《迎良人》 第一章 被卖 “驾!李哥,到了没?别让她醒了!” 恍惚间,霍阿迎似乎听见了说话声、马蹄声,她极力想要睁开眼,可不知怎的,身体不受控制一般,动弹不得、挣脱不开、软绵无力…… “醒?开玩笑!那可是一整包迷药!别说她一个弱女子了,就是膀大腰圆的硬汉子也能直接撂倒了。要我说啊,她这爹还真是个狠角色,下迷药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这么看着亲生女儿喝下去,啧啧!佩服!实在是佩服!”李哥拉着缰绳对胡六儿慨叹道。 胡六儿不由得冷嗤一声,颇有几分酸溜溜的意思,“那可是一千两黄金啊,买半个临安城都不为过,换谁看了不动心啊!” 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霍阿迎听着这话,心中酸涩难抑,怪不得她动弹不了分毫。 爹? 嗬……是了,她爹是谁啊,临安城里有名的赌棍。年轻时输了爷爷奶奶留下的房子田产;中年时甚至把一心守家的娘亲当做筹码输了出去,导致娘亲含恨勒了白绫;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到了后来,唯一能保护自己的哥哥竟也被她爹抵债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不过及笄一年,便被他卖了去! 原本昏昏涨涨的脑袋,此刻因想起了遭天杀的亲爹,巨疼不已…… 霍阿迎生怕自己再睡过去,用残存的理智一点点掐进肉里,以锥心的刺痛来让自己尽可能的保持清醒,这条命,想活下去,只能靠她自己。 忽觉一道光线掠进,徐徐的微风迎面扑来,吹得身心更凉。 “还别说,这小娘子长得确实漂亮哈,冰肌玉骨、螓首蛾眉,就这盈盈一握的小腰都能让人神魂颠倒了……”胡六儿掀开帘子,透过光线只觉此女只应天上有,若是做了一回花下鬼,死也值了。 李哥看出了胡六儿眼里的急不可耐,厉喝一声,“要死啊!这岂是你能染指的!要是出了一点差错儿,别说做风流鬼,就是咱们这小命也甭想保住!” 胡六儿的灼热眼神依依不舍的从霍阿迎的身上挪开,忿忿道:“也不知谁这么大的福气,能享用这等绝色美人儿……” 李哥瞥了他一眼,“总归,不是你我这等苟且的人就是。” 帘子掩上,马蹄更急。 霍阿迎悄然掀开眼皮,微微环顾,直至从摇晃的缝隙里瞧见两人都朝向前面,这才敢深呼吸,不断的梳理着思路,听他们的聊天来分析,买自己的人应该有钱有势,若是到了地方再逃,怕是没那么容易了,可眼下,她动都动不了又谈何逃离呢? 几近要崩溃的霍阿迎不由得心口猛疼,眼泪不受控的涌起,她不明白同为人子,为何有的人得到的就是爱护与陪伴,而她,得到的永远都是背叛与疏离?同是女孩子,为何人家就是千金之躯,掌上明珠,而她,却是浮萍之命、草芥之身?为何她看到的万家灯火没有自己的一盏?为何善良的人没有福报,恶贯满盈的人却贻害千年??? 直至饮泣到眼珠涩疼,霍阿迎才吞下这万般不公。 因为,马车停了。 霍阿迎浑身一紧,眼睛惊恐的注视着帘子,总觉得下一刻就能进来一头野兽亦或畜生不如的东西…… 隐隐似能听见脚步声。 胡六儿看了一眼面前的这座破落宅邸,心里直犯嘀咕道:“这是什么人啊,怎么约在这个地点交货?” 李哥捅了他一下,示意其小声,“你懂什么啊,这事儿本就不光彩,谁敢大张旗鼓的在惹眼府邸做啊。” 说话间,禀报的小厮领着一个穿着利落,看样子倒像是个管事的男子出来。 李哥赶紧谄媚笑着相迎,“大爷,人到了,在马车里。” 管事男脸色谨肃,侧目往马车瞅了一眼。 李哥赶紧弯着腰,识趣的转身,紧着步子走向马车,轻轻掀起帘子,指着里面的霍阿迎,说道:“大爷,您瞧瞧。” 管事男上前几步,看了一眼睡姿曼妙、面若桃花的霍阿迎,眉头一动,眼睛“倏”的一亮,点了点头。 身后的小厮会意的递上银子,“这是你们的报酬。” 就在李哥感激的伸手欲接的时候,胡六儿一把拦住了李哥。在李哥诧异的神色中,大言不惭的微微抬起下巴,“我们这可是冒着被官府杀头的危险做事的,这点银子怕是太少了吧。” 李哥顿时吓得心头乱颤,颤抖着低声道:“胡六儿,说什么呢?” 胡六儿扒拉了下李哥制止他的胳膊,“难道不是吗?官府若是查到了,你我都要吃牢饭的,多要点钱儿过分吗?” 管事男脸色更暗,“这是谈好的价钱!”话里话外,透着不满。 不过,胡六儿却认准该男不敢把事闹大,“现在我就坐地起价了,你能怎么着?” 管事男眼神凛冽,一阵寒意杀来。 李哥察觉气氛不对,赶紧拉着胡六儿,赔笑道:“大爷莫生气,这人喝醉了,我们不涨价不涨价。” 胡六儿却如同被刺激到了一样,叫嚣着:“你拉我干什么!我还就不信了,他还敢怎么我?我胡六儿过的也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可不是被吓大的!” 车里的霍阿迎慢慢移到马车边上,心里不禁嘲道这几个人啊,最好能打起来,那她就趁乱逃走。 就在轻脚下车的时候,霍阿迎正巧看见管事男一把冷剑随腕轻转,“哧——”直直刺进胡六儿心口,顿时,迸出的血溅到李哥的脸上和眼睛里,而管事男猩红的眼睛如同嗜血魔鬼,他平生最恨威胁。 吓得李哥浑身一抖,顿觉脚下一热。 “大、大爷、饶命!”李哥跌坐地上,裤子上洇湿一片,使尽全力才抬起如石的胳膊,哆嗦道。 管事男从怀里抽出一个帕子,轻拭剑上血迹,漠无表情的对身后小厮吩咐:“处理干净点儿!” 小厮垂首,“是。”说完,一摆手,从暗处走出几个人,抬着瞪着眼睛身体僵直的胡六儿离去。 管事男扭身,从小厮手中用剑挑起钱袋,微挑眉头,递向李哥,“可够?” 李哥哪里还有胆子说什么,拨浪鼓一般的摇头,“够,够,够,谢谢大爷。” 管事男幽幽道:“嘴要闭严,命才能长久……” 李哥头如捣蒜,一脸惊惧,“严,严,一定严!”遂后,拿了钱袋,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朝着远处跑了。 待李哥身影隐去,管事男无意一瞥,便瞅见了探着头,伸出一只玉脚,侧了半幅身子出马车的霍阿迎,琼姿花貌,发丝轻扬,媚态横生,灼灼的桃花眼看的人难移双目,他的脑海中一下就对上了嫁娶时颂词所说女子的【夭桃秾李】的形象…… 霍阿迎被刚刚的血溅当场吓得腿脚发软,又瞧见管事男的凌厉眼神,默默抽回了脚,镇定心思,浅浅苦笑道:“有点热,透透气。” 管事男或许是也没料到霍阿迎会这么早醒,更没料到霍阿迎没哭没喊如此镇静,便淡声道:“可舒爽了?” 霍阿迎“倏”的一下红了脸,“舒、舒爽……” “霍小姐,这边请!”管事男并未为难她分毫。 这般的以礼相待倒是与刚刚的杀人不眨眼截然相反,霍阿迎虽然不想听之任之,可保命更重要啊,于是,轻轻扶着管事男递上来的手,沉着性子涉阶而下。 或许是刚刚真的吓着了,腿上使不上劲儿的霍阿迎一下腿软,身子不受控的欲往下掉去,“啊!” “小心!”管事男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不稳的霍阿迎的芊芊细腰,瞬间,缭缭绕绕的香味儿沁入鼻息,四目相对,管事男直直坠进霍阿迎茶色眸中,习武二十年,他第一次心绪迸乱,竟不知道原来真有女子美曳生妖、冰肌玉骨…… 稳稳落地之后,霍阿迎极力退避管事男两步,惊魂未定道,“谢、谢谢。” 管事男颔首,“霍小姐,请!” 就在霍阿迎随着迎过来的两个侍女走向另一架马车的时候,管事男吩咐小厮,“通知刀疤,解决好中间的一应人等,不可留下后患;还有,务必确保霍父不脱离视线!” 小厮恭谨回道:“是。” 就在小厮欲离去的时候,管事男似是想起了什么,“慢着,把这给霍小姐服下。” 之后,不由自主的看向袅袅婷婷的霍阿迎的倩影,许久。 遂后,管事男展开纸笔,沾墨,写到:容色极佳,善审时度势,后天回府,落款:长岳。 放入卷纸细筒,挂在信鸽脚上,一抬手,信鸽飞去…… 可坐在马车上的霍阿迎的心态就没那么轻松了,她这身边的两个侍女就跟哑巴一样,问什么都不说。 “我们这是去哪儿?” 侍女:…… “要离开临安城吗?” 侍女:…… “掳我去做什么?” 侍女:…… 忽而,马车外冷冷传来,“霍小姐,不必问了,她们什么都听不到。” 霍阿迎震惊的撩起窗牖绉纱,便看到刚刚那个小厮骑着马同行。 小厮也不理会霍阿迎如刀的眼神,伸手递上锦盒,吩咐道:“把这个吃了。” 霍阿迎瞅着这盒子,心里抗拒,“这是什么?” 小厮淡淡道:“霍小姐不必问,吃了就是。” 霍阿迎还想再说什么,还没开口,小厮便直言道:“若是一刻钟后您还没咽下,在下只能硬着来了。” 霍阿迎已经见识了他们的手腕,硬来没什么好果子吃,只得脸色难看的把锦盒接了过来。 轻轻吐了口长气,霍阿迎直觉告诉自己,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是被买去配阴婚?还是被买去当妓楼头牌?亦或是被糟老头子买去当床宠? 越想,霍阿迎这心里越发毛。 她从小便知道家里人没一个靠得住的,所以,霍阿迎早早就开始为自己筹谋。 她买通教书先生,告诉赌鬼老爹自己天资聪颖,就这样读了几本书,凭借着能言巧辩和仅有的学识,做起了富贾人家的招财童子和引子娃娃(有些富贾妻妾不能怀孕,当地习俗,找一个聪颖穷家子与其同吃同住,引着孩子投生),或许是老天垂怜,还真有两三家妻妾生了子,老爹也就漏点小钱随阿迎读书去了。 等到七八岁后,阿迎买通妓楼老鸨,让她告诉赌鬼老爹自己骨相皮相上乘,必是绝色佳人,又买通算命先生,告诉赌鬼老爹自己命中为贵,必是龙凤,就这样,阿迎学了琴棋书画,又学了媚男之术。当然,赌徒哪有良知,儿子都不要更何况女儿呢,阿迎只能卖笑唱曲陪酒去挣点散碎银子,打发着嗜赌如命的老爹,想着能拖一天被卖就拖一天。 却没想到及笄一年,刚过十六岁生辰,便被明码标价一千两黄金。 阿迎没了办法,只能收拾细软,准备漏夜出逃,哪怕成为乡野村妇,她也不想这辈子陷进青楼那个污糟之地。 只是,没想到,爹这么冷血,卖的人家是人是鬼都不曾打听…… 这倾城的美貌对于她而言,不是恩赐,反倒是像催命符一般。 以后,也不知境遇如何,若真有受辱那日,她又要如何自保? 第二章 取乐 京城,定阳侯府。 王妈妈穿过游廊,神色谨肃。 远远看到侯爷正带着小厮往文晖堂方向走去,王妈妈便慢了步子,稍等几秒。直到侯爷身影隐去,王妈妈才快步朝着松华院走去。 “王妈妈。”银铃端着茶盘出来,巧巧看到王妈妈,虚虚行了半礼。 王妈妈觑着门口,低声问道:“可还有别人在?” 银铃会意的摇了摇头。 王妈妈点了点头,提步走上台阶。 金铃打帘,微微颔首。 王妈妈进了屋,看见夫人正在看账本,走过去轻声道:“夫人。” 关玉兰一瞅王妈妈的神色,眉心一动,急切的吩咐金铃,“金铃,你也出去吧。” “是。” 金铃轻轻把门掩上,退了出去后,王妈妈便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纸笺,“夫人,您瞧。” 关玉兰狐疑的接过纸笺,只见上面写到:“容色极佳,善审时度势。”眉心这才舒展开,慨叹道:“看来这一千两黄金没白花,长岳办事得力。” 王妈妈听到夫人这么夸儿子,心里欣慰至极,嘴上却谦逊道:“夫人,这女子毕竟有大用,要不要再找霁月楼的孙婆婆过来调教调教?” 关玉兰含笑道:“长岳办事我放心,他既然觉得可以,就不用再调教了。” 王妈妈颔首。 “依着时间来看,大约明日就能回府了。”关玉兰轻声道。 “这时间倒是赶得将将好。”王妈妈道。 关玉兰放下账本,轻轻扶起椅子,多年伺候的王妈妈心领神会,赶紧躬身上去,顺着关玉兰的姿势扶起她。 关玉兰不由得叹了声气,若不是形势所逼,她又怎愿出此下策,“想我儿守护边关十年,刀剑风霜,哪日不栖身?可当今圣上却因为一份匿名的边关举报就怀疑承奕出兵不利,还派了不善军事的国舅爷后日出发边关查办,叫我如何能放心的下啊?只能投其所好,送与国舅爷一个体贴人儿,也好替咱们长只眼睛。” 说起世子,王妈妈心里也心疼不已,毕竟是自己奶大的孩子,又看着长大,世子的脾性她最是了解,什么人都可能偷奸耍滑、玩忽职守,可世子绝对不会,若是世子是那样的性子,当年就不会执意去边关了…… “世子严气正性、千仞无枝,必是那些宵小之徒中伤世子使的阴招,夫人不必忧虑,世子这些年的功绩与忠厚,皇上也看在眼里,不管派谁查办,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定会还世子一个清白的。”王妈妈一番话倒是说的关玉兰欣慰几分。 “承奕那边就不要告诉他这件事了,他和侯爷一样的心性,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关玉兰知道侯爷不屑使用这些手段,只是,护儿心切,她总觉得多做一层保护就更安心些。 王妈妈点头道:“明日长岳回来就直接把那女子送走了,世子见不到的。” 说起儿子的行踪,关玉兰更是忧心,自从举报递至宫里,儿子就被召回京来了,或许是觉得心寒,儿子几乎是夜夜待在霁月楼饮酒,这家也不怎么回,她都两三日没瞧见儿子了。 “这孩子啊……侯爷若是见了,还要训他。”关玉兰心口一阵堵闷。 王妈妈紧着说道:“夫人别急。” “老夫人那儿怎么说的?”舒缓了几下心口,关玉兰方才觉得舒服一些。 “哦,赵大夫看过了,说没大碍,应是忧思导致。”王妈妈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 关玉兰扶额,“想必老夫人也是担心承奕。” “对了,一会儿侯爷出去,说是晚上不回来了,让马三儿仔细着府里动静。”关玉兰也有些累了,示意去内室。 “是。”王妈妈扶着关玉兰沉着步子往内室走去。 伺候夫人睡了觉,王妈妈才转身去西侧耳房。 *** 竖日,城门。 “公子,前面就到城门口了。”小厮禀道。 王长岳抬头望了一眼【京城】二字,容色复杂,不辨情绪的语调说道:“去通传一声,别让守卫胡乱查看什么。” 因着事情不可张扬,王长岳并没有在马车上挂候府标旗,通传一声总是好的,避免麻烦。 而在后面马车的霍阿迎此时头昏脑胀,睡得都快分不清什么是白天什么是黑夜了。 马车徐徐走近。 城门吏已躬身笑颜候着了。 眼见是避不过要打招呼了,小厮压低声音道:“公子,城门吏过来了。” 王长岳刚刚掀帘一条缝,便看到了城门吏那张笑的快看不见眼睛的脸,略略客气道:“有劳大人费神了。” 城门吏可不敢在王长岳面前拿姿态,赶紧说道:“公子真是折煞我了,这满京城谁人不知咱们定阳候府啊,侯爷那是陪着陛下安天下的功臣,世子又是我北晋的军中支柱,您也是忠烈之后,我不过是小小城门吏,岂有您辛苦啊。” 王长岳耐着性子听完,似笑非笑点头道:“官爷若是不嫌弃,这包银子就请兄弟们喝茶了!”说着,小厮便递了一包银子过去。 这城门吏也不是个没眼力见儿的,三言两语就知道人家这是不想再劳神,赶紧让了道儿,“那我就替兄弟们多谢王公子了!” 言毕,两辆马车才摇摇而去。 守卫见城门吏还在侧头看马车,不解问道:“头儿,他不就是个寄人篱下的遗腹子吗?至于你这么重视吗?” 城门吏闻此,不由得挑眉,掂了掂钱袋,听着银子碰撞的声音,心里一阵舒畅,咂摸一口,“你懂个屁啊!他是不重要,可他背靠的可是谢承奕!连陛下都敬三分,比他爹都有面儿!你说,不重视行吗!” 守卫不解的挠头道:“可谢将军不是被召回京了吗?听说,陛下打算派人去查他呢……” 城门吏剜了守卫一眼,一副无可救药的眼神,啧啧道:“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吗?这整个北晋,谁不知道谢将军一心为国舍家舍命的,这要是能查出个鸡毛儿问题,我头给你当球踢!” 守卫缩了缩头,头如捣蒜道:“头儿说的是。” 眼看快到侯府,王长岳率先下车,对小厮吩咐:“从后门进去,先送她去醒春院待着,多派些人看管一下,我先去松华院回禀。” 说完,利步走向侯府正门。 路上,仆人看见王长岳,纷纷行礼,尊其一声,“王公子。” 王长岳进了松华院,倒是没有直接奔向正厅,反倒从游廊穿过,走向了西廊一间耳房。 轻轻敲了敲门。 “谁?” 王长岳立定,“母亲,是我。” 屋里的王妈妈一听儿子的声音,赶紧开门,看见风尘仆仆的儿子,心疼道:“岳儿,快进。” 王长岳瞅了一眼外面,才谨慎进门。 “岳儿,这女子怎么样?”王妈妈始终有些不放心。 王长岳缓缓点头,“可以。” “娘这心里始终觉得不安,这么个生面孔送去国舅爷那,到底行不行?别万一出了事,到时候连累你在侯爷那挨训啊。”王妈妈一开始便劝夫人找个知根知底的女子去做这事,可夫人说国舅爷府里的姨娘回话国舅爷这人图新鲜,太柔太听话太不矜持都不行,又加上京里人多眼杂,找个外地的生面孔也好打发,这才祈祷儿子最好能一切顺利。 王长岳提了半口气,“母亲也不要多虑,夫人交办的事情,不管有没有风险,长岳都不能推辞,况且,这是为了承奕,难做也得做。” 王妈妈心中百种愁肠难疏,只得无奈点头,“事到如今,不做也不行了,我随你去见夫人。” 王长岳抚了抚母亲的肩头,展了三分松快道:“母亲的担忧,儿子明白,不过,母亲也应该知道儿子秉性,若是没有把握的事,自然也不会去做。” 王妈妈听儿子这般说话,心里才安稳一点。 两人前后脚,从游廊直接拐至正厅,走向内室。 金铃远远看见王妈妈后面的王长岳,眼中一喜,赶紧对夫人禀道:“夫人,王公子回来了。” 随后,打帘,笑着迎进王妈妈和王长岳,“王妈妈,王公子。” 王长岳进了屋,对关玉兰行礼道:“长岳给夫人请安。” 关玉兰欣慰一笑,“回来了就好,人呢?” 王长岳起身,回禀道:“暂时在醒春院。” 关玉兰点头,“你倒是挺会安排,鹤君成亲后,醒春院就空着了,先安置在那儿也行。” 想了想,关玉兰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对王妈妈说道:“王妈妈,你随我去醒春院瞧瞧,不见人,我总觉得不放心。” “是。” 金铃刚想跟着,关玉兰便转头吩咐道:“金铃不用跟着了。” 金铃悻悻的止了步,看了看丝毫没看她一眼的王长岳,一阵不满。 “姐,夫人这是去哪儿啊?”刚刚进院的银铃看见姐姐满目的拧眉嘀咕,遂问道。 金铃忿忿道:“说是从夫人母家那边接了个远房侄女,去瞧一眼。” “怎么没有让咱们收拾院子啊?”按照夫人的脾性,母家来了人,不得大张旗鼓啊。 金铃“嘁”了一声,不在意道:“左右是个不重要的人罢了。” *** 醒春院。 霍阿迎看着紧闭的房门,脑海中还想着刚刚小厮的话,“霍小姐听话一点,自然不会受委屈,这院里有二十多人把守,您也不用想法子逃走。” 心里到现在还砰砰直跳,一整个惴惴不安。 跑吧,外面人影来回走动,怕真的会被误伤;不跑吧,连干什么都不知道,更容易胡思乱想啊。 忽然。 “夫人。”门外响起声音。 霍阿迎汗毛都要竖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门口。 门口的身影越来越近。 王长岳使了眼神,小厮立即上前开锁。 只听一声脆响,门锁落地。 关玉兰抬脚进入的那一刻,正好视线对上霍阿迎的眼睛。只见这女子墨发飞扬,柳眉粉黛,杏眼勾魂慑魄,粉腮微微泛红,樱唇娇嫩如蕊,雪肌如冰,身材曼妙纤细,只是盈盈而立,已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王妈妈也是第一次见这么美的女子,不由得怔神片刻,怪不得,儿子满意。 “你叫什么?”关玉兰越看越满意,皮相骨相都是顶级美人胚子。 霍阿迎沉了沉心思,倒是没觉得这几人刻薄面相,事到如今,也不是她能选择的时候,便大方回道:“霍阿迎。” 声音婉转动听,不卑不亢,倒真的不像那般污泥家里能长出来的性子。 关玉兰心安一半,随后,缓缓走向椅子,稳稳而坐后,才看向退了一步的霍阿迎,满是气派道:“我也不瞒你,你爹收了我一千两黄金把你卖了,说生死无怨。不过,我也不会太过为难你,请你过来,是想让你服侍一个人,荣华富贵,自不会少。” 许是怕阿迎不信,王妈妈特意展了卖身契给霍阿迎。 那般鲜红的手印清晰的盖在霍仲樵的名字上,霍阿迎不由得冷笑一声,原来是要取乐权贵。 “我若是不从呢?”霍阿迎迎着关玉兰的眼神,倒也不是硬刚,说到底,霍阿迎还是想探一探这位夫人的底线。 关玉兰脸上笑意如常,话却敲着阿迎的心间,“一千两黄金,我就当买了个首饰了,若是损坏了,也不必在意,再买就是了。” 霍阿迎眸色一暗,是啊,自己的命在人家眼里不过就是一个首饰的价值,真是一头撞了墙,人家顶多费几桶水擦擦血而已。 关玉兰从这女子的神色语气中就明白她既然没有歇斯底里大喊大叫,就是个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聪明人,幽幽道:“遥想一下你的处境,就算我不买你,你也极有可能被你爹卖进青楼或者是某个满脑肥肠的男人,别说享福,怕是有福没命享。我既许你富贵,只要你谨守规矩,我就不会食言。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找长岳便是。” 话已至此,关玉兰便不再多言,起身,给了长岳一个眼神,扶着王妈妈走了。 霍阿迎满是心碎的祈望着长岳,泪珠簌簌而落,看的人不禁心疼不已,“能、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王长岳眼眸微动,稍稍蹙眉,“刚刚夫人的话,你也听到了,只要你听话,不会为难你。” 霍阿迎噙着泪,柔声颤道:“长岳哥哥……” 王长岳脚步一顿,心间狂跳到他几次深呼吸才能平息。 “自小,我就被爹抛弃,去什么样的场所他也从不关切,我娘亦寻了短见,唯一的哥哥也被卖了,我以为只要努力活下去,就能看见希望,就能脱离这种宿命,为什么我就不能好好生活一次呢?”霍阿迎如泣如诉。 许久,霍阿迎似抽了三魂七魄一般的虚弱祈求道:“能不能、就帮我这一次?” 王长岳怎能不知这种生活的凄苦,自小便寄人篱下的他常年漂泊,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够有个家,只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晚间,我送你去国舅府,你且忍耐几日。”王长岳背对霍阿迎,声音飘进阿迎耳中,比柳絮还轻。 就在王长岳踏门而去的时候,霍阿迎眼角重重垂下一滴泪,她的路终究被堵死了…… 第三章 欲酒 霁月楼。 酒香、花香、脂粉香,醉的人沉迷不已。 琴声、乐声、娇俏声,惹的人流连忘返。 这一楼二楼尽是靡靡之音,倒是三楼,清净不少。 连琴声都与外面的靡靡之音不同,更显清雅。 苏茵玉指轻拨,婉转动听的声音便流淌开来。 不经意看了一眼面前饮酒的郎君,一袭青色阔袖薄衫,三分孑然、三分萧疏、三分失意,纵使斜倚软塌、闭目执酒,却不会让人觉得他浪荡不羁,仔细瞧着轮廓分明的五官,只觉一双剑眉星目更显刚毅无惧,见惯了形形色色男人的苏茵,没来由的就深陷其中了,心中有动,手上便不觉慢了半拍。 正轻抚额间的谢承奕眉间一动,缓缓睁眼。 徐徐开口道:“行了,今日就到这儿吧。” 略带磁性的声音搅得苏茵心底某处越发热烈,她轻按琴弦,覆手欠身,似是鼓足了十分的勇气,柔声道:“妾身伺候世子梳洗吧。” 谢承奕垂了下眼眸,顿了半晌。 苏茵手心紧攥,放眼整个京城,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富家公子,论说美人儿,谁不推崇霁月楼的苏茵?她擅琴棋书画、懂诗词歌赋、性柔情似水,才情容色均不输世家贵女。旁人见她一面亦难,她却心系谢承奕,宁愿自降身价也心甘情愿陪他。可这会,苏茵只觉脸色火辣,更不敢直视谢承奕的目光了…… 就在苏茵以为他默许的时候,只听谢承奕冷冷说道:“不必了,时间也不早了,苏小姐休息吧。” 苏茵微微起身,正要唤他,可谢承奕走的毫不留恋,让倾心的苏茵瞬间觉得自己如同弃妇一样,满心酸涩。 而下一秒,悄然倚窗的盛道桉看着暗自神伤的苏茵,满目怜惜的唏嘘道:“苏姑娘,何必恋上他呢?” 苏茵噙着泪,一抬头,便看到了当朝新贵盛道桉,这盛公子姑姑是荣宠无双的盛贵妃,父亲亦是朝中重臣,祖荫深厚,若论尊贵,还真分不出与谢承奕谁高谁下。不过,和谢承奕不一样,盛公子在霁月楼,可不是只喝酒的。 “盛公子。”教养习惯,苏茵轻拭眼泪后,依依施礼。 盛道桉欲扶她的时候,苏茵已经欠身半起了。 “承奕也是的,放着这么好的美人不相陪,偏爱与刀剑为伍,不是不解风情,就是不爱女色,苏姑娘切莫神伤。”盛道桉温言道。 虽说是安抚,苏茵却不觉得心里畅意,她不容许任何人对谢承奕有损益,“盛公子喝多了,苏茵先行退下了。” 盛道桉本来温润的眸色一下阴鸷,如今,竟连一个青楼女子都更倾心于谢承奕而对他置之不理,冷色看着苏茵袅袅转身,紧握双手,藏怒宿怨道:“谢承奕,今生,有我没你!” 就在谢承奕刚刚走出霁月楼的时候,正巧被苏寒和盛泽锡碰见。 盛泽锡喜得一下跳了起来,唤道:“承奕哥!承奕哥,等一下!” 苏寒顺着盛泽锡雀跃的步子看去,笑着说道:“这几天泽锡一直说要找你,次次都没碰着,这次,他可不会轻易让你走的。” 盛泽锡一脸幽怨道:“那可不是,承奕哥,你从回来就闭门不见,我和苏哥来寻了几次了,都碰了一鼻子灰,这次,你可不能甩了我们,非得不醉不归!” 看着这两个好友,谢承奕久违的舒展了眉头。 “改日吧,改日再喝,我也许久没回府了,今日回去看看祖母。”谢承奕略有歉疚的对盛泽锡说了一句,遂后看向苏寒。 苏寒倒还没说什么,盛泽锡不乐意了,“承奕哥,你这可不行,往年你回来不出三天,我们就要聚聚的,这次都回来十来天了,咱们还没喝过一次酒呢,今天说什么都不行,这酒,得喝!” 苏寒一个无奈的打趣道:“承奕,要我说啊,你今天就浅喝几杯,要不,他可要叨叨个没完了。” 盛泽锡一听苏寒帮腔说话了,立刻点头道:“苏哥说得对,今天要不喝这杯酒,我可要向祖母告状,说你好色轻友。” 谢承奕被盛泽锡聒噪的一脸无奈,“你呀,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盛泽锡索性顺杆爬,仰着脸说道:“喝了这杯酒就长大了!” 谢承奕被盛泽锡逗得一笑,摇了摇头,无奈笑着对湛力吩咐道:“那就再等一会儿吧,今天要是不喝这杯酒,我也睡不了好觉。” 这话一说,盛泽锡可是高兴地很,喜孜孜的朗声对小二说道:“小二,给我上最好的女儿红!今晚,不醉不归!” 三楼雅间的盛道桉拿着酒杯的手一顿。 随后,门外的跟随禀报道:“公子,二公子和谢承奕还有苏寒一起上了楼。” 盛道桉倒是挺惊讶,“哦?” 话说这不着调的弟弟果真和谢承奕的关系不错,既是如此,他倒是有个好主意。思及,盛道桉嘴角蕴上一抹嗤笑,招了招手,在跟随耳边轻轻言语。 “是,属下这就去办。” 盛道桉晃了晃酒杯,饶有兴趣眯着眼笑道:“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进了房间的盛泽锡十分兴奋,赶紧拉着谢承奕坐下,“承奕哥,快坐。” 苏寒一直打量着谢承奕的神色,不由得关切道:“边关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一句话,立即把气氛降了几个度。 盛泽锡也担忧的望着谢承奕,“承奕哥,许是皇上借机考验你呢。” 谢承奕不由得苦笑,连一直享乐爱玩的泽锡都看得出来事有蹊跷,皇上又怎能看不出。 “我的为人你们还不清楚吗,不聊这些了,今天咱们只喝酒。”谢承奕洒脱道。 苏寒萧然举杯,“若是有需要苏兄做的,承奕你只管开口!” 盛泽锡也紧跟其上,高高举起酒杯,“我可能帮不上大忙,但只要我能做的,定当义不容辞!” 谢承奕浅浅一笑,满是欣慰的点头,“承奕记在心里了。” 酒过三巡,屋里的三人正聊得热烈,苏寒跟着父亲倒是对这朝局了解清楚,盛泽锡虽然爱玩,对京城里的权贵人间知道的透彻,一点点向谢承奕梳理清楚京中朝中人物关系和动态变化。 忽而,门轻轻推开。 侍女轻声道:“世子,苏茵姑娘说今日世子与好友相逢必定开心,特地送上一壶好酒,望世子顺心如意。” 看着这青玉酒壶,盛泽锡不由得浮想联翩,一副看好戏的嘚瑟模样,笑说:“呦呦呦,承奕哥,这苏姑娘敬的酒,不能不喝吧。” 他俩可是比谁都知道苏茵对谢承奕的心思,美人配英雄,再合适不过了。 尤其是盛泽锡,他还从来没见过承奕哥对哪个姑娘动过心呢,这会儿猜想苏姑娘是不是已经把承奕哥拿下了。 