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支冬》 第一章 生日快乐，分手快乐 “看清楚了吗？续租合同上是我的名字！”周栎面目狰狞，把沈知还没来得及打开的行李箱一并推了出去，“该滚的是你。” 沈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房租她付的、水电她交的，连家里的网络都用的是她的手机套餐，外面冬雪滚滚，今天甚至还是……她的25岁生日。周栎，居然把她扫地出门？ “你是要跟我分手吗？”沈知不是软柿子，也不好欺负，她只是不愿立刻相信自己用尽全力爱过的人已经面目全非。 她语气很轻，冷得像外面的鹅毛大雪，冻得周栎一激灵，也稍稍软了语气“能别闹了么？我加了一周班，真的很累。” 谁不是呢？春节刚过，歇业半年的沈知好不容易接到新通告，马不停蹄地赶去出差了。是一家广告公司外包作曲，因为客户比较难搞，她甚至还跟去棚里一边拍一边改，一周多才忙完，赶着回来和男友一起过生日的。 其实她不在意那个问题的答案，与其说那是个问句，不如说是在喃喃自语。自我感动两三年也该醒了，沈知心知肚明得很。她对周栎一往情深，从十八岁暗恋到二十二岁重逢，吃尽了爱情的苦；周栎对她呢？是太寂寞的退而求其次，还是透过她的眼睛看别人？她从前不敢知道，现在不想知道了。 “不闹。”她点点头，“那就分手。” 主动拉起被周栎推远的行李箱，比曾经爱他更用力地关上了门。 周栎大叫了一声，大概是撞到了鼻子。沈知冷笑了一声，没再回头。 北华的冬天又冷又长，已经过了元宵还有大雪飘扬。沈知拖着行李箱、落了一头雪，拐进了一家酒吧。ymous的老板今天也在，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她苦笑着说“其实我去年下半年一直没通告。”但是公司不让私下演出。 ymous是她出道前的驻唱酒吧，也是在这里被公司发现的。只不过算不得大公司，资源也有限，她没能混出什么名堂不说，还丧失了自由演出权。好在就是当个糊糊女明星还不至于饿死，钱给得稍微多点——当然也就只够她负担日常吃穿住行和女明星必需的护肤和健身，至于服装和首饰，通常都是租的。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公司有琴房和录音棚，她能为所欲为——不让发专辑还能不让人写歌吗？ “给个机会？今天想唱。”她把行李箱扔给老板。 “不怕公司了？”对方很惊讶，“不过今天乐队没来，请假了。” “放伴奏就行。”她熟门熟路地跳上酒吧舞台，准备打开手机连接蓝牙时才发现酒吧换了新设备，“诶……这个是……不用连蓝牙了？” “直接点吧。”老板笑眯眯地，“你走了之后酒吧人气很高，赚了点钱换了新的音响。” 沈知把脸皱得苦兮兮“杀人诛心。” 婉转悠扬的前奏响起，新音响的效果着实不错。舞台很快吸引了大部分客人的目光，比音响更动人的女声一泻而下 感谢他把我/当成傻子 每天都哄我/上当一次 …… 就让我陪他恋完这场爱/只求心花终于盛开/就没有别的期待 等梦完醒来/再去收拾/残骸 …… * 到底是个女明星，况且还是从这间酒吧里走出去的，再糊也有可能被人认出来。沈知怕惹麻烦——是怕被公司知道了给自己找麻烦，她这么糊能被认出来恨不得能开礼炮庆祝。她唱完第一段副歌就下了台。 “怎么不唱完？”老板感叹，“你的情歌，真的勾人。很难相信你们公司藏着你这种会写又会唱的摇钱树。” “也不算藏着。我没少给公司艺人免费写歌……”她耸了耸肩，“不过他们审美太差，那些歌我连署名权都没要。太土了。” “噗——” 她和老板闲聊了一会就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道谢之后迅速拎着行李溜了。 轻轻关上ymous的门，她心里的最后一根弦也断掉了。 22岁那年，一无所有、破釜沉舟的沈知在ymous遇到了爱情也遇到了事业周栎找到她时红了眼睛，对她说“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你”；梦想是成为女强人的经纪人王芯抓着她像抓住了紫薇星，手舞足蹈地指点江山“三专之后你必登顶华语乐坛”。 25岁生日，命运送给她的礼物是出道三年归来仍是0专，和周栎怒目圆睁地告诉她“租房合同不是你的名字当然是你滚出去”。拜托……钱是她给的啊！ ymous很好，曾被她当作人生耀眼的起点；坏的，大概是命吧——ymous，不知名的。 她自嘲的沉思被王芯打断，面前停下的黑色轿车里探出一颗湿漉漉的头“大小姐，我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就被你的电话吓晕了——” “先上车再说。”她一边走去后备箱放行李，一边忍不住惊叹北华土著的勇气，“这么冷的天你也敢不吹干头发就出门，不怕脑袋被冻成冰块么？” “喂……你在电话里又说分手又说要搬家还说要换歌，我哪还有心情吹头发？” 沈知迅速钻进了副驾驶“这其实，是同一件事。因为分手了，当然要搬家；也因为分手了，所以写新歌。” “等等——”王芯启动的油门还没踩下去就刹住了，“我先不跟你讨论分手和搬家，换歌的事情你是在开玩笑吧？明天就要录制了。” 沈知摸了摸鼻子“要不你先开车吧，去你家再说……我怕等会我们一车两命。” 王芯认命般地重新踩下了油门。 王芯的确成为了女强人，她当年也不全是在跟沈知画饼；只是沈知遇到了一点出人意料的不可抗力，她得罪了公司对家的一姐——水雀。水雀是西索娱乐旗下的音乐制作人，圈内著名作词人，近三年几乎所有出名的影视ost、流量歌手专辑主打曲都有水雀的身影；之后通过恋爱综艺成功转型幕前，也接到了不少网剧角色客串，隐隐约约是有全面发展的意思。水雀把沈知当作对家，大概是连水雀粉丝都没想到的事情——雀丝连沈知是谁都不认识。 至于为什么……沈知也无数次地回想起那个潮湿闷热的夜晚，在一间逼仄的酒吧里唱了一晚上的沈知疲惫不堪，从天而降的老同学兼旧情敌拿着一纸合同“我要买你的歌。” 她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对方接着说“不是哪一首，我的意思是，包年。” 那时的沈知连入圈的门槛都还没摸到，除了社交平台上有点不值钱的关注数，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活人。她没得选，为了吃口饭、也为了别离开音乐。 做枪手么……她打开合同看见价格对不起，贫穷的女大学生无法拒绝。 拿不上台面的合作在沈知出道时自然而然地终止。王芯不仅为她感到心痛——水雀自己真正的作品很少，除了成名的处女作和之后的几首有点小水花的网络单曲之外，真正和影视方、流量歌手合作的作品，几乎全都出自沈知之手。她倒是大方，给了沈知不少报酬，但作为一个创作者，比钱重要的东西还有很多。而且，更令人意外地，水雀似乎过于心虚，身为西索娱乐的一姐，聚精会神地打压一个对家公司刚刚出道的小歌手，还是挺跌份的。更何况，盛夏时光内斗严重，连王芯这样把公司最有名的艺人一手捧红的金牌经纪人都被边缘化，没人会愿意帮沈知对抗对家。沈知有时候想，她糊成这样，也不知道算不算自作孽。 到了家，王芯忙着拯救被冻成冰块的脑袋。沈知则是立刻打开电脑、戴上耳机噼里啪啦地开始工作。 夜里淋了雪，绒毛般的雪花已经融化了。沈知身上的衣物被染成深一块、浅一块的样子，睫毛、鼻尖、脸颊也变得湿漉漉的，看起来有点可爱的狼狈。 王芯吹完头发看见沈知这样，心软得一塌糊涂“小知，要不我们——”她想说，要不我们，换条路走吧。是换公司也好、还是接点什么小网剧曲线救国也罢，总之别在原创歌手的路上死磕了。她不忍心看见她就这样默默无闻、辛辛苦苦地把自己淹了。 但是被沈知匆忙打断了，她把笔记本电脑转过去给她看“芯姐，我已经给节目组发邮件了。新的伴奏发过去了，demo也有，约了明天早上九点和乐队的老师们排一下，应该赶得上。” “你、说什么？”王芯冲过去看。 尊敬的《musig》节目组 您好！ 我是受邀艺人沈知，很抱歉深夜叨扰。因为一些突发状况，我决定更换明天第一期节目录制时我预备表演的歌曲。我知道这可能给节目组临时增加了工作难度，对此我深表歉意。但出于以下几点原因，希望节目组慎重考虑我的要求 首先，更换后的曲目是我的原创歌曲，相比之前确定的曲目，节目组可以省掉一笔版权费。 其次，更换后的曲目是我从未尝试过的风格，也是首次演出，比起翻唱会有更好的节目效果，毕竟我有且仅有的几次出圈作品都是原创；如果能有幸给节目多点热度，是再好不过的双赢。如果我失败了，您方也可以通过诸如临场换歌翻车之类的词条吸引目光，以此封邮件为准，我方不会追究。 最后，不必担心作品完成度，附件中有完整的曲谱、歌词和一小段demo，我只需要比原定彩排时间多一个小时，一定能和乐队老师做好合作工作。 敬请谅解，再次致歉，期待回复。 盛夏时光艺人沈知 好惨好有礼貌好懂事的艺人……王芯一边看一边甚至想抹泪…… 她用僵硬的手指点开了来自《mk》的回复彩排时间提前到明早九点，为您方预留了四小时。 “你疯了？这是一首……新歌？”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知，“你哪来的demo？” 沈知歪着头回忆“demo是很久之前……大概两年前？突然对rap感兴趣，学了一段时间随便写的。rap的编曲不难，这个demo的完成度很高，剩下的细节部分明天和乐队老师一起商量好了。歌词是刚刚在你车上想的，刚进门怕忘了就立刻写完了。我本来担心节目组晚上不看邮箱……看来全世界打工人都一样。” “沈知，”王芯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你没忘记吧……接到mk的邀请之后我们讨论过的，这是你难得的机会——” “我没忘。”沈知抬起手，再次打断了她，“甚至可以说，是最后一次机会。” “芯姐，如果这次还不行，我就真的放弃了。” “那你还这样？”王芯大叫起来，“拿一首一次都没演过的歌、甚至连编曲细节还没敲定的歌，去freestyle？” “刚刚在ymous的时候，发现有人在酒吧里看书。”她笑了一下，“很神奇吧？居然有人在酒吧里看书。” “我看见那本书的扉页上写了一句话。” “理智的做法只有在做很小的决定时才有效，至于改变人生的事，你必须冒险。” * “可是……” “就当……是我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吧。”她笑眼弯弯，明媚灿烂，看不出一丁点在生日当天失恋的模样，“当艺人没法吃蛋糕还不能唱一首想唱的歌吗？” “算了。”王芯摇了摇头，抱住了她，“生日快乐，我的宝贝。” 也是分手快乐。她对自己说。 *歌词出自王心凌《大眠》 *书是珍尼特·温特森的《我要快乐，不必正常》 第二章 现在的骗子都知道打直球了？ 十八岁的少女总是没有好视力/看不清黑板也看不清你 暗恋是爱情但暧昧会耽误生命/年少无知才把你当真情 女孩心意不是你的玩具/孤独终老是你活该结局 我宁愿从没爱过你/我只爱灿烂的自己 …… 一曲终了，沈知气喘吁吁地鞠躬。太久没有舞台，更别提给她唱跳的机会。这种久违的酣畅淋漓让她又累又爽。 观众席爆发出经久不衰的掌声，连主持人也呆住“好像从来没见过你这样，不论是歌曲还是妆造——这居然是沈知？” “嗯，的确也是我第一次尝试这样的风格。”她点点头，双麻花辫和金属耳坠摇摇晃晃，让她也不太习惯。她特地和服装老师商量设计了这种混搭，既有十八岁少女的青涩，又有二十岁之后的坚韧。 “非常令人惊喜！”主持人激动地说，“我相信观众朋友们也和我是一样的感受。” “我也是。”她又一次鞠躬，“谢谢大家，我是沈知。” 虽然这是录播节目，最终的节目效果如何还需看剪辑的成片，也不知道水雀会不会把手伸得这么长——虽然《mk》是淘汰制，但水雀一个作词人兼网红兼业余演员，没必要来掺和歌手竞技吧，她又不会唱歌。每每想到这里，沈知都困惑不已，明明不在一个赛道里，水雀到底为什么这么针对她？至于那么心虚么？ 沈知抽签的运气不好，她是第一个登台的，一直到凌晨一点才录完第一期。虽然今天拿了第二名值得开心，但她实在是太困了。只来得及把首饰和服装换下来还给节目组，妆都不想卸就迷迷糊糊地往外走。 “你好。”高跟鞋没踩稳，差点崴脚的时候被人扶了一下，那人很快松开了。 她有点慌，《mk》的其他艺人都是前辈，至于工作人员她也不敢轻易招惹，毕竟这个圈子里没人会为了她得罪别人……她习惯了，正要鞠躬道谢，腰弯到一半突然听见后半句“签约。” 她又直起了腰，面前递来一张黑底烫银的名片，别的不说，审美倒是不错。简约大方的配色加上飘逸的书法字体，精致好看。 十一影业，楚许然。其他什么都没有，职位也没写，只有一个邮箱。 这公司她知道。大学时上过市场营销课，她做pre的案例就是这家公司。背靠著名的十一集团的一家老牌影视制作公司，算是集团里最早的一批企业，但因为集团的业务重心逐渐发展转移至科技和金融行业，十一影业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几乎和所有当时的艺人到期不续约，后来的营收主要来自连锁影城和影视投资，联合出品偏多，主动牵头的项目一年最多也就两三个。她还认真地看过财报，她上大学的那几年还能勉强算自负盈亏，这几年不知道怎么样了…… 无论如何，十一影业的艺人经纪业务早就停摆，她很确定。 刚才因为欣赏字体已经接了名片，现在退回去好像又不太礼貌。所以她只说“现在的骗子都知道打直球了？”嗯，也算是一种“真诚是唯一的必杀技”吧。 然后轻飘飘地路过了楚许然，走了。 楚许然，三小时前被舞台上穿着学院风连衣裙、扎着两只可爱的麻花辫、戴着金属耳环和choker配上浓郁烟熏妆、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唱着“我宁愿从没爱过你/我只爱灿烂的自己”的叛逆少女形象震撼得说出“三分钟我要这个女人的全部资料”，三小时后没用的助理不仅没把资料拿来、还被叛逆少女当成了骗子、都没用正眼看他一眼。 韩典之拿着资料姗姗来迟，满头大汗地“沈知的资料……” “我不是说了三分钟？” 韩典之被噎了一下，一头黑线“三少爷，你都二十岁了怎么还——”这么爱玩cosplay。 “叫我楚总。” 喂……他真的有点质疑二小姐把这个中二病叫回来的正确性啊！这小子真的能继承家业吗？ “好的，三少爷。”韩典之其实是楚家二小姐楚靖然，也就是十一集团现任总裁的助理。特助被派到小小的十一影业来，纯粹是因为二小姐的“叮嘱”他搞不定你也别回来。 不是，入职之前也没人告诉他“如何把富二代培养成总裁”也是特助的工作啊！ 楚许然，楚家三少爷，上有学神大哥和总裁二姐，父母对他唯一的期望和他唯一的使命就是活着。虽然不被重视，但有无限自由。楚许然将这种自由发挥到了极致——临高考前说要放弃，申请到了国外的艺术学院也奔着五年修完学分的最晚毕业期限，结果刚上大二就被家里唯一对他十分关心的二姐一个电话叫了回来“不回来也行，学费你就自己想办法。”说好的“梦想你去追，家业我来背”呢？ 好吧，他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说要放弃高考时，大哥一脸平静“反正你在哪上学都差不多”，父母一巴掌把他拍进饭碗里“都五月份了考完再说”，只有当时刚刚空降十一集团、日理万机的二姐大手一挥“行啊，我帮你。”所以没有二姐就没有他的今天，二姐需要、飞来支援！他不得不办好休学滚了回来。 今天是楚许然走马上任的第一天。从十一影业居然参与了《mk》这种音乐竞技类综艺的联合出品来看，之前的管理层的确是在胡作非为。但项目已经蓄势待发，临时撤资只亏不赚，楚许然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先来看看再说。 没想到刚来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昨天晚上，为了庆祝自己最后一晚不用上班的自由，楚许然也去酒吧了。他酒量不好，去酒吧纯属贪玩。点单时随意指了一杯“初恋”，心想都初恋了肯定没什么高度酒精吧。没想到两口下去就发晕，迷迷糊糊地寻着歌声要去找人“这人唱得好初恋……怎么这么苦啊？”声音还有点耳熟，像他姐。 可惜人没找到，还迷了路。找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卡座——位置还被人动了，他插在书里的书签掉了。 不是吧，酒吧里除了他还会有别人也看书啊？好神经。嗯，他喝晕了连自己都骂。 但他没断片。并且身为一个立志要当大导演的艺术家，他对声音还是挺敏感的。沈知今晚的音色偏厚重、昨晚的音色更清澈，但他还是能认出来，这就是昨天那个唱《大鱼》的小眠……不对，是唱《大眠》的小鱼。 昨晚的沈知像一只飘在海里、不会游泳的小鱼，低落又失望、悲伤且自艾。小鱼当然是会游泳的，是她自己把自己挟持。 今晚的沈知像一只在波涛汹涌之间驰骋的小鱼，铿锵有力、韧劲十足。小鱼好像挣脱了水草，游回了自己的天地。 “三少爷？”韩典之伸手在楚许然眼前晃了晃，“走不走啊？节目都录完了。” “我看起来不像总裁吗？”他又说了一遍，“叫我楚总。” “好的，楚总。”韩典之妥协了，大概只有二小姐能治得了他，“这节目还投吗？需要撤资的话我们明天得和法务——” 楚许然摇了摇头，接过沈知的资料“不用了。今晚和沈知有关的词条已经上了热门，是个好机会。” 韩典之愣了一下，他以为楚许然看上沈知，是那种“看上”，毕竟是空降的富二代，谁会相信他是真的来当ceo的“你要沈知的资料是——要签她？” “不然？” “提醒你一下，楚总，咱们公司目前还是个影视公司，之前也没有过经营歌手的经验。还有……目前没有在职的经纪人。”韩典之头很痛。 十一影业其实已经在被卖的边缘，如果不是楚靖然把楚许然叫回来继承家业、又因为他实在是对金融、科技、医药等其他领域一窍不通，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只能从娱乐产业开始的话，十一影业应该已经被列入集团的待售范围了。 “她目前的经纪人我知道，算有能力。主要是公司太废。”楚许然把资料翻得哗哗响，“一起挖来。” 韩典之沉默咱们还有能力说别人公司废啊…… 楚许然看特助没反应，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我问你，我姐让我来接手的时候说的什么还记得吗？” 韩典之又沉默了大哥，我当时在出差！ 楚许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模仿二姐说一不二的语气“我希望你带回来的，是一个娱乐帝国。” 韩典之流泪了二小姐，你被盗号了吗？ “都帝国了，签歌手也是早晚的事。”楚许然显然是已经下了决定，“就从她开始吧。” 王芯来接沈知，神色难掩兴奋。《mk》是录播，观众虽然签了保密协议，但不透露比赛结果、只发表感受是可以的。沈知的新歌一听就是在真情实感地辱骂前任，引起共鸣也算意料之中；再加上还有混搭的妆造和令人眼前一亮的唱跳舞台，遮掩许久的锋芒崭露，#沈知宁愿从没爱过你#和#沈知脸和歌都在骂人#一路冲上了热搜，最高时甚至进了前十。上回这么红还是因为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救了一个小孩后登上社会新闻——嗯，没人认出她，因为她是被打码的“热心市民沈女士”。 广场上除了寥寥几个都算不上是粉丝的小号在呐喊“喜欢的宝藏小众歌手居然火了”外，更多的评论是诸如“被这么美的脸骂感觉好爽”、“希望全世界前任来听”、甚至还有“我都有点担心渣男听完这首更爱美女了”。 知难得笑得这么夸张，“其实我也有点期待周栎的反应。” “他还敢有什么反应？”王芯今天没陪她录制，得知分手经过后怒火中烧地去帮沈知看房子了。本来她就一直想让沈知换个离公司近点的房子，沈知再穷也是个女明星，还不至于负担不起公司附近的房租。她是为了方便周栎上班才住得那么远。 “不知道。我删了他。”沈知耸了耸肩，“之前那么多年没联系，都没舍得删，现在居然……” 其实她明白，周栎说让她滚出去大抵也是气话居多。他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之前的项目被砍掉，刚换了新组有些不适应，状态不好。 “早该的。”王芯不想让她沉浸在回忆里，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好不容易冒险搏来一点机会，别想那些。” “当然。”沈知语气很淡，听不出一点儿失恋的情绪，“其实我以为你会骂我至少该把钱要回来，之前续租的时候交了一年房租，都是我给的。” “如果那些钱能买回你的清醒，那很值得。” 沈知本还想和王芯说今晚遇到骗子的事，但没来得及。芯姐的电话响个不停，一会儿是大老板来问情况，一会儿又是公关部问舆情处理，还有之前毁约的客户又想重新再约。沈知坐在一旁听着，偶尔帮忙看看邮件。除了人情冷暖令人唏嘘，还感慨她和芯姐好久没有这么忙过。公司的内斗日益严重，王芯和她都被边缘化了，这种忙碌的感觉有种久违的迷人。 录制地点离芯姐家远，开了两个小时车、也接了两个小时电话，到家快三点，才算消停。 刚要下车，外面突然又飘起大雪。王芯翻了个白眼“怎么还没到春天？” 沈知心情好，她不像王芯那么挑剔，觉得那些合作态度跟变脸似的客户都很讨厌。坐了三年冷板凳，她想有活儿就行。只要是音乐，什么都行。 她伸出手，接住了一片晶莹剔透的六角星“我现在有点相信触底反弹了。” 第三章 总裁，你没走错门，是他就是他 ceo上任第二天，楚许然在公司听了一天的汇报。昏昏欲睡、头晕脑胀，总结下来就一句话没钱没人没资源。 不过好在中二病和死老头就是天生的对家。别的不说，就从这一天的唇舌之战来看，韩典之忽然觉得二小姐这个选择或许没错。十一影业仅存的股东和董事们都是些坐吃山空的迂腐老头，楚许然三个字就能把对方气到跳脚“我不听。” 整顿起来还真是够忙活。他直到晚上才有空找去沈知家。虽然韩典之也认同沈知算个不错的人选，对公司开辟新业务有所帮助，但毕竟《mk》尚处于录制阶段，预计第一期播出至少要一个月后，娱乐圈又是一个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地方，且不提这些流量是否能够维持、是否能够稳固并转化，单从沈知出名的这个角度来说……骂前男友骂出名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拿捏的人物。 但韩典之一个字也没说。因为他知道，楚总只会说我不听。 沈知家住得好远，远得他甚至在车上睡了一觉。韩典之叫他下车时他环顾四周“到了？” 韩典之指了指他面前，上了锈的铁门连把锁都没有“三楼。” “这儿？”楚许然吃了一惊。他不是没吃过苦的富二代，他爹妈创业也不是一次成功，只能说因为年纪小他吃的苦稍微比大哥和二姐少点，但城中村的出租屋他也不是没住过。他吃惊的是盛夏时光虽然不算大公司，但也绝对不至于让艺人沦落到这么不安全的地步，沈知到底是和这个废物公司签了什么卖身契？ 他走了进去。狭窄拥挤的楼道里居然也是一层五六户。循着地址找到305，敲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周栎趿着拖鞋，懒洋洋地说“我没点外——” 楚许然的外表比他的脑子正常多了。 他帅得很明媚。如果不是刻意微微眯起眼睛、努力扮演严肃冷漠的总裁的话，会发现他其实是眼尾偏圆的小狗眼。睫毛不算长得惊人但胜在浓密，翅膀一样的阴影投在眼睑下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碰。鼻梁的高度刚好是亚洲人能欣赏的极限，再高的话容易显得很凶。肤色算不上特别白，毕竟在高纬度高海拔地区上学时晒过两年的，但胜在够嫩——才二十岁，胶原蛋白比荷尔蒙还多的年纪！另外，他很高，比179四舍五入到180的周栎还高出一截。 所以周栎很确定，这个帅得客观到他没法否认的阳光小男孩，是个弟弟。稍微有一些违和的是弟弟穿着深蓝色的西装，要不是隔得近还以为是黑的。 这栋破楼卖保险的也能看上？他犹豫了一秒，卖保险的……看着还挺贵气。 他的“卖”字没说完，因为门已经被对方关上了。很用力地一“砰”，三天内鼻子被撞了两次，周栎痛得大喊了一声“你神经啊”。 楚许然有点崩溃。就像周栎用三秒钟扫视了他一样，他也用三秒钟把周栎扫描完毕了。 沈知有个前男友，这是新歌之后人尽皆知的事；关于这个前男友是谁，由于沈知已公开的社交平台上毫无痕迹，网友再神通也做不了无米之炊。但韩典之好歹当过十一集团总裁特助，查沈知的资料也只用三个小时。所以楚许然一眼就能认出，这个看起来一周没洗三个月没剪的鸡窝头，就是那个“叛逆少女”的前男友。 “我走错了吧。”他假装平静地打算拐弯。 韩典之极负责任地拦住了他，翻开那份不费吹灰之力从盛夏时光娱乐公司拿来的资料“总裁，你没走错门。就是305。” 像是生怕少爷没有认真看资料似的，他还强调“刚刚那个人就是沈知的前任，周栎。是他，就是——” “我知道！”楚许然有点恼火了。 在老板眼里，艺人不是不能谈恋爱。恋爱有恋爱的方案，单身有单身的规划。在娱乐圈，楚许然还真不是吊儿郎当的白痴公子哥，他是真的想当导演。 但看见周栎真实出现在眼前的那一瞬间还是崩溃了。只用一首歌就能让他追去后台要签人的沈知、只花一晚创作也敢临时换新歌的沈知，怎么能爱过这种人？怎么能是为了这种人在舞台上流露出脆弱和痛苦？怎么偏偏还是因为这种人才有机会走到大家面前？他一眼看中的宝藏新星，怎么能——是个恋爱脑啊？ 韩典之当然不知道楚许然在想什么，他本来也搞不懂三少爷。再说，周栎的信息明明白白地在资料里写着，北华大学计算机、大型互联网公司工程师，跟楚许然是比不了，但也不算拿不出手；至于感情的事，那是沈知的私人问题，外人没什么好评价的。 他帮楚许然再次敲响了305的房门，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来一趟。 这回周栎开门很快“什么事？” “我们找沈女士，沈知。”韩典之客气地说。 楚许然清晰地看见他呼吸停滞了一瞬，才缓缓地摇头“小知……她不在家。” 不在家？楚许然来了兴致，他挑眉看着对方“搬走了？”还挺快啊。前脚骂前男友骂上热搜，后脚就搬家了。值得表扬！ 周栎白天上班、晚上加班，还没来得及看手机，平时也不太关心圈里的事，反正女朋友几乎不会出现在新闻里。 他以为，他和沈知只是闹分手。沈知那么那么喜欢他，不会这么草率决定的。 “关你什么事？你到底谁？” 楚许然窃喜没几秒，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如果他是周栎，被女友骂上热搜，要么滑跪求和、要么干脆分手。他说“不在家”的眼神闪躲、语气失落，就算求和也是失败的，所以肯定是分手了。那自己一身西装革履带着助理找上门，就差把“我是总裁”写在脸上，难保周栎的脑子会不会联想些令人恶心的东西然后对外胡说八道…… “既然沈知已经搬走，那我也不打扰了。”楚许然本是靠在墙上的，现在直起了身子，“你最好别在外面造谣生事，否则我会让你知道我是谁。” 又是一声“砰”。这回要不是周栎反应快，又要撞到鼻子了！ 他真服了。看着乳臭未干的小子、还说那种偶像剧里的台词，难道是沈知从哪冒出来个表弟么？ 楚许然，既被沈知当成骗子之后，又被沈知的渣男前任当成了表弟。也难怪韩典之觉得二小姐被盗号了，大概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楚靖然之外不会有人相信楚许然能制造出“娱乐帝国”吧。 “小知？”楚许然的声音打断了韩典之的内心感慨，“他也配。” 他抬头看后视镜，发现后座的楚总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腿“搬家了，好。韩助，去查新地址，明天再去。” “这么急？”大哥，都晚上八点了！ “当然。”总裁斩钉截铁。 楚许然也不是胡闹。他知道十一影业对沈知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单从节目组那边说她是临时写的新歌这一点来说，就足够证明沈知是有才华的。但目前的十一影业最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是曾经积累的那些影视资源，再不济有点“十一集团”的狐假虎威，对沈知来说，也就是比盛夏时光那个废物公司稍微好了那么一丁点。只要《mk》继续录制并顺利播出的话，之后会找上沈知的那些唱片公司，十一影业绝对排不上号了。那些人都在观望，他很明白，大公司需要时间来证明沈知的能力能够带来持续的收益。所以他要抓住的机会就是这个时间差，他必须得在沈知还没有被其他人信任的时候就抓住，否则优势全无。 “三少爷，你要不要再考虑下？”韩典之还是忍不住，“今天白天才敲定了重开艺人经纪部门，还选了那么多拟邀的演员，歌手方面可以暂缓吧。” “我是——楚总！”楚许然又双叒叕强调。韩典之想吐血其实叫少爷也挺中二的，但是楚许然怎么能做到楚总比少爷更有病的！ “好灵感稍纵即逝，人也是。”从有病到正经，也只需要一秒，楚许然的声音听上去很沉静，“不一样的是，对人来说，信任很重要。” “从一开始就不够相信，之后还能有什么好机会么？我不信。” 就像二姐对他。二姐相信他能做好，他就会做好的。 沈知当然知道盛夏时光耽误了她。只不过22岁的沈知没得选、25岁的沈知也不敢想。她都糊了三年了，圈子里的起起伏伏见过不少，早不天真了。 不重视就不重视呗，反正还没饿死。正在飞机上乱敲歌词的沈知挺开心的。之前有个偶像团体找她约歌，后来因为那个男团靠综艺翻红有了点名气，嫌她不够格毁约了。现在又来约她，还想用以前的价格，被芯姐喷了个狗血淋头之后涨了20%。她欢天喜地地出差，还有心情在飞机上写歌。 “这个男团真的难搞。他们经纪人是我学长，虽然没接触过，但当年在学校是很有名的事儿精。”芯姐戴着眼罩但没睡着，“至少应该多要30%再考虑的！我真佩服你，连夜写歌、连夜录节目、连夜搬家，连轴转成这样了还有心情在飞机上写歌。” “算了啦……比起钱少，我真的更怕没工作。”沈知安抚她，“随便敲敲，等会就睡。” 这话说得让人心软一片。王芯忍不住在心里祈祷老天奶啊，还不让她红真是你眼瞎了！ 其实这种合作本不必线下谈，现在电子合同系统发达，线上沟通需求也完全足够。事儿精男非要把他们叫过去，沈知也是好脾气地聊了三天，才最终敲定。刚搬了新家还没睡过一晚呢，她回家时累得恨不得直接倒床上——不出意外的话这么美好的计划是要出意外了。 她眨了眨眼，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帅哥闭着眼睛靠在她家门口，像是睡着了。她抬头看了看门牌号，确定芯姐帮忙找的房子是这个地址没错。 她靠近了些，那人还没睁眼。她才发现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她还没来得及叫醒问他是不是走错地方，后方传来芯姐的声音“沈知，你手机充电器掉——等等，这男的谁？” 楚许然幽幽地睁开眼，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我感觉有点眼熟但——哦，我想起来了。” 楚许然和王芯双双向沈知投出等待的眼神。 楚许然我就知道她肯定记得我。 王芯无缝衔接这么帅的话也不是不行。 沈知这下很确定地点了点头“对，是那天晚上遇到的骗子。” 第四章 我要报警！ 王芯愣住了“啊？什么骗子？” 楚许然咬牙切齿“沈知！” “你认识我？”沈知也愣住了，“我还没红到有私生的地步吧……” 她才想起来自己忙忘了告诉芯姐那件事，但现在好像也来不及了，她紧张兮兮地拿出手机准备首次使用紧急呼叫功能“我、我、我先报警。” “等等！”楚许然按住她的手，吓得沈知连连后退，“我不是骗子也不是私生！” “你别碰我！” 楚许然看上去的确还挺正常的。王芯在后面打量着他。上衣是知名潮牌的早春新款卫衣，胳膊上挂着某均价五位数的设计师品牌的经典款大衣，裤子看不出来不过版型不错；鞋……她不太懂球鞋，但看logo识货，肯定不便宜。全身唯一的首饰是项链，吊坠在衣服里。 总的来说，奢华又低调。如果骗沈知那只能骗感情；如果是私生……要不砸点钱帮我们小知出个专辑吧！ 王芯正这么想着，才抬起头来看楚许然的五官——好眼熟、绝对在哪里见过的眼熟。 “我真不是。”楚许然无奈地放开了沈知，“听我把话说完？” 沈知紧紧攥着手机又后退了几步。 “我真的是十一影——” “楚、楚……楚许然！”芯姐抬高的音调压过了楚许然的声音，“你是楚许然？那个……就是他姐姐是十一集团的总裁！”她后半句是冲着沈知说的。 在北华，不认识楚许然不稀奇；不认识楚靖然——除非你瞎了。 楚靖然，楚家二小姐，十一集团现任总裁。5岁担任著名儿童节目主持人一举成名，在所有人以为楚家要把女儿送进娱乐圈大红大紫的时候激流勇退，下一次再看见楚靖然的消息是中考全市第一的头条报送，然后开启了靖然小姐的全民早恋观察之路——呃，对，二小姐是从豆蔻年华开始在众目睽睽之下早恋的。起初还以为那些不识好歹的臭小子们会被楚爹满城追杀，没想到楚家对此的唯一回复是她开心就好。楚靖然最轰轰烈烈的一段恋情是高三时放弃了北华英专的保送资格，因为另一位候选人就是她当时的男友，“他比我更喜欢英语”。那是楚靖然长这么大第一次被骂，作为一个四舍五入算是个从小被人夸到大的童星，她还挺困惑的，不就是个保送么——她是真不想学英专！当然，敢放弃也说明楚靖然胸有成竹，她的确还是考上北华了。20岁正式入职十一集团，21岁空降集团总裁，22岁让爹妈正式退休，速度快到让人忘了两年前大家还在担心“二小姐是个恋爱脑”。 不得不承认，十一集团在楚靖然的领导下还能更上一层楼，和楚靖然玩转营销密不可分。毕竟是年轻人，太懂怎么“把故事讲好”。一个被人注视着长大的童星变成了年轻貌美又雷厉风行的集团总裁，明明是熟悉的面孔却又平添几分神秘，很难不让人对集团产生好奇。 所以，在北华，楚靖然的脸不仅不是秘密，甚至还是logo——北华潜规则之“当你看到楚靖然的脸时你就应该意识到，钱包又要捂不住了”。起源于楚靖然入职十一集团时，是从快消品牌做起的，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谈下了当时最火的动画人物的联名合作，一举突破该产品的历史销量新高。其实没什么秘密，那个角色的作者是楚靖然前男友而已。 对此，二小姐表示人生在世嘛，多个前任多条路。 “啊？”听见王芯的话，沈知也开始打量楚许然，这么一说还真挺像，楚靖然的美也是明艳灿烂的。唯一不太像的地方是眼睛，楚靖然是眼尾微微上扬的桃花眼，楚许然——他现在睁着眼睛，一副特别渴求被相信的模样，好像小狗…… “楚靖然有弟弟？”沈知是真不知道。楚靖然的光芒太盛，弟弟如果没有过人之处的确也是很难出头。同时她忽然发现，十一集团虽说是个所涉领域极其广泛的大集团，但在娱乐产业好像真没有除了十一影业之外的公司，按理说……娱乐圈的韭菜好割，不该放过这块肥肉啊。 楚许然内心震怒要报警的是我才对吧！让警察证明我姐是我姐啊！ 楚许然表面忍耐“到底要怎么才能信我？” 王芯悄悄戳了戳沈知“有的，楚姐前几天刚把他弟叫回来，你没看新闻么？” “我哪有空。”沈知撅着嘴，“分手写歌录综艺，搬家出差抓私生。你看我哪有空？” 喂……你们当歌手的都这么随时随地freestyle吗？ 听到“私生”两个字，楚许然有点忍不下去了，正在想怎么痛斥对方之前住在那种地方还好意思说“私生”问题，就听见沈知提高了音调对他伸出手“身份证我看看。” 很喜欢芯姐的一句话啊？ 楚许然牙都咬碎了。 谁家少爷总裁没事随身带着身份证啊！如果不是记着二姐那句“娱乐帝国”，和沈知现在讲话的声音带着一股之前没听过的烟嗓格外动听，他真想转身就走！ 他默默地拿出手机，截图了电子身份证、护照和十一集团的oa身份信息递给了对方“身份证没带。护照也给你看。” 沈知一边嘟囔着“谁知道是不是p的”一边接了过来，图片上清晰可见十一集团-十一影业-首席执行官，楚许然。 楚许然真的怒了“照片能p我这张脸还能p吗？难道不是和我姐如出一辙？你又不是十八岁了怎么眼睛还瞎啊？” 沈知又愣了。 还是很喜欢芯姐的一句话啊？ “你……你听过我的歌啊？”沈知呆呆地问。 楚许然快吐血了，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共情到了被他气吐血的那些死老头们“那不然呢？难道我是点开超话排行榜在倒数十名里点兵点将点到了你吗？” “现在超话没有排行榜。”沈知很严谨。 “所以你到底签不签？”楚许然崩溃了，之前打好的腹稿一个字也没说，连画饼都省掉。 王芯被这个场面震撼得目瞪口呆“什么……什么签不签？” “签给十一。”楚许然言简意赅的同时还有点意外，“她没告诉你？” “就是上热搜的那天晚上我在后台遇到骗子——”眼看着楚许然的脸黑得发亮，沈知立刻改口，“遇到……他，给了我名片说要签约。” 不知道怎么的，看着楚许然恶狠狠瞪圆了的小狗眼，她有点叫不出口“楚总”。 “我有问题。”王芯还没来得及消化眼前的一切，就听见沈知的嘴跟机关枪一样突突了起来，“十一影业近年来的业务集中在连锁影城经营，虽然也有不少影视项目投资，但几乎都是联合出品，自己牵头的项目少之又少。最后的辉煌应该是在十年前，之后随着集团业务重心转移，十一影业几乎没有什么新鲜血液流入，能撑到今天还没被卖掉，我有点怀疑是不是你姐姐忘了还有这么个公司……哦我想起来了，也不算完全没有新人吧，三四年前签了一个我有印象的，但现在好像比我还糊。而且，十一影业从来没签过歌手。” “所以，你怎么打算的？” 楚许然惊讶之余还有一丝喜悦我就知道你是装的，偷偷查过资料吧！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规划公司，不是怎么规划我。”今晚的沈知注定不会给楚许然画饼的机会，“虽然我对你姐姐非常敬佩，但她是她、你是你，作为一个空降兵，你要不还是先……管好公司我们再谈？” 楚许然僵在原地许久未动，王芯呆呆地左看右看，最后被沈知拽进了家门。 “我先回家了。”沈知还挺有礼貌。 她很清醒，甚至比进了家门才回过神来嚷着“沈知你疯了吧十一集团你也拒掉”的王芯还要清醒。 目前的十一影业除了空有十一集团的名声，暂时没什么实质优势，人才流失严重不说、管理架构也是一团混乱；虽然是比盛夏时光好多了，但圈里解约掉层皮是众所周知的，她没把握楚许然能为她做到何种程度。要是最后和盛夏时光闹得一团糟，又说不准楚许然只是心血来潮地来当几天ceo玩玩，那她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职业生涯恐怕真要戛然而止。 道理很好懂，冷静下来的芯姐也忍不住感叹“知知，你好像长大了。” “冷板凳总不能白坐。”沈知扯出一个微笑。 面对天上掉的馅饼，第一反应不再是惊喜，而是坚定地相信命运一定会收取同等甚至超额的代价。长大，有时候就是剥夺喜悦的过程。 碰了一鼻子灰的楚许然悻悻地回公司，撞上了正要下班回家的韩典之。 韩助很紧张“三少爷，这么晚还来公司？” “加班。”楚许然垂头丧气地打开了办公室的灯，忽然扭头抓住了准备抓紧时间脚底抹油的韩典之，“她之前那么糊、又跟那种男的谈了好几年恋爱，我还以为她是个笨蛋——怎么这么不好忽悠啊？” 韩典之立刻明白，三少爷这是又失败了。他牢记上次知道三少爷被沈知当成骗子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被扣了一周奖金的教训，死死忍住了笑“楚总，资料上写了，沈知是南月大学毕业的。” “所以？”楚总茫然地问，“我哥我姐还是北华呢。” “不管南月还是北华，三少爷你这不也……没考上吗……”韩典之硬着头皮说，“再说沈小姐可是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城考出去的，怎么可能好骗……” “韩助理，”楚许然还听不明白就真是傻子了，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韩典之，“你可以下班了。” 太好了！原来骂总裁蠢也可以早点下班！韩助理溜得比烟还快。 次日上午，本想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沈知被怒气冲冲的芯姐叫去了公司。 “续约分成比例改成八二……”沈知怒极反笑，“你八我二……” “朱总的意思是，你是王八我是二？” 第五章 枯萎盛夏 沈知和盛夏时光的合同还有一年到期。她想过续约时公司会和她修改合同条款，但没想到是这种逼人走的方式。 其实起初公司对她还不算差，专辑筹备过、综艺推送过、营销花钱过。但顶不住西索娱乐时时针对、刻刻打压，对沈知的动态关注比自己公司的艺人还要敏感。再加上盛夏时光内部人员调整，上来一个热爱办公室斗争的ceo朱总，搅得公司乌烟瘴气。沈知除了给同公司艺人和影视项目写歌能有点微薄的版权收入之外，就只剩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广告曲、商演之类的通告了。能接到《mk》这种市场饱和、竞品繁多的音乐竞技综艺，对沈知来说都得谢天谢地，圈里有人记得她。 “虽然分成比例少了点……但你现在也算是出头了，做大了蛋糕也不算辜负公司对你的培养。”果然，朱总就是个王八蛋。 但沈知不是二货“那就不续了。” 她头也没回，把朱总办公室的门甩得震天响。 王芯没敢这么嚣张，她的合同不仅离到期还有很远、甚至还签了竞业协议。不过也没给什么好脸色，敷衍几句就追了出来“打算签给十一了？” “不还有一年么？先考虑着吧。”沈知暂时顾不上和公司扯皮，《mk》第二期录制在即，她的表演曲目…… “我想换歌。”她又说。 《mk》的项目是一年前确定的，这种综艺有点剧本也不稀奇。当然不完全定式，否则会少很多节目乐趣。沈知无权无势，被安排的表演曲目居多、自主选择权很少。但如今事态有变，她想应该也算有了点和节目组谈判的筹码——临时换歌博了那么多眼球，节目组也不是傻子吧。 “不是不行，我去和节目组谈。”王芯也这么想，剧本里的沈知可没有拿过第二名，但既然第二名已经给了她，就说明不算完全没有机会，“安排给你的那首歌太正了，不太能发挥你的情感表达优势，我倾向于你选——” “我已经想好了。”沈知露出一个有点小得意的表情，“《withered summer》，和节目组谈的时候记得强调——不用付版权费，晚点我弄完编曲之后把文件和授权同意书一起邮件给你。” “什么歌？好像没听过。已经拿到授权了？也太快了……等等，你又自己编曲啊？”知知，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我的歌。”她一副我意已决的神色，“不用劝了。” 既然踏上了冒险之途，那就把精神贯彻到底！ 节目未播先火，吃到甜头的节目组当然同意了沈知的请求。《mk》虽然有剧本，但也没有绝对的皇族，纯看谁给钱多。沈知在彩排时遇到了剧本上的第二期冠军，是选秀出道的偶像，团队解散之后艰难转型唱作人。他单飞之后的第一张ep里有五首歌，主打歌是水雀写的——嗯，当然出自沈知之手。那时的水雀已经在素人恋爱观察秀里和一位男嘉宾组了cp一夜爆红，哪还有空写歌。 “听说你又换歌了？”张淼颜的语气算不上警惕，但也绝不轻松。 沈知耸了耸肩“就试试。” “试试就逝世。” 这梗好土。沈知没再接话。 事实证明，张淼颜要是早知道沈知曾经给他写过歌，就不会自以为是地跑去玩什么暗流涌动的把戏了。作为一个学乐理学了好几年还没能独立写出过一张ep的“唱作人”，他实在太懂写歌是件多么多么需要天赋的事。 当他看见正式录制现场的节目名单上写着详细信息“编曲沈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闹了个尴尬的笑话。 爱你在灿烂盛夏/汽水瓶笑我傻瓜 并肩走过的灯下/冬季缀满了雪花 而我是枯萎的枝桠 …… love is tricklove is cheat you and summer finally withered …… 沈知擅长情歌，比起节奏又快又强的《宁愿从没爱过你》，《withered summer》这种悠扬婉转的慢歌才是她的舒适区。王芯担心的不是表现力，而是本能地觉得无名的歌手再配上无名的歌实在没什么可出头的概率。 如泣如诉的歌声引诱着观众纷纷回忆起自己记忆中那个盛开之后又枯萎的夏天，是沉入海底的梦、是叶落凋零的花、还是再也不见的人？ 夏天总是那么迷人，连枯萎都带着漫漫的尾巴。 沈知拿下第一名的时候，#枯萎的是夏天灿烂的是沈知#、#沈知是冬天的夏#也一起迅速爬进了热搜前十。这一期背采的最后一个问题问到了“再次换歌”，沈知早就料到节目组会拿这个做文章。 “不知道节目播出的时候是什么季节，但现在的北华还是经常有雪。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已经出道三年了，也就像……在职业生涯的冬天里吧。” “但冬天就一定不好么？夏天就一定灿烂么？我是那种……在看电影或者看书时感觉前面即将是主角的高光时刻，会停下来去做点别的事情再继续的人。黎明前的黑暗让人兴奋，我喜欢那种感觉。就像隆冬大雪纷纷意味着春天即将到来一样。” “想到这里，所以选了一首不那么主流的夏天。可能从歌词上看像是在聊爱情，其实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人生现状吧。” 说完这段话，沈知如释重负。这首歌是她十八岁的作品，用独立音乐人的马甲发布过，没什么水花；经历了一首歌的翻身，她没有那种趁热打铁一夜爆红的心情，反而隐隐约约更加有些压不住内心的恐惧，害怕自己抓不住机会、也害怕这或许根本就不是机会。她想让自己冷静。再热烈的情意会冷掉，再灿烂的夏天会枯萎，就像十八岁时她已料到的，和周栎的结局。 不过还好应该没人知道这首歌的原作者是她，否则肯定能看出来，这一首也还是在写周栎。 但沈知猜错了，还真有人知道。 《mk》的观众不全是路人，比赛结果一部分来自投票观众席，还有一部分是媒体评审席。十一影业虽然是联合出品方，但之前公司没人愿意来这种项目，所以节目组也没留位置。楚许然为了能给沈知投票，从黄牛手里高价买了观众票，然后在除了沈知表演之外的所有时间里都在看文件、签合同和敲键盘，旁边座位的美女本来看他仪表不凡准备搭讪，一看这人买了票来加班吓得没敢开口。 沈知忙着选歌、编曲、排练，楚许然也没闲着。他先后联系了不少曾经和十一集团有过稳定合作的导演、编剧和知名演员，秉持着爹妈和姐姐的人情不用白不用的精神，迅速挖来了至少一支完整团队，把公司里的死老头们吓得够呛“你来真的？” 楚许然眼皮都没抬一下“我什么时候来过假的？新的投资协议已经发到各位邮箱，因为即将有新资本注入，各位注意一下更新过的条款。不签也行，现在退股我还买得起。” 搞得韩典之也不得不对这个纨绔了二十年的三少爷刮目相看“三少爷，你说实话，来之前二小姐是不是给了你什么秘籍啊锦囊之类的？” “多大年纪了还被武侠骗呢？”忙得连吃饭都只来得及在车上啃三明治的楚总，硬是抽出空来奔赴《mk》录制现场，轻飘飘地朝韩助理挥了挥手，“你下班了。” 然后就看见韩助理从口袋里掏出了另一张票，还正好是在他前面的座位“抱歉，我原价抢到。” 楚许然眼睛都红了，冷冰冰的总裁面具再挂不住——韩典之！你是不是知道我肯定会抢走你的票所以看着我加价到三倍也不拦一下啊？ 韩典之很无辜我什么时候能拦得住三少爷了。 不过韩助着实没想到，楚许然来看节目也加班，只在沈知唱歌的时候出神地盯了舞台好久。和周围观众纷纷落泪的反应不同，楚许然好像陷入了回忆里，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才开口“你有没有觉得……她的声音有点像我姐？” “啊？”韩典之果断摇头，“你是太久没见二小姐连声音都忘了？” 楚许然没搭理他，自言自语地“哦不对……我姐小时候的声音你也没听过。” 