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药铺瞎子开始的长生路》 1.艰难过冬 沙沙沙... 沙沙沙... 李修听到规律的声音传来,像有人在摇晃竹筛。 筛里,有什么在滚动。 有块儿,有颗粒,有枝干。 它们彼此碰撞,每个都成了独立声源,扩出涟漪般的声响。 不远处,又传来袋子被风吹鼓的哗哗声,但袋子没有飞,而是一直固定着,也许是有小孩拿着袋子在风里玩,又也许是插在农田上驱赶鸟兽的袋子。 再远处,有脚步声,有说话声,声音都很模糊,如隔水雾,完全听不清在说什么。 陡然,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 李修下意识地抓紧头发,全身绷紧。 记忆如开闸的潮水,轰隆一下涌入他脑海。 隐约间,他听到竹筛被丢下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声往他跑来,门扉吱嘎一声开了,一道混杂着药味儿的身影扑在他身上。 “成哥儿,成哥儿!” 是女人的声音。 她在叫谁? 李修闪过疑惑,而慢慢地...他的脑胀感缓缓平复。 记忆被吸收了。 女人是在叫他。 他穿越了。 他叫宋成。 女人叫童嘉,是回春堂东家,以及坐堂大夫,采药小厮。 宋成是个瘦弱可怜的小瞎子,自从被回春堂收留后,就一直帮忙打杂,至今已有三年。 三年时间里,小瞎子见证了回春堂的衰败。 衰败的原因主要是战争。 老大夫被抓去当了军中大夫,只留下童嘉以及他撑着回春堂。而后...前些日子,童嘉听闻那军队战败了,紧接着老大夫的死讯传了回来。 昨日,前身随童嘉去建衣冠冢,回来时,心中悲惶,摔了一大跤,然后卧榻不醒... 再然后,就是他来了。 ... “成哥儿,成哥儿。” 童嘉哭的稀里哗啦,好似有数不清的委屈,数不清的惊恐,“我只剩你了,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李修也有委屈。 他变成瞎子了... 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所幸前身传来的“瞎子”经验并未让他彻底地陷入黑暗绝望。 他的听觉,嗅觉,触觉敏锐了许多。 他能感到少女脸颊的粉嫩,也能感到陡然穿窗而来的冷风如刀。 李修已成前世。 ‘今后,我就是宋成了。’ 沙沙的声响落在屋檐黑瓦,随风如剐鳞的鱼刀,哧哧踟蹰。 宋成辨出制造声源的物件儿,于是道:“东家,下雪了,收药。” 童嘉急忙起身,“下雨下雪刮风天,就得收晒在外面的草药”这已经变成了植入她体内的本能,让她根本无需思索,就会下意识地去做。 蓝底白花的长裤箍出臀儿轮廓,短袄儿束起娇小胴体,乌黑的长发在螓首上简单束着,常年的采药让她整个儿透出干练和矫健... 童嘉推门而出,跑到个并不大的院子里,一边抽泣一边捧着竹筛往回跑。 店里已经很久没什么生意了。 被抓丁的人家并不独“回春堂”一家,塘河村儿里剩下的几乎就没壮丁了,不是老就是小,不是女人就是残废。 没钱... 看不起病。 对回春堂而言,乱世...一个姑娘家,想要维持药源去山里采药,也是拎着脑袋的事。 山匪,野兽,天气,陡崖,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只存在于志怪传说里的脏东西,都是格外要命的事。 