谢承奕从军十年,几乎不喝身外之酒,只是,想起刚刚苏茵的【情意】,要是把酒退回去,亦怕是再次伤了她的心,虽然他并不对她倾心,可作为朋友,苏茵是不可多得的知己。 “放下吧。”谢承奕说出这话的时候,盛泽锡简直比自己找到老婆还开心。 “呀呀呀,承奕哥的春天到了啊……” 苏寒瞥了他一眼,嫌弃道:“你看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怎么着你也是盛家二公子,注意点形象!” 盛泽锡眼睛放光道:“苏哥,你什么时候见承奕哥喝过别人送来的酒,更别说一个女人了,我能不激动吗?” 谢承奕真是对盛泽锡无语了,把酒一推,“来!你倒,大家一起喝!” 盛泽锡眼睛忽然瞪得老圆,头跟拨浪鼓似的乱摇,又把酒往谢承奕面前一推,“不不不,这可是苏姑娘的心意,我们可不能喝。我们喝这个女儿红就好了,味儿嘛,还可以,除了有点酸酸的,别的没什么。” 苏寒可是被盛泽锡挤眉弄眼的表情给恶心到了,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盛泽锡!正常一点,我这鸡皮疙瘩掉一地!” 说归说,笑归笑,有了盛泽锡的插科打诨和苏寒的暖心相陪,谢承奕的心终究是舒展的多了。 拿起青玉酒壶,满满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酒入喉间,香气馥郁、微灼顺滑,倒是杯好酒。 一连饮了三杯之后,谢承奕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侧头看向这青玉酒壶,只觉身体某处升腾起了难抑的燥热,一点点由某处向上攀附,搅得身心开始不受控了…… 盛泽锡只道是相逢高兴并未注意,苏寒却察觉了异常。 “承奕,怎么了?” 谢承奕双手紧攥,扯了一丝镇定道:“没事,许是喝多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没等盛泽锡和苏寒反应过来,便直直走了。 此时,立在楼梯口的盛道桉清清楚楚看见谢承奕仓皇而走的样子,嘴角一勾,“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坐怀不乱……” 之后,他示意跟随吩咐道:“飞信给赵婵即刻去谢承奕的松青院等待,另外,通知吴彪,可以行动了,我既要他谢承奕英名尽毁,也要他谢家牢底坐穿!” 第四章 孤注一掷 醒春院。 霍阿迎攥着一支银钗怔神,这是娘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如今,这银钗已然成为了她最后的防线。 她不想伺候那个什么国舅爷,她爹要了一千两黄金,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是花在身上了,还是吃在身上了?同样,她为什么要因为渣爹的贪婪受尽侮辱与羁绊? 想想以后要卖笑取悦男人的日子,她就觉得后怕,她费尽心机从泥沼里爬出来不是为了掉进另一个泥沼的。 虽说她只有十六岁,可她也不是傻白甜,伺候男人这事儿,从来都不是女人能掌控的。夫人说的再好,她也不能完全相信,难道那个国舅真能放过她吗?若是国舅把她转送与人呢?若是国舅癖好异常,她活不过几日呢?自小在青楼赌坊里打滚,她看过太多心高命薄的妓子和丧心病狂的赌徒了,没一个是好下场。 王长岳性冷,她已指望不上,若是今日老天眷顾,她拼死也要试试逃离…… 此时,松华院的关玉兰刚刚接到一封信,看了信的关玉兰默默屏退了所有人,呆呆坐在椅子上思忖。 王妈妈虽不知这信上写了什么,可隐隐觉得定是和今日之事有关。不过,夫人既不想现在说,她就只能先退至院里了。 金铃悠悠的凑了上来,轻轻搭上王妈妈的肩头,柔劲寸使的含笑道:“王妈妈可累着了?” 王妈妈被金铃伺候的连连一退,摆着手不好意思道:“哎呦,使不得使不得,金铃姑娘,你是夫人这院里的大丫鬟,我可不敢差使您。” 金铃亲昵的揽着王妈妈的胳膊,看起来可是比真母女还腻歪,柔柔撒娇道:“王妈妈这是说的什么话,您可是世子的奶娘,又是府里的老人儿,侯爷都说要敬您和王公子呢,有什么使不得的啊。” 甭管金铃这话儿有几分讨好意味,在王妈妈听来就是舒心的很,尤其是金铃看向儿子的眼神。 她比谁都懂…… “金铃姑娘说笑呢,同是伺候主子,都一样,都一样。”说着,欠身笑颜往西廊耳房走去。 金铃摇着手,巧笑嫣兮道:“王妈妈慢点儿……” 银铃看着姐姐自找没趣的样子就不由得心疼,嘟囔道:“姐,那王公子不是咱们能攀上的。” 原本正容色热烈的金铃一瞬被银铃的话浇了个透心凉,脸色阴沉道:“你管好自己就行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姐,不是我说话直,王公子在侯府里身份特殊,我是怕到时候受伤的是你。”银铃心思单纯,只想着伺候好主子,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 可金铃不这样想,不仅她不想承认自己卑贱到尘埃里的身份,更不许旁人提醒,于是,立马厉色道:“银铃!你想自轻自贱没人管你,可你别拉上我!”说着,头一甩,不顾银铃眼里的委屈,扬长而去。 银铃垂头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或许,姐姐是对的吧…… 王长岳打从醒春院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里。 王妈妈这刚进西廊,便无意瞥见儿子怔神,连门都未关,正纳闷一向沉稳的儿子怎么会这样? “岳儿啊。”王妈妈轻抚门框,低声唤了一声。 王长岳晃了一下神才慌乱掩饰道,“母、母亲。” 看着儿子魂不守舍的样子,王妈妈不由得心提起来,觑着儿子眼神追问道:“你——怎么了?” 王长岳躲着母亲的眼神,“没、没什么。” 可王妈妈比谁都了解儿子,这个样子不寻常,“你看着娘,到底,怎么了?” 王长岳扯了一丝叹息,似是鼓了十足勇气试探道:“母亲,阿迎那儿,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霍阿迎! 王妈妈心底犹如重锤直击,她就怕出现这样的情况,几乎是脱口而出,“长岳,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王长岳眉心微蹙,连一丝辩解的意思都没有。 正是这样,更令王妈妈担忧。 王妈妈惊得心口发堵,镇了心思才想起来要关门,转过身后,深舒一口气,“岳儿,你喜欢那个霍阿迎?” 王长岳心口一动,若是不想她受伤害就是喜欢,那他倒是十分笃定了,“是!” 王妈妈扶额唏嘘,“若她是普通侍女,娘就是豁出去脸面也要替你争一争,可她,对夫人有大用,就是真的喜欢,也不能再动这心思!” 王长岳心底一沉,默不作声。 “当年,你爹替侯爷挡剑而死,我本欲随你爹而去,是侯爷把咱们接了过来,悉心照料、关怀备至。不仅如此,侯爷还告知侯府,尊你为公子,在侯府独立辟院而住。这份情意与尊荣,我们不能忘,更不敢忘!我曾让你发誓,此生以侯府荣为荣,以侯府耻为耻,绝不做背叛侯府之事,这些,你可还记得?”王妈妈隐忍了这些年,可提及这些事的时候,声音还是忍不住发抖哽咽。 王长岳岂敢忘记,重重回道:“长岳至死不敢忘记!” 王妈妈偏着头拭去眼角的泪,才语重心长对儿子说道:“既然你都记得,也应该知道霍阿迎对承奕一事的重要性。今日这差事,若是你觉得难做,娘去找夫人,另派他人去。” 王长岳眸色渐渐黯淡,收敛起心底的热烈,无悲无怨道:“我能去!” 待儿子起身,王妈妈几欲倚着门边才能支撑住身子,容色悲戚低喃道:“儿啊,是娘对不起你……” 片刻,王长岳凝色走向松华院。 金铃正在院中剪花枝条,打眼瞧见王长岳之后,身子都酥软了一般,依依朝着王长岳走了过去,笑颜道:“王公子,我去通传夫人。” 王长岳微微点头,并未多言。 金铃雀跃的紧跑几步,踏上台阶,脆声道:“夫人,王公子求见。” 关玉兰此刻心中七上八下的,赶紧掖了信进袖中,强装镇定道:“进来吧。” 王长岳行礼道:“夫人,这个时辰可否行事?” 关玉兰一愣,顿了一下,“金铃,你先出去。” 金铃狐疑的看了看夫人,到底没说什么,慢慢退了出去。 “一会儿,国舅府有人来接霍阿迎,你就不用出面了。”关玉兰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稳妥些好。 王长岳先是一怔,随即忧切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不是定好我去送吗?” 关玉兰沉着性子说道,“你在侯府多年,亲自去送确实太过招摇,国舅府有人可以来接,自是更好。” 王长岳哪里放心的下,“夫人——” “好了,我已决定,一会儿你直接把人交给他们就是。”关玉兰因为这事已经头疼半晌,她是半刻都不想再费神了。 既然夫人如此吩咐,王长岳便没有理由再执着了,许久才扯出一个字:“是。”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从北角门进来一辆车。 “王公子,我是国舅府的李管事,来接霍姑娘。”李管事看起来干净利落,倒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劲。 霍阿迎从屋里引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王长岳,她冷看一眼后便走向了马车,既然对自己没有助益,何苦再去迎合。 “霍姑娘,请!”李管事躬身相请。 霍阿迎提着裙摆欲上,听见王长岳的声音幽幽响起,“若是需要,随时传信。” 霍阿迎听到了,不过,她亦不想回应,需要?还能需要他做什么?她现在就挺需要被解困的,不还是照样要被送走?现在不能救,以后也不必救。 “阿迎……”王长岳终究是没忍住,轻唤道。 霍阿迎冷冷凝视着他,一言不发。 王长岳看着犹如决然赴死一般的霍阿迎,心中不免丝丝发疼,想必,她恨极了自己…… 李管事坐定之后,轻启缰绳,“驾!” 月色薄影,王长岳想要拦住马车的冲动越发强烈,只得紧攥双手,咬紧牙关。 马车幽幽往外走去。 另一侧,王妈妈看着手里的空瓶,发抖不已,这亦是她第一次害人。她不能由着儿子任性,不能让儿子因为一个女子而背信弃义。 如此,只能委屈霍阿迎了…… 霍阿迎撩起帘子,静静等待着,她哪怕孤注一掷,今日也要在这通往魔窟的路上为自己最后搏一搏…… 第五章 双双难忍 此刻,松青院里,赵婵已经香肩半露。 她心脏狂跳,笑意难掩,等了这么多年,今日终于能够得偿所愿了。 世子常年驻军,甚少回侯府,赵婵原以为不会再有机会成为世子的女人了,没想到世子因边关一事急召回京,她才等着这个机会。 想着世子的萧疏轩举的模样,赵婵愈发动情,只要能成为世子的女人,哪怕只有一次,她也死而无憾了,忍不住在香炉里加了一勺沉水香…… 霍阿迎正转着眼睛寻找时机,忽听李管事紧勒缰绳,“吁!” 霍阿迎不设防的随着马车一颠,一下撞到了马车的框上,“嘶——”疼的霍阿迎秀眉微皱,赶紧揉揉。 “哪里来的野猫?一边去!”李管事被吓得心中一悸,不由得心怯几分,声音冷厉。 “喵……”马车里的霍阿迎似乎听到了猫咪的凄厉叫声。 霍阿迎壮着胆子往边上一点点移动,左右只有一个管事驾车,若是能瞅准时机,她能安全逃跑也未可知啊。这般念头一起,心底想逃的欲念便疯长起来。 只是,刚刚伸手触碰到帘子,就听到李管事的呵斥声,“坐好了,霍姑娘,免得颠簸伤了你!” 霍阿迎被吓得一个激灵缩了手。 还不行,还不行,耐心再等等,只要能下了车,就算是一头扎进河里也能有几分胜算。 此时,生来不信命的霍阿迎沉沉的跪在车里,双手合十,虔诚喃喃道:“上苍,求您保佑阿迎一次,只要能逃离此次危机,阿迎一定三跪九叩跪谢您!” 下一刻,阿迎拔下头上的银钗,悄悄藏进袖中,看向帘子的眼神不觉狠厉。 只是,刚镇定下了心绪,却不知为何,怎忽然觉得身子这么热? 阿迎赶紧切脉,自查情况…… 不消一会,马车就行至了侯府角门外。 这个李管事似乎停了马车。 “麻烦你把她带去吧!”听起来是李管事的声音。 “这事儿指明是你做,我送算怎么回事?你赶紧的,今天送过去,爷说五百两银子就是你的了。”另一男子不耐烦道。 马车里的霍阿迎已经十分难受,她来不及去思考旁的,也顾不得外面谁是谁了,悄悄掀开一个角,看到李管事正在跟一个略高的男子对话。 “我这回去保不齐就没命了,你送进去又有何妨?”李管事一直在和那男子争执。 因为男子背对着霍阿迎,实在看不真切男子长什么样。 男子似乎怕霍阿迎听到,拉着李管事往旁边侧了侧,幽幽提醒道:“你可别忘了你老婆孩子在哪儿!” 看着两个人神色凝重的样子,霍阿迎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丝生机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于是,心一横,撩起帘子侧身而下。 “你可别逼我!要是敢动我老婆孩子,我跟你们拼了!”李管事声音压着怒意,一把揪起男子衣领。 说时迟那时快,霍阿迎趁着李管事和男子正在纠缠,心一横,往下一跳,根本顾不得旁的,绕过马车,疯了一般往旁边跑去。 “阿迎,赶紧跑,不跑只能等死了!”脑海中一直萦绕的念头让霍阿迎不敢停下,此时,平时连走路都嫌累的阿迎完全处于身体亢奋的状态。 忽然,“那女的跑了!”李管事发现帘子吹起后的空马车,怒喊道。 男子也反应过来,厉呼一声,“快追!” 俩人同时往霍阿迎跑的方向追去。 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加上身子燥热闷堵,霍阿迎没跑多远就有些体力不支了。 “这边!快找!”隐隐的,霍阿迎似乎听到了李管事的声音。 前面除了侯府的西角门,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若是执意往远处跑,怕是自己这没等被抓就累瘫了。 越想越急,眼下只能先进角门了,左右是侯府,他们必不敢轻举妄动,自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两人走远再想办法出去吧。 也巧,霍阿迎之所以有这想法,是角门处正好是守卫换值,这边霍阿迎刚进去,换值的守卫就重新站好了。 李管事他们追到此处,发现没了阿迎的身影,气喘吁吁的环顾着,焦灼不堪的暗自跺脚。 “怎么办?前面就是长街了,她能跑哪去?”李管事肺都要跑出来了,躬着身子喘着粗气断续说话。 男子望了一眼侯府角门,“侯府有守卫,她不可能进去的,一定往长街走了!” 李管事看着男子,心中惴惴不安道:“要不要通知大人?” 男子猛地回头,喝止道:“通知了你我都活不成!快找吧!” 霍阿迎经过穿堂,一眼瞅见了巡视的守卫,赶紧欠身,躲在拐角暗影处。 “马哥,今日府里的丫鬟奴才们都去吃酒了,咱们还苦哈哈的值夜,是不是太悲催了?”守卫踮着脚看向领头的马三儿。 马三儿瞪他一眼,“就你想着吃酒,我不想啊?甭搁这儿倒酸水,明个让你们喝个够!” “行嘞,谢马哥!”守卫笑嘻嘻吐舌道。 “前面是醒春院后廊,还去寻不?”男子问道。 马三儿瞥了一眼,咂摸几下,断言道:“院里也没人住,先不巡了,其他地方看仔细点就行!” “是。” 此时躲在暗处的霍阿迎只想骂人,这怎么兜兜转转又到了醒春院啊? 不过,反应过来的霍阿迎镇了镇心神,刚刚那人说醒春院没人住,丫鬟奴才又去吃酒,那不正好是个藏身之处? 霍阿迎沉了沉心思,联想走之前喝的水和现在身子的反应,估摸着应该是被人下药了,实在忍不住咬着牙的颤声道:“遭天杀的王长岳!” 不过,现在还不是放弃警惕的时候,她低喃给自己壮胆:“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看了看后院走廊,倒是离角门也不远,就先去醒春院吧,这般想着,霍阿迎抬脚就往醒春院蹑手蹑脚走去…… 而此时,谢承奕已经快不能自持了,他握着马车的手不由得发抖起来。 刚刚事出较急,谢承奕没有看到湛力,便随手解了辆马车,这会,浑身燥热难耐,怕是一顿凉水澡也抑不住了! 才到角门,谢承奕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世子!”守卫看见世子回来,都惊讶的不行,今日世子怎么从角门进了。 谢承奕眼神微微涣散,语调不稳道:“不用通知夫人,我自己进去便是。” 守卫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点头道:“是。” 这边才走过穿堂,一阵微风吹得谢承奕略有一丝理智,右面是醒春院,左面是他居住的松青院,眼下,他这个样子实在见不得人,若是被人发现,可就脸丢大了。 这般思忖,径直往醒春院走去。 凭着仅残的理智,谢承奕踉踉跄跄往内室走去。 而刚刚吃酒结束的嬷嬷看到世子,忙上前问道:“世子,这是醒春院,需要老奴扶您去松青院吗?” 谢承奕猛地一摆手,差点把嬷嬷扬翻一侧,“不、不必!” 嬷嬷也是个老实做事的主儿,知道惹了世子没好下场,赶紧退了出去。 刚退至院门口,就遇到三三两两的丫鬟笑着结伴而回。 “嬷嬷,今日还去前厅当值吗?”丫鬟问道。 嬷嬷抚了抚额,抹汗道:“当什么值?世子在里面呢,见谁叱谁,也不让伺候,赶紧去睡吧,这几日世子脾气不好,小心赏个耳刮子!” 丫鬟们面面相觑,这谁敢进去啊,纷纷往耳房走去。 谢承奕“噗通”一声推开了门,直接肆无忌惮的撕扯着衣服,露出结实的胸膛。 霍阿迎刚刚找了间卧室,身子难受的厉害,她不敢出声,只敢用银钗抵着心口提醒自己要清醒,还没来得及想对策,便被巨大的开门声惊醒了,随后便听到了男人重重的喘息声。 坏了,来人了…… 第六章 错睡 她举起那根银钗,哆嗦着直直对着门口。 谢承奕脚步渐重。 银钗寒光微闪,一如霍阿迎此时的心境——独而狠! “吱——呀!”只见门开。 一瞬间,谢承奕涣散的眼神里缓缓映出一个绝色美人,而美人此刻衣衫微乱,发丝微扬,面色有异,胸口起伏不定,有点儿像…… “别过来!”就在谢承奕前倾身子欲往前走的时候,霍阿迎厉声叱道。 谢承奕眸色一暗,低声道:“谁派你来的?” 这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单是眼神亦让人笃定此人不容小觑,加之男子容色身材皆为不俗,霍阿迎竟有一种欲望升腾的感觉,正想拼尽最后一丝心力去抵挡的时候,突然,心间颤动,头脑愈发不清,只觉身子躁的出奇,而眼前这个男人的气息丝丝萦入鼻息、眼底,搅得心底欲念难抑,甚至想要靠近他…… 看着眼神迷离、脚步发虚的女子,谢承奕便猜到了她定是和自己一样,如若不做处理,怕是今晚都撑不住了。 看着刚毅轮廓、腹肌分明的男子朝自己缓缓走来,瘫软在地上的霍阿迎撑着说道:“别、别碰、别碰我。” 女子声音糯软,像是一根羽毛撩拨着自己的心间,又像一根软绵的丝线,缠缠密密的把自己裹挟起来,一向自恃定力不错的谢承奕也知自己的心底防线已到了临界点。 刚刚离得远,谢承奕只觉女子清丽艳绝,这下瞧仔细了,看着粉面桃腮的女子,谢承奕不由心口一动。 霍阿迎毕竟只是个刚刚及笄女子,这样的效力实在让她难以自持,面对眼前的男子,阿迎知道自己坚持不住了,她微微抬手,攥住谢承奕的衣襟,定定道:“杀了我吧……” 随后,霍阿迎开始无意识的发抖,嘴唇已被咬破,渗出的血迹犹如瓣瓣梅花点缀在唇间。 谢承奕心口一疼,一把揽住霍阿迎,打横抱起。 被谢承奕抱在怀里,霍阿迎像是逢见了甘霖一般,不愿放开,她双手攀附在谢承奕胸口,手指摩挲着谢承奕的肌肤,嘴唇不由得去寻找呼出的气息所在,声音似魅似蛊悠悠钻进谢承奕耳间,“给我……” 谢承奕脚步一软,跌坐在床上,额间密汗涔涔,颤声问道:“你确定?” 徐徐的气息吹在霍阿迎耳边,霍阿迎已经完全没了理智,几乎是身子贴着身子的感受着他的心跳,沉沦合眼。 帷幔轻落,夜色幕合,连窗边的鸟儿都羞于惊扰屋里的人儿,扑棱几下,远远飞去…… *** 门外,侯爷谢崇坤疾步凝色而来。 关玉兰还未睡,国舅府那边没回话,她这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王妈妈温着茶,浅浅续了一杯,递给关玉兰,笑着安抚道:“夫人不必担心,既是国舅府没言语,想必是满意的。” 关玉兰舒缓的点了点头,“那便是最好的。” “对了,夫人,大小姐差人来禀说想回来住几日,明日奴婢派人把醒春院收拾一下吧。”王妈妈轻声道。 提及大女儿鹤君,关玉兰先是眼睛一亮,随后便是隐隐的疼惜,“好,我也想她了,这次多住几日才好。” 端起杯子,刚饮了一口,便被疾肃进门的谢崇坤吸引了目光。 银铃熟练的接过侯爷褪下的大氅,谢崇坤的叹息声便传了过来。 关玉兰心提了提,忙放下杯子,起身朝谢崇坤走去,“怎么了,侯爷?” 谢崇坤垂着身子重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眉头紧锁。 关玉兰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事情不简单,觑着面色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崇坤抬眼看了看关玉兰,低声闷闷道:“国舅府出事了……” 关玉兰不由得心脏漏了一拍,脚步虚虚,幸亏王妈妈眼尖,一下扶住。 “他、他怎么了?”关玉兰极力镇静,可这心底打鼓不安啊。 谢崇坤也没瞧夫人,自顾自慨叹道:“听苏大人说,近日弹劾李国舅的奏本都集中送到了宫里,皇上今日还特意交待他要注意国舅府动向,怕是要清算李国舅了。” 关玉兰这下是真的心惊了,哆嗦道:“清算?” 此时,谢崇坤才疑惑的看向夫人,不解道:“清算他你害怕什么?” 关玉兰心底一沉,头脑一懵,半天没反应过来。 谢崇坤暗叫不好,即刻脸色肃穆的起身,诧色道:“你做什么了?” 关玉兰被谢崇坤的脸色吓得声音如蚊,“我真的不知道他会出事……” 谢崇坤神情急切,可自家夫人却嗫嗫喏喏,一时心火急涌,恨铁不成钢的跺脚厉色道:“快说!” “我、我今日、送、送了个女子去李国舅府上。” “什么???”谢崇坤眼睛一瞬猩红。 关玉兰泪眼婆娑的赶紧去拉侯爷的袖子,拼命解释道:“侯爷,我也是担心承奕,怕李国舅对承奕之事有所刁难,这才送女人进他府上呢。” 谢崇坤越听越觉得关玉兰真是不可理喻,焦心道:“够了!你这是救承奕吗?你这是害他!!!” 对于旁的,关玉兰可以全不在意,可事关儿子,她不敢也不能相信事情有变,“侯爷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救承奕啊……” 谢崇坤恼羞成怒,一把甩开关玉兰的胳膊,指着跌坐在地上的关玉兰,无力道:“你啊……” 关玉兰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的,匍匐跪着向前道:“那怎么办?承奕不能出事的,侯爷,你快想想办法,他是我们的儿子,您不能看着他出事啊!” 谢崇坤满脸愠怒道:“你这会儿知道求我了,做事的时候怎么不想着问问呢!!!” 关玉兰只是抹泪儿,若是因此连累了承奕,那她也不想活了。 王妈妈看着夫人和侯爷,急着说道:“侯爷夫人别急,那女子刚送走没多久,会不会还没进国舅府?” 关玉兰猛地反应过来,“对对,王妈妈说得对,许是还没进国舅府。” 谢崇坤也等不得什么了,高声道:“长岳呢?” 门口的长岳快步进入,负手道:“侯爷。” 谢崇坤紧着吩咐:“快去拦着那女子去国舅府!” 王长岳心中一震,“阿迎?” 谢崇坤眼底流过一抹异色,“务必追上,不能让她进了国舅爷府!” 王长岳本就满心悔意送她出府,这下得了谢崇坤的令,满心都是庆幸。 刚出松华院的门,心怦怦跳的王长岳嘴角不由上扬,撩起裤腿便往外跑,没人知道他第一次看见阿迎那刻便入了心,没人知道阿迎唤他那声长岳哥哥那刻他就动了情,他忍着心中万般不舍送阿迎出府,他甚至想告诉阿迎他不介意阿迎是否伺候了别人,如她能出来,他仍愿真心待她。 王长岳一跃马背,勒绳驾马,“驾!” 现下,他想把阿迎追过来,告诉她,他要明媒正娶要她,哪怕侯爷因此厌他…… 第七章 阴差阳错 一路疾驰的王长岳朝着国舅府奔去,丝毫未见府外的暗影。 只是,王长岳越靠近国舅府,心底越发慌,按理说,坐着马车不会跑这么快啊,可怎么一直没瞧见马车。 还是说,已经进了国舅府…… 本来热烈的心一下变得无比沉重,有一种错过阿迎的无力感。 快到国舅府的时候,王长岳渐渐慢了步子,前面竟有巡防营的人在,不仅在,颇有一种驻守在国舅府的意思。 好在巡防营的统领范镇将军与世子谢承奕有些交情,平时巡防营的将领看见王长岳也是挺客气的。 王长岳翻身下马,定了定心,走向了巡防队伍。 “王公子这是往哪儿去啊?”远远地,巡防校尉武鹏朝着王长岳打着招呼。 王长岳略带三分礼节性笑意,“想去前面酒楼吃个酒,正好看到这里热闹,便来瞧一瞧。” 武鹏虽是大老粗,却十分乐交朋友,打趣一叹道:“嗐!我们这巡防营驻守的地方哪有什么热闹,净是麻烦还差不多。” 王长岳探头往国舅府方向望去,低声道:“怎么?国舅府的事?” 武鹏脸色一变,赶紧拍了拍王长岳的肩头,示意他换个地方说话,待走远了两步才说道:“不瞒你说,我这也是刚接到的消息要封锁国舅府,一干人等,都不得出去!” 王长岳敛着眉问:“可听说缘由了?” 武鹏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要我说啊,这李国舅好色又滥权,不管因为什么,那都是为民除害!再说了,咱们对于皇上本来派他去边关详查世子一事都觉得不妥,这下出了事定要换旁人去,正是好事一件啊,对不对?” 王长岳看着笑的一脸舒展的武鹏,只得附和道:“是。” 想了想,还是试探问道:“那你今晚有没有看到马车进去?” “马车?倒还真有一辆,好像是府里的一个管事驾车进去的。”武鹏倒还记不真切了。 王长岳心头“倏”的一凉,“看清楚了吗?“ 武鹏疑惑的思索片刻,挠了挠头,“确实是一个管事,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王长岳愣了一下,旋即恢复神色,扯了一丝苦笑道:“没事,随口问问。” 从李国舅府门口转身的王长岳浑身阴厉,与刚刚踏风而来的疏朗模样截然不同。 直到回了侯府,浑身的低迷之气始终未散。 王妈妈比谁都害怕儿子出现差错,远远在角门处等儿子。 一瞧见长岳踏入门口,赶紧迎了上去,着急道:“怎么样?” 王长岳默声不语。 王妈妈急的不行,忍不住拍了一下儿子,“你倒是说话啊?” “你让我说什么?”王长岳忍不住扬声道,此刻,他只觉心口疼的厉害,他从未这么憎恨自己。 王妈妈被儿子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垂下眼眸,忍住歉意,“岳儿,这事是娘对不起你。” “嗬……”王长岳禁不住冷笑。 “她终究不是你的人。”王妈妈幽幽道。 王长岳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随即转身,眼神疯魔道:“凭什么?她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子,为什么我们没有以后?若是她没有被送进国舅府,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控诉的声音似针,每一下都准准扎在王妈妈的心口,从小到大,儿子从未忤逆过她,如今,却为了一个见了几次面的女子…… “她就算没去国舅府,也不会与你有结果!”王妈妈语气冷冷。 看着母亲这般神色,王长岳泣血道:“不!我们会有结果的!” 王妈妈也被儿子的情绪所带动,激动道:“因为我给她下了药,她既已进了国舅府,谁也救不了她!” 王长岳震惊的、错愕的凝视着母亲,这还是那个心善的母亲吗? “你——”王长岳一瞬红了眼睛。 “她本就是被祭献的花儿,残破与否,都不能再留在世间,娘这是为了你好。”王妈妈目光坚定说道。 王长岳:…… 门外,暗影悄然离去。 *** 盛府。 “可听清楚了?”盛道桉问道。 “千真万确,霍阿迎的确被送进了国舅府,并且,还被喂了欢情散。”吴彪垂首回道。 “派出去的人有回音了吗?”盛道桉没有亲耳听到送进国舅府的消息,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定,不过,这会能从王长岳嘴里听到这个消息也算是稍安一些。 吴彪摇了摇头,“还没回复。” “王长岳有没有发现你们?”盛道桉凝神问道。 吴彪笃定道:“没有,他怎日警觉性很差,我跟了很久,他都没有反应,应该不会出错。” 盛道桉颇为疑惑的低喃道:“这倒是奇怪了,他可一向是最冷静的。” “会不会——是他喜欢那个姑娘?”吴彪猜测道。 盛道桉一瞬勾笑,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这倒是有趣……” 片刻之后,盛道桉暗暗下了决定,“算了,不等他了,剑在弦上,不得不发!” 吴彪垂首,“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盛道桉松了一口气,眺望着皎洁的月亮,摆了摆手。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鱼儿不时跳跃,一如盛道桉掩不住的喜色。 *** 松华院。 王长岳面色深深的立在一侧。 谢崇坤脸色铁青,关玉兰瑟缩的看看侯爷,又瞧瞧空旷的门口。 “我谢崇坤谨言慎行了一辈子,从来没想到身边人竟是如此愚笨!你怎会生出这等蠢笨念头!”谢崇坤已经气的说话都不想说了,扶额叹息。 关玉兰并不是不了解侯爷的性子,实在是太过于担心儿子,才会出此下策,“侯爷,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谢崇坤沉着脸,“你也不必再说什么了,明日收拾东西回青州吧。” 关玉兰满腔的解释就在谢成坤的这句话里哑了声儿,她怔在原地,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明日收拾东西回青州…… 她虽不是名门,倒也因着侯爷发迹的缘故是这青州数一数二的人物,如今被打发回去,岂不是要被人戳破脊梁骨,吓得腿脚发软,颤声道:“侯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为了救承奕,你若是把我赶回青州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谢崇坤似是铁了心一般,容色愈发阴沉,“你死了又有什么用!” 门外,适时响起了敲着拐杖的责备声,“你让她回青州还不如杀了她!” 谢崇坤眸色一动,赶紧起身。 金铃挑帘,苏嬷嬷搀着老夫人慢步踏进门。 “哎呦,母亲,您怎么来了?”谢崇坤忙去搀老夫人。 老夫人斜了一眼儿子,“啪”的一下拍掉儿子递上来的手,不满的敲着拐杖道:“我再不来,这家都要被你折腾散喽!” 关玉兰满眼蓄泪的委屈道:“母亲……” 谢老夫人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媳妇,深深叹了一口气,“要我说你什么好啊!” 关玉兰眼泪婆娑的认错道:“玉兰错了,不该生出这等念头惹侯爷为难,可我担心承奕,怕那李国舅为难他啊。” 谢老夫人闻此,抬眼看了看谢崇坤,“你是怎么打算的?” 谢崇坤沉色道:“送人进国舅府不是相当于和他一个阵营吗?这可是犯了陛下的大忌啊!” 关玉兰一听这般眼中,心中这个悔啊。 “你说的不错,陛下生性猜忌,咱们谢家虽有辅龙之功,却没有深厚根基,步步都要谨慎,如若不然,只怕一朝陛下厌弃,整个谢家都得陪葬。”谢老夫人日日教导儿子谨慎,为的就是谢家根基不深的缘故。 谢崇坤点头,愁意更浓,“母亲说的正是。” “眼下,你再责备玉兰也于事无补,倒不如想一想明日该怎么办?”谢老夫人虽然头发花白,眼神却让人安心。 谢崇坤思忖良久,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立在一旁的王长岳鼓足了勇气,拱手道:“老夫人,侯爷,夫人,长岳有一计策。” 王妈妈魂不守舍的阻拦道:“主子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出去!” 老夫人却微微拦下王妈妈,“长岳啊,你倒是说说看。” “听夫人说此事是国舅府的姨娘从中周旋的,不如就说这霍阿迎与那姨娘娘家颇有渊源,去了国舅府只是去礼节性拜访。”长岳徐徐说道。 关玉兰频频点头,转念一想,又有些顾虑道:“这倒是个主意,只是,这霍阿迎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随意漏夜去国舅府,总是不太光彩。” 王长岳即刻正色接道:“那就说我已与霍阿迎订有婚约,便名正言顺了!我总归不是谢府公子,即便娶妻与国舅府有关联,陛下也不能算到侯府头上!” “娶她???”王妈妈脚下一软,失神怔住,她废了半辈子的心血怎能让儿子这样毁了自己,甚至在这一瞬间,她杀心骤起…… 第八章 迎娶 关玉兰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谢崇坤眼底微动,意味深长道:“你虽不是我亲生儿子,我却一直把你当儿子对待。当年庆超护我而死的时候,我就答应过他,此生,有我谢家荣耀必有你长岳荣华。平日里,你已全心全力为谢家做事,我不能再拿你的婚姻大事去儿戏,这个事,我不会同意的。” 关玉兰容色一紧,遂看向王妈妈。 王妈妈即刻垂下了头,这辈子,她可以把命给谢府,任劳任怨至死无悔,可那是岳儿的终生大事,她可以把命给侯府,却不能去害儿子。 王长岳心底感激侯爷这番肺腑之言,可他求娶阿迎之心也是真的,于是,“噗通”一跪道:“侯爷!夫人!” 随后,看了一眼谢老夫人,深深叩了一首,“祖母。” 从未喊祖母的长岳此时让谢老夫人也是热泪盈眶起来。 “长岳求娶阿迎最为妥帖,既能解了侯府困局,也能成个家,还望祖母,侯爷,夫人成全长岳!”言毕,王长岳重重叩首。 王妈妈紧紧咬着嘴唇,唯恐哽咽出声。 谢老夫人看的真切,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这孩子的命啊,是苦了些,于情于理,他们谢家都不能恩将仇报,于是,含了几分心酸,“长岳啊,快起来!” 王长岳意志坚定道:“祖母,长岳未求过您什么事,就求祖母听一次长岳的话吧。” 原本想要拒绝好意的谢老夫人欣慰一笑,向长岳伸了伸手,“来,到祖母这儿来。” 王长岳垂眸片刻,起身。 谢老夫人慈爱的拉住长岳,拍了拍他的手,感激道:“你啊,是个好孩子,和庆超一样都是忠肝义胆之人,祖母高兴。只是,这事是你的终身大事,祖母再为谢家考虑,都不能不顾你的未来,那个阿迎你可曾见过?” 王长岳重重点头,“见过,是个好女子。” 谢老夫人缓缓点点头,“能听你这么说,想必那孩子也差不到哪儿去,可是,她做你妻子终究不合格。” 王长岳正要辩驳,谢老夫人安抚的眼神示意道:“不过,若是做你妾身,便也可以说的过去。” 王妈妈绷直的身子略略舒展。 “只是,说是全然与侯府无关,外人也不会相信,如此,就说那孩子是玉兰娘家远房侄女,挂了名而已,不会太过亲近,但也说得过去。至于你的婚事,侯爷早就有所盘算,定要为你选一个家世性情都上好的姑娘,到时候分府分院,和承林承风一样的,今日,就是难为你了。”谢老夫人的这些话让王妈妈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自惭形秽。 只见王妈妈侧着跪向老夫人,侯爷,夫人,“王氏替庆超谢过老夫人、侯爷夫人的大恩!” 王长岳也知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不管如何,他能娶到阿迎便是最重要,至于妻妾之分,只要他对她好,应该都不会成为问题。 “长岳谢老夫人、谢侯爷、谢夫人!”王长岳也俯下身子叩谢。 谢老夫人宠溺不满道:“以后就随着承奕他们喊祖母,再喊老夫人,我要拿拐杖敲你!” 王长岳会心一笑,“是,祖母!” 等到王长岳、王妈妈和关玉兰出去之后,谢老夫人看向儿子,说道:“崇坤啊,你留下,娘要和你说几句话。” 谢崇坤一向孝顺,颔首,“是。” 环顾四周,除了伺候的苏嬷嬷外,只剩母子二人,谢老夫人才幽幽叹了口气,“娘要和你说两件事。” 看着母亲这般凝重的神色,谢崇坤也谨色而随,“您说。” “这第一件事就是以后切莫再说让玉兰回青州的话!”这句话,谢老夫人的语气很重,可见,老夫人对儿子处理的方式十分不满。 谢崇坤脸色凝重,并未多言。 “我们谢家并非是祖荫庇护的权贵人家,想当年你年轻的时候,还没长岳的家底厚实,可玉兰什么都不介意,关家也始终信你,就凭这一点,你一生都要谨记关家的好,再后来,你辅佐陛下,立了功,可伴随的还有危险和胆战心惊啊,玉兰受教有限,难以做到事事妥帖,可她心底向善,一心为你为孩子为这个家,不能寒了人家的心。再说了,你瞧瞧松白院的柳妩彤,那能是好打发的主儿啊,还有你那些知心人,你以为换个人都能处理好吗?”三言两语,谢老夫人便敲打了儿子,她若是再不敲打,就儿子这个霍霍法,谢家迟早要没落。 谢崇坤脸色臊红,也不敢再分辨了,“母亲教训的是。” “还有一件事。”说着,谢老夫人转头看了一下儿子。 “那个霍阿迎,你可不能下了杀心!”谢老夫人语气加重。 谢崇坤眼眸微动,知子莫若母啊,“可她留着终究是祸害。” 谢老夫人脸色一滞,眼神微凝,“她来京城,是谢家强迫而来;她进国舅府,是谢家强迫而去,她祸害了谁?是谢家祸害了人家啊!” “崇坤啊,作恶一念间,可沾了一次血之后,就会对生命没敬畏了……”谢老夫人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一旦不把命当命,也就离大厦倾倒不远了。 听着母亲的一番话,谢崇坤心底陡然生出一种后怕,是啊,在这条保荣华求功名的路上,他不知不觉竟有些麻木了。 “那孩子是为谢家挡祸,若是心性良善,必要好生对待。”谢老夫人慨叹道。 这一夜,有人迷乱、有人喜欢、有人仇怨,亦有人感叹…… *** 醒春院。 意乱情迷之下,谢承奕和霍阿迎几乎是醉生梦死,愈狂热、愈纠缠、愈酥软、愈呢喃…… 直到缭绕在半空中的晨雾还未完全消散开区、柔光影影绰绰从这缥缈的薄雾中穿透的时候,屋里的人儿方才有了知觉。 霍阿迎只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羞赫的鸾困凤慵的旖旎梦,梦里感触是如此真实,直让人口渴意移,只是,还未动弹一下,全身的酸痛感又是如此强烈。霍阿迎深深舒了一口气,眼皮微掀,一点点捡拾意识。 微亮的房间,摇曳的帷幔,好陌生,好累…… 合上眼,刚要起身,手一使劲,似乎摸到了一个东西。 霍阿迎轻轻触摸,突然,陡的睁眼,她摸到了一只手!!! 一瞬惊起的霍阿迎,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身边竟睡着一个男人! 再掀开锦被瞅瞅自己,顿时,霍阿迎心里慌了,她失身了…… 第九章 谈判 霍阿迎委屈的眼泪一瞬夺眶而出。 她怒气上头,看到枕头旁边的银钗,一把抓起,双手紧握朝着谢承奕刺去! 银钗瞬落至谢承奕眼睫处时,霍阿迎终是心软了,她下不去手,她没杀过人…… 颤抖着手,无声的泪,霍阿迎无力的拿着银钗,颤抖的缩到一角。 饮泣几许,泪眼朦胧的霍阿迎才开始去瞧这个男人。 说实话,男人五官周正,棱角分明,身材健硕,眉眼舒展,不像是狂妄之徒,可屈辱的感觉太浓,搅得她情绪极其不稳,整个人都在发抖。 眼下,她不得不为自己盘算了,她失身事小,可万一因此得罪了什么侯府、国舅府,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了。作为一个女子,最大的底气是家世,最大的底牌是美貌,最强的战斗力是手腕,可最初能保命的却是善于逢迎,她没家世,美貌就是头上的一把剑,可伤别人亦可伤自己,目前,想要拼的也只能是运气了,她也想赌一把,赌这个事情是把自己拉入深渊还是把自己拉出绝境…… 只是,这人到底是谁? 怎会在这里? 一会儿他醒了后,自己怎么与他相对? 是就此攀一个依靠,还是借机敛点保命的本钱…… 正当霍阿迎叹气,把头埋进臂弯的时候,谢承奕徐徐睁开了眼。 “你叫什么?”忽然,一道低哑声音响起,引得霍阿迎猛地攥紧了被子。 此时,谢承奕正侧身看她。 霍阿迎刚刚脑子里的所有对策全都失了效,一下子绷紧了弦,眼神如刀似箭,敌视着他。 “谁派你来的?”谢承奕语调不变。 这话一出,霍阿迎可像是被点了火一样,苦涩一笑道:“你们这倒是挺能羞辱人的啊?” 长长松了一口气,仰脸道:“这话该我问你吧?是不是王长岳派你来的?” 谢承奕饶有兴趣道:“长岳?你怎么知道他?” 这句话在霍阿迎听来,分明就是不打自招,再觑男子容色,倒也不像是好色调戏之徒,霍阿迎脑子一转,瞬间回归理智,这样的人应该不喜欢谄媚,大不了,赌一把,赢了就是改变命运,输了也没比现在更糟,不由得冷色道:“我怎么会知道他?这你应该问他是怎么把我从临安绑过来的?又是怎么给我下药欲把我送进国舅府去伺候那个糟老头子的?这么大的侯府竟使如此下作的手段,妄为百姓信服!” 谢承奕闻此,脸色阴郁的厉害,甚是骇人…… 霍阿迎刚逞了一时口快,这会子发现谢承奕的脸色后,心间陡然生寒,看这男子这样,不会一时意起提刀杀人吧? 谢承奕含着这满身的骇人之色转身下床,在下床那一刻,瞥见了床单上的一抹红。 霍阿迎亦发现了红色血迹,脸色羞赫难耐。 “你既成为了我谢承奕的女人,我必不会亏待你!”谢承奕面对床上瑟缩的女子,淡淡说道。 话落这几秒之内,霍阿迎脑海里几近翻涌,他姓谢,便是这侯府里的主子,只是,霍阿迎不是那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认命女人,她太清楚自己这样的人即使进了这府中,也是被磋磨的命,与其被人踩在泥里,倒不如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已经开声:“不要!” 谢承奕正在裹着锦袍,手上一顿,抬眼看向霍阿迎,眼神里有一丝难以明说的意味。 霍阿迎太懂这个眼神的含义了,极强的屈辱感和自尊心齐齐涌上,赶紧立直身子,不卑不亢道:“你放心,我不会要求你负责!” 谢承奕眉间一动,诧色看向霍阿迎,欲擒故纵? “那你想怎么样?”不管怎的,睡了人家是真,这事总要有个说法。 “我既然失身与你,不要名总要有所赔偿吧?我爹把我卖与你谢府,这钱我并未见分毫,如今差事被搞砸,你先要确保侯府夫人不会追杀我才行!”霍阿迎极力镇静自己狂跳的心,这样的谈判她是一点儿底气都没。 谢承奕沉色道:“卖你的钱不会追回,谢家也不会追杀你。” 单是这两句话,已经算是给了霍阿迎极大的定心丸了,于是,觑着谢承奕的容色,继续试探道:“那是不是要补偿我些钱财,我即刻离开京城,永远不再说起此事。” 此时,谢承奕已简单收拾好,看着霍阿迎忽闪忽闪的眼神,心底不知怎么,竟有些隐隐的不爽,“这里就这般让你讨厌吗?” 霍阿迎垂眸思忖几秒,只要是没明确反对,就有可能同意。 于是,尽量振作道:“不是讨厌,而是留我在这,除了是你们侯府的一根刺也没什么好处不是?” 谢承奕也不再强求,“好!稍后自会有人拿钱给你!” 霍阿迎这下算是放下了心,若是命里终究有这一劫,交付眼前这个男人好像也不算恶心。 “对了,还有一件事!”忽然,霍阿迎出声喊住了几乎要走出门的谢承奕。 谢承奕无奈的转身看着霍阿迎,一脸无感。 霍阿迎还未出声,脸色就红的不得了,嗫喏道:“让人准备一碗避子汤吧……” 说完,赶紧拉上帷幔。 面对这一句请求,谢承奕怔了好一会儿,再抬起的脚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酸涩,“好。” 门口,湛力早已等待。 “世子。”湛力躬身。 “去查昨天在霁月楼谁送的酒,另外,准备一千两银票待会送给屋里的人。”谢承奕垂着头整理衣襟安排道。 湛力没明白过来,侧目道:“人?谁啊?” 还是醒春院的婆子去通传他才知道世子来了这儿,不过,婆子只说世子一人,没说有人啊。 谢承奕第一次不自在的说道:“女人……” 此话一说,一向号称冰脸的湛力不由得睁大眼睛,惊得半开口吸气。 谢承奕嫌弃的扔给他一记眼刀,“听见了没?” 湛力这才反应过来,结巴道:“听、听见了。” 话说,湛力心里可是喜开了花儿啊,世子驻守边关十年,治军又严,别说随军女子了,就是个母马都没有,身边天天都是些血气方刚的汉子,一不顺就开始了十公里拉练,谁能受得了?外界流言传啥的都有,一遍遍解释都快把夫人整抑郁了,没想到自己就一夜没跟着世子居然被人睡了!他可真是好奇,这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魅力,能把世子拿下? 就在湛力啧啧直叹的时候,王妈妈带着丫鬟婆子走了进来。 谢承奕随意裹身的袍子显得确实有些不合适了。 王妈妈是真不知道世子在这醒春院,还想着早早赶紧收拾好,好让夫人安心呢,赶紧垂首道:“老奴给世子请安。” 谢承奕立住脚步,语气略有松快,“王妈妈怎么过来了?” 毕竟是世子的乳母,王妈妈自是比旁的下人敢说话些,“昨儿个,大小姐派人传信说是今儿个回来,小住几日,老奴便想着早早收拾好,迎接大小姐回来。” 看着这乌央乌央的一帮人,谢承奕哪敢让王妈妈进去,便清了清嗓子,低声对王妈妈说道:“王妈妈你过来一下。” 王妈妈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世子一向行事坦荡,还是第一次这样说话,心里不由得打鼓。 走远几步,王妈妈侧耳倾听。 “我昨夜宠幸了一个女人,王妈妈先不要声张。”谢承奕眼神微动。 王妈妈脸色一喜,赶紧问道:“是哪家姑娘?夫人若是知道了,一定高兴的!” 只听谢承奕幽幽说道:“长岳从临安城请来欲送进国舅府的那个女人……” 第十章 拦截 王妈妈看着世子的眼神,一阵心虚。 “怎么?王妈妈不会说不知道吧?”谢承奕依旧低声问道,可王妈妈听得出语气里的异样。 心一慌,王妈妈噗通一跪,“求世子体谅,长岳也是奉命行事。” “那给她下药也是被逼无奈吗?”谢承奕的眸色越发寒意涔涔。 王妈妈跪在地上,不敢说一句话。 忽然,王妈妈似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紧扯着谢承奕的衣角,惊呼道:“侯爷!快!要拦着侯爷!” 谢承奕看着王妈妈的反应,脸色一凛,道,“父亲怎么了?” 王妈妈紧着说道:“昨日侯爷说陛下要清算李国舅,所有人以为霍阿迎被送进了国舅府,所以,让侯爷今日进宫的时候,把霍阿迎说成长岳侍妾,可眼下霍阿迎并未送去国舅府,那一切都不用再说!正好断了一些人想要给侯府欲加之罪的机会啊!” “这会儿什么时辰了?”谢承奕眉头微皱。 湛力回道:“大约离上朝还有半个时辰。” 谢承奕神色谨肃,转身安排湛力,“湛力,即刻快马进宫,一定要拦住父亲!若是与那李国舅扯上关系,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湛力不敢耽搁,疾步而去。 *** 松白院。 柳妩彤伸出玉指,侍女正在精心给她做蔻丹。 涂了一个颜色后,柳妩彤蜷起手指,透着光看了看颜色,点头道:“就用这个颜色吧。” 跪着的侍女眉头微松,颔首道:“是。” 巧儿轻脚走近。 柳妩彤看了一眼巧儿,开口问道:“松华院什么情况?” 巧儿掩嘴笑着,“侧夫人,松华院都要乱套了!” 柳妩彤一听巧儿这么说立马来了劲儿,“怎么说?” “刚刚听角门婆子说昨天世子吃醉了酒,竟然宿在了醒春院!”巧儿眉飞色舞道。 柳妩彤斜了她一眼,眉头微挑,一副看好戏的神色道:“这世子向来狂妄,今日倒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那总归是大小姐的闺房,他宿在那儿也不怕旁人笑话!” 巧儿一副得意神色道:“侧夫人,这样的伤风败俗还不得让侯爷好生罚他一罚啊?” 柳妩彤悠然夸赞道:“你就把这消息再扩大点,万一侯爷不忍心责罚他呢,我倒要瞧瞧这个侯爷引以为傲的世子这般行径,侯爷是不是还能袒护!” “还是侧夫人聪明。”巧儿巴结谄媚道。 “对了,承风呢?”这小儿子天天跑的没影儿,柳妩彤是打不舍得打骂不舍得骂。 “许是和刘府公子出去了吧,三公子性子自在惯了,在府里觉得受拘束。”巧儿觑着面色说道。 柳妩彤叹了口气,“他就气我吧,早晚得被他气死!” 话虽说的严重,心里还是不由得记挂,“这几日天儿也变凉了,你去嘱咐嘱咐他那房的侍女,多提醒他穿件衣服,那孩子整天野,再受凉了又该受罪。” 巧儿连连颔首,眼底扬了一层神采,“是。” *** 松华院。 “夫人,世子到了。”金铃在伺候关玉兰梳洗,银铃进来禀道。 关玉兰也是好多天没怎么看见儿子了,喜着回道:“快快快,让承奕进来。” 金铃本来想要谄媚几句,一瞧世子这铁青的脸色,一下缩了头往后退了几步。 “母亲。”谢承奕语调平平。 关玉兰一时并未察觉,悦色柔声道:“承奕啊,吃饭了吗?” 王妈妈却催促金铃和银铃说道:“你们先出去。” 金铃一怔,狐疑的看了看谢承奕,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关玉兰这才回过神来,又瞧了瞧王妈妈,疑惑道:“怎么了这是?” 王妈妈额间虚汗细密,“夫人,今日老奴去醒春院收拾,无意碰到世子。世子说、说——” 关玉兰是逢见儿子的事情就激动,急切起身,“怎么了?” “儿子睡了一个人。”谢承奕瞧着王妈妈窘迫的神色,直截了当说道。 关玉兰惊讶道:“额……谁家姑娘?” “母亲辛苦从临安找来的霍阿迎!”谢承奕静静盯着关玉兰,话一出口,就发觉母亲的脸色一瞬煞白。 关玉兰一个趔趄没稳,斜身扶住了桌子,心头如同漏了一拍,颤声道:“怎、怎么、怎么会……” 母亲这样的反应恰是让谢承奕最无语的,也是最心寒的,忍不住低声闷问:“您买她来是要干什么?贿赂李国舅?” 关玉兰知道这祸闯大了,她儿子最在乎的就是名节和骨气,如此一番操作简直是相当于拿钝刀磨儿子的心口,踉踉跄跄去拉儿子的手,慌忙解释道:“承奕啊,你听娘说,娘不是不信你,娘只是想要多一重保障,再说了,那个霍阿迎不会胡说乱讲的,她若是有异样,大不了结果了她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够了!母亲您就不觉得这事做错了吗?”谢承奕懒得去听【一切都是为了你】的话。 “错?什么错?是为你筹谋为错?还是为你操劳为错?”关玉兰只觉一番真心被曲解,当即也失了理智厉声道。 谢承奕听着母亲对于霍阿迎的【安排】,脑海中瞬间闪现出了那个一脸决然的女子,若真的送进国舅府,就凭她那个心性,怕真的是要鱼死网破吧,思及,谢承奕的心口没来由的疼了一下,“在母亲眼里,她的命就这么贱吗?” 本来一直以为儿子是觉得有碍名节,没想到竟是为了霍阿迎鸣不平,关玉兰本稍稍歉疚的心一下烦躁起来,赌气恣意说道:“她不过是个赌徒之女,就算我不买过来,也迟早进青楼被人蹂躏磋磨,若是进了国舅府伺候好了人,那是一生有幸!论这样讲,她还应该感激我!” 谢承奕知道往下再讨论,无非是更激烈的争吵,“算了,我也不想争辩了,一会儿让湛力给她些盘缠送她出府!” 关玉兰心口的火一下被拱起来,“那是我花了一千两黄金买的,怎能说放走就放走?” 谢承奕甚是理解不了的看向母亲,“所以呢?” 关玉兰一甩手,“一会儿让人牙子过来,直接卖了我还能落点儿钱!” 谢承奕浑身阴郁,眼神肃杀,“我说了,送她出府!” “我偏不让呢!”关玉兰心口的火也被拱起来,十年不着家,这一着家可好,便是为了一个赌徒之女忤逆自己,她岂能接受? 谢承奕眼神幽幽,似挑衅的反驳道:“那不让出府,是否要把她收为通房?再或是侍妾?侧室?亦或是正妻?” 第十一章 值当 看着儿子凛然而去的背影,关玉兰直捂着心口,痛心疾首道:“孽子!孽子啊!” 王妈妈生怕夫人再气出个好歹,忙去轻抚关玉兰,“夫人,消消气,为了一个霍阿迎再离间了您和世子的情分多不值当。” 关玉兰此时才悲从中来,心酸的抹泪哽咽道:“这孩子是一点都不知道我的苦心……” “世子生性朗逸,不屑于争权夺势,可要想在京城中扎根攀附,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呐。”王妈妈自是清楚夫人的不易,这么苦,她能体会。 关玉兰长出一口气,心口憋闷道:“也就你能理解我了。” “夫人,老奴觉得既然这个霍阿迎并没送进国舅府,不如遂了世子的意思,送出去得了。”王妈妈一点点引导,此时,她比谁都想甩开这个霍阿迎。 关玉兰看了看王妈妈,不免有些肉疼,“那可是花了一千两黄金啊。” 王妈妈递了一杯茶给关玉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夫人,这一千两黄金固然金贵,可总归有惊无险不是,再说了,世子这么多年哪愿意让女人靠近他啊,整个松青院就一个赵婵是女的,还不让近身伺候,这下倒是能放个心,知道世子并不是您担心的那样,是不是也值当了?” 经过王妈妈这么一说吧,关玉兰也稍稍有些欣慰,她还以为儿子再不近女色了呢,“你这么一说吧,我还好受些。” “是啊,您放任世子去霁月楼不就是想要他散散心嘛。” 提起霁月楼,关玉兰倒也不是那么排斥,反而觉得都是些不争气的主儿,“不过,这霁月楼的姑娘也都是笨,一身的狐媚功夫怎么就留不住承奕住一晚?” “世子洁身自好。”王妈妈实在是想不出别的词了。 “洁身自好能要霍阿迎?”关玉兰一时嘴急。 不过,想想霍阿迎,关玉兰又有些理解儿子,“你还别说,这霍阿迎倒确实是个美人坯子,男人见了怎么可能不动情?” 她是生性最恨这些狐媚子,不耐烦道:“送出去就送出去吧,留在府里净糟心,一个柳妩彤已经够够的了。” 王妈妈心底的大石徐徐落下,“夫人这么想就对了,这次趁着世子在京,您也正好寻几个家世品性好的姑娘和世子见见,若是能拢着世子的心不是更好吗?” 关玉兰没大的志向,她只希望夫君顺遂、子女平安,钱够花就行,能力够用就行,至于别的,她没心力管也不想管。 “松白院有什么动静没?”比起儿子,松白院的柳妩彤更是她的心病。 “没有,估计是前几日三公子挨了打,连同松白院也安静了些。”王妈妈揣测道。 关玉兰讥笑道:“她柳妩彤最大的败笔就是这个宝贝儿子,不学无术,吃喝玩乐,让她宠吧,早晚出事!” “侧夫人仗着家世好,倒不觉得是宠溺。”王妈妈之前还向夫人提过几嘴管教一下三公子,可人家除了生恨就是噎磨,王妈妈也不再闲操心了。 这【家世好】三个字犹如一把剑,次次都能让关玉兰火大,“若不是侯爷当年受大理寺卿之恩,怎会娶她个庶女?她倒是拿捏上了,自认家世略好,事事都想骑到我的头上。没门儿!我就是死了也得让她给我守灵下跪!” “夫人也不必忧虑,二公子是老夫人从小养大的,与他这生母性子是一点儿也不一样,二小姐呢又和大小姐关系好,也不怎么认可侧夫人,唯一自己教养的三公子又是这个德行,没什么能和夫人您争得。”王妈妈倒不是恭维,事实确实如此,柳妩彤除了得侯爷的心,倒还真不如夫人的筹码扎实,嫡出大小姐嫁给了晋阳王世子,那是妥妥的皇族世子妃,嫡子谢承奕又是多年为朝征战的将军,虽说暂时有些风波倒也不打紧,实力确实碾压柳妩彤。 关玉兰略略舒展眉心,“也是,与她争执是自寻烦恼。” 眼下,就盼着侯爷那儿别出什么岔子,要不,她可有的烦。 *** 松鹤院,礼佛经堂。 老夫人听着苏嬷嬷说醒春院的事儿,眉心是始终皱着,“那个阿迎现在在哪儿?” 刚刚上了一炷香的老夫人诚心合上手,“求列祖列宗保佑,保佑谢府顺遂。” 苏嬷嬷熟练的搀起老夫人,轻声说道:“还在醒春院,想必是夫人还未想好怎么处置。” 这个儿媳啊,千好万好就是这个做事能力差些,幽幽叹了口气,“你让她处置,她除了找人牙子还会干嘛?” “听说,世子已经去了松华院,约摸着是去安排这事儿的。”苏嬷嬷宽慰道。 老夫人稍稍欣慰一点:“左右这事是谢家对不住人家姑娘,现在承奕又做下这事儿,更不能亏待了她。” 