总算熬到投票环节，韩典之看楚许然都快把投票器按坏了，于是友好提醒“三少爷，一人就一票，你就算按一百下也就一票。” 楚许然紧紧盯着大屏幕上攀升的结果，忍不住胡思乱想“他们会不会作假？” “肯定会啊。项目书附件里有剧本，你不是看了吗？”韩典之又小声提醒他，“其实你想帮沈小姐直接砸钱是最快的……这个节目组没什么硬背景，收钱办事而已。” 楚许然瞥了他一眼“公司有没有钱你不清楚？” 韩典之当然知道公司没有多余的钱能砸给《mk》了。楚靖然让楚许然来当总裁是上班的，不是烧钱的，该给多少钱、能给多少钱都明明白白地在集团资金预算表里写着呢。这段时间，楚许然调整管理架构加上挖人花了不少钱，之后得给新项目预留资金，为一个还没签下、签下了也不一定能有即时回报的沈知砸钱，的确不该。 但韩典之以为……三少爷你没有私房钱吗？我不信！ 虽然韩助理搞不懂三少爷，但三少爷一向很懂韩助理“公私分明。况且，我现在和她连老板和员工都不算。这钱花出去，她会有什么好名声吗？” 我去……这么细！韩典之瞪大双眼，在心里给三少爷竖起大拇指。 好在《mk》没有辜负他，知道怎么改剧本才能收获最大的热度。当了两个小时观众的楚许然疲惫不堪，刚站起身准备走，然后被来自二小姐的专属铃声震得差点没拿稳笔记本电脑“楚许然！” 这一声喊得楚许然也觉得自己刚刚一定是聋了才会认为沈知和二姐小时候的声音很像。 “看新闻了吗？” “哪方面的？” “我难道能问你有没有关注量子物理研究的最新状况吗？” 楚许然有点被吓到。二姐和他感情还挺好的，不是那种相爱相杀的姐弟。发生什么事让他姐打电话过来撒火啊？难道又和大哥吵架了？ “看了看了。我这边进展还算顺利，下周一会回集团跟你——” 楚靖然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下周一不用回来开例会，我给你一个月时间。” “签不下沈知，你也别回来。” “啊？”终于轮到楚许然发出这一声了。 “她是一枝冬。”他才听见二姐的声音竟然在微微抖动。 “你不是说那人消失三年了么……” “你不是说你看新闻了？《musig》第二期的录制现场被偷跑了，这不是你们投的节目？”楚靖然很急切，“她唱的《withered summer》……化成灰我都能听出来。” “资金再给你增加25%，明白？”上周一和二姐大战三百回合都没能让她松口多给一分钱的楚许然惊呆了。 楚靖然的原则很明确弟弟可以吃苦，爱豆要走花路。 通话断了，韩典之看楚许然发呆，问他怎么了。 楚许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好像，要当我姐爱豆的老板了。” 根据没有粉丝不恨公司的定律，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啊？ 第六章 第一颗星 楚许然又一次追去了后台，正好赶上申彩音乐的艺人总监在递名片。申彩音乐虽然不算圈内一流的唱片公司，但经营歌手的经验丰富，总之是比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影视公司看上去靠谱多了。 眼看沈知和人说说笑笑还伸手接了名片，楚许然急了——不管是为了二姐还是他自己，他都不允许自己盯了这么久的小鱼被别人钓走。 他气冲冲地插了进去“你怎么不怀疑他是骗子？” 申彩的艺人总监是个人精，一眼认出这是最近刚回国的业内风云人物楚家三少爷，笑眯眯地打哈哈“我是不是骗子，楚总应该很清楚？” “对，我清楚。”楚许然义愤填膺地对着沈知点头，“他是骗子，所以走吧。” 然后把沈知抓走了。 没错，是直接——抓、走、了。沈知低头看着楚许然抓着她的手腕才回过神来，刚刚先是被申彩音乐的“一年首专三年二专”的饼砸了一下，紧跟着又被最近像是变成她的跟屁虫一般的楚许然质问，刚录完节目的她累得脑子转不过来。 “楚许然！”她挣不开，只好喊了一声。 楚许然步子迈得快，沈知小跑才能跟上。他回头看，距离够远应该听不见了，才松开了沈知。 “你很没礼貌！”沈知有点恼了。楚靖然什么眼光啊？把这种小屁孩抓回来上班，真不是坑人么？ 你都快被人骗走了我哪顾得上礼貌！楚许然也挺委屈的。长这么大他还没被人骂过没礼貌。 “你为什么接他名片？” “我也接你名片了，你忘了？”沈知见怪不怪，“第一期录完之后我接到不少名片了。这你也要管？你还不是我老板。” 还不是？楚许然从这句话里砸吧出了一点东西也就是，可以是。 “排队我也是第一个吧。” 沈知挑眉“弟弟，这是娱乐圈职场不是学校食堂。” 叫谁弟弟！楚许然恼火又不敢发作，只好换了个角度“你还是挺感兴趣的吧，不然之前也不会问我那些……现在连我的资料也查过了。” 沈知垂下了眼帘。如果现在告诉他其实只是大学的时候碰巧拿他的公司做过案例分析的话，会不会显得特别没情商啊？得罪一个影视公司的老板勉强不算大事，但得罪楚家的公子哥……她可早过了幻想“豪门少爷爱上我”的年纪了！ “楚总定时间吧。”犹豫了一会儿，她决定假装默认，“我有你邮箱，晚点我把联系方式邮件你。” 楚许然的小狗眼又亮了起来，水灵灵的眸子在昏暗的后台走廊亮得跟夜明珠似的“晚点是多晚？” 沈知呆滞了一瞬。上次在家门口见到楚许然是一身休闲的打扮，圆圆的眼睛像小狗一样平添几分可爱；今晚的楚许然一看就是从公司出来直奔现场没拐弯，剪裁严丝合缝的西装革履一身，领带整齐得像喘不上气一样——然后忽然睁着这么圆的眼睛盯着她看，偏短的眼尾微微下垂，浓密的睫毛自成眼线……好违和啊。 难道他平时、那些财经新闻里的照片……都是在装？沈知也微微眯起眼睛，要是真的，弟弟还挺能演。 “我换完衣服就发。”沈知总算没再被人堵着，松了口气往更衣室里走。 走到门口发现楚许然还跟着她“你打算进去看我换衣服？” “哦……”楚许然看见“更衣室”三个大字醒过来了，连连摆手，“我在这等，你发了我再走。” 沈知已经推门进去了，听见楚许然这么具有执着精神的答案又忍不住回头“楚总，我对你……们公司，有这么不可或缺吗？不至于吧。” 本来是不至于。但你是一枝冬，对楚靖然，至于。对二姐至于就是对我至于。楚许然本来想这么回答的。 开口时他忽然不想解释那么多，只是点了点头“是沈知的话，就至于。”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破碎的歌声、那个在酒吧里闷头唱着“只求心花终于盛开”的少女，那个在薄薄的资料上用密密麻麻的作品集展示着3年写了60首公开作品的沈知，当然至于。 楚许然约的时间太急，第二天十点就见。沈知不得不在录完节目的回家路上就和王芯展开了视频会。 “虽然是个好消息，但我想说个题外话。”王芯在视频里举起了手，“那个……你有没有怀疑过，楚许然可能是别有用心。” “芯姐，你能少看点言情小说吗？”沈知忍不住翻白眼。 “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啊？翻译一下不就是，”芯姐表演的语气很浮夸，“因为你是沈知，所以不可或缺。” “是对公司不可或缺！这只能说明他很有眼光！”沈知张开了左手手掌，“楚许然才20岁，比我小五岁！整整五岁！我比他姐都大！楚靖然都才23，你想什么呢！” “嗯，所以你是他姐，姐弟恋的姐。” “那你怎么不说他和楚靖然搞骨科。” 王芯沉默了一秒“能不能直播搞，想嗑。” 喂……跑题跑到银河系外了。 沈知忍无可忍，强行拉回了主题“我想问你，是等合同到期再签过去还是直接走解约流程的！” “你就已经决定选十一了？”王芯有点意外，“不再考虑考虑其他公司？” “他是第一个找我的。”沈知冷静地说，“在其他人还不信我的时候。” 她的言下之意也很明确。对沈知来说，信心太珍贵。 “知道了。”王芯正色道，“我和你一起走。竞业协议我会想办法，但明天我这边暂时还不能完……恐怕得你自己去谈。回头我推一个律师微信给你，是我的私人关系，有任何法律上的问题就咨询他。在正式定下之前，别让那个猪头知道了。” “我没问题。不过猪头给你什么活儿啊？节目都没看完就走了。”王芯本来也是在录制现场的。 “呵呵……给他心爱的废物网红擦屁股。”芯姐的白眼比车灯还亮，“不说了，先这样吧，有事电话。” 视频中断，沈知望着黑掉的屏幕呆了一会儿。楚许然在门外候着她也不敢耽误太久，立刻换好衣服给楚总发了邮件就匆匆联系芯姐，还没来得及卸妆。今天的妆容也是她特地设计过的，在左眼眼角贴了几片真花花瓣、右边则是画了一朵睡莲。用粉红色调为主的妆容来表现夏季繁花盛开，和歌词里的“枯萎”形成鲜明对比，整个舞台就像是睡莲仙子缓缓凋零的过程。 表演之前被紧张的情绪占据了心房，她都没心情欣赏。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漂亮的。 她只是缺少机会，从不缺少美。 次日上午八点，楚许然准时抵达十一影业。在八点到十点这漫长的两小时中，他把昨晚整理出来的、一枝冬发表过的所有歌曲又仔细听了一遍，然后一会儿换衣服一会儿换香水，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地踱步，五次拨通楚靖然的电话想求助“作为冬丝有没有什么一击必中的方法能传授一下”，又五次挂断了因为坚信“靠自己也能搞定”。 其实楚许然平时不喷香水的。从他十二岁还在楚家别墅的假山里蹿上蹿下就可以看出，他是公子哥里比较糙的那种。 韩典之进总裁办公室都是捏着鼻子的“三少爷，你确定不要开窗通风吗？” “怎么了？味道很浓吗？”他低头嗅了嗅衣领，“是有点……你站那儿也能闻到？” “你喷了几下？” “不知道……感觉一直没味道就多按了几下，可能二十下？” 韩助理差点被香晕过去了，立刻赶去推开窗户。 知道的知道是谈签约合同，不知道的以为是相亲呢！ 沈知来的时候正好撞上这一幕，韩典之捏着鼻子推开窗，吓得她以为“起火了？” 然后马上闻到了不对劲的味道“哦，谁的香水这么浓？我今天没喷。” 看看！人家才不是来相亲的！韩助理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现在去换衣服也来不及了。楚许然面不改色，严格遵守“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是橘子的味道吧……男香也有这样的吗？”沈知的鼻子还挺灵的。楚许然面上差点没挂住，从不喷香水的人忘了还有男香女香的区别了……早知道不在二姐房间偷！ “你还不出去？”他把矛头对准了助理。 韩典之茫然了“我不能听？”拜托！我可是集团总裁助理，只是暂时被特派到这个小破公司而已！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你很闲吗？”楚许然一边反问他，一边拿起平板电脑打开日程表，“中午和晚烟影视的见面地点复核了吗？下午两点半的会议主题和资料以及与会人员确认了吗？五点还有林导要来聊新项目，能预留给林导的资金预算最终版好像还没交给我？还有上上周就发出招聘的经纪人和艺人助理人数是不是还没满额？” 韩典之一脑门汗地退了出去。大哥，不是你昨天说这些事不着急先去挖盛夏时光的料吗？不好意思当我面相亲就直说呗！ 另一边的沈知听得发懵，这是她能听的吗？ “林导……是哪个林导？”晚烟影视是这几年新成立的一个年轻公司，因为主创团队全是女性而颇受欢迎，也有着不少令人惊喜的作品产出，十一影业会和她们合作倒不稀奇。 “和十一有关系的，还能是哪个林导？”其实也是吃老本的人脉，但楚许然，和姐姐一样是擅长讲故事的人，“十一是个好地方。从十一走出去的人，还愿意回到十一，就是最好的证据。” 十年前，最后一位离开十一影业的导演，是全球首位百亿票房女导演，林琴薇。 “如你所言，我有在好好规划公司。”楚许然语气缓慢而坚定。 “而你，就是我打算送给音乐世界的，第一颗星，沈知。” 第七章 我对你势在必得 “如果，我不是星呢？”沈知垂着眼睛问。 这种好梦，大抵也就是刚出道那段时间会做吧。 “那是我的问题。”楚许然从善如流，“换句话说，你的现状是盛夏时光的问题，更准确地说，是朱总的问题。” 沈知抬起了眸子。这位公子哥……好像不是心血来潮。 “朱明睿，盛夏时光现任ceo。是盛夏时光大股东银控资本一位高管的外甥，他能上任也多半是因为这个。这个朱总，上任之后新签了很多做视频和直播的网红博主，数量多到可以直接转型m。对于原有艺人，据我了解，除了公司一哥他不敢惹，毕竟是主要收入来源，和其他人都签了补充协议吧？要么补充分账条款，要么削减资源供给。除了公关工作还算及时外，正面推送寥寥无几，仅有的一些综艺资源给了手里的偶像团体，影视ost合作要等其他人啃完才留给你一点，专辑么……上一任ceo下台之后就夭折了。你的经纪人王芯，原本手里还带着几个小有名气的女演员，一哥也是她一手捧红的。因为她是上一任的心腹，所以到朱总手里，就完全被边缘化。不清楚你和朱总之间有没有其他恩怨，单凭你也是王芯一直带着的艺人这一点，就足够他给你穿小鞋。我说得没错吧？” 楚许然娓娓道来，沈知冷静得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当然，造成你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猪头总还算不上，他顶多算推波助澜。” 沈知差点笑出来了。“猪头总”比“猪头”更幽默，楚许然还挺可爱的。 “水雀，真名唐沁芸。水雀是她的笔名，更准确地说是艺名。不论是你夭折的首专、还是曾经无数次从你手里流走的通告，综艺也好、商演也罢，大到和前辈歌手的合作舞台、小到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广告邀请，签了合同都能被对方搅黄，孜孜不倦、勤勤恳恳地，贯穿在你的工作中。而她自己，靠作词人身份在素人恋爱观察综艺里脱素入糊，又凭借假牵手真合作的cp翻身成了跨界顶流，特别出演了几部网剧里的白月光角色成绩还不错，最近在搞白月光人设。” 听到这里，沈知惊讶地看向他。她知道查到这些事不难，但她没想过对方会准备得这么周全。毕竟虽然看上去是楚许然想签她，但终归自己才是弱势方。水雀本是她打算坦白和谈判的条件，没想到…… 她看向楚许然时，对方也正低头看向她，他眼神困惑“其实我挺好奇原因的。不论是从数据还是资源看，你和唐沁芸都不在一个层次，就算曾经你差点出了原创专辑，但她是只写不唱的作词人，和你根本算不上定位重合；更别提后来猪头总上台，她不费这些心思你也很难出头。她对你的关注过头到——仅用竞争关系来解释都有点牵强。如果是个男的，我会怀疑她可能暗恋你，玩那种得不到就毁掉的把戏。” 知这次是真的笑出来了。其实楚许然除了脸看着太像弟弟之外，外表还是挺像个总裁的，如果不要时不时冒出这些令人喷饭的想法的话。 “你笑什么？作为你的准老板，我得提醒你，离这些变态远一点。”楚许然严肃得很，丝毫不受影响，“所以原因是什么？我知道你们是高中同学，和这个有关系么？” “你怎么连这个都查到了？”这下真让沈知大吃一惊。这事王芯都不知情。 “沈知，我对你势在必得。”楚许然凝视着她。 在她面前的楚许然，和在新闻里的楚许然好像完全不一样。平心而论，楚许然的长相是阳光灿烂型的。即使目前为止见到他的时候更多是一身商务风的打扮，但只要看向他的眼睛，就总感觉像是被一支羽毛轻轻拨弄过心弦，让人痒得想笑。沈知觉得他还是更适合被当作“私生”那天晚上的打扮，宽松舒适的连帽卫衣并不会遮盖他身材的优点，反而是让人更好奇宽肩窄腰之下的圆眼萌妹到底还能多可爱。虽然没能见到他把那件风衣穿上，但以需要她抬起头才能对视的身高来看，长款风衣只会给高挑的身材大大加分。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他是浅瞳，淡淡的棕色在眸间流转，宛如一枚晶莹剔透的琥珀。迷人的琥珀里翻出层层叠叠的金色浪花，锲而不舍又如此笃定地，把她包围。 “出道前，我给她做过枪手。”沈知轻声说，“但我不保证这是唯一、或者本质原因。” “什么？”楚许然难掩吃惊。二姐要是知道，估计要提刀去西索娱乐砍人。 “迫于生计啦。”沈知有点不好意思。作为一个创作者，她很不想承认自己助纣为虐地干过这种事。和水雀一样，她也希望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其实水雀根本没必要心虚成这样，生怕沈知出了头会拿这事做文章。在沈知眼里，她巴不得那些歌和她没关系，毕竟是给甲方写的，为了赚钱必定做了不少创作上的牺牲，她也不太想那些东西挂上自己的名字，即使其中不少爆火到大街小巷都在放——要不是沈知的这股子清高劲儿，她早红了。 “很意外么？”沈知自嘲地笑了一下，“她也是我想和你谈的条件之一。” “等一下。”楚许然忽然伸手打断了她的话，“不保证是唯一本质原因，所以是还有别的事？” 沈知愣了几秒。楚许然比她想象中要敏锐得多，一点儿也不符合纨绔子弟的刻板印象。 但那些事，她没打算说。所以她只说“我不想说。” “那就不说。”他好像并不意外，“之后我会叫公关部一起来开会，你把枪手期间的有关资料整理一下，合同、文件什么的，好做预案。” 他听出来了，居然又没有追问，还立刻开始安排这些事……沈知惊讶地看着他“我还没说我的条件呢……” “西索娱乐，要不是为了你，我甚至都懒得去查这家公司。”从进门到此刻，沈知终于看见他露出了富二代应该露出的、吊儿郎当的笑容，“所以这个条件你不必说了。我不是朱明睿那种欺软怕硬的人，况且这对我来说，根本不算硬。” “专辑方面，我相信你的创作能力；你的经纪人愿意的话一起过来，待遇都好谈。至于需要的其他工作，录音、制作、编舞编曲、mv拍摄等等，稍晚你可以去公司系统里查看员工名单，虽然的确是刚挖来不久的团队吧……但从新的起点并肩作战也很迷人，不是么？” “你还有其他特别要提的条件吗？” 三个条件怎么被猜中了两个啊！沈知内心捏了把汗，这个弟弟还真是让人意外不断。 “我和盛夏时光的合同还有一年，芯姐那边还有竞业协议。”她强压下内心的期待，佯装平静地说，“签合同时我没得选，是公司的定式合同。坦白说，我现在付不起违约金。” “如果你不愿意付……我们就等一年。” 沈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期待过一件事了。三年冷板凳让她无比清醒，不期望就不失望；比起飞黄腾达的梦幻带来的一瞬欢欣，还是脚踏实地地安心过完每一天比较重要。 话是这么说。此刻沈知却久违地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年能发生太多事了……楚许然，恳求你不要吹灭我的希望。 “等你一年？”楚许然眉毛挑上天花板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音乐部门还等一年？烧钱不说，楚靖然要是知道他敢这么对她的“冬姐”……大概会登报声明和他断绝关系。 违约金是多少来着……楚许然昨晚没太注意这回事，只顾着分析沈知事业低谷的原因了。他拿起平板电脑重新翻看，一时无人说话的办公室里的气氛让沈知如坐针毡。 果然不愿意么……确实也是，一年时间足够他去找更有名的艺人；好几十万的违约金他干什么不好，白白扔给猪头？ “哦，三十万啊……你知道王芯的竞业协议内容吗？比如补偿金、违约金和具体的禁止担任职务范围之类的？”说到这他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她今天怎么没来？有事吗？下次有空一起——” “你的意思是……”沈知错愕地抬起头，“你愿意给吗？” “三十万我还是给得起吧。”他也有点意外，难道沈知以为他不会给吗？沈知未来的一年可不止值三十万，他坚信。 好幸运，没有灭。火光照亮着她。 不知怎地，沈知觉得眼睛有点酸，低头躲过了他的眼神“协议的细节我不清楚，不过好像没听说有补偿……” “没有约定补偿金，不用履行竞业义务。”楚许然滑了几下平板电脑之后放下，“没关系，之后她过来我们再聊。给你的合同已经发到你邮箱了，你找律师看看，有问题我们再谈。可以先开始走解约流程，你想自己先提还是公司代表你去谈？” “这么快？” “我可以等，但不想你等。”他语气很淡，情绪却很强，“沈知，难道你还没等够吗？” 她差点哭了。怎么会不够呢……她好像一直在等，却一直都没有等到。小时候等貌合神离的父母离婚，长大了等心心念念的梦想成真。 只有楚许然不一样，风风火火地追着她跑了一路，愿意花那么多钱买她一年时间。 好丢人啊……怎么差点在弟弟面前忍不住眼泪！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说“我自己提。” “那就等你的好消息。”楚许然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像盛开的向日葵一样令人如浴朝阳，“很期待和你说合作愉快的那一天。” “那个……”临走前，沈知忽然回头问他，“不会等我提了解约你不给钱吧？” 刚准备打电话给二姐吹牛“你弟我无所不能”的楚许然拿手机的动作僵住了“沈知，我真的不是骗子！” 他到底哪里长得像骗子了？眉毛眼睛鼻子还是嘴？难怪能看上周栎那种男的，真是眼神不好！ “好好好，对不起准老板，”沈知自知冒犯，一边鞠躬一边退了出去，“准老板你好，准老板再见。” 楚许然火冒三丈！应该在合同条款里增加福利内容帮助乙方恢复视力。 第八章 我信 “抄袭狗，滚！” 虽已入春，北华的气温却仍在十度以下。沈知穿着呢子大衣、还裹着一条厚厚的羊毛围巾。北方的冬天寒冷干燥，嗓子极易受影响，她一向小心。 这瓶矿泉水砸到她身上时瓶盖散了，虽然衣服够厚，但冰凉的水撒了一脸也不太好受。瓶子来的方向很高，砸到了她的额头，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肯定是从上面来的，她站在十一影业的一楼大堂抬起头，才发现二楼的栏杆上围了好多人，窃窃私语地。那句骂声来的方向聚集的人最多，一时辨不出具体是谁。 刚暖和起来，好像又凉了。她竟然一时忘了愤怒。 前台工作人员匆忙给她递来了纸巾“沈小姐，你先擦擦。二楼的人已经派保安去清了。” “谢谢。”她接过来，擦了擦脸，还好今天没怎么化妆，涂了口红就出门了。本来有点担心是不是不够重视，转念一想又觉得干这行的，素颜才最真诚。 “那个……你刚刚是不是在和楚总谈事所以没看手机？”她来的时候是前台直接领她上去的，大概是楚许然打过招呼。 她点点头“发生什么了？” “你先看看吧……”工作人员的语气和眼神里除了犹豫竟然还有一丝怜悯。 她拿出手机，#lift新歌下架#、#沈知抄袭水雀#、#水雀工作室声明#一连串的词条在各大媒体上高居不下。 lift是那个喜欢玩变脸的偶像团体，事儿精经纪人让她来来回回改了七八遍才最终定稿的。这段时间太忙，她都忘了今天是新歌发布的日子。 点开词条详情，她才发现，lift的老对家的出道首专主打曲目是水雀写的——也就是她自己。作品太多了，容易忘记也是正常的事。她仔细看着截图里列出来的种种证据，也不过就是几个重合的遣词造句而已……但好事的网友因此去翻看了水雀和沈知的以往作品，重复出现的意象和类似的习惯用词自然是“越扒越有”，更有荒唐的言论说“还知道水雀老师的出道作品不敢抄啊？怎么怕太明显了？” 她气得发笑。我抄我自己。 新歌上线不到两小时就已经下架了。lift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一方面是撞了老对家，粉丝怒火不好灭，另一方面水雀的声明来得太快，恐怕lift也是正忙着拟声明和她割席。 她点开水雀工作室的声明，“我方对此类行为表示强烈谴责”，多么刺眼的一句。 怎么全篇不提起诉？不发律师函？你是不想吗？她差点就笑出来了。 笑声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是因为她想起自己还在十一影业的门口——这事儿是不是水雀的动作还不确定，但不管怎样，才刚以“原创歌手”冒出头的沈知沾上这样的新闻，她对十一的价值大打折扣，也不知道那句“合作愉快”还有多大的概率能说出口？ 正这么想着，好像眼前就有一颗流星飞来。 不是她流逝的星途，是——她的脑袋被一条干燥的毛巾裹住，然后有人从背后捧着她的脑袋左擦擦、右擦擦。 “虽然你嗓子哑了也好听，”是楚许然的声音，“但还是不要感冒。” 他走到她眼前来，发现她脸上还是湿淋淋的，也不知道是水滴还是眼泪。 “头没事吧？用不用去医院？”他看见她额角红了一片，更着急了，“晕不晕？怎么不说话？不会脑震荡了吧？” 沈知就这么望着他，用水淋淋的眼神望着他，哽咽的声音像是在海里挣扎了几天几夜才勉强探出海面呼吸的小鱼一样可怜又疲惫“我没有。” 他忍不了。楚许然一向也不是擅长忍耐的性子。 他小心翼翼地把这颗湿透了的心拥进怀里“我信。” 今天终于还是没能在他面前忍住眼泪。沈知垂头丧气地想。好丢人，还把人家的衣服弄湿了。 原来他有那么高。她的眼睛埋在他的肩膀之下。可以帮她挡住，让她偷偷哭一会儿。 楚许然，要是你在骗我的话……那你真的把我骗到了。 “我送你回去。”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现在你一个人，很不安全。” 到底谁是小孩啊？ 她闷闷地点头，一下又一下像是针扎着他的心“麻烦楚总了。” 还是第一次觉得“楚总”这么难听。 出乎意料地，是楚许然自己开车。 “韩助理呢？”她搭在后排门上的手顿了一下。韩典之不在，她坐后面不就是把老板当司机？ “你很不想坐我的副驾驶么？”楚许然不满地挑了挑眉毛。 沈知笑了起来。还是小屁孩的语气适合他，刚刚那么温柔又体贴的……怪吓人的。 “能坐老板的副驾驶是我的荣幸。”沈知很自觉地把“准老板”换成了“老板”，从“我信”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决定要好好给十一影业卖命了。 “他去处理舆情了。”楚许然停顿了一下，语气有点犹豫，“我相信你手里有很多证据，也是最好的澄清。但……毕竟我们还没签合同，暗地买点通稿还行，如果十一这边在面上做点什么的话很容易——” “不用。”沈知的情绪散得很快，其实在看见楚许然飞奔而来之前她是震惊大于难过的，“说实话，我和她一样不希望那件事被人知道；何况，我明白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今天我来过十一的事瞒不过猪头了，如果你们再表露出任何对我的重视，他肯定会抓住机会漫天要价的。” “所以最好的选择是暂时别理。lift那边就暂时拖着……反正违约的事不论是谈判还是起诉都很慢的。” 要不是他飞快赶来，她就只顾着震惊和担忧，都快忘了委屈。 “不理？”楚许然吃了一惊。沈知远比他想象中更理智。 “冷处理又不是承认。如果我陷在这种丑闻里，你还能和猪头砍砍价，能省点是点。”她用理所当然地语气说，“我仔细看过了，在《mk》唱过的歌暂时没有风险，不过那边是不是能相信我……可能还需要你去打个招呼。” “《mk》你不用担心。”楚许然很犹豫，“真的不理？连否认声明都不发？” “猪头才不会信我。”沈知握紧了拳头，“当务之急是尽快解约，我回家换身衣服就会去公司的。你等我好消息吧！” “那些钱本来也——”不算什么。 “楚许然，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对你来说都轻而易举，但我不能因为你有十分只给我三分就轻视。” 已经完全看不出，这是十分钟前在他肩上沉默地颤抖着的那弯可怜兮兮的小鱼。 “我要三分，你给三分。已经够好了。” “既然决定要并肩作战，那就从这一刻开始吧。” 她比楚许然想象中要果决得多。 沈知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楚许然甚至还没走。 “楚总还有事吗？”沈知过去敲了敲他的车窗。 楚许然也很惊讶，沈知居然比二姐还快。楚靖然已经是难得一见的雷厉风行了。 不用问，她知道楚许然在想什么，她自顾自地打开了副驾驶的门“见猪头而已，穿什么无所谓。” “不介意送我去趟前东家吧？公司没给我配司机，芯姐的车在她家。”沈知露出了他们认识以来最轻松的一个笑容，素颜朝天却美得发光。 楚许然默默地发动了车。她的笑像汩汩的清泉轻盈地流过他的心田。 怎么这样漂亮的美人也会明珠蒙尘？ “你今天……怎么来得那么快？”去盛夏时光的路上，沈知主动开了口。虽然合同还没签，但也不能和新老板就这么一直沉默着，再说她也是真心想知道。 “嗯？”楚许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刚刚我被人……” 哦……问的是这个啊。楚许然不假思索地说“人还没出公司就遇到那种事，是我的问题。”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沈知没想让他误会了，着急地解释，“我就是以为……芯姐又不在，不会有人……” “不是你说的？”楚许然上扬的尾音格外好听，“并肩作战，是我选择了你，你也选择了我。” 很难准确描述，他听见韩典之急匆匆地赶来汇报时的心情。来不及去看新闻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头冲进电梯的时候从来没觉得公司的电梯怎么这么慢过。既恨不得立刻告诉二姐“西索娱乐不倒闭是你的错也是我的错”，又忍不住颤抖的心去想沈知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这籍籍无名的三年里，她公开给别人写过的歌都有60首。那些在黑暗时分为生计咽下的苦果又有多少？会有多苦？又要拥有怎样一颗残忍而狭隘的心才会做出这种端起饭碗骂娘的事来？ 然而当他看见她，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呆滞的眼睛里像有一场陨落的风暴，陨石几乎要把她砸碎。 敢欺负十一的人，都会完蛋。他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感谢过二姐把他叫回来。 要是不回国……还不知道这尾湿漉漉的小鱼要遇到什么可恶的大鲨鱼，又会可怜兮兮地找谁帮忙？ “谢谢，真的很感谢你。”下车时，沈知忽然很认真地说，“我一定会让你少花钱的。” 啊……那些钱真的不算什么。但楚许然明白她的心思，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想，真是有点可爱过头。 他目送沈知的背影消失在盛夏时光的门口，心情忽然前所未有地好。 没有人不喜欢被期待、被希望、被信任的感觉。一个从小只需要“活着”的少爷、一个在“放弃高考”时都只有二姐把他的话当真的人、一个即使有二姐做背书也只能接管集团里最无关紧要的公司的人，第一次知道被人“认真地感谢”是这种感觉。 因为沈知，他好像第一次和这个无聊的世界产生了联结。 第九章 楚总很好 “那就再见了。”沈知还是那么有礼貌。王芯在旁边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她和朱明睿提辞职的时候，猪头既不想付补偿金还想让她遵守竞业协议，要不是连自家律师都忍不住提醒他“如果起诉的话我们毫无胜率”，猪头恐怕还要和她拉扯几番。总之，王芯一句话都不想和猪头多说。 沈知不一样。王芯眼里的沈知像一颗坚韧的小草，名副其实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连周栎那种软饭硬吃的男人她也能心平气和地说“我不恨他”，理由是“要不是写歌骂他我都不一定能有今天”。 还有唐沁芸那种先下手为强的恶人，沈知居然也没再有什么激烈的情绪，除了有点震惊“她居然可以这么不要脸”之外就是“不过她当年真的给了我很多钱啦”。 太苦了，也是太能吃苦。王芯看向楚许然的眼神都变得无比诚恳希望你能让知知别再吃苦了。 沈知还深陷在抄袭风波里。虽然《mk》节目组在楚许然的授意下发出了“没有任何更换节目嘉宾的计划”，但沈知没有正面回应始终是不够的。朱明睿才不管真相如何，能赶紧卖出去就是好事。因此最终谈成的违约金价格是二十万。 还是肉疼。虽然不是自己的钱。沈知还是忍不住失落。她想砍到十万来着。 楚许然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因为想要尽快解决合约问题，才能拥有一个正式的身份帮沈知脱离目前的舆论困境，他等着这边签完解约协议然后立刻和他签合同呢。没想到在盛夏时光楼下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出来，他只好主动进去了。 好巧不巧，他推门进去时正赶上朱明睿发疯“楚许然这么着急要你，是因为已经尝过你的滋味了吗？你不是很清——” 猪头的“高”字没说完，沈知的“滚”字也没来得及出口。 因为有人的拳头更快。快得沈知都没看清他是怎么一拳从会议室门口飞到中间的。 “废料太多堵住脑子了吧？我帮你清理一下。”楚许然面无表情地矗在朱明睿面前，“是不是感觉头晕目眩的？马桶冲水也这样，左边也来一下会冲得快点。” “楚许——”楚许然出拳相当快。要不是沈知的嘴更快，生生把这一拳喊住了，猪头总今天会变成熊猫总。 “干嘛？”楚许然的拳头停在朱明睿的眼前，脸色比她还差。总不能是给这个猪头求情吧？ 言简意赅，“你，洗手去。” 楚许然不想放过他，也有千万种不放过他的手段；他理解沈知息事宁人的想法，也知道她就是那样一个擅长忍耐的人。但在动手的那一瞬间他就决定了，沈知想怎么办是沈知的事，他要怎么办是他的事。是医院也好、是法院也罢，玩不过猪头他还配当一个纨绔子弟吗？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沈知阻拦他的借口居然如此简洁明了，简单到让他根本没法坚持。明明心里知道，她就是不想他惹事而已；可是楚许然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了？被爹妈一巴掌拍进饭碗里的时候都在坚持“我不考就是不考”，此时此刻竟然停下了。 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乖乖地放下拳头。 “朱明睿，其实你不该问我这个问题。”沈知本来不想骂人的，看楚许然的样子像是不出口恶气都睡不好觉了，于是她缓缓地开口，“如果我说是，你会急，因为楚许然才回国不到三个月我就爬上了他的床，但你骚扰我三年都没成功；如果我说不是，你更破防了，难道我是真火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和楚许然真的是那种关系，你不会以为你这句话就能挑拨离间吧？” 楚许然第一次见沈知露出这种风情万种的笑来，又灿烂、又妖娆。 “下次狗急跳墙，也先选对方向再跳。” 王芯的掌声回荡在朱明睿的耳边久久不绝，比打在他脸上的耳光还响。 沈知说完，拉着王芯就走。 楚许然沉默地跟在后面，听见两个女人叽叽喳喳地说了一路。一直到三人都到了车面前等楚许然开门，他才抬起头看向沈知，幽幽地问“你刚才为什么对他笑？” 还笑得那么…… “啊？”沈知愣了一下，怎么也看不出这张呆滞的脸是刚刚那个笑眼勾人的美人，倒像是在鱼缸的假山里迷路的小金鱼一样笨拙可爱，“就……感觉笑一下很酷？” “以后别对那种人笑。”楚许然被这个理由打败了，他咬牙切齿地补充，“也别随便对人笑。” 他都恨不得让人断几根骨头、哪只手骚扰过沈知就把哪只手砍掉！她还傻乎乎地对人笑！ 他的话说得实在太像言情小说男主角经典台词，沈知看见重度霸总文学受害者王芯那一瞬间眼睛都亮了，就差直呼“我靠啊他好爱你”。 她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说“楚总，再不走快到晚高峰了。” 哼哼。楚许然按了车钥匙，撅着嘴绕去了驾驶室。他被气到了，不想当司机！ 一会儿“楚许然”，一会儿又“楚总”，怎么这么会撒娇？ 上车时芯姐很自觉地去了后座，沈知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立难安。 她知道楚许然很不爽，公子哥嘛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什么时候受过委屈？但看他刚才的样子像是练过，她真怕两拳下去猪头眼睛瞎了，到时候又是110又是120的，不是平添事端么？反正朱明睿那种人，也就是柿子挑软的捏，破防了嘴上酸几句罢了。她不想计较。 楚许然显然不这么想。 “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说？” “你是练过吗？” 车厢里同时响起两个人的声音。 有第三个人没忍住笑的声音。 楚许然停顿着没说话，沈知想哄他自然是赶着开口“你说什么？” “我问你，”一看就是余怒未消，拐弯的方向盘转得急，沈知差点撞到车门，“刚才，为什么对猪头说那种话？” “哪种？”沈知一脸茫然。她不就是讽刺了几句而已吗？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那种假设、如果、就算。”楚许然停顿的语气有点古怪，因为从镜子的反射里看见了沈知还是一头雾水的表情，“什么叫就算我们是那种关系？” “沈知，你能不能别自己给自己造谣啊？” “啊……你说这个啊，”沈知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反正不管我承不承认，朱明睿已经认定了我们是那种关系。” “那你也不能说那种话！”楚许然怒气冲冲地在红灯前踩了刹车，“对你不好。” “对我……”沈知犹豫了一下，“不好……吗？”能和少爷兼老板传绯闻，好像没什么不好的。不仅能背靠楚家狐假虎威，还自带无数眼球和流量。 毕竟现在的楚许然风头正盛，又是归国公子、又是楚姐钦点，又是雷霆手段让十一影业焕然一新，不论从公事还是私事的角度讲，感觉都没什么不好啊。 “沈知，我不希望你因为工作性质，轻视自己的感情。”楚许然当然明白她在想什么，被冷了太久的人，想抓住任何热度都情有可原。 沈知有点想笑。她没轻视，不过确实也没太重视而已。但这和工作性质没关系。 她有点意外，楚许然身上有种不符合身份的、天真的执着。她还以为以他的身份地位、成长环境，对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了。 “知道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岔开了话题，“虽然你是我老板，但你也才20岁吧，居然被你用这种教育的语气说教了。” 喂……我是为你好！当然，因为被嫌弃，他把这句话吞了回去“你刚刚问我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练过？”沈知没想到合适的词，不知道该说“拳击”还是“防身术”、或者是“打架”，只好在空气里蹩脚地比划了两下。 “哦，是练过。”楚许然点了点头，“你不是查过我的资料吗？我四岁开始学跆拳道，小时候参加过很多比赛，市里的、省里的，全国冠军也拿过。后来什么都学一点，空手道、自由搏击之类的。我姐担心我在国外被抢劫，让我保持练习。” “如果我说……其实我只知道你20岁呢？”沈知试探地问。 “你不还知道我叫楚许然，是楚靖然的弟弟么？”楚许然以为她在开玩笑活跃气氛，还自以为很配合地接了上来。 “嗯……”沈知诚实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空气仿佛短暂僵直了一段时间。 在这段诡异的沉默里，楚许然听见了王芯因为憋笑而放大的呼吸声，意识到沈知好像是在说真的“你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 已经到了。楚许然一脚刹车停在了十一影业的楼下，但没急着下车。他扭头诧异地看着沈知“你明明对十一那么了解……问了我那么多问题？” “那个，楚总你知道我是南月大学经管学院毕业的吧？”沈知的笑看起来很像面具，一半是心虚、一半是讨好，“其实我上学的时候拿你家公司做过案例分析作业……” “至于你，也就看了一科知道个大概，旧新闻里的事情听芯姐说过一嘴，其实没太认真——” “好了。”楚许然说不清这股冒出来的火是因为今天三番五次被沈知气到，还是因为她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重视自己而感到委屈。毕竟他几乎是把沈知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还为她去查了她的废物公司——哦不对，现在是前东家了。 他压着这股又气又恼的情绪，还算平静地说“如果你现在觉得对新老板的考察不够，还需要多了解了解的话，还来得及。” “但下了车，走进这栋楼，就来不及了。” “沈知，我耐心不好。” 沈知被他吓了一跳。 她只是觉得既然都要合作了那就坦诚相待嘛，她的确不像王芯那样对北华的豪门风云如数家珍，毕竟她不是做这行的，不像王芯总是不可避免地要和资本打交道。从她连那些不满意的歌连署名权都不想要就能看出，她是个彻头彻尾的艺术家。 “我没有那个意思……”她有点委屈，小声给自己辩解，“只是跟你说实话了而已。” “而且，我不想从别人那里认识你。我可以自己认识你。” “你挺好的。”沈知怕这样还不够，甚至罕见地卖了个萌，她笑眼弯弯地，像小精灵一样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又摸了摸耳朵，“眼睛说楚总很好，耳朵也说楚总很好。” 楚许然那点乌烟瘴气的情绪比艳阳高照之下的雾气散得还快。 什、什么……什么？沈知，你在用什么表情、什么动作、和我说话？ “楚总”不是个很正经的称呼吗？怎、怎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这么这么暧昧啊！ 坐在后排目睹了这一切的王芯再也忍不住了，她自己把自己捂住了却还是发出这样的声音“楚总，你脸红了！” 第十章 是你请吧？ “这一层是琴房和练舞室，录音棚在五楼。”楚许然领着沈知和王芯进了十一影业的大楼，却没有立刻上顶楼，而是先去了三楼，带着她们逛了一圈，“都不是很大，你先暂时用着。平时会用这里的人不多，之前也就是偶尔用来拍摄。我已经更新了管理规则，如果有拍摄需要的话要先和你约定时间，这里暂时就归你了。” 沈知环顾四周，三层除了洗手间、茶水间和一个小小的会议室用作休息室之外，就只有一间琴房和一间练舞室，这还叫“不大”？盛夏时光那种破落琴房她都得排队使用的！ “暂时？”王芯抓住了关键词，“什么意思？” “哦……考虑到你毕竟是我们签下的第一个歌手，是新业务部门，所以找了另外的场地给音乐部门做办公地点。”楚许然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但还有些软装没做完，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过去。如果你对琴房和练舞室、或者是其他设备有什么要求的话等下也一并告诉韩助理吧，他在处理这些事。” “啊？”沈知呆呆地看着他。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怪可怜的，让人心疼，“这点钱我还花得起。” 上了顶楼，韩典之正在办公室门口等着。一来就把平板电脑递给了沈知“楚总给的时间太赶，来不及选新的地方装修。这栋别墅之前是一家摄影馆，总的来说情况还不错。目前除了琴房的钢琴、练舞室的音响设备和芯姐的办公室之外都准备好了。” “你怎么也叫我芯姐？”三十岁的女人格外敏感。 “芯姐，我比你小三岁。”韩典之好无情。 “哦对了还有——”韩典之讲起工作来也是滔滔不绝。 楚许然见她们挤在办公室门口看平板电脑也不进去，无奈地敲了敲办公桌吸引视线“先进来签了合同再说？” 合同一式两份，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十一影业除了和她约定了五五开的分成比例之外，还给了固定薪资，前三张专辑的时间安排、每年的新歌发布数量、公关和营销工作的有关细节都详尽地写在了合同里。尽管在和律师讨论时就已经对具体内容了解清楚，但签字的这一刻真的来临时，沈知不免又有些不安起来。 这份合同对她而言，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弊；但对楚许然来说，却能称得上是高风险投资。 “愣什么？”楚许然拿着笔支着半天也没人理他，“不会是现在要跟我说分成比例不满意吧？” “五五已经是我努力过的结果了。不是我不想给你四六，一九我都愿意。但董事会很难搞……等你再发展一年，至少出了首专，之后还有再谈的空间。” “不、不……不是。”沈知回过神来，连连摇头，“我没那个意思。我是想问你……你确定吗？” “确定什么？”楚许然一会儿觉得沈知很好懂——除了音乐，其他事情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一会儿又好像很难懂，都坐在合同面前了还问什么确不确定的话，这要是不签他这三个月的功夫不全白费了吗？ “要是我还是烂泥扶不上墙，你还得养我两年。”沈知小声说，“每个月都得扔钱给我。” 这份合同期限不长，楚许然的确是存了些等她再红一些、就修改合同条款的心思，比如分成的确可以改成四六或者三七。 “要是你还是扶不上墙……”楚许然无奈地耸了耸肩，“那说明烂泥是我不是你。” 他说不清自己此刻复杂的情绪是恼火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沈知流露出的自卑和低落来得又急又猛又突然，理智上很清楚，无论是谁在黑暗里走了那么久也不可能拥有一颗坚不可摧的信心；但他见过的沈知，酒吧里如泣如诉的歌声、舞台上铿锵有力的舞姿、又或是恶人面前也波澜不惊的平稳，她好像从一而终地坚定着。唯有此刻、独独此刻，在黎明前的破晓、在暴风雨将歇的前夕、在曙光到来时分，她居然停下了。 她坚不可摧的外壳出现了裂痕，他靠近去看才发现这裂痕早已布满全身。 “又不是你的钱。”楚许然又露出了吊儿郎当的表情，“你就当我姐钱多没事儿给我烧着玩。” 也不知道是那句话触动了沈知，她忽然深呼吸了一口，接过钢笔认认真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我一定不会让你亏钱的。” 和那句“我一定会让你少花钱的”，还真是如出一辙。 “合作愉快。”这一刻终于来了，楚许然朝她伸出手。 他的手好大。沈知握上去的时候感觉自己像个小女孩，她抬头去看楚许然的眼睛，就算压着眼皮装总裁也挡不住浅棕色瞳仁的美。真是好漂亮的一双浅眸，再怎么伪装成熟稳重也清澈得宛如浮在海湾的浪花，又自由、又轻灵。 “合作愉快。”她揣着一颗尘埃落定的心，如释重负地说。 另一边的王芯和韩典之早就签完了，“唰唰”签字的速度堪比流星。 “他俩磨蹭什么呢？”韩典之忍不住吐槽，“我还有好多事要问沈小姐。” “什么事？”王芯一边努力压住嘴角一边和韩助理窃窃私语，“也可以先问我。” 小说里的总裁助理不是都很聪明吗？怎么韩典之这么笨，还没看出来楚许然很不对劲吗？她也不是第一次见楚许然了，刚刚一路上来发现楚许然对公司其他人都没一点表情，不知道的以为他面部神经发育不全呢。到了沈知面前又是皱眉、又是耸肩、又是三分无奈、三分宠溺还有四分急切的笑，这没点问题谁信啊？ 韩典之，显然是直男打工思维。一开始他以为三少爷对沈小姐是那种“看上”，后来发现不是，那就是这种“看上”。给楚靖然汇报的时候他还一脸欣慰地说“三少爷成熟了，他真的是在为公司考虑。” 韩助理啊，他就不能既是这种“看上”、又是那种“看上”吗？ “哦，就是我这里有12份已经筛选过的简历，”韩典之拿着平板电脑，手指点得飞快，“得安排一个合适的时间面试。毕竟是沈小姐自己的助理，我想还是她亲自来比较好。