所以,药铺里的每一点药,都格外珍贵。 门儿“吱嘎吱嘎”响了几回,风吹入又被阻隔。 几次后,童嘉把所有晾晒的药都搬入了屋里,小心地放在药架上。 门外,那原本还算稍缓的风猛然增大,起初如无穷飞蝗在天边,紧接着又化成了近在耳畔的海啸,好似风雪的神灵发了怒,在滚滚铁灰彤云里手舞足蹈、醉酒癫狂,如要覆灭这本就绝望的村子。 童嘉挪动身子,靠近宋成。 宋成感到身侧的床榻稍稍陷下,他知道是东家坐了过来。 说是东家,其实只是前身的自卑,实则包藏的是不敢说出口的爱恋。他是个瞎子,东家却那么善良,那么漂亮,东家值得更好的人家,而他只要默默给东家打杂打一辈子,默默地守护在东家身边就很满意了。 这就是前身那透着清澈愚蠢的“人生规划”。 但很快,宋成思绪飘开了。 ‘既然来了,就得活下去。’ 他握着拳,心里打算着快些把身子养好,利用这个冬天快速了解外面的情况,然后等开春了,说服东家换个更安全的地方开药铺。 只是,无论未来如何,得先把眼前的冬天给撑过去。只靠粮肯定撑不过冬天,所以得去山里觅食,寻野菜。到时候,东家找食物,他背食物。 正想着,他耳边忽地传来声音。 童嘉道:“成哥儿,我去弄吃的。” 他下意识地要起身。 “我去劈柴。” 童嘉把他按回去,温声道:“你这样子,怎么劈柴呀?养好再说。” 不一会儿,门外屋檐下传来“哚哚”的声音,圆滚滚的木柴被劈开。 童嘉捧着木柴丢入个小炉子。 炉小,消耗木柴也少。 药铺后院的土灶已经很久没用了。 许久后,门扉再开,童嘉走了进来。 一盘混杂着野草味儿、面味儿的香气钻入宋成鼻中。 从前身记忆里,宋成知道这是混杂着一些可食草根的粗粮面。 他腹中饥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童嘉也小口小口地吃着,一边吃一边安静地看着宋成,似是做出了某个决定。 屋外,寒雪如怒潮,似要将整个世界淹没,仅余这小屋如荒岛。 天黑的很快。 为了节省,药铺里连灯草都没点,更别谈灯笼了。 乌漆嘛黑,到处皆是黑。 所幸这对瞎子没什么影响。 不知过了多久,宋成忽地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系带儿抽开,衣裤挂上衣杆,床榻一陷,紧接着便是团儿软玉温香滚入了被褥。 带着羞赧和几分故作掩饰的泼辣声音传入宋成耳中。 “太冷太黑,不想睡回去!” 宋成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成哥儿,娶不娶我?”更直接,更泼辣的声音传来。 “东...” “家”字还未落,被褥被拉起,遮蔽住模糊的女子声音。 “婆婆妈妈的,算什么男人!?” 话音才落,平静的被褥掀起浪涛,夜色...变得火热。 许久又许久,童嘉与宋成互拥而眠,喘息逐渐平息。 宋成刚想说话。 童嘉轻轻打了他一下道:“我说吧,这样,是不是暖了许多?煤炭也不用啦!” 宋成忍不住笑了起来。 ... 一晚过去。 次日。 宋成感到怀里那温香软玉起身穿衣。他的体力也恢复了不少,可以起来干活儿了。 就在这时,他忽地一愣。 一行行信息浮现而出。 【您与童嘉度过了和谐的一晚,获得空余点数5点】。 旋即,又一块面板在黑暗里显现。 【姓名:宋成】 【天赋:长生不老】 【加点:5点】 【境界:不入级】 【功法:无】 【技能:劈柴斧法(大成)(1/8),心眼(未入门)(0/1)】 【禁忌:未解锁】 他看到“【加点】”在闪光,又看去,再两条信息弹出: 【可提升功法与技能,也可推导新功法新技能】 【是否提升?】 2.