苏嬷嬷就知道老夫人心软,“侯爷还在宫里,这各院都有心思,确实需要老夫人您拿个主意。” “你倒是会说话,要是玉兰这事做不好,妩彤更是有理由作妖了。”老夫人心如明镜般看着苏嬷嬷苦笑。 “罢了,你去把阿迎唤来,让她先来这儿,我也好见见是什么样的姑娘让承奕都把持不住。”老夫人还真有些好奇,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十年不近女色的大孙子这样失控。 *** 醒春院。 霍阿迎和谢承奕说完条件之后,现在心里也毛得很。 她也不敢此时出去,面对门口的窃窃私语,心底是一万个悔恨,早知道昨天晚上就是跑断腿也得跑啊。 “唉……”颓坐在椅子上,腰酸的不行。 “这个禽兽,是没见过女人吗?”霍阿迎咬着牙,抚着肩上吃痛的地方,忍不住忿忿骂道。 看着紧攥手心的银钗,霍阿迎一瞬变成了小奶猫,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娘,是阿迎无能,没有保护好哥哥,也没能照看好自己。爹——,以后他就不是我爹了,他害你害哥哥亦不心疼我,不配为爹!”说着,霍阿迎仰起头尽量让泪不落下。 说着说着,又轻轻一笑,“不过,娘,你放心,女儿不会这么轻易认输的,我要比那野草野花还有坚强,强到没人再敢欺负我!” 忽然,“叩叩!” “谁?”霍阿迎脸上还挂着泪,眼神却凌厉无比,防备问道。 苏嬷嬷立在门外,语意轻柔道:“姑娘,我们老夫人想请你过去一趟。” 霍阿迎还没反应过来,苏嬷嬷便推门而入了。 看见霍阿迎的那一刻,苏嬷嬷便有种感觉,这姑娘——有福。 “请吧,姑娘。”苏嬷嬷的眼神莫名的让阿迎感到安心,若是娘亲活着应该也是这么亲和吧。 眼见面前的姑娘似有话说,苏嬷嬷眼含笑意的轻声道:“唤我苏嬷嬷就行。” 霍阿迎狐疑的颔首道:“苏嬷嬷,老夫人唤我做什么?” 怕苏嬷嬷误会,霍阿迎赶紧解释道:“劳烦嬷嬷告诉老夫人,我霍阿迎并非是贪图富贵之人,只要放我出府,我一定不乱说话,连夜回临安,绝不会给谢府添麻烦!” 瞅着霍阿迎这小姑娘一脸战战兢兢的神色,苏嬷嬷出声安抚道:“放心,我们家老夫人是菩萨心肠,不会为难你的。姑娘在这总归是不合适的,总得梳洗换身衣服吧。” 这般一说,霍阿迎心底的大石才稍稍放下一点,镇了镇思绪道:“多谢苏嬷嬷,劳烦您前面带路。” 苏嬷嬷随后转身吩咐道:“传轿!” 面对苏嬷嬷如此贴心的安排,霍阿迎心中一阵生暖。 就在霍阿迎挑帘进入轿中的时候,无意见瞥见角落旁肃立的王长岳,只见王长岳眸色戚戚,敛着无尽的愁意。霍阿迎婉转垂眸,他,与她而讲,此生都不会有交集了…… 轿帘落下,王长岳的心也随着轿子的起伏闷闷堵堵,他甚至宁可阿迎被送进了国舅府。 第十二章 苦楚 松鹤院。 霍阿迎浅浅扶着苏嬷嬷下了轿,入眼便看到清幽雅致的古韵陈设,青砖黛瓦、玉阶丹墀(chi)、绿树掩映、花香袭人,颇有一种小院闲窗春色深的意思。 “姑娘,这边请。”苏嬷嬷唤了一声,霍阿迎才反应过来。 大约是霍阿迎自己都没注意,她走在松鹤院的时候,整个身子都放松了不少。 “姑娘,先去梳洗一下吧。”苏嬷嬷领着霍阿迎走到一间房门口。 霍阿迎并不扭捏,她已经这个情况了,还怕什么,只是,左右第一次经人事,被人这么瞅着总觉得别人眼里有话。 “姑娘,屋里的水已经放好了,奴婢伺候您进去吧。”一位长得白净可爱的侍女说道。 “素笺,老夫人准备的有衣服,稍后给霍姑娘拿过来。”苏嬷嬷安排道。 素笺甜甜道:“是。” 霍阿迎只是笑笑,一句话也没说,这个谢府谁是人谁是鬼,她不敢轻易判断了。 屋里,素笺十分认真的伺候着霍阿迎,关切道:“姑娘,这水温合适吗?” 霍阿迎点头。 素笺自顾自说道:“没事,您要是觉得水温不合适了,我就添水,不用觉得麻烦。” 霍阿迎不由得仔细看了一眼素笺,倒是个心直口快的丫头,年岁倒和她差不多,“你叫素笺?” 素笺一笑,“是。” “那个人是谁?让你们这么重视?”霍阿迎幽幽问了句,她总不能连谁睡了她都不知道吧。 素笺先是愣了一下,明白霍阿迎的意思后,琢磨了下才说道:“那是侯府的世子谢承奕!” 霍阿迎:“谢、承奕……” 素笺骄傲道:“世子驻守边关十年,功绩卓著,为人正直良善,这次也是刚刚调回京,要是说起世子可是京城世家贵女们争先恐后要嫁的对象呢。” 霍阿迎一撇头,满腹不屑道:“他正直?他良善?还都要嫁他?” 看着霍阿迎的反应,素笺虽不明白但也尊重,“姑娘许是对世子有些误会。” 误不误会霍阿迎并不关注,他们八辈子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只希望这次安稳逃离京城,她就谢天谢地了。 再之后,霍阿迎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唯一的念头只有逃离此处。 半个时辰后,霍阿迎由着素笺穿好衣服,美的直让人眩目…… “好美啊……”素笺伺候了许多主子,可生的这么冰肌玉骨、肤如凝脂、身材极好的姑娘还是第一次见到,无不艳羡的感叹。 对此,霍阿迎唯有苦笑,这样的美貌对她来说可不就是枷锁吗? 挑帘。 “老夫人,霍姑娘来了。”苏嬷嬷禀报。 谢老夫人慈眉善目道:“让她进来吧。” 霍阿迎提起裙角,一步一步往上走,每走一步心跳就快些许。 探寻着谢老夫人的身影,霍阿迎眼睛滴溜溜转着。 只见拐进去之后,一位通身气派,雍容华贵,容色端正的老夫人正含笑的看着自己,霍阿迎的脸一下红了,语无伦次道:“老、老夫人、好。” 谢老夫人静视着霍阿迎,浅浅含笑拍了拍身边,招手道:“来,到祖母这儿来。” 霍阿迎一怔,“祖母?”没人这样柔声悦色的对过她。 许是一下被当做了孩子,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霍阿迎紧绷的弦儿略略舒展了些。 依依走向谢老夫人的时候,霍阿迎脑中一直在琢磨要怎么应对。 只是,在霍阿迎走近老夫人的时候,原本慈眉善目的老夫人看到阿迎头上的银钗时,眼神微微错愕。 “你叫——霍阿迎?”谢老夫人看着眉目清丽、柔肌玉骨的女子,心中油然升腾起了亲切感。 霍阿迎颔首,“是。”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来自临安?”老夫人复问。 阿迎点头,“是。” “你父母叫什么?”老夫人越看阿迎越有些熟悉。 听到这问话的时候,身旁的苏嬷嬷和阿迎都愣住了。 阿迎一头雾水的回道:“家父霍仲樵,家母沈芳絮。” “芳絮?……”老夫人心底一沉,喃喃道。 “老夫人,阿迎对侯府并未有任何非分之想,还请老夫人放阿迎走!”阿迎沉沉一叩。 谢老夫人这才缓过神儿,幽幽的看着阿迎,唏嘘道,“好孩子,苦了你了……” 霍阿迎心中涟漪不大,她的苦,多了去了,如今被圈在这里就是她最大的苦楚。 “祖母想让你跟着承奕,虽是侍妾,过几年再给你抬个位份,倒也不会慢待你,你觉得怎么样?”老夫人话题倒是转的挺快,快的霍阿迎愣了几秒。 按照常理来说有老夫人的撑腰,她即使没有荣华也是有富贵的,可是,霍阿迎太清楚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标好价格的,想要不劳而获,以后要受的苦不知道还有多少,她自认自己不是能当金丝雀的料,直截了当回绝道:“多谢老夫人体恤,阿迎自认没有那个福分,阿迎只希望侯府能许我出京。” 谢老夫人挺是惊讶,“为什么呢?” 在老夫人的认知里,女子清白大于天,更何况是自小颠沛流离的女子,好不容易攀附到荣贵之家,谁会放着天赐的享福机会不要啊,再一个,老夫人有个私心,她想让阿迎留下,即便承奕真的不喜欢,那她就当孙女养着也行。 “老夫人,阿迎是被爹爹卖来京城的,亦是被谢府下药才失身于世子。对于这件事,阿迎不怨恨任何人,也不想大肆宣扬,可阿迎自小生于泥沼,不管品性还是才能都进不了侯府,与其捆绑世子,不如请老夫人赏个恩德,允阿迎出京。”霍阿迎说的不卑不亢,倒让老夫人对这个娇柔女子另眼相看。 这心性,真是未变…… “你当真不想留在侯府?”老夫人语调柔柔。 霍阿迎没有一点犹豫的点头,“是,阿迎不想留在这儿。” 既是如此,老夫人也不能强人所难了,想了好久,老夫人才幽幽慨叹道:“既然你已下定决心,那老身就不再为难你了,一会儿让苏嬷嬷给你拿些银两,送你出京。” 得了老夫人的首肯,霍阿迎面上终于悦色不少,沉沉叩首,“谢老夫人!” 在出门的时候,霍阿迎又对苏嬷嬷请求道:“阿迎有件事要麻烦苏嬷嬷。” 苏嬷嬷善解人意道:“你说,嬷嬷能做的一定帮。” “我想喝一份避子汤。”前路不知深浅,霍阿迎不能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苏嬷嬷被霍阿迎的话说的有些惊。 “好,素笺,你来一下。” 约摸一刻钟后,一切收拾齐整之后,霍阿迎背着苏嬷嬷递来的包袱上了车。 “这里是一千两的银票还有一些金银细软,都是老夫人特意吩咐的,老夫人说好歹缘分一场,希望姑娘能往后顺遂。”苏嬷嬷上车的时候特意对霍阿迎说道。 “一千两?” 说实话,霍阿迎甚是意外,论别人,发生了这般事情,别说给自己拿钱了,恐怕灭自己口的都有,可这老夫人竟拿了这么多银两?不过,阿迎也只是一时疑惑,有钱谁不要啊,更何况还是白来的这么多钱,做什么营生都够了。许是第一次有人这般记挂自己吧,忍不住交心道:“谢谢嬷嬷,也请嬷嬷替阿迎谢谢老夫人。” 苏嬷嬷舒了一口气,摆手道:“快走吧……” 霍阿迎实在没忍住,眼底泛起了酸涩,招了招手,放下帘子。 “驾!”马三儿驾车往码头赶去。 霍阿迎抚摸着包袱,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只觉像是做了一场梦,这场梦里,她没了爹,没了家,没了清白,也没了前路的指引和羁绊。临安是回不去了,她也不会再回去,赌棍老爹能卖她第一次就有可能卖她第二次,她不能羊入虎口。左右就当自己是孤儿吧,这辈子就寻个安稳日子就行了…… *** 松鹤院。 “老夫人,阿迎已经上了马车。”苏嬷嬷对闭目念佛的老夫人说道。 老夫人眼睛缓缓睁开,似感慨似叹息道:“这世界,真小……” 第十三章 彻查 京城,皇宫,宣明殿。 皇帝箫闻章脸色晦暗不明,眸子幽深,微微眯着,看不出情绪的瞧着这大殿之下的【暗战】。 “陛下!臣有本要奏!”刑部尚书苏阳立身秉着笏板启禀道。 箫闻章幽幽望了一眼寒蝉若禁的大臣们,扬声道:“准奏。” “臣要参奏李国舅七条大罪: 一、诱陷官员、结党营私 二、收受贿赂、勒索钱财 三、强占掠夺百姓私产 四、私藏享用贡品 五、纵容家宅奴才行凶逞恶 六、强抢民女 七、隐匿银税!” 李国舅本就两股战战、浑身瑟瑟,听到苏阳掷地有声的痛陈他的罪状的时候,更是细汗如珠、躬着身子不敢说一句话。 箫闻章容色盛怒,“啪!”的一声,拍在了龙椅扶手上。 整个大殿的大臣齐齐跪下,谨肃叩首,“陛下息怒!” 李国舅更是在抬头瞥见皇帝的一瞬间,头皮发麻,脑中全空,身子瘫软如泥,哪里还有一点儿往日的张扬跋扈样子,几近跪着匍匐道:“陛下,臣冤枉!陛下恕罪啊!” 苏阳不急不躁,眼神微微示意,两个太监便抬着漆色木箱进来,“陛下!为了不冤枉国舅,臣特地把每条罪状的证据都进行了归类和分辨,这些都是查实的卷宗和画押状子,还请陛下过目!” 面对如山的铁证和皇帝的容色,李国舅自知这一劫躲不过去了,于是,沉沉叩首。 箫闻章此生最恨结党营私之徒,李国舅这是往枪口上撞,“高攀!” 内监总管高攀稍稍倾身,“奴才在。” “传旨!李茂祥,结党营私,贪污受贿,妄听妄为,为臣不正,有负皇恩!赐李茂祥死罪!褫夺爵位封号,家产抄没!诸子年十五以上皆戍极边!其党内涉罪人等依律处置!”箫闻章厚重阴郁的声音重重回荡在大殿之内,直让人心如重石敲击,难以平复。 这份圣旨可谓是处置极重,相当于把皇后母族势力全数尽消了…… 圣旨刚下,便有凄厉的哭诉声从外面传来。 “求陛下念在臣妾多年伺候的份儿上,留下兄长一条命!求陛下开恩啊!” 高攀紧步上前,低声道:“陛下,皇后娘娘在殿外跪叩。” 箫闻章的眼神一瞬幽深,冷凝之色尽显。 还未等到开口,便听到男声传来,“求父皇开恩!” 箫闻章浑身蕴满了戾色,眼底徐徐杀意,“传旨六宫,皇后疏于礼教,后德有亏,妄乱朝政,即刻起,收回宝印宝册,封足长春宫!” 众大臣皆是错愕惊恐,收回宝印宝册,这不是相当于废后吗?这可是朝基之本啊,不由得让人血气上涌,直谏道:“陛下,后位乃是六宫之基,怎可轻易收回宝印宝册啊,还请陛下三思!” 箫闻章眸色微动,幽幽落在大臣身上,“这么说,朕这天下缺了李氏不可吗?” 这话谁敢应声,刚刚说话的大臣浑身一抖,“臣知罪!” 再往后,便没有大臣敢妄言了,不仅如此,从这局势就能看出,皇帝并非是一开始有意处置皇后,怕是太子牵扯到了其中,皇帝才一瞬起了收回宝印宝策之心。 下一刻,泼天的富贵便应声而下,“盛贵妃,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端庄纯粹,即刻起,着即册封为皇贵妃,赐执掌六宫之权!” 盛政霖一听妹妹擢升,心底难抑激动,即刻回道:“谢陛下隆恩!” 而盛道桉又一次凭借姑母的荣升而骄心四起,这京城的勋贵中,谁又是他的对手…… 正因如此心理作祟,他悄然往一旁看过去。 众大臣起身后,原以为再无事会禀了,谁料到侍御史秉着笏板,提声道:“微臣有事要奏!” 大家刚刚放下的心即刻揪了起来。 箫闻章脸色正不善,声音也不耐烦起来,“说!” “臣要参奏定阳侯私下勾结李国舅!”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定阳侯什么人?陪着皇帝打天下的重臣亦是功臣,常年谨慎言行从不敢逾越半分,再说,他的儿子谢承奕更是镇守边关的名将,整个北晋谁人不识?怎会勾结李国舅那个草包饭袋? 再看定阳侯谢崇坤,脸色瞧不出异色,只是淡然回道:“梁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 梁大人一脸正色道:“启禀陛下,定阳侯世子也就是谢将军因被举报带军不力,原定是今日由李国舅赴边关详查,可侯府不知何缘故,竟派人寻了一位绝色佳人欲送进国舅府贿赂李国舅,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秘密!还请陛下明察!” 若是说刚刚李国舅的事情,大家唏嘘,那这件事,大家就是吃瓜了,一向正直的定阳侯怎么如此蠢笨? 箫闻章也是一脸的难看,“定阳侯,这梁栋所言可属实?” 谢崇坤正色道:“臣未做此事,纯属无稽之谈!” 那梁大人一瞧谢崇坤满脸否认,急切质问道:“定阳侯,昨日巡防营正好围了国舅府,亲眼看着国舅府的管事接了女子从侯府出来进了国舅府,此事,一查便知,你无从抵赖!” 谢崇坤满是鄙夷之色道:“梁大人可是看到了女子从侯爷接出来的?” “侯府是不是接进来一位名唤霍阿迎的女子,此女子生的绝色又深谙妖媚之道,乃是你的夫人所授意的行径!请陛下彻查!若是朝堂中有定阳侯这等言表不一之徒,岂能辅佐好江山?”梁大人字字珠玑,说的意正言辞,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箫闻章听着梁栋说的这般清楚,心里也不禁生疑,“那就查一查,也好还定阳侯一个清白!” 定阳侯谢崇坤依旧面色不改,“臣身正心直,愿求查证!” “范镇!”箫闻章扬眉。 即刻,范镇躬身,“臣在!” “传唤巡防营,去搜查国舅府,是不是有这个——”箫闻章一时没记着女子名字,看了一眼梁栋。 梁栋觑着面色回道:“霍阿迎。” “对,搜查霍阿迎是否在国舅府?”箫闻章不由得在心底又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是否果真如同梁栋说的那样绝色。 范镇得令,疾步赶往国舅府。 朝堂之上,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信或不信,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定阳侯若是真做了什么巴结国舅的事,其实也能理解,毕竟世子这事儿,也挺让人慨叹的。 “承奕在做什么?”原本寂静的朝堂之上,箫闻章竟直直问道。 谢崇坤没料到皇帝会这般询问,便如实回道:“犬子受召回京后一直静候陛下召见,未曾做事。” 箫闻章垂眸,看不清容色和眸色,只有低低的声音传来,“算来,他也回来挺长时间了……” 再未有什么话说了,谢崇坤也没有再说什么,百官都在,说什么都不合适。 约摸半个时辰后,殿外响起:“范统领觐见!” 第十四章 福星 范镇英气飒飒进入大殿,半跪拱手道:“回禀陛下!昨日国舅府管事确实拉了一个女子进入国舅府!” 一瞬,大殿哗然。 谢崇坤眼神坚毅。 盛政霖瞟了一眼儿子,只见盛道桉嘴角微微扬起,顿时,眉头紧锁。 范镇沉了沉气,继续说道:“不过,管事拉进去的女人实际上是霁月楼的姑娘,并非是定阳侯府的人。” 盛道桉脸色一凛,忍不住呢喃道:“怎么可能?” 那梁大人更是错愕在原地,木讷几秒钟之后忽然指着谢崇坤说道:“不可能!一定是定阳侯府派的!” 箫闻章耐性不足,阴着脸色道:“梁栋,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细节的?” 一句话,问的梁栋哑口无言。 谢崇坤跟着说道:“梁大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污蔑本侯?” “陛下,定阳侯府真的接来了一个女子要送进国舅府欲取悦李国舅的!”梁栋慌乱跪下,语气发虚。 谢崇坤定了定神,说道:“陛下,臣的夫人前段时间思家心切,有些忧色,臣便嘱咐属下从其母家接来了一位远房侄女,想着让她来京城陪陪夫人,以解夫人的思乡之情。不知怎的,这话怎么进了梁大人耳中竟是如此粗俗不堪!难不成我侯府只要进来一位女子都要向梁大人通禀一声?” 几句话,便说的梁栋容色惭愧,皇帝亦是满脸厌弃。 “陛下,定阳侯一定是从中作梗了!”梁栋仍不死心,红着眼叫嚣着。 “够了!拖下去,杖责五十大板,逐出御史台,今后不要让朕再看见这等心思歹毒之人!”箫闻章实在是不屑于去听他多说一句。 梁栋听见这话,那是吓得思绪全乱,魂不守舍的循着盛道桉的身影,刚想出声,便瞧见了盛道桉警告的眸色,那眼底的杀意比皇帝眼底还甚,顿时,所有的话都咽了进去,皇帝可能只是杖责,可若是盛道桉下手,那有可能是整个家都陪葬了,只得咽下苦楚,心中锥痛而去…… “退朝吧!”箫闻章走之前扫了几眼大臣,眼神幽幽从盛政霖身上扫过。 只这一个眼神,盛政霖便觉得如芒刺在背。 将将出了宣明殿。 大臣们便围着盛政霖恭喜起来,“盛大人,恭喜啊,盛皇贵妃娘娘这是六宫之首了啊。” “是啊是啊,盛大人,您可得好好准备两杯好酒,咱们好去沾沾福气啊!” 盛政霖一向形象亲和,不由得悦色对大臣们回应道:“刘大人和郭大人别笑话我了,皇贵妃这事也是赶巧了,好酒盛某绝对管够,随时欢迎各位大人前来!” 这般说辞之下,大臣们可都是面露悦色。 而告别寒暄的大臣后,盛政霖一秒变脸,阴沉着脸色对盛道桉说道:“你给我过来!” 盛道桉此时也正直气头上,忿忿甩袖跟上。 刚到宫门转弯处,盛道桉还在暗暗气着,没来由的便觉得飞来一掌,盛政霖狠狠的一巴掌甩在了盛道桉脸上。 火辣辣的刺痛感让盛道桉即刻收起了那份骄意,“父亲。” “蠢货!梁栋是你安排的吗?”盛政霖已算压制怒意了。 盛道桉吸了口气,吃痛的嘶了一口,“我就是想要让谢家栽个跟头。” 盛政霖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儿子说道:“你什么时候能出息点?把你的才能用到朝堂做事上,咱们盛家就不愁以后了!你老是盯着谢家干嘛?” 盛道桉就是想不通盛家富贵比谢家高了那么多,为什么谢承奕一出现他就不显眼了。 盛政霖长长舒了一口气,叹息道:“一会儿去给你姑母请个安,今后,把心思好好收收!” 盛道桉捂着脸,闷声道:“是。” 一直到盛道桉回到府里,仍旧想不通这件事。 直到吴彪回府禀告。 “到底怎么回事?”盛道桉眼底的怒色压都压不住。 吴彪谨肃回道:“公子,找到处理这事的人了,说是路上不小心把霍阿迎弄丢了,李管事后来说找到了,便直接带回了国舅府,谁承想是他随手找的霁月楼的姑娘,想必是怕您处置。” 盛道桉心底火气难消,一下把杯子甩到了门框上,顿时,瓷片尽碎,“找人!找人把李管事一家都给我处决了,混账东西,竟敢欺瞒我!!!” 吴彪觑着面色,试探道:“可是,那李管事在牢里啊。” 盛道桉不耐烦道:“你不会找牢里的人做啊!他敢耍弄我,到了哪我都要出这口恶气!” 吴彪只得回道:“是。” *** 定阳侯府。 谢崇坤一回来就关了松华院的门。 关玉兰、谢承奕、王长岳、王妈妈都静静站着。 谢老夫人一听儿子回来,也赶来了。 谢崇坤看向关玉兰,尽是埋怨和厌恶道:“今日要不是湛力及时赶上,我这会儿都得随着李国舅一起去牢里了!那个霍阿迎呢?” 关玉兰不明所以的看了看侯爷,随后看向老夫人。 谢老夫人正色说道:“是我传的话,送她出府了!” 谢崇坤震惊道:“出府?” “儿子觉得霍阿迎不便在府,便应了她出府的请求。”谢承奕已经比谢崇坤高出许多,通身散发的气场也比谢崇坤更沉稳。 谢崇坤气的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你这个孽子啊!你是要气死我啊!” 关玉兰小心翼翼说道:“她走了不好吗?就当回到了以前一样。” 提起自己的这个夫人,谢崇坤真是无言以对,“今日在朝堂之上面对梁栋的步步紧逼,那么清楚,那么详实,我怎能处处隐瞒?只得说这霍阿迎是你母家那边的远房侄女,来京城是为了陪你才瞒了过去。” “那陪完回去不是很正常吗?”关玉兰嘟囔一句。 谢崇坤被关玉兰的天真气的心口疼,不由的捂着心口,徐徐道:“关键是陛下在离宫的时候,特意差了高攀说近日让承奕进宫的时候,带着霍阿迎进宫,也好让大家对此谣言自绝于口!” “进宫?”关玉兰头脑一阵发懵。 谢承奕震惊的转头看了看扶额的父亲,这才明白父亲为何这般着急。 谢老夫人那么沉静的性子也不由得急了起来,“按照你这么说,阿迎还不能走了?” 王妈妈幽幽附和道:“可眼下都走了几个时辰了,追也追不上了啊……” 关玉兰第一次见侯爷这样焦灼,忍不住出主意道:“或者从青州找人,到时候真的进宫也能放心。” 谢崇坤还没说话,谢承奕倒是开口了,“既然梁栋能把阿迎的事情摸得那么清楚,那么,必然是有内应见过阿迎,若是找人再去替代她,可就又有一个隐患要防着了。” 这话可算是说到谢崇坤心里了,忍不住对关玉兰指责道:“你能不能动动脑子,你还想我在朝堂上再被质问一遍吗?再说,你有那么绝色的侄女吗?” 这么扎心的话倒也是实情,真有那么绝色的侄女,她至于费这劲嘛。 谢老夫人思来想去,还是要找霍阿迎,于是,说道:“崇坤啊,你赶紧派人去找阿迎,不管费多大代价都要找到她,我看阿迎这孩子啊,不是麻烦,是我们谢家的福星啊!陛下晾了承奕那么久,这次竟打着承奕的名号让她也进宫,不管是什么目的,承奕总归得见天颜能把话说清楚就是个好事。去找吧!” 谢承奕低着头,脑海中都是阿迎昨夜婉转承欢的妩媚和今早决然离去的清醒,其实,早上阿迎欲拿银钗刺他的时候他全都知道,一来他想知道这个女子是不是真的被逼,另一方面,他想赌一下这个女人会不会杀他。 于他而言,之所以让阿迎离开,也是因为他第一次碰的女人竟然在清醒之后想逃离的这个行为刺痛了他,那么多的女人都想要爬上他的床,唯独阿迎竟完全不在意谢家名号,不在意他是否是北晋名将,只是因为不喜欢他而已。 所以,祖母提议的时候,他没有反对,他甚至有一点不想反对…… 第十五章 寻她 “既然要寻她,我就把话说清楚。今后,霍阿迎便是来自青州的远方侄女,谁也不许再提临安之事!”老夫人凝重说道。 “是。”关玉兰纵使不情愿可也知道这是无奈之举。 “还有,她和承奕的事情就先压下去,谁再提一句,逐出侯府!长岳,这事儿由你去办,务必人人清楚知悉!”谢崇坤不能让事情再脱离掌控了。 长岳神色复杂,“是!” “我带人去找!”谢承奕倏地起身。 谢崇坤只是安排道:“低调!” 谢承奕第一次这般情愿的去做一件事,“是。” *** 码头,已过午时。 看着人潮涌动,湛力几乎是没一点头绪,“这么多人怎么找?万一已经驶离京城了呢?” 谢承奕锁着眉头,“船只离京也是有时间点的,你去打听打听已经离京的船只都是哪些船房的?有没有见过阿迎?” “是!” 湛力带人分开去打探消息,谢承奕便环顾码头周围,想要试图找寻一些线索。 忽然,一个卖绒花首饰的小姑娘拉着谢承奕的衣角,怯懦道:“公子,买朵绒花吧?” 谢承奕正是心烦,便说道:“不买。” 小女孩被谢承奕的语气吓得一缩,扭头向一边了。 而小女孩还没走多远,一个男子便拿了藤条恶狠狠朝着小女孩抽去,“你个没用的东西!” “啊——”小女孩疼的一抽,瑟缩着求饶道:“我再去卖花,求求别打了……” 远处的谢承奕看着男人粗暴地打着小女孩,恶狠狠地斥责着,骂声难听至极。小女孩被打得蜷缩地上,惊恐的眼神中蓄着泪,充满了无助和恐惧。脑海中无意识便代入了阿迎会不会小时候也这样…… 心中立马升腾起来一股难抑的愤懑,极快的朝着小女孩走去,在男子的藤条抽在小女孩身上的那一刻,谢承奕紧紧抓住藤条,一个运力,便把男人掀翻在地。 小女孩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死死躲在谢承奕身后。 男人骂骂咧咧起身,“你找死啊,敢坏我的好事!” 谢承奕极其平静的语调说道:“在这京城,我竟不知道还有你这号人物!” 男人也不废话,啐了一口血沫,恶煞的瞪着谢承奕,“给老子闪开!” 谢承奕微微侧身,把小女孩掩在身后,淡声道:“闭眼。” 随后,在男人举刀奔袭而来的时候,一个右手顺着刀锋缠过男人胳膊,只听下一刻,男人胳膊应声而断,凄厉哀嚎道,“我的手!” 码头船房的巡防人赶紧过来,正要惩治寻衅滋事者的时候,猛地瞧见谢承奕的身影,原先阔首的恶霸样即刻切换,躬身赔笑道:“世子,您怎么到这来了?” 谢承奕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依旧不咸不淡道:“这是你管?” 领头者点头道:“世子指示。” 谢承奕转头看了看小女孩,问道:“他是你的亲人?” 小女孩吓得还在发抖,仍旧拽着谢承奕衣角,连连摇头,“不、不是,我是被他买来的。” 谢承奕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扔给躺在地上痛苦面色的男人,又对领头者说道:“仔细查查他身上背了多少人命!” 说完,伸手扯住小女孩,沉声道:“走!” 小女孩仿若不敢相信一般,愣了几秒,随后赶紧递上了脏兮兮的小手。 看着谢承奕的坚毅,小女孩紧抿嘴唇,几乎快哭了,“谢谢世子。” “不用怕,以后就随我回府。”谢承奕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柔一些。 小女孩感激的点头,“将军和那个阿迎姐姐一样好心肠……” 正是一脸愁绪的谢承奕唯恐自己听错了,转头俯下身,看着小女孩说道:“你说阿迎?” 小女孩有些不知所措道:“嗯,阿迎姐姐买了我好几朵绒花。” “她在哪儿?”谢承奕急切问道。 小女孩眨巴眼睛,有些怯懦说道:“被刚刚打我的那个叔叔带走了。” 谢承奕放开小女孩,阔步走向刚刚那个男人,若是说刚刚只是气愤,那这会可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狠厉,只见他直直扼住男人的脖子,眸色杀意浓浓道:“你把绑的那个女子藏哪儿了?” 小女孩跑的气喘吁吁,指着男人道:“我看到阿迎姐姐被你迷晕的!” 男人涨红着脸,几近要断气。 谢承奕一把把他扔在地上,脚踩着他的脸,几乎是压制着声音:“在哪儿?” 男人翻着白眼,只觉五脏六腑疼的要散,语调飘忽道:“怡、怡红院……” 谢承奕看着远处的湛力,唤道:“湛力!” 湛力牵着马疾步过来,“世子。” “怡红院!快!”话未说完,谢承奕便翻身上马,“驾!” 湛力心头一紧,迎敌的时候世子也没这副怒色。 *** 怡红院。 霍阿迎被捆绑着手脚,封着嘴,每动一下,都被身下的枯枝硌的肉疼,她憋屈的看着乱糟糟的地方,心里是一万个咒骂,她就想安安静静离开京城怎么就这么难? 