最好尽快确定，这样之后的通告芯姐你也不用全都亲力亲为了。” “还有，最近半个月的通告和日程的大致安排在这里，因为《mk》的第三期录制在即，只定了一个广告拍摄。十一已经和《mk》签了补充投资协议，目前我们已经是除地方电视台之外的最大投资方了。节目组更改了剧本，稍晚我会邮件给你和沈小姐。主要是取消了之前给沈小姐安排的曲目，在之后的表演中沈小姐拥有完全自主权。” “另外，《mk》的剧本只给到半决赛之前。楚总的态度是暂时不急，我看沈小姐这边……” 王芯很惊讶，楚许然的动作比想象中快多了，居然让《mk》连剧本都改了“以我对知知的了解，她恐怕不希望现在就已经定下排名，更别提半决赛和决赛了。所以剧本你就别发给她了，我看就行。我会跟她讲自由选曲的事，她会很开心的。” “好的。那艺人助理这边？” 王芯仔细看了看日程安排，广告拍摄要花掉大半天，十二个人的面试恐怕至少也得一天，距离第三期录制只剩下一周，还得重新选曲和排练，沈知也不剩什么时间了。 “在广告拍摄之前尽快吧，明天或者后天。正好让这次广告当作试用了……在《mk》之前不接其他通告了吧，选歌估计要花掉不少时间。”说着说着，王芯忽然话锋一转，“对了，助理的工资是公司给吗？如果要我们自己出的话……暂时也可以不花这个钱。” 韩典之一头黑线，还真是和沈知一模一样啊。 “当然！” 本以为今天只是来签合同的，没想到签完合同楚许然跟着一道下楼了。 “楚总下班好早。” 楚许然彻底被迟钝的沈知打败了“看不出来我是专门来给你当司机的吗？” “啊？”沈知又用那种呆滞的眼神看着他，“不用的啦……” “公司已经给你配车了，后天司机会到岗。”他实在不想再看沈知那张又恼人又可爱的脸，“今天暂时我来。” “倒也不用亲自吧……韩助理呢……” “他有他的工作！”楚许然彻底恼了，“没空带你去吃饭！” 听到这里，王芯再不明白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重度霸总文学受害者了，她迅速放开了沈知“我还有事就不去了，沈知最近体重控制不错可以吃一顿放纵餐，就交给楚总了！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看着芯姐踩着五厘米的细高跟居然能溜得那么快，沈知惊呆了。 一边是脚底抹油的经纪人，一边是刚刚上任的新老板，沈知不得不乖乖地坐进了副驾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和老板聚餐就是加班！此刻她深表赞同。 “那个……只有我们吗？”沈知小心翼翼地问。 “也可以有韩助理和芯姐，”楚许然理直气壮地，“但韩助确实有工作没忙完，芯姐这不是也有事么？” 芯姐有没有事已经不重要了。 “韩助理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啊？楚总你都下班了。”沈知嘟囔着。 “沈知，你很不想和我吃饭吗？”他的语气和那天问她“你很不想坐我的副驾驶吗”一模一样。 哪敢啊！这都已经真是她的新老板了！ “是你请吧？”沈知很紧张。她又没和富二代相处过，也就是被芯姐耳濡目染对“少爷”形象有一些基础的认知，要是吃那种一桌好几万的山珍海味，沈知把自己卖了也付不起啊。 再说，她都已经把自己卖给十一了。 楚许然感觉头顶在冒烟。 “沈知！” “我在呢。”把人气成这样，还用软软糯糯的声音撒娇，让他的怒火锤在了棉花上。 “好不容易签了合同吃顿饭庆祝一下不行吗？”楚许然一边说话一边按下了车窗，让飞速掠过的冷风给他降降温，“几十万我都愿意，一顿饭算什么？” 楚许然很挫败。扮演总裁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在一个人面前反复失败——沈知怎么总有办法惹他生气、又总能让他不忍心发脾气啊！ 第十一章 我想去坐热气球 楚许然订的是一家浙菜馆。 西湖醋鱼，龙井虾仁，干炸响铃，油焖春笋，还有一道生滚蟹肉粥。 浙菜的颜色是漂亮的，浓郁的酱、翠色的青、再配上油炸的金黄，让人一看就能在眼前浮现出明媚鲜艳的江南水乡。 楚许然是没吃过浙菜的，他不太爱吃甜。但考虑到沈知是江南人，他才订了这家。 进去的时候菜已经上齐了，看见那道西湖醋鱼时，沈知就立刻意识到，楚许然一定是没吃过浙菜的北方人。 她生怕他即将开口说些什么“你的家乡菜”之类的客气话，因为那些话一定会在他尝过西湖醋鱼之后变成尴尬的回旋镖。 于是沈知抢着开口“楚许然，你这么年轻应该还挺爱上网的吧？” 这问题问得突然，楚许然刚坐下，愣愣地应了一声“嗯？” 沈知看着他还没有被西湖醋鱼摧残过的、天真又无辜的眼神，只默默地说“算了，你尝过就明白了。” 楚许然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还算爱吃鱼吧。” 嗯。你马上就会不爱吃了。毕竟这可是一道让爱吃醋和爱吃鱼的人都沉默了的名菜。 这一筷子下去，包厢里的气氛尴尬得像被胶水粘住了。 沈知当然是没往那边伸手的，她尝了一颗龙井虾仁，还不错。然后似笑非笑地盯着楚许然的脸看。 楚许然被她盯得不自在，吃饭的动作都格外快些。沈知看见他刚一入口就皱起眉头，然后迅速吞咽之后端起了杯子。 沈知看见他嘴角抽搐，差点呛住了。 “好吃吗？”酒是楚许然自己带的，但这味道太浅，显然没法把西湖醋鱼那种令人过喉难忘的、又浓又腥的味道盖住。 二姐明明说这家浙菜很正宗啊？怎么坑人啊？明明看着味道挺重的怎么还会有股压不住的腥味？ “你问我？”沈知有点意外。 “这不是江南菜么？” “谁规定江南人就要爱吃江南菜的？” 楚许然又沉默了。其实他不算话多的人，在出任十一影业ceo以来，除了韩典之知道三少爷的真面目之外，公司里的人、尤其是外界对楚许然的评价还是挺不错的，心高气傲、年轻气盛，才华配得上野心，一来就把北华沉寂良久的娱乐产业搅得风生水起。 但沈知总觉得他不是这样，冷不丁干点什么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才是好玩的楚许然——诶，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他好玩了？ 她忍俊不禁地说“你没看过网上有个词条叫，真的有人爱吃西湖醋鱼吗？” 楚许然脸色闷闷的，自暴自弃地吃了一口龙井虾仁，索然无味；又夹了一个干炸响铃，有点咸；油焖春笋总不会难吃吧？有点腻；最后尝了一口生滚蟹肉粥，也就这个勉强还行。 “我姐坑我。”他下结论，脸色难看得像被人抢了棒棒糖的小孩。 在他吃菜的时候，沈知也每道菜都尝了一口“你姐没坑你，挺正宗的。” “那——”他抬起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了看西湖醋鱼，又看了看沈知。这时的楚许然瞪圆了眼，惊讶又失落的样子可爱得让人想去摸摸他的头。 “正宗才这么难吃。”沈知看着他，笑眯眯地点头，“就像豆汁儿一样。” 喂……不是说过不要随便对人笑吗！楚许然心跳漏了一拍。 他已经不想吃了。一是因为这菜实在不合他胃口，二是因为被沈知眼睛弯弯地看着他有点坐立难安。今天没来得及换掉西装，其实他也不爱穿这个，总感觉把人裹得紧紧的，难受得很。 但沈知在喝粥，一小口一小口地吹、很有耐心。她撅起嘴时，热气就顺势在鼻尖四周弥漫开来，唇红齿白的样子漂亮得像仙女。 于是他没动，只坐着喝酒，也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看见沈知认真喝粥的样子，他自我安慰这顿饭好像也没那么失败。 沈知本来也要陪他喝酒的“老板说得对嘛……今天是该庆祝，我可以喝一点点。” 不过他拒绝了。还有一周就要录节目了，谨慎点好。 他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知道自己酒量差，又害怕沈知要是陪他喝、一忍不住就喝醉了。 显然，楚许然还是有点高估自己的酒量了。不论他从楚靖然的酒柜里随便拿哪一瓶，都比ymous的调酒要猛得多。 沈知眼见着楚许然的脸一点一点红起来。绯色从脸颊攀上耳廓、再蔓延到耳垂和耳后的皮肤、最后染红了整个脖子。 “你不会酒精过敏吧？”楚许然的眼神很不对劲，浅棕色的眸子忽左忽右地闪着。 “没有。”楚许然斩钉截铁地摇头，把发型都甩得乱糟糟。 “你别喝了。”她拿过酒瓶，才发现楚许然也就喝了三分之一左右——不是吧，纨绔子弟不应该青春期都是泡在酒吧里的吗？ 楚许然没抢，也没喊什么“我还要喝”之类的。他不算爱喝酒的人，只是偶尔也想来点无关紧要的仪式感；更何况今天是第一次和沈知吃饭，这么重要的日子值得纪念一下。 “我吃完了。”沈知就喝了一小碗粥，这类精制碳水食物在女明星的晚餐里已经很罕见了。 她拽了拽楚许然的袖子“还能自己走吗？车钥匙在哪？” “你要开车？” “难道你现在能开？”沈知终于不用憋笑了，晕晕乎乎的肯定不会记得自己今天嘲笑过他了吧？ “我想去坐热气球。”楚许然没头没脑地，又说了一遍，“我想去坐热气球。” “已经八点了，天都黑了。”沈知竖起手机屏幕给他看。 “天黑就不能坐热气球吗？”喝晕了还挺有逻辑。 “我不知道能不能，”沈知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北华哪里能坐热气球。” “土耳其可以坐。”楚许然忽然抬起手，张开了右手手掌，“土耳其慢五个小时，天还没黑。” “那现在去土耳其？”沈知也很有逻辑，“你有签证吗？” “有。去年下半年去过，还没过期。”楚许然点头点得很用力，像是要把脖子摇断一样。 “你别晃脑袋，等会儿更晕了。”沈知一只手扶着他的头，另一只手划开手机看机票，“你身份证号多少？今晚十一点还有一趟，等下叫韩助理来接你过去，应该来得及。回来记得给我报销机票。” “你跟我一起。”楚许然指了指她。 沈知苦笑了一下“就算机票你给报销我也去不了，我没签证。” “那不去了。”他又摇头。 “怎么又不去了？刚刚不是说了好几遍？”沈知有耐心，和一个醉鬼都能聊这么久。 “我想和你一起去坐热气球。” “为什么啊？”沈知很困惑，“我也没想坐热气球。” “但你想飞。”楚许然不假思索地说，“我也想让你飞。” “坐热气球，就可以飞了。” 沈知扶着他摇摇晃晃的脑袋，就这样愣着看了他好久。脸红扑扑像个可口的红苹果，离得近了些更能看清他的脸。眉形完整、眉峰浓密，很难相信有人的眉毛天生这么好看；偏圆的眼尾也被酒精染成了红色，流光溢彩的眼睛里不知道是生理泪水还是情意绵绵，在翅膀一样的睫毛衬托下显得更灵动。绯色给棱角分明的鼻梁平添了几分柔和，平时费尽心思伪装成熟稳重的总裁模样在此刻烟消云散。 也就是个喝醉酒之后会想出去玩的小孩子嘛。 沈知忍住心里那股奇怪又强烈的情绪，强迫自己不要再去回想那句“我也想让你飞”。 她给韩典之打电话的时候，楚许然的脸颊贴在她的手背上蹭。 喂……我只是怕你头晕你怎么趁机占姐姐便宜啊！ “什么？”电话另一头的韩助理急吼吼地说，“他怎么又不自量力了！” “他酒量真这么差吗？” “一罐啤酒，真的不能再多了。”韩典之无奈地说，“还只能是300毫升装的。” “那他今天还挺不错啊……” 韩典之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三少爷今天喝了多少？” 三少爷？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知差点大笑出声。好可爱的称呼啊！ “大概有200毫升干白。” 韩典之眼前一黑“他、他……他没干什么吧？” 沈知好奇地问“他喝醉了会干什么？” 韩典之差点脱口而出“可能认为自己是孙悟空转世要去爬花果山、也可能觉得自己是武则天的后宫男宠要沐浴更衣等皇上宠幸”。 “沈小姐，别套我话。”韩典之不愧是优秀总裁助理，话到嘴边也能悬崖勒马，“我马上来接。” 韩助理来的时候，楚许然还一脸正气地支使他呢“你去给沈知办签证。” “啊？”韩典之愣住。 沈知笑着摇头“他要带我去土耳其坐热气球飞上天。” 还好还好。韩典之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特别丢人的话。不然第二天醒来，没命的就是他这个倒霉助理了。毕竟楚许然肯定舍不得封杀自己好不容易签来的美女姐姐。 三少爷这酒品也是古怪。说好吧，一杯倒不能再多了；说差吧，他又从来没有断片过。不论是非要跳进池塘里当青蛙还是拉着二小姐去报名相亲节目，他都记得很清晰。当然后果是在二小姐手机里留下了很多死也要带走的照片。 不过这一次好像不太一样。 第二天上班，韩典之问楚许然昨晚的事情，三少爷居然说“我不记得了。”不过神情很古怪，像是强装镇定、又像是迷惑不解。 只有楚许然自己知道。 他不是不记得，他是有点不知所措。沈知耐着性子和他聊天的样子历历在目、清晰得很——她居然真的差点就买了去土耳其的机票。 连二姐对他都没有这么好脾气。这个世界上……居然真有人把他的每个字都当真？明明都知道他喝醉了！ 和喝醉酒之后一觉睡到大天亮的楚许然不一样，这一晚上的沈知睡得不安稳。 楚许然说“合作愉快”时一本正经的表情和说“我想和你一起去坐热气球”时摇摇晃晃的脑袋一直在她脑海里转悠，像一枚硬币一样，一会儿a面、一会儿b面，弄得她辗转反侧。 大概是因为……终于要开始新的人生了吧？ 最后她这样宽慰自己，才迟迟地进入梦乡。 第十二章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没睡好觉的沈知是顶着熊猫眼去十一影业面试助理的。做完基础护肤之后只涂了防晒就出门，已经成为了风口浪尖上的女明星也仍旧秉持着那个朴素的原则素颜才是最真诚的。 十一给她安排的车和司机明天才能到岗，今天是韩典之来接的。车上还给她准备了全麦紫薯三明治和热美式“你怎么知道我喝热美式的？”毕竟冰美式才是咖啡届的长红冠军，热美式一向被视为毒瘤。 “芯姐说的，你不喝冰。”韩典之这种资深打工人当然是冰美式的忠实拥趸，他忍不住感叹，“她说你夏天也很少碰，为了保护嗓子……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么小心的。” “不小心点没办法啦……”沈知的语气听上去挺无所谓的，“要随时准备好。”因为机会太罕见。 在车上吃早餐就没顾得上看手机，直到公司她才知道昨天的韩助理是真的有事要忙。 #十一影业官宣沈知#、#沈知十一闪签#、#这个女人背着我们偷偷换公司#等一众词条洗刷了今天的社交媒体。 距离面试开始还有一会儿，韩典之正把打印好的面试人员简历放到她面前“这是简历，等会有hr部门的人协助你一起面试，芯姐还有别的工作需要和我开会，你这边我就先——” “这是……什么情况？”沈知呆呆地把手机屏幕转过去，“就官宣了？” “呃……不然要等什么时候？”韩典之也愣了一下，他没想过沈知会问这种问题，“面试结束之后你还得过来一起讨论抄袭事件的处理，不官宣怎么做回应？总不能一直让你背着这种名声。” 噢……她太开心了，差点忘了。她还以为至少要等到《mk》录完十一影业才会官宣，那样对公司来说才比较稳妥吧。 韩典之一看沈知迟钝的神情就明白，沈小姐显然是忘了自己的处境。苍天呐，还真是个完完全全的艺术家，连被人泼了脏水都能忘记。 艺人助理最终确定了一个小姑娘，叫陶晓宜，北华传媒学院的大四在读生。hr部门原本是倾向于几个更有工作经验的候选人的，但是因为沈知在陶晓宜的问卷答案上看见“最喜欢的原创歌手”是“一枝冬”，还生怕别人不认识，补充了“（是一个独立音乐人的账号id）”。 原来……还有人在听一枝冬的歌啊。她忍不住心软得一塌糊涂。出道之后不能再用的马甲，三年了居然还有人在惦记。 敲定了助理人选之后，沈知匆匆赶去顶楼开会。今天忙完公司的事情之后还要回去选歌，再不确定曲目排练时间就不够了。她想应该也不会耽误太久，毕竟十一影业再落魄也比盛夏时光那个半吊子公关团队要专业吧…… 原本楚许然和韩典之也这么以为。这种掌握着十足证据的事，回应起来就是打对方脸而已。 只有王芯料到了，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我不愿意。” 面对公关部门向她提出的提供枪手期间的合同及创作文件的需求，沈知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她，只有王芯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我就说吧。” “对方放出的那些所谓抄袭的证据都很牵强附会，那些遣词造句绝对不只有我一个人用过，想找的话可以在无数首歌里翻出来这种所谓的巧合。只需要这样就能够反驳，为什么非要用当初的事情？” “效果太弱。”公关部门的工作人员立刻接话，“沈小姐，互联网不是每个人都有脑子。这种回应在大部分人眼里都是狡辩。” “是不是狡辩，作品会说话。”沈知有着令人意外的坚定，“水雀已经没有作品了，但我还会有、而且还会有很多。” “但是这样的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你的舆论状况会很难扭转的。”韩典之忍不住强调，“对一个原创歌手来说，抄袭是非常大的丑闻。” “我同意一定要发否认声明和律师函，但要我公开当年做过她枪手的事情，我不同意。”沈知有点难为情，“我比她更不想这件事广为人知，真的。” 太清高了。公关部门的工作人员忍不住想。不论沈知说的是真是假，就这种有实锤的证据还不愿意拿出来给自己洗清罪名的姿态，实在是太清高了。 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而诡异的沉默里。 沈知毕竟是当事人，忍不住率先开口打破“你们是……不相信我吗？” “当然不。”韩典之不愧是优秀的总裁特助，反应最是灵敏，第一个连连摆手。 “我不可能不信你。”王芯紧随其后。 其他工作人员毕竟是第一次见沈知，让他们脱口而出“相信”也不太合情理。 沈知更难为情了。 “他们不敢。”楚许然的声音忽然响起。 工作人员连连点头。拜托，这可是大老板亲自在公司门口帮忙解围、而且还把人抱进怀里的人！谁敢在他面前说不信。 “没关系，”沈知倒是不气馁，“不论是你们还是舆论，都需要时间、和作品来相信我，对吧？” 裁点了头，看来是再无回旋的余地，“那就不提当年的事情，先发否认声明和律师函。如果对方能拿出更有力的证据，我们再看。” 韩典之在内心抓狂从此君王不早朝！糊涂啊糊涂！ “不过，沈知，我希望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楚许然的话还没说完，“如果你和水雀的矛盾真像你说的那样不可调和，那这件事也不太可能一直藏得住。” “保护好你自己，也是保护好十一。” 韩典之紧急撤回一条辱骂老板的信息。 “好吧。”沈知无奈地垂下了头，“结束了吧？我要回家给下一期的选曲。” “我送你。”楚许然立刻站了起来，然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快了，又帮韩典之解释了几句，“韩助理和芯姐还要去确认钢琴和音响设备的事情吧？你的司机明天才能到岗，你自己打车不安全。” 嗯，是的。咱们公司只剩总裁一个司机了。王芯在旁边憋笑。 沈知下意识地点点头。之后才意识到一件恐怖的事怎么好像已经习惯了新老板给自己当司机了？ 楚许然好像也已经习惯了，他甚至在沈知上车之前帮她调好了座位“你是喜欢这个角度的吧？” 沈知受宠若惊。 楚许然看见对方瞪圆了的眼睛才意识到好像做得有点多，他尴尬地扭过头去“之前不小心把你调过的座椅位置弄到记忆模式的收藏夹里了，反正都记住了就顺手帮你调一下。”对，只是不小心。 “哦这样，谢谢楚总。”沈知松了口气。还从来没被老板这么体贴地照顾过，这感觉好陌生啊。 嗯，要给老板好好挣钱！沈知下定决心。 又变成“楚总”了。楚许然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很希望韩助理这么称呼他，对方却是一口一个“三少爷”；但沈知这么叫他吧……似乎有点不满又有点满意。生疏当中有点暧昧，暧昧之余又带着调侃。 难道这就是歌手的天赋吗？一个称呼也能叫得这么百转千回。 沈知没那么多心思，她上车之后就已经开始想选歌的事情了。打开手机备忘录翻了好久也没看到合适的，只是确定了一定要继续唱原创的，但很犹豫到底是拿以前的改一改还是重新写一首。 她正愁着，忽然听见楚许然问“你家里有乐器吗？怎么要回家工作？” “没有。之前有把吉他，搬家没带过来。”很破很旧，和渣男一起扔了。 “没有？那你回去干什么？”楚许然很意外，“没有钢琴？”资料上明明写着她考过钢琴十级的。 “我以前住的地方很小啦，摆不下钢琴的。”她毫不在意地说，“现在刚搬过来，还没来得及买。不过反正公司有嘛，不着急。” 哦对……他差点忘了。真是为了周栎吃尽苦头。楚许然有点后悔问了，早知道是自讨苦吃还不如不说话。 但来不及了，更加自讨苦吃的答案还在后头。 “我想回家拿一下高中的日记本，里面有很多未完成的歌，应该能选一首合适的出来，”沈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注意到楚许然的情绪，“嗯……歌词可以不用大改，曲子的话倒是得费点心思。你挖到了一个我一直很想合作的编曲老师，我打算选好之后明天就去和老师聊聊想法。” “高中的……日记本？”楚许然语气缓慢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她，“你不会还要唱他吧？” “什么？”沈知没听懂，茫然地问，“唱谁？” “那个男的。”楚许然咬牙切齿的声音听起来好像熊猫啃竹子。 周栎的名字真难听，说出来都嫌晦气。 “啊……”沈知听明白了，她有点好奇，“什么叫还？我就写歌骂了他一次吧。” 还跟我演。 绿灯已经亮了，前方的车流慢吞吞地移动，楚许然有点恼，按了下喇叭“你不会以为没人知道《withered summer》也是在写他吧？” 楚许然讲英文的声音比平时要低一些，像是夜深人静的山里穿过林间的风，在车水马龙的都市街道上有种令人沉静的魔力。怪好听的。 沈知差点因为这声音走了神。 “啊？” 什么？居然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怎么从来没和她提过呢？ 她吃惊极了。连芯姐都是最近才知道的，如果不是她选了《withered summer》录节目，还不打算说呢。芯姐为此没少骂她你就抱着你的清高糊一辈子吧！ 哎……她也很委屈。她不想“一枝冬”也为五斗米折腰，沈知折腰就够了。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楚许然越想越恼火。 一枝冬所有的公开作品他都听过了。结合他查到的信息，沈知高中时期和周栎的绯闻可以说是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过周栎现在的模样，大概也能感叹一句校园情侣走到今天实属不易。但他知道周栎是什么样的人，是在女朋友25岁生日当天兴冲冲赶着回来和他一起过生日、然后被他用一句“加班太累我忘了”打发掉的人，甚至还翘着二郎腿打着游戏，连一眼都没有多看。这些事是后来王芯告诉他的，天知道他有多想把周栎的头砍下来当球踢。 不用问，沈知高中日记本里的男主角，只会是周栎；发布于她十八岁那年的《withered summer》，歌词里的什么“树林蝉鸣”、“草地绿茵”、“走廊尽头的阳光”、还有什么“少年如幻的笑影”，除了是那个男的还能是谁？ 都分手了！都以那样面目全非的结局分手了！到底有什么值得她这样念念不忘的？ 他到底哪里好？哪里值得让你字字句句都是他？ 楚许然觉得自己都快喘不上气了，堵得慌。 “你问现在，还是以前？”沈知本想说这是私事，但被楚许然的语气吓了一跳，好像不回答他的话今天就没法下车了一样，只好老老实实地开口。 “什么？”楚许然瞪大了双眼，“你现在还喜欢他？” 他要杀人了。 第十三章 爱过 “这问题很难回答。”沈知一贯诚实，虽然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要和楚许然解释这个，毕竟他们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合同里也没有约定什么必须要单身的条款，但她还是很真诚地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不知道。” 不知道……好一个“不知道”！ 楚许然觉得方向盘都快被他扯掉了“你是笨蛋吗？喜不喜欢也不知道？” “我和阿栎，情况比较复杂。”这是他们认识以来，沈知第一次用这么沧桑的语气和他说话，也是第一次让他意识到5岁的年龄差是真实存在着的，“你是小孩，你不懂。” “阿栎”？还在“阿栎”？阿你大爷！ “我是二十岁不是十二岁。”幸好快到了，楚许然觉得以后在开车路上不能随便和沈知搭话，因为实在是不确定会不会被她气到大脑当机。 “那你谈过恋爱吗？”沈知忽然问。 这问题来得突兀，车内忽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楚许然忽然意识到自己管得有点多了，因为这个问题他也不好回答。说实话吧，好像有点跌份儿，没被人喜欢过显得他多可怜啊；不说实话吧，可他也不想骗人。 然而没等他做出决定，就这一会子沉默不语已经让沈知明白了答案。 她笑起来“所以说你不懂嘛。” “我谈过！”楚许然急了，慌张地口不择言，“我谈过！” “好好好，”沈知点点头，“就当你谈过。” 喂……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敷衍小孩啊！ “没见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吗？”楚许然说得理直气壮，“你不说怎么知道我懂不懂？” “我说了，”沈知也理直气壮，“我真的不知道。” 冒烟的不是车尾气，是楚许然的头。 笨蛋沈知！ “你自己的感情你搞不清楚？” 到家了，楚许然踩刹车用力到像把刹车当成周栎的头。 虽然还不太明白楚许然到底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在意，但沈知还是认真回答他了“非要我说，大概就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说出口之前有这么犹豫的情绪，好像有某种神秘力量企图封住她的嘴一样。 “爱过。” 最终还是说出来了。 她知道周栎不是什么良人，也明白他们的感情早就面目全非。但心没有那么容易痊愈，失败的爱会带给人长久的痛。 多么经典又气人的答案。 但楚许然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不懂。他不知道“爱过”是一种什么情绪，明明已经成为过去式，为什么语气里还有一股强烈到令人不敢忽视的情绪？ 而且，他问的是“喜欢”，她回答的却是“爱”。 五岁的差距，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你到了。”楚许然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冷。 沈知没动，是以为他还会问。毕竟楚许然在她眼里有时很像个小孩，小孩喜欢问“十万个为什么”也是正常的；没想到他就这样戛然而止。 “那、那……”她有点手足无措，开车门都失败了两次，“那楚总再见。” 楚许然也不是第一次送她回家了，却是第一次在她还没有进家门的时候就一脚油门消失在楼下，连一句“再见”也没有回她。她想起那天被他用毛巾裹着脑袋左擦右擦，送她回家之后又一直没走，她在阳台上能看见他的脸，降下一半的车窗背后隐隐约约闪着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颌，像守护神一样令人安心。 怎么了嘛…… 沈知站在原地被车尾气喷了一脸，忽然有点委屈。 姐姐都二十五了！爱过一个人也有错吗！ 沈知愁眉苦脸地回到家里。高中的日记本就在她的书架上，有很丰富的素材储备。她一直有随身携带纸笔的习惯，因为写歌需要，她更习惯用笔记录灵感。只是最近的那些东西太碎片化了，远不如高中时在课堂上摸鱼写得完整。 楚许然想得没错，男主角当然是周栎。她没在日记本里写过周栎的名字，因为每一篇日记、每一首歌词的称呼都是“你”。她怕被老师家长或者同学偷看，用“你”来代替还能强词夺理地说是写给偶像的，其实她都忘了自己当时在追什么星了。 爱过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如果楚许然下次还问，她要怎么解释呢？ 想到这里，本来还捧着日记本翻来翻去，不知道选“汽水少年”还是“秘密微风”的沈知忽然灵光乍现，打开电脑里的模拟器飞快地敲了起来。 既然小孩这么在意的话，那就写首歌来回答吧！ 还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帮沈知找到灵感的楚许然，心情很是不好。送完沈知之后就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他在晚高峰里堵得焦躁不已。还接到了韩典之的电话说要增加公关预算，因为沈知不同意用直接证据打对方脸所以只能采取迂回战术了，这就不得不花更多的钱。 韩典之听得出楚许然情绪不好，但他误会了，还忍不住嘲笑三少爷“这是你自己千辛万苦搬回家的女神姐姐哦！” 楚许然气得直接挂了电话。他愿意为沈知的清高买单，毕竟，没点执着劲儿的人都当不了艺术家。 但他不想为沈知的糊涂买单——在他看来，怀念一个罪无可恕的坏人，就是糊涂。 “二姐，问你个问题。”堵车途中，百无聊赖的楚许然拨通了楚靖然的电话。 “说。” 楚许然顿了一下，又改口“你那边方便说话吗？” “嗯？”楚靖然很是惊讶，弟弟什么时候和她讲过这种礼貌了？要不是闯了弥天大祸，就是被夺舍了。 “你三个月就把公司搞破产了？还是把哪个股东老头儿气病了？还是老爹和妈咪又打电话嘲笑你了？” “二姐，你能盼我点好吗？”楚许然忍不住翻白眼。 “你都开始跟我讲礼貌了，那能有好事？” “一点私人问题，我怕你那边不方便回答！”楚许然怒吼。 “哦哦……你问吧，我方便。”说到一半，楚靖然又忍不住笑，“上了几天班就知道公私分明了，很不错嘛小弟！” 楚靖然每次叫他“小弟”，他都觉得好像什么黑社会组织。也不知道二姐这种千金公主从哪儿混来的一身江湖侠气。 “我想问，如果你和一个渣男分手之后问你还喜不喜欢他，回答是爱过，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楚靖然不假思索。 “就字面意思？” “不然还能有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恨他？”楚许然咬牙切齿地说，“值得把脑袋砍下来当球踢的男的有什么好爱的？” “所以是爱过。”楚靖然重复了一遍，“过，表过去式。” “那现在呢？” “现在……我怎么知道你喜欢的女孩怎么想啊？”楚靖然直言不讳，“如果是你姐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又是“不知道”！你们女人连自己的心都搞不懂吗！海底针啊海底针！ “不是我喜——” 楚靖然才懒得听他狡辩“虽然我确实是感情经历丰富，但说实话，我没有那么爱过的人。” “什么意思？”小孩听不懂。 “就是，还没有一个人能让我在分手之后，还能对别人——尤其是在别的异性面前，承认我真的爱过他的人。” 所以，是很爱的意思吗？沈知，你脑子有病吧。 “很惨哦弟弟，初恋就挑战地狱难度啊？”楚靖然的语气很挑衅。 “不是我喜欢的人！”楚许然才有机会把这句话说完。 喜欢也不是那种喜欢！他只是欣赏沈知的才华，他们是很纯洁的千里马与伯乐。 “你最好是。”楚靖然幸灾乐祸的声音里还有一丝难得的语重心长，“小心被当成替身。” “她眼睛瞎了才会把我当成那种男的的替身！”楚许然大叫。 “哦……可是她能看上——那种男的——不就是说明，她眼瞎吗？”楚靖然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稳坐集团总裁位置的人，反应灵敏、逻辑严密、一针见血。 “楚靖然！”楚许然真的破防了。 “好了，小许，祝你好运。”楚靖然的笑声听起来像是阿拉丁神灯对许愿者的祝愿那样高贵又温情，“追到喜欢的女孩记得带回家哦。” 好运个大头鬼啊！都说了不是喜欢、只是欣赏！ 楚靖然说完就挂了电话。“嘟嘟”的声音响起，楚许然才想起来，要是告诉她其实是“一枝冬”的话，她早就冲到去周栎的公司里把人拎出来挂在十一集团总部的大楼上斩首示众了吧！ 呵呵，二姐，你也别想逃过被笨蛋沈知气到脑袋嗡嗡作响！ 沈知不知道楚许然是生闷气生了这么久，还是十一影业的总裁的确日理万机。从那天晚上在她家门口不欢而散后，一直到广告拍摄这天，沈知居然再也没见过楚许然，连一个电话也没有。好歹也是刚签约的新员工，不用视察一下工作态度吗？ 楚许然在气什么呢？她有点明白又不敢太明白。她才刚刚结束了一段用尽全力的爱情，即使或许对周栎心里都算不上“爱情”。 她的心冷掉了，像是躲进了极北之地的万年冰川中。不再动摇也不会悲伤，感知不到裂痕但也无法痊愈。寒冷虽然无法让血肉重新生长，但只要能镇痛也足够她坚持下去。 有些事情急不来。经历了一段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漫长的奔跑，她比谁都清楚，努力努力白努力是再正常不过的结局。 所以，楚许然的心，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小孩的初恋要阳光灿烂、要鲜艳明媚，要经年以后回忆起来还能嗅到沙滩上的海浪和椰子的香味。 而不是用尽全力才能掩饰住即将碎裂的冰面，强装镇定地说一句爱过。 第十四章 谢谢楚总啦，楚总辛苦啦！ 出道三年，沈知第一次接到title这么正式的广告代言。之前的商务拍摄顶多给个推广大使，更多的只是买一条推送微博而已，有的还是王芯费尽口舌才谈来的一点曝光。刚出道的时候有点水花，还有一些客户主动找上门的，可惜一方面是水雀的暗中作祟，另一方面又有猪头搅和着要把他喜欢的网红博主推上前，沈知几乎落不到一点好。 这是个家喻户晓的牛奶品牌，因为看了《mk》第一期录制的偷跑物料，觉得沈知的混搭造型风格和他们的新产品线很搭——为15-18岁的高中生量身定制的学生奶。那种叛逆中带着乖巧的穿搭，大概就是高中生精神状态的最好写照。 在摄影棚里的沈知有点紧张。面对唱跳舞台她游刃有余，不论是深情款款还是媚眼如丝她都能完美演绎；但面对亮眼的补光灯和反光板、以及黑压压的一群人等着帮她补妆、调整造型和指导拍摄，她捧着样品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像是刚安装上四肢的复健人士。 摄影师脾气好，耐着性子帮她一点一点适应；但王芯是个急性子，客户没急她先急。 一上午过去了，能用的照片没几张，动态的视频更是完全不合格。 午饭时间，打工人们捧着各自的外卖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只有沈知默默地把饭盒里的西兰花戳烂了也没吃下去，静静地聆听芯姐教诲。 “你能争点气吗？不就是个新产品全线代言人？至于这么紧张？你知道吗你在视频里的样子还不如一只吗喽！吗喽都比你灵活！你是刚换上了新的五官吗？怎么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一个广告就僵硬成这样，你以后怎么拍专辑封面？怎么拍mv？” “你好凶。”沈知小声说。 “你在舞台上的劲儿呢！拿出来啊！好不容易熬到今天，别开门就给我红不了！” “那拍广告和舞台不一样嘛……”她努力辩解。 看她戳了半天西兰花一口都没吃，芯姐也有点不忍心，软了语气“你吃点吧。你状态倒是好的，上镜漂亮得很。就是……” 又要骂我了。沈知委屈巴巴地等着。 没想到王芯话锋一转，突然苦口婆心起来“我知道你有你的坚持、你是清高的艺术家，但已经走上了这条路、有些事你免不了要……” “我没有。”怎么说到这上面来了，沈知更委屈了，“我没有不愿意！能有代言我谢天谢地了，我绝对没有看不起的。” “那就好。”看见沈知把脸皱成一团，王芯也意识到了是自己太敏感。这种久违的工作状态，她也需要时间适应。 沈知没吃几口就放下了。拍摄进度不如预期，她心里也着急，没什么胃口。 好在摄影师经验丰富，下午拍摄时拿了个音响过来，放的是她的歌。沈知有点想哭，真正用“沈知”的名字发行的歌并不多，她这些年更像是个幕后工作人员。也是苦了摄影师了，能把那几首无人问津的歌找到。 是得争气！沈知心里的小人握紧了拳头。从前盼着有机会，现在机会到了手里就绝不能再溜走。 海报就这么磕磕绊绊地拍完了。沈知对着镜头越来越自然流畅，王芯也稍稍放心些。 摄影师知道她经验不足，担心持续太长时间的拍摄会让人很累，拍完海报之后就让大家休息半小时。沈知还紧张兮兮地问“摄影棚是按时间租的吧？” “不是你花钱！”摄影师哭笑不得，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关心成本的艺人。 沈知，一个吃尽了苦头的清贫艺术家，最担心的就是没钱。谁没钱她都心疼。 休息期间，沈知听见芯姐在开电话会，语速噼里啪啦快得像机枪一样。芯姐自从换了公司之后就特别忙，明明十一暂时也没让她带别的艺人，沈知觉得有点奇怪。但她一向对这些事不甚关心，此刻听见芯姐手机里传来韩助理的声音，她忽然意识到——楚许然呢？她第一次拍广告诶，大老板就这么放心？ 总不能是还在生气吧？和周栎有什么好置气的，他甚至都不认识。 正这么想着，她听见手机另一边传来一声隐隐约约的“楚总”。 沈知凑上去，戳了戳芯姐的胳膊肘，然后在她耳边虚着声音问她“你问问楚许然在干嘛？” 话音刚落，她感觉到芯姐的上半身僵住了。她用疑惑的眼神看芯姐，意思是“你怎么不说话”？ 然后就听见芯姐缓缓开口“我戴的蓝牙耳机，麦克风在耳机上。” 嗯……也就是说，刚刚那句听起来无比心虚的“你问问楚许然在干嘛”，每一个字都精准无误地传到了对面。 沈知石化了。电话会议也陷入了短暂又诡异的停顿里，两边都在听摄影棚里休息期间人来人往的说话声，嘈杂之下衬得会议气氛更尴尬了。 “继续。”打破沉默的当然是大老板。楚许然冷冰冰的声音让本来还算欢乐祥和的会议室一下子如坠冰窖。 喂！王芯觉得自己好无辜啊。你们小情侣吵架能不能不要play打工人啊！ 还有，这俩什么时候闹矛盾了？不是刚签约吗？甜甜蜜蜜热恋期还没到就吵架了？ 沈知还不知道芯姐已经嗑上了。她因为社死连连后退，远得根本停不清芯姐的声音。 她揣着手机不知道如何是好。主动打电话不行，那边还在开会；发消息如果不回，又无济于事；更何况她根本没想好要说什么啊。 她还没有犹豫出个结果，就看见芯姐摘掉了耳机，打开平板电脑开始打字了。看起来是会议已经结束。 于是，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抱着“渣男她都哄过了一个小屁孩还能哄不好吗”的心情拨通了楚许然的电话。 对方几乎是秒接“有事？”又在扮演总裁了。 “楚总好。”她也先客套一下。 “有事说事。” 沈知不是内向被动的性格，从她主动打了个这个电话就能看出来；但她着实也算不上太热情的性格，面对对方这种摆在明面上的冷漠也没法咬牙坚持。 同时，楚许然的冷淡也提醒了她，别想太多，他们只是“老板”和“员工”，打电话当然是有事说事了。 那天因为周栎而草草结束的对话，或许也只是老板对她工作的关注而已，毕竟在淘汰制的节目里，就算有剧本保证也不能表现太差。 好吧。沈知悄悄在心里叹气。还是别把老板当小孩了，他很理智、也很靠谱。是个好老板。 沈知一时接不上话，就快要打算用“没什么就是问候一下”敷衍过去然后挂掉这通没头没脑的电话时，听见不远处的人群里传来一阵躁动的声音。 “知姐请的下午茶！每个人都有哦！快点来拿吧！”一个人声大喊着，“是附近新开的那家人均4000的餐厅！” 什么？ 沈知大吃一惊，一边对着手机说“你等等”、一边跑过去看小票。 店名叫pesciolino，她根本没见过，怎么可能是她请的？ 再一看份量和价格——一块提拉米苏卖288，它本来可以直接抢钱，居然还给了一块蛋糕！她哪请得起这种店啊？ “等什么？”楚许然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 可是他一边不耐烦，一边又在心里威胁她，沈知你要是敢就这么把电话挂了，我……就一周不理你了！ “楚总，你点的吧？”沈知笑了，笑得特别真心，隔着电话也能顺着无线电波传到楚许然耳边的、毫不掩饰地笑，“我又不是傻子，知道和客户搞好关系，这也要帮我？” “你没钱。”楚许然不知道送得那么快，毕竟是在开会间隙偷偷摸鱼下的单，不好一直盯着进度。 他戳人伤口，沈知倒也不生气，仍旧笑眯眯地“谢谢楚总啦！楚总辛苦啦！” 沈知很少用这种声音讲话的，也就是之前接过一个动画片的配音工作，会这么夹着嗓子说台词。 楚许然被这声音刺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边嫌弃自己是小孩，一边又用这种一点儿也不符合年纪的声音和他撒娇，沈知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思及此，他又不免要问周栎那个见鬼的不会也听过这种声音吧？ “你好好说话。”楚许然压低了声音说。 沈知以为他生气了，听起来像有怒火隐忍不发，还挺委屈的“不好听吗？好吧……我以后不说了。” 好听。谁敢说她的声音不好听？聋子都得说好听！ 就是太好听，所以不要乱说。 楚许然没接话，但也没挂断电话。沈知还是第一次觉得楚许然这个小屁孩这样难以捉摸，明明之前就是一个有点傲气也有点本事的小男孩嘛！ 于是她只好随便扯了点什么让对话继续下去“你很放心我吗？我第一次拍广告，你也不问问？签约之前到处追着我，签到了就不珍惜了。” “谁追你了？”被楚靖然造谣之后的楚许然特别敏感，只听见了这么几个字。 沈知愣了几秒之后，很无奈地开口“楚总，我没自恋到那种地步。” 话音刚落，楚许然飞快地说了句“还有会议我先挂了”，就只剩下了“嘟嘟”的系统音。 因为拍摄经验不足紧张了大半天的沈知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还是小孩嘛，自己空耳就算了，还这么容易害羞！ 挂断电话的楚许然其实没有会议，他把手机扔得远远的，仰头躺在椅子上思考人生。 必须要承认，听到那句“你问问楚许然在干嘛”的时候，他是开心的。他不是故意不搭理沈知的，只是那天不欢而散之后，又被二姐搅和了一通，心里好像堵着一口气，不知道要怎么和沈知说话才会显得正常一些，很怕自己忍不住又对人家的感情指手画脚，然后落得一个“你是小孩你不懂”的下场。索性就不管了，反正专业的事有专业的人做，他是大老板也不用亲力亲为。 他甚至都觉得，以沈知那个迟钝的性子，恐怕都不会意识到自己不想理她。 好像还是低估了姐姐。看见手机屏幕上出现沈知的名字，他差点忍不住跳起来。 还不算没良心！知道谁对她好！ 然后……然后他也社死了一次。嗯，一人一次怎么不算公平呢？ 都怪二姐。他恼羞成怒地想。这一切都是楚靖然胡说八道的错！ 第十五章 这首歌，唱歌你听 《mk》第三期录制在即，补充投资之后拥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的十一影业自然不用楚许然再去黄牛那里加价买票了。 韩典之拿着座位图过来让他选票的时候他还在假装冷漠“我那天的日程安排出来了？能有空去？” 韩典之顺水推舟“哦，那不去了。” 楚许然也就能装一秒“我是问你有没有空，不是说没空去。” “你想有空就有空。”韩典之理直气壮，“你是老板，你说没空就没空。” “第五排中间。”没有人配合自然是演不下去了，楚许然瞥了一眼座位图，“太前了她可能看到。” “这有什么不能让沈小姐看到的？”韩典之茫然道，“咱俩去这不是能给她多两票嘛。” “我是老板，我说不能就不能。”楚许然立刻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好吧！服了你了！ 不过，韩助理还没来得及去跟《mk》节目组确认位置，就被楚许然叫停了。 因为结束了最后一次排练的沈知，急匆匆地赶回了公司，“啪”的一声把票拍在了他的办公桌上“楚总，明天有空吗？” 楚许然本来在打瞌睡，因为刚和几个合作方开完视频会，又臭又长的，弄得他昏昏欲睡。 然后被从天而降的沈知吓醒了“你……进来不敲门啊？” “我敲了。”沈知点了点头，“你在睡觉，没听见。” 不是总说他小孩吗……怎么不知道给小孩留点面子！ 楚许然置若罔闻，假模假式地打开了电脑“我先看一下明天的日程安排。” “我问过韩助理了，他说你有空。”没想到，沈知有备而来。 韩典之，我什么时候说我有空了？ 韩助理省得我去联系节目组了，谁给的票不是票啊。 沈知不知道楚许然又在玩什么扮演总裁的游戏，看似表情冷冰冰，实则握着鼠标的手在胡乱晃动。 不过管他呢，反正她已经把票送到了，要是没去现场看的话……那就只能等节目播出了呗。 “有空一定去哦。”没看过新剧本的沈知还不知道自己的签早就被安排好了，还自以为特别细心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很忙的话，我明天抽完签会告诉你我是第几个的，你来听我唱首歌就行，就几分钟啦！” 楚许然很意外，总算抬起头看她“这么想我去？” 沈知忍着笑点头“嗯嗯，你很重要。”还真跟哄小孩似的。 小孩总被哄开心了，接过票看了一眼，用很夸张的、勉为其难的语气说“行吧。” 沈知看他点头，也没多逗留，她还赶着晚上回去再试一遍明天的妆容。 徒留小孩总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看着她来去如风的身影发呆。怎么像仙女似的……来时无影、去时无踪。 楚许然很快就明白沈知为什么说“你很重要”了。 我是爱过你/也是不再会爱你 碎片般的心掉进冰川里 恨不了你/也恨不了少女的心意 只好怪命运无视我虔诚的愿请 …… 问你有多好/多值得我祈祷 答案很轻巧/是我鬼迷心窍 初恋不够美好/我也不够骄傲 有人为我气恼/我却只觉难熬 …… 别爱破碎的灵魂/只剩孤独的波纹 一无所有的空洞/寥寥无几的寒冬 爱过是一种牢笼 高音落幕，沈知鞠躬谢场时朝着他的方向，他不知道沈知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韩典之坐在他旁边，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敲着什么，还念念有词地说着“能想到这么新奇的营销点我真是天才！” 楚许然说不清自己是震撼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他听过一枝冬的所有作品，很清楚这首在短短两天写出来的歌极具一枝冬的个人特色。是的，这一期节目特别安排在沈知表演之前插播了一段vcr，用简短的镜头语言复原了沈知的创作过程——其实原本只是沈知用来记录灵感、帮助创作的，因为灵感来得突然她怕自己记不住。没想到后来被节目组剪成了这样的短片，也让观众更能直观地感受到沈知的天赋和能力。 一枝冬的歌里，“你”，似乎永远指代同一个人。 哪怕是这首《爱过》，居然还是那一个人。 他听懂了，好像又没完全懂如果这首歌是写给周栎的告别，那为什么又有“有人为我气恼/我却只觉难熬”，离开周栎之后她的事业总算有了起色，到底哪里难熬了？如果是在表达旧情难舍，那怎么又会说“我是爱过你/也是不会再爱你”？ 他想不明白。 倒是表演完节目的沈知如释重负。摸着良心说，她很感谢楚许然，不仅帮她写出这首歌，还让她想明白了很多事；这首歌不仅是回答楚许然的问题，也让沈知有勇气剖开了这颗失恋的心。 