无间地狱 还未结束。 面板之后,宋成一抬头,忽地又看到黑暗里飘着两行数字。 【实力:1~1】 【好感:100】 童嘉穿好衣裳,套好棉靴,走向门前。 宋成喊了声:“东家。” 童嘉停步,那两行数字也停了下来。 “还叫东家?”泼辣的声音传来,“我们好都好了,你还不敢承认吗?你说呀,我身上你还有什么地方没摸过?你说呀!” 宋成即便什么也看不见,却也能脑补出一个少女叉腰嗔怒的模样。 他叫东家,只是想证实那两行数据就是童嘉的。 此时,自已得证。 于是喊了声:“嘉儿。” “叫!娘!子!”凶凶的声音给了回应。 “娘子。” “那还差不多。” 说着,童嘉打开门,门扉开了一点点,以免屋内那仅存的丁点儿暖气被冲散,然后她侧着身子往外跨去。 半个身子才走出,她却又飞快地缩回了脚,再“嘭”一下关了门,跑到床边。 宋成感到自己的脸被抱住,也感到那两行数据近在咫尺。 那一双巴掌肉不多,也不暖。 “记着,你当了我相公,是要负责任的。我不死,你不许死!否则...否则我做鬼都饶不了你!”稍有些蛮横霸道的声音传来。 宋成点了点头。 那一双手掌又离去。 木门打开,再关闭。 黑暗里,仅有的两行数据也消失了,屋外传来小矮木凳“哧哧哧”地搬移声,紧接着便是“哚哚哚”的劈斧声。 斧声,风雪声,糅杂一处,透着冰天雪地、万径无人的孤寂苍凉之感,从而越发衬出屋内的无声以及...这在乱世里极其难得的平静。 宋成收敛心思,看向这突然发生的变化。 身为穿越者,对于这突然出现的信息、面板,他并不陌生。 尤其是这面板还是他自己编写的游戏辅助作弊器,那就更熟悉了。 至于游戏... 他略作思索,摇了摇头。 ‘不会的。’ ‘那游戏是个曾经吓死过玩家的恐怖游戏,可是前身记忆里,这只是个顶多有些武道的普通乱世,和那个恐怖游戏应该没关系。’ 宋成绝对绝对绝对不想自己连同面板,一同穿越进了那恐怖游戏的世界观里。 ‘不会的。’ 他又暗暗强调了一遍。 然后从上到下地仔细打量面板和数据。 按着面板。 首先,长生不老,其实是“玩家”特性,但只是长生不老,而不是长生不死。 其次,人的实力存在一个“最低值”,以及一个“最高值”。 最低值:乃是由人的境界决定的,想要提升境界,你得去修炼功法。功法提升了你的身体素质,让你掌握了更强的力量,这就是你自身最基础的力量。 最高值:由技能,兵器等等来决定,其中技能占了大头。技能决定了你能发挥出多少力量。越厉害的技能,越是可怕,但也越是难寻。 童嘉那显示的“1~1”,表明她是个普通人,且未曾修炼任何技能,所以有一成力就只能发挥一成,而无法调动任何身体潜能。 之所以他和童嘉欢好就能得到空余点,也是因为穿越前他看着“鼓励生育”的字样,所以给这“辅助器”设计的“作弊点数”。就是绑定一位娘子,然后只要和这位娘子维持着和谐婚姻的关系,就能每日得到“作弊点”。不过,绑定目标只能是一位,其余纵然多了,也是无效的。 慢慢的... 慢慢的... 宋成又看向那最后一行数据。 【禁忌:未解锁】 他没敢置信,又认真看了一遍。 顿时间,一股毛骨悚然的阴冷感直窜脑门,冰冷的空气好似无数双惨白的死人手掌在抚着他肌肤,引起一排排鸡皮疙瘩。 ‘不是,怎么会有这个?’ ‘我做辅助器的时候,明明没有加这个选项。’ ‘这不该出现。’ 宋成盯着那灰色的“【禁忌:未解锁】”字样。 