刚出牢笼,看这样子又是被人牙子绑住了吧。 在临安被卖的时候,她好歹也是被好好伺候的,并没受这些罪,可眼下的情况看来,不容乐观。 要真是被卖进青楼,她可就真的完了,这时候,阿迎确实有些后悔,老夫人那般待她,若是留在侯府做个妾室,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越想越难受,心里酸涩的不行,忍不住哭出声来。 泪珠簌簌坠落,整个人极致的破碎感…… 门外,脚步声渐重。 “开门。”一个粗重的女人声。 下一秒,一个满肚肥肠的男人和一个长得刻薄面相的女子剜着眼走进来。 “花姐,你看这小娘子行不?”男人笑的轻浮淫荡。 被唤做花姐的女人眸中一亮,像打量货物一般的看着阿迎身子的每一处,甚至下手没轻没重的捏揉了几下阿迎身上,这样的羞辱直让阿迎目眦尽裂瞪着两人。 花姐不由得冷哼一声,撇了撇嘴,啧啧道:“模样和身材倒是上乘胚子,就是这性子嘛,不好……” 男人赶紧谄媚道:“花姐手段那么多,还怕收拾不了这小蹄子吗?” 花姐似乎对着男人的恭维和跪舔十分受用,有些想松口的意思。 男人赶紧说道:“花姐,怡红院的春央姑娘一病倒,可不就是少了个摇钱树吗,您要是能把这小娘子收拾服帖了,那还不得赚个盆满钵满啊?” 一句话,正正说到了花姐的痛处上,要不是自己怡红院的头牌惹了脏病,她哪能这么急吼吼找生人女子。 “这女人没什么背景吧?”花姐幽幽问道。 男人拍着胸脯,一脸认真道:“放心,花姐,我什么时候让您操心过,这女人无亲无故,连自己去哪儿都没定呢,就算是拉进了怡红院,也不会有人找的。” 花姐闻此才算是满意,伸手对男人说道:“去拿钱吧。” 男人一脸惊喜之色,连连道谢:“谢花姐!谢花姐!” 待男人离开之后,花姐又瞧了瞧霍阿迎,嘴角上扬的弧线轻蔑而冷漠,眼中闪烁的是不为人知的算计和狠毒,让人不寒而栗,“你啊,今后就跟着花姐吃香的喝辣的吧……” 可这话在阿迎听来,甚至比吃肉喝血还阴森可怖。 她怎能接受这样的摆布,只能不断的呜咽挣扎,踢弹着一切东西。 花姐约摸是对其有了兴趣,索性说道:“左右你也走不出这怡红院了,有什么想说了便说吧。” 随后,竟拿掉了塞在霍阿迎嘴上的布条。 阿迎一阵干呕,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顾不上自己蓬头垢面的阿迎,喘着粗气祈求道:“求求花姐放了我,我所有的钱都可以给你!” 许是司空见惯的缘故,花姐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她,斜睨道:“你觉得是你的钱多还是你能替我赚的钱多?” 霍阿迎心口疼得厉害,可不敢有丝毫松懈,情急之下,急道:“定阳侯府世子!花姐,你去找定阳侯府世子,就说我是霍阿迎,他会拿钱的!” 原以为花姐会顾忌半分,谁料花姐跟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道:“还定阳侯府世子?你倒是真敢说!你是他什么人要他来赎你?姑娘,就算是找理由也找个可信点的吧。” 还没等阿迎再说两句,花姐便说道:“你啊,今晚洗干净点去好好接客,花姐我还能笑脸对你,若是你再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小心花姐也会翻脸无情!” 今晚?接客? 霍阿迎被这生活磋磨的此时整个心态都崩了,忍不住怒视花姐:“你这个遭天杀的恶妇,我就是死都不会让你赚一分钱!就算是变成鬼,我也要夜夜缠你身边,让你生不如死!” 花姐被霍阿迎一瞬激怒,厉声道:“来人!” 声落,立身进来两个男人。 花姐怒视着霍阿迎,吩咐道:“给我打!打到她服软!我倒要看看是她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下一刻,沾着盐水的鞭子便抽到了阿迎的身上,那一瞬皮开肉绽的生疼直让阿迎浑身颤栗,闷痛的咬着嘴唇,死死盯着花姐。 “继续打!” “啊——”鞭子声在空气中回响,随着每一鞭落下,霍阿迎的脸色越发苍白,入骨的疼不断让她密汗滑落,她意识模糊的看着鞭子,脑海中逐渐闪现阿娘和哥哥的样子,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温暖而热切,阿迎想,去找阿娘和哥哥或许是另一种幸福吧…… 第十六章 买卖 身披黑色金丝大氅,孤冷绝尘、矜贵无双的谢承奕扬手挥鞭,与这星月交相辉映,仿若踏着清辉的战神,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翻身下马后,直直朝着怡红院内走去。 “哎!你们谁啊!”一男子趾高气昂指着谢承奕一干人等。 湛力丝毫不给男子任何再次狂妄说话的机会,一个飞刀,正中男人手臂。 正在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一见血溅当场,四下叫唤着逃散开来。 而几个拿着刀的小厮一脸横色的朝着谢承奕和湛力袭来。 湛力即刻说道:“世子,您去寻阿迎姑娘,这里交给属下!” 话毕,一个刀直直奔着湛力砍来,湛力扭头的瞬间,眼神便狠辣起来,翻身去和那些人打斗起来。 谢承奕看着有人往一侧跑去,便顺着方向走去。 刚进后院,便听到凄厉混着颤抖的声音,“别打了!” 心口一紧,是阿迎没错了。 循着声音走去,谢承奕脑子里尽是阿迎被欺辱鞭笞的想象,若真是那样,他必定踏平这怡红院! 心口迸跳的厉害,谢承奕眸子一深,看向那扇紧闭的红色木门。 “嘭!”踹门而进的谢承奕一眼瞧见了被打的浑身是血的女子。 女子抬眼一望。 谢承奕一滞,这竟不是霍阿迎? *** “你是临安城的霍阿迎?”只说眼前这女子绝色,怎么都没想到她就是临安城的霍阿迎啊?花姐心头震颤,连忙从高傲之姿变成了惊喜之色。 “都说临安城的霍阿迎骨相皮相皆是上乘,得了她一人,便是得了一座金山,竟比这霁月楼的苏茵都要胜上几分,单是那一手的好琵琶和婉转动听的曲调都能令人回想三天……”花姐眼中尽是艳羡之色,之前的狞色也消的无影。 再看眼前女子,是哪儿哪儿都满意的紧。 霍阿迎镇了镇心思,缓缓站起,她本不想再说临安之事,怎奈造化弄人。 “姑娘,可愿展露一手?”花姐心痒难耐,眼前之人若真的是霍阿迎,那她可是捡着宝了吧! “刚刚手脚捆绑的有些酸胀,这会子弹琵琶倒是有些不适……”霍阿迎略略拿捏几分,虽然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可阿迎知道赚钱的向来有耐心,不仅如此,越是难以得手的,越让人抓耳挠腮的想要。 花姐立马回头瞪了一样男子,“不知轻重的东西!” 回头再看阿迎的时候,便有了几分客气之意,“姑娘,可否上楼相谈?” 霍阿迎镇着心思,随其上头。 眼前的房间设置的倒是精巧的很,不仅有琴棋书画,连随手的用品都是金丝檀木,心里不禁暗叹京城倒真是个有钱的地儿。 “姑娘,请坐!”花姐虽然精明,倒也不是大街上撒泼打滚德行。 霍阿迎看向一旁放置的琵琶,饶有兴趣道:“那可是江南文曲阁的琵琶?” 花姐眼前一亮,“姑娘眼睛倒是看的仔细。” 霍阿迎抚着这上好的琵琶,熟练的拨弄了几下琴弦。 花姐示意,让人赶紧搬了个椅子在阿迎身边。 阿迎也不怯懦,盈盈而坐,抱起琵琶,十指在琴弦上来回拨动,美妙而婉转的声音便倾泻而出,那样的悠扬清澈,如青栾间嬉戏的山泉;那样的轻柔绮丽,如百花丛中翩然的彩蝶…… 曲毕,霍阿迎玉指轻按琵琶。 可悠扬婉转的声音却一直盈盈绕绕,花姐听得正是入迷,好一阵才让她缓过神儿来。 “好、真好……”花姐不由得回味、信服、赞叹。 “花姐见多识广,阿迎献丑了……” “霍姑娘这就谦虚了,这样的技艺在这京中可真是独一无二!”花姐不由得又叹一声。 霍阿迎缓缓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为了躲避父亲做的这些努力直至今日倒能救了自己一次。 “若是霍姑娘进了我怡红院,我保证,你荣华富贵,哪个都不会少!”花姐信誓旦旦道。 可霍阿迎此生都不愿进青楼之地,之前不想,现在不想,以后亦不想。 “花姐是想赚一时快钱还是想赚长久之钱?”霍阿迎不答反问。 花姐一愣,“这是何意?” 正在此时,门外小厮跌跌撞撞跑了上来,惊恐道:“花、花姐,楼、楼下有人找。” 花姐一副不耐烦道:“有人找就有人找,慌什么!” 小厮擦了擦脸上的虚汗,“是定阳侯府世子。” 花姐惊愕。 随后,转头看向霍阿迎。 霍阿迎没想到谢承奕会来找她,回应着花姐的眼神,“我说了,你想要钱的话可以找他……” “世子已经打砸了半个怡红院,您看——”小厮提及谢承奕,腿都打哆嗦。 花姐这才意识到可能是闯祸了。 “姑娘,我也只是求财。” 霍阿迎微微一笑,人畜无害的样子,“花姐,我也想求财,刚刚的话可想好了?你是想赚一时快钱还是长久之钱?” *** 湛力解决了那一群看门的小厮,走至拐回来的谢承奕身边,“世子。” “你确定她在这儿?”谢承奕不由得复问。 湛力一愣,“额,说的是这儿啊。” 谢承奕看着这花客众多的楼上,心中一暗,霍阿迎不会已经—— 这样一想,只觉心头酸涩刺痛难抑,提着剑便上了楼。 刚上几个台阶,一个小厮便躬身上前,“世子。” 谢承奕耐心全无道:“阿迎呢?” 小厮后撤一步,躬的更厉害了,“世子,您随我来。” 谢承奕跟在后面,阴郁着脸。 看着这雕琢精美的门窗,还有是不是缭缭绕绕的脂粉香气,谢承奕满是抗拒。 忽然,门被从里面打开,“世子,请进。” 错然的谢承奕抬脚而进,抬眼望去,只见,身着杏色团锦琢花群,长发半挽,斜插两只玉钗的霍阿迎正端然的坐在桌边饮茶,好一副休闲惬意的模样。 “你——”谢承奕不知如何询问,在他印象里,一旦入了青楼的女子哪个能逃过魔爪,再不济,被看管起来言语相逼也是有的吧,可你看这霍阿迎,容色更显娇柔,眼底毫无惧意,哪里有被逼迫之象? “世子万安!”花姐笑容满面的凑近。 “在下只是请阿迎姑娘进来喝杯茶,世子莫要误会。”花姐解释道。 谢承奕一瞥,“到青楼喝茶?” 花姐一滞,不由的被谢承奕的神色吓住。 霍阿迎这才起身,“世子何须生气?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说完,走向谢承奕,“世子,寻我是何事?” 谢承奕没再给霍阿迎说话的机会,直接拉起她的手,奔门外走去,这里,多一秒他都不想她在这儿…… 刚走出怡红院,霍阿迎便挣开了谢承奕,揉了揉被拽的疼了的胳膊,狐疑道:“世子还没说找我做什么?” “随我回去!”谢承奕脸色极差。 霍阿迎轻笑,“世子这是反悔了?”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谢承奕看向霍阿迎。 霍阿迎一怔,果然是财大气粗,只是,她也不是什么钱都赚的,“我得先知道回去做什么吧?” “我是救了你!难道回侯府不比在这儿强?”谢承奕对霍阿迎的抗拒有些不满,他生怕她受一丝伤害,她是一点不懂。 想想勾心斗角的大院儿、生子争宠的世家,霍阿迎真不觉得侯府能有多好,当然,青楼这地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是两个魔窟罢了。 “你得先说做什么,要是不划算的事情,倒也没意义做。”霍阿迎像一只浑身带刺的野猫一样。 谢承奕只得说道:“过几日你需要随我进宫一趟,以后,在侯府你以主子自居,每月可以给你一百两,吃穿用度不用你担心,怎么样?这样的条件可以吗?” 既然霍阿迎只认钱,那就以钱打动吧。 霍阿迎眉头一动,原来是有求于自己啊,一个月一百两,吃穿不用担心,这买卖也不是不能做啊…… 第十七章 来头 松鹤院。 “阿迎回来了吗?”老夫人一夜没怎么合眼,脑子里尽是零零散散的片段回忆。 苏嬷嬷赶紧奉上安神茶,递了一个云锦勾花腰枕,软语道:“已经回来了,世子在照看着。” 老夫人眉头一松,似庆幸又似歉意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苏嬷嬷伺候了老夫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老夫人这样的神色。 “老夫人,您似乎对这个阿迎格外上心。”苏嬷嬷轻问。 老夫人思绪飘远道:“苏檀,你觉不觉得阿迎头上的银钗很熟悉?” 苏嬷嬷:? “芳絮,其枝的女儿啊……” 苏嬷嬷浑身一震:“那、那是——” “兜兜转转,我还能看到这支银钗,是幸还是不幸?”老夫人幽幽道。 “那老夫人的意思是?”苏嬷嬷凝色道。 只见老夫人阖上双眸,喃喃道:“以后多关照些,既是有缘来,或许是让我弥补一些遗憾吧……” *** 松华院。 晋阳王世子妃,自家的嫡女,谢鹤君此时正坐在母亲床边。 “承奕这是要把我气死啊!那是个赌棍之女,下贱胚子,怎能留她在府啊???”关玉兰听到儿子巡回霍阿迎并送她回了倚梅院,当下就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这会子心头还发堵呢。 谢鹤君轻轻侧头看了一眼外面忙着的金铃和银铃,端起燕窝,舀了一勺递向母亲嘴边,不紧不慢道:“母亲,听父亲说此事不可再提。” 关玉兰摆了摆手,这个时候就是琼浆玉露她也喝不下去,“我这不是心里发堵给你诉诉苦吗?” 谢鹤君泰然自若道:“既然事已至此,就不要再有微词,否则,家宅不宁事小,皇恩动荡为大。” 想想侯爷的烦躁,关玉兰也明白女儿字字在理。 “现在整个侯府都乱透了,松白院虎视眈眈想找我错处,你爹又是个没耳根子的,如今连你这一向扛事的弟弟也来给我添堵,你说,我能不焦心吗?”关玉兰话锋一转,整个人又低眉委屈不行。 谢鹤君叹了一口气,语气是淡漠无比,“母亲若是日日这么满腹牢骚,只怕父亲只会离您越来越远!” 关玉兰被女儿一句话噎的半天没做声。 “您是这侯府的主母,将来承奕建功立业,您就是镇守谢家的老夫人,再受宠都要在您面前屈膝称小,您还求什么?”谢鹤君语调越发清冷。 这时候,关玉兰似乎才察觉到一丝异样,“君儿,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谢鹤君旋即恢复神色,“没有,女儿知道这些话不中听,只是,在这府里怕也没人敢这么直言,女儿再不说出口,母亲您又怎能知道局势危急呢。” 关玉兰深深叹息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这偌大的侯府怎么可能事事顺遂,不过,比起你面对的晋阳王府事情少多了。” 谢鹤君眼神幽幽,心思也飘忽了。 “对了,这段时间你过的怎么样?”关玉兰收拾好心情,这才想起关切问女儿。 谢鹤君微微一笑,“挺好的,你就不用操心我了。” 关玉兰欣慰的拂了拂女儿的头发,“那这次就在家多住几日,好好陪陪我,正好也陪陪你祖母。” 谢鹤君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君儿,你要不要换个地方住?毕竟,承奕——”关玉兰柔声道。 谢鹤君从不在意这些,“若是我换了住处,才会被人妄议,承奕是我弟弟,没事。” 听了女儿这般说,关玉兰才放了心,“你这样说倒是没错。” “母亲也不用担心,承奕到底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乱来的,母亲只需把这侯府管理好了就行。”谢鹤君尽量劝慰道。 “嗯,好,大抵是母亲老了,才会这么焦虑吧。”关玉兰没来由的低落了一下。 谢鹤君一笑,“您这还没抱上孙子呢,就开始说老了啊,要是让祖母知道,又该说您了!” 关玉兰微微嗔道:“你这孩子!行了,这也没什么事,你回去休息吧。” 谢鹤君依依起身,行了礼,“那鹤君就回去了。” 从松华院抬脚出门。 伺候谢鹤君的婢女平儿低声道:“王妃,您怎么不说王爷的事呢?” 谢鹤君眼底流动忧伤,“说出来又有什么用,侯府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平添烦恼罢了。” “可世子不一样啊,世子乃是北晋的镇远将军,单是说他的名号都能号令无数人,只要世子能去敲打敲打王爷,他一定不敢如此对您!”平儿义愤填膺道。 谢鹤君摇了摇头,“你啊,想事太简单,承奕这次被召回京不就是皇上忌惮他的势力吗?我又怎能此时给他添麻烦,别说了,这事烂肚子里。” 平儿心中难忍,可她也知道王妃心里的苦楚,只求这在几天能缓解缓解吧。 *** 松白院。 柳妩彤软软贴在谢崇坤的身上,轻轻撩着谢崇坤的心口,软糯道:“侯爷,那个霍姑娘是什么来头,怎么还能和世子一起进宫呢?” 谢崇坤心烦意乱道:“我说过了,她是青州那边的侄女,这事儿,长岳没传达清楚吗?” 柳妩彤赶紧凑近了谢崇坤,软绵绵的身子几乎挂在了谢崇坤身上,“我这不是听外面的人胡说几嘴想弄清楚嘛,要是传开了,那不是有损侯府颜面啊。” 谢崇坤深深望着跳跃的烛火,意味复杂道:“她的事情就不要再打听了,若是从松白院传出什么闲话来,我可不轻饶的!” 虽是玩笑之言,柳妩彤却嗅到了一股警告的意思,侯爷能这么说那就会这么做,她虽然心里有小九九,却也知道什么是重什么是轻,“哎呦,侯爷你吓着人家了,妩彤就是问问,这松白院里的嘴哪个不严,我第一个收拾!” 谢崇坤这才搂紧柳妩彤入怀。 此时的柳妩彤更加坚定了,这霍阿迎不简单。 *** 松青院。 谢承奕坐在椅子上,静的出奇,脸色甚是骇人。 “世子,怡红院的事情已经处置完了。”湛力静侍说道。 刚刚说完,赵婵便端着雪燕进来,柔声道:“世子,这雪燕是大小姐今天送过来的,给您炖了一盏。” 谢承奕脸色阴郁,“谁让你进来的?” 一瞬,赵婵那脸色如酱猪肝似的,脸色一下臊红到耳根儿,不由得语无伦次道:“奴婢、奴婢——” “出去!”谢承奕厉声道。 赵婵哆嗦的放下雪燕,垂着头往外退。 谢承奕抬眸看向雪燕,眼神一动,出声道:“慢着!” 赵婵眼睛一亮,停了步子,“世子。” “把雪燕都送到倚梅院。” 赵婵的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了一样,刺痛不已,“是。” 随后,看向湛力道:“你明天去找两个小厮来松青院伺候。” 湛力幽幽的望了望门口的赵婵,又转头颔首,“是。” 门外的赵婵死死抠着凉亭的栏杆,切齿道:“霍——阿——迎!” 屋里,谢承奕搓了搓胀痛的眉间,“查到霁月楼的酒是谁动的手脚了吗?” “盛家大公子。”湛力低低说道。 “盛道桉?”谢承奕倒是没想到。 “不仅如此,您让我查的梁栋那边也传来了消息。”湛力紧着说道。 谢承奕抬眸,定定说道:“也是盛道桉捣的鬼吧。” 湛力点头。 谢承奕不由得嗤笑,“这个盛道桉还真是无孔不入!” “那盛二公子会不会也……”湛力忧虑道。 谢承奕并未直言,盛泽锡终究是盛家子嗣,按理说不能和他走的太近,只是,他亦是谢承奕看着长大的,心性单纯和他那老谋深算的老爹和诡计多谋的大哥并不相似,希望依旧是那个能交心的朋友吧。 眼下,他还无暇去收拾盛道桉,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十八章 阿迎的动力 夜半。 暗室。 “韩忠参见将军!” “赵艋参见将军!” “宋疾参见将军!” “黄岱参见将军!” 四人利落挺拔的半跪拱手,句句都彰显军人的刚毅和风骨。 谢承奕静静看着四人,语调虽轻,却见四人如耳提面命般的恭谨垂首听着,“军中可有何动静?” 韩忠回道:“自将军离开边境,南靖一直蠢蠢欲动,不过,鉴于我们之前的布防坚固,倒也没让南靖有任何可乘之机。” 谢承奕眉头紧锁,“南靖小王爷贺兰察已经伤好,有了他的坐镇,南靖相当于如虎添翼,边境虽说固防较好,可那小王爷一旦洞察我们的计划,边境就危险了。” “将军,这陛下是怎么想的,那齐王哪里带过兵,他在军营都是瞎指挥!我等还被他从带军将领中踢了出来,这口气,我是怎么都忍不下!”赵艋可是谢承奕手中最出名的悍将,他性子虽烈却也不至于忤逆军令,齐王这样出事很明显意有所指。 “将军,您什么时候能回去啊,将士都说只要您一声号令,誓死追随您!”宋疾凛凛说道。 黄岱也是随着附和,“就是,将军,咱们都认将军指令!” 几人说的义愤填膺,韩忠却压火道:“咱们是来给将军宽心的,你们这不是让将军难做吗?” 赵艋不服道:“这不是事实吗?” 韩忠瞪了他一眼,“事实就是陛下正想借此时机收回将军的军权!将军此时一旦有异动,陛下正好名正言顺扣个罪名!这谢家军之名此时对于将军可不是好事!” “嘶——”赵艋这榆木脑袋此时像是按了开关一样,瞬间清醒。 “你是说陛下是故意的?”宋疾仍旧有些不敢置信。 黄岱也像是拨开迷雾一般的恍然道:“怪不得!怪不得咱们几个都被架空军权了。” “那现在怎么办?”宋疾可不甘心多年打下的江山就这么被辜负。 谢承奕这才放了茶杯,眼神从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幽幽道:“等……” “等??”四人齐齐凝视疑惑道。 “是!只能等!韩忠都能看明白的局我若是不入,陛下岂不是更起疑?”谢承奕对这位陛下可不是那么崇拜。 “可南靖怎么办?”宋疾担心道。 赵艋一拍胸脯,咧咧道:“怕他做甚!他南靖只要敢伸手,我定杀他个片甲不留!” 韩忠一直蹙眉深思,赵艋越是这样说,他的心里的一个想法越是清晰,试探问道:“敢问将军可是就等着南靖伸手?” 谢承奕赞许的看了韩忠一眼,论说他带的这几个过命将领,有勇还有谋的当属韩忠了。 黄岱脑袋一转,也明白过来了,眼睛晶晶亮道:“怪不得将军从回京之后便大张旗鼓的出入青楼喝个花酒,原来是为了麻痹南靖啊?” 谢承奕微微颔首,“此计可好?” 韩忠点头:“好!” 赵艋狂夸:“必须是好啊!” 宋疾忍不住伸出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万一乱套了呢?”黄岱不是不信将军,他是不信齐王。 谢承奕定定看向几人,犹如托孤般的郑重道:“所以啊,需要你们坚守!” “将军,齐王都把咱们撵出队营了,怎么坚守……”提起这事儿,宋疾都要炸了。 “你们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其他,不必多想。”谢承奕三分淡然七分郑重道。 “不多想?”黄岱觑着谢承奕面色凝思。 韩忠脑中一动,即刻明白了将军的意思,躬身颔首道:“属下遵命!” 其余三人相互一看,便明白了谢承奕的“用心”,齐齐坚定拱手道:“属下遵命!” “你们不必再进京,若有急事,信鸽传报!切记,小心行事!”谢承奕看向几个人的眼神里除了吩咐还有嘱托。 直到四人漏夜而出,天际也几近将明了。 *** “世子,睡会儿吧。”湛力看着主子面色晦暗,禁不住想要劝解一下。 睡?他倒是也想,只是,白日倒还好,现下过了瞌睡的劲儿,整个人的脑子出奇的清醒。 谢承奕一袭月色宽锦素袍,端坐在石桌前,手抚酒杯,眉间微皱,似乎在思考什么。 不知怎的,这会儿夜深人静之际,他竟有些动情。 十年禁欲,一朝失算,他原以为自己并不当回事,可听到要接阿迎的时候,他就有些心跳加快了,去找阿迎的路上,他有想过,其实,侯府里养一个女人倒也不是难事,可谢承奕决不允许任何事情失去掌控,那种无力的痛感,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此时,他静坐于此,便是在想对策,如何让自己的生活恢复到之前不受波动的状态。 “湛力!”许久,谢承奕淡然唤了一声。 湛力随后进门,“世子。” “收拾东西,我明日去别院住。”谢承奕大约想着眼不见为净。 湛力一愣,“去别院?您连侯府都没怎么住过,别院那儿更是不经常打扫,怕是不宜住人啊。” 许是实在不理解,疑惑道:“世子,为何要住别院?” 谢承奕眼刀一甩,“怎么?我还要向你报备?” 湛力脸色一滞,赶紧摇头,“属下逾越!” “找人收拾收拾吧!明日就住过去!”谢承奕这心里跟大浪翻涌似的,总不平静,语气都有些不耐烦。 湛力虽不理解,稍稍解释道:“世子,您若想出去住,老夫人那儿……” “无妨,这两日祖母身子无大碍了,我即便出府也不打紧。”谢承奕说道。 湛力这才颔首,“是。” *** 倚梅院。 “不要……不要……”躺在床上的霍阿迎眉头紧蹙,手紧紧攥着被角,似乎正在经受什么难以言明的痛楚。 素笺急急安抚道:“姑娘不怕,已经到家了。” 可这安抚似乎没怎么起作用,阿迎额间的汗越来越密,眉头也越锁越紧。 “姑娘!姑娘醒醒!姑娘醒醒!!”素笺怎么唤,阿迎都没反应,这可吓坏了素笺。 “霜儿,霜儿,去喊徐大夫!”素笺喊道。 霜儿一骨碌爬起来,赶紧往府里的药房奔去,“徐、徐大夫、救、救命……” 徐匡一个惊醒,连忙起身去开门。 霜儿小脸涨红,“姑娘好像有事!” 徐匡急急赶来。 进屋便听到阿迎如泣如诉的攥着掌心道:“不、不要!娘亲,不要!哥哥!” 素笺连忙对进来的徐匡描述道:“徐大夫,姑娘这会儿高热了,胡言乱语的,您快瞧瞧!” 徐匡一敛衣袖,伸手去试霍阿迎的额间温度,不由得一惊:“嘶!这么烫!” “您快想想办法吧。”素笺看着阿迎这样,实在是着急。 徐匡谨肃道:“别急,别急,我现在去煎药!” 阿迎恍惚中似乎回到了九岁那年,爹爹又赌输了银子,眼睛熬得猩红失去理智的他竟把娘亲签了卖身契欲送进青楼,一心一意爱着爹爹的娘亲心如死灰,绝望的看了看阿迎,便决然的在屋里悬梁自尽了,阿迎死命的想要推开那扇门,她那么小的身子推得满身伤痕却仍旧推不开门,只得拍着门哭求娘亲,唤她,想让娘亲看看她,可怜可怜她,可她的力气太小了啊,不管怎么做都似乎是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透过门缝看着娘亲一点点咽气。 最后,还是哥哥撞破了门,冲了进去把娘亲抱下来的,哥哥抱着娘亲冰凉的身子,死寂一般的瞧着门口数钱的爹爹,那一刻,阿迎只恨不能一剑抵死亲爹,同一天,当几个人牙子拉着哥哥走的时候,阿迎都快哭断气了,护她的娘亲没了,护她的哥哥也没了…… “姑娘,快醒醒!姑娘——”素笺一直焦急唤着。 霍阿迎只觉坠入冰层时被人狠狠拽着,一惊,幽幽醒了。 “姑娘,你醒啦?”素笺看到阿迎醒来,又哭又笑道。 阿迎打量了一周,这才想起来又回来了,挣扎着起身。 “没事,做噩梦了。”阿迎闷声道。 素笺拍着胸脯,“姑娘没事便好。”随后,便赶紧递了杯水。 阿迎端着杯子,思绪久久不能平静,她死过好几回了吧,这次,她就是爬也要爬到谁都伤害不了她的地方…… 入夜。 当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霍阿迎悄悄起了身。 锦盒里的银票规规整整的放着,阿迎又不放心的数了数,嗯,有两千三百五十二两了。 不知道哥哥最终被卖去了哪儿,也不知道哥哥是死是活,阿迎唯一知道的是哥哥一开始是被人拉去了杭州,不过,阿迎知道哥哥那么爱她一定也在拼命活着想要找她,就像自己现在一样,而倘若活着,那么赎哥哥的这笔钱就要很多很多,多到她咋舌,多到她以前想都不敢想,多到她拍下银票随时能带走哥哥才可以,而眼下的她没有任何资本,只能靠绝对的足够的钱去救出哥哥。 她常常幻想着,等到救出哥哥,她一定要给哥哥开一间书院,小时候,哥哥最喜欢读书了,只要能熬到寻回哥哥,她就有了希望。 如此一想,霍阿迎的心底才幽幽有了那么一丝光亮。 眼下看,赚钱最快的便是这定阳侯府了,只是,这样挣钱的速度还是太慢…… 第十九章 来钱快 松青院,一大早,湛力就安排了几个小厮在收拾东西。 赵婵远远看着,心中甚至急躁。 趁着一个小厮出来的时候,一把扯住小厮,“哎,这是做什么?” 小厮看着这样急切的赵婵,不由得挠挠头,“把东西搬到别院啊。” “别院?搬到别院干什么?”赵婵一脸惊诧。 小厮不解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赵婵愣愣几秒,放开小厮,心里拔凉拔凉的,喃喃道:“万一去了别院我就更没机会了……” 直奔松华院的赵婵赶到的时候,夫人还没起。 金铃走至内室,轻轻出声道:“夫人,松青院有事要报。” 下一刻,便从里面传来端淑的声音,“进来吧,伺候我起来。” 金铃一招手外面伺候的丫鬟婆子,这才轻脚进去,撩开帷幔,便看到脸色疲惫的夫人,“夫人可是昨夜睡得不安稳?” 