她恨不了周栎，因为恨周栎就意味着否定了那个曾经为他夜夜难眠的自己；但也不会再爱他，因为终于肯接受，周栎不是喜欢她、只是喜欢她对他好。 她和周栎的重逢时刻，像两条跃龙门失败无数次之后互相取暖的鲤鱼。对她来说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对周栎而言，不过是贪恋别人的好。这人是谁都无所谓，只要对他好就行。 沈知，这个从十几岁开始就在他身上吃尽了爱情的苦的人，就这样一点点地被他耗尽了最后一点情谊。 爱过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用尽全力地爱过一个人，也用尽全力地丢掉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丢进极北的冰川，丢进海上的狂风，丢进盛夏的瓢泼大雨，丢进隆冬的风雪交加。 连带着过去的自己。 总算熬到了公布排名，沈知又一次拿了第二名。她没期待过能连冠，有这样的好名次已经心满意足。 来不及做背采，她生怕日理万机的楚总有事先走了，匆匆忙忙地赶着找人，踩着长长的礼服裙摆差点摔倒。 又一次、又一次在《mk》的后台被人扶了一把，沈知头一回发现楚许然的手也是好看的。男性的骨节比女性更突出，修长的手指像竹节一样工整，要是这双手去拍珠宝广告的话应该会有很惊艳的效果吧。 “又摔？”楚许然皱着眉头拎起这个穿着一身红裙的女明星，如此悲情的一首歌配上这么艳丽的裙子，还真是爱玩反差萌。热烈的鲜红色把舞台上的她衬得唇红齿白、楚楚动人，再配上时而娓娓道来、时而悬悬欲泣的歌声，可以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沈知，你太懂怎么戳人心窝。 “太好了！”沈知反手抓住他的胳膊，一脸“万幸”的神色，“还好你没走。” “找我？” 笨呐！打电话不就行了！穿着高跟鞋和长礼服到处跑，摔骨折了怎么办啊？ “对啊。”沈知点点头，然后抓着他往休息室走，“我现在也有休息室了，先回去再说。” 你有休息室还不是因为…… “谢谢楚总！我知道肯定是你安排的啦。” 没好意思邀功的楚许然这下更不好意思了。 休息室里没别人。芯姐不在，韩典之也早被他赶去停车场里等着了。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来后台干什么的，想见沈知的话明明也可以打电话的，他偏是控制不了双腿熟门熟路地朝后台走。 还好他去了，要不是他，笨蛋又要摔了。 可是要说什么呢？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敢问出口、还是已经不想知道了，这首歌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告别初恋也好是旧情难忘也罢，随便吧。他不想管了。 不就是一个综艺节目么？用不着他亲自盯。 但沈知不这么想。 进了休息室倒是突然紧张起来，她抓着楚许然的袖子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呀？有没有赶上我唱歌？” 那当然是早早地来了！为了今天腾空来看这个无聊到爆还要浪费人三小时的综艺节目，他昨晚加班到十一点才回家，不小心吵到了半夜写论文的大哥还差点打一架呢。 “听到了。”最后说出口的，又只有这三个字。 沈知好像并没察觉到他古怪的情绪，自顾自地解释起来“我在回答你的问题，你肯定听出来了吧？其实我不算特别满意，但是时间太紧……改来改去也没改出更满意的版本来，就只好先这样了。” “你是……着急写给我？”楚许然有点愣，似乎是不太能接受她的话。 “对啊。是在回答你的问题啊，不是你问我……”说着说着，沈知觉得和一个比自己小五岁、又还是自己老板的人这么摊开聊自己失败的爱情还挺不好意思，但这首歌的确又是受他启发，作为一个创作者要是不能得到他的认可还是挺遗憾的，所以她停顿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了。 “你问我到底喜欢他什么，我当时说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爱过也是真心的，我回家想了很久，为什么不恨他呢？不管他本身是什么样的人，至少他对我很坏、很差、辜负了我很多心意，这毋庸置疑，我应该讨厌他，不应该沉浸在过去的美好当中。” “但我真的做不到。大脑就是会淘汰掉那些难过的记忆，让美好变得更美好；但是因为你的问题，我才愿意接受，比他更美好的是爱他时的我自己，我不想否定我自己。这会让人很挫败，我已经很失败了。” “不过至少，这一次我没有再写他，也没有再揣着那种或许有一天他会听懂我的侥幸心理。” 他不懂就不懂吧。我也已经不再需要他懂了。 她抬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楚许然笑，又轻松、又释然，还带着一点点讨好和可爱“楚许然，这首歌，我是唱给你听的。” 楚许然觉得自己的心变成了一团棉花，被人好好地捧在手心里，那人似乎还生怕风吹雨淋，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心放进了怀里。 “你跟我说这些……是因为我问了你那个问题？” “对啊。”沈知点点头，很认真的模样，“然后，因为你，我写了这首歌，所以你是这首歌最重要的听众，其他人喜不喜欢、听没听懂，都没关系；但我希望你喜欢，这对作者来说是很重要……大概也是唯一重要的事。” “唯一重要？”楚许然将信将疑，“比比赛结果还重要？” “当然啊！”她真的是艺术家。 楚许然快晕过去了。 这二十年，他问过很多问题，很多很多、没有回音也没有答案的问题。问父母“为什么喜欢哥哥不喜欢他”、问老师“小木块为什么要在斜坡上拉”、问同学“我只是和你一起吃饭你为什么觉得我喜欢你”、问二姐“这次我是真的在好好学习为什么要把我叫回家”。 他是自由的，是自由到不被关注的，是无论起飞还是降落都没有人会等他的。 直到沈知的出现。 她会认真地问“你怎么规划公司”，也会帮喝醉的他扶着脑袋说“我给你订机票”，还会因为他的一句气话就连夜写歌给他。 尽管歌词里还在唱着，“别爱破碎的灵魂/只剩孤独的波纹”。 爱就爱了。 作为一个从小就没人能搞懂他的三少爷，他最不怕的，就是孤独。 第十六章 楚总不是小孩 综艺节目的录制总是很浪费时间，除了既定的环节之外，有时还要等这个老师、等那个老师、等设备调整，等来等去地，就等到半夜了。 沈知录完背采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今天有个前辈老师对节目组的采访问题不满意，争执了半个小时，一个人录了三遍，导致沈知也等了好久。 她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居然看见楚许然也还在等着“你怎么还没走？” 笨蛋沈知！当然是在等你啊！难不成在喝北华凌晨两点的冷风吗？ 楚许然本来想找个借口，诸如“刚刚突然有个电话会”或者“车突然坏了拖去修了”。但想来想去，每一个都很蹩脚、显得他特别蠢，他只好躲开了这个问题，拽着沈知的手臂就走。 “喂……”又发什么疯啊！ “你要带我去哪儿啊？”楚许然人又高、腿又长，步子迈得快起来，她几乎要小跑才能赶上，手腕还被人用力得拽着，有点疼。 “太晚了，我让司机下班了。”楚许然才不会承认他是害羞了，生怕被沈知看出来才这么着急地想躲进黑漆漆的地下停车场里，“我送你回去。” “哦……那这么着急干什么……”沈知小声嘟囔着。又不是人人都和他一样腿长，一步能赶上别人两步。 把沈知塞进车里，楚许然也没再说话。他一边庆幸深夜的黑暗能帮他遮掩情绪，一边又忍不住去看镜子里反射着的沈知。 原来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让他觉得陌生不已、又觉得如沐春风。 心上生出了丝丝缕缕的线、自觉自发地朝着那个人缠绕，还未分离已觉相思。想到不久之后就要和她说“再见”，他又犹豫是不是“晚安”显得更亲密些。 她仍然毫无察觉，拿着卸妆巾在他的副驾驶里照镜子，一边擦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这眼线怎么擦不掉……”她把浓郁又精致的舞台妆糊成了小花猫。 擦不干净，她便索性放弃，左顾右盼地看了一会儿北华的夜，断断续续地轻声哼着不知名的曲，他差点陷进这声音里，忘了去看红灯已变绿。 “走啦走啦。”已至深夜，她的嗓音变哑了些，不知道……清晨醒来是不是也这般磁性？ 楚许然都没发现，他已经不觉得沈知气人了。明明不久前刚刚对自己说过“以后不要轻易和她在车上说话怕被气出车祸”。 “你今天好安静啊。”沈知不太习惯，她能感觉到楚许然不太对劲。她有时候很迟钝，比如之前不太明白楚许然为什么总对她露出一种“我服了你了”的隐忍不发；有时候又很敏感，比如现在她能很清晰地感觉到楚许然的古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因为今天的歌吗？难道他不喜欢？还是……对自己很失望呢？ 沈知明白的。起初，芯姐也为这件事和她争执过好多次，尽管歌手谈恋爱对事业的影响并不算大，但周栎着实不算什么好人、并不值得沈知为他付出；后来渐渐地也不谈这件事了，因为谁都没法退让。她知道，这件事让很多人对她失望。 但爱情哪有那么容易辨明呢？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她对周栎是遗憾多一些、执念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她纵容自己享片刻欢愉，再用漫漫长痛来书写结局。 明明已经习惯了。习惯有人会用失望的语气对她说“我真没想过你会变成这样”，就像习惯了周栎若有似无的爱、时隐时现的在意和忽冷忽热的体贴。 楚许然一时没能接上话。刚刚陷入爱情的小男孩还不能熟练掌握暗恋的心，生怕一张嘴就滚滚地淌出热烈的情，把对方吓得后退八百里。 “是对我很失望吗？”沈知自嘲地耸了耸肩，“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她扭头假装看风景，其实已经没什么风景可看了。cbd的繁华夜景已经开过了，夜深人静的居民区里只有寥寥无几的几盏灯。 能剖开失恋的心已经很不容易。光是承认和面对周栎对她其实根本都算不上“爱情”这件事，就几乎快要耗尽她的勇气。 在最美好、最灿烂也最热烈的少女时代里，竭尽全力地爱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她也很委屈。 “什么？”楚许然听不懂，距离他能搞懂姐姐的心思大概还有十万八千里，他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反光镜里的侧脸，“你想什么呢？” “你没说喜欢……”这话一开头就吓了楚许然一跳，才喜欢上对方一小时不至于就被看出来了吧，“我的歌，还专门等我回家看起来像是怕我一个人胡思乱想出事了一样……我知道，以前芯姐也对我很失望，明明都那么明显地不爱我了我还是……” “可是我喜欢过他，很认真很努力地喜欢过他。骂过恨过愤怒过，最后还是会变成——” 变成什么？又变成爱吗？因为有爱才有恨吗？ 楚许然攥紧了方向盘，本就对爱情不太熟练的他显然对吃醋也没什么经验“沈知，这么晚了，不论是作为老板还是……朋友，我送你回家，只是单纯地为你的安全考虑；但不是为了在车上听你讲你对旧情有多难忘的。” “所以，真的不喜欢我的答案是吗？”这首歌是写给他的，他不喜欢，就算拿第一名也没意义。艺术家有时候就是轴得厉害。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不喜欢了？”他都把心交出去了！还说他不喜欢！他超爱！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沈知委屈巴巴地转回头，糊成小花猫的眼睛也还是可爱得紧，瞟了一眼反光镜的楚许然呼吸一滞，“你今天这么沉默，看起来很不想理我。” 靠！他这不是还没学会暗恋只能闭嘴吗！ “没有。”楚许然睁眼说瞎话，“我本来就话少。” 其实也不算全是瞎话。楚许然在上初中之前的确是幽默风趣又有病的一个小男孩，但十几岁的时候青春期叛逆像变了个人一样，沉默寡言的冰山少爷人设一度让他成为贵族中学的风云人物。哪怕是现在，在公司及大部分外人眼里，楚许然绝对算不上活泼。 但沈知，显然不信，她本来就觉得楚许然是个小孩，小孩嘛，情绪都写在脸上的“真的吗？” “真的。”楚许然自信点头。都装了这么多年冰山少爷了，演着演着也就三分假七分真了，难道还能在沈知面前露馅儿吗？ 沈知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好吧。” 看她还是面露委屈，眉头皱得像朵小花，楚许然又忍不住说“我喜欢的。” “啊？”这答案来得有点慢，沈知一时愣住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喜欢你呗！ “你的歌。”楚许然虽然还没学会暗恋，但是演戏贯穿在他的生命中。 “真的吗？”沈知的眼睛又恢复了光亮，“你别骗我哦，骗我我就会信的哦！” 这么笨……难怪被周栎骗到今天。楚许然的心情又好又坏，笨蛋姐姐是不是会好追一点？ “懒得骗你。”楚许然故作不屑，“不过，你什么时候能不写他了？” 一听这话，沈知又耷拉下去了，岔开了话题“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一枝冬的？” “你先回答我。” “你先回答我。” 两个人都很执着。 僵持了一会儿无果，楚许然说“谁是老板？” 沈知也不低头“合同也没有规定一定要回答老板的问题，而且还答应了，不要干涉乙方创作。” 楚许然有点恨铁不成钢了“总不能一辈子写他。”那他真的会杀人。 “好好的素材干嘛不用。”沈知也理直气壮地。 你真的只当是素材么？楚许然不敢问，酸味太浓。只好又不说话了。 “你真的话少吗？”沈知想起芯姐看的那些小说，忍不住好奇地问他，“你是不是也有很多少爷朋友？你们都这样吗？狂拽酷炫霸道高冷？” 喂……这是什么形容词啊！ “我什么时候让你觉得话多了？” “签约的时候。”沈知歪着头回忆，“我都没想到，你把我查得那么清楚，连我和阿栎是高中同学都知道。” 楚许然已经忍不住翻白眼了。还在阿栎。阿他大爷个锤子！分手了！你们已经分手了！ “我不说清楚，你能信我吗？”他无奈道。 没想到，沈知居然点了点头“其实我当时想着……你只要答应我会帮我解决水雀，我就和十一签约。” 楚许然吃了一惊“就这样？” “就这样。”还真是好骗啊！ 他又有点心疼。她明明可以要更多，也应该要得更多。 “当然了，我也承认……”沈知忽然话锋一转，“我当时觉得你是小孩，应该不会管很多吧。又能帮我解决问题，又不会干涉我太多，很划算啊。” 谁是小孩！ 许然冷笑一声，“现在还觉得我是小孩吗？” “说实话吗？”沈知也就客气一下，她一向如此诚实，“有时候不是，有时候还是挺小孩的。” 什么？怎么还“有时候”？ 楚许然再一次深深地认识到、也是比上一次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五岁的差距好像真的无法忽视。 “你别用这种眼神盯我……”沈知也看见了镜子里的楚许然，“就这种眼神，特别像小男孩痛恨别人说他是小男孩。” 我求你闭嘴吧。楚许然在内心祈祷。再说下去，他真破防了。 到家了，这次楚许然不是只送到了楼下，他还把车好好地停进了车位里。 沈知下车时看见他也准备下车，有点意外“你下车干嘛？” “送你上去。”还能干嘛！大半夜要是在电梯里遇到坏人呢！“我不进去，不搞潜规则。” “噗……”沈知毫不留情地笑出声来，“小屁孩不要学大人说话！” 楚许然不知道自己该开心还是该难过。开心，喜欢的女孩对他没有防备；难过，喜欢的姐姐觉得他是小孩。 “我不是小孩！”楚许然恼了，高低也是个公司总裁，怎么就在沈知眼里变成“小男孩”了！ “好好好，楚总不是小孩、楚总不是小孩。” “楚总”和“小孩”出现在一个句子里，怎么那么奇怪呢？ “其实不用这么紧张，我也还没有那么红——”沈知话还没说完，电梯门缓缓打开，她看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晃晃悠悠地倒在她家门口。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旁边人的袖子。 不要、不要这样…… 不要撕碎我们之间最后一缕薄如蝉翼的美好。 我求你了。 第十七章 我们和好吧 楼道里有浓重的威士忌的味道。楚许然虽然酒量差得惊人，但作为一个立志要当纨绔子弟的少爷，该有的知识储备还是很丰富的。还是泥煤风味的威士忌。 沈知紧紧地抓着他的西服袖扣，都快揪掉了。尽管光线昏暗，楚许然也能看清那个人影是在沈知家门口的，还有酒瓶倒在他脚边，是个男人。 “你认识？”他反手把沈知的手包裹进掌心里，“别怕。” 沈知在抖，他察觉到了。他本以为是私生之类的陌生人，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那天晚上他被当成私生的时候，沈知可是脚步飞快地往外跑还反应灵敏地要报警呢。 而且她在电梯门刚打开的时候就立刻紧张起来，像是一眼认出这人。 沈知没说话，没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牵着楚许然的手出了电梯。 那人也过来了。电梯间的灯比楼道里的灯亮得多，在电梯间的门完全关闭之前，就着这灯光，楚许然也看清了来人。 他还敢来？ “小知。”酒精浸过的嗓子格外难听，周栎跌跌撞撞地过来了。 楚许然又想动手了。但沈知颤抖的胳膊和他紧紧相贴，他能够无比清晰地感觉到旁边的女孩比坠落的蝴蝶还要脆弱，他不敢放手。 “你怎么找到这的？”沈知的声音竟然听不出一丁点恐惧或者悲伤，楚许然暗暗吃惊。 周栎不常喝酒，因此也是“酒后吐真言”的典型。只不过他的心里话……沈知从前不敢听、现在不想听。 她现在闭上眼都还能记起第一次面对喝醉的周栎，在床上叫“小芸宝宝”的样子。 “租房app的账号密码，你没改。”周栎语气很慢。 忘了。沈知发誓她不是故意的，分手之后事业起飞，她哪顾得上详详细细地去抹干净他们曾经熟悉的一切。 “你有事吗？”楚许然的另一只手攥着拳头，这个酒鬼如果不赶紧离开的话他真不能保证近今晚会发生什么事。 周栎这才抬眼看了看旁边的人“是……你？” “你见过他？”沈知大吃一惊。 楚许然没回答，只是冲着周栎“滚。” 周栎也没理他。他看向沈知“小知，他是你的新男朋友吗？” “你误会了。”楚许然又吃了一惊。沈知在猪头面前都能毫无忌惮地说“就算我们是那种关系”、好像完全不害怕会造成什么样的流言蜚语一样，却在这个无关紧要的人面前，澄清了。即使他还牵着她的手。 “我们和好吧。” 大哥你神经啊……楚许然的手指都快嵌进自己的掌心里了。虽然他会打能打，但其实不是爱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可有时候对人渣，真的没什么好费口舌的。 “你不太清醒。”听见沈知的声音，楚许然也冒出了一身冷汗。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也在害怕，他害怕沈知是真的旧情难舍。 “你走吧。”她冷冷地说，“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 “我想你。”周栎反反复复地说，“我想和好，小知。” 我以前真的好爱你，爱到你勾勾手指我就用尽全力地奔向你，无数次。 沈知的心里悲愤交加。但我不会再爱你了。 “你退圈吧，我们和好。”周栎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我升职了，现在比以前能赚很多。你不用再在圈子里吃那些苦，反正——” “是她找你了吗？”楚许然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人竟然放出这么不要脸的屁，就听见沈知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周栎支支吾吾地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还是说……你发现，现在的我已经能威胁到她，所以主动地、自发自觉地、来替她扫清障碍了？” “你……一直知道。”说不清是陈述句，还是感叹句。 “周栎，”沈知怒极反笑，“是因为我以前太爱你，所以你以为我是真的蠢吗？” 楚许然，这个才刚刚开始初恋的小男孩已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了，一头雾水地看了看沈知、又看了看周栎。只能从表情上判断，这个ta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们还能继续在一起的。”周栎没有正面回答，沈知一点儿也不意外。 那个名字，好像一直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她有没有跟你说，之后打算怎么办？又给我准备了什么幺蛾子？”沈知挑眉，唇角勾得更弯，楚许然却听不出一丁点儿笑意，“还是说，你连这个都不愿意告诉……你大半夜跑过来买醉求和的、女朋友？” “她没说。”哦，原来真的找过你了。 “你走吧。”既然如此，再和他说下去就是浪费时间，沈知踢开了家门口的酒瓶，玻璃制品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因为她打算开门，自然而然地挣开了楚许然的手。也是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原来一直抓着楚许然……这个小孩，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吓到。 她想着，明天再找时间跟他解释吧，今天实在太晚了。 然而很快她就会知道，被吓到的是她不是他。 周栎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趁着楚许然和沈知分开的间隙，忽然扑上去抱住了沈知“小知，我没有不喜欢你，真的……” 真你大爷的二舅！ 沈知平时再怎么注重锻炼、健身、保持体能训练，也不可能以女明星的体重抗衡成年男人的力量。她曾经和周栎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恋人关系，却不曾想过有一天，她那么熟悉和渴望过的拥抱会变成她的梦魇。 还好还好、万幸万幸，楚许然动手，向来以快著称。 楚许然小时候学过很多东西，乐器啦、围棋啦、绘画啦、高尔夫球啦、游泳啦，反正看起来好玩的都会去学一遭。但只有跆拳道，他是认认真真地跟着老师一天一天打出来的；小时候只是因为迷恋武侠小说所以觉得这个最酷，没料到长大之后的某一天，会如此、如此庆幸自己当年没敷衍过任何一次训练。 沈知没力气再去叫停他的拳头了，也真的开始相信楚许然不是话多的人。她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着滚烫的火焰，却听不见他发出一丁点声音。夜半三更的楼道里只有肢体碰撞发出的闷响，以及勉强过了两招之后就躺倒在地上的周栎痛苦的叫唤。 跆拳道的技巧是以腿部力量为主的，但楚许然学得杂，什么都会一点，放倒了周栎之后就开始拳拳到肉地闷头就砸。 “别打了……”沈知被吓得不轻，呆呆地、小声地叫着他，“楚许然，你别打了……” 一句骂人的话都没有，在周栎的惨叫声的衬托下，楚许然的沉默显得更吓人了。 “你心疼？”他的心情也很差。虽然听不懂他们两个刚刚在打什么哑谜，但居然敢在他面前扑上去对女孩做那种事，真是不要命了。 毫不夸张，以他的力量，打落几颗牙齿、打断几根骨头，不算稀奇。 “楚许然……”她看见他停下了拳头，手耷拉着膝盖上，她伸手去碰，“你流血了。” 碰撞的过程里酒瓶碎了一地，楚许然把周栎按在地上猛揍的时候根本没注意。 他连疼都没感觉到。 “没事。”现在感觉到了，但好像也不是很疼。 “啪嗒。” 嘶——楚许然倒吸一口凉气，这下是真的疼。 眼泪是咸的，这跟伤口上撒盐有什么区别？ 他大吃一惊地看向沈知，珍珠般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你疼不疼啊？” 你不哭的话，本来是不疼的。 心也是这样。 “为了他有什么值得动手的……”沈知的眼泪越掉越多、越来越猛，“看着就好疼啊……” “不疼。”心比手疼，真的。 他感觉自己的心也像沈知一样剧烈地颤抖着。 “你别骗我。”沈知已经压不出哭腔了，像是要把今晚遭受的恐惧、痛苦和惊吓一下子全都哭出来，“楚许然……这又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楚许然闷闷地说“为了他你不也还是在哭么？” “谁是为了他啊！”沈知噙着水汪汪的泪眼瞪他，这梨花带雨的一眼差点没把他瞪缺氧了，“我是心疼你！” 噢、噢……楚许然愣愣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用另一只手去擦她的眼泪“别哭了，我真的不疼。” “你以后别管我的事……我的私事。” 楚许然还没高兴两分钟就又炸了“沈知，你没事吧？今天晚上要不是我在，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你疯了吗？我是在帮你，你把我往外推？还是说你就是鬼迷心窍地非这个烂人不可了？他一回头你就又原谅了？” “没有……我没有！我不是要原谅他！”哭过的眼睛显得更可怜兮兮，沈知眼眶红红得像只兔子一样无辜，“我不想你因为我……不管是朱明睿也好，周栎也罢，你没必要为了我做到这一步……我们只是、只是……”老板和员工，只是需要帮你赚钱的关系。 沈知没说完，她怕楚许然又误会她。她不是要把楚许然推远，她是担心楚许然年纪太小、太冲动，会后悔。 毕竟……还从来没有谁，如此坚定地站在她身边，又这样无所不能地、在她需要的时刻牵起她的手。 “我们连朋友都不算吗？”楚许然感觉心如刀割，“帮朋友，也不可以？” “沈知，不管你觉得，我是同情你也好、可怜你也罢，还是对你揣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或者企图，你怎么想我都无所谓。” “但朱明睿之流，我不可能再让他们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今晚的事，也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干嘛对我这么好……”沈知抽抽嗒嗒地呼吸，像拉风箱似的，听着让人心疼，“你还年轻，又没谈过恋爱，掺和我的事、我这样的……多不值当。” 我这样失败的人，在爱情里反反复复失败的人，重蹈覆辙地、持之以恒地让人失望的人。 “万一以后哪天突然醒悟，发现沈知又蠢又笨，无药可救，后悔了怎么办？” 不用等以后，他现在就发现了，沈知是超级无敌大笨蛋。 “是我情愿的。” 谁说他没谈过恋爱了。这不是，在追了么？ 第十八章 小屁孩！管真多！ 张淼颜为了打听到沈知的住址，最大限度地发挥了六度人脉理论，终于从经纪人的同学的表姐的室友的朋友那里，找到了沈知的家。 只不过他没想到，凌晨三点半，救护车和警车在沈知家楼下排排站。 “你找我？”会在这里见到张淼颜，沈知也十分意外。 张淼颜尴尬地挠头“给你发消息了，你没回。” 他是有点想和沈知套近乎的。一来是她刚换了新公司，和十一的人搞好关系总没错；二来他也的确被沈知的才华折服了，他苦苦学了那么久、归来仍然被嘲的“创作”，对沈知来说居然那么信手拈来；三么……沈知确实漂亮，也不知道之前盛夏时光是怎么能把这样一个出水芙蓉般的美人藏得那么深的。 “什么事啊？”沈知有点急，医护人员正在帮楚许然紧急处理伤口，周栎已经被拉走了，她等着楚许然弄完之后一起去做笔录的，“要是不着急的话……下次再说？” “这是……怎么了？”其实没什么事，沈知的耳环掉在《mk》的化妆间里了，他认出来那是沈知的，索性自告奋勇地说“我去送”，正好能多个见面的机会。 “说来话长，就不说了。”沈知和他不熟，自然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正想匆匆和他结束对话的时候，楚许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好从后面冒了出来。 “你谁？” 张淼颜更尴尬了。他当然认识这是十一的小少爷，也是沈知的老板。他刚来的时候就认出来了，那个护士在包扎的满手是血的人是楚许然。 但他没想到楚许然这么不给他面子，好歹他也比以前的沈知红不少呢，最红的时候，粉丝也是能买下十一集团大楼所在广场的大屏幕做生日应援的呢！ 张淼颜还没来得及说话，沈知倒是反应快“你投的节目，你连嘉宾都不认识？”投这节目的时候他还在国外上学呢好伐！ “我只认识你。”楚许然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扯了扯她的袖子，“走了，要做笔录了。” “那我们先走了啊……”沈知看那边的确在催，她匆忙挥了挥手，“有事下次再说！” 在警车上，楚许然泰然自若，但沈知第一次坐，很是紧张。 “所以那人到底谁？”楚许然用的是他平时正常说话的音调。 沈知的声音小得像蜜蜂嗡嗡“张淼颜，也是《mk》的嘉宾，今晚第三名。” “你声音这么小干什么？”楚许然困惑地说，“我听不清。” “嘘……”沈知被他骤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环顾四周发现叔叔们倒没什么反应，才松了口气，“这是闲聊的地方吗？” “那你刚还和那个张什么玩意儿的耽误时间呢。”楚许然理直气壮地，“我们又没惹事，你心虚什么？” “我又不知道他会来找我，我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住哪的……太奇怪了，我才刚搬家，怎么谁都知道了……”沈知嘀嘀咕咕地，“你怎么没惹事？你打人了。” “那是他该打。” “小伙子，该打也轮不到你动手。” 被训了吧！沈知瞪着他，楚许然毫不犹豫地瞪了回去。 反正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动手的。 沈知和楚许然做笔录的时候，周栎在医院验伤。事情倒不复杂，楼道里也有24小时监控作为证据，只不过具体还要看周栎的情况如何。 沈知是先做完笔录的，等楚许然出来的时候紧张得要命，又担心小屁孩在里面说什么大放厥词的屁话、又担心周栎的伤势太重会让楚许然留下案底，急得都快哭了。 楚许然一出来就看见这只热锅上的蚂蚁在问询室门口转圈圈。 “走了啦。” 沈知见他出来，立刻凑上来问“有说周栎怎么样吗？” 闻言，楚许然眉心一拧“你怎么还在关心他？” “我是怕他伤太重，你会留案底。”沈知又担忧、又委屈，“那我可欠你太多了……” 好啊，欠太多好啊，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想是这么想，他可不敢说“我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一听这话，沈知气得跳脚，“周栎都是被抬上担架的！我看他满嘴是血，牙齿都掉了几颗！” 楚许然本能地又要问“你心疼啊”，忽地想起几个小时之前，沈知红着眼睛说“我是心疼你”的样子，心软一片。 “他活该。”他忍着笑。 “他活该是他活该，你要是因为这个……”沈知真的快急哭了。她不是不知道楚家有钱有势，解决这点小问题简直易如反掌，但无论如何是她来承这个情，真把楚许然害到那个地步，她自己过不去。 一看沈知眼睛又红了，楚许然也不敢再逗她，慌慌张张地解释“没事，真没事。他不敢追究的，他惹不起我……真有什么事，也不是你欠我的。” “我都说了，是我心甘情愿的。” “以后不许这样。”沈知咬牙切齿地说，“人不大，脾气还挺不好。” 楚许然觉得自己好冤枉，都英雄救美地保护姐姐了，怎么还被当小孩看？ “知道了。”他闷闷地说。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是他顶不了嘴的。偏偏是沈知、竟然是沈知，几句话就四两拨千斤地让他不得不乖乖听话。 忙了一夜，出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沈知在建筑群的缝隙里看见了将升未升的太阳，遥远的金色像她人生里的曙光一样，若隐若现、时有时无，千辛万苦、翻山越岭地来到她身旁。 “日出了，好漂亮。”她看着被繁华都市切割的空间里，透出的一点点阳光。 这就漂亮了？楚许然瞥了一眼。以后带她去看更漂亮的。 他右手受了伤，自然没法再当司机。他本来是要叫韩典之来接的，沈知拦住了他“才七点不到就喊人上班，你也太狠心了。” “你会开车？” 沈知翻了个白眼“弟弟，我是二十五岁，不是五岁。姐姐拿驾照的时候你还在学校里抓耳挠腮地做卷子呢！” “我没有。”什么弟弟！谁是弟弟！谁要当你弟弟！“我交白卷。” “嚯！这么勇敢！”一夜没睡、又受了惊，楚许然都不知道她哪儿来的活力和他有说有笑地，好像那个三更半夜在他怀里哭得肝肠寸断的女孩不是她似的，“交了几次？” 这回轮到楚许然惊讶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止交了一次？” “弟弟嘛，很好懂的。”沈知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娴熟地把车开上了路。 沈知是想送他回家的，但转念一想，送他回去之后她又没车回来了。时间太早也不好叫车，她现在的热度和身份也不太适合在外面瞎晃，于是只好说“先回我家，我有点困要回去补觉。你……要是没什么急事就在我家歇会儿，等晚点再叫韩助理去接你？” 这么早、又经历了这么乱的一晚上，他再有什么急事也得先休息吧。沈知是这么以为的，没想到楚许然却摇了摇头“我先陪你回家，之后有点事，我已经叫了人在你家楼下等我。既然你会开车，车就先放你这。” “啊？” “另外，我觉得，”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慢了些，“你应该考虑一下搬家，你现在住的小区比之前是好，但也不太安全，我看晚上保安亭里都没有人在。” “嗯，我也准备和芯姐说来着……”话说到一半沈知忽然反应过来，“等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之前住的地方——你和周栎，真的见过。” 是陈述句。 “你还真是了解他。”楚许然自嘲地耸了耸肩，周栎只说了两个字，沈知就可以如此断定他们见过。 “你怎么会见过他？” 楚许然有点受不了这样质问的语气。好像无论沈知和他解释多少遍，他都无法抑制自己去想“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我会和芯姐说。你休息吧，太累了。”楚许然岔开了话题。 令人更意外地，是张淼颜居然在沈知家楼下没走。 担惊受怕了一夜的沈知开了一路车回来，困倦正浓，一下车她感觉自己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没想到还要处理这等莫名其妙的人士到访。 “知姐，没事吧？”张淼颜看起来也是在自己车里睡着，凑上来时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知姐？楚许然有些不满地挑了挑眉，怎么随便什么人都比他和沈知要亲近啊？你们很熟吗？怎么不是连名带姓地称呼呢？这样很没礼貌！ “你怎么还没走？”沈知大吃一惊，“找我有什么急事？” “啊……”张淼颜有点不好意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这是你的耳环吗？” “哦！”沈知一摸耳朵，才发现自己耳环丢了，“还真是。” 笨蛋沈知……楚许然忍不住又想。 “谢谢你啊。”沈知接过耳环，一时也没听见张淼颜再有后文，忍不住问，“你找我……不会就只是为了这个吧？” “嗯……我看这个耳环眼熟，感觉是很贵重的东西，怕你着急……”这小子的借口也挺蹩脚的。楚许然腹诽着，在沈知眼里肯定也是个小屁孩吧。 “哦，不贵重，贵的我买不起。”沈知连连摇头，“不过还是麻烦你了，这么点小事没必要……等我一晚上。” 张淼颜没想到沈知这么直白，他当然知道不贵重，连牌子都看不出来。胡诌还不就是为了能多聊几句么？ 不过他显然失败了，沈知打着哈欠说了几遍“谢谢你”之后就进去了，楚许然路过他的时候还用一种淡淡的、轻蔑的眼神瞟了他一眼。 张淼颜有点意外。那个传闻不会是真的吧？可是沈知……再怎么样《mk》都还没播出，聚焦在她身上的流量虽多却也并不见得都是正面的，昨晚她家门口还出了那种大场面，楚许然这种贵公子怎么会和…… 不是吧，好不容易在圈里真心实意地暧昧一回，就撞上这种铁板么？张淼颜难以置信地离开了沈知家。 楚许然对那些流言蜚语心知肚明。他不是没想过澄清，只不过一方面传谣造谣的人肯定都是朱明睿之流，真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反而遂了恶人的愿，另一方面沈知的确还没有真正拿得出手的实绩，说再多“能力”、“才华”也都像狡辩。 楚许然只能忍了。 “喂……你跟他很熟吗？”上楼途中，他一想到那声亲亲热热的“知姐”就忍不住咬牙。 “谁？”才刚拜拜两分钟，沈知已经忘了。 “刚才那个啊，张什么来着。”楚许然觉得，这人的名字很难听，周栎的名字也很难听。 “张淼颜。”沈知摇摇头，“不熟，也就录节目的时候会聊聊天吧，不然太安静了没看头。” “那他为了一对耳环，追你这么远、还等你这么久？”狭窄的电梯空间里忽然变得酸味十足。 沈知见怪不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真是小孩啊，看不出来他在找借口吗？估计想追我吧。” 什么？！ 她看出来了？！怎么突然不笨了？！ 楚许然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沈知进了家门才反应过来“你看出来了？你看出来了你还跟人搭话？你喜欢他？你不是、你不是……”磕磕巴巴了好一会儿又没说出来。 你不是说“别爱破碎的灵魂”吗？ 沈知是真的累了，踢掉鞋子连拖鞋都没穿就往沙发上扑“你怎么进来了？不是有事吗？楚总！” “不是，你都看出来他图谋不轨了，你怎么不拒绝啊？”楚许然像火烧了眉毛一样。 “小孩，别吵姐姐，我真的困了。” “你回答我再睡！” 沈知怒了，狠狠地砸了个抱枕过去“不喜欢！以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喜欢！” “小屁孩！管真多！” 管天管地还要管姐姐的心！ 第十九章 这是我家 韩典之是跟着楚靖然打天下的老员工，原本是楚靖然空降十一集团旗下某快消品牌时销售部门的一个普通员工，和二小姐也算是“识于微时”，因为一拍即合的工作节奏，和二小姐一路飞升至总部，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总裁特助。 韩典之自以为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不论是面对计划背着二小姐偷偷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动摇军心的董事们，还是倒霉地遇到了临时放鸽子让人在24小时内迅速完成plan b的难搞客户，他自诩都算游刃有余，尤其是面对突发事件，考虑周全、处理迅速，也是他能够和二小姐并肩作战的重要品质之一。 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三少爷技高一筹。有时候言情小说也不全是骗人的，比如在妖魔化“少爷”这类角色的人设上，也算是写实了。 这一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前一天晚上和韩助理商量确认过的天才营销方案还没有顺利实施就已经夭折了的王芯，深表赞同。 原本，芯姐和韩助理确认的营销方案是从现在开始埋线、铺氛围，等正式播出之后给沈知搞一个“手撕前任”的恶女人设，毕竟是靠着《宁愿从没爱过你》和《爱过》引爆了全场对“前任”这个主题的共鸣，听起来是不好惹了点，但沈知本来也不是什么小白花，她都糊了这么多年了，再不剑走偏锋就没什么路能“保底”。 混乱的一夜过去，按时醒来的芯姐打开手机，各大社交媒体都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 #水雀再回应抄袭风波#、#水雀工作室哭诉视频#、#沈知#、#沈知楚许然深夜一同回家#、#救护车#、#张淼颜守夜人#……看得芯姐头晕眼花。因为某些名词太过敏感，实际上最疯狂的造谣传谣内容都在#沈知#大名的标签下。 水雀的动作是在芯姐的意料之中的，毕竟现在早就过了那个光靠声明和律师函就能够澄清事实的时代了，更多时候在路人眼里这些东西都不过是笑料而已。她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好好和沈知聊一聊，就像楚许然说的，既然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对方又明显打算揪着这件事不放的话，枪手的事情早晚要水落石出的。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好巧不巧，这一天晚上两位正主也干了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韩典之的电话打来的时候，王芯也正好打算拨给他。 “你能联系到沈小姐吗？” 王芯心里升起极其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你也联系不上楚总了？” 韩助理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悲痛“很遗憾，是的。” 服了。没有什么比公关工作迫在眉睫之时还找不到当事人更令人恼火的了。 王芯一边风风火火给沈知打了八百通没人接的电话，一边火速起床赶去找人，并和韩典之保持“随时联系”。 “如果不是钱给得多我真不干了！”韩典之骂骂咧咧地，“下周一我要回去跟二小姐申请调岗！” “我不缺钱。”王芯也悲痛起来了，“早在捧红前司一哥的时候我就财务自由了。我只是对知知很愧疚，出道时承诺她的事都没实现。” “你完了。”韩助理发表锐评，“你这是情债。” 沈知不接电话是因为在补觉。她的手机常年静音，但是她的手机震动连着手环，通常是能叫醒的。可惜今天太累，她宛如直接昏迷，一点儿没醒。 楚许然不接电话么……是因为在搬家，忙着指挥不要吵醒沈知的同时还在挑选新的家居用品，因为不太了解沈知的偏好，他几乎把每种用品的所有型号和颜色都订购了一款，打算等她醒来再选。沈知的东西不多，太多旧物都扔在了那个地方；她搬过来又还不够久，没来得及添置什么新东西。 楚许然在她睡觉时偷偷打量了这个空荡荡的房子，在这个富家子弟眼里，真快算得上家徒四壁了。 心疼的同时，还想把这些年欺负过她的每个人都拎出来揍一顿，打得他们每个人都像周栎一样躺在地上嗷嗷叫唤才好！ 楚许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认识沈知之后变得这么易怒。 小孩，这就是爱情啊！ 沈知醒来的时候有点茫然，这个天花板她不认识，房间里也一片漆黑。她是习惯拉窗帘时留点缝隙透光出来的，倒不是怕黑，她是担心自己起夜容易撞到。她记得自己睡着时是早晨，没来得及拉上客厅的窗帘就在沙发上昏睡过去了，不至于一觉睡到天黑得这么彻底吧？ 她爬起来找手机，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房间里光线太暗了，她都看不清床单是什么颜色的。 她慌张了一秒，然后很确定地想我肯定在做梦。 她在床头摸了一会儿没找到手机，掀开被子下床，脚刚碰到地面时，床底的感应灯带亮了。 她很是称赞地想就说是我梦里的房子吧，这么懂我的需求！ 她赤脚去拉窗帘，发现拉不动。然后在一旁的矮几上找到了一个遥控器——哦，原来是电动窗帘。 窗帘缓缓打开，夕阳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投了进来。对面似乎是一栋别墅门前的花园，看起来有一个特别热爱种植的主人，郁郁葱葱的绿植中间还有几块种菜的田地，周围摆了一圈还没有完全盛开的花苞。她忍不住想，盛开的时候应该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漂亮吧？ 这里应该是别墅区。她猜想，对面那栋别墅好像有三层，自己所在的这一栋应该也是别墅吧。好大好喜欢！ 梦里真好啊，梦里什么都有。 她拖着刚睡醒的步伐，慢慢地逛了一圈房间。这房间里的布置太过简单，因此显得有些空洞，除了一张大床、落地窗旁有一张矮几和一张单人沙发，和一盏落地灯之外，什么都没有。浴室和床之间的空间宽得能摆下一座钢琴！她心想，要是有钢琴就好了，自己能在这个房间里待上十天半个月。 浴室也很大，除了宽敞的洗漱台和淋浴间之外，占据了半壁位置的是浴缸。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的……果然是做梦啊，她做梦都想有自己的浴缸。 逛完房间，她打算出去看看，毕竟能做一回美梦不容易，要好好珍惜。 然后，她推开房间门，看见了楚许然。 楚许然系着一条灰色的围裙，左手举着锅铲，和卧室门口的沈知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他没想到她醒得这么快，才睡了五个小时而已。其实他还有点儿担心她睡不着，毕竟昨天晚上被那种人……但要不说沈知是个狠人呢，搬家没吵醒就算了，他把她抱上车、又一路带回家，她居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还真是他白操心了。 他不是没想过要怎么和沈知解释自己把她带回家了，“我家比较安全”、“短时间内找到安全可靠的地方很难”之类的，但看见她睡眼惺忪地出现在自己家里时，他的语言系统崩溃了。 皱巴巴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连睫毛都揉成一团了，竟然还是漂亮得让人呼吸停滞。 所以先开口的是沈知“诶……你怎么也到我梦里来了？” 什么？什么梦里？ “你还会做饭？”沈知看见他举着锅铲的样子还挺滑稽的。 “不会。”楚许然诚实地摇摇头。 两小时前，他刚打电话求助二姐你们女孩的低脂餐一般都吃什么？ 楚靖然无语你管谁叫女孩？叫二姐！ 楚许然也无语了二姐。 然后被楚靖然打发了自己查。 楚许然“啪”地一下把电话挂了。这么幼稚的人是怎么能当上集团总裁的？ “那你在干嘛？”沈知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 “在学。”追妻之路漫漫，楚许然决定从现在开始学。 沈知很认可地点了点头“你在我梦里还挺靠谱。” “什么梦里？”楚许然忍不住问。 “我在做梦啊。”