其他字都是黑色的,只有这一行是灰色,恰好对应了“未解锁”三字。 可是,仅仅是“禁忌”两字,就把宋成拉回了那个恐怖到极致的游戏世界。 那个游戏叫做《无间地狱》。 游戏的大体内容是“大逃杀”。 逃,是逃避恶鬼。 杀,是杀死竞争者,抢夺物资。 算是一款“末日类”单机游戏。 本来那游戏因为优秀的画风,复杂且有趣的设定博得了许多玩家的喜爱,甚至一度有无数玩家要求出网游,让《无间地狱》能够联机玩。 可后面,却发生了一些光怪、诡异、离奇的事。 不少玩家在玩《无间地狱》时死了... 警察上门调查,发现他们身上无伤,也没有他杀的痕迹,倒像是被吓死的,死状恐怖,面目扭曲,四肢紧绷且呈怪异角度的弯折。 《无间地狱》因此被禁了。 可穿越前的宋成却悄悄留了一份。 身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宋成平日里会听“恐怖片音乐”提神,会在书桌放置一些恶鬼手办以防干活时打瞌睡。 试问这样的人,怎么会信世上有鬼? 于是等尘埃落定了,宋成直接编了一款游戏辅佐作弊器,开始玩《无间地狱》。 忽地... 他呆了呆。 因为他发现他再也想不起他玩的《无间地狱》,那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都没了。 下一刹,他浑身都开始发抖,四肢冰冷,如坠冰窟。 因为,他已明白...他穿越而来的这个世界,也许就是《无间地狱》的世界观,甚至还要更大,更恐怖... 之所以“未解锁”,或许是因为他穿越到了《无间地狱》那恐怖世界观彻底降临之前的时代。 许久... 宋成双拳猛然握紧。 ‘活下去!’ ‘活下去!!’ 他深吸几口气,看向面板,默默道:‘加点!’ 面板之上,“劈柴斧法”和“心眼”后出现了“+”。 宋成在“心眼”后尝试着加了1点。 技能栏里“心眼”的进度顿时从“未入门(0/1)”变成了“未入门(1/1)”,紧接着又一跳,变成“入门(0/2)”。 一股奇异的感觉涌出。 好像他拄着拐杖,细细感知这世间的声响,触碰物体的形状,经年累月,他有了进步。这进步使得他即便是瞎子,也能隐约感到一丝自身附近之物的轮廓。 他抬头,扫视周边,一切依然是黑色的。 但随着他以手抚过床榻,那触感以及声响在他黑暗的世界里如化绘笔,勾勒出了一笔“灰白”色素描。 随着他抚过的地方增多,素描越发完整,逐渐在黑暗里形成了一张由苍白线条构成的灰色床榻。 瞎子的世界里,多出了形状。 这让宋成稍稍舒了口气。 他抬头看向远处,正想用双手再去摸出更多的世界。 忽地,他看到了两行数据。 那是童嘉的数据。 童嘉在门外。 但隔着门,他依然能看到。 3.乱世 【实力:1~1】 【好感:100】 宋成凝视着门外,看了眼童嘉的数据,然后又扫了眼自己。 【实力:0~0】 “0”不代表没有任何力气,而只是四舍五入成了0。 这不奇怪。 童嘉需要外出采药,常年爬山,舒展手臂,穿梭密林,体质自然比他强。 而他,只是个瞎子。平日里看看门,打打杂,顶多做做劈柴,晒药,炒药,乃至洗锅洗碗洗衣之类的活儿。 也正因如此,他和东家虽不是夫妻,却已是搭伙过日子了。 童嘉不想他死,对外面人也很难有安全感,所以昨日才定了关系。这是希望他成了真正的男人后,能鼓起生的希望,与她相互扶持,一起在这乱世里熬一天,算一天。 至于活下去... 没有人能保证。 飞来横祸,太多了。 