关玉兰微微叹气,“睡得浅,王妈妈呢。” 金铃轻声回道:“王妈妈说给您熬些补气血的粥,这会子应该在小厨房。” 关玉兰点了点头,说到头,关心她的也只有王妈妈了。 “对了,承奕那边怎么了?” 金铃一边伺候着关玉兰穿衣,一边觑着她的面色,“刚刚赵婵过来,说是世子要搬去别院住,这会子正在整理东西呢?” 本来一脸疲惫的关玉兰倏地的一下扭头惊讶道:“别院?” 金铃颔首,“是啊,别院又潮又冷,几乎每月才打扫一次,配备的丫鬟和用品都不完善,去那住不甚舒适吧?” 关玉兰疑惑道:“不是住松青院住的好好的,怎么想着去别院呢?” 金铃摇了摇头,“这奴婢就不清楚了。” 关玉兰琢磨了几下,还是觉得不妥,便对金铃说道:“你随我去瞧瞧!” “是。” 赵婵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转圈圈,直到看见夫人一脸急色的走了出来,心底才算有了指望,“给夫人请安。” “你那主子为什么去别院啊?”关玉兰这急性子脚步未停的走着说着。 赵婵极快跟上了夫人,“奴婢也不清楚,一早起来就看见世子在收拾东西了。” 关玉兰一脸不满之色道:“你没近身伺候吗?” 这话可算是说到赵婵的痛点了,满目不甘道:“昨晚,奴婢给世子送了一碗燕盏,世子也不知怎了,说都送去倚梅院,并说不准奴婢再近身伺候了。” 倚梅院…… 这话一出,关玉兰心口就揪起来了,要不是侯爷吩咐不能撵走霍阿迎,关玉兰高低要把霍阿迎扔到护城河里喂鱼,她只觉得是从这女人来府里才让一切都不顺遂的。 压着怒气的关玉兰不一会儿便走到了松青院门口。 湛力正在吩咐小厮搬东西,“都轻一点,别碰碎了!” 下一秒,便看到了夫人。 “夫人。”湛力躬身请安。 关玉兰眉头一皱,“承奕呢?” 话刚落,谢承奕便拿着书走出来,不自知的说道:“湛力啊,这本书——” “母亲?你怎么来了?” 关玉兰上来就斥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啊?” 谢承奕看了一眼瑟缩的赵婵,心中明了道:“我在府里待的闷,去别院住两天,正好也松松筋骨。” 关玉兰再斥责还是心疼居多,“你在边关松了十年筋骨还不够啊?这好不容易回了京城,也不待在娘身边……” 谢承奕早已不太习惯这样的亲昵,“我又不是去远地方,拢共就几脚功夫。” 关玉兰也知自己管不了儿子了,便瞪了一眼儿子,“我不是放心不下你吗?你说你整天玩这些刀枪剑棒的,什么时候能静下心来,成个家,找个心仪的妻子?” 谢承奕不由得头皮一麻,又来了,“行行行,我保证过了这段时间就听你的,仔细去考虑一下人生大事。” 关玉兰紧接着跟上道:“以后的事我也管不了太多,可你不能总和那帮老爷们待一块!等边关之事一定,你就要老老实实在家见姑娘!” …… 谢承奕一脸黑线,关玉兰熟视无睹道:“这事没商量!要不,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儿!” 谢承奕也不想再说什么,投降道:“行,知道了。” “还有,我觉得你身边的赵婵伺候的挺好了,没个女人伺候也不行,就算去别院,也带着伺候吧。”关玉兰有自己的心思,这个赵婵心思单纯,关于儿子的所有事都能及时通知她,也让自己省了不少心思。 谢承奕本就觉得可有可无的事情,随口道:“知道了。” *** 一切收拾就绪,上马车的时候,湛力打听完消息便来回复谢承奕,“世子,阿迎姑娘病了。” “昨日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回来反而病了?”谢承奕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抬眸问道。 湛力摇头,“素笺说许是做噩梦了,一直在发抖。” 谢承奕凝眉,凭她昨日那样的【镇静】,能做噩梦倒是真没看出来,只是,这话听着,心里怎么有点不落忍? “世子,还走吗?”看出主子的不大对劲,湛力觑着面色问道。 谢承奕原本就是不想让阿迎再搅扰自己的心绪才要去别院,这会只觉心头烦躁,干什么也没心思了,锁眉道:“走、走、走。” “那个,让徐匡仔细照看着,别让一些人搅了她的清静。”谢承奕说完这句话便闭目养神了,湛力只觉世子看起来更躁了。 湛力想了想,还是说道:“世子,这个东西应该是阿迎姑娘的吧,昨天掉在马车上的。”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支银钗。 谢承奕眉头一皱,这不是那天抵着自己的银钗吗? “世子,要现在给阿迎姑娘送过去吗?”湛力问道。 谁知谢承奕接过银钗,竟往自己袖中一放,继续闭目养神,“不用,病好之后,让她自己来取!你派人告知一声就是了!” 湛力:……(这还没出府呢?) *** “素笺,我出去一趟。”高热刚退,霍阿迎便裹了披风,带了面纱,整个人包裹的就剩眼睛了。 素笺一愣,忙说道:“姑娘,你身子不适,再加上你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不如等我忙完随你一起去?” 霍阿迎连忙回道:“不必了,你先忙,我只是去买一些胭脂水粉。” 既是如此,素笺才颔首,“是,那姑娘小心些。” 霍阿迎特意差了辆马车,绕过长街,直奔城西的一个茶楼。 “田叔,你先拿着钱在楼下吃茶,我去楼上拿个东西马上就下来哈。”霍阿迎笑着递给车夫田叔几颗银瓜子。 田叔自是喜不自胜,连忙说道:“阿迎姑娘,你去忙吧,我就在这候着。” 霍阿迎这才噔噔噔上了二楼。 “叩叩叩!”霍阿迎四顾无人后敲门。 下一秒,只见竟是花姐开了门,惊讶又赞赏道:“我以为姑娘今日不会来呢。” 霍阿迎妥帖道,“我既说了是长久的买卖便不会食言,做生意嘛,讲究个诚信为主,花姐既然肯做我的伯乐,我怎么也不能让花姐失望不是。” “行!就凭姑娘这句话,你这朋友我交定了!”虽堕入花巷,可花姐也是个仗义之人,她敬佩霍阿迎的胆识也欣赏她的头脑。 霍阿迎深深给花姐鞠了一躬,“花姐的恩德,阿迎永不敢忘!” “姑娘大可放心,花姐在这京城里最明白的就是明哲保身,京城里的流言蜚语,我不关心也不在乎,自然不会说出半个字,绝不会给姑娘添一点麻烦,我在乎的向来只有赚钱。”这大概是阿迎最希望听到的,眼下她和谢承奕共为命运共同体,决不能让任何可能的意外发生。 霍阿迎微微颔首,随后掏出一张谱子,“花姐,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做,我保证,三天之内,必有回应!” 花姐正喜欢这样爽快的主儿,当即拍下二百两,“姑娘辛劳,事成之后,另有钱银!” 霍阿迎收下银票,淡淡道:“每月初五、十二、二十七,我便在此处等花姐。” 花姐看着谱子的眼睛都要直了,嘴角的笑是怎么都压不住,只恨没有早点遇到霍阿迎,连连应声道:“放心,阿迎姑娘,今后咱们联手,何愁这京城花魁不长久在我怡红院呢!” “只是,阿迎姑娘,不是花姐爱打听哈,你说世子为了你那般上心,你安心做个妾室不好吗?干嘛这么委屈自己啊?”花姐见过那么多男人,可像世子这样的男人,还是第一个,满京城都是世子洁身自好的传闻,如今一心一意吊在一个小女子身上,还不上赶着啊。 霍阿迎看了一眼花姐,满是通透的说道:“花姐,人各有志,我吃不了那碗伺候人的饭,再说了——”想想一个月固定的一百两,霍阿迎摇了摇手里的银票,“跟着他也不见得比我自己挣得来钱快啊……” 第二十章 这女人,脸色变化真快 竖日。 天色晴的正好,微风和煦,抚肤徐徐。 “世子呢?”霍阿迎转身凝问。 素笺忙回道,“世子去别院了,还没回来呢。” “别院,这偌大的侯府还住不下他吗?非要去什么别院?”霍阿迎有些疑惑。 “许是世子想练兵了,从军十余年几乎不歇着,这冷不丁圈禁府里难免受不住。”素笺道。 “那叫欠打!”阿迎揶揄道。 “对了,我的银钗还在他那儿呢,等会你随我去拿一下吧。”那是母亲留给自己的遗物,要不是她这两天没怎么抽出空,早去拿了。 素笺应声道:“是。” *** 别院。 “这里怎么这么简陋?”虽然阿迎自小住的凄凉,可这里与侯府相比,别院还真就是只练武的地方,到处都是校场,训练用具,马匹,靶子,还没进去,就能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操练声。 素笺拍了拍灰尘,有些皱眉道:“不然夫人就不让世子来了,这里常年不怎么打扫,总不是个正经住处。” 霍阿迎倒是有些好奇,她幼时便向往花木兰英姿飒爽的故事,只恨自己花拳绣腿练个舞还行,练武,着实不行。 一小厮跑过来道:“阿迎姑娘,世子在校场呢,我领您过去?” “可以啊,正好我也瞧瞧咱们这些保家卫国的勇士是怎样的风采!”阿迎甚是有兴趣。 倒是素笺一拉阿迎,“姑娘,校场到处尘土飞扬的,又满是操练的汉子,您到底是个女儿家,又是侯府的表姑娘,不管是身份还是旁的,实在不大适合前往,不如先去偏厅等一下吧,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素笺总觉得世家姑娘得有一定的矜持和疏离,这样才能免了让一些人嚼舌根子。 阿迎不禁有些失笑,她竟忘了现在是侯府家的表姑娘,再也不是街边迎笑的普通女子,自然是事事都需要记得一个分寸,更何况现在身为世子表妹,更得注意仪态礼节,于是,颔首道:“那就先去偏厅候着吧。” 小厮并未说什么,先是领着两人去了偏厅,而后,奔去校场。 对着身着束口深枣色练功服正在拉满长弓瞄准靶子的谢承奕回复:“世子,阿迎姑娘在偏厅等您。” “咻!”长箭直直射出,下一秒,守卫扬旗,正中靶心。 谢承奕这才扭头道:“你没说我在这里吗?” “说了。”小厮道。 湛力倒是有些微微的失望,这里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而来这里受邀的女子,她可是第一位。 不过,显然人家并不在乎。 湛力在一旁宽解说道:“许是阿迎姑娘不大喜欢校场这破马张飞的操练模样,毕竟是女子呢。” 谢承奕一副索然无趣的样子随意扔了长弓,淡声道:“去偏厅吧。” 湛力心里发毛似的接住长弓,心里猜不透世子想干嘛,这里有什么可看的,除了老爷们儿就是撩蹄子撒欢奔跑的马儿,阿迎姑娘能喜欢这些? 偏厅里,阿迎未坐,她是对哪儿哪儿都好奇,悠悠走走。 红木漆桌上摆的不是花瓶古董,倒是各式各样的刀剑,竟还有一柄短箭。 阿迎好奇的拿起短箭,仔细的看了看,喃喃道:“这短箭有些年头了呦……” “别碰!那是世子的心爱之物!”刚刚泡好茶的赵婵一进门便冷色说道。 霍阿迎凝视了几秒赵婵,女子直觉,她感觉这赵婵好像对她有敌意似的。 “别院比不上府里,姑娘莫要嫌弃这茶。”赵婵虽说的是客气话,可这语气怎么听着一点也不客气。 霍阿迎静静放下短箭,与素笺对视一下,幽幽道:“我只听说别院里操练士兵,倒没想到女人待久了也会变得粗声粗气啊。” 赵婵立马凝色。 霍阿迎虽答应进侯府,可没说要连丫鬟的气也受着,若这人是世子的心上人,那还好谈价钱,可这像吗? “姑娘,这短箭是世子十八岁那年亲上战场时给自己留的,意义寻常,旁人是不让碰的,奴婢也是怕世子生气。”赵婵见霍阿迎一直静视看她,心里不免打鼓,软了几丝语气解释道。 霍阿迎这才回应道:“哦?这样啊,不过,你怎么确定我就是旁人呢?万一我这表妹可以碰呢?” 赵婵脸色不免难堪,低眉道:“是奴婢逾越了。” 霍阿迎满是得体的微笑,亲昵道:“没事儿,你倒也是忠心,一会儿见了世子,我定会好好在他面前夸你几句的。” 赵婵一怔,实没想到霍阿迎会这么说,虽心里狐疑,到底面上不能表露,对着阿迎躬身道:“多谢姑娘体谅,奴婢还有活儿要干,先行退下了。” 霍阿迎也不拦她,左右不是来找她的,何必因她生气,不值当。 倒是素笺,瞥了瞥赵婵的方向,“同是奴婢,也不知她到底在优越什么!” 霍阿迎只当没听见。 随意环顾的时候,便被一旁放置的兵书吸引了,轻轻翻开,掸了掸上面的灰尘,越看越觉得有滋味…… “没想到你还看得懂兵书啊?”刚进门的谢承奕便一眼瞧见了拿着兵书,聚精会神的霍阿迎,心里不禁有些惊讶。 霍阿迎一怔,有些恋恋不舍的放下兵书,浅笑道:“我哪儿能看得懂兵书啊,不过是想琢磨琢磨。” 谢承奕只用锦帕擦了擦手,衣服还没换,整个人显得干练许多。 “我这别院也没什么好茶,你将就着喝一口。”谢承奕自在坐下。 霍阿迎一脸的客气,“刚刚世子的奴婢已经说过这话了,不过,瞧着脾气不大好,世子该对身边人关切关切。”自打娘亲去世,哥哥被卖,霍阿迎就不再委屈自己了,因为她没有软肋了,索性,能不受的气就不受,她又不是出气筒,何必承受别人的遭弄。 谢承奕一愣,随即看了一眼湛力,湛力垂首。 “我此次来是想拿回银钗的,劳烦世子取一下。”霍阿迎面色温和道。 谢承奕这才刚坐下,茶还进口,于是,淡淡道:“不知放在何处了,要找,得费些时间。” 霍阿迎一听便凝了脸色,“世子,莫要开玩笑。” 谢承奕倒是觉得好玩,“一支银钗而已,我谢府这些日子给你的钱财够买一个铺子的银钗了吧?” 霍阿迎压下心底急躁,匀出了几分凝重,“那只银钗对我很重要,还请世子返还。” “谁送的?这么重要?心爱之人?”谢承奕静视。 霍阿迎瞧着谢承奕打探的神色,心里不禁暗诽,这世子倒是个好事精,怎么什么都想知道,要不是需要在他手心讨生计,她可要甩脸子的,想通之后,自嘲笑道:“我哪能和世子相比,这满京城都是您的倾慕者,我就是一个想要吃穿不愁的普通女子,对谈情说爱不感兴趣,银钗是家人给的,虽不值钱,是个留念。” “我怎么听着这话有一股酸味儿?我这人就是记性差,心情好记性才好……”谢承奕拿起茶碗盖,轻拨浮沫,无意瞥向霍阿迎。 直到这时,霍阿迎才算是看明白,敢情这谢承奕是故意的,于是放软姿态,礼节俱在,却比刚刚更多几分伤感,不就是想听好听话嘛,依依开口道:“此钗是我娘留下的唯一的遗物,也是我最后的念想,知道世子贵人多忙,还希望世子仔细想想。” 谢承奕端茶的手一顿,喉间滚动,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到底不忍再逗趣她,“湛力,去找找!” 湛力立即转身去了内室,只是,刚进去,便看到一个锦盒里规矩放好的银钗。 湛力仔细包好。 “世子。”湛力禀告。 谢承奕一扬头,湛力便走向了阿迎,“阿迎姑娘,您的银钗。” 霍阿迎接过银钗,笑着福身道:“多谢世子,阿迎就先不打扰您了。” 谢承奕话顿心口,只得看着霍阿迎毫无留恋的背影。 不由得叹道,这人真是,求人的时候真够柔,不求人的时候真够冷…… 霍阿迎这边刚准备上马车,湛力便追了过来,扬声道:“姑娘等一下!” 阿迎一怔。 湛力跑至跟前,拿着几本书,说道:“世子说这几本说姑娘爱看的话可以拿回去看。” 看着兵书,霍阿迎总不能当着湛力的面拂了他的面子,于是接过,颔首道:“劳烦湛护卫替我多谢世子。” 湛力颔首。 马车悠悠启动,房顶之上一手拿着酒壶的谢承奕正循着马车的方向望去,这女人到底想要什么? 马车内。 阿迎仔细的打开包裹着银钗的锦帕,只见这银钗比之前更有光泽了些,细细再看,这雕刻的花纹也比之前更清晰了些…… 第二十一章 生存录 从别院回来后,阿迎一直在想如何能让自己在这侯府过的轻松一些。 不说别的,若真遇到点棘手的问题,能指望上的谢承奕一时半会儿又回不来,祖母年岁那么大,她也不好老是叨扰,这件事,终究需要自己从根源上解决好。 如今的现状十分堪忧: 她目前的最大威胁:夫人(首要)、侯爷(次之)、王妈妈(再次之)。 最大的助力:祖母(能力强但要放到重要时候再用)、素笺(心好能力弱)。 不确定敌友的人:谢承奕(只能采取你进我退对策,主打一个不惹他尽可能利用他)。 万不得已才能用的人:王长岳(利用价值不大高,但总比没有好)。 至于其他人,可有可无。 既然捋了出来,总不能一直躲在倚梅院啊,显得自己多不懂事似的,毕竟,她眼下最大的银库就是这儿,赚人家的钱总得有赚钱的态度,尤其是祖母,给她那一千两白银的举动直到现在都觉得跟做梦似的,实在不能当做理所当然。 不过,想拉拢关系还得讲究策略个时机。眼下,侯府侯爷和夫人动不动就要解决了她,也确实让人不敢轻举妄动,万一让他们觉得自己另有图谋呢,那就不值当了。 如此一想,算了,以不变应万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让大家把她当成小透明,最起码当成存在感极弱的人吧。 但心意总要做的,甚是肉疼的拿出二百两银票,阿迎决定就用这些钱给所有人做个见面礼,她也没多少钱,这些还是牙缝里扣的,不说给大家弄些贵重物件了,胜在用心就行。 午膳之后,阿迎便和素笺一起去了布行。 看着这琳琅满目的上好锦缎、丝绸,阿迎是摸哪个都喜欢。 “这是上好的云锦,您瞧瞧。”伙计一看这般标致绝色的姑娘进来,赶紧迎了上去,伸手便指向了店面里最好的锦缎。 霍阿迎打眼一瞧,这云锦好是好,就是不够别致,这花色也是太普通了。 看霍阿迎眼神略过云锦,伙计忙推荐道:“小姐,这是蜀锦,做工比较繁琐,颜色较为鲜艳,正适合您这样的身份穿。” 霍阿迎对这伙计频频推荐不大喜欢,遂又信步看看。 恰巧,后院走出来位略雍容沉稳的女子,这女子一瞧霍阿迎的反应便对伙计说,“你先去忙吧。” “是,掌柜的。”随后,伙计便去招呼旁的客人了。 “小姐可有想要的面料或者花色?铺面有限,挂的也是百姓们常会买的款式,一些特别的面料会放置在库房,您若有心仪的面料,我可以差人去找找。”掌柜的满面和煦说道,一瞧这样的面色,霍阿迎就知道这夫人亦是个当家主事的性子。 “我想给长辈们做些衣服,最好是有质感一些,舒适为主。”霍阿迎浅浅一笑,回道。 掌柜的颔首,柔声道:“姑娘一片孝心,长辈们自是应该高兴呢,若是说穿着舒适的面料嘛,倒是有几匹,刚从暹罗运回来的,还未来得及摆出来,小姐不妨稍坐一下,瞧瞧如何?” 霍阿迎点头,“多谢。” 随后,掌柜的便吩咐下人去拿料子。 略等片刻,下人抱着几匹料子出来。 霍阿迎随即起身。 “小姐,您瞧瞧这些料子可还满意?”掌柜的抚着料子看向阿迎。 阿迎这才细看面料,初见,面料并不惹眼,可凑近了细看,才发现面料上有银丝暗纹,似水波一样,在光的映射下,极美。 触及面料,只觉外面较为平滑,翻看内里,却又极其软和。 这还真是不错。 “这面料倒是舒适。”阿迎喃喃。 掌柜的点了点头,“像这样的面料一般都是勋贵人家穿的,讲究个舒适考究,不过,重要场合穿的话会略显有些寡淡。” 霍阿迎侧目看向这个女掌柜,难得说的直接,“掌柜说的是呢。” 又细看了下这舒适面料和云锦、蜀锦,霍阿迎定声道:“既是如此,就多要几匹吧,把这三匹面料和上面的两种云锦都拿一下。” 掌柜一笑,立马吩咐下人:“把小姐要的布匹都打包好,稍后给小姐送到府上。” “不必了,我直接带走就是。”霍阿迎回道,这样大摇大摆的让人送东西进府,像是故意邀功似的,还没拉好感,别败光路人缘了。 “是。”掌柜颔首。 阿迎便耐心等着他们包布料。 “卓姐,咱们送进宫里的那一批绣品被退回来了。”一男子向掌柜的急色禀告。 卓掌柜惊道:“怎么会这样?” 男子面露难色道:“说是咱们的绣品样式太老,宫里的娘娘们不大喜欢了,这会子都退回了。” “这可是很大一批订单,若是都退回,怕是要损失不少钱银啊……”卓掌柜许是真急了,这会子一直在踱步。 霍阿迎沉色一直静视着卓掌柜的动静。 正好,布匹整理好拿了过来。 卓掌柜收拾好情绪,满是歉意道:“不好意思,小姐,让您看笑话了,这些布匹,给你送到马车上吗?” 阿迎转头对素笺说道:“素笺,你去引着他们把东西放好。” 素笺应声,“是。” 随后,霍阿迎看向卓掌柜,“掌柜送进宫里的是什么样的绣品?” 卓掌柜一愣,不明白霍阿迎问这何意,愣怔道:“荷包、团扇、绢帕之类的绣品。” “可否一看?”霍阿迎浅浅看着卓掌柜,眼底是笃定,亦是自信。 卓掌柜鬼使神差的想要相信眼前这个女子,“阿强,去把东西拿来几样。” 很快,阿强便各拿了一样进来。 卓掌柜摆成一排,狐疑的看向阿迎,“小姐,请看。” 不得不说,这卓掌柜的眼光倒也不差,图样都是时下用的最多的图样,只是,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等通用纹样。 “小女子倒是有个小小的想法,就是不知是否可用?”阿迎略显谦虚道。 卓掌柜即刻倾耳相听,“请小姐赐教。” “像这些荷包的话,不如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些亮点,比如以绣的图案为中心,封以线条优美的框线或是在原图案的留白处点缀一些灵动的小物,似臆想似画中画,不必很费功夫,形象即可,显得生动有趣一些。”阿迎略微一比划,卓掌柜便立即会意,眼中一闪光彩道:“这倒是有趣的多!” “宫里的主子们什么没见过,料子好不见得会引起注意,倒是设计精巧些会更容易引起关注。”阿迎看着卓掌柜,容色自在。 这倒是引起了卓掌柜的好奇,“小姐可对于其他绣品有建议?” 阿迎顺手拿起了一把团扇,轻摇几下,悠悠贴近闻了闻,俏皮道:“假花哪有真花香啊?” 只一句话便让卓掌柜有了思路。 无需多言,卓掌柜便十分恭敬道:“恕文卿眼拙,没瞧出来小姐是哪家的姑娘,这样的才情和眼力不一般呢。” 阿迎被卓掌柜说的莞尔一笑,“我不过是胡诌而已,掌柜的才是行家。” 卓文卿却也不打算白白要霍阿迎的好意,于是特意嘱咐身边的小厮,“去,把楼上的丝锦拿下来!” 等小厮下来之后,卓掌柜十分欣赏道:“这里是上好的丝锦,虽不多,算是文卿聊表谢意,小姐一定要收下,我即刻便遣绣娘连夜加工这一批绣品。” 阿迎连连摆手,“本就是一点拙见,实不敢收下这么贵重的丝锦。” 卓文卿却真心相送,半天僵持,阿迎才徐徐接纳道:“真是让文卿姐姐破费了。” “哪里,你这宝贵意见倒是帮了我不少忙!”卓文卿一直送着阿迎上了车。 “姑娘,我看啊,再待下去这卓掌柜真想请您做这玉兰轩的绣娘主事了呢!”素笺对阿迎姑娘的想法也是眼前一亮,她好像越来越觉得阿迎姑娘有风采了。 阿迎浅浅一笑,说实话,做绣娘也不是不行,只是绣品费功夫费时间费精力,挣的钱却不多,实在不是目前最好的谋生手段,不过帮卓文卿也有私心,万一侯府的钱挣不了了,她也不是毫无退路可言啊。 抚着这丝锦,素笺满是艳羡道:“姑娘,这丝锦您要做什么?” “嗯?”阿迎一怔,“还没想好。” “不如姑娘绣一条锦带,这颜色,世子正好用。”素笺抚了抚丝锦。 阿迎看了一眼丝锦,给谢承奕?她还真舍不得,于是,淡淡道:“先留着吧,我这穷家陋户的,有点家底不容易,别都送出去了,得用到刀尖上,用到重要的人身上。” 素笺一愣,姑娘也未免太过持家了吧?世子都不算重要的人了,谁算? 晚间。 阿迎展开了一个装订简朴的本子,郑重记下一行字: 铺面:玉兰轩(绣品) 掌柜:卓文卿(性情中人) 后路:可做绣娘 赚钱吸引力:六成(满十成) 略翻几下,阿迎才有切实的安全感。 本子上细细写着:霍阿迎生存录…… 第二十二章 进宫前的训导 霍阿迎嘱咐素笺把布料放好后,便一头扎进了房间,画图、裁样、比对,忙的不亦乐乎。 许是她的【透明】对策起了作用,倚梅院今日倒是真清静,本来要每日向老夫人和夫人请安,可老夫人最近在佛堂,夫人又不大愿意见她免了请安,这正如了阿迎的意。 用了早膳之后,刚刚放下绣针,想伸个懒腰,便看道素笺进来了,“姑娘,苏嬷嬷来了。” “苏嬷嬷?”阿迎一喜。 还没等霍阿迎再说话,门外就响起了声音,“霍姑娘醒了吗?” 霍阿迎心底一暖,是苏嬷嬷,连忙对素笺说道:“素笺,快替我迎迎苏嬷嬷。” 苏嬷嬷含笑走了进来,可看到阿迎的时候,眼底的疼惜又加重几分,眼眶一热,唏嘘道:“阿迎姑娘呦,咱们又见面了。” 霍阿迎委屈的嘴巴一瘪,“嬷嬷。” “别哭,孩子,不怕,这下回家了,就不怕了。”嬷嬷无儿无女,可对阿迎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哽咽的霍阿迎泪眼婆娑的看着嬷嬷,几度说不话来,她的娘亲若是还在,一定和苏嬷嬷一样慈爱。 “这几日在侯府可还好?”苏嬷嬷甚是关切道。 阿迎甜甜一笑,“嗯,好,一定是老夫人和苏嬷嬷照顾阿迎了,对不对?” 这话,苏嬷嬷就是爱听,丝毫不觉得是阿迎在讨巧,反而觉得这孩子灵气。 “咱们阿迎到哪儿都能好好的,老夫人也念叨着呢,说是等几日好好给你接接风。”苏嬷嬷慈爱的把阿迎鬓边散着的一缕头发拨了拨。 阿迎便眼神更柔了,这句是发自真心的,“阿迎真是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感谢老夫人和苏嬷嬷了。” 苏嬷嬷受用一笑,“那就过的好好的,咱们就开心了。” “姑娘啊,嬷嬷今日来,也是过来传话的,你呢,要是有不明白的,一定要说,知道吗?”苏嬷嬷郑重的看着霍阿迎。 霍阿迎重重点了点头。 “侯爷已经对外说你是侯府夫人的远房侄女,怕是之后还会和世子一起进宫,所以,老夫人要找人教导你礼仪和舞乐,这些话,你可听的明白?”苏嬷嬷紧紧盯着霍阿迎。 “阿迎明白,请嬷嬷转达老夫人,阿迎一定会遵循教导,绝不会出岔子。”霍阿迎软软说道。 苏嬷嬷这心啊才算定下来,谆谆道:“还有一件事,嬷嬷得让你知道,你和世子的事,侯府已经压下来了,你就权当没有发生过,若是有机会,老夫人说定会做主替你寻个合适的人家。” 霍阿迎眼眸微垂,“阿迎明白了,多谢老夫人!多谢嬷嬷!” 苏嬷嬷转头交代素笺道:“旁人就不要让她进倚梅院了,省的叨扰阿迎。” 素笺心领神会,“是,嬷嬷。” 而在倚梅院不断徘徊的巧儿几次张望都没瞧出个所以然,回到松白院后,还一直不信邪的找人打听倚梅院情况。 “侧夫人,没打听出来消息。”巧儿轻揉着柳妩彤的肩膀。 柳妩彤秀眉一挑,“这么神秘?” “倚梅院跟个铜墙铁壁一样,早晚都锁着门呢,确实瞧不出有什么异常。”巧儿有些泄气,说实话,整个侯府,她可是消息通,不管什么事,只要发生都能被她打听出来,可是这位霍姑娘倒是不寻常,整个就是神秘兮兮。 而翻书的柳妩彤思绪早已飘忽,这个霍阿迎到底什么来头,她可以不去招惹,却不能浑然不知。 *** 在与素笺和霜儿相处下来,霍阿迎也看得出来两人都是挺忠心的人。 “姑娘,这是我做的绒花摆件,劳烦姑娘得见世子了,帮我送给世子。”霜儿看起来甚是真诚。 “这倒是挺费功夫的。”阿迎不懂怎么做,只是瞧着这绒花工艺复杂,像是个费心的活计。 霜儿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随后,满目感激之色道:“我没什么贵重的东西能送给世子的,不过,他毕竟救了我一命,总要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为好。” 霍阿迎仔细端详着绒花,轻声问道:“你多大了?” 霜儿甜甜回道,“十一岁。” 霍阿迎应声点了点头,许是营养跟不上的缘故,十一岁看起来倒和八九岁差不多。 “姑娘,霜儿觉得世子挺在意你的。”霜儿看着眸色疏离的阿迎,忍不住说道。 霍阿迎浅浅一笑,“你懂得还不少啊。” 霜儿脸色一红,解释道:“不是霜儿懂得多,是那天世子的表现很明显。本来他在救我的时候一直是冷冷的,可一听我说见过你的时候,立马眼神就不一样了,就好像、好像眼里有了星星!嗯,就是猛然间亮亮的!” 霍阿迎心头一动,面上依旧平静,“好的,我知道了,不过,以后这话就不能再说了,若是让旁人听见,指不定以为我们有旁的心思呢。” “哦。” 霍阿迎静视着窗外,思绪纷纷乱乱,经过这次的被掳和鞭笞,霍阿迎比谁都清楚,不管时局怎么变幻,她能做的首要是自保。 *** 谢崇坤下朝之后便凝色派了长岳去唤谢承奕。 “父亲可说什么事?”谢承奕放下兵器,一边整理着装,一边问道。 王长岳微微躬身,“侯爷没说,不过,看起来,事情挺棘手。” 王长岳能看得出来的棘手想必是八九不离十,谢承奕容色不辨道:“走吧。” “对了,霍阿迎那边你且注意好,别让人打听到什么消息。”谢承奕离了侯府,便派湛力去通传长岳注意保护。 王长岳应声道:“除了松白院的人打听了几句,未曾有旁人靠近。” “好。”谢承奕沉声道。 就这么再未说话的谢承奕进了侯府书房文晖堂。 “父亲。”谢承奕微微颔首,王长岳在门口侍候。 “来!”谢崇坤一扬手。 坐定之后,谢崇坤眼神深邃的说道:“陛下说三日后设宴,到时候着你奉旨进宫。” 谢承奕的面容一半隐藏在了黑暗当中,晦涩不清的神情让人不觉冷冽。 “盛贵妃亦同日设宴,为初宜公主庆生,特意传话要霍阿迎同去!” 