沈知露出了微微惊讶的神情，“不过我也没想到会梦到你……” 楚许然困惑道“你梦游？” “梦游是病，”沈知瞪他，“我没病。” “那你为什么觉得你在做梦啊？” 沈知仰着头转了一圈，像是在欣赏，然后理直气壮地说“这房子这么漂亮，肯定是我在做梦啊！” 要不是手里还拿着锅铲，楚许然真的想去晃一晃沈知的脑袋，他压着嗓子说“你没在做梦！” “我怎么没在做梦？”沈知反问他，“那这房子哪来的？你又是哪来的？” 楚许然也瞪着她“这是我家！” 沈知愣住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空气的温度好像很真实。她穿过楚许然的肩头往前面看，客厅里也有一扇落地窗，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在室内投下斑斓错落的影子，给简单到有点无聊的房间里平添了几分生活气息。视线尽头隐约能看见厨房一角，有缕缕热气弯弯绕绕地飘了出来，像丝带一样。 “不、不会吧……”沈知有点磕磕巴巴地。 “我有什么骗你的必要吗？” 笨蛋沈知，刚睡醒的样子更笨了。 沈知脚步虚浮地飘去摸了摸墙壁、又摸了摸沙发，摸了摸客厅里的绿植、还摸了摸水壶的外壁，然后蹲下了摸了摸毛茸茸的地毯。 “是真的吗？”楚许然挑眉看着她。 沈知最后深一脚浅一脚地飘回了他面前，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是热的……” “我没死。”冷了不就死了吗！ 第二十章 你是要潜规则我吗？ 沈知和楚许然一时相顾无言，让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也多亏了这阵沉默，楚许然终于注意到了被他扔在案几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韩典之再找不到人我就跳楼。 得了消息的韩助理和芯姐互通有无，在飞快赶来别墅的路上。挂了电话的楚许然指了指玄关处摆着的一排物品，牙刷、毛巾、拖鞋甚至还有化妆镜，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地“这房子里没住过女人，暂时买了这些你可能需要的，如果还缺其他的什么，你再和我说。” 沈知表情呆呆地，像个没编辫子的棉花娃娃一样，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看了看楚许然、又看了看那一排五颜六色的日用品。 楚许然被她萌萌的眼神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眼神飘忽地躲开了和她对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能最快买到的一些东西就都买了，你先凑合吧。” 沈知迟钝地露出了一种为难又犹豫的表情“弟弟，你是要潜规则我吗？” 楚许然到底是个小孩，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沈知的逻辑是怎么转过来的。 然后就听见沈知接着说“但我比你大五岁诶，你图什么？小男孩不应该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吗？” 什么意思？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潜规则她也不会拒绝的意思？ 楚许然又要生气了。他不想看见沈知变成这样，更不敢去细想在创作上那样清高自傲的沈知到底吃过多少苦，才会变成这样？ “这是我的房子，但我不住这里。”楚许然攥紧了锅铲闷闷不乐地解释，“我可以回家住。” “可以吗？”沈知歪了歪头，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在肩头晃动，好像轻飘飘的羽毛刷过他的心，“听韩助理说，你和家里关系不太好？” “他胡说。”可怜的韩助理又挨骂了。 “韩助理不会胡说吧。”韩典之在沈知的心里还是十分可靠的。 “你为什么信他不信我？”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小男孩是很敏感的。 “我哪有不信你？”沈知被他突如其来的气恼搞得一头雾水。 又怎么了？小孩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没不好到不能回家的地步。”楚许然嘀咕着，“不还把我叫回来继承家业么？” “这样啊……”沈知没再问下去，就像楚许然也一直没有问她昨天晚上周栎和她到底在说什么谜语，“所以，你为什么把我带回你……的房子？” “这里安保条件很好，非住户进不来，除了离市区有点远之外，对目前的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而且我不收租金，你能省一笔钱。”楚许然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哦……忘了告诉你，你、我、周栎、张淼颜都被拍到了。所以你现在还是住得安全点比较稳妥。” “什么？”沈知大吃一惊，“我手机呢？” “你别看了。等韩助理和芯姐过来再说吧。”楚许然没回答，举着锅铲打算回厨房里，“给你煮了粥，看你上次……好像很喜欢。” “我手机呢？我手机呢？”沈知顾不上，追着他到了厨房，“我手机呢？” 楚许然是故意藏起来了，他再清楚沈知心性坚韧也不可能愿意让她看见那些东西的。 “你不饿吗？”楚许然顾左右而言他，“知道你不能乱吃东西，之后会安排营养师给你。今天就……先凑合。” 他第一次做，也没什么把握。 “楚许然！”沈知真急了。 楚许然也是个怪人。在沈知面前，一会儿气得差点把真心话脱口而出，一会儿又能在姐姐围着他转圈圈的时候稳如泰山。 “我不想让你看到那些。”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她不看也能想象到的，她其实明白。但有时候人总是没那么容易死心“我凭什么听你的！我手机呢！” “因为我是老板。”他盛了一碗粥出来晾着，“所以，你就先安心住在这里，钢琴和吉他在运来的路上了，是你之前和公司确认的那一款。还需要其他的吗？” “你是打算把我关在这里？”沈知警惕地看着他。 “当然不是。”楚许然有点无奈，沈知有时候天马行空得让人摸不着头脑，“我是为了你能安心在家里写歌，就不用去公司了。省得在路上耽误时间。” “那我还能出门吗？”她又问 “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可以。”这是什么废话！ “所以，你不是要潜规则我？” 又听见这个词，楚许然再也忍不住了“沈知，你能不能别老是看轻你自己啊！” “我……你这么凶干嘛……”突然被他吼了，沈知还挺无辜地，眨着眼睛看他，“那你……又是趁我睡着偷偷搬家、还把我带到你家，又给我准备这个那个的就为了让我在家里安心写歌，听起来以为我是你养的金丝雀一样……” 你要是能安心做我的金丝雀就好了。楚许然默默地想。这念头好变态，但又不得不承认，没有什么能够困住沈知的心。 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飞不叫自由，想要什么就去要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 沈知松了口气。她也不是真的和楚许然着急，她也明白对方不让她看是为了她好。虽然她不算圈子里的新人了，但面对这种事也没什么经验，看到那些恶心的污言秽语大概也就是……会被气哭吧。 不是潜规则就好。倒也不是说楚许然在她心里是那种龌龊的形象，而是她实在是太震惊楚许然对她的好。细致入微的体贴轻而易举地超越了曾经的所谓“爱人”，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惊喜，她宁愿相信是坏事才能让自己安心些。 也很震撼自己在他面前毫无防备的模样，居然连被人挪了地方都没醒过。 楚许然沉默半晌不说话，沈知只好主动开口打破气氛“我怎么过来的？” 还能怎么？难不成是闭着眼睛走过来的吗？ “我抱你来的。”就非要人说出口吗？ 沈知没注意到他泛红的耳朵，因为她忽然嗅到了蟹肉的香味，直勾勾地往鼻子里钻“好香……你还挺会做嘛！” 楚许然默默地把晾好的粥递给了她。 韩典之和王芯赶到的时候，眼前就是这么一副令人遐想纷飞的场景楚许然系着围裙半靠在料理台边，眼睛盯着正在喝粥的沈知，从侧面还能看到他红彤彤的耳朵；沈知则是随手扎了个毛毛躁躁的马尾束起长发，裹着皱巴巴的t恤和半身裙、捧着碗一口一口喝得特别认真。灶台热气缭绕，厨房美得像仙境。 “他俩……昨晚……”王芯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不、不、不会吧……”自诩见过大风大浪的优秀总助都吓得结巴了，“少爷他、他……”到底是哪种“看上”，韩典之真的迷茫了！ “来了。”先注意到来人的是楚许然，他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迅速解掉了围裙。这么滑稽的样子让沈知看见也就算了，让韩典之也看见了……以后他还怎么树立总裁威信啊！ 沈知也看见了，狼吞虎咽地迅速喝完了粥“芯姐！” 王芯不知道该先担心她的事业还是先质问她的感情，最后看见她砸吧着嘴回味无穷的模样叹了口气“你真是心大。” “心不大干不了这行。”沈知笑嘻嘻地。 当务之急还是公关工作，韩典之和王芯听完沈知关于昨天晚上发生的状况的陈情时，都被吓得不轻。 “什么？那个贱男还敢回头找你？”芯姐“唰”地一下站了起来，一副“我现在就要提刀砍人”的模样。 “我靠！三少爷，你好帅啊！”韩典之惊呼。 男女的思维鸿沟，可见一斑。 沈知在讲，楚许然就一直没说话。他意识到沈知省略了她和周栎打哑谜的那段对话，他不是不好奇，而是不敢问。 他总是隐隐有种感觉，知道真相对他来说未必是好事。 “现在……要怎么办？”沈知还是最担心的，毕竟这里只有她没真正去看舆情，再怎么想象也全都是空洞的。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周栎的身份已经被扒了，我们虽然尽力阻止但几乎无济于事。”芯姐很快进入工作状态，“水雀的说辞也就是那套恶人先告状加上卖惨，我和韩助理的建议是……现在是一个不错的时机。抄袭比绯闻严重，你明白的。” “绯闻的话，如实澄清就好了，还能帮总裁挣点社会形象分，保护员工的好老板之类的。”韩典之补充道，“张淼颜方我们正在联系，但还没达成一致。对方想……炒cp。” “啊？”沈知惊讶是因为，她已经红到这种地步了吗？ “啊？”楚许然惊讶是因为，这小子是疯了吗？ 姐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实则在犹豫接下来的话会不会气到楚总一怒之下让自己失业了，但是出于一个专业经纪人的职业素养，她还是说了出来，“其实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网友对周栎越扒越细对她来说不一定是好——” “你也疯了？”好，这个反应她很满意！芯姐在心里呐喊，和张淼颜炒cp当然不算上上策，楚总硬气！ 然而，比起绯闻，更难搞的是沈知。 她又一次拒绝了“还没到时机。” 韩典之面露难色“如果这一次还是不采取直接行动的话，沈小姐要摆脱抄袭的标签就会很困——” “《mk》的播出时间，是不是八九不离十了？”沈知看了看韩典之、又看了看楚许然，“你们好歹是资方，这点消息还是能确定的吧？” 楚许然点了点头“本周六。” 也就是说，第四期录制紧跟着第一期播出，只要沈知能够持续给出优异的表现就可以维持一个比较高的持续曝光度。 “你的意思是……让风再吹一会儿？”芯姐立刻明白了沈知的意思。 “但一期节目也很难彻底扭转局势的。”韩典之真不明白，能让对方啪啪打脸的证据就在手里，沈知居然三番五次地藏着掖着。 正常人都不明白，可惜沈知不是正常人，楚许然也不是。 “一首歌是很难，但我又不会只有一首。”沈知很执着，“我答应你们，这件事早晚会水落石出，但真的、不是现在。” 她不想用一件丑闻去洗刷另一件丑闻，这么丢人的往事如果非要她说出口的话，那一定是……她已经彻底和腐朽黑暗的过去说再见的那一天。 许然第一个表示了同意。 沈知惊讶地看着他，睁大了的眼睛像水灵灵的葡萄。她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说服他同意呢。毕竟在座的人里，她只对说服芯姐有把握，毕竟是情债嘛。 她不知道的是，楚许然也是情债。 “你不想就不想吧。” 笨蛋沈知，我签你就是为了……给你想要的一切。 第二十一章 爱情不是吊桥效应 张淼颜团队想趁此炒cp的方案也不算空穴来风。他和沈知在《mk》里的互动不算少，从现在开始埋线铺路，在炒cp的套路里都算晚的。之前沈知太糊，张淼颜方没往这方面想，没想到自己正主倒是有点心思，顺水推舟也不算稀奇。 只不过，张淼颜的那点小心思是注定要打水漂了。楚许然虽然无条件支持沈知的清高，但沈知的清白是不容置疑的。让她风极一时，和三个男人同时在新闻里挂着，就算里头有一个是自己也不行！不仅要和张淼颜划清界限，周栎就算是素人也难逃一劫！不赶紧和他撇清关系，谁知道之后还会被扒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往沈知身上泼脏水呢！ 这点利害关系，沈知还是想得明白。尽管她万般不情愿和周栎闹到这种地步，但事态显然已经不完全受她的控制了。她不愿意亲口卖惨没关系，这不是有芯姐么？《mk》第一期蓄势待发，先给沈知来一波“年少无知被渣男骗”的凄惨宣传，只等《宁愿从没爱过你》正式发布，想不红都难。 毕竟，“前任”是全世界共同的敌人。 沈知管不了这些，她也不擅长。只好乖乖地在楚许然家住了下来。 她以为楚许然说“钢琴和吉他在路上了”是为了扮演总裁撑场子的，没想到是来真的。之前她和公司确认过想要的乐器，那时也没手软，想着反正组建新部门算公司财产，又不是专门给她一个人量身定做，之后有新同事也能一起用的；但哪想过楚许然原封不动地往家里搬了一套，这下倒真变成给她量身定做了。 楚许然家里很空。这是一栋三层的别墅，她的房间在一楼客卧。一楼除了一个偌大的客厅、宽敞的厨房和客卧之外，剩下的房间都空着。二楼是楚许然自己的卧室和一间书房，剩下的房间和三楼，全都空着。这栋别墅门前也有一片小花园，但主人……连自己都不太想养活，更别提养什么花花草草的。 “这真的是你家？”逛完了空荡荡的别墅，沈知很是惊讶，“空得像没人住。” “我只需要卧室和书房。”楚许然说的是实话。他连客厅都不需要，他所有的除了睡觉之外的活动都可以在书房里完成，连沙袋也摆在书房里。 “这么空……你就不想添点东西吗？不然看起来，也太不像家了。” 添点东西就像家了吗？他有点茫然。 楚家别墅自然不是这样的。他母亲喜欢富丽堂皇的装修风格，楚家别墅看起来更像城堡，那里面倒是满满当当的。但那样……就像家了吗？ 他不知道，所以也没解释，只点了点头说“你想买什么就买吧。” “我确实想。”作为一个长期租房党、深受搬家之苦的沈知，对于布置家里这种事从来都是“想又不敢”。谁不想有一片属于自己的、为所欲为的空间呢？ “但我没钱。”她诚实地摊了摊手。 “我有。”楚许然想得还挺周全，“你是想买完我报销还是直接刷我的卡？”他主要是怕又听见沈知说“你是要潜规则我吗”。 “你来真的？”沈知讶异地张了张嘴，“我、我……我干这些算怎么回事啊？” 她又不是女主人！这想法让人脸红，沈知像是踩了火苗一样跑远了“就说你是小孩吧！” 什么都不懂，就随便对人说这种话！ 楚许然确实不懂怎么又“小孩”了？不就是想给你花钱么？ 本周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去了。沈知的手机一直被楚许然藏着，直到周五的时候才还给她。 沈知登录微博自然是什么都没看见，私信和评论都被清得干干净净。热搜上也不再有相关的词条高高挂起，除非是特地去搜……沈知只看了几秒钟就退出来了，知道自己承受不了的话还是不要主动找罪受。 说是相安无事……其实她也还是觉得有点奇怪的。楚许然的确没在这里住，但又每天都出现在了别墅里。 第一天早上，他带着营养师来，简单介绍了一下家里的用品和沈知的需求，之后就在书房里憋了一天，晚上和沈知一起吃了顿饭之后就走了；接下来的几天，沈知有时是弹琴的时候突然发现家里多了个人被吓一跳，有时是吃着吃着饭听见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还有时是洗漱完出来没吹头发、湿淋淋地滴了一滩水差点把自己滑倒。 然后就听见有人握着她的肩膀幽幽地问“沈知，你这么大人、连路都不会走吗？” 沈知又惊又恼“你怎么又来了？” 她庆幸自己是穿好衣服出来的。以前和周栎同居惯了、分手了又是一个人住的，她经常忘了拿睡衣、裹着浴巾在房间里跑来跑去。 “你在我面前，差点摔了第三次了。”楚许然默默地把她扶稳站好才松开了手。 “我、我没事。”沈知摇了摇头，然后甩了楚许然一脸水。 “怎么不吹头发？” “你家吹风机好慢，我懒得等。” 楚许然到底是个男的，头发短见识也短，不知道吹风机对女孩来说还有那么多讲究，他默默地记了下来，今晚回去问问二姐。 看他又不说话了，受伤的右手还没好全，左手拿着一沓文件，像是又要去书房工作。沈知又问了一遍“你怎么工作没处理完又来了？” “现在是上班时间。”楚许然指了指阳光明媚的窗外，然后又看了看她湿漉漉的发顶。言下之意好像在说，大白天的沐浴焚香，是你们女明星才有的悠闲时光。 沈知也不是故意的。她这几天写歌写得昼夜颠倒，对时间流失都失去感知了。 但楚许然一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觉得很奇怪“我问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不住这里么？” “我哪住了？”他每天晚上都回家了，到点就走，有时候忙的话都没时间和她一起吃晚饭的。 “那你天天往我这跑什么？”沈知指着他手里的东西说，“你这不是还上班呢吗？怎么不去公司？” 楚许然看向她的眼睛。睫毛上还沾着水珠，刚从水汽朦胧的浴室里出来，澄澈的眼睛像被大雨洗过的天空上挂着的彩虹一样明媚动人。她好像是真的不明白。 还能因为什么呢？发生了这么多、这么混乱又这么严重的事情，他担心她啊。比起相信她足够坚韧和强大，他倒宁愿她是个受了委屈就会找人哭诉的小白花。 命运怎么总让苦难教人长大？ “你……”犹豫再三，楚许然还是问了出来，“睡觉会做噩梦吗？” 他是不明白一段旷日持久的爱情长跑以如此惨烈的模样落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只知道在那样疲惫不堪的夜晚里被曾经最最亲密和信任的关系背叛又纠缠，任谁都很难轻易忘怀。 更何况故事似乎远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他始终没法忘记沈知在问出“是她找过你吗”时，那样又轻又重的语气，像是细绳上放着一块巨石，千钧一发地摇摇欲坠着。 沈知没想到楚许然会问她这种问题。她甚至完全没料到，小孩的心思细腻入微到这种程度。 会，当然会。曾经的美好都变成了如今的梦魇，她无数次在梦里用尽全力地逃跑，祈求神明听见她的愿望，如果人生能够重开一次，再也不要和周栎相遇。 她不再渴望他的回眸和拥抱，也不再需要他的青睐与爱情。即使在写《宁愿从没爱过你》时是愤怒占了上风，现在也不得不说每个字都是她的心血。 我真的，后悔爱你了。 楚许然关切的眼神太真挚，她也说不出敷衍的话来，只好低着头别开了视线，含含糊糊地说“还行，睡得还行。” 他没多问，只说“有事叫我”，然后就去了书房。 沈知在客厅里愣了好久，回过神时发现楚许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裹了个毛巾在脑袋上。 这画面怎么这么眼熟…… 她后知后觉地脸红，“噔噔噔”地跑回卧室里，拨通了圈外好友李希希的电话。 李希希，沈知的初高中同学兼最好的朋友，不过由于在任某私立高中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忙得晕头转向也没什么空看娱乐新闻。沈知的手机被没收了三四天她都没发现——不是不关心，是成年人的世界里实在是太多鸡毛！ “他又来了？”希希老师虽然没空看娱乐新闻，但忙完之后还是对好友的现状保持了及时跟进。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最恨周栎的人不是楚许然，那就只能是李希希了。没人比她更清楚，周栎到底对沈知干了些什么穷凶极恶的混蛋事。 “对啊对啊！”沈知捧着手机很小声，虽然她在一楼紧紧地锁上了房间门，楚许然在二楼书房里肯定听不见，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用虚声讲话，“好不习惯啊！” “不习惯什么？”李希希那边还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你在改作业吗？” 忽地，她听见李希希倒吸一口气“还是你先说吧，否则我一旦开始骂这些又蠢又笨的学生作文的话，这个电话会一直打到我去上下一节课。” “好的，希希老师。”沈知乖巧点头，“就是不太习惯家里有个男人啊……” “你是不习惯家里的人不是周栎吧。”不愧是班主任，眼光就是毒。 “喂……”沈知捏着还没干透的发梢玩，“能不能别三句话不离骂周栎，我在和你说楚许然！” “行，那我换个角度，”希希老师从善如流，“周栎你都能习惯，楚总有什么好不习惯的？他又不会让你帮他洗衣做饭当保姆，还知道晚上不在家住。” “我也没给周栎洗衣做饭当保姆！” “你只是没有一直……周栎生病那段时间难道不是洗衣做饭当保姆？忘了你跟我哭着说因为照顾周栎迟到被配导骂哭了的事了？” “怎么又开始骂周栎了……” “我没你心大！”李希希咬牙切齿地，“我比你恨他！” “好好好，恨恨恨……”沈知讨好地笑着，“希希老师，我就是想问……你觉得楚许然到底什么毛病啊？” “你确定是想问我的答案，还是想从我这里听到你想要的答案？” 果然是最好的朋友，没什么事情能瞒得住她。 “他今天问我……睡觉会不会做噩梦。” 电话那头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纸张翻动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两端都陷入短暂的沉默。 “知知，我为你高兴。”李希希语重心长地说，“有人真心对你，我真的高兴。我是最希望你能走出去的人，你知道的，我甚至都不希望你们开始过。” “但是知知，我也担心你，担心你抓住了救命稻草就不撒手。” “毕竟，爱情不是吊桥效应。” “他是心血来潮也好、是真心实意也罢，小男孩年轻，玩得起也输得起。那么你呢？你到底是在冬天里冻了太久、把火柴的热也当成光，还是能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即使再次遍体鳞伤也无所畏惧呢？” 希希老师说话真是振聋发聩。 第二十二章 金屋藏我 “快走！” 《mk》录到第四期，沈知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出发前芯姐说公司给配了保安她还觉得夸张呢，毕竟当惯了上街不用带口罩的糊咖，出门要带保安完全是超出她想象的程度！ 然而到了录制地点亲眼看见她才发现，这些不知道是娱记还是收了钱的好事者们真是有够不要命的，车还没停稳就前仆后继地围了上来。 刚刚上任的小陶助理也被吓得不轻，一只手拉着自家姐姐另一只手拽着在前面开路的保安大哥“妈呀……姐……你小心点……” 好不容易挤到门口，耳边全是乱哄哄的声音，零零星星传到沈知的耳朵里、能被识别出来的几句话，大概是“你和楚总是怎么认识的”、“前东家的说法真的是造谣吗”、“有没有去医院看过前男友”之类的。 沈知听到最后一句话差点笑出来，哪一家娱记这么神经啊？谁想的问题？还是现在的娱记就主打一个另类吸睛？ 她没来得及笑出来，因为忽然被人从左边推了一把，陌生的香水味扑面而来。这力道来得又急又猛，她重心不稳、在化妆酒店门口的玻璃门上狠狠撞了一下。 “知姐！”陶晓宜稍晚一步赶来扶她。 “颜哥！”旁边还有另一个男声在叫。 “哐当。”沈知扭头去看，是矿泉水瓶砸在地上了。 张淼颜和沈知是差不多时间到的，沈知最近又黑又红，自然是吸引了所有的视线。张淼颜走在后头，眼尖地瞧见人群末尾有人鬼鬼祟祟地跟着。 还好他眼疾手快，没砸中沈知，但自己的胳膊没躲过。 他疼得龇牙咧嘴，沈知吓得捂住了嘴。 人的恶意怎么能这么简单粗暴地、一次又一次地、降临到她头上呢？ “快进去吧。”张淼颜低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沈知跟着张淼颜一路走到化妆间里都还没回过神来，在镜子前坐下来时愣愣地看着他问“小陶呢？” “她和我助理一起去处理刚刚的事情了，她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哦哦……”沈知缓缓点头，隐约好像是有听见的小陶对她说了句“姐你先进去我给芯姐打电话”之类的。 张淼颜看沈知像是被吓傻了，反应迟钝得宛如一个出了故障的机器人，一句话都要识别好一会儿。 “沈知，你还好吗？”他有点担心。张淼颜毕竟是个过气偶像，红极一时也不是没被人黑过，但这样过分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见。不过以男人愚蠢的视角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的——这个世界总是对女人更苛刻。 “没事。”沈知摇了摇头，配合化妆师的话闭上了眼睛，“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她的睫毛抖动如蝉翼，张淼颜却觉得抖动的好像是他的心。时而聪慧灵敏，两天就能写完一首歌；时而笨拙迟钝，被恶意追随竟然连一声愤怒的话也没听见；时而又坚韧顽强，轻轻摇头说着“也不是第一次”这种残忍的话。 完了，不会在圈里真爱了吧！张淼颜有种清醒着沉沦的预感。 张淼颜脑子里这些弯弯绕沈知是一点儿不关心，她确实是被吓到了。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再次真实发生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 恶意总是比爱先抵达。她是对自己的音乐自信、对自己的才华自信，但三番五次地发生这样的事，她又不免要想，或许爱的规则和才华无关。 她空有一身天赋异禀，却从来没有爱的降临。 陶晓宜回来得很快，她给王芯打电话汇报了这件事之后就赶紧过来了。 “知姐，你没事吧？”她压低了声音贴在沈知的耳边说，“芯姐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把表演顺序调晚一点，你再多点时间休息。” “没事，不用，正常抽签吧。”她摇摇头。 陶晓宜忽然用星星眼看着她“知姐，你真厉害！” 她其实没想过自己会被录取。会投简历给十一影业纯属大四毕业生的海投行为，进入后续流程之后她才去了解了十一影业的艺人——目前三天两头风波不断的沈知，然后惊人地发现，那几首收藏还没过万的歌曲竟然很像一枝冬的风格，顿时对沈知的好感倍增。 “哪有……”沈知以为陶晓宜是怕她状态不好开始鼓励政策了。 “真的！”陶晓宜也的确是这么想的，虽然艺人助理工作她没经验，但无论如何知姐的状态是第一位的，她很用力地点点头说，“知姐，我昨天就想跟你说了……你写歌的风格好像我偶像的，新歌也是！所以我特别相信，肯定没问题！” 偶像……沈知忽然抬头看着小陶“你偶像真的很厉害吗？” “当然啊！”陶晓宜的眸子只亮了一瞬，立刻又暗了下去，“可惜就是……我偶像好久没营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不写歌了。” “在写吧。”出乎陶晓宜的意料，她听见沈知语气坚定，“肯定在写的，喜欢就会一直写。” “嗯！我也觉得！”陶晓宜笑着握了握拳。 好像……也不算没被人爱着？ 沈知也笑起来。 陶晓宜说得没错，一枝冬肯定没问题。 正式录制开始，沈知穿着水洗蓝的牛仔外套、内搭浅绿色的小吊带，然后配上牛仔热裤，坐在高脚凳上轻轻地晃着美丽修长的双腿，像中学校园里清爽漂亮的校花学姐，用轻灵的声音唱着铿锵的决心。 你说梦想是当科学家/风暴瓶是圣诞花 你说爱情是不渝之恋/朝朝暮暮都有她 你说未来没那么可怕/前程似锦入繁华 …… 然而你也会长大/事与愿违地长大 圣诞没有花篮/睁眼不见她 未来或许不可怕/可惜前程不繁华 如果成长是腐烂/那就再见吧 如果成长是腐烂/我不再长大 我终将远扬/离开你身旁 也算我如愿以偿 沈知下台时，看见陶晓宜一边抹泪一边鼓掌，手里还拿着她的保温杯，样子又滑稽又可爱。 “哭什么？”《如果成长是腐烂》的节奏轻快、旋律明朗，主要是用轻巧的曲风来衬托淡淡的忧愁，沈知预想中反应应该是沉思，情绪应该没强烈到会流眼泪吧？ “知姐，你刚有句话的咬字真的好像我偶像啊……”小陶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我代到了……” 原来是吃代餐呢！难怪这么激动。 沈知笑着摸了摸小妹妹的头“代吧代吧。”嗯……我代我自己，很不错！ 陶晓宜没想到知姐听了这话居然不生气自己搞替身文学，还挺开心的，连忙把保温杯捧了上去“知姐你喝——” “沈知。” 我靠，楚总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陶晓宜惊恐地看着大老板。芯姐明明说过今天大老板不会来的！刚刚也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这里等着，虽然没法欣赏到舞台正面的知姐，但是歌声还是一样的余音绕梁、扣人心弦。 这回楚许然是真的没空，他被十一集团总部那些个筹谋要卖掉十一影业换点现金流的董事们刁难了。在谈判桌上大战八百回合，把楚靖然的会议室弄得天翻地覆，差点掀桌。 老头子们才惊讶地意识到，楚家的小孩们没一个好惹的。 不过，这一次会在会议室里耐着性子和老头们磨脾气的楚许然让楚靖然也挺意外的哟，小弟，上了班就是不一样哈。 楚许然只来得及挥一挥衣袖娱乐帝国，我会还你。 楚靖然错愕不是吧，画个饼你还当真了！ 楚许然当然不知道楚靖然是为了忽悠他认真打工画饼的，他还以为是二姐对他“颇有期待”。 他从集团总部出来之后直奔录制现场，一路上看八百次时间祈祷能赶上沈知的舞台。 紧赶慢赶，赶上了最后一段，一踏进录影棚就听见几句“你”什么的，迷人动听的歌喉是一回事，这个令人愤怒的第二人称是另一回事！ 楚许然把提前泡好的胖大海塞进沈知手里，同时还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细心到连温度都帮她试好了呢？这个只知道写前男友的没心没肺的笨蛋他才不要管呢！ 沈知打开闻到胖大海的味道，讶异地抬头看着他。 沈知脸上还化着浓重的舞台妆，贴了眼睫毛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他看，眼角还有亮晶晶的水钻折射出细碎的光，楚许然竟然觉得有点不敢直视，紊乱的心跳声忽然变大，他慌张地躲开了对视。 “我看见你在家泡过。”他低着头嘟囔，“我又不蠢。” “谢谢楚总啦。”沈知笑起来，心满意足地喝了好几口。 又用那种撒娇而不自知的声音叫他“楚总”…… “你再写他，我就雪藏你。”楚许然的声音听上去很是义愤填膺。 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的、还不太习惯和大老板相处的陶晓宜本就如芒在背，一听这话更是被吓得不轻。 不是吧！知姐跟新东家的关系不能也差吧？要给知姐当助理，补课是分内之事，加之还有芯姐教导，陶晓宜也是对盛夏时光恨之入骨了。 她正这么想着，眼神飘过知姐手里的杯子又觉得不对劲什么“在家泡过”？大老板去过知姐家的事情怎么没人告诉她？这是什么大八卦呢？ “雪藏我？”陶晓宜还在回忆公司里的流言蜚语和澄清声明到底应该信哪一个，就听见沈知的声音里藏着止不住的笑，“那你追在我后面追了那么久才把我签下来，不是血亏？” 什么？追谁？谁追谁？陶晓宜瞪大双眼，澄清声明不是说老板和知姐是清白的吗…… “我没追你。”楚许然反驳道。他那时候，是真的没追！ 沈知轻笑的声音像夏天的薄荷糖。 “哦……我想起来，你本来就在雪藏我。” “偷偷把我带回家，金屋藏我。” 后台里人来人往，沈知和楚许然在角落里的窃窃私语并不起眼。陶晓宜站得距离不远不近，属于一个能帮忙望风以免被人偷拍、又正好能够听到两个人讲悄悄话的距离。 什么……什么？！她听到了什么东西？！ “金屋藏我”？！？！？！ 难怪说什么“在家”、又是什么“追我”的…… 小陶在心里暗暗感叹。不愧是写歌的，“金屋藏我”，太会勾人。 她偷偷抬眼看大老板的脸色，红彤彤得跟元宵灯会的灯笼一样！ 知姐，你是我永远的姐！ 第二十三章 谢天谢地就是不谢我？ 沈知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在被楚许然送回家的路上陷入这种古怪的气氛里了，也不知道楚许然这个小孩哪来这么多怪脾气，每次都要和自己生闷气、又每次都非要亲自送她。又不是没有司机！ “其实我挺好奇的，”听不出楚许然的声音里是讽刺更多还是愤怒更多，总之很是阴阳怪气，“他都那样了，都那种人了……你还总写他？你到底怎么想的？” “其实我也挺好奇的，”沈知把问题踢了回去，“你又不会写歌？为什么总管我写歌？” 楚许然答非所问道“你不知道我学什么的吗？” 他还没读完书，她是有所耳闻的。但是富家子弟么……想读就读、不想读就不读，倒也不稀奇。所以她还真没仔细关注过“啊？不知道。” “我学导演的！”韩典之怎么回事？该说的事情不说，不该说的倒是全都跟她讲！ 韩典之清蒸大老爷！冤枉啊！三少爷喝了酒要当男宠的事我一个字都没说！ “哦……”沈知也就意外了一秒钟，艺术烧钱，他学得起，“所以呢？” “我有艺术鉴赏力！”和沈知聊天，时而觉得默契十足、心意相通，时而又觉得需要中翻中、累得不行。 “那你是觉得我写得不好？”沈知得意洋洋的小表情像只小兔子，轻轻晃着脑袋的样子在反射镜里也可爱得让人心软，“可是我还挺满意这首的诶……” “没有。”楚许然本想嘴硬的，但一想到要是真的说“不好”她会伤心难过、自己也落不到好，还是没忍心。 他只好闷闷不乐地说“他被我揍了，你还给他写歌，不知道的以为你还喜欢呢。” “爱”太重了，他不敢、也不想说出来。 “干嘛说这么晦气的话。”沈知皱起眉头瞪着他，“这哪叫给他写歌？他是素材，但歌是写给我自己的。” “真的？” “我骗你干嘛。” “那你不喜欢了吧？” 沈知没有立刻回答。她当然不爱了，或者说，即使短时间内还没办法收拾好自己的心，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继续再爱。新的世界必须到来。 可楚许然对这件事刨根问底的样子也很奇怪。他都把周栎揍成那样了，就应该明白她和周栎之间已经覆水难收。难道是担心她恋爱脑发作影响事业让他亏钱？ 沈知的沉默让楚许然无比慌张，短短几分钟漫长得如同等待世界末日的降临一般，又快又慢、又急又怕。 “你怎么不说话？”楚许然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点发抖了。 “废话。”沈知有点难受。因为她忽然意识到，楚许然会问这种问题，大概也是像李希希一样对她失望过吧。 对她向那种人捧出过一腔真心，很失望。 “不了。”她扭头看向窗外，“我也写过的，不会再爱了。” 李希希说得没错。那通电话最后的问题，沈知当时并没有回答，她说不出口。 但现在她明白了，好友真是太了解她。她在寒冷的小黑屋里待了太久，抓住一丝光亮就忍不住靠近些、再靠近些，明明无数遍告诫自己“不要相信天上掉馅饼”，又免不了抱有一些“万一这就是爱呢”的侥幸心理。 她太渴望了。所以与其说是在问“楚许然到底怎么回事啊”，不如说就是想听人说一句“他对你好就是在意你”。 但这就是爱情吗？他也可能只是同情、是怜悯，是见到雨天路边的流浪猫狗善良地帮忙撑了把伞，又或者只是作为老板，希望她不要再作践自己。 吊桥效应是幻想，不是爱情。 楚许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初恋已经被人否定了。他要是知道自己视若珍宝的心意被人用“老板”的身份强行解释，大概又要气得跳脚，在书房里爆锤三小时沙袋质问空气沈知你是笨蛋吗？喜欢和利用你都分不清吗？ 他把沈知送回了家，今天太晚所以他没下车就打算走了。 沈知还是第一次觉得他走得好快，然后惊觉自己居然已经习惯了和他在这栋房子里共处一室。 楚许然倒是没多想，但看见沈知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还是停下来问她“还有事？” 沈知看着他的眼睛，晚风好像把星星碎片也卷进他眼里。 她摇了摇头，劝自己别再胡思乱想，然后对他扯出一个笑容“楚总，晚安。” 好官方的一声“楚总”。楚许然又开心又难过。沈知第一次和他说“晚安”，怎么会是这样失落又生疏的模样呢？ 他忽地回忆起和沈知第一次相遇的那天晚上，ymous的那杯“初恋”，入口又酸又苦，好一会儿之后才能品到让人口舌生津的回甘，味道相当特别。 他迟钝地明白，原来初恋真的是这样。 有时像山楂、有时像苦瓜，有时想敲开笨蛋的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有时又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一切捧给她。 有时只一眼，就在她眼里度过了春秋和冬夏。 次日中午，《musig》先导片加第一期正式上线。#沈知宁愿从没爱过你#、#美就算了还这么会写歌#、#会写歌算什么还会骂人#、#写给全世界前任的歌#、#一个合格的前任是什么样#等一系列词条前赴后继地跟上了播出，有些的确是芯姐提前安排好的，但也有些是超乎意料地自己火的，比如#沈知管这叫新人不太会写歌#。 先导片里第一个出圈的场景，就是几个嘉宾首次见面，沈知是倒数第二个来的。前面来的嘉宾几乎都没怎么说话，互相不熟、甚至有人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沈知一来不仅和每个人都打招呼，还都能哼几句对方的歌，刚让人有所怀疑是不是过于圆滑时发现沈知和一个性格比较较真的前辈开始扒谱了。 “你有没有觉得刚刚进门的音乐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感觉是赞助商广告的变奏……” 啊？知姐，你怎么连赞助商广告都记得啊？ 再结合她在自我介绍时谦虚地自称“还是新人不太会写歌”和正片剪辑时附上了沈知临时换歌三小时排练上台的vcr，#沈知骗骗自己得了别骗姐们了#一举冲上热门。 啊？这也叫不会写歌？ 沈知的眼睛也是够尖的，在清一水的惊呼和赞赏言论中，一眼看到了“装什么装啊”和“这么会写怎么出道三年归来仍是糊咖”之流。 “当时给我的剧本就让我这么说的嘛！”沈知委屈巴巴地和芯姐打电话。 “你看点该看的吧！”芯姐无语，她是怎么在一堆正向评论里看见那么零零星星的几条负面评论的？ 沈知悻悻地退出了词条，开始认真编辑微博。《宁愿从没爱过你》的录音棚正式版在今天和《mk》的live版本一起上线各大音乐app，也是沈知在签约十一影业之后的第一个正式活动。 @知之为沈知从来没想过第一次被特别多人喜欢的歌会是这么产生的！虽然过程不算太愉快，但结果实在太幸运！正式版和live版都在这里啦，希望每个喜欢这首歌的人都能在愤怒委屈悲伤痛苦之后对自己说一句“没关系”，敢爱敢恨就是最棒的你！ 这段时间有很多人关心我，好的坏的全都收到了。有些事我不想解释太多，因为作品会替我发声；还有些事嘛……比起爱恨纠缠那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和情绪，我感受到的更多的居然是感谢。失败的感情让我写出了成功的歌也遇到了更好的人，在万念俱灰的时刻一地鸡毛的苦难居然开出了花。我是流了很多眼泪，但都是幸福和感激的眼泪。 谢谢陪我一路走来的芯姐，谢谢永远做我第一个听众的希希宝宝，谢谢每一个愿意给我机会的听众，谢谢坚定支持着我的@十一影业，也谢谢25岁差一点点就放弃的沈知。 我不太会说话，以后会唱给你们听！ 沈知还是那个沈知，连对周栎也能心平气和地说一句“感谢”。 她是悬崖峭壁上的雪莲，是野火烧不尽的小草，是石头缝里开出的小花，是风吹落地就能生长的蒲公英。 如此顽强的生命力，历尽千辛万苦，总算走到聚光灯下。 但李希希不是、王芯不是，楚许然就更不是。 微博刚一发出去，楚许然的名字就在手机屏幕上方的通知栏跳个不停。 “喂？”沈知有点不想接，她还没看够大家的夸夸呢！ 一听见对方不耐烦，楚许然更不耐烦了“沈知，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沈知一头雾水。 “你微博。” “我微博怎么了？” “你……”楚许然脑袋又冒烟了。 “你把所有人都感谢了，感谢周栎感谢芯姐感谢听众，连十一影业都感谢了！” “宝宝”两个字太烫嘴，楚许然说不出口，只好跳过了。实则也很想问这人谁啊？男的女的啊？怎么就是永远的“第一个听众”了？ “还有希希宝宝。”没办法，沈知是个实诚人。 “我看到了！” “所以呢？”迟钝的沈知还没反应过来。 “你把全世界都感谢了一遍，我呢？” 谢天谢地就是不谢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愣了一秒，沈知哈哈大笑到连手机都没拿稳。 楚许然只听见那边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响声“喂？喂？沈知？你干什么呢？” 沈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气喘吁吁地问“你打电话，就为了问我这个？” 许然有点迟来的害羞，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很重要。沈知固然有才华，但没有他的东风也不行啊。 凭什么连“失败的感情”都能得到一句“感谢”，他呢？为了签下沈知他没少和老头子们吵架的！ 好老板、好伙伴、好朋友，不管什么身份总得有一句吧？ “你有微博吗？” 楚许然很警惕“要套我id？不告诉你。” “大号也行。”沈知已经搜索到了，“就这个什么都没发过空有总裁认证的号是你大号吗？” “是吧，没用过。公司弄的。” 知没多说。 “你要干嘛？” “你再看看微博呢。” @知之为沈知收到暗示，特此声明，感谢老板@楚许然。 [我谢谢您嘞.gif] 不一会儿，#沈知被总裁威胁补发感谢声明#和#打工人好难#也爬上了热搜榜单。 十分钟后，沈知又在自己的评论区补上了聊天记录截图后续并配文乙方不好当。 沈知楚总，您看您还满意吗？ 小孩总[这究竟是我的福还是我的祸.jpg] 第二十四章 姐狗的狗 久违又熟悉的忙碌工作状态让王芯苦不堪言，虽然为沈知终于“是金子总会发光”而感到开心，但这些没有眼力见的客户们能不能不要什么合同都来和她谈啊？日用百货零食衣服化妆品之类的就算了，电子烟品牌是怎么想的？一个歌手接这种商务是不要命了吗？ 相对而言，沈知虽然辗转于各种各样的商演、甚至还接到了音乐节的邀约，但总归都是唱歌，她一点儿都不觉得累，甚至还想说“再来两个我有时间”。 芯姐你有我没有！ 百忙之中的沈知兴致勃勃地在周末约到了同样百忙之中的李希希。她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去年年底，一晃过去好几个月，沈知好不容易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也的确该庆祝一番。 “我最近看见还是有些人在说你抄袭的事。”希希老师一贯毒辣，刚一坐下就开门见山，“那女的呢？最近没动作？” “你学生知道你在外面这么凶吗？”沈知卖惨，怎么一来就凶她啊。 “我对学生只会更凶。”李希希冷笑一声。 “应该没吧。” “那个贱男怎么样了？” “我哪知道！” 希希老师钓鱼执法失败了，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你没再联系他，很好。” “我才不会的！”沈知又气恼又无奈，“这次是真的不会再回头了！” “你最好是。”李希希忽然话锋一转，“你确定他说的可信吗？那女的找他但是什么都没说？” “我不知道。”沈知自嘲地耸了耸肩，“你觉得我能上哪知道去？” “算了，管他可不可信。”李希希又叹了口气，“反正你现在的公司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惹得起的。” 沈知很不满地叉腰“本人现在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惹的！” “你我还不知道？耳朵软心更软。”李希希瞥了她一眼，又问，“楚总怎么样了？” 话题突然转到楚许然，沈知愣了一下才答道“就这样呗。” “就这样是哪样？你还住他家里？” “他不收房租诶……还给我准备了好多好多乐器……”沈知眨着眼睛卖萌，“还同意我随便买东西放进去他报销诶……” 李希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什么？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沈知拖长了声音，“你等会陪我去逛家居城呗！” 半小时后，李希希看着沈知在家居城里左摸摸、右看看，兴奋得连墨镜和口罩都摘掉了的样子，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真要买？沈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吧？” “不买太贵的，不花他的钱，以后我走的时候自己带走不就行了？”沈知实在是抵挡不住这种诱惑，空荡荡的别墅等着被人填满诶！ “你确定你能带得走？”李希希眯眼看她，笑得眉毛眼睛都快粘在一起了，“我怕你把自己丢那儿了。” “诶！你摸摸这个地毯好舒服！”沈知岔开话题。 希希老师不为所动“你到底想清楚没有啊？” “哇，这个台灯也太可爱了！”沈知置若罔闻，“不过就是……和他家的装修风格好像不搭，太少女了。” “我说，你可不是少女了。” “25而已，怎么不是了？”沈知好委屈，“你说得我好像已经52了！” “反正在20岁面前，你不年轻。” 两个人在两个频道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直到沈知说“这个也要那个也要”、然后蹦蹦跳跳地要去收银台结账，李希希最后拦了一把“你确定真要买？” 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确定就别开弓。 “希希，我没想那么多。”沈知垂着眼说，“我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如果命中注定我的爱情没有未来，那么我至少要过好现在的每一秒钟。” 好吧。