就拿回春堂那位老大夫,宋成的岳父来说,前一日还在堂中把脉、商量着搬迁的事,第二天就被抓丁给拉走了。 将军过境,抓丁征粮,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一天的功夫,塘河村的壮丁如长高的韭菜被一波割了。 塘河村成了孤寡村,回春堂也破败了。 这种世道,谁有信心能保证自己活下去? ‘加点。’ 2点投入。 技能栏里,“心眼”的进度再从“入门(0/2)”变成了“入门(2/2)”,旋即又变成了“小成(0/4)”。 在面板变化的那一刻,宋成只觉又一股玄奇的感受从灵魂里涌出。 他的身体、他的敏锐都随之改变,好似他在某处生活了许久,历练了许久,如今得到了成长和进步,而中间那些过程却如时间长河里跃溅起的一朵浪花,瞬间飞腾而起,却瞬间又落回原地的时间点。 他在浪花里完成了修行,却又未曾对原本的时间线造成任何影响。 这一次... 经年累月的摸索,以及在黑暗里的生活,让他对空气的流动有了更为敏锐的感知。 风遇阻碍则无法穿过,伴随声响细铺开来,则构成了物的轮廓。 “呼~~~” 宋成吹了口气。 好似白水落入墨汁,一团儿渲开,涨开,却又很快归于寂灭。 宋成心底感到了难言的新奇,甚至是喜意。 他匆忙把剩下2点也加到了“心眼”之上,使其进度变成了“小成(2/4)”。 这一次,没有质的变化,但他对气流的敏锐却更进一步。 他急忙抬手摸了摸,一把攥紧床边挨着的硬木导盲杖,敲敲打打,匆匆走到门前,激动且期待地抓着门扉。 打开。 轰!!! 狂风卷着暴雪闯入门中,于宋成的眼前,宛如海神在他永恒空寂、孤独的世界里掀起了怒潮,卷起了天浪。 一开门,便好似放入了汪洋大江。 白水翻涌,前赴后继,撞击着一处处,在墨色世界里掀起涟漪。 传来的回响,气流的变化,勾勒出了物体的轮廓。 门有了,桌椅有了,药架有了,床榻有了,苍白纱帐在漆黑空间里灵动地摇摆。 墙壁显了出来,壁上还挂着斗笠,镰刀,屋角则放着竹篓,风穿过那篓子竹编的千孔万洞,发出细腻声响。窗下小桌上,应急的灯草油盏也显出了轮廓,那是一个半臂高的油盏,下方还有作为抓柄的铜耳。 强烈的喜悦之情猛然灌满宋成的心。 这于他而言,简直是奇迹。 他忍不住咧嘴,开心地笑了起来。 远处,一阵急促的女子声音,伴随着匆匆脚步声传来。 “关门关门!” 是童嘉。 童嘉一边擦手,一边匆匆跑来。 跑到屋里,急忙反手关上门,然后轻轻打了一下宋成道:“要死啦你,屋里好不容易有一点暖气,全跑了!” 门扉关闭,风被挡住了。 那水墨的世界飞快变淡,化作了一笔笔素描线条,那是宋成记忆里此间的布局。 “我劈柴去。”宋成忽道。 童嘉泼辣道:“去去去,劈什么柴!身体养好再说!” 她搀扶着宋成坐到桌边,在外一阵忙碌。 宋成则是坐在桌前,左右看着屋里那些素描的物件儿,起身一会儿摸摸这儿,一会儿摸摸那儿,全无谬误,皆能对上。 当他抓住墙壁上的镰刀时,他的数据则变成了【实力:1~1】。 果然,武器赋予了他额外的力量。 他如个刚开眼看世界的孩子,好奇地在这室内兜着圈儿。 可在这素描的室内外面,却是一片漆黑。 无边无际的黑,比地平线还远,比天空还深,好似全无星辰的宇宙墓冢。 而漆黑里浮着童嘉的两行信息。 忽地,他看到又有人从远而来。 【实力:0~0】 【好感:60】 那人来到后院。 童嘉迎了过去。 宋成靠到窗前,侧耳听着。 “童大夫啊,成哥儿身体还好吧?”少年的声音。 从前身记忆里,宋成知道这应该是村子里一个叫丁思岩的少年。抓丁通常只