谢承奕整张脸上弥漫着警觉的意味,拧眉道:“盛贵妃?” 谢崇坤正是因此才惆怅,他是一点没明白陛下和盛贵妃的意思,若是阿迎跟着承奕还行,可若是阿迎独自赴宴,那便是危机重重啊…… “可是盛家做局?”谢承奕幽然看向父亲。 谢崇坤倒吸了口冷气,“若是被定欺君之罪,谢家可就完了……” 谢承奕自从回京之后,按理说应该进宫复命并等待朝廷的澄清,可陛下却像是故意一般,晾着谢承奕。而日常上朝时,又像是无事一般与谢崇坤交谈。这些反常举动一点点搅扰着京城暗流,这时候,发生什么事都是极有可能的。 “盛贵妃可还邀请了别人?”谢承奕像是想起了什么。 谢崇坤哪里能打听的那么清楚,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些关乎后宫,多打听无益。” “事已至此,担心没用,做好自己之事,才是上策。”谢承奕凛然道。 谢崇坤眸子一缩,“或者,一劳永逸,解决了她,便再无后患……” 谢承奕眉间一紧,“父亲可是忘了什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谢崇坤没料到儿子这般直白。 “盛家正想看到这种情况呢,你倒是遂了他们的意。”谢承奕冷冷说道。 “那——”谢崇坤也是满心焦灼,若不是担心出现意外,他又怎会出此下策。 “这三天只需把青州的事情讲与她听,只说是远房不必了解的那么清楚,她心绪清醒,也不是一般的娇柔女子。”谢承奕说道。 儿子已然这样说,谢崇坤也不好再说别的,“那要是这样的话,就名正言顺在侯府设个宴,让各院都见见她。” “好。” 此时,谢承奕的脑海中已经开始盘算,他要如何,才能保证霍阿迎无虞,既要在府里无虞,也要在宫里无虞…… 即日起,《迎良人》就上架了,欢迎大家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多多投票, 拜谢各位小可爱 第二十三章 你的喜欢底线太低 门外的王长岳听得一清二楚,阿迎一旦在侯府和宫里露面,只怕他的手再也触不到阿迎了。 可王长岳心里清楚,这样的情况或许也是阿迎最好的出路。 心中纷纷扰扰,脚下不自觉便走到了倚梅院。 看着倚梅院里摇曳的灯,王长岳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阿迎的那句:“长岳哥哥……”她那样的婉转凄凉,自己是那样的束手无策,已经成为了王长岳心底最深的遗憾。 “王公子?”素笺本要上锁,意外发现门口的王长岳。 王长岳晃了一下神,“哦,看看霍姑娘睡了没?” 素笺浅笑道:“还没呢,苏嬷嬷安排的教习姑姑刚走。” 王长岳点了点头,“她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亏王公子派人在周边巡视,没人打搅姑娘。”素笺自是发自肺腑道。 “好,没事就好。”毕竟是晚上,男女授受不亲,又是这样的敏感之际,他还是不添麻烦为好。 等素笺进屋之后,阿迎还有些疑惑,“怎么关门那么久?” “王公子刚刚在门口停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素笺简单回话。 阿迎手上的动作一滞,“王长岳?” “是啊,姑娘可能不知道,这几日王公子可是劳心劳力,一直往倚梅院送东西,还派人好生巡视咱们这儿,要不,姑娘可是有的烦呢。”素笺笑笑说着,霍阿迎却顿住了半晌。 “他?怎么会?”霍阿迎冷冷一嗤。 “王公子虽不姓谢,可是,一心为侯府着想,是侯爷和老夫人都极其信任所在。”这么多年,王长岳的一片忠心是连素笺都认可的。 霍阿迎却感受不到半点,毕竟她是被他掳过来的,初见的时候又是那样的打打杀杀,后面她怎么求他都没用,没好感,实在没好感。 “或许真的是忠心侯府吧……”后面一句阿迎没说,或许也因为她不是侯府的人。 她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贵人命,在泥沼里摸爬滚打是常态,在形形色色人里曲意逢迎是正常,她并不奢望这些贵公子们对她有什么别样的恩待。 “早点休息吧,明日还有的忙呢。”一旦脑子清醒,霍阿迎也就没什么执念了。 次日一早,王妈妈派人传话,要霍阿迎去一趟松华院,一同送来的还有几件华服和几套首饰。 素笺接过首饰的时候都惊呆了,歪头看向霍阿迎。 “多谢王妈妈。”阿迎不卑不亢。 王妈妈客气道:“姑娘收拾好直接去松华院就是了,此事是侯爷吩咐下来的。” “是。”既是侯爷吩咐下来,阿迎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在王妈妈转身走了之后,王长岳走近霍阿迎,低声道:“不必害怕,夫人不会为难你。” 霍阿迎往后稍退一步,依礼道:“多谢王公子。” 王长岳心中的忍耐已到极点,加之被阿迎这般冷待,一下情绪失控道:“阿迎!” 霍阿迎从王长岳灼灼的眼神里觉察到不一样的情绪,转身对素笺和霜儿说道:“你们先进去!” 素笺满是不安的看着霍阿迎,“姑娘……” “没事,放心吧。”霍阿迎挤出一丝苦涩安抚。 门外,霍阿迎衣袂飘飘的孑然而立。 “阿迎,我——”王长岳急于表白道。 霍阿迎眼神冷冷道:“你不用说了!” “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王长岳索性直白说了出来,再憋到心里,他就快疯了。 阿迎就这么凝视着他的眼睛,丝毫没有波动道:“喜欢?你的喜欢就是舍弃我去上别的男人的床?你的喜欢就是置我的危险不顾,满心都是你的忠心?” 两句话说的王长岳当即怔住,哑口无声。 “你的喜欢底线太低,我承受不起!”霍阿迎无悲无喜,语气不辨情绪。 被霍阿迎曲解一片心意的王长岳也失去理智一般,一把揽着阿迎的胳膊,赤诚的看着她承诺道:“当时,我实属无奈,可我真的——喜欢你,我明日就去向侯爷去求亲,我要娶你为妻!” 霍阿迎被王长岳捏的有些吃痛,可眼神仍那般直直撞入他的眼中,“王公子,别自我感动了,你愿真的不顾一切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你只是觉得你好不容易动了的情并没得到回应才会这般。” 几乎是一句话结结实实扎在心上的王长岳,眼底含伤道:“你这般看我?” 阿迎苦涩一笑:“你觉得我应该怎么看你?” 几乎是泄了防线的王长岳眸色黯淡,徐徐放开阿迎,“对不起……” 霍阿迎看了看王长岳,语气轻了半分,“王公子的心意,阿迎铭记于心,还请王公子给阿迎留一条生路。” 既然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王公子也逐渐恢复了理智,再次深深地幽幽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看着王长岳的背影,阿迎能感受得到他的心意,只是,若她不管不顾,谁都不会好过。而凭她现在的处境,还谈不上能享乐。 “素笺,陪我去松华院!”霍阿迎扬了扬热热的眼眶,眼神无比坚毅道。 金铃早早便在门口等待霍阿迎了。 “霍姑娘,里面请。” 霍阿迎微微颔首,提着裙摆进门。 打帘。 “夫人,霍姑娘来了。”金铃来禀。 关玉兰正由王妈妈陪着,侧目往门口一瞥,淡淡道:“进来吧。” 霍阿迎提着心气,离了几步远站立,“阿迎给夫人请安。” 关玉兰脸色冷肃,初见她时是惊艳她的容颜,此时竟觉得这女子的气质倒也不落俗套。 “坐吧。”关玉兰吩咐。 霍阿迎依依坐下。 “今日唤你来,是要给你先交代几句。”关玉兰咽了咽心底的不爽,冷色看向霍阿迎。 霍阿迎却像不知似的,浅浅悦色看向关玉兰,到底是当家主母,气派还是有的,旁人纵使再喜她霍阿迎,眼前这个当家主母不喜欢她一切也是徒然,想通了之后,整个人便柔了不少,“夫人尽管吩咐。” “即日起,你便是我青州母家的侄女,你父亲是关进保,母亲是霍文秋,在青州雾山以采茶为生,并不与青州关氏同住,因前段时间父母皆因山体滑坡而死,特来京城寻亲。这些,可记得?”关玉兰字字清晰的说道。 霍阿迎垂眸,“是,阿迎记得了。” “这几日会有嬷嬷仔细与你说青州之事,务必全都记住,另外,三日后,你会进宫觐见盛贵妃参加初宜公主的宴请。此次宴请或许会有刁难,需要你细细化解。“关玉兰从没想过这件事会闹到这个地步,可眼下情况所逼,她也只能祈求霍阿迎能逢凶化吉,为谢家别添什么乱子了。 这倒是霍阿迎没想到的,她竟要独自进宫? “可有问题?”看着霍阿迎略显犹豫的神色,关玉兰凝视道。 霍阿迎倒不是怕,只是,这是宫里,岂是寻常地方说说闹闹,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对,那她—— “阿迎只是觉得这任务艰巨,有没有缓和的余地?”霍阿迎试探问道。 此话一出,关玉兰厌弃的瞥了一眼,无比懊恼道:“缓和?谁不想缓和?我若是有办法不让你去,岂会自寻烦忧?” 霍阿迎:……(去就去,干嘛急啊。) “阿迎必定谨遵夫人教诲,一切稳妥而行。”霍阿迎马上变口,她可不想再挨呲儿。 关玉兰这才顺下半口气,敛着眉道:“你只要能安稳出宫,我保证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嘛,倒也不是没有吸引力,可这饼未免画的太远了些,还是实际些最划算,“阿迎多谢夫人费心,若是阿迎安全出了宫,只盼夫人能赏阿迎些钱银。” 关玉兰不由得嗤道:“放心,只要安全出了宫,我自会打赏!” 说完,幽幽往里留了余光…… “只要钱?”关玉兰微微拉长了声音。 阿迎不由失笑,她还能要什么? 要地位? 要名分? 别不自量力了,她能把这污遭的余生过的不那么艰辛已是不易了。 有那样的爹,那样的娘,那样的哥,这样的自己,她如何敢再走妄想? 阿迎不信情这个字,自小看惯风月场和大户人家的勾心斗角,男人的情太薄淡,太易变质,太没安全感,就像娘亲,一心一意信了爹爹,到头来还不是落了个烂泥一样的不值人生。 若说她有没有憧憬,她也曾问过自己,她霍阿迎的男人必要顶天立地,不会因她出身看轻她,不会因权势弃她,不会因她处事怀疑她,不会因她年老色衰坑她,也不会因其他女人玩弄她,如此,她才会心甘情愿去爱一个人。而这些,不管哪一条,在别人眼里都是痴人做梦,甚至是离经叛道。 远在异乡,又无依靠,那些憧憬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就像有个姐姐说的,她们这种人,总美色加脑子才能活的恣意一些,她能做的就是像野草一样肆意扎根,抓住每一滴水和养分坚韧的活下去! 于是,定定看着关玉兰,一字一字道:“是!阿迎只想要赏银!” 早呀,亲亲们 老规矩,打个卡,留个言,投个票呦 即日起,《迎良人》会进入付费pk,劳烦大家支持一下呀 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抱拳感谢) 第二十四章 双向心软 只见关玉兰身子舒展不少,走近霍阿迎。 不免轻视道:“那就牢记,与承奕之事,你也要守口如瓶,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关玉兰话题一转,脸色也晦涩了很多。 霍阿迎在这件事情上本就没有任何私心,被关玉兰这么一说好像自己有所图一样,不免凝了三分,她好像是她们求过来的吧?或是关玉兰以为她们这种女人只要遇到个有钱有权的男人就控制不住往上扑吧,可她也是人,怎能一直任由别人踩着心口摩擦,于是,淡淡道:“夫人,药是您下的,我也是受害者,况且,我一个黄花大闺女也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您说是不是?” 这样的话一下惹着了关玉兰,只见她腾的指着静静站立的霍阿迎,“霍阿迎,你也别以为我好声说话就拿你没办法了!我若是让你死,你活不到二更!” 王妈妈赶紧打圆场的去安抚关玉兰,“夫人息怒!夫人息怒!有话好好说!” 关玉兰恼的一侧身坐下。 王妈妈容色歉意道:“霍姑娘,这话您就冤枉夫人了,药是我下的,和夫人无关。夫人这样说也是不想毁了您的名声。” 毁不毁名声,霍阿迎不知道,可霍阿迎比谁都清楚,她们不就是怕自己黏上世子吗,即使如此,为了挣钱也为了日子好过一些,于是,扬头道:“夫人也不必忧思,我很清楚自己的分量和身份,我现下在候府能拿到钱,能吃饱饭不被人欺负,此事之后能凭借谢府荣耀有个谋生手段,再不济由谢府出头找了夫婿也算好的了。世子地位尊崇,我不会有半点非分之想!” 关玉兰被霍阿迎的坦荡说的有些讶然,她以为她会趁此讹上儿子呢,“你果真这样想?” 霍阿迎看着关玉兰的打量,容色略显定定说道:“与世子一夜之情本就是错误,我又岂会因为这一时错误断送自己的一生?侯府虽好,不适合我,荣华再多,不属于我的我也不要。况且,我也不喜欢世子这样的男子!” 既然话说的这般明了,关玉兰也算是放了心了,“你且放心,此事之后,我说到做到,不会亏待你。” “那阿迎就谢谢夫人了。夫人可还有事?若是没旁的事,我要回倚梅院听候教习姑姑的教导了。”阿迎垂首。 关玉兰现下十分满意霍阿迎的表现,不免容色清明道:“今晚,在南厅为你接风,正式向侯府介绍你,你回去好好准备。” “是,阿迎告退。”霍阿迎抬脚就走,丝毫没有留恋。 在霍阿迎前脚出门的时候,关玉兰松了一口气,悠悠道:“这下你听到了吧,这个女人满眼都是钱,可是半点世家之气都没有,张嘴闭嘴都是盘算,这是什么省油的灯?” 话毕,屏风后走出的谢承奕脸色阴郁。 “我本就没在意。”谢承奕面对母亲的逼视,淡声道。 “没在意?没在意你明里暗里帮她?”关玉兰向来喜欢一是一二是二,儿子这满朝闻风丧胆的将军竟为了一个赌徒之女上心实在让她接受不了。 谢承奕被戳中心思,“难道让旁人传出这些是非?” “你最好是没对她有任何心思。”关玉兰无奈又气愤道。 走在游廊,谢承奕第一次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况且,我并不喜欢世子……”脑海中再次回荡这句话。 *** 就在谢承奕走到角门处时,身后搅心的声音轻起:“世子……” 谢承奕一怔,随即恢复神色。 阿迎浅浅福身,得体而疏离道:“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承奕看阿迎穿的单薄,应是从松华院出来就一直在这等着了,于是,褪下自己的披风,无声的把衣服给阿迎披上。 阿迎心头一动,脸上徐徐发烫,这份心意,她不知该不该接着…… “若是不想着凉就披好,不是要换个地方说话吗?”说完,谢承奕便往马车方向走去。 见谢承奕神色不悦,阿迎一时之间也不敢太过随性,自己本就打算求人的,实不敢再提什么要求,只能默默随他走去。 “上车!”谢承奕坐在马车上,撩起帘子,沉色道。 阿迎抿了抿嘴,紧着容色抬脚。 待阿迎坐稳之后,谢承奕才低声吩咐:“别院。” 一路上,谢承奕的脸色都十分难堪,阿迎不由得心中打鼓,这个时机会不会不太好啊? 只是,现下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她听花姐说倒是打听了一星半点的消息,可再探查下去就没有进展了,花姐便劝她还是依靠世子力量才行。正因如此,她才抖着胆子来找谢承奕,不料,她可能赶的时机不大好,人家现在并不悦色。 那她一会儿如何开口呢? 若是谢承奕张口就拒绝呢? 若是他嫌麻烦呢?自己本身就是麻烦了,会不会提一些变态的要求? 呃,不不不,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总不能落井下石吧? …… 一路上,心里像是打了一场仗似的。 而对面的谢承奕时不时余光落向阿迎,只见这女人时而眉头紧蹙,时而懊恼悔恨,时而牙关紧闭紧攥双手,知道的是她有话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人牙子呢! 直到别院门口,两人也是话未说半句,心已波涛汹涌了…… “世子,到了。”湛力在外面禀道。 阿迎先是一怔,而后笑意乍现,几乎是半是逢迎半是讨好的说道:“世子,您先下!” 谢承奕依旧冷色,心里是对霍阿迎的表现更疑心了。 下了车之后,阿迎率先察觉出了一丝异样,别院的布局好像换了。 这一条石板走廊应是刚铺的,与校场之间也由栅栏相隔改成了竹林深深,操练声隐隐能听到,倒不是很吵了。 谢承奕在前面走着,霍阿迎便觑着他的步子在后面跟着。 直到进了偏厅。 小厮随即上茶,“姑娘,请喝茶。” 霍阿迎一怔,竟不是原来的赵婵了! 许是觉出了霍阿迎的怔神,谢承奕幽幽道:“赵婵被打发去别处了。” 霍阿迎一愣,“额……”随后,便狐疑起来,是因为她上次说的一句话? “想说什么话,说吧。”谢承奕一抬眼,湛力便带着小厮退了出去。 阿迎警觉的环顾四周,心思尽量沉静。 “我有一事想要求世子。”阿迎容色浅浅,随即起身,甚是恭敬。 谢承奕眉头一挑,先前她在松华院说的话还声声在耳,不由得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哦?你还能有事求我?我以为你什么都能搞定。” 阿迎镇了镇心思,迎上谢承奕的眸光,有一瞬的狐疑他的态度,可现在她只有这条路了,尽是内心真实反应也罢,或是心里本就未对谢承奕设防太深,她放下极强的自我保护,眼神戚戚,“世子可愿帮我?” 谢承奕绷着的心弦便松弛了分毫。 阿迎觑着谢承奕的容色,见他没有直接拒绝,便试探道,“我想求世子帮我寻个人。” 她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可以不在乎任何人说的话,可以放下所有的羁绊与情感,可,唯独哥哥,是她魂牵梦萦的人,为了哥哥,别说曲意逢迎,就是飞蛾扑火,她也愿意。 谢承奕静视霍阿迎,只见她眼神决然笃定,心里不由泛起一阵酸涩,到底是谁,能让绝情绝爱的她这般上心。 “谁?”谢承奕阴沉着眸子。 这副神色跟前两日来别院相比,那是截然不同,阿迎心里虽不解谢承奕为何如此,到底归咎于可能是大人物事多,有她不了解的压力吧。 “我兄长,名唤青野,十二岁时被人牙子卖去了杭州,今年亦有十九岁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便想着劳烦世子帮忙找找。”阿迎语中尽是真挚,柔中带伤徐徐说道。 本来想要为难一番或是奚落一番,可看到阿迎的这个模样,谢承奕 的冷色终究是有些撑不下去了。 “找人不是个轻松的活儿……”谢承奕并没有直接答应。 霍阿迎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生怕谢承奕觉得为难,立即表态道:“只要能找到哥哥,要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谢承奕被霍阿迎急切的脸色所触动,失笑道:“你能有多少钱?靠每个月府里领的一百两?” 霍阿迎只觉脸上烫的厉害,“我、我是没多少钱,可只要人牙子开得出价钱,多少钱我都愿意赎出哥哥……” 阿迎的声音越来越弱,再望过去,只见阿迎的眼睛里已经泛起泪花,似倔强的微微抬头,才没让泪花坠落。 也是此时,谢承奕才意识到阿迎为何口口都是钱,“你是因此才想要攒钱?” 阿迎一愣,没想到谢承奕会这样问。 “是。”阿迎低声道。 “我只能试试……”终究,本来从松华院气的要杀人的谢承奕败给了那可躁动的心。 阿迎旋即泪中带笑的惊讶道:“真的吗?” 许是被阿迎的笑容感染,谢承奕容色清明了一些,“我说只能试试。” 阿迎还以为谢承奕又会提很多无礼的要求呢,一路上在心里排演了很多种方案,让谢承奕可怜也好,和他做什么交易也罢,只要能帮着找哥哥,这就是最好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阿迎生怕谢承奕反悔,忙说道:“世子放心,此次进宫,我绝不会给世子添麻烦!” 谢承奕点了点头,静默的注视着阿迎。 阿迎只觉被谢承奕盯得有些发毛,既然话已说清,再待下去便不合适了,毕竟刚答应夫人,“那阿迎就先回去了。” 谢承奕闷声道:“嗯。” 看着阿迎离去的背影,谢承奕只恨自己入了阿迎的魔障,“谢承奕啊谢承奕,你的定力呢?你的原则呢?这叫上赶着知道吗?你到底在期待什么?”谢承奕幽幽暗问自己。 期待什么? 或许期待她的曲意逢迎里有那么一分真心…… 阿迎在回去的路上,亦是思绪纷杂,虽说世子没为难她,可她还在想世子为什么会那样神伤? “霍阿迎啊霍阿迎,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人家是世子,你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表姑娘而已!他开不开心关你什么事?你又算的了什么?” 仔细剥开自己的伪装,或许希望她能让他的生活多一丝向阳…… 早呀,大家 希望大家周末开心,欢迎评论,评分,收藏,投票哦 比心 第二十五章 夜宴的各怀心思 霍阿迎刚刚走出一刻钟后,湛力谨色禀告:“世子,韩忠有信来报!” 谢承奕思绪即刻归正,“走!” 展开信,细细查看之后的谢承奕阖上双眸,双手紧握。 “南靖小王爷有动作了。”谢承奕几近压制心底的颤动,这若是还在边关,他早就提上枪策马而袭了。 “要怎么给韩忠回信?”湛力那刻军人之魂在听到世子说南靖二字的时候,几乎是顷刻燃烧起来了。 谢承奕等了三年,就等这一刻了,三年前南靖小王爷与他在淝淮之战,可谓是轰动整个北晋,南靖小王爷虽是王爷却极有领军之才,两人可谓是旗鼓相当,一连酣战了七天七夜,北晋竟没有占得太大便宜,关键之际,谢承奕利用小王爷的自负,采用了离间之计方才偷取了南晋的边关城池,这也导致了小王爷的暴走,他立誓三年之后绝对要让北晋付出双倍的代价。 整个北晋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全然没有把小王爷的话当真,陛下更是觉得北晋实力雄厚无需再惧边境小国,连同谢承奕的奏本一同被搁置了下来,无奈之下,谢承奕只得加固防守边关,几乎日夜不离边关,谁料一封无名举报呈到陛下面前,在这个关键时候,他却被晾了起来。 三年已到,谢承奕有种感觉,小王爷来者不善…… “继续等。”这几乎是下下策,可谢承奕没有办法,他若是敢出手,便是连和小王爷对峙的机会也没有了。 “可边境不等人啊!”湛力急切道。 “这消息最快明日便会传到宫里,先看陛下如何处置吧。”谢承奕满心想为北晋维稳,可在天子脚下的他不得不相信一句话:君臣之别…… *** 南厅,夜宴,灯火辉煌,众人皆着华服笑颜而坐。 谢崇坤身为一家之主的威严,在此时,彰显的淋漓尽致。 关玉兰一身主母气派,那般的骄傲张扬,因为关玉兰深知外人面前,侯爷最是维护她。 晋阳王妃谢鹤君,自然是气度气质都无可比拟,再说,也正是谢鹤君的撑腰,关玉兰才更有底气。 柳妩彤携着幼子谢乘风袅袅坐下,连同穿着打扮都比平时收敛不少。才坐定,便看到谢承奕与霍阿迎前后脚进入。 谢承奕一身宽袖锦袍更显朗逸,步步生风,气场逼人到令人无法忽视;而一直神神秘秘的霍阿迎一袭月色素锦长裙配了简单几只玉钗,亦是明眸皓齿,清凡脱俗。 见着这样的霍阿迎,柳妩彤是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关玉兰要藏起来? 一旁的儿子谢承风眼睛都看直了,“这谁啊?” 柳妩彤没好气道:“夫人侄女。” 这下,谢承风更是来兴趣了,“娘,有没有可能——” 话还没说完,柳妩彤便直接打消念头道:“没可能!” 被煞了兴趣的谢承风满不情愿的要出去吃酒被柳妩彤一记眼刀瞪下,这场子可容不得儿子任性。 “娘,你在这不就行了,非要拽着我干嘛?”谢承风已有十五岁,是这京城里有名的公子哥儿,除了杀人不敢,他是什么都没落下。 柳妩彤被气的狠狠掐了承风一把,疼的承风龇牙咧嘴,压低声音道:“你没瞧着你爹和你祖母都在吗?非要出去干嘛,是不是又要去霁月楼找那些浪蹄子?” “说什么呢,娘?我是那种人吗?”谢承风撇嘴,眼睛却还直勾勾的盯着霍阿迎。 “是”,柳妩彤回答的可一点没有质疑。 “娘,这位仙女姐姐也太好看了吧……”谢承风身心躁动不已。 柳妩彤瞧了一眼儿子,“啪”的一下拍在了儿子头上,拧眉警告道:“我可告诉你,这女人你可不能打她主意,关家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谢承风不耐烦的点了点头。 巧儿抿着嘴,觑着谢承风的面色,贴着他倒了杯酒,脸和眼都灼灼不已。 谢承风悠悠的闻着巧儿略过的脂粉香气,眼睛随即漂移…… 老夫人看了一眼窃窃私语的柳妩彤和谢承风,眼神略略沉肃。 此时,柳妩彤可是无比后悔没让鹤霓回来,半月前,与承风同为双生子的妹妹鹤霓去了杭州,她平日里不怎么管鹤霓,加之杭州是谢氏祖籍又有老夫人首肯,就随鹤霓去了。若是鹤霓在这儿,她也能讨得了老夫人一点笑脸。 “娘,你等着儿子发达了,别说是侯府,就是整个北晋都尊你敬你,我一定让你不再受任何委屈!”谢承风看着落寞的母亲,拍着胸脯保证道。 柳妩彤这心里啊,那是暖暖甜甜的。 眼见所有人都到齐了之后,谢崇坤举杯,提声道:“今日,乃是谢府家宴,为庆鹤君归来,也庆母亲身体无虞!” 关玉兰一应人等举杯,微微倾身。 在这府里,鹤君虽比他们都地位尊崇,却谨记孝道,“鹤君祝祖母身体康健,松鹤长春!” 众人即刻同声道:“祝老夫人身体康健,松鹤长春!” “好、好、好。”老夫人看着围绕的孙男弟女,一脸的祥和。 谢承奕向来不喜欢说些客套话,敛着笑意沉静看着。 老夫人自是了解大孙子的性子,也不点他,只看到他在就安逸了。 一波酒水饮毕,众人的神色也微微舒缓了一些。 “承林呢?”老夫人瞅了一圈也没看见二孙子,不由得看向谢崇坤问道。 柳妩彤一怔,还真是,大儿子没在这呢。 “承林今日随我去了一趟刑部,现已在刑部任了令史,今晚我让他去拜见一下苏大人,也是礼节。”谢崇坤满是自豪的说道。 老夫人颔首欣慰道:“承林那孩子务实,是个好苗子。”说着,眼神幽幽的落到了一脸无所谓的柳妩彤身上。 柳妩彤苦涩一笑,令史官职,也值当宣扬? 谢承风一脸不屑的嘀咕道:“不入流的文书也叫官?爹可是开国功臣,大哥又是国之栋梁,二哥只寻到了令史是不是打咱们脸呢?” 不必儿子提醒,柳妩彤也是这般想的,自己对这亲生大儿子本就不甚喜欢,现在,更觉得他没本事了,人家谢承奕都快成气候了,他还只是小小令史,这不是明摆着扎自己眼呢吗?还不如不做呢! “阿迎啊,来祖母这儿!”老夫人特意提高了语调。 众人一瞧唤了清丽艳绝的女子,也都十分好奇的看着。 霍阿迎受宠若惊的陪笑着走近,“老夫人。” 老夫人浅浅悦色的对视着霍阿迎,笑着对鹤君说道:“鹤君啊,还别说,你这表妹阿迎倒是十分有心呢,自从来了侯府,可是没少陪我逗趣儿,眼下她无父无母,来京城投奔你的母亲,就看在她这么乖巧淑慎,咱们也要好好关照关照这孩子呢。” 关玉兰颇为惊讶,真没想到老夫人会这般看重阿迎,即便有故意给她【名分】的嫌疑,倒也是打着自己的旗号,长关家的脸呢,于是,对阿迎笑的甚是关切。 谢鹤君面上含笑的说道:“阿迎妹妹今后就把侯府当做自己的家。” “就是说呢,阿迎也是和您有缘,今后,也让阿迎多陪陪您,替咱们尽尽孝道。”关玉兰笑说。 霍阿迎连忙行礼,“谢姑母,谢姐姐。” 随后,更是郑重的向老夫人行了大礼,抬眸便是殷殷感激,“阿迎无父无母,多亏姑母和老夫人照顾才有了落脚地方,今后,阿迎一定竭尽全力侍奉老夫人和姑母。” 老夫人故作嗔怪道,“还老夫人呢?以后可不许这么见外了,喊祖母!和这几个孩子一样才是呢!” 阿迎心中一暖,甜甜道:“是,祖母……” 关玉兰不由得侧目暗诽,这是不是太过了? 谢崇坤看母亲这般高兴,容色有那么一丝深思。 唯独谢承奕,笑的甚是不自知。 “去见见侧夫人,免得下次见不认识你喽。”老夫人话里带话,笑着打趣。 有了老夫人的宠爱,柳妩彤岂敢视若无睹,笑着说道:“这位侄女长得这么美,我怎么能忘记呢。” 霍阿迎识趣的行至柳妩彤跟前,软软行礼道:“阿迎参见侧夫人。” “快起快起,哎哟,阿迎生的这般好看,肯定在青州很出名吗?”柳妩彤满脸笑意却让阿迎感受不到一点柔和。 