李希希最后抱了抱她“好，你觉得是开心的就好。” “很开心。”沈知笑眯眯地点头，“他是个很可爱的小孩。目前也就只是这样而已，你别太担心。” 家居城离楚许然家很远，沈知在车上睡了一觉才到家。她原本以为楚许然会在家的，毕竟今天是周末嘛。但没想到楚许然不在家，也不知道干嘛去了，她只好一个人抱着买回来的东西精心布置，一楼的客厅里顿时焕然一新案几上多了一只透明的玻璃花瓶，里面插着新鲜的向日葵；电视柜下多了一列排排坐的盲盒公仔，沈知运气不好，一盒七个有三个都重复了；沙发上多了几个异形抱枕，有饺子形状的、可爱小狗的、还有一只金元宝样式的；最后在一楼每个房间门把手上挂了一串流苏吊坠，上面还有吊牌，沈知的卧室门上写着的是“小知的秘密基地”。 楚许然和张淼颜吵了一架之后回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其实她也没买很多东西，都是些零星的小玩意儿而已，楚许然却觉得整栋别墅都变了。 他今天加班，是在处理那天沈知差点被人恶意砸伤的事情。始作俑者找到了，却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对方和水雀工作室有所关联，只能当作普通的治安案件进行处理，加之并没有对当事人造成实质性伤害，顶多也就是个批评教育。他不想轻易放过，却不想张淼颜团队非要坚持和十一影业讨论“炒cp”方案，费劲口舌地给他们罗列了这对cp已有和可以制造的优势条件，把饼画得天花乱坠。 楚许然听得直冷笑“说的比唱的好听，谁知道打的是不是假戏真做的算盘？” 其实这个会议本不必大老板参与的，坐在一旁的芯姐心里一惊不是吧，她就随便嗑嗑，总裁不会是来真的吧？ 张淼颜也笑了“楚总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话夹枪带棒，楚许然还能忍就不叫楚总了“我不同意，你可以走了。” 他起身要离开会议室，却听见张淼颜说“贵司不是澄清过总裁和知姐的绯闻吗？” 楚许然回头，怒极反笑“爱信不信。” 他才刚走出会议室，撞上了前来汇报工作的公关部工作人员“楚总，知姐又被拍了。” “又来？”跟在后头的韩典之比楚许然先崩溃了，“签她之前没发现她还是个绯闻女王啊！” “这次是……和女人。”工作人员硬着头皮说。 接过资料一看#知姐姐狗的狗#，你以为她是姐狗的姐？没想到吧，是姐狗的狗！ 是沈知和李希希在家居城里被路人拍到，碰巧是两人在付款前拥抱的那一幕。距离够远听不清对话，单看画面的话…… 沈知一会儿撅嘴、一会儿瞪眼，一会儿又笑眯眯地在人肩头蹭来蹭去；另一边的李希希虽是背对镜头看不清正脸，但她的手先是在沈知的背上拍了拍、然后又薅了两把她的脑袋，再加上沈知比李希希矮一大截，这么一看还真像是——抱着小狗。 楚许然震怒这又是谁？ 韩典之绝望还要加班？ 王芯累觉不爱真够了！ 好在这一波没有引起太多负面舆论，还有人也拍到了在咖啡馆里偶遇沈知的生图，美得让人惊呼“素颜的神”。其他更多的言论是在大喊“我先嗑为敬”和“才认识美女姐姐不到一周就变成狗了”之类的有效流量，楚许然很快下班了。 他觉得自己很委屈。沈知这一天是玩爽了，他累死累活地一天开了三个会，见完投资人见客户，耳朵都快听起茧子了。 意外地，他回家时发现客厅里最大的吊灯亮着。沈知通常都是在琴房里的，不会开这么亮的灯。 他进去一看，客厅陈设大变样了，沙发上还窝着一个小小的人儿，怀里抱着一只金元宝、脚下踩着一只饺子，脸蛋比腊梅还鲜艳，嘴里嘀嘀咕咕地叫着他的名字“楚许然……” “小楚……”这是小姨吧。 “小许……”这是二姐！ “小然……”靠，太肉麻了。 “干嘛！”楚许然一边应着她，一边把金元宝拽了出来，她好爱钱。 “怎么还没回来啊……”她好像完全没听见。 明明早都趁她睡着的时候抱过了，这时候的楚许然竟然害羞了，只把毯子拿来给她严严实实地裹上。 “算了，不来就不来。”他弯腰帮她掖好被角的时候又听见她说，“我也没有很想见。” “我在。”楚许然叹了口气。听又听不见，还怪他不来！ “楚许然……” “嗯。” “小楚！” “在。” “小许。” “干嘛？” “小然……” “喂。” 又循环了一遍。她一声一声叫，楚许然就一声一声答应，但她还是没听见。 “不会今天真的不来了吧……” 你又不睁眼！就在你面前！ “我不敢……”沈知忽然说了几句新鲜的词。 楚许然没听清，他蹲下来凑近了些“你说什么？” “你别来了。”这下听清了。 不是，怎么一会儿叫人来一会儿又叫人别来啊？ “我不敢。” “不敢什么？” “我不想你。” 谁问你了！ 楚许然觉得他可能真的应该走了，不然被这个醉鬼气死。 他正准备打电话叫陶晓宜来照顾她的时候，忽然听见沈知又说话了。 “许然。” 他的心弦，骤然崩断。 “我不敢想你。” 第二十五章 你说你想我了 许然。好像还真的没人这么叫过他。不论是家里熟或不熟的亲戚、父母，还是大哥二姐，大概都觉得他是小孩吧，“小楚”、“小许”，这不是听起来就是个小孩么？ 看来……沈知不把他当小孩了？ “我不敢想你”。楚许然细细品味这五个字，得意的心情像气球一样飞上了天。沈知，不敢又怎样呢？你还不是一样管不住自己的心？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翘起尾巴，沈知的声音就宛如一盆冷水浇灭了他。 “阿栎……” 嗯？谁？ 楚许然浑身汗毛竖立。 “沈知，”他摇了摇沈知的肩膀，“你醒醒。” 沈知没睁眼，但好像也没睡着，楚许然看见她眼角溢出了一滴眼泪。 又哭了。他不是第一次面对沈知的眼泪，却是第一次觉得这样心如刀绞。肺里好像有一台抽气机一样瞬时抽掉了所有的氧气。 她被人黑时委屈地哭过，被纠缠时害怕地哭过，这一次却是怀念地、悲伤地，为那个人流下眼泪。 不敢想我，所以想他？他又气又笑。 “沈知。”他又叫了一声，“你没睡着。”是肯定句。 她是没睡着，但的确也不怎么清醒。今天和李希希见面是开心的，买了很多东西回家布置也是开心的，所以看见楚许然家酒柜里有酒的时候也理所当然地觉得“庆祝一下”是可以的。 沈知也很少喝酒，自然也没什么酒量，但比楚许然那种一杯不到就倒的还是稍微强一点。她今天拿的是一瓶波本威士忌，就喝了一杯半，剩下一半还在杯子里。 被楚许然晃了好一会儿，她缓缓睁开眼“诶……你回来啦。” “我是谁？”楚许然警惕地问。如果这个披头散发还有点好看的酒鬼连人都认错的话，他真的会立刻拂袖而去！ “你干嘛……”沈知眼神迷离、双颊通红，抬起手薅了一把他的头发，“楚许然，我又不瞎……” 楚许然松了口气。只不过怎么……又变成“楚许然”了！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沈知好像清醒了些，卷起毯子坐了起来，“冷。” 酒精挥发好像把血液里的温度都带走了，她冷得发抖。 楚许然又拿了一床毯子给她裹上“还冷吗？” “好点了。”她苦着脸说，“早知道这么冷……就不喝了。” “一个人喝闷酒？”楚许然试探地问。他在想，或许他该继续打电话叫小陶过来，然后自己离开才对。毕竟“酒后吐真言”虽然足够真实，但真相未必是他能承受的。可是初恋的小男孩吧，才不会那么容易认输。 “才没有。”沈知猛地摇头，“开心、开心……才喝。你看、你看客厅……是不是比之前好看？” 她伸手指了一圈，最后停在电视柜下，可怜兮兮地“我运气不好……我运气太差了，抽了一盒有一半都是重复……” “你运气已经好起来了。” “嗯……能签十一，确实好……”她点点头。 对话突兀地戛然而止了。 楚许然有点别扭，是他非要签她、起初整个十一影业就只有他一个人非要签她！但是好歹没再从她嘴里听到别人的名字，他又觉得也还行。 沈知，则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酒精嘛，最大的作用就是让人在被麻痹的情况下做最痛苦的事。 她最痛苦的，不就是爱过周栎么？ “好想永远十八岁哦……”脑海里的中学回忆比电影还清晰，一帧一帧、一幕一幕，宛如伸手一触就会碎掉的泡泡。 “十八岁怎么了？”楚许然的十八岁挺无聊的。因为放弃高考的事情和父母闹了矛盾，明明住在同一个地方却好几个月都不说一句话。除了刚进集团的二姐百忙之中还会抽空关心关心他的申请进度，然后……然后就没什么了，他都记不清到底是每天都窝在房间里看电影还是跑去哪里瞎玩了，好像也有和人出去爬山露营之类的，只是连当时的朋友是谁都有点想不起来。 “十八岁的时候……他对我最好。”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楚许然从来没觉得这么有心无力过。作为一个富二代，长这么大最大的困难大概也就是和父母的关系“有点古怪”，但绝对谈不上讨厌或者恨，大概就是误会和代沟积累成了隔阂而已。面对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家里人他都没有如此绝望过。 但面对这个“有故事”的姐姐，他深刻地感受到了岁月的力量。她的过去是无法更改的，无论和周栎是好是坏、是痛苦是甜蜜，那都是一段他怎么样都无法参与的时光，而这一片时光又偏偏组成了她生命里至关重要的一部分。 楚许然有种举着斧头向棉花的感觉。 “十八岁就是，他对我笑一笑我就能开心一天，说一句话能开心一周……安慰我的话能把我从开学鼓励到期末，还有一次……”他没说话，她也不在意，自言自语地说着，“有一次考得特别好，考了年级第三……他夸我好厉害，说不知道我有这么厉害呢……” “然后我特别特别努力，特别特别想再考一次、再听他夸我一次……但是后来再也没有了。” “我不聪明，我挺笨的……” “你是挺笨的。”楚许然忍不住冷笑。我也挺笨的，笨到大半夜在这里听你怀念他。 “喂，你干嘛说我笨啊？”没想到沈知突然反应激烈，从裹得严严实实的毯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抓他的胳膊，“我说我自己，你不许说。” “你能说我不能说？”凭什么啊？你本来就笨！ 知斩钉截铁地点头。 “你双标。” “对。” “你还有理了？” “对。” 楚许然又被气到了，噎得他说不出话。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确认一件重要的事“你会断片吗？” 是实话，沈知喝多少都断片。 “真的？”楚许然狐疑道，“忘记多少？” “忘得很干净。”沈知老老实实地点头，像小鸡啄米，“如果不是芯姐有一次录视频证明我大喊阿栎，我是不会承认的。” 你确实喊了。 “那今天你和我说了些什么都会忘了？” “我和你说什么了？”沈知茫然地问。 得，现在已经忘了。 “没什么。” 就是不敢想我。为什么不敢呢？又为什么想我呢？ “睡觉吧，很晚了。” “多晚？”沈知扑过去扒拉他的手表，“这么晚！你不早说。” 她飞快跳下沙发往房间里跑，因为没穿拖鞋又差点滑倒，然后像是表演杂技一样地又站稳了，让楚许然的心一上一下地。 他拎着拖鞋跟在后头，发现了她房间门上挂着“小知的秘密基地”。 “我能进来吗？你的拖鞋。”他敲了敲门。 “进来进来。”沈知的声音很欢快，和几分钟前还在沙发上用沧桑的声音怀念前任的女人判若两人。 她已经在被窝里躺好了，把自己裹得像个小球一样。 “这么冷？” “还好。” “那你蜷成一团？” 闻言，沈知滚了一圈，这下真像球了“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楚许然被噎住了。到底谁是小孩？ “晚安。”他放好拖鞋就打算出去。 沈知忽然从小球里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好像不开心……是因为我吗？” 嗯，是因为你，也不全是因为你。 没等到答案，沈知叹了口气，然后缩了回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我明天就会忘掉，就不会不开心啦，所以你也不要不开心啦。” 所以，还是因为不开心才喝酒的。刚刚都是骗他的？ “我都忘掉怎么把你惹生气了，你还在自己生气的话，就很不划算啊……” 竟然是这个逻辑…… “晚安……” 他再低头去看，人已经睡熟了。脸上的潮红褪了一些，只露了颗脑袋在外面的样子可爱得像朵小花。 算了。 她说得对。反正她自己会忘掉的，他生闷气又有什么用呢？ 次日清晨，沈知醒得很早。甚少喝酒的胃受了酒精的刺激把她叫醒，渴得冒烟的嗓子比闹钟更有效。 她爬起来喝水的时候，看见沙发上躺着一个人——楚许然。 她大叫一声“啊——” 楚许然被吓得一激灵，毯子全掉地上了。 “你怎么在这？”沈知满脸惊恐，“你不是说不住这里吗？” 楚许然揉了揉眼睛，安静地和沈知对视了一会儿，她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这么清澈无辜的眼神是装的，那她应该跨界当演员才对。 他指了指案几上没收拾的酒瓶和杯子，剩余的半杯波本威士忌还在里头。 “昨晚找你，你喝酒了。”他正气凛然地说，“我怕你半夜一个人迷迷糊糊地出事了，就在这睡了会。” “就这样？”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倒酒这一刻。 “我要是住在这里，有必要睡沙发吗？”他举起手指了一下楼上，“这是我家，我还能没有自己的房间？” 好像也是。 沈知被说服了“我昨晚没干嘛吧？” 她是随口问的。因为自己很少喝酒，且除了有一次芯姐说她稍微闹了一会儿不肯乖乖睡觉之外，几乎没发生过什么。每次喝了酒都觉得又困又冷，倒头就睡的。 “嗯……”意料之外地，她听见楚许然语气很犹豫。 “难道我干嘛了？” “你说，”他缓缓地说，“你想我了。” 断片可以，全忘掉也没关系，他也不想再从她嘴里听见那个男人的名字。 但最重要的事情不能忘。不敢是一回事，想了是另一回事。 也不算造谣，对吧？ 第二十六章 CP是命 每周一上午，是十一集团的固定例会时间。一般情况下，楚许然汇报完就跑，一来是有些没分寸的老头子们仗着和楚家有几分交情喜欢催婚——大哥二姐都还没呢！二是上回因为要不要卖掉十一影业的事情和总部的几个高管闹得不太愉快，楚许然是无所谓，但人家非要一见他就呛几句，他不想给楚靖然添麻烦，能躲就躲了。 所以这一次，会议结束的楚靖然发现楚许然在办公室里等她的时候，还挺意外的“无事不登三宝殿，闯什么祸了？” “二姐。”难得楚许然没急，他好像没听到似的，垂头丧气地喊了她一声。 这一声叫得楚靖然心里一软。小许是个好小孩，就算全家人、全世界都把他当成不务正业的富家子弟，楚靖然也不会。 上一回听见他这么失落的声音，感觉都过去好几年了。小许在学校里和一个女孩有点误会，老师让请家长，是楚靖然去的。那女孩非说楚许然追她，楚许然百口莫辩，也这么喊了她一声“二姐”。 “干嘛？”楚靖然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总裁了，不把心思写在脸上是基本素养。 楚许然的嘴长合了好几下，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出来。手上拿着她的钢笔，一开一合地玩着笔帽。 “别给我弄坏了。”楚靖然抢了回来。 “这不还是那支么？你高二的前男友送的，”楚许然好像找到了合适的话题切入，忽然激动起来，“你已经不喜欢他了吧？” 楚靖然翻了个白眼“你专门在这等我不会是为了问我这种废话吧？” “二姐……”他好像小狗一样，惨兮兮地叫唤。 “哦，是私事啊？”楚靖然反应过来了，也拿着那支钢笔把玩起来，“还没追到？” “也不算……吧。” “追到了你还一副死人脸？” “我是说……”楚许然有点心虚，“不算在追吧。” “喜欢人家你不追？”楚靖然惊讶地看着他，“弟弟，你不会是怕了吧？怕自己追不到啊？” “我怕什么？”年纪小就最受不得激将法，楚许然大叫起来，“我有什么好怕的？” “不怕你上我这来干什么呢？” “我就是、就是有点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楚许然又半天没憋出来一句话。 楚靖然无奈地摊了摊手“求助怎么连问题都问不出来啊？” “就是不知道怎么问。” “行，那我问你。”楚靖然一只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是你上次问我买什么吹风机的那个女孩吗？” “是。” “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我不知道。” “你表现得不够明显？” “我不知道。” “那她喜欢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 楚靖然怒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就是不知道啊。”楚许然也理直气壮地。 “她喜欢什么样的你也不打听一下？” “她……”楚许然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下去，“有过喜欢的人，和我很不一样。” “噢！”日理万机的楚靖然从脑海里搜索到了一段记忆碎片，“你上次问我什么爱过渣男什么的……” 许然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和渣男不一样，这是你的优势啊。”楚靖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她……” “她没放下。”楚靖然知道他不想说出口，自觉地接上了，“分手多久了？” “就几个月。” “谈了多久？” “我不知道……”楚许然想起“十八岁的时候他对我最好”，咬牙切齿地说，“反正很早就喜欢了吧。” “多早？” “十八。” “她现在多大啊？” 楚许然差点脱口而出二十五，千钧一发之际意识到说得太明显会让二姐发现这人就是沈知、也就是一枝冬，那粉丝不得把姐夫除之而后快吗？ 于是他嘴巴拐了个弯才说话“二十二。” “哦……四年啊，也不短，一时放不下也是情理之中。”岂止，明明是七年。 “你到底站哪边啊？” “我说弟弟，”楚靖然语重心长地看着他说，“你追你的，她放不下她的，这又不冲突。” “谈恋爱没有先来后到，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事情。你这么讲逻辑干什么？” “我觉得……她心里没位置。” “那万一人家换了个大房子呢？” “什么意思？” “就是有空让你住进去的意思。” “你让我和她的渣男前任都住里面？” “总比你没进去好。” 靠！楚许然大吃一惊地看着楚靖然。 “我知道这对你——这个初恋的小男孩来说，是有点难以接受。”楚靖然一脸了然于胸的神色，“但你非要一开始就给自己地狱难度，那这些事你趁早明白最好。” “感情不是水龙头，说开就开、说关就关。她一时放不下过去的感情很正常，但这也不并代表她就感受不到你的好啊。” “剔除旧事物和接纳新事物并不一定是先后发生，也可以同时发生。” “你搞搞清楚，对你来说是所谓的纯粹重要，还是……得到她的爱情更重要。” 眼看楚许然表情懵懵的没反应，楚靖然也没再多说，挥挥手把他打发走了“为情所困有个度啊，你赶紧回去上班。” 楚许然一时答不上来，但又本能地相信二姐是不会有错的，呆头呆脑地回了公司。 沈知在《mk》第四期又拿的第一名晋级，第五期和第六期分别是半决赛、决赛直播，所以距离下一次录制时间还久。她接了几个音乐节的邀约，最近忙着彩排和出差，和楚许然也好一段时间没见。楚许然再想亲力亲为也不可能跟陶晓宜一样追着沈知到处跑，他公司里新签的艺人还要处理、重启的影视项目颇多，既要各路投资人、制作人打交道，还要防着老头儿们给他使绊子，也不轻松。 他刚从十一集团出来，还没上车呢，就看见韩典之从车里跑下来急匆匆地说“沈小姐……又被拍了。” 服了。新晋绯闻女王，非沈知莫属，而且还是男女通杀的那种。 #胭脂会心一笑#、#沈知张淼颜#、#胭脂szd#…… 沈知和张淼颜在同一个音乐节，来之前她不知道这回事。之前太糊，跑过的音乐节也不多，沈知还挺紧张的。张淼颜经验丰富，毕竟是偶像转型唱作歌手失败的人，对这种说糊不算糊、但也的确没多火的通告无比熟悉，就邀请沈知一起排练。 沈知嘛，纯纯艺术家人格，练着练着觉得张淼颜的声线很适合她之前写过的某首不出名的歌，问他“要不要试试”。一试就试出火花，张淼颜虽然没有创作天赋，但也不至于一无是处，原本在团里就是vocal担当，加上解散之后也一直都没放弃过练习，唱功进步很大，沈知说他“合适”自己的歌，就不可能效果太差的。 不仅不差，而且是太好了，好得路透视频都能上热搜。 视频一看就不是正式表演，沈知绑了个乱糟糟的马尾——和楚许然平时在家里见到的一样，穿着t恤和热裤，还搭了件格子衫外套。她在给张淼颜伴奏，看起来对曲谱很熟悉，面前连谱子都没摆。张淼颜唱着唱着，就扭头和她对视着笑。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共同出现在屏幕里了，且不提《mk》第一期里那些细枝末节的相处，光是热搜被拍“守在她家楼下一夜”就实锤得要命。尽管后来双双澄清，但这种东西在cpf眼里根本不构成威胁，完全可以解释为“公司逼的”或者“上升期避嫌”。张淼颜虽然是偶像出身，但的确也转型好几年了，该跑的粉丝都跑完了，要不团队也不会想到“炒cp”这条路的。 虽然被楚许然果断拒绝，但cp嘛，有时候不靠炒作靠命运。 胭脂cpf横空出世，上了热搜才让人惊觉我靠，超话都建好了？！什么时候的事？！ 再点进去看，同框图不必再说，《mk》物料充足；连同人文都已经诞生了好几篇“入圈必读”，更吓人的是连cp站姐都有了！虽然只有一个而且只发过一次《mk》的上班图，照片里的沈知和张淼颜在节目组门口相遇挥手打招呼，照片是简单了点，但不由得让人感叹你们胭脂cpf怎么背着大家偷偷吃饭啊！ 过气偶像x翻红女星，在一档全是前辈的竞技综艺角落里分享糊咖心事，他帮她提礼服裙、她帮他整理领带；他调侃“知知老师红了还能约到歌吗”，她认真“不是早就答应过你”；他痴情为爱苦等一夜，她澄清也要掺杂一句感谢。他们在圈子里糊过、红过、受过委屈、见过冷暖，最幸运的是跌跌撞撞之后遇见了对方。 识于微时，顶峰相见，只等你嗑！ 这群网友真是会胡说八道。 楚许然气得脑仁嗡嗡，打电话给沈知，居然没接！ “那个……”抱着平板电脑的韩典之满头大汗地开口，“芯姐说沈小姐昨天排练到很晚，估计现在还没醒吧……” “排练到很晚，”楚许然一字一顿地说，“的意思是、视频里这样吗？” 这视频看着像是音乐节的工作人员发的，角度很近；但楚许然却认为多半是张淼颜团队自己干的。 呵呵……这么清晰地拍到了对视、拍沈知又只拍到了背面，这不是张淼颜自己干的还能是谁？ 韩典之看自家总裁脸色奇差，小心翼翼地问“要澄清吗？” “不然？” “可是再澄清……效果有限。”韩助理说的是实话，cpf已经舞起来了，两个人视频里又没干什么实锤情侣身份的事。这时候出来一个严肃正经的澄清不仅此地无银三百两还让人觉得沈知有点太较真了。圈子里谁没被cpf造过谣呢？更何况她才刚刚翻红。 “那你让我无动于衷？” “其实……这一波舆论情况还挺正面的，就是嗑嗑cp而已。而且流量比预期中大很多，张淼颜的粉丝也没出现大规模的脱粉现象，或许……之前他们的提议是可以考虑的。”韩典之还不知道自己发表了多么危险的言论，自以为客观公正地分析着，“还能帮沈小姐在《mk》结束之前维持住热度，之后在比赛里总要有个结果的，不管谁输谁赢也可以顺利解绑……” “韩典之。”楚许然还是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 “啊？” “这个方案，谁再提，就开除。” 疯了吧！让他给自己还没追到的女孩跟别人炒cp，让他花钱给别的cpf做饭吃？ 想都别想！上下八百辈子都不可能！ 与此同时，8g冲浪少年楚许然也很困惑，他算是半个公众人物，和沈知同框出现的次数也不少，甚至上次张淼颜在“守她一夜”的时候，他才是那天晚上英雄救美的主角啊！这群人连周栎都扒了怎么没嗑到他和沈知呢？ 这合理吗？啊？这合理吗！ 第二十七章 天快亮了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找不到人的楚许然冲冠一怒，直飞江川。 今晚就是江川音乐节的正式演出，沈知一睡醒就又去排练了，根本没看手机。她推荐给张淼颜的曲目的确很适合他，并且还顺手做了点改编，反正是自己的歌嘛。她本来想还欠着张淼颜上次的人情，这首歌原本也糊，版权费就算了；没想到张淼颜说想跟和她出合作舞台，试了一下……还真行。这本来就是她少有的甜歌，改成情歌对唱也很合理。音乐节主办方对合作舞台没别的要求，就一句别加钱。 沈知连连摆手我还没那么红。 临时增加了工作任务，她自然是忙得根本没空看手机了。 你像柠檬酸/又比糖果甜 想念是很苦/但爱你幸福 要梦想成真/要远走高飞 loser也无谓/你在就好味 沈知的舞蹈学得比钢琴晚，是后来唱歌的时候总觉得舞台空荡荡的应该加点什么，才逼着自己去学的。张淼颜不一样，小偶像出身有童子功，这方面倒是帮了她不少。虽然音乐节的舞台远没有《mk》正式，但沈知玩得酣畅淋漓。 这首歌叫《爱你好好味》，是在前司某个审美极其土味的制作人的压迫下发行的，其实她自己一点儿都不喜欢。不过改成情歌对唱舞台之后倒是稍微好了点，比起一个人独唱的空洞，美好的氛围还是得有人互动才行。沈知很喜欢音乐节也是因为就算她曾经还不红的时候、那些人都不知道她的名字的时候，至少在这一首歌的时间里，还有人愿意听她唱，哪怕是为了不亏票钱。 不过今天不一样，今天她听见台下有人叫她的名字，特别嘹亮、特别清晰的一声“沈知！” 她高兴地热泪盈眶“我在！” 表演结束，陶晓宜就看见自家姐姐兴高采烈地挥着双手跑过来“小陶！刚刚有人叫我名字！你听到了没啊！” 陶晓宜也开心地举起了手里的保温杯“知姐！” 然后……然后就眼睁睁地看见知姐撞到了一个人——大老板，你怎么又冒出来了？！ 沈知还穿着高跟鞋，跑得虽然不快但动作比较僵硬，惯性大，她看见楚许然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啊……”伴随着布料摩擦的声音，沈知结结实实地撞进了楚许然怀里。 “第几次了？”楚许然扶着她的肩膀，“你是一见到我就走不了路了？” 沈知又惊又恼“你怎么在这？” “出差。”楚许然言简意赅。 怎么早不出差、晚不出差，偏偏她一离开北华他也跟着跑了？ “出差还有空看音乐节呢？” “路过。” “票呢？” “捡的。” 骗鬼呢你！ 沈知见他不说实话，也懒得继续聊下去了，站稳了之后挣开他的手，去拉小陶“走了，回酒店。” 然后被人半路截下“等会，跟我去个地方。小陶，你下班了。” 陶晓宜默默地把保温杯塞进了沈知的手里，用眼神和沈知道别姐，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我先走一步！ 沈知怒了你是到底是谁助理？ 小陶很聪明但是大老板给我发工资。 沈知只好被楚许然带走了。 “出差还亲自开车？”她左顾右盼，发现车里真的没司机。 “来得急。韩助理有事走不开。”公司总不能没人管。 “你要带我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 沈知觉得楚许然有点奇怪，什么都不说、神神秘秘的，让人很不安。 然而，他很快就说话了“你今天晚上，难听。” “什么？”沈知有点吃惊。说这首歌原版难听她认了，今天晚上的双人版本可是她精心改编和设计的，台下都有人叫她的名字呢！怎么会到“难听”这么严重的程度！ “你胡说。” “我没有。”楚许然一本正经地说，“以导演系的审美保证。” “你没有审美。”沈知下定决心，当楚许然就是在胡说。 “你和张淼颜有这么熟吗？” “啊？”沈知没懂，怎么一下从唱歌难听变成张淼颜了。 “你们被拍，你不知道？” “哦……你说那个啊，”沈知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那也没什么，就一个彩排视频而已。” 你是没什么！但在cpf眼里很有什么！同框即发糖，对视即结婚！ 楚许然佯装漫不经心地说“以后合作要和公司申请。” “啊？合同里没写。”楚许然，你真的管很多。不懂音乐能不能不要瞎管。 “我现在说的。” “你说的不算。” “我是老板。” “老板答应过我会给我创作自由。” 自由……是创作自由不是cp自由！也不看看自己和张淼颜都在别人眼里跟结婚了一样！谁懂啊！楚许然落地江川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查看胭脂超话有没有发生什么重大变故，然后看见cpf把江川音乐节发布的官方海报里的沈知和张淼颜抠下来p了结婚照。 他气得差点把手机扔了。没品的东西！ “你上次不都看出来他想追你了吗？”楚许然装不下去了，咬牙切齿地，“那你还给人可乘之机？” “嗯……老板，我现在单身，合同里也没约定我不能谈恋爱。”沈知很严谨，“所以，这不叫可乘之机吧？这不就是他的自由么？” “他有什么自由？”他还敢有自由？ “追我的自由啊。”剥夺，立刻剥夺，全世界男人追求沈知的自由统统剥夺！ “你喜欢他？”楚许然的声音冷得像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冰块似的，还冒冷气呢。 “这都哪跟哪？”沈知无奈道，“他追我我就喜欢他了？我也没那么好追吧。” “你很难追吗？” 这话一问，车内半晌没动静。楚许然迟来地看了一眼反光镜，然后发现沈知也在盯着他看，慌得他差点踩了急刹车。 “楚许然，你套我话？” “随便问问。”楚许然不愧是学导演的，自个儿的演技也不算差，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一点儿破绽，“怕你重蹈覆辙，公司亏不起。” “我不会，你放心。”沈知的语气轻飘飘地，“不想再爱任何人。所以不是难追，是根本不用追。” 喂……他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打听打听，怎么一打听还把自己的路给封死了？上次不是还说“我不敢想你”吗？这回就变成了“不想再爱任何人”？ 那他当狗行不行啊？ 热心市民沈女士挺喜欢小狗的，手机里的视频app推送全都是小狗。 “张淼颜团队提出过炒cp绑定的方案，我拒绝了，你知道的吧。”于公于私，他都不想再见到这个男的了。 “我知道，我也不想。”沈知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了一种很无奈的微笑，“不过cpf的事情我看到了，嗑点儿也挺好的。”人不嗑点儿怎么活啊？ “就这样？” “不然还要哪样？” 楚许然又沉默了，沈知觉得好笑“那我总不能在额头上贴个纸条说我不是张淼颜女朋友你们不要再造谣了啦！”还特地夹着嗓子用很浮夸的语气说的，恶心得沈知自己都连连摇头。 “可以。”楚许然居然点头了。 “你疯了。”沈知给出结论，不想再跟这个莫名其妙的小男孩争下去了，又问了一遍，“到底带我去哪？去干什么？我穿这样合适吗？” 她还穿着演出服，车里的空调温度不高，短裙冻得她有点冷。 楚许然瞥了一眼她红红的膝盖，一双修长白皙的腿泛出红色是真有点儿让血气方刚的少年垂涎欲滴了。 他默默地调高了温度，然后伸手把扔在车后座的外套拿给她“盖上。” 楚许然虽然不用香水，但衣服上的香味还是挺浓的。沈知也不太喜欢香水，上次被张淼颜推了一把，那个浓重的香水味让她晕了好久。 “你用什么味道的洗衣液啊，好好闻。”问完沈知忽然意识到问了个没意义的问题，“哦，忘了，少爷不会自己洗衣服。” “你不也是洗衣机吗？”他回答不上来，因为真的没注意家里的洗衣液是什么味道的。但是洗衣机他还是会用的！怎么被沈知说得好像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一样。 “也有没有的时候啊。” “什么时候？”不至于吧。他也简单地看过沈知的家庭资料的，虽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好吃好喝地供养一个独生女是绰绰有余。 “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沈知的声音忽然变轻。 刚和周栎在一起的时候，都没什么钱，能找到住的地方就已经是万幸。家具都是房东有什么就用什么，没有洗衣机的话也买不起……就算买了，之后也很难搬走，还是麻烦。夏天还好，衣服单薄，洗起来也简单；冬天虽然不用每天都换洗那些厚重的衣服，但只换洗一次也能把人累得够呛。 沈知没继续说下去，楚许然也没问。他不知道沈知和周栎之间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只要和过去的事情有关系、又是二十多岁的年纪，能让沈知用这么失落的语气讲话的人，应该没有第二个。 “我是要带你见林导。”楚许然果断换了话题。 改变不了的时光就不改变，参与不了的回忆就不参与。反正时间总是往前的，没有人能一直活在十八岁。更何况，沈知也不会纵容自己一直走不出十八岁。 这一点，他很相信。 “林琴薇？”沈知大吃一惊，“她在江川？” “嗯。新电影需要在江川取景，不过不多，只待一周，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天。”楚许然换上一副骄傲的语气，“不然你以为，我亲自来是为了什么小事吗？” 问了一路张淼颜，谁都会以为是为了绯闻来的吧！ “见她……是……” “新电影的ost。” “我唱？”沈知瞪圆了眼睛。 “还得你写。”楚许然补充道，“她原本想找的合作对象，是水雀。” “所以……” “你告诉她了？” “没有。”他不至于这么没分寸，明知道沈知很介意，自然不会乱说，“但我向她保证过，这个人不会让她失望。” “那当然。”沈知自信地笑了，“给水雀写的那些我自己都没几首满意的。” “那就好。” 车内再一次陷入短暂的沉默，江川的气候比北华湿润得多。粘稠的晚风自车窗外灌了进来，把沈知的长发吹得迎风起舞。 她的视线也被分割得支离破碎，头发糊了一脸却还是笑得灿烂，轻轻哼着的小曲儿裹着柔软的风一齐钻进楚许然的耳朵。 “谢谢你。”他听见她无比认真地说，“我感觉到……” “天快亮了。” 第二十八章 我好像还没它红 沈知拿了几首最满意的作品和林导详聊，最终还是没有把枪手的真相告诉林琴薇。 “小许，你挖到宝了。”林琴薇没说什么“很难相信你现在才红”之类的话，只是在“合作愉快”之后对楚许然笑着这样说。 “小许？”沈知挑眉，由于她已经忘掉自己喝醉酒后也这么叫过他，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楚许然。 “林阿姨，合同什么时候发过来？”楚许然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林阿姨？什么情况啊喂？ “明天，剧本也会发给你。”林琴薇看着沈知说，“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邮件，组里太忙电话不一定有空接，但邮件一定会看的。之后如果创作上有需要的地方，也可以来组里看。” “真的……五首歌全都让我写吗？”沈知还有点难以置信。 “趁小许还没有把你捧得太红，便宜的时候多薅几首。”林琴薇比想象中接地气多了，“以后太贵了，我可不一定舍得。” 离开的时候沈知还觉得恍惚，脚步轻飘飘的，好像踩在云上。 “林导的电影诶……林导的电影让我写歌诶……” “还让你唱主题曲。”楚许然补充道。 “是真的吗……”她低着头喃喃自语，“我怎么感觉像在做梦？感觉刚刚还在音乐节上呢，怎么忽然就……” 还音乐节！能不能别想你那音乐节了？沈知和林琴薇谈事的时候，楚许然一直在玩手机看胭脂超话。 沈知和张淼颜今天的情歌对唱舞台在短短两小时内出了十二个版本的直拍、二十三个混剪视频、三十五篇甜饼同人文，内容丰富到涵盖了颜颜视角、知知视角、双向奔赴视角等各种角度。 “颜颜”，好恶心啊。楚许然捏着鼻子也在坚持玩手机。 他忽然抬起手捏了一把沈知的脸颊，温热的皮肤软软好欺，有点像雪媚娘，让人想咬一口。 “你干嘛！”沈知一蹦三尺远，“蹭到我粉底了！” “还像做梦吗？”楚许然语气凉凉地问。 倒是不像了。楚许然的手指挺凉的，冰了她一下。 “你为什么喊林导林阿姨啊？”沈知想起来刚刚没来得及问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屁孩很容易傲娇。 “喂……我们什么关系啊！这也要瞒着我吗？”沈知很意外，楚许然今天晚上到底什么毛病啊？玩神秘还玩上瘾了。 “哦，我们什么关系？”他瞥了她一眼，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装不熟是吧？沈知咬牙说“老板和员工。” “老板没必要和员工汇报工作吧？” “可是你刚刚和林导说话的样子根本不像工作上的关系，像是私人关系。”沈知大胆揣测，“你暗恋她？” 楚许然差点吐血。林琴薇虽然看着年轻，但今年已经四十一了。 一句“你有病吧”生生地被他拦在嘴边。这是沈知，不能骂她，这是沈知，不能骂她。 楚许然默念两遍之后才说话“嗯，所以我们有什么私人关系吗？让我告诉你我的私人关系？” “不是朋友吗？”沈知急吼吼地说，“你都让我住你家了诶！还不收我房租！” 谁跟你是朋友啊！朋友住我家都必须收房租！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不是。”楚许然一口否认。 “你说过的。”沈知一口咬定，“你说过我们是朋友。” “我什么时候说过？” 漫长的五分钟过去了，沈知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我忘了，但很确定你说过。” “胡搅蛮缠。” “我没有！” “那我和林导什么关系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知愣了一下。其实她就是下意识地想知道。自签约十一以来，和楚许然有关的事情她都会问一嘴，因此从韩典之那里知道了不少少爷往事。 这理由有点暧昧了，沈知想了一会儿才说“我怕是你的私人关系，我又要欠你人情。” “你欠我的还少吗？”楚许然轻笑。 “你上次明明说不算我欠你的！”沈知急了，脸都红了。他明明……明明说他情愿的嘛！ “那这次算。你打算怎么还？”多的也不用，以身相许即可。 “还能怎么还？”沈知翻了个白眼，“勤勤恳恳给老板打工呗！” 他是缺钱的人吗？啊？ “欠的是人情，你怎么还我钱啊？” 闻言，沈知忽然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还想要什么？” 得，一看这表情楚许然就知道她又要说什么“不搞潜规则！” 潜规则那种没名没分的……楚许然怎么能忍啊！这女人的脑子里除了音乐之外真是没有一点常人能理解的东西！ 楚许然把沈知送回酒店之后就要走了，沈知还以为他看不上音乐节主办方订的酒店，要再去找另外的地方呢。 玩笑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楚许然和她告别“我先回北华了，有事电话。” “啊？你现在走？”沈知看了眼时间，都十点多了。 “明天很早还有工作。” “那你……这么急着来，就是为了……”为了她？ “别想太多，好好休息，这段时间你挺累的。”楚许然突然不太想看见她这样的表情，虽然可爱，但总有一种“只要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能被吓懵”的感觉。可是沈知，你值得的可不止这些。 “晚安。” 一直到楚许然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房间里的陶晓宜扯了扯沈知的衣角“知姐，你别看了，再看等会被人拍到，你又要上头条了。” “什么？上什么头条？” “归国贵公子上任新总裁x过气女歌星翻红成顶流，夜会酒店、依依不舍，遥遥守望、痴情难分。究竟是他冲冠一怒为红颜，还是女歌星心甘情愿当了金丝雀？” 这一番话把沈知说得一愣一愣的。她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圈小陶“没看出来啊，你应该去当营销号的。” “知姐你也觉得我有天赋？” “嗯，你不要干那种编料的，你去搞那种领嗑cp的，感觉能把人忽悠瘸了。” “什么意思？” “刚刚被你说的，我都有一瞬间心动了。” “心动什么？你对楚总心动了？” “瞎说什么呢，是对cp心动了。人不嗑点怎么活啊？” 知姐说得对啊！ 江川音乐节结束之后，沈知又去了两个地方跑商演，一个是最近很火的国产护肤品牌，还有一个是日用品牌旗下的一个产品系列推广。虽然都不算什么高档商务，但胜在国民度高、覆盖面大，能让沈知以最快速度出现在公众视线里并被人记住。这方面她不算太懂也不怎么操心，挑选商务都是芯姐一手操办了。芯姐和她打电话叭叭叭地说了一长串什么代言路线规划之类的东西，只能得到沈知的一句“好，都听你的。” 王芯现在手里不只有沈知一个艺人，还有十一影业新签来的几个小演员。她当然是不想干的，但架不住十一对沈知是真的好，楚许然甚至都用不着打感情牌，只需要把沈知最近的通告安排和流量数据摆在王芯眼前，然后再打开公司的员工系统让她看看一共有几个靠谱的经纪人，王芯就只能行行行你赶紧招人我帮你顶一下。 韩典之看了都笑“芯姐，你完了，你全是情债。” 不过这一次沈知还是挺感慨的，那个日用品牌的沐浴露是她上大学的时候一直用的，因为物美价廉而深受女大学生的青睐。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捧着金主的新产品希望大家看在她的份上多买点。 “我感觉我好像还没它红。”沈知抱着沐浴露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知知！”来看商演的白芷们大喊。 白芷是沈知的粉丝名。粉丝们确定取名的时候一开始都只能想到“知了”，但那种吵闹的虫子实在不符合姐姐的气质，找来找去找了个好听的中药名。白芷，祛病除湿、活血止痛，希望吃过太多苦的姐姐在未来的人生里不要再痛了。 沈知不是第一次见到粉丝了，但无论哪一次面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为她而来”的时刻，都忍不住想哭。 虽然还不多，愿意到线下来看她的商演的人还没有那么多，但只是小小的一团也没关系，哪怕只有一个人也没关系。她孤独过太久太久、在黑暗的风雪中行走过太长时间，哪怕是一双眼睛、一只耳朵，对她来说都弥足珍贵。 “你清醒一点啊！”沈知涌了一半的泪水又憋了回去。 “我怎么不清醒了？” “你确实没它红啊！我奶奶认识它但不认识你啊！” 喂……你们还真是亲粉丝啊！ 沈知“噗嗤”一声在台上笑出来。 然后就听见她们接着说“没关系，会认识你的！大家都会认识你的！” “好！”沈知用力地点点头。 “谢谢你们为我而来，也谢谢你们喜欢我唱歌。” “我不太会说话，就唱给你们听。” 沈知一直这样认为，她不是善于表达感情的人。甚至也觉得是这个原因，让她曾经在周栎身上栽了跟头，毕竟总是会哭会闹的小孩才有糖吃。 但她没想过，在感情里，语言才是最苍白的东西。 爱情是这样，梦想当然也是。沈知用不着去哭诉自己有多么多么渴望在音乐的路上走下去，人们只需要看一眼她的来时路。 在无人之境里、在籍籍无名时，孤苦无依又锲而不舍地，从天黑到天亮。 第二十九章 今天吃什么 楚许然本以为沈知的首专项目可以直接启动，毕竟之前筹备时夭折并不是因为创作而是公司的问题。但沈知又不同意了“不是很满意，我想再改改。” 好吧！艺术家是这样的！ 于是，好不容易结束了商务活动的沈知要求给她两个月的时间专心创作，林导新电影的歌、专辑的歌加上《mk》半决赛直播的歌，她都要花时间好好准备。王芯以为她又要闷在公司琴房和练舞室两点一线了，没想到她选择了闷在家里。 秉持着“人不嗑点儿怎么活啊”的精神，芯姐忍不住八卦“诶，公司新部门已经装修好了，我们现在都在这里上班了。条件很好的，你不来啊？” “家里条件也很好啊。”楚许然的别墅三楼一整层都空着，现在已经成了沈知一个人的乐队排练室了，凡是她只要会一点儿的乐器都往家里搬。 “你说实话，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芯姐拱了拱她的胳膊。 “习惯什么？” “习惯被总裁金屋藏娇啊！” 这个成语，她自己也是玩过的，而且是对着楚许然这个当事人说的。她觉得自己当时只是录完节目太开心所以讲话也活泼了点而已，但这时候又被芯姐拿来调侃一遍，好像变味了。 “芯姐，你是我的经纪人，”沈知一脸严肃地质问她，“你怎么能带头造谣呢？” “嗑一口怎么了？”王芯理直气壮，“你就说你是不是习惯了吧！当然公司条件再好肯定也是好不过总裁家里，又是钢琴架子鼓贝斯吉他这个那个的、又是营养师一日三餐的。” “你是我的经纪人，”沈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能当cpf啊？” 芯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如果你俩真有cpf的话，我至少是开山鼻祖，见我都得行礼说一句太祖万福金安。” “什么意思？你偷偷嗑多久了？” “管天管地别管人嗑cp。” 好吧。沈知当然管不了，她管不了胭脂cpf也管不了芯姐和小陶。嗑吧嗑吧，她自己都说呢，人不嗑点儿怎么活啊。 她酒后说的是实话，楚许然，她不敢想也没空想了。 首专是正儿八经的专辑不是ep，十首原创是必须的，之前的歌不算太满意，改一改还行的可能有五首，剩下的还是得重新再写；林导那里有五首；半决赛直播至少要准备一首。这两个月任务不轻。虽然林导其实并不着急，但沈知不想拖得太久，效率和质量从来都不是她能牺牲的标准。 虽然还有未播出的《mk》能帮沈知维持热度，但王芯还是不太放心，这个时代的流量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不抓紧时间多抓一点是一点、真不好说哪一天醒来就被黑天鹅击中了。所以她苦口婆心地说服沈知接了个“绝对不打扰你写歌”的室内观察真人秀节目《今天吃什么》。 顾名思义，该节目的受众是因为不知道“今天吃什么”而深受其扰的人们，内容就是看看别人“今天吃什么”。恰好，沈知闷头写歌，每天除了音乐之外唯一的活动就是“今天吃什么”。 但因为她一直在家里——楚许然的房子里——所以还有一个严肃的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征得房东的同意。 楚许然是不太喜欢镜头的，在十一影业工作了一段时间的王芯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如果不是非必需总裁出镜的情况，他几乎就不会出现在公众视线里；这一点楚靖然则完全相反，十一集团的logo认知度说不定还不如楚靖然的脸，她把自己搞成了十一集团的移动ip形象。 韩典之也是知道的，二小姐很早就说过，楚家的小孩总是会被关注的，既然大哥和小弟都不太愿意，那她来当这个出头鸟就好了。 所以就算沈知同意，这个事儿还是得经过总裁拍板才行。 “哦，可以。”出乎王芯的意料，楚许然点头点得特别理所当然。 “就……同意了？” “不然？”楚许然反问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录制期间我不能回我自己家了？” “理论上说，是这样的。”韩典之帮腔，“三少爷，之前朱明睿一直在业内造谣，收到法院传票之后才消停的，你忘了？” “我没忘。”但这不是事情有变么？那会儿告他的时候他也还没初恋呢！ “完全不能回？”他还是不死心。 “也不算吧……”王芯犹豫了一下说，“摄像头也没有布得太多，主要就是一楼的公共区域和三楼。” “我知道了。” 楚许然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不想放弃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另一方面他又很明白以他和沈知的关系，如果绯闻真的闹得太大，对沈知的影响不容小觑。 王芯的心情也很复杂。一方面没有人能拒绝自家cp正主发糖；另一方面她又真不想沈知好不容易有所起色却被桃色新闻毁掉。 cp啊，还是假的好嗑！越强扭，越有趣！ 沈知，一个勤勤恳恳、埋头创作的艺术家，对这些商人弯弯绕绕的复杂心理一无所知。 《今天吃什么》直播第一天，她从“小知的秘密基地”里揉着眼睛出来，素颜朝天地和营养师打了个招呼，然后捧着全麦三明治啃得满脸是酱。 “她怎么能放这么多酱啊不是女明星吗我减肥都不敢吃这么多酱（泪” “素颜好美……” “我哭了为什么有人睡醒头发像女鬼但还是这么美” “她吃东西看着好香” 沈知第一次做直播节目，不太有经验，也没想起来要拿手机看看弹幕什么的。只是吃到一半忽然想起来，找到了离餐桌最近的摄像头，看了看镜头、又看了看三明治，然后呆呆地说“我忘给你们看了……三明治的夹心是紫薯、鸡蛋和西红柿，现在……就剩一点面包了。” “还有火腿。”营养师补充道。 “啊？不是吃完了吗？” “此火腿非彼火腿。”营养师是个年轻女性，无奈地冲着镜头笑了一下，“知知每天刚睡醒都有点懵。” “哦……对，三明治里的火腿是火腿片，上次说吃完了的火腿是那个西班牙什么什么火腿。” “伊比利亚火腿。楚总补过，现在又有了。”营养师严谨地说，“但你不要吃太多，配红酒的话每周不能超过300毫升，酒精浓度不能超过10%。” “知道知道，我就是有时候写歌需要而已。”沈知乖巧地点头，“微醺的状态适合创作，我知道自己酒量很差。” “什么？什么火腿？” “西班牙伊比利亚火腿，世界上最有名的火腿之一……” “不是你们是怎么从早饭说到了西班牙火腿的” “等等，谁买的？？” “楚总，我听清楚了，是楚总” “谁家好老板还给买火腿啊……” “注意，营养师姐姐的用词是补，补！不是第一次了！” “我是来看今天吃什么的但是怎么一来就是我吃不起的东西tat” “跑个题，原来知姐写歌也喝酒啊，李白……” “白芷来了，上面的不是白芷说的，路人越级碰瓷不要怪我们白芷啊啊啊” “求生欲好强笑死” 沈知的早餐是全麦三明治和一杯咖啡，她喜欢喝美式，通常都是喝完了才开始工作的。 有时候喝得慢，就一边喝一边和营养师聊天。 “今天中午吃什么？”沈知直击节目主题。 “你最近消耗大，可以多吃点。” 一听这话，沈知眼睛都亮了“多吃点是多少？” “给你准备了牛排和意面。” “都能吃？”沈知很严谨，“我说的是一整块牛排，和一整盘意面哦！你不要拿牛排上弄一口意面糊弄我。” “都能吃。”营养师忍俊不禁，“以前也没饿着你吧。” “这不是想吃好久了嘛……” “我之前给筹备演唱会期间的歌手也做过营养餐，那可以吃得很丰富，因为每天都消耗太大了。” “那我天天开演唱会！”沈知说完又立刻耷拉下脑袋，“算了，比起开演唱会，我还是吃草比较现实点。” “怎么？没信心啊？” “是不敢期待啦。”她轻声说，“不期望就不会失望嘛。” “你行的。” “我行吗？” 这话一问，营养师都有点无奈了“你这几天写歌，每天都问我行不行，你还没腻啊？” “因为害怕嘛……”她可怜兮兮地说，“所以每天都想确定一遍，自己是不是真的红了，是不是真的已经被人看见了，是不是真的有人在喜欢我的歌。” “是真的。”这话说得让人心酸，营养师也不忍心，又强调了一遍，“真的有人喜欢你的歌，我也喜欢你的歌。” 沈知忽地伸手抱住了她“我就知道！姐姐你最好啦！” “呜呜呜……白芷泪目了……” “知姐的语气听得我心都碎了” “是真的！是真的红了！真的有人喜欢！我学校广播站昨天还放了知姐的歌！” “该说不说，我们全班女生都会唱宁愿从没爱过你……骂前任真的很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知姐抱着营养师姐姐撒娇的样子好可爱哦……” “想魂穿” “姐姐……她喊姐姐怎么这么甜啊？” “我也想说，知姐在舞台上一会儿长裙淑女一会儿短裙辣妹的，私底下居然……是个甜妹！！” “素颜的样子尊嘟好甜诶！我也想被知姐抱着撒娇呜呜呜呜呜” “季度！季度！” 营养师每天的工作时间是上午，她会在上午做好沈知一天需要的食物之后离开，午餐和晚餐通常都是沈知自己热一下。 沈知写歌的时候很认真，除了喝水和上厕所不干其他的事情，手机也不会看一眼。为了避免透露创作细节，琴房里是没有摄像头的，也没有收声话筒。这样就有点无聊了，沈知一直闷在房间里没什么看头。 因此这段时间，直播间里也没什么人。直到中午十二点，上班的人也进入午餐时间随便点进直播间下个饭。 然后看见营养师做好午餐之后准备离开，沈知忽然冲出房间直奔一楼“姐姐中午好！姐姐我吃饭了！姐姐明天见！” 她笑得灿烂，像盛开的海棠似的。 “都说了不用专门出来送我的啦，每天都来的。” “那不行，每天都送。” 沈知很执着。 “呜呜……好真诚的小宝……” “我有点想嗑了” “不瞒你说我也是” “这是两个女的啊！” “知姐有说自己是直的吗” “那也没说是弯的吧” “钕同怎么你了” “嗑一口怎么你了” “小宝每天都记着要和姐姐说再见呢！” “我先嗑为敬了” “其实刚刚抱着撒娇我就想嗑了” “啊啊啊啊啊啊知姐你怎么和谁都能组cp啊！！！和谁都有人嗑啊啊啊！” “唯粉别看，是恶评” “没事，白芷是全世界最好的唯粉姐，从来不和cpf打架” “为什么？” “因为姐太糊了，全网芷丝50根，谁也打不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三十章 你怎么又来了？ 《今天吃什么》虽然是直播节目，但在一个时间段内只会在直播间选放当时最有看点的嘉宾，剩余的视频会进行剪辑处理之后再放出。因此每次点进直播间时并不一定能看见同一个嘉宾，比如沈知在写歌的时候，画面里几乎是空荡荡的，偌大的别墅没有一点声音，这没什么好看的，节目组就会切去其他嘉宾那边。 这一段“非静止画面”是后来在节目组放出的加更版视频里的，出乎意料地，弹幕居然很多。 “我靠知姐家好大……” “怎么只标了一楼和三楼啊？二楼去哪里了” “二楼是不是卧室？人家隐私吧” “妈呀……以前不是吗也这么能赚太牛了” “我是学生，送我” “我是白芷，送我” “如果送我的话，我愿意当白芷” “算盘打得好响啊我都听见了” 昨天直播过第一期，晚上王芯打电话叮嘱沈知有空的话还是看一下弹幕，有什么意外发生也好及时处理。于是沈知就在午餐时间点开了节目组，然后……看起了录播。她看见这一段“非静止画面”上纷纷飘过的弹幕，立刻找到镜头惊恐地摆手“不是！这不是我的房子！” 实际上，此刻的实时弹幕在讨论她的午饭，香煎鸡胸肉和烤肠、西兰花拌糙米饭还配了一碗水果沙拉，虽然是健康餐但是她吃得好香，鼻尖沾了沙拉酱都没发现。 “啊？她说什么？” “怎么突然这副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眼睛瞪得好大啊” 沈知把平板电脑转过来对着镜头“这个，这个！” 她手忙脚乱地指着那些弹幕“这不是我买的房子，我买不起的呀！我才红了几天，赚不了那么多的！而且还要跟公司分，都是打工的！” “@十一影业，出来说话” “笑死我了啊啊啊啊啊” “她好紧张……” “还有，我有按时缴税的，以前糊的时候也是按规定来的！”沈知是真慌了，什么实话都往外蹦，“我当糊糊的时候真的跟普通人一样，好多漂亮裙子都是租的！那些品牌可看不上我。” “好好好知道了” “别解释了越解释越好笑” “她在干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些品牌是哪些品牌，说来听听” “展开说说呢” “好诚实的一个小女孩” “那这房子也是租的吗？” 沈知看见了这个问题，她咬着筷子思索了一会儿“应该算……是租的吧？” “之前……就是那天晚上的事情过后，我之前住的地方不是很安全，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我就住到朋友家了，他没收我租金。” 不过也不算白住吧，算公司福利行不行啊？ “ta？男的女的，直播没字幕！” “那天晚上是什么事？” “额……就是知姐前男友老板还有张淼颜一起上热搜的那天吧” “啊啊啊啊啊啊” “说到这个我是真想知道到底什么发生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不管发生什么都能磕” “？？？” “少爷总裁为流量女星大打出手能磕，渣男前任买醉求和好破镜重圆能磕，忠诚骑士为爱苦等一夜只为盼她回眸也能磕” “啊？？？” “知姐的人生，怎么这么像乙游女主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路过，有饭不吃是傻逼，我先吃了” “我也吃一口” “我靠好刺激的修罗场啊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啊！” 沈知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么复杂的弹幕，就隐隐约约听见别墅的后院里传来动静。节目组在一楼安排的摄像头是客厅、餐厅、厨房、卧室门口以及正门门口，在后院是没有摄像头的。 “你怎么又来了？”沈知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楚许然反应比她快，刚要开口说话又生生忍住了，用眼神盯着她领口上的麦克风你在直播。 沈知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手机忽然疯狂震动，是芯姐的电话“沈知！把你麦取了！” 王芯当然是不指望他们能不说话的，但是可以不被人听见啊！ “好好好好好好。”沈知唯唯诺诺地点头，她这不是经验不足嘛…… 于是她一边取下麦克风一边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跟观众解释“我吃完了哈，要去写歌了，午餐就这样！晚上再见吧！” “什么啊？” “谁来了？” “谁信她？” “什么叫又来了？是我听错了吗？” “你没听错因为我也听到了” “考……到底谁啊” “明明没吃完啊，知姐从来不剩饭的，这不还剩两口沙拉没吃完吗？”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我才不信去写歌了啊啊啊啊” “不会是对象吧？” “刚分手就又谈上啊这么快” “是颜颜！是颜颜！” “喂，胭脂cpf圈地自萌啊” “我不管，没人承认一律当张淼颜处理” “同意” “偷偷嗑一口” 楚许然要是知道自己被胭脂cpf当成了“颜颜”，估计会气得当场对着摄像头大喊“睁开眼好好看看我是谁！” 还好他不知道。他是过来给沈知送东西的，之前搬家搬得急，有些落在了周栎家里，倒也正常。 沈知摘了麦克风，熟门熟路地躲过一楼的摄像头，把楚许然拽上了二楼“你来干什么？” 楚许然终于有机会把抱着的小箱子放了下来“我来给你送东西。” 沈知打开一看，都是她的笔记本“我不是让芯姐帮我去么？” “她没空。”这话说得好笑，芯姐没空，楚总就有空了？ 沈知忽然想起什么“你早就见过周栎。” “你看看你还缺什么？”楚许然心虚地岔开了话题。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就是莫名其妙地害怕沈知知道那件事。 “什么时候？”沈知充耳不闻。 眼见有点躲不过去了，楚许然灵机一动“哪个是你高中的日记本？” “干嘛？”沈知警惕地瞪了他一眼。 “我想看。” “不行。”也不是不能给人看，但楚许然肯定不行。 “好吧。”楚许然也不坚持，重新抱起箱子，“给你放哪？” “你到底什么时候见过周栎啊？” 沈知还没放弃，楚许然只好叹了口气“这对你很重要吗？” 是重要的。沈知在心里说。 如果楚许然早就见过周栎，那就说明他可能早就知道周栎是什么样的，也明白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人把自己折磨成今天这样。 也就是说，楚许然或许很早就对她失望过了。 可是楚许然失不失望对她为什么重要呢？反正他还是签下她了，还是给了她那么多资源、那么多曝光，尽心尽力地帮她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算了。”沈知摇了摇头，“不想说就算了。” “你就放这吧，其他地方都有摄像头，回头我自己弄。” “好的。”楚许然点点头，然后转身打算进书房去。 “诶……”沈知忽然叫住他，“你还不走啊？” “二楼不是没摄像头吗？”楚许然困惑地歪着头问，“这不是我的书房吗？” “是没有……也是你的书房，但是……”沈知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又要在这里工作啊？” “二楼不是没摄像头吗？”他又问了一遍。 好吧。“反正到时候出事了也是你去收拾。”沈知嘀嘀咕咕地说，“怎么搞得好像很想让人知道我住在他家似的。” 沈知上了三楼，楚许然看着她的背影有点想笑。又怕离楼梯口的摄像头太近会录进去声音，只好忍住了。 是挺想让人知道的。不是她自己说的么…… 金屋藏你。 沈知从箱子里拿了一本笔记本上去的，再次出现在镜头前时手里多了东西，一边走一边翻看还念念有词的“去年写这个的时候我怎么想的来着……好像有点忘了。” 沈知习惯用纸笔记录灵感，她灵感又多，本子消耗得就快。从签十一开始用了个新的笔记本，现在都只剩几页就要写完了。楚许然带来的那些都是之前记录的，有很多都还没用上。 走到琴房门口，她刚要进去，忽然又想起来芯姐叮嘱过她，有空多和镜头互动。 于是她仰起头对镜头笑“刚刚去拿了一下笔记本，大概是去年7月到9月之间写的东西，希望今天下午可以顺顺利利！我去写歌咯，拜拜！” “她手里那个本子……那么厚……” “谁信，肯定是和颜颜谈恋爱去了” “知姐嘴嘟嘟的，是不是刚刚被亲了” “喂……你们……” “现在cpf都这样吗？” “你知姐皮肤好、嘴唇状态好，什么时候都是嘟嘟唇！” “笑死我了啊啊啊啊啊” “好牛啊两个月写完那么厚一本” “也不一定是成品吧” “能保持记录就是很牛啊” “创作是需要积累的……我姐好棒” “要不人家能两天写完一首歌？” “别忘了节目第一期开头知姐说她要两个月写十六首……” “好严谨，你真的我哭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直到晚餐时间，沈知才重新戴上了麦克风。今天的晚餐是荞麦面条，沈知吸溜吸溜了几大口就吃完了，然后和摄像头说再见“好啦，今天就吃到这里啦。明天见哦！” 《今天吃什么》的直播时间紧扣主题，从早餐到晚餐。当然对有的嘉宾来说是从早餐到宵夜，沈知比较自律，没有宵夜所以结束得也早。 “她真的不考虑转型吃播吗……” “我好想看知姐做专门的吃播啊啊啊啊啊啊” “吃得好香，要不是我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欢荞麦面，差点就信她了” “带货去吧……知姐，之后要是又糊了咱们去带货吧……” “笑死了啊啊啊啊啊” “怎么说话呢？红了就不能带货了？” “支持带货” 沈知不知道弹幕连退路都帮她想好了。她吃完晚餐发现二楼的人还没动静，“噔噔噔”地跑上去敲门“楚总！你还不出来啊！” “未经批准，不敢出来。” “结束啦结束啦，”沈知叉着腰在门口大喊，“我吃完晚餐就结束啦！” 沈知又等了好一会儿，楚许然才姗姗来迟地开门“有事？” 其实楚许然早就知道结束了，他在书房里一边看文件一边看直播呢。 “你还不走啊？” “你今天怎么一直赶我走？”楚许然看了眼手表，才六点多，还早。他之前经常待到天黑才走呢。 沈知有点不好意思直说。这毕竟是楚许然的房子，让她白住还同意录节目已经是仁至义尽。 她揪着书房门把手上的流苏扭扭捏捏地说“我怕你不小心被录进去……” 沈知给二楼的两个房间也挂了吊牌，一个是“楚许然的秘密基地”，还有一个是“楚许然的专属空间”。 现在，他们就在“楚许然的专属空间”门口。 “你不是都结束了？” “你在这我总有点不安心。”沈知低声说。 “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但你被录进去，我会被人怎么样。” “有我在，谁敢对你怎么样？”楚许然发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以老板的身份。 闻言，沈知大吃一惊地抬头看他“楚总，你上班上傻了？” “嗯？” “你不适合霸道总裁啊！你别演了！”沈知想起芯姐最爱看的那些虐恋情深，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也不是霸总小说的女主角啊！” “我看你才是写歌写傻了！” 楚许然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挂着“楚许然的专属空间”的流苏在沈知面前晃来晃去。 她呆呆地看着，今天好像差一点就闯进去了哦。 但你是我的女主角。 门的另一边，楚许然愤愤地想着。 不可以是别人的女主角！ 第三十一章 这个世界终于颠成了我想要的样子 《今天吃什么》的直播效果出乎意料地好。伴随着《mk》第二期、第三期的播出，沈知一跃成为了新晋顶流歌手。《withered summer》和《爱过》在各大音乐app的飙升榜、新歌榜高居不下，短短几天内收藏迅速过万，甚至都能爬上播放量总榜了。 沈知正准备兴高采烈地给李希希打电话报喜的时候，正好接到了李希希的电话“诶，我学校今天早上放了你的歌。” “啊啊啊啊啊啊——”沈知兴奋不已，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了，腿磕到了案几也毫不在意，吃痛地捂了一下又对着手机大喊，“真的吗？你别骗我啊。你没听错吧？” “沈知，全世界谁都可能听不出你的声音，”李希希严肃地强调，“但是我，李希希，不可能。” “好好好……希希宝宝最好了……” “你好恶心啊啊啊！” “我跟你说哦，我的新歌都上榜了！就是那种以前我想都不敢想的榜单！” “知道知道，在给你贡献播放量了。” “我好像真的红了诶……” “你还想怎么红？你那个沐浴露我都买了两箱好吧，感觉能用到后年了。” “啊啊啊啊……宝宝你怎么不跟我说？我给你送啊！” “为了给你做数据，姐又不差这点钱。” “呜呜呜希希宝宝你对我真好……” 女孩在沙发上讲电话，讲着讲着就笑成一团。弹幕听不见通话内容，只能听见沈知一口一个“希希宝宝”。 “老婆和谁打电话笑得这么甜啊（哭” “好嫉妒呜呜呜呜我也想和姐打电话” “她怎么这么多宝宝啊……营养师姐姐也是她的宝宝（怒了” “啊啊啊啊啊” “我也要当姐姐的宝宝啊啊啊啊” “她讲话的声音和唱歌的声音差得好大啊” “讲话好甜……唱歌好虐……” “在这个节目之前我尊嘟没想到知姐是个甜妹” “她在沙发上笑成一个球了是怎么回事” “这么扭曲的姿势怎么还是好看的啊” 沈知在打电话自然没空看弹幕，和李希希开开心心地聊了好一会儿才挂掉电话。李希希要上课去了不得不挂掉，沈知还有点失落，现在她也忙起来了，能和李希希有空聊天的时间远不如从前。 “啊……刚刚是在和我最好的朋友打电话，”沈知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开始和摄像头说话，“她是语文老师，要去上课了，就没办法讲太久。现在年轻老师也好忙啊，她还当班主任，我们经常对不上时间，聊天框都变成留言板啦。” “她跟我说她今天在学校听见我的歌了，我好开心哦！感觉上学的时候就是会觉得……如果能在学校广播站里放的歌肯定很火。她跟我说的时候我就在想，不知道我自己学校有没有放我的歌哈哈哈哈哈！要是有的话……那我也太厉害了吧！” “之前去录音室录《爱过》的时候，芯姐啊还有一些前辈老师都跟我说没问题的，肯定没问题的。我肯定对自己的歌是自信的啊，而且这首歌对我也很有意义，所以我对它也很期待的。等真的发出来的时候……我明明有心理预期，但还是觉得好惊喜好难以置信哦……” “我真的被人听到了诶。” “啊啊啊啊……姐姐要把我说哭了……” “白芷来了白芷来了白芷真的来了（抹眼泪” “这句姐我喊不出口了她现在好像小宝贝……” “怎么一会儿姐一会儿妹的啊啊啊啊” “知姐在家好没包袱啊，每天也不化妆也不梳头发的……和我一模一样……” “和朋友打电话就是会这么……毫无形象” “啊啊啊啊啊！” “可素她呆呆的样子好可爱好想rua一下” “知姐要是再胖点就好了，胖点脸更圆，嘿嘿” “你只想rua吗我想亲” “我想咬” “喂？？再发下去封号了” “啊啊啊啊啊啊你们！” “我们学校也放了知姐的新歌，因为我就是广播站的，嘻嘻嘻嘻嘻嘻嘻” “确实，我也会觉得学校放了就是真的火了！” “知姐没关系，我们是真的来了！！” 沈知自言自语地说了一会儿，忽然像恍然大悟一样一拍大腿“哎呀，都九点了！赶紧干活干活！” 然后冲去了三楼。 “风一样的女人……” “她是真的爱工作” “这一个月的直播我都追了，她每天雷打不动的上午三个半小时，下午四个小时窝在琴房里……” “对，连休息日都没有的，我好几次周末打开直播发现直播间在播其他嘉宾出去玩，然后看录播才知道知姐家里还是非静止画面……” “她好努力……” “你姐牛都吹出去了，要60天写16首歌，不努力不得翻车啊” “哪来的黑粉……” “黑子都来贡献数据了，你好爱她” “我姐是真火了” “白芷，这都不打？” “都说了白芷全网50根，打不过一点” “我服了……” 然而，对沈知来说平平无奇、一如往日的这天上午，互联网再次翻天覆地了。 水雀发布了新的vlog，周栎以新男友的身份出镜。由于那天晚上的事情闹得太大，周栎的身份早已不是秘密。视频一经发布就被网友认出我靠这不是被知姐写歌骂过又疑似被楚总爆锤进医院的那个贱男人吗？ 视频中，水雀携手男友以枫城一中优秀毕业生的身份回到校园，甚至还给学弟学妹们开了讲座会。在曾经充满校园回忆的地方畅聊彼此的少年心事，在绿茵地上晒太阳、在走廊尽头拥抱、在宣传栏的照片前相视一笑。 他说“我以前从来不相信遗憾可以被弥补”，她说“这大概就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吧”。 水雀是凭借在恋综中和嘉宾成功牵手转向幕前的，后来官宣“分手”之后也没少和合作演员炒cp，因此喜鹊也是圈内难得对自家蒸煮谈恋爱接受程度相当高的一类群体，面对如此盛大的官宣恋爱视频，除了少部分喜鹊表示“姐姐恋爱也别忘了搞事业哦”，热门评论全顶着水雀单人头像的用户说“嗑死我了”。 不过，沈知也不是以前的沈知了。不仅让自己被人记住，两首火到大街小巷都在放的歌也让她那个死鬼前任被人记住了。 转发区路人纷纷疑惑这不是那个……那个沈知扔掉的破鞋吗？ 水雀再火，粉丝也打不过庞大的吃瓜路人盘。虽然也有少部分舆论对沈知也多加恶意揣测，诸如“说不定那天晚上是沈知自导自演”或者“仗着自己是欺负素人呢”之类的，但好奇心还是多过了恶意，捡了同行的前男友是事实。 这类路人发言太多，水雀在vlog发布半小时后又发布了一条文字声明。 @水雀karen没想到一条记录生活日常的vlog会收到这么多关注，先谢谢大家啦！关于我和小栎，有一点没有在视频中提到的，其实我们在大学的时候就有在一起过啦。分手是因为毕业的时候各自有不同的规划，所以也是毕业季很常见的分手原因。我们自己都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从高中到大学、又从大学到现在，居然还是会和对方走到一起了，也是很特别的缘分～ 至于大家十分关心的另一位女士，那是我们分开之后的事情，我不会太在意的。小栎也说，他们开始的时候很莫名其妙，结束也没能好聚好散，不过还好都已经过去了，所以希望大家不要再对之前的事过多揣测了。我们都要有新的生活呀！也祝大家不论是失而复得还是如愿以偿都要幸福快乐哦！ 因为这一条声明，#沈知水雀替身文学#直直地奔向了热搜第一。谁都没能想到，和周栎破镜重圆的不是沈知、而是水雀。细心的网友一捋时间线，发现沈知正好夹在周栎和水雀的分手复合之间。#替身文学#梗应运而生，更出人意料的是，狗仔也进来掺和了一脚。 一个圈内知名狗仔发布了一条视频，声称是一个月前拍到的水雀，在门口放了一个巨大的沈知形象易拉宝的某国产护肤品旗舰店里购物，然后紧接着去了一家做健身餐品牌的店，这个品牌恰好是沈知的营养师在直播里提过的，最后她去了一家珠宝店，这个品牌的珠宝则是沈知在翻红之后的第一场商务活动里佩戴的，采访时她还调侃自己“以前都只能租借现在终于买得起了”。 #到底谁是谁的替身#，这样的狗血三角恋，实在是吃瓜群众的最爱。喜鹊震怒，忍不住抓着姐姐vlog里的重点强调又强调“他和我们姐是高中同学好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姐赢得很明显”，却被吃瓜群众再度解读“青梅vs天降你们别打了要打去练舞室打啊”，我靠，更好嗑了！ 更缺德的是，#别枝惊鹊#的词条也迅速爬上了热搜，一头雾水的路人点进去一看水雀x沈知，作词才女x编曲天才，替身x替身，你透过他的眼睛看向的是我，你是不是也想知道我到底爱过什么样的人？ 她的代言她买，她的减脂餐她吃，她喜欢的珠宝她也戴，连她爱过的人她都要捡来看看。 青梅vs天降的答案是……青梅和天降在一起了！ 这还不嗑也太不礼貌了！ 短短半小时，点进#别枝惊鹊#词条，热门已经从狗仔的视频变成了一个混剪，标题叫《别再透过他的眼睛爱我》，内容则是把水雀之前在恋综里和男嘉宾暧昧互动的一些单人镜头和沈知在《mk》的舞台上深情款款的表演镜头剪到了一起，营造出了一种极其丝滑的遥遥相望之感。全视频没有一秒周栎的镜头——毕竟他也的确没有素材可供使用，但周栎似乎无处不在在水雀的眼睛里，在沈知的歌词里，在我们相视时最秘密的心底。 最后则是以沈知的那句“爱过是一种牢笼”作为落幕，作者在角落里忍不住加了一句os你到底是爱过谁！ 又变态，又阴暗，又缺德。路过的狗都忍不住点开吃一口，然后纷纷表示这个世界终于颠成了我想要的样子。 第三十二章 我爱过的人，却没爱过我 热搜榜单被狗血三角恋和cp大乱炖洗礼的时候，沈知还在别墅三楼勤勤恳恳地工作。众所周知，她工作的时候从不看手机，于是王芯压根没给她打电话，一边和公关部紧急开会一边开着直播时刻关注沈知的状况。更不巧的是，事发当时，楚许然在欧洲出差，时差让正处于凌晨的楚总也根本接不到电话。 好嘛，当事人和老板明明是两个工作狂，一到关键时刻就都联系不上，韩典之真的要疯了！ 还是芯姐靠谱，好心安慰他没事，十二点沈知会准时出关的。至少有一个能联系上了。 今天沈知出来得晚了点，大约十二点一刻才从三楼下来。彼时营养师姐姐已经走了，还留了个字条给她宝贝好好吃饭。 东西还是热的，应该刚走没多久。沈知看见纸条，撅着嘴撒娇“姐姐好忙哦……赶着去下一个工作都等不到我出来，我不就是稍微晚了一点点嘛……” 说完她又笑起来“不过今天写得超顺利！很开心！” 王芯是时刻在关注直播间的，一看沈知出来第一反应就是拿起手机，但看见她脸上的笑容时又放下了。 “你怎么又放下了？”韩典之急得满头大汗。 “你看她笑得那么开心……”王芯叹了口气，“还没看手机呢……我打过去，怎么说会让直播不出事故啊？怎么说都是事故。” “你不说，也是事故。”韩典之也看着屏幕，沈知即将打开平板电脑搜索下饭视频了，“早知道晚知道都是事故。” 沈知的下饭视频惯例是看《今天吃什么》的加更剪辑，虽然她自己的视频里全都是“非静止画面”，但和弹幕聊天还是很好玩的，因此也有很多白芷会专门跑过去在弹幕里留言，这样就能收到姐姐的回复。 然而今天她打开平板电脑，通知栏里满满当当地都是信息，除了各大社交平台弹出来的热门词条之外，竟然还有来自李希希的未接通话。 #水雀新恋情#、#别再透过他的眼睛爱我#、#水雀周栎失而复得#、#青梅和天降在一起了#……沈知一条一条点进去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今天吃什么》节目组自知今天的直播备受瞩目，甚至还调整了餐厅摄像头的角度，放大了好几倍，连沈知的每根头发丝都能看清楚。 她好像……好像一个吃瓜群众，甚至是个有点冷漠的吃瓜群众，水雀的视频看了、狗仔的视频看了、剪刀手的剪辑也看了，甚至还平静地点开“实时”浏览路人的发言，评论区、转发区她都看了。一边看一边平静地吃饭，看得太入神的时候还不小心拿着叉子戳到了自己的鼻子。 “啊……”她轻轻叫了一声，然后接着看，慢慢划着屏幕、仔仔细细地看。 “我靠……这姐怎么没反应啊……” “这一声啊，是从十二点十五分到现在为止，唯一的一点动静” “我气得发疯……我姐怎么忍住的” “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啊啊啊” “这三能不能自己出来拍个电视剧我们看看” “你们路人真的好缺德” “喝喝，我已经和雀丝室友大战一上午了，雀姐微博真的太绿茶了。。” “受不了了啊啊啊啊啊啊” “姐姐你给点反应吧我真的担心你” “节目组……也是够贱的还给这么怼脸的镜头” “我姐怎么这么惨啊啊啊才红了几天啊啊啊啊” “往好处想，你姐cp是真的红，胭脂就不说了正主都一个月没见面了cp超话里还每天都有新鲜饭吃” “没办法，谁让我们胭脂有mk呢” “该说不说，青梅和天降在一起了我真的会嗑。。。” “我恨你们啊啊啊啊啊啊” “姐姐……（泪）你说句话啊姐姐……” “她是不是……被吓傻了……” “我服了啊啊啊啊啊我要把你们豆沙了！” 沈知今天午餐吃得很快，不过是因为她没有吃营养师准备的水果沙拉，她吃完饭之后就把水果沙拉放进了冰箱里，对着镜头很抱歉地笑了一下“今天有点不想吃。” 她终于说话了，弹幕里的白芷们稍微安心了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沈知的动作非常缓慢，比起平时那个风风火火吃完饭就跑去三楼继续工作的沈知来说，她今天的动作慢得像是被寒冰射手击中的僵尸一样。 她把吃完的餐具放进了洗碗池里，然后慢慢地踱去了客厅，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然后又立刻挂掉了“这个点希希在午休……她上班好累的，算了。” 然后她打开了电视，这还是《今天吃什么》播出以来，沈知第一次打开电视。网络电视的首页在推送一个限时免费播放的网剧，她就随意点进去了，从第一集开始看，竟然也没注意到，演员表里有水雀的名字，她演的是男主的白月光，戏份不多但足够动人，也是她前段时间最火的角色之一。 白月光角色嘛，通常只出现在开头结尾以及男主角的回忆当中，好巧不巧，刚一打开没几分钟就是水雀的脸，沈知吓了一跳“她好火哦。” 弹幕以为她会立刻关掉，却没想到，她就这么看下去了“还是挺漂亮的。” “我姐疯了，我现在很确定，我姐绝对疯了” “我也要疯了……” “姐姐她没你火啊啊啊啊啊啊” “知姐你眼睛瞎了吧？她哪有你漂亮喂……” “该说不说，雀的古装挺一般的” “我也觉得” “对不起我又磕到别枝惊鹊了……” “她怎么偷偷在家看她的电视剧啊卧槽” “缺德，太缺德了” “都cpf了哪有不缺德的” “我服了你们了” “男的很多余，拱出去，让我们别枝惊鹊好好在一起～～” “豆沙了……把你们豆沙了……” “白芷已疯喝喝恨死你们这些缺德的” “嗑别枝惊鹊的xp是爱吃史吗” “不是说白芷姐是全世界最好的唯粉姐，从来不和cpf打架吗？” “你懂什么，唯粉只恨真姐夫” “卧槽又给我磕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芯也疯了。她从来没见过沈知这样。以前碰上水雀发疯，她总是笑一笑算了，从来没有骂过、埋怨过、愤怒过，总是一副“是她的话倒也正常”的心平气和的模样。但也不会夸她，更不会说什么“她好红”之类的屁话。 曾经是比她红，可是再红又怎么样呢？再红也是偷来的人生。 可是这个电话，她根本不知道要不要打出去、打出去要问什么说什么，是先安慰还是先工作，安慰的话又要说什么才能有效果？ 没效果，什么都不如杀了他们有效果。芯姐的心情和白芷如出一辙我要把你们豆沙了。 犹豫再三，芯姐还是拨通了这个电话“知知，你先把麦取了吧。” 出人预料，沈知竟然先和摄像头说话“是我经纪人打来的。没事，芯姐，节目组现在应该很开心吧，摘了麦没流量了。” “知知……” “我好不容易红的，”沈知还有心情调侃自己，“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只怕过气。” “你之前，知道他们在一起过吗？”这件事芯姐在今天之前也是不知道的。 “如果我说知道，你会不会生气啊？” 会。芯姐怒火中烧，但看见镜头里沈知面无表情地模样又软了下来“我哪忍心……” “现在，公司打算怎么办？要我配合什么吗？” “你还有多少没告诉我的？”每个人都在等待另一个当事人视角里的故事，或许在旁人眼里，沈知毫不意外的反应成为了水雀的佐证，但芯姐却能感觉到，这事儿一定另有隐情。 “芯姐，感情的事，说不清。”沈知自嘲地耸了耸肩，“我不想和人为这种事在面上闹得太难看。” “你们还不够难看？”芯姐痛心疾首，“你还嫌自己的清高把自己害得不够惨是吧？” “没办法。”沈知摇了摇头，“我就这么个人。” “服了你了。” “其实我想说，我觉得世界好奇妙啊。” “奇妙？”芯姐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快被怒火烧干了，“你倒是跟我说说妙在哪了？” “她都能和他破镜重圆了。”沈知说这话时，自己都没意识到有眼泪滚滚落下。 “唯独是我，偏偏是我。” “我爱过的人，却没爱过我。” “姐姐……我差点把手机砸了！！！！！” “什么意思？？这话什么意思？？？” “是说周栎根本没爱过她吗。。。” “上次扒出来他俩不是谈了三四年么？” “喂……这下是不是实锤替身了？？？” “沈知是水雀的替身吗……我去” “我服了啊啊啊啊啊” “不是我真的想杀人了” “敢把我们知姐当替身玩喝喝贱男人不得好死” “才红了几天就心比天高了闷雀姐收割音乐榜单的时候你们小知了还不知道在哪狂吠呢” “？？？” “哪里来的雀丝……” “雀丝也是够了我说跑到知姐直播间来撒野” “磕到了我又。。。喜鹊x白芷就像蒸煮一样缺德阴暗又好嗑” “我有时候真想把你们黄泉路人都送走” “你都说了，黄泉路人，我本来就在黄泉了” “红白喜事……我嗑” “啊？？？？” “我服了喂……”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个产品真的……好缺德啊啊啊啊啊我也吃一口” “晦气死了谁要和白事在一块……” “粉随蒸煮，雀丝和蒸煮一样见四了” “你姐都多少年没写过歌了喝喝，少来碰瓷” “该说不说，水雀确实好久没作品了” “嗯嗯，转型失败的小姐姐一枚呀” “打起来打起来，越打越好嗑啊！” “雀丝真的爱，都追到单人直播间来……” “红白喜事szd！红白喜事szd！” “我服了……” 第三十三章 我来晚了 《今天吃什么》开播一个多月，沈知第一次没有吃完午餐就立刻把自己关在琴房里，而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碰巧这个网剧的版权和节目组是同一个视频平台的，甚至都不用打码。本该切到其他嘉宾的节目组也是第一次持续聚焦于沈知的家里，大家……就这样和她一起开始看电视了。 王芯没有和她多聊，嘱咐了她几句之后就去处理工作了。她问沈知需不需要暂停直播，沈知也只说“没关系”。好吧，拗不过她。 目前对沈知来说，其实还不算太坏，她更像是个受害者。倒是水雀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现在早就不是那个“和亲亲男友一起打倒坏人”的时代了，比起这样的故事人们更喜欢看美女强强联手把渣男踩死。也是因此，别枝惊鹊cp才会横空出世。 受黄泉路人的启发，王芯灵机一动虽然沈知不愿意再和周栎扯上关系，但不代表不能和水雀对打啊。当年她搅黄了沈知那么多工作，业内几乎都知道水雀对沈知有多针锋相对的，否则沈知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错过机会，还不是因为那个死朱总根本不想为沈知和对家打擂。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这些料一经放出，别枝惊鹊cpf舞得更疯了，水雀几乎可以说是这么些年一直追着沈知跑。沈知的商务她搅、沈知的客户她抢，沈知的商演她自己补贴同事去拿，反正无论耍什么手段花多少心眼，目的就一个，沈知不许红。 “得不到就要毁掉”，“看不出来闷雀姐居然这么阴暗爬行”，“是敌人也是知己”，“没有人比她更懂她多有才华”……就这个阴暗风味倍儿爽啊！ 别枝惊鹊，短短半天，cp超话都建好了著名作词转型流量小花x过气女星翻身顶流唱作人，有人清高自傲、有人阴暗绿茶；有人一身才华、有人最能懂她。她怕她红，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她，所以她逃、她追，她插翅难飞！然而星光不负赶路人，皇天不负有心人，她一举成名、一夜爆红，她痛心疾首、问天问地，明明是我最害怕也最懂你的才华，你到底为什么眼里只剩他？我把这双破鞋捡回来穿一穿，能否换你再看我一眼？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思念。是我在恨你又爱你，想你又念你。 愣着干什么，开嗑啊！ 沈知也看到这些了。起初她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电视，然后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打开手机扒拉了一会儿，弹幕以为她在和朋友聊天，却没想到看见沈知玩着玩着手机就笑出声来“别枝惊鹊？我还挺喜欢辛弃疾的。” 笑的时候，她还在流眼泪。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流泪。眼泪让她呼吸不畅，瓮声瓮气的笑声听起来格外诡异。 泪水顺着脸颊流到嘴里，她才尝到咸味，一边动作粗鲁地用手背擦掉眼泪，一边爬起来给自己倒水喝“怎么还在哭呀……都说了不要再哭了。” “有什么好哭的呀……她会这么干，也不意外啊。” “都过去那么久啦……” 她的自言自语像打碎了的青花瓷，不用去踩，光是用眼睛去看就觉得刺痛不已。 到底是谁忍心，打碎这么漂亮的美人？ “我心碎了……我真的心碎了。。。” “好想抱抱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没人来陪陪她……团队人呢？在干什么啊啊啊啊” “我感觉知姐好像话里有话的，他们分手也没很久吧，就几个月？” “说场不长说短不短的……” “主要是替身真的很伤人……” “想把渣男杀了，谁同意” “别急，让我们别枝惊鹊先去” “喂……” “别枝惊鹊啊啊啊啊啊我什么时候看到这对缺德cp能不笑出来” “这么悲伤的直播间里你们笑这么大声合适吗” “可是别枝惊鹊真的很好嗑” “我颜哥呢？@张淼颜速来安慰你老婆” “颜哥去刀人了” “我服了，cpf占领直播间” “白芷呢？” “呵呵，白芷在陪姐姐哭，勿扰” “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啊啊啊！” “什么人会嗑别枝惊鹊这种鬼东西？？” “就嗑就嗑怎么你了” “我是喜鹊姐（擦汗” “妈呀，雀丝怎么还没走啊” “你懂什么，红白喜事szd” “我尖叫了真的” 沈知就这么断断续续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把那部网剧看了一半。有时候起来喝点水、找点水果吃，大部分时候就是在沙发上躺着，把自己扎得毛毛躁躁的马尾都蹭散了，还用一床毛毯把自己裹得像个毛毛虫，活脱脱一个宅女形象。 那网剧不太对她的胃口，其实她都没看进去，连片头片尾也没跳过，好像就是当个发呆的背景音放着。 傍晚时分，客厅的落地窗投射出巨大的夕阳，照进空荡荡的别墅里，像一盆瓢泼而下的橙色油漆，把整个屋子都衬得又明亮又忧伤。 沈知看着窗外，忽然说“有点想喝酒。” “但我酒量不好，一喝就断片。明天醒来要是把事情都忘了，还得再看一遍那些。” “这个夕阳……真的好下酒哦。” “夕阳下酒……好艺术家……” “姐姐……姐姐你别看了啊啊啊啊……” “她躺在沙发上好像一只猫……” “谁懂，这么没有形象的姿势她还是好美好可爱” “毛毯裹得圆滚滚的好想抱一抱姐姐啊啊啊啊啊” “喝吧……喝了是不是能心情好点” “不……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到底怎么了我真的想知道当年到底怎么了，看我姐的表情直觉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你知姐不会说的吧。。。” “要说早说了，中午经纪人打电话的时候都没说什么有用信息，我感觉知姐就是不会说了吧” “水雀真的好针对她到底为什么啊” “造谣你也信？她之前糊得跟素人一样用得着我们雀费心？” “雀丝怎么还在……你真的我哭死” “服了，雀丝超爱” “我就说红白喜事szd” “粉随蒸煮，我也嗑了，说明别枝惊鹊szd” “黄泉路人都滚啊啊啊啊啊啊” 沈知又哭了。趴在沙发上像个毛毛虫一样看夕阳，看着看着就哭了。 好美好美，大自然是天生的艺术家，美得她心神震动。 楚许然赶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橙金色的光芒洒在她凌乱的头上，把每一根青丝都照得发光。通红的眼眶和肿成小桃子的眼睛，眼角还有湿润的泪水缓缓落下，顺着下颌角滴落，却看见她在笑。 毛毯裹得歪七扭八，小腿肚漏了一截在外面。中央空调不知怎么被调成了16度，房间里冷得让人差点下不去脚。楚许然一进来就冻得了一哆嗦。 疯了，这女人彻底疯了。 他又气又急。沈知平时有多怕感冒他是知道的，时不时就要煮点金银花茶或者冰糖雪梨喝。今天居然把自己冻成这样，整个人都通红通红的，在夕阳的照耀下，真像一颗红苹果，红得有毒的那种。 “沈知，空调16度，你要冻死你自己？”六月虽热，但也只是初夏。16度的冷风持续吹着，的确是能把人冻得手脚冰凉。 沈知没回头也知道是谁，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把手臂和毛毯卷在一起然后又压住了，捣鼓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把手伸出来，索性就这么趴在沙发上背对他说话“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被冻成冰块了。”楚许然也顾不上什么直播什么镜头的，一进来就关了空调打开门窗，温热湿润的空气涌了进来，沈知的眼泪掉得更快了。 “你干嘛呀……”沈知撅着嘴说，“你不是去出差了吗？” “我要是知道我一走就会出事，”楚许然一字一顿地说，“我就不去了。” “出什么事了？”沈知明知故问，故作坚强，“你来才是出事吧？我今天只是想休息一下而已。你都到我镜头里来了！” “沈知，你强颜欢笑之前倒是把眼泪擦干净啊。”楚许然忽地蹲在她面前，脸凑得极近，把她吓了一跳。 “我不想哭的。”楚许然在帮她擦眼泪，嘴上不饶人，动作却是轻柔得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其实我不意外的。” “哭吧。”她眼睛红肿，眉头也皱成了小花，楚许然觉得自己的心脏鲜血淋漓，痛得快喘不上气了，“哭就哭吧。” “都说了我不想哭的！”沈知忽然很委屈地瞪着他。 楚许然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捏碎了，血肉模糊地落了满地。 “对不起。” 他伸手，再一次拥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像第一次那样。 “我来晚了。” 沉默安静了一下午的沈知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你干嘛、你干嘛……你干嘛跟我道歉啊……” “是我、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希希……也对不起芯姐……” “我不喜欢他了，我不爱他了，真的，我对他没有一点点爱情了……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好难过好难过……我明明知道他心里一直有她……我明明知道的，我什么都知道的……” “他把我当傻子，我也把自己当傻子，我跟自己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别再……别再想了……” “我还是难过……我好难过好难过好难过啊……” “为什么不爱我呢……为什么对我、一点点爱都没有呢？为什么明明不爱我还是要和我在一起呢……” “为什么……还是那么心安理得地享受我对他好呢……” “我到底哪里不好……哪里不值得被爱啊……”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还是好在意，我在意……我在意我爱过的人……根本没有爱过我……” “对不起，我又让你……失望了。” 第三十四章 你没被人不爱过，你不懂 楚许然的到来让挤进直播间里的人数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节目组被飞速掠过的弹幕弄得眼花缭乱，导演的嘴都笑裂开了。一开始拟邀沈知也就是跟了个风，哪知道这阵风真的让他蹭到了！ “我靠，这谁”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 “就差一个张淼颜了，齐了” “四个人凑一桌麻将吧” “不是，等一下，知姐，知姐老板，水雀，渣男，还有张淼颜，这不五个人了吗？” “哦对不起把雀老师数掉了” “啊啊啊啊能不能还原一下那天晚上的事情啊啊啊啊” “楚总你……” “楚总好帅我先磕了” “？？？又嗑” “这就……这就嗑上了？？” “不是他直接从大门进我靠” “草，他怎么知道密码的谁来给我解释一下” “他、、、他这就进去了？？” “妈呀沈知你……你这个形象是可以见老板的吗？？” “额等一下等等等额等……楚许然在说什么有点听不清” “他……他怎么一来就开门开窗的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 “我有一个危险的想法” “你等等你先别说我看看他要干什么” “卧槽、、、、、” “卧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要干什么卧槽” “吗的我被吓死我以为他要亲上去” 进门看见这么一朵破碎的小花我也会吻上去的” “吻上知姐像呼吸一样煎蛋” “服了你们白芷了” “喂……喂……擦眼泪了我靠靠靠啊” “我先磕了我真的先磕了” “这都不嗑是傻逼吧” “？？？？？？” “不是知姐你怎么和谁都能有cp”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个知姐在本节目被人嗑上的cp” “但我宣布这是最锤的一对” “你们真不觉得……楚总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样娴熟吗……” “我都说了让你闭嘴不要说出这么危险的想法” “我服了啊啊啊啊啊” “不就是擦眼泪吗老板兼好朋友不行吗？” “你……你看看他俩现在……” “服了我一句话还没打完两个人抱一起了。。。” “我磕了” “我顶不住了我先吃一口” “这都不嗑真的不礼貌了” “不是你们俩是忘了还在直播吗” “弹幕里没人记得这已经不是他俩第一次拥抱了吗？” “卧槽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上次是在哪？？？