关玉兰听得脸色一滞,这柳妩彤是故意的吧。 好在霍阿迎反应的快,低眉顺眼道:“侧夫人谬赞了,阿迎自幼住在雾山,甚少与人交流,倒不至于在青州出名。” 这样的柔顺模样倒是让一直旁观的谢承奕不禁抿嘴轻笑,这女人,倒还真是演技精湛。 “真谦逊,赶明儿啊,我也得让鹤霓学学这样的柔嘉淑顺。”柳妩彤眉眼弯弯,语气掩不住的疏离。 甭管真假,关玉兰瞧这柳妩彤姿态拿捏还是可以的,半笑半劝道:“鹤霓性格热烈张扬,不拘小节,虽一身男儿气,亦是咱们侯府的荣光,不必硬学淑女。” 可这话在柳妩彤眼里可就是赤果果的轻视了,这也不怪柳妩彤多想,世家女子都以端庄舒雅的贵女为尊,她这冒死生下的女儿却自小比承风还要野,放在整个京城的世家里都是卧龙凤雏般的存在,孩子幼时她总说精力有限看不过来,实则真是有些嫌弃鹤霓,才打发侯爷出面养在老夫人膝下了。 关玉兰的洋洋得意还没多久,便隐隐感觉背后的一记寒光,轻轻转头就看到了老夫人的凝色,心中一颤,自己只顾逞个最快了,竟忘了鹤霓最大的靠山不是柳妩彤,而是这位凡事都要管一脚的婆婆了。 其实,谢府当家的人也就这么几个,剩余几个人,老夫人也没让阿迎再去寒暄。 表面看起来,喧喧闹闹,推杯换盏,大家这心里也都有些倦了。 随着老夫人容色倦意略显,谢崇坤便说道:“时间也不早了,都歇息吧。” “是。” 霍阿迎正与素笺浑身懒懒的走在游廊之处,素笺率先发现拐角的世子,随即拽了拽霍阿迎的衣角,指着远处低声道:“姑娘,喏,世子!” 霍阿迎不在乎道:“管他作甚,我们走!” 可远处的话传来的时候,霍阿迎的心还是颤了一下:“世子,你该不会对阿迎姑娘有意吧?” 早安 情绪发挥的很稳定 每天都想求赞、求票、求你踩 第二十六章 献身 霍阿迎不由得脚步一顿。 素笺会意的停下,立在霍阿迎身后。 转头看向游廊凉亭里的谢承奕,霍阿迎只觉自己呼吸都要急促了。 凉亭下的谢承奕神色幽深。 王长岳容色祗(zhi)肃道:“世子,此次事情不仅仅是关乎谢府,更关乎您,若是阿迎姑娘在宫里有任何变数,盛家绝不会就此罢休放过这个机会,一旦查实她的身份,陛下更会觉得谢府有异,到那时,您的处境就更险了。” “我知道。”谢承奕眼眸一动,视线悄悄移了一点。 “侯爷说若是阿迎姑娘真的顶不住压力,那他只能——”王长岳语意渐冷。 “我对霍阿迎从未起过任何异样心思,当时我被下药,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发生那夜的事情,你大可告诉父亲不必有此顾虑,而她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充当谢府的花瓶,能笑能答即是,至于父亲的担忧,大可不必,我还没到等着盛家磋磨的地步。”谢承奕三番两次被问这样的问题,当下情绪能觉察出已有不耐烦的意思。 王长岳既已得到想要的答案,便不再追问,“世子放心,我必会原原本本告知侯爷,也会尽力保的阿迎姑娘平安。” 谢承奕依旧是一派阴郁不明的样子。 而远处的霍阿迎已然听得清清楚楚,她紧咬着嘴唇,攥着手帕,微蹙的眉心,透着无法言说的倔强。 *** 回到别院的谢承奕始终静不下心,便执了一柄剑,细碎的月光下,他手中的剑闪着寒光,剑锋随着他手腕转动,带出一股股凌厉的杀气。周围的风仿佛都被他的剑气所激荡,呼啸而过,卷起了一片片落叶,剑指叶断。 看着世子如此“失控”,湛力不问也知道事出之由。 眼神渐渐收敛,气息渐渐平复,一个翻腕,剑转收起。 湛力随即而上前,谢承奕把剑递给湛力,而后开口道:“去霁月楼。” 湛力:霁月楼? 谢承奕直奔霁月楼,在湛力的错愕下,几乎是不带停顿的进了苏茵的房间。 “嘭!”的一声,房门关闭,湛力愣在原地三秒。 屋里的苏茵正在梳妆等候为客人抚琴,猛地听到开门声,转头便看到了一脸凝色的世子。 惊喜之色跃然而上,软声道:“世子。” 谢承奕没有说任何话,直接一把抱住了苏茵,苏茵怔怔,几乎被谢承奕的拥抱箍的眩晕,心跳都快蹦了出来,轻声唤道:“世子。” 可是,谢承奕此时心中万般的不解,为何他如此抱着苏茵,心里一点都没反应? 苏茵嘴角不由得上扬,双手环着谢承奕,闻着他的气息,贪婪的感受着他的热烈,身体也不由得想要拥有更多。 谢承奕幽幽的松开苏茵,看着面前苏茵的玲珑有致,脑子里却即刻想起了那夜的霍阿迎…… 苏茵满目期许的看着谢承奕,这个她一直装在心上的人,若是说为了他能不能放弃矜持,苏茵的回答必然是点头,她望着谢承奕的眼睛,轻轻踮起脚尖,微微垂眸落在谢承奕的唇上。 就在苏茵将要吻上谢承奕的时候,谢承奕刹那之间悄然撇开了头。 擦唇而过的苏茵就这么因着谢承奕的举动错愕了…… “对不起。”谢承奕半分都不想再做这些无聊的试探,旋即,转身离去。 “世子!”苏茵声音蕴满祈求。 谢承奕脚步一顿。 苏茵微微抬起下巴,看着这个朝思暮想却次次拒她于千里之外的男人,几乎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纤纤玉手轻抬,没有半点儿犹豫的解开,腰间锦带一松,衣服坠落,露出的白皙脖颈撑着那颗高傲的头颅,用尽最后的力气,走上谢承奕背后,从后面环上谢承奕的身…… 谢承奕身子一震,他知道苏茵现在在做什么,“苏茵。” 苏茵打断谢承奕,唯恐他说出那句话,语调尽是柔顺祈求,“世子别拒绝我,苏茵喜欢世子好多年了,从您第一次为苏茵出头的时候,苏茵就告诉自己,此生只做您的女人,今日,就让苏茵好好伺候世子吧。” 苏茵感受着谢承奕的温度,正欲紧拥,“苏茵!”谢承奕一把捉住苏茵的手,声音有些冷然。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苏茵就无力了。 谢承奕拨开紧紧箍在他腰间的手,背着她说道:“你是个好姑娘,是我不好。” 说完,甩门而去。 苏茵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眼泪不自控的倏然滑落,“你怎么不问问我还有没有机会再等你?” 早上,霁月楼的妈妈通知苏茵,明晚必须接客,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自己的积蓄去孝敬妈妈只愿能为世子多留这副清白身子几日,只是,她已经撑不下去了。 若是谢承奕肯转个身,一定能看到她背上和肩上浅浅的伤痕,她为了谢承奕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 松白院。 巧儿一脸做了大事的得意走了进来。 “侧夫人,大新闻!” 看着巧儿这般故作玄虚,柳妩彤懒懒道:“又怎么了?” 巧儿端起旁边的茶水,特意给柳妩彤呈了上去,嘴角压都压不住的窃喜道:“赵婵您知道吗?” “赵婵?”柳妩彤一脸认真的搜寻。 “就是伺候世子的丫鬟!”巧儿实在心急,直接解释道。 柳妩彤恍然道:“哦,她怎么了?” 巧儿悄悄贴近道:“今日我从赵婵那儿打听出来了咱们这个世子或许是对霍阿迎有意呢。” 柳妩彤一惊,感兴趣道:“你说清楚点,什么情况?” “赵婵说世子夜里喊了好几次霍姑娘的名字呢!这要是没意思能夜里喊她的名字?”巧儿可不相信男人会无端喊一个女人的名字。 柳妩彤瞬间心里联想了无数情况,“可为什么世子并无任何表现呢?” 巧儿也尽是猜测道:“奴婢总觉得夫人对于这个霍姑娘不大上心,不仅不上心,还好像——” “有些无感!”巧儿正想着如何描述的时候,柳妩彤紧说道。 巧儿不由得说道:“您也发现了?我还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呢?依着咱们东院儿的性子,要是青州那边的亲戚,甭说是个漂亮姑娘了,就是一个老妇,也早就张扬开来,好给青州娘家长长脸了。况且,今日的宴会上,奴婢着实没感觉到夫人的高兴。” 经过巧儿这么一分析,柳妩彤也不由得起了疑,“你是说这女人不是青州来的?” 巧儿摇了摇头,“这个奴婢可不确定。” “欲盖弥彰……”柳妩彤瞬间心情大好,她若是逮着东院儿关氏的把柄,那就有理由撺掇侯爷遣她回青州了。 “想我堂堂大理寺卿的女儿,嫁与侯爷为妾已是委屈,还要受她一个青州泼妇的打压,她凭什么?不就是陪着侯爷发家吗?就她那青州吸血娘家和泼妇气质,放到现在,在侯府提鞋都不配!”柳妩彤提起这这事就不甘。 巧儿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挑眉看向柳妩彤,轻声道:“侧夫人,奴婢有个主意。” “说!”柳妩彤眼神一动。 巧儿幽幽道:“既然是打着青州的旗号,那就不如派人去青州传个话儿……” 后面的话巧儿未言清,柳妩彤便已明了,眼上含笑道:“这招儿妙!” 冒个泡,打个卡 阿迎:愿你所爱之人,不仅懂你的言外之意,更懂你的欲言又止。 第二十七章 场面话 侯府,暗流涌动;皇宫,亦有人在悄然念起谢家。 京城,皇宫,寝殿外。 一小太监碎步走向宣明殿太监总管高攀,低声几句。 随后,便看到高攀眉间一动,轻脚转身进了屋。 不一会儿,帷幔内似有声音。 “高攀。”低沉慵懒声音响起。 高攀随即躬下身,轻拨帷幔,脸上已蕴上笑颜,“陛下。” “睡不着了,伺候朕起来吧。”许是睡眠不太好的缘故,箫闻章面色看起来,很是憔悴。 未等箫闻章抬手,高攀已伏低身子,以皇帝适宜的高度抬起小臂,皇帝顺势借着高攀的力起了身。 “哎,老喽……”箫闻章无限唏嘘的长叹一声。 高攀熟练的引导着皇帝走下台阶,两位宫女已经展开了衣服,轻柔的给皇帝穿上。 “这段时间朝中政务繁忙,陛下又没休息好,方才觉着疲累呢。”高攀倒是实事求是,没说什么讨巧话。 箫闻章甚是同意的点头,富有深意道:“你说这话倒是真的,这段时间也不知怎的了,总是做梦,总是梦见以前的人,以前的事儿。” 高攀含笑:“陛下是念旧的人。” 箫闻章似乎又陷入了某种沉思,直到衣冠穿戴完毕,才凝神问道:“谢府这几日有什么动静没?” 高攀面儿上温和道:“侯爷照常上朝处理公务,世子现居别院,整天舞枪弄棒,没什么异常。” 箫闻章遥遥看向桌子上的棋盘,颇为唏嘘道:“以前,承奕一朝回京,定会陪朕下棋……” “世子倒是想下棋,也得瞧着陛下得空儿啊。” 此话一出,箫闻章不由得对高攀侧目几分,“你这是点朕呢!” “哎呦,奴才哪儿敢啊,奴才是心疼陛下,想着世子若是能和陛下下盘棋不也能让陛下歇息片刻吗。”高攀身子躬的更低了。 “说的也是,那就等到承奕来的时候,让他陪朕下下棋。”箫闻章说完,自己都不觉得松了口气。 高攀颔首。 “论说,也晾他些时日了,驻军十年,还能这般淡定不吵不闹,不争辩不寻事,要么是真心听话,要么就是定力太强!”稍稍坐定之后,箫闻章幽幽说来。 高攀没敢接话,这话儿怎么接都是死。 “你觉得他是哪种情况呢?”忽的,箫闻章看向了高攀。 这可把高攀吓得不轻,连连垂首道:“陛下莫打趣奴才了,这事奴才哪能看得出来啊,左右是您看着长大又亲自取的名字,您自是了解。” 箫闻章深深叹息,“没曾想,襁褓中取名的孩子都能让朕忌惮了……” 许是觉得时机差不多了,高攀轻声道:“陛下,刚刚东宫来禀,太子酗酒,打死了奴才。” “什么???”箫闻章怒气一瞬上头。 “或是事出有因……”高攀轻声。 箫闻章怒其不争道:“有什么因让他私自打死奴才?他是当我死了吗?” 高攀噤声。 “去传旨!”箫闻章声音一凛,高攀即刻倾身,“在。” “罚太子禁足东宫,幽闭一个月!另,罚教导太子的陈少傅三月俸禄,着其加强对太子的规教!再犯过错,决不轻饶!”箫闻章阴沉着脸,犹如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是。”高攀应声道。 此波怒火还未消,门外便响起了一个小太监的声音,“陛下。” “干什么?”箫闻章只觉聒噪,厉声道。 高攀瞪了他一眼,心里暗气真是个没眼力见儿的。 “加、加急军、军报!”小太监哆哆嗦嗦道。 箫闻章烦躁道:“宣他进来!” 只见传令军急急走近,从背后摘下一只竹筒,拱手递上。 高攀旋即谨色接过,拆开密封印鉴,把里面的信笺恭敬呈上,“陛下。” 箫闻章此时的注意力也从对谢承奕的忌惮转为了忧色,能用加急军报不会是小事了。 将将展开。 廖廖看完,箫闻章眉心紧锁,眼睛一下变得着急,双手微颤,“这——” 高攀仔仔细细的觑着陛下神色。 只见箫闻章看完信之后久久没有动弹分毫…… 许久。 箫闻章看着一旁的棋盘,容色不明道:“看来承奕是要陪朕下这一盘棋了……” *** 霍阿迎坐在铜镜前,静静地凝视铜镜里的自己。 “姑娘想什么呢?”素笺一夜都在担心,现下看见霍阿迎少言寡语的,便开口关切道。 霍阿迎眨了眨眼,“在想进宫之后我会怎样?” 素笺莞尔一笑,“姑娘,这还用担心啊?那必定是深受陛下和盛皇贵妃喜爱啊。” 霍阿迎其实对这类事情倒真的没什么执念,她又不求进一趟宫就能改变自己的人生,不过是有些困惑罢了。 “我倒没那么大的奢望,只求不惹麻烦就是。”这话说的语气真真有些让人心疼。 “姑娘,你莫要妄自菲薄,旁人有旁人的好,您有您的好啊。”素笺出声宽慰道。 霍阿迎听得心头一暖,抬头道:“我有什么好?” 额…… 素笺还真没想到霍阿迎会反问,一时语塞的窘迫样儿直逗得霍阿迎嘴角上扬。 “不为难你了,开玩笑的,你能这般安慰我,我已经很开心了,既然人人不一样,世家贵女又都是端庄大方,或许我这性子也能独树一帜呢。”霍阿迎俏皮笑了笑。 素笺这一颗心才算安稳下来,“这么想就对了,您啊,也是独特的。” 心情舒畅,连发型都梳的格外好看。 不一会儿,教习姑姑便前来报道了。 “姑娘好。”经过这两日的指教,教习姑姑觉得这位姑娘挺别致,既有年纪轻轻的娇俏又似隐隐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风情。 霍阿迎一笑:“劳烦姑姑了。” 接下来,便是各类进宫时需要注意的称呼、礼仪和眼神。 “要再柔些。”教习姑姑看着霍阿迎的动作和眼神,徐徐吩咐。 门外,谢承奕恰巧路过,倚梅院大门敞开着,他不知怎的,竟有些好奇。 刚到门口,就看到霍阿迎娇柔百媚的行礼,“民女阿迎参见皇上,参见盛皇贵妃娘娘。” 这声音软糯甜顺,苏苏入骨,直让人觉得心底幽幽。 “再媚一点儿。”姑姑吩咐。 霍阿迎一怔,颇为疑惑道:“还媚?” 姑姑眼底一动,话上说道:“姑娘听我的,没错。” 霍阿迎还没反驳,门外的不满之声响起:“这是进宫请安还是进宫待选嫔妃?” 教习姑姑一见是世子,当即,垂下头恭谨道:“世子。” “你不要有其他想法,安分最好,这次进宫只需要简单请安就是。”忽的,谢承奕矛头直指霍阿迎,好像霍阿迎做的事情有多伤风败俗似的。 这样神色的谢承奕霍阿迎还是第一次见,当然,他们还没熟到可以不论地位的平等地步,霍阿迎目光幽幽看向教习姑姑道:“放心,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既收了您的钱,便不会误了您的事。只是——这又柔又媚可真不是我的主意,至于这姑姑是听谁的,我就不知道了……” “世子恕罪!”教习姑姑扑通一跪。 经霍阿迎这般一提醒,谢承奕再看教习姑姑都快低到地上的头,心里便明白估计是母亲安排的,母亲啊,真是画蛇添足,心下烦躁,嘴上不饶人道:“不管是谁安排的,不许这么做!” “是。”教习姑姑颔首。 阿迎浅浅福身,“世子放心,阿迎定会认真对待此次进宫,绝不会让侯府蒙羞。” 当着旁人的面,谢承奕也不便说什么,沉色道:“你虽是侯府表姑娘,却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不需向谁谄媚,也不需妄自菲薄,有什么事,自有我去应对!” 阿迎抬眸,对上谢承奕深深的目光,旋即垂下,“谢世子!” 直到晚上,阿迎脑海里还回荡着那句话:你虽是侯府表姑娘,却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不需向谁谄媚,也不需妄自菲薄,有什么事,自有我去应对! 不得不说,即便是场面话,这也挺让人安心的。 加更一章 最近在pk期间,因为字数限制,有时一章有时会两章,欢迎大家多多来看啊 第二十八章 侯府波谲 面对明日的不确定性,整整一天,谢承奕都在别院呆着,明确不要打扰,他必得铺平所有可能出现的【坑】。 而霍阿迎不遗余力的学着礼仪,她就要争口气,绝不让谢承奕看低! 一直卯时才歇了下来。 “姑娘,歇一歇吧?”素笺看着略显疲惫的霍阿迎,劝道。 霍阿迎活动了下筋骨,俏皮道:“不歇了,出去转转吧,放松一下心情。” 难得见姑娘这样轻松,素笺含笑道:“只要姑娘不觉得累就行。” “哪儿有好玩的地方啊?”侯府里,霍阿迎还真不太熟悉。 素笺想了想,说道:“嗯,也累了一天了,就不去太远了,咱前面园子里的桂花倒是开的挺好,去那转转吧。” 霍阿迎点头,“喊着霜儿一起,那姑娘最爱玩了”。 还别说,怼了几句人,这心情就是不一样。 园子里的桂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远处还有银黄色的悬铃木,整个就是惹眼的舒适。 正巧有两个秋千,霍阿迎笑着说道:“你们去玩秋千吧,我在这坐一会儿,喂喂小鱼。” 本就是如花的娇俏年纪,爱玩是天性,两个人也不扭扭捏捏,连连笑着点头:“姑娘你先在这坐会,有事喊我们。” 霍阿迎笑着点头。 霜儿笑的天真烂漫的扯着素笺的手就往前跑去,“玩秋千啦……” 放松的倾身趴在栏杆处,看着波光粼粼的一湖水中景色,感受着微风里的淡淡秋意,霍阿迎真觉得像是做梦一样,不说远的,一个月前,她哪里想到自己能过这样的生活啊,而这会,有人伺候,衣食无忧,这不比天仙的生活啊。她从来就不是悲观的性格,自小的经历让阿迎最是明白一个道理:人呐,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歹,能享受一秒就享受一秒,也不枉自己经历的人生。 就这么放空着情绪漫无目的的游看时,霍阿迎的眼中忽然映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谢鹤君,晋阳王世子妃。 此时,谢鹤君正在远处的小桥上,身后的男子躬身说着什么。虽听不到,但霍阿迎看到了一个动作,谢鹤君擦拭眼角的动作。 她哭了??? 她可是晋阳王世子妃啊,标准的皇亲国戚,这几日学得多,也知道这位世子妃嫁的晋阳王的地位尊崇,况且,晋阳王许渊平号称是京城权贵里的富贾呢,不仅有钱,关键是世子只有世子妃一个女人,连侧室都没有,谢鹤君亦是成亲第二年就诞下了儿子,也算是稳固了位置。这样的人间富贵花,能有什么事是值得掉泪的呢? 而谢鹤君许是真的怒了,连连斥责男子几句,脸色十分不耐烦。 男子大抵是碰了灰,便灰溜溜退下了。 而谢鹤君此时远眺镇静情绪的时候,视线正与凉亭内闲憩的霍阿迎,不由得心底一惊,“她怎么在那儿?” 霍阿迎对上谢鹤君的视线方向,身子一直,跟自己犯了多大罪似的,心头一下突突起来。 谢鹤君并没有任何停顿,竟朝着霍阿迎走来了。 “这、这可怎么办啊?我现在走还来得及不?”霍阿迎坐立不是,满脸焦色。 可没等霍阿迎提裙子逃跑,谢鹤君已朝着这边渐渐逼近,脸上还挂着招牌性的淑女笑容。 这会儿想跑也来不及了吧。 “阿迎?”谢鹤君率先打招呼。 霍阿迎再不济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赶紧立正身子,行礼道:“给世子妃请安。” 谁料,越凑近,谢鹤君的笑容越完美,声音都轻了不少,“以后喊姐姐就是了,喊世子妃太外道了。” “姐姐。”霍阿迎就这点好,听劝。 谢鹤君含笑向阿迎伸出了手。 直到这时,素笺和霜儿才注意到谢鹤君,赶紧催促着跑过来,气喘吁吁道:“给世子妃、请、请安。” 谢鹤君向来是最温柔的性子,浅笑着说道:“你们去玩吧,不用管我们,我们姐俩儿好好说说话。” 素笺看了一眼霍阿迎,得到霍阿迎的示意后,便狐疑的拉着霜儿退下去了。 然后,谢鹤君对身后的服侍者说道:“你们也退下吧。” 侍者这才谨守道:“是。” 现在,就只剩她们两个了。 霍阿迎这心里突突的不行,一点不明白谢鹤君把这些打发走要做什么。 “阿迎,你可看到什么了?”谢鹤君眼眉低垂随后抬起,望向霍阿迎。 阿迎哪里敢说半个字,连连摆手道:“姐姐放心,阿迎什么都没看到。” 越是这样掩饰,谢鹤君越明白确实看到了,便幽幽道:“刚刚风沙大迷了眼而已,你可别往那儿去。” 霍阿迎心中明了的回道:“阿迎记得了。” 只是,能把这样一个凡事都把体面作为第一位的世子妃气的抹泪,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姐姐,你——没事吧?”阿迎记得谢鹤君是第一个向她释放善意的人,这份问候虽显得单薄,可不确定一下,阿迎心里觉得不太安心。 谢鹤君看着霍阿迎纯净的眼神会意一笑,“没事。” 霍阿迎实在不敢再呆在这儿了,关键是此时说不说话都尴尬,于是,借故道:“姐姐无事就好,今日阿迎也累了,就先告退了。” 谢鹤君仍旧是温温面色,微微点头。 霍阿迎招手素笺和霜儿,三人几乎是逃离般的走了。 下一刻,一位伺候的嬷嬷上前,“世子妃,您该回院了。” 谢鹤君脸色一冷,厉声道:“这里是定阳侯府!不是晋阳王府!你莫要太过分!” 嬷嬷一脸有恃无恐的默声侍立。 可正是这样的【无言】,几乎要让她发疯了。 “今日的事不许向外提。”霍阿迎对素笺和霜儿吩咐道。 素笺和霜儿连连应声:“是。” 霍阿迎隐隐有种感觉,这京城里的波谲云诡引发的波及,或许谁也逃不过…… 刚刚回到倚梅院,苏嬷嬷便浅笑过来了。 “阿迎姑娘。”苏嬷嬷示意跟随把东西放到桌上。 “这是?”阿迎疑惑。 苏嬷嬷笑着说道:“明天不是要进宫了吗?老夫人说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用怕,无论出什么事,她老人家都会保护你,这里是一套上好的金丝云锦和两套首饰,都是老夫人精心挑选的,明日便要挺直脊背、堂堂正正、风风光光的进宫面圣。” 挺直脊背!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单是这三个字都让阿迎无比感激了,眼睛泛着泪花道:“谢祖母,谢嬷嬷。” 抚着生平第一次定制的锦裙,阿迎心里感触颇深,这里有欺瞒算计不假,倒也真的有无私关心…… 欢迎各位小可爱来打卡 阿迎: 闲话一直有,不听自然无。 祝大家都像阿迎一样从不内耗自己。 第二十九章 臆想 入夜。 盛泽锡轻脚跳上台阶。 “承奕哥!我来了!”还没走到内室,盛泽锡就喊开了。 正在书房细看兵书的谢承奕轻合上书,还没吩咐湛力去热茶,门就被推开了。 “承奕哥,我一猜你就在书房。”盛泽锡那张小脸啊,真是笑的阳光灿烂。 说完,还不忘扬了扬手中的酒,“这可是好酒!” 谢承奕看了看盛泽锡,颇有些打量。 盛泽锡虽不如哥哥老谋深算,可他也是极为聪明,立马诚恳解释道:“承奕哥,你我早就说好的,朝堂之事不能影响咱们的交情的,你可不能因为我爹和我哥就不理我的,我也是怕旁人多想,这几天都没敢过来,好不容易今天过来了,你总不能撵我走吧。” 这般苦兮兮的说辞,愣是说的谢承奕不好意思送客了,只是,他们这种关系,真的完全不受影响也是不可能的,索性就着今天的机会说开来也好,“倒酒吧。” 盛泽锡立马喜上眉梢的感觉,颠儿颠儿的倒了两杯酒。 一杯恭敬递给谢承奕,另一杯直接一饮而尽。 随后,那张永远不知世事艰难的脸一瞬变了神色。 谢承奕接过盛泽锡递的酒也直接饮下。 “承奕哥,我要走了。”冷不丁的,这话说完,盛泽锡的眼角就红了。 谢承奕没懂他的意思,“?” 盛泽锡既心酸又无奈的苦笑了几下,长长吁了一口气,“嗐!其实,我早就该走了,我就不属于这里。” 谢承奕倒是第一次见盛泽锡这个模样,不由得抬手,主动拿起酒壶,缓缓给盛泽锡倒了杯酒,“怎么回事?” 盛泽锡看着这杯酒,眼眶一热,充满了无限的感激道:“承奕哥,你知道吗?这可是你第一次给我倒酒呢。” 许是心里失意,盛泽锡端起酒杯的时候,不再是一饮而尽,而是徐徐咽下。 “自小,在这京城的圈子里,我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旁人都说我溜须拍马,惯会逢迎,可我知道我假使不这样做,早就被磋磨死了。你们都是正经公子,家世好,品行好,脑子强,不管是征战沙场还是朝堂为官,都能做的很好。可我不一样,我挺笨的。”盛泽锡难得这般妄自菲薄。 “你有你的好,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交朋友的。”谢承奕实在不知怎么安慰他,便半是玩笑半是真切说道。 “扑哧。”盛泽锡破防一笑,重重点头,“你知道吗,承奕哥,我在听到你第一次说我是你的朋友的时候,激动的两天都没睡。我爹重视哥哥,我娘又是妓女出身,难产而死,别说在京城了,就是在府里,下人都不待见我的,哪能想到我竟然和京城第一公子处成了朋友啊?连我哥都笑我说你是别有用心。可承奕哥你处处替我出头,让那些欺负我的人再不敢胡来的时候,我就认定了你是我今生拼命也要护的朋友!” 谢承奕从未想过自己在盛泽锡心里是这般重要,不免有些愧疚,“我做的太少。” “不不不!你做的每件事都是真的在为我考虑,只是,碍于身份桎梏,我们不能像其他朋友一样交付后背,可这改变不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我打算去边关了,远离京城,浪荡江湖。”盛泽锡提起江湖的时候,满眼的憧憬。 谢承奕有些担忧道:“怎么会这个时候去?” “其实,我早就想去了,苏寒哥知道,只是,我爹一直希望我跟着他做事,可我做不来他希望的儿子,也学不会他那套处世方式,我觉得或许远离京城,对你对我都是一件好事。”盛泽锡隐晦说辞,谢承奕大概能明白定是盛家父子逼他做什么不愿意做的事情了,想想也是,盛泽锡的性子不适合拘束的朝堂,不拘小节的江湖或许真是一个好选择。 “那你打算去哪儿呢?”谢承奕噙了一抹安慰。 盛泽锡此时便已是豪情满满,“江湖嘛,得多看看才知道哪里最适合啊。” “好,你既然决定了,我支持你,不过,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飞信联系,我也会知会一声江湖上的兄弟,不会让你太过危险。”谢承奕的关系网可是遍布整个北晋,他一般可不轻易开口去照顾谁的。 盛泽锡满是拒绝道:“那不行!我得自己闯荡江湖的!你还保护我的话和京城有什么区别啊?放心吧,我保证三五年会混出个成绩来!” 谢承奕当真是对盛泽锡刮目相看了,“成不成绩是次要,最重要是平安,这酒挺好喝的,下次记得再拿一壶!” 盛泽锡便是被谢承奕的最后一句话暖到了,要知道谢承奕轻易不喝别人的酒,当即兴奋道:“好!到时候不醉不归!” “干!”两人举杯,同声道。 一番酣战畅饮,盛泽锡真是说话大了舌头,走路摇摇晃晃了,就那还强撑着,迷蒙的看着走过来的湛力,说道:“不、不用、不用扶,我能走!” 而在湛力返回书房的时候,惊讶发现在刚刚盛泽锡坐的地方有一封信:承奕兄亲启。 “承奕哥: 泽锡今晚就走了,走之前,想对承奕哥说:不是所有的关系都有目的,你身在权力中心,难免会有多重考虑,但,与我,只想无愧朋友,无悔于心。 至于盛家的处事,我从不参与,亦不希望承奕哥因我有任何顾虑。 朝野风云,自有天道人道君道,祸福荣辱皆是自己做下,我既已投身江湖,便不想再受盛家所扰,承奕哥大可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 天高人远,江湖再见,承奕哥保重。”落款:挚友——姜泽锡。 以前,听泽锡说过他生母姓姜,或许,这也是他想自在的方式吧…… 看着一直以为是孩子王的泽锡写的信,谢承奕眼眶泛酸,他这是抛弃了所有啊,不过,转念替泽锡一想,或许这亦是泽锡最渴望的未来呢。 或许是泽锡扔下一切策马江湖的触动,谢承奕不由得也幻想起若是有朝一日策马江湖倒也不错。 只是,他悠悠想着,怎么脑海中还出现了霍阿迎的影子。 他甚至放纵的想着,若是有她一起游戏江湖,一定会带她去天涯海角,看日升日落。 可这就是一念心思而已,她那个金蟾属性,应该是只想赚钱、投奔金龟婿吧! 早安呐,欢迎打卡(今日两章) 阿迎: 盛不盛开,花都是花 有你没你,我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