我怎么不知道” “沈知第一波被全网黑的时候在十一影业大楼门口那时候还没官宣签约” “草。。。。” “好真啊这对” “先磕为敬先磕为敬！” 弹幕里鱼龙混杂，白芷和蒸煮一起破防，各路cpf混战，路人吃瓜，挤得直播间一卡一卡的，热搜满天飞。 芯姐累了，她刚结束和公关部的会议，没想到一抬头看见老板一头猛进直播间里了。 完了。她五味杂陈地想着。完了，虽然她偷偷嗑的cp要成真了，但是刚刚结束的工作又要重新做了啊喂！ 韩典之也想完了，三少爷真的泡了二小姐的偶像，还是在直播里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完了啊！ 对此，两位当事人充耳不闻。沈知哭得喘不上气，大口大口用嘴呼吸，像拉风箱一样，还时不时打嗝。 楚许然又心疼又着急“你哪有对不起我？” “我要、要、要喝水……” 沈知总算从毛毯里伸出手来，推了推楚许然的肩膀。楚许然把水杯递给她，索性坐在地毯上看着她“你今天哭成这样，晚上嗓子会很难受。” “咕噜咕噜”喝了一整杯，沈知好像冷静下来了，有点难为情地又推了他一把“你在这会被拍到。” “刚刚已经被拍到很久了，现在走也来不及了吧。”楚许然耸了耸肩，“我正想和你商量，这个节目就录到这里吧。” “什么意思？”沈知警惕地看着她，肿着眼睛又撅起嘴，真像一颗水蜜桃似的，“你要我违约？” “我付得起。” “不要！”沈知果断摇头，“很贵的，我不要。” “你还要录下去？”楚许然皱眉，“你这个样子，要怎么录下去？” “我歌还没写完。” “你还能写？” “就是失恋而已，工作还是要的。” 闻言，楚许然一头黑线“我说过了，你再写他，我就雪藏你。” “我没说要写他！” “那你还提失恋？” “那我确实失恋了啊！”沈知理直气壮地看着他。 楚许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和她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明明是连夜坐私人飞机赶回来看她的，其实工作都没忙完就扔下了。 “你还有事瞒着我。”楚许然忽然换了个话题，而且用的是肯定句。 沈知愣了一下“你之前……不是都不问么？” “你刚刚说了好几遍你不意外，看起来和她很熟。”楚许然缓缓地说，“像那天晚上一样，你对周栎熟，倒是合理的。” 他没说完，但她已经听懂了言下之意，他很显然已经联想到了，那天晚上周栎和她打哑谜，说的人就是水雀。 “我不想说。” “都这样了，还是不想说？”楚许然有点惊讶，他隐隐有感觉，这件事情的真相绝对是能帮她报仇的。毕竟对方是恶人先告状还倒打一耙。 “我现在情况也没有很糟糕吧，有很多人喜欢我的新歌啊，也很少有人再提之前那些蹩脚的抄袭证据了。”放声哭过一阵之后的沈知好像真的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所以你应该很清楚，她这么做的本质目的，恐怕不是在舆论上打倒你。”楚许然聪明得惊人。 水雀不蠢，要是蠢人也不可能像她一样用这么剑走偏锋的方式在圈里火起来。所以她一定早就料到，这件事爆出来之后，舆论未必是站在她这边的。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就说明这根本不是她的目的。 “你就没想过，她是拿准了你不会愿意说出真相，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么？” 沈知忽然笑了起来“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啊。” “但我真的不想，要我现在撕开那些伤口，会很痛的。” “楚许然，你没被人不爱过，你不懂。” 这话说得有点重。楚许然愣了好久都没再开口。 谁说他不懂？ 他心心念念的女孩正在他眼前为另一个男人嚎啕大哭过一场。 他懂。沈知，你就不爱他，他怎么会不懂呢？ 谁都没料到，刚刚还和沈知窝在沙发角落里紧紧相拥的人居然就这么走了。 两个人打了一阵乱七八糟让人听得一头雾水的哑谜，然后一个发呆、另一个负气离场了。 “喂？？什么情况啊？？？” “我才磕了五分钟的知许……” “谁给我解释一下他们两个刚刚在吵什么啊……什么真相不真相的” “没听懂但楚总惹我姐生气我听懂了” “我怎么感觉是楚总吃醋了……他说的是你再写他我就雪藏你，这句有一个再字啊！” “说明不是第一次醋了” “可能也不是第一次吵架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姐单身单身单身这么明显看不出来吗！！和老板不是那种关系！” “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一点” “抱一丝啊人不嗑点没法活” “谁在乎过白芷呢喝喝” “唯粉姐都是最傻的” “？？？？、、、、、，，，，。。。。。” “你姐抄袭我姐的事儿还没说清楚呢少来这套虐粉的” “雀丝还在坚守，我真的感动了” “她们真的我哭死” “有一说一那个抄袭证据真的蛮牵强的哈哈哈哈哈” “是个人都知道水雀好几年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作品了” “雀老师不会作曲吧，其实单从水平上讲……真的不如沈知全能” “我姐是转型了不是死了挑得高级点” “雀丝破防了又” “啊啊啊啊啊啊笑死我了” “我说实话，知许这个相处模式一开始真的和老板员工的关系沾不上一点边，但是后来吵架吧……好像又有点像了” “我一想到我和老板拥抱我就会吐的” “我服了你别说了” “别忘了闷知许还是年下呢……” “草……” “吃醋更锤了” “毫克太好磕了！” “底线在哪里？原则在哪里？超话在哪里？饭又在哪里？” “我……你……你们……打不过就加入……我也嗑一口吧……” 在沙发上躺了一下午的沈知，看着楚许然转身离开的背影发了好久的呆，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然后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我哪句话又说错了？” “小孩怎么这么容易生气……签合同的时候也没说非要我交代感情史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叫他小孩～她叫他小孩诶！！！” “我靠，这句真的是给我磕到了” “为什么我竟然感觉有点宠溺……” “不是吵架了吗怎么会这么甜” “我吃饭，我吃饭，我狂炫” “小孩～小孩～小孩真可爱～～～” “我以前觉得小孩很土。。。为什么放在姐弟恋里面突然甜起来了” “我再说一遍我姐单身！！！自己都说了她在失恋！！！” “失恋怎么了，失恋正好嗑一口啊” “支持小孩总趁虚而入” “支持小孩总上位” “小孩总……我爆笑了” “知许必须在一起，因为我说的” “办公室恋情，你们好坏” “神他妈办公室恋情啊啊啊啊啊啊” “这届嗑药机太油菜花。。。” 楚许然要是知道自己和沈知已经有cpf的话，大概就不会这么怒气冲冲地愤然离场了吧。 他现在觉得急吼吼地时差没倒、工作不干就跑回来看沈知的自己像个全世界最蠢的人。一腔担忧和情意全都被那句“你不懂”化成了苦水，苦得他头晕眼花。 “初恋”还真是名副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酸最苦的果子。 自作孽，不可活。楚许然自嘲地想。明明有人在爱你，你却不愿睁眼看他。 “楚许然！我给你半小时立刻出现在我面前！” 他没空用更多时间消化情绪了，来自楚靖然的专属铃声再一次宛如夺命锁一般勒住了他的脖颈。 “你最好，给我编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冬姐，什么时候变成二十二岁了？还有三岁被你吃了？” 第三十五章 她不喜欢我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楚靖然严肃地敲了敲桌面，“说吧。” 楚许然破罐子破摔地坐在她面前“你不都已经知道了吗？还有什么要说的。” “那是在镜头前！”楚靖然怒目圆睁，“谁知道你在镜头后对我冬姐还干过什么？” “靠！早知道你喜欢的是冬姐我还教你追人？我给你两拳还差不多。” “你打不过我。”楚许然语气凉凉的，“镜头前后没什么区别。” “什么意思？你天天抱我冬姐？”楚靖然大叫起来，“我要把你沙了！” “沙了吧。”楚许然竟点了点头，“死了我不用上班了，也不用……”听她讲那种话。 也不用被她不爱了。 楚靖然愣了一下，才问“你真跟她吵架了？”楚许然的状态很奇怪，他们姐弟感情好，打嘴炮是日常。这下突然不跟她顶嘴了，还挺诡异的。 “什么吵架了？”他茫然地抬起头。 “直播里，你和冬姐有的没的说了些听不懂的。” “那也算……吵架？”分明是他单方面被虐杀吧。 “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楚许然是真不知道，他不知道沈知为什么好像总有秘密，也不知道沈知对他看似信任又瞒着他很多事情是为什么。 “服了你了，一问三不知。”楚靖然忽然一拍脑门，“你不是去欧洲找人了吗？找到没，老师已经定居了吗？”楚许然是去欧洲找一个之前和十一合作过很多年的编剧老师，还挺有名的，后来出国了，但不太确定人还愿不愿意回来，所以得去亲自找找。 “没找到。”楚许然摇了摇头，“我刚落地，时差还没倒完就又回来了。” “为了……” 许然突然用很锐利的眼神盯着她，“水雀发声明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我在开会。”楚靖然坦然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是可以帮她。但是弟弟，你们的合约时间很短，我帮她就代表整个十一集团帮她、楚家帮她，我不确定她会不会愿意承这份情。毕竟知姐的性格……我多少能感受到一点，她有傲气的。况且，我又不知道你暗恋的人就是她。” 楚许然茅塞顿开之余还有点哀伤。原来二姐稳坐集团总裁位置的背后，是几乎已经丧失了私人身份的权利。一举一动都成为了集团的缩影和代言，连为自己喜欢的人发声都还要瞻前顾后。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楚靖然着急地问，“现在打算怎么办？” “你不是看直播了吗？我让她别录这个节目了，她不同意。”楚许然嘟囔着说，“犟得要命。” “然后呢？” “我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楚靖然气急败坏，“你不是暗恋人家吗？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二姐，她不喜欢我。”楚许然冷冷地说。 空气忽然像是被冻住了。 楚靖然刚刚满脑子都是偶像被自家小狗糟蹋了的气愤，这时候才迟钝地意识到这个地狱难度的初恋故事是发生在自己亲弟弟身上了。 沉默让室内的环境变得焦灼。楚许然盯着楚靖然办公桌上的多肉盆栽发呆，二小姐的办公室是朝东的，每天上午都有极好的阳光，多肉养得名副其实“多肉”。楚靖然晚上还有个商务晚宴，秘书在门口迟疑地徘徊，她挥挥手示意让人推了。 她也累。她叹了口气，瘫坐在沙发上。 “你怎么也不说话？”半晌，还是楚许然先开的口。 “不知道说什么。”楚靖然坦然地说。 “安慰我一下啊。”楚许然也很坦然，“骗骗我也好吧。” “骗不了你。”她摇了摇头，用最忧伤的语气说最嚣张的话，“拜托，你姐我，楚靖然诶。还真的没被喜欢的人不喜欢过。所以……帮不了你。” “你还是把我沙了吧。”楚许然面无表情。 “你确定吗？”楚靖然犹豫地说，“可能是你误会了呢？万一只是现在不喜欢你以后会喜欢你呢？” “你不是看直播了吗？”楚许然反问她，“她在为谁……把自己搞成那样？” “但她不也说了，她不爱了么？” “你信吗？”楚许然很恼火，“我看像嘴硬。” “姑且就算她嘴硬，那我问你，”楚靖然平静地说，“这样的情况，你还喜欢她吗？” 楚许然垂下眼睛“不是你说的吗？感情又不是水龙头，说开就开、说关就关了。” “我也说过，让你想清楚，到底是纯粹重要，还是她重要。” “我都得不到，有什么好想的。”楚许然破罐子破摔。 “你怎么这么笨啊！”楚靖然急得坐直了身子，“你们初恋小男孩都这么笨吗？” “什么叫，都？” “我谈过的初恋小男孩，都很笨，所以后来我不愿意和没谈过恋爱的男的谈恋爱了，多帅都不行。”楚靖然语出惊人，“你还记得高一的时候有个男的追到家里找我吗？就是哭着求我别分手的那个。” 然记得，那时候楚许然才刚小学毕业，看见二姐和怪哥哥在家里演妈妈爱看的偶像剧，吓得不轻。 “当时我喜欢上别人了，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分手就被他骂出轨。其实我和人家还没发生什么呢，但是他和我闹，闹完了又说离不开我。”楚靖然语重心长地说，“所以你们初恋小男孩就是很笨，非要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纯粹爱情——最后发现得不到了，又会后悔。”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就算她心里还有周栎，又怎么样呢？” “那不就说明她不喜欢我吗……” 楚靖然愤愤地瞪着他“你哪只耳朵听到她说不喜欢你了！” 那倒是……也没直说。 消化了好一会儿，楚许然才开口“二姐，你不是……她粉丝吗？” “我还是你二姐呢。”楚靖然翻了个白眼，“况且一想到我们冬姐之前是被那种男的耽误了，我弟还是挺不错的。” “你觉得不错有什么用……” “楚许然！你再这么垂头丧气我就给姐介绍帅哥了！” 楚许然怒抬头“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楚靖然翘起二郎腿。 楚许然和楚靖然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最后败下阵来“二姐，我不是眼里揉不得沙子，我是怕自己根本没机会。她好像有很多秘密，但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急什么？”楚靖然语气坚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其实我明明很相信她不是那种会纵容自己活在过去的人，”楚许然垂头丧气地说，“但还是害怕。” “小弟啊……”楚靖然笑得很是妖娆，“这就是爱情。” 楚许然从十一集团大楼里出来的时候，《今天吃什么》的直播已经结束了。他拿着手机敲敲打打了好一阵儿，最后又全都删了，什么也没发出去。 起初他是有点介意的，但后来觉得比起介意她心里有人，他更害怕就算如她所说“我对他真的没有爱情”、他也没有机会。他能感受到沈知对他的信任、对他与众不同的关心和在乎，但却很难分辨那是出于爱情还是因为她只是久旱逢甘霖。 他想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发脾气的；却又说不出口，因为他也很受伤。 说来也奇怪，这场诡异的爱情棋局里，输的人竟然是他和沈知。 他放下手机在车里发呆，不想回楚家也没法回自己家。他回忆起和沈知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觉得她好像只有在面对周栎的时候像变了个人。平日里那样才华横溢又坚韧不拔的人，居然也会脆弱不堪得宛如阳光下的泡泡，碰一下就碎得烟消云散；也是那么一个热爱音乐创作的人，竟然甘愿做他的替身，被对方不明不白地欺负了那么久。 越想越生气，气自己来得太晚，气她年少眼瞎，更气坏人毫无底线。 正气着呢，沈知的电话就来了，“笨蛋”两个字在手机屏幕上欢乐地跳动着。 “楚总，和你商量个事呗。”沈知的声音也像跳动的备注那么欢快，如果不是哭过之后的嗓子喑哑，已经听不出一丁点儿悲伤的情绪了，“我想去林导的组里待一段时间，专辑写得差不多了，但电影的主题曲还是有点问题，已经和林导联系过了没问题，就是之后的直播可能时间会短一点，只有一日三餐能播。节目组那边芯姐在谈了。” “你这不都办完了？”楚许然佯装冷漠，“还和我商量什么？先斩后奏？” “哪有嘛……还是要楚总你点头才行的。”带着鼻音的撒娇让人更加无法抵挡了。 他有什么好不点头的！沈知，你说什么他都没法不点头的！ 楚许然短暂的沉默让沈知更紧张了。 “楚许然……”她忽然换了称呼，“我知道又让你失望了，我会努力的……我以后一定努力不会再被他影响到了，真的。” “没有。”楚许然有点困惑，“你到底为什么觉得你让人失望了？” “沉溺在悲伤中是很蠢的，我知道。”她小声说，“更何况，是为了那样的人……” “是挺笨的。”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但这又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沈知，我没有对你失望过，从来都没有。” 沈知紧紧地攥着手机，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也不知道会不会通过无线电波传到他耳朵里。感觉自己好像被放进了温泉里，热气缭绕在他们周围。 她暂时丧失了对爱情的感知，但本能让她想要抓住他不放手。 再等等，你再等等我。等我拾起灵魂的碎片，再捧到你面前。 请问，你愿意和我一起拼好我自己吗？ 第三十六章 你很闲吗？ 满城风雨的第二天，水雀官宣了一个演员竞技综艺《我要当演员》第二季。这个综艺的第一季又黑又红，可以看出她还是那么喜欢剑走偏锋。 沈知，则是飞回了枫城，好巧不巧，林琴薇的电影正在她的老家取景。虽然她和林导的合作还未曾官宣，但这种公开行程配上《今天吃什么》的直播，相当于变相官宣，一下就盖过了水雀的风头。 沈知是在机场吃的早餐。昨天情绪波动太大，晚上睡得昏昏沉沉，导致她早上起晚了。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机场才发现忘了拿营养师姐姐给她做的早餐，哭丧着脸在机场麦当劳里点单备注“去酱”，还一脸愤愤地说“这家店为什么没有穷鬼套餐”。 在一众“我靠我姐是要去演戏吗”、“荧幕处女作林导的电影你吹什么呢”、“这飞升得也太快了吧”之类的弹幕中，沈知坐在麦当劳里大口啃汉堡，还和认出了她的路人聊天，聊得热火朝天还非要请人喝可乐，一脸可怜兮兮地说“我不能喝但很想喝我就看你们喝点”。 也有偶遇一些粉丝，她慌张地一边擦嘴一边给人鞠躬“谢谢你们喜欢我！谢谢你们喜欢我！”把粉丝吓得不轻，开始在机场表演“谁鞠躬的角度更大”。 “姐的精神状态……” “闷白芷的精神状态也……” “我爆笑了” “别鞠躬了再鞠躬趴地上去了” “宝宝昨天哭了眼睛还是肿肿的呜呜呜呜好心疼” “但她今天看起来完全没事儿诶” “拜那林琴薇，谁还在乎渣男啊” “喝喝你雀姐也在搞事业别内涵哈” “不是吧雀丝……” “雀丝又来了，喜鹊唯爱白芷姐，谁敢反对” “注意，是唯爱！” “红白喜事我又磕到” “姐请人喝可乐我也想喝可乐” “我也想喝” “我也要被姐姐请” “季度真的嫉妒” 沈知过完安检到了vip休息室里才有空拿出手机看弹幕，看了一会儿就连连对着跟拍摄像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要去演戏的！我哪会演戏啊？我只是去找找灵感啦……” “啊你们都想喝可乐吗？我好久没喝了，但营养师姐姐不让我喝……我很乖很听话。”她委屈巴巴地，“刚刚真的用尽全身力气在忍！” 说着说着，她忽然扭头问“弹幕能抽奖吗？抽几箱可乐呗，我买单。就抽……66箱吧，六六大顺！” “我靠！” “我又磕到了” “姐这么乖到底谁忍心欺负她！！！” “我喝，谢谢姐，我不客气了” “说抽就抽啊我去” “六六大顺” “六六大顺” “六六大顺” “所以是和林导合作什么啊？” “不是演戏就是唱歌咯” “妈呀……新电影ost吗？” “牛……” “不懂就问，这资源很牛吗” “额林导电影主题曲一向都火到人人会唱的地步啊……” “闷知姐能写得出来那么好的吗” “不用问，肯定是喜鹊姐还在” “爆笑了” 沈知已经好久没有回过枫城了。自大学毕业那年放弃了好不容易拿到的专业对口的工作offer、当了酒吧驻唱开始，她和家里的关系四舍五入就等于若有似无。第一年春节的时候还回过家，当然免不了因为工作的事情和家里大吵一架。从走上这条路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但真实发生的时刻还是免不了一阵悲伤难过没人关心她怎么活着，只有人非要她活着。 但沈知，就是一个离开热爱就活不了的艺术家。那场轰轰烈烈的争执以父亲怒吼“你执意如此那就不用再回家”结束，沈知是个实诚人，她就真的再也没有回过家了。 这几年偶尔会和家里联系，也就是母亲时不时电话联系一下，说些家长里短的琐事，来来回回地“真不想和他过了”，最后又无疾而终。 其实她挺不明白，这段貌离神也离的婚姻到底是靠什么走到今天的呢？早在十三岁那年，她就知道父亲外面有人，甚至后来断断续续地换了好几个。起初可以说是“为了小孩”，可现在连小孩都不回家了。小时候她劝过妈妈很多次，“没关系我们和爸爸分开吧我可以吃点苦的”，其实也不就是穷点儿而已么？至于父爱、陪伴什么的，在丧偶式育儿的家庭里本就是不存在的。 最终母亲都没能让她如愿，她后来也不劝了。甚至在和周栎分分合合地纠缠当中，她有那么几个瞬间是明白了母亲的感情的事有太多愿打愿挨的瞬间。 时隔多年——啊，其实也就两三年——再次踏上枫城的土地，沈知还挺感慨的。虽然是因为工作才来的，但能和林导合作大概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吧。 刚一落地就接到了楚许然的电话，他又去了欧洲继续之前没处理完的工作“到了吗？” “到了到了，还在等行李呢。”沈知忍不住看了一眼时间，“你那边半夜了吧？还没休息？你很闲吗？” 楚许然被气吐血的同时居然还有一刹那在想看来她真的一夜恢复了，因为还能气我。 “你住哪？跟剧组一起住还是住家里？”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沈知觉得他有点古怪，“大老板用不着亲力亲为到这种地步吧。” “你只需要回答大老板的问题。” “跟组住。” “挂了。” 这电话挂得突然，沈知一头雾水地看着陶晓宜“他什么毛病啊？” “在套你的住址。”陶晓宜张口就是胡说八道，“等忙完过来找你。” “他没这么闲吧？感觉平时挺忙的啊。” “嗯，你别听我们cpf瞎说，”陶晓宜一本正经地拍了拍沈知的胳膊，“虽然你是正主，但也小心被忽悠瘸了。” “什么？”沈知大张着嘴，“你是我的助理！” “助理归助理，粉籍归粉籍。”陶晓宜很冷静，“知许实在是太好嗑了！芯姐也在嗑啊！” “还有谁在嗑……” “韩助理在嗑胭脂，这一对是最美帝的，因为你们在《mk》的同框物料太多了，但我觉得很厕品；公关部的苗经理在嗑别枝惊鹊，这对也是大火，有点变态；编曲的何老师在嗑渣男和你的替身文学be版本，这对就比较小众了，很恶趣味……当然在我心里我们知许登顶大桃浦是早晚的事！” “等等等等一下！”沈知目瞪口呆地打断了她，“你……你别告诉我全公司都在……” “差不多……吧……”陶晓宜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名为“今天你嗑什么了”的企业群聊，“我偷偷给你看的哦，楚总不知道的。” 沈知看得认真，连行李都忘了拿了，一直翻到手机加载不出来历史消息才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去酒店的车上。陶晓宜看见她终于抬起头来，有点紧张“知姐，你还好吧？” 沈知嘴巴张张合合，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差点被你们骗到了。” “啊？” “看完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一边对周栎余情未了一边和张淼颜玩暧昧一边还在和楚许然搞地下情了！” 一句话总结cpf都是传销头子。 沈知没赶上剧组的午饭，索性也就没吃，打开go pro给《今天吃什么》节目组录了一段素材之后就开始观摩剧组演戏。本来是应该直播的，但考虑到要给林导的新电影保密，不论是林琴薇还是沈知，节目组现在都不愿意惹，自然也就好说话了。 录完素材沈知还感叹呢“以前哪敢对综艺导演这么随意啊。” 一旁的林导听到她嘀咕，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日子好起来了。” 林琴薇也是吃过苦的。在一众职位几乎都由男人霸占、女人只配镶边的电影行业里杀出一条血路，不用问也能够想象她吃了多少苦——甚至真相可能远远超出常人的想象能力。 沈知不会演戏，但看戏还是很在行的。头一回来剧组，什么都新鲜，这里看看、那里问问，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晚餐是跟剧组吃的，她早早地就跟营养师姐姐商量好了，因为没跟过组想完整地体验一下剧组三餐，所以第一天就让她随便吃吃吧。 剧组的晚餐当然比健康餐丰富，土豆炖排骨、西芹炒豆干、肉末煎豆腐还有一碗西红柿蛋花汤。 她刚开了直播，满脸兴奋地准备下筷子了，实在是好久没吃过这么诱人的油盐碳水化合物，眼睛都发光。 然后就又接到了楚许然的电话“有什么事吗？” “这些东西，你能吃？我不是说了让营养师跟过去吗？” “你管得也太多了吧！”饭在嘴边了不让人吃，沈知急得大吼起来，“你很闲吗？怎么还有空看我直播？” 闲？他忙得时差都没空倒！笨蛋沈知！ “看看怎么了？” “你到底有事没事？没事我要吃饭了。”她本想把手机扔在矮桌上开免提，但又意识到会被直播收声进去，只好忍住了。 “有事。”说完他又立刻改口，“算了，没事，你吃饭吧。” “到底有事没事啊？” “没事！”楚许然抢先挂了电话。 沈知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忍不住嘟囔，腮帮子鼓鼓囊囊得像个小仓鼠一样，说话的音色也变得圆润起来“我们老板……今天真的很奇怪……” “老给我打一些……莫名其妙的，电话。像是有事……但又不说是什么事……” 楚许然还在看直播。气呼呼地。还能有什么事？想你了呗！ 沈知不明白，但广大cpf明白啊！ “想你了” “别催了在追了” “嗑死我了嗑死我了” “谁家小情侣打电话了呀～哦是我家的啊～” “我靠怎么又有cpf来了……” “打起来了，你知姐的cpf真的要打起来了” “这对叫什么？” “知许知许，永远爱你！” “谁在乎过白芷姐” “啊啊啊啊啊啊啊” “说实话我是白芷姐我也偷偷嗑” “我服了你们……” “姐的产品这么多我随便吃一口饭怎么了呢” “该说不说其实这几个菜还挺一般的但是沈知怎么吃得这么香……” “你让让她吧连吃一个月减脂餐了！” “代入了一下楚总视角，看见知姐这么可爱地抱怨他的样子我爽到了” “今天是我们知许er的天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胭脂er心碎了，颜哥你人呢！知道给姐的微博转发宣传新歌不知道打个电话联系一下感情吗！” “你颜哥也挺忙的，靠cp翻红了，今天不是有广告行程吗” “靠，直播间怎么还有颜丝进来了” “知姐实火” “额，我们叫烟花” 沈知看见弹幕，选择性地掠过了“知许”的那部分，提起张淼颜倒是帮他说了句话“差点忘了给颜哥道谢！谢谢转发宣传！” 亚欧大陆另一端的楚许然后槽牙快顶不住了。 抱怨完我之后又跟别的男人示好？沈知，到底谁对你最好你心里没数吗？ 第三十七章 我来学习 沈知不是没有灵感，而是觉得怎么写怎么差点感觉，想起林琴薇说“有问题可以到剧组来”，索性也就没有客气。来了之后主题曲还是怎么写怎么差点感觉，但给电影做了不少插曲让林琴薇拍案叫绝。林琴薇本来执意要走合同的，沈知挥了挥手说“就几十秒的曲子而已。” “你还真和小许说的一样。” “他说我什么了？”听到这个称呼，沈知忍俊不禁地问，“林导，楚总和您什么关系啊？我没听别人有这么叫他的。” “他没告诉你吗？我是他小姨。”难怪林琴薇是第一个二话不说就回来拯救十一影业的人，“他说，你是个很纯粹的艺术家。” 沈知没听见后半句，只听到了“小姨”“啊？”她虽然不是刚入圈的新人，但毕竟糊了太久，一时辨不出这件事到底是圈内心照不宣还是的确算个秘密。 “我以为他会告诉你。”林琴薇也有点惊讶。 “很多人都知道吗？我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过啊……” “哦当然不是，很少有人知道。”林琴薇摆了摆手，“我和他妈妈长得不太像，刚开始拍电影的时候也有点心气，不太想靠姐姐，所以算是瞒着。后来突然红了，也没人问我，我也没机会主动说吧。” “那您怎么会说……以为他会告诉我啊？”沈知有点不好意思，看过cpf造谣之后，她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小许说，你对他很重要。”林琴薇缓缓地说，“那时我还没听说过你，他说你是个艺术家，我还挺好奇的。” 又说了一遍，这次沈知听到了，羞得想把头埋到地底下“他怎么对人胡说八道……” “没有。”林琴薇斩钉截铁地说，“小许从小就不骗人的。” “他……小时候什么样？”沈知顺着话问，却不想林琴薇忽然看向她。 “你对他很好奇？” “我只是顺着您的话而已！”沈知急了。 林琴薇眉开眼笑“我逗逗你嘛。” “小许在家里，感情最好的是靖然，其次是我。他跟康然一向不对付，除了因为康然这孩子太聪明衬得他太笨之外，小许比他调皮很多。” “康然是……大哥？” “对。康然比他大六岁，你应该有听说过，他一路跳级加保送的，在学习上比靖然还要优秀。小时候家里亲戚还开玩笑说，智商全都遗传给老大老二了，小许就显得特别普通。” “楚许然还普通？”坦白说，沈知在心里是佩服他的，小小年纪就能撑起一家公司，比她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不过……跟他姐姐比好像确实……” “他跟其他人关系不够好，只跟我和靖然关系好是有原因的。他小时候，大概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康然跳级已经上初三了。康然在化学上很有天赋，从小就爱捣鼓，家里给他腾了个房间专门让他做实验用。然后有一天，他说有什么实验工具不见了，又说小许天天在家上蹿下跳的，肯定是弟弟不懂事闯进去玩给弄丢了。小许很冤枉，但没人相信他，因为他确实很调皮。他爸妈忙，没太重视，只说给老大再买一个，让小许以后别进哥哥的房间。靖然那时候住校，周末回来才听说这件事，帮大哥找到了，是阿姨打扫卫生不小心弄丢的。小许小时候本来就有点怕哥哥，年纪差得有点大，康然的脾气也古怪，这件事之后，他几乎就不怎么和大哥说话了。” “所以我说，他从小就不骗人的。事儿是小事儿，但的确让他和家里人越走越远了。我姐和姐夫有点偏心，也确实是事实。康然和靖然太优秀了，小许么……是不太关心了。” “好可怜哦……”沈知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其实在听韩助理说他和家里关系有点古怪之前，我还以为他是那种家里最受宠的小孩呢。” “他小时候比现在活泼多了。很爱笑，话也多，吵吵闹闹的，很讨喜的。”林琴薇一边说一边摇头，“上初中之后忽然就变成这样了，没什么表情、也没以前爱说话。除了跟靖然打打闹闹多一点儿。我嘛，后来忙起来也很少回家。” “他现在……也还好吧？”沈知有点犹豫，其实她也不知道楚许然到底是什么样的，他有时候让人感觉很体贴入微，有时候又觉得沉默得吓人，“好像也不算太面瘫。” “那可能，是对你吧。”林琴薇又笑起来。 沈知连连摆手“我们就是普通的老板和员工而已啦。” “我又没说你们是什么别的关系。”林琴薇理直气壮地，“你是千里马，他是伯乐。” “也算吧……”这么说的话，沈知倒不得不承认，“他是最先找我的。那时候十一影业都快要被集团卖了，其实不是最好的选择。芯姐也劝过我要不要再想想，但我觉得……他是最先相信我的人，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你对他也很重要。” 这话让沈知脸红，她赶紧拐走了话题“那他为什么上初中之后突然变了啊？” “不知道。”林琴薇遗憾地摇了摇头，“靖然说她问过，但什么也没问出来。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也问过老师同学，什么也没有。后来以为他过段时间自己会好起来的，没想到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和他小时候那种热热闹闹的性格真是判若两人。这件事就这么成了未解之谜。” 楚许然，你也有秘密嘛。 下午刚从林导嘴里听过楚许然的童年往事，这天晚上，正主就忽然空降了她的晚餐直播间。 “今天吃什么？”沈知吃水煮西兰花味同嚼蜡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应该出现在电话里而不是耳边的声音。 她惊恐地回头，看见不应该出现的楚许然出现在了这里“你怎么在这？” “听起来，你很不想看见我。”他凑上来看，“这么寡淡？” “前几天吃了好几顿剧组的饭，今天被营养师姐姐制裁了……”她可委屈了。 楚许然有点心软，端详了她一会儿“没胖，能吃。” 被人这么盯着仔细地看，还是在镜头面前，沈知怪不好意思地，连连把他推出了镜头“你来这干嘛？” 弹幕疯狂地飘过一行“他想你了”、“他想见你”、“这还用问”之类的，沈知没看见，但楚许然看见了。差点没能忍住笑。 不得不承认，这群cpf他看得挺顺眼的，要不是作为当事人之一他清楚地明白全都是胡诌，他也快要相信沈知心里真的有他。 “我来学习。”他语气严肃。 沈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对啊，你是学导演的！” 楚许然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暗了许多。果然还是不能被那群cpf骗了，这女人根本就不关心他！ 沈知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想狼吞虎咽地赶紧把这些难吃的草吃完结束直播好继续工作。于是楚许然就在旁边看着她吃饭，这画面让直播间的气氛有点诡异。 他不说话，沈知也不说话，但她觉得有点奇怪所以瞥了一眼直播间，眼前赫然飘过一行“他看老婆吃饭都看呆了”、“你别放屁那是我们颜哥老婆”。 “咳咳咳咳咳——”沈知被呛得疯狂咳嗽。 楚许然面不改色地把一旁的水杯递了过来“你急什么？” “你……就在这看着我吃？”沈知委婉地提醒他，“万一直播事故了……不是又增加工作量了？” 楚许然冷笑了一下“现在，你的cp还少吗？就多我这一对了？” “不敢不敢，没这个意思。”我天呢，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老板啊，“能和楚总组cp，是我的荣幸。” 怎么又变成一股当老板狗腿子的味道了？楚许然暗暗不爽。平时喊“楚总”喊得那么千娇百态的，一到镜头面前公事公办的样子恨不得跟他之间挖一条马里亚纳海沟证明清白似的。 他不满意，他饿着肚子也要守着沈知，连轴转赶来枫城连小姨都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但是弹幕吃得很饱。 “他好爱她……谁懂我……” “我现在宣布知许秒了知姐所有其他产品” “不……胭脂p永不低头” “喝喝，我们别枝惊鹊才是最真的” “别枝惊鹊最近有饭？” “在知姐和老板上热搜的时候，雀老师和她在综艺节目里的导师也上热搜了” “你雀姐还真是走到哪cp炒到哪” “你知姐不一样么？” “我作证，不是知姐炒的，是朕！都是朕！是朕非要知许在一起的！” “我颜哥也上热搜了喝喝，谁说胭脂be了？” “好硬，吃点好的吧你们” “让让他们吧，以为谁都跟我们知许一样吗？” “知许连ch都没有” “靠。。。” “知许p怎么回事啊” “那又怎样……你就看楚总这个眼神是不是爱吧” “如果这都不算爱、、、” “但知姐好明显地在和老板说话” “怎么不能爱老板了？” “我都说了别搞办公室恋情容易养胃” “我说，你们是没看到沈知耳朵通红吗？只是老板看你吃饭的话你红什么耳朵？” “紧张，太紧张了” “别打了你们，要打去练舞室打……” “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我们别枝惊鹊最真” “服了，好阴暗的品味”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你雀老师最新一期的综艺剪刀手最火的剪辑，bgm是你知姐的歌” “草。。。” “我又要说……红白喜事……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太缺德了啊啊啊啊啊” 直播间弹幕打得不可开交之时，林导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沈知和楚许然无谓的僵持。 “小许？你就这么急着回来啊？怕我欺负你家小知啊？” 沈知不是没有灵感，而是觉得怎么写怎么差点感觉，想起林琴薇说“有问题可以到剧组来”，索性也就没有客气。来了之后主题曲还是怎么写怎么差点感觉，但给电影做了不少插曲让林琴薇拍案叫绝。林琴薇本来执意要走合同的，沈知挥了挥手说“就几十秒的曲子而已。” “你还真和小许说的一样。” “他说我什么了？”听到这个称呼，沈知忍俊不禁地问，“林导，楚总和您什么关系啊？我没听别人有这么叫他的。” “他没告诉你吗？我是他小姨。”难怪林琴薇是第一个二话不说就回来拯救十一影业的人，“他说，你是个很纯粹的艺术家。” 沈知没听见后半句，只听到了“小姨”“啊？”她虽然不是刚入圈的新人，但毕竟糊了太久，一时辨不出这件事到底是圈内心照不宣还是的确算个秘密。 “我以为他会告诉你。”林琴薇也有点惊讶。 “很多人都知道吗？我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过啊……” “哦当然不是，很少有人知道。”林琴薇摆了摆手，“我和他妈妈长得不太像，刚开始拍电影的时候也有点心气，不太想靠姐姐，所以算是瞒着。后来突然红了，也没人问我，我也没机会主动说吧。” “那您怎么会说……以为他会告诉我啊？”沈知有点不好意思，看过cpf造谣之后，她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小许说，你对他很重要。”林琴薇缓缓地说，“那时我还没听说过你，他说你是个艺术家，我还挺好奇的。” 又说了一遍，这次沈知听到了，羞得想把头埋到地底下“他怎么对人胡说八道……” “没有。”林琴薇斩钉截铁地说，“小许从小就不骗人的。” “他……小时候什么样？”沈知顺着话问，却不想林琴薇忽然看向她。 “你对他很好奇？” “我只是顺着您的话而已！”沈知急了。 林琴薇眉开眼笑“我逗逗你嘛。” “小许在家里，感情最好的是靖然，其次是我。他跟康然一向不对付，除了因为康然这孩子太聪明衬得他太笨之外，小许比他调皮很多。” “康然是……大哥？” “对。康然比他大六岁，你应该有听说过，他一路跳级加保送的，在学习上比靖然还要优秀。小时候家里亲戚还开玩笑说，智商全都遗传给老大老二了，小许就显得特别普通。” “楚许然还普通？”坦白说，沈知在心里是佩服他的，小小年纪就能撑起一家公司，比她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不过……跟他姐姐比好像确实……” “他跟其他人关系不够好，只跟我和靖然关系好是有原因的。他小时候，大概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康然跳级已经上初三了。康然在化学上很有天赋，从小就爱捣鼓，家里给他腾了个房间专门让他做实验用。然后有一天，他说有什么实验工具不见了，又说小许天天在家上蹿下跳的，肯定是弟弟不懂事闯进去玩给弄丢了。小许很冤枉，但没人相信他，因为他确实很调皮。他爸妈忙，没太重视，只说给老大再买一个，让小许以后别进哥哥的房间。靖然那时候住校，周末回来才听说这件事，帮大哥找到了，是阿姨打扫卫生不小心弄丢的。小许小时候本来就有点怕哥哥，年纪差得有点大，康然的脾气也古怪，这件事之后，他几乎就不怎么和大哥说话了。” “所以我说，他从小就不骗人的。事儿是小事儿，但的确让他和家里人越走越远了。我姐和姐夫有点偏心，也确实是事实。康然和靖然太优秀了，小许么……是不太关心了。” “好可怜哦……”沈知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其实在听韩助理说他和家里关系有点古怪之前，我还以为他是那种家里最受宠的小孩呢。” “他小时候比现在活泼多了。很爱笑，话也多，吵吵闹闹的，很讨喜的。”林琴薇一边说一边摇头，“上初中之后忽然就变成这样了，没什么表情、也没以前爱说话。除了跟靖然打打闹闹多一点儿。我嘛，后来忙起来也很少回家。” “他现在……也还好吧？”沈知有点犹豫，其实她也不知道楚许然到底是什么样的，他有时候让人感觉很体贴入微，有时候又觉得沉默得吓人，“好像也不算太面瘫。” “那可能，是对你吧。”林琴薇又笑起来。 沈知连连摆手“我们就是普通的老板和员工而已啦。” “我又没说你们是什么别的关系。”林琴薇理直气壮地，“你是千里马，他是伯乐。” “也算吧……”这么说的话，沈知倒不得不承认，“他是最先找我的。那时候十一影业都快要被集团卖了，其实不是最好的选择。芯姐也劝过我要不要再想想，但我觉得……他是最先相信我的人，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你对他也很重要。” 这话让沈知脸红，她赶紧拐走了话题“那他为什么上初中之后突然变了啊？” “不知道。”林琴薇遗憾地摇了摇头，“靖然说她问过，但什么也没问出来。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也问过老师同学，什么也没有。后来以为他过段时间自己会好起来的，没想到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和他小时候那种热热闹闹的性格真是判若两人。这件事就这么成了未解之谜。” 楚许然，你也有秘密嘛。 下午刚从林导嘴里听过楚许然的童年往事，这天晚上，正主就忽然空降了她的晚餐直播间。 “今天吃什么？”沈知吃水煮西兰花味同嚼蜡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应该出现在电话里而不是耳边的声音。 她惊恐地回头，看见不应该出现的楚许然出现在了这里“你怎么在这？” “听起来，你很不想看见我。”他凑上来看，“这么寡淡？” “前几天吃了好几顿剧组的饭，今天被营养师姐姐制裁了……”她可委屈了。 楚许然有点心软，端详了她一会儿“没胖，能吃。” 被人这么盯着仔细地看，还是在镜头面前，沈知怪不好意思地，连连把他推出了镜头“你来这干嘛？” 弹幕疯狂地飘过一行“他想你了”、“他想见你”、“这还用问”之类的，沈知没看见，但楚许然看见了。差点没能忍住笑。 不得不承认，这群cpf他看得挺顺眼的，要不是作为当事人之一他清楚地明白全都是胡诌，他也快要相信沈知心里真的有他。 “我来学习。”他语气严肃。 沈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对啊，你是学导演的！” 楚许然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暗了许多。果然还是不能被那群cpf骗了，这女人根本就不关心他！ 沈知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想狼吞虎咽地赶紧把这些难吃的草吃完结束直播好继续工作。于是楚许然就在旁边看着她吃饭，这画面让直播间的气氛有点诡异。 他不说话，沈知也不说话，但她觉得有点奇怪所以瞥了一眼直播间，眼前赫然飘过一行“他看老婆吃饭都看呆了”、“你别放屁那是我们颜哥老婆”。 “咳咳咳咳咳——”沈知被呛得疯狂咳嗽。 楚许然面不改色地把一旁的水杯递了过来“你急什么？” “你……就在这看着我吃？”沈知委婉地提醒他，“万一直播事故了……不是又增加工作量了？” 楚许然冷笑了一下“现在，你的cp还少吗？就多我这一对了？” “不敢不敢，没这个意思。”我天呢，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老板啊，“能和楚总组cp，是我的荣幸。” 怎么又变成一股当老板狗腿子的味道了？楚许然暗暗不爽。平时喊“楚总”喊得那么千娇百态的，一到镜头面前公事公办的样子恨不得跟他之间挖一条马里亚纳海沟证明清白似的。 他不满意，他饿着肚子也要守着沈知，连轴转赶来枫城连小姨都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但是弹幕吃得很饱。 “他好爱她……谁懂我……” “我现在宣布知许秒了知姐所有其他产品” “不……胭脂p永不低头” “喝喝，我们别枝惊鹊才是最真的” “别枝惊鹊最近有饭？” “在知姐和老板上热搜的时候，雀老师和她在综艺节目里的导师也上热搜了” “你雀姐还真是走到哪cp炒到哪” “你知姐不一样么？” “我作证，不是知姐炒的，是朕！都是朕！是朕非要知许在一起的！” “我颜哥也上热搜了喝喝，谁说胭脂be了？” “好硬，吃点好的吧你们” “让让他们吧，以为谁都跟我们知许一样吗？” “知许连ch都没有” “靠。。。” “知许p怎么回事啊” “那又怎样……你就看楚总这个眼神是不是爱吧” “如果这都不算爱、、、” “但知姐好明显地在和老板说话” “怎么不能爱老板了？” “我都说了别搞办公室恋情容易养胃” “我说，你们是没看到沈知耳朵通红吗？只是老板看你吃饭的话你红什么耳朵？” “紧张，太紧张了” “别打了你们，要打去练舞室打……” “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我们别枝惊鹊最真” “服了，好阴暗的品味”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你雀老师最新一期的综艺剪刀手最火的剪辑，bgm是你知姐的歌” “草。。。” “我又要说……红白喜事……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太缺德了啊啊啊啊啊” 直播间弹幕打得不可开交之时，林导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沈知和楚许然无谓的僵持。 “小许？你就这么急着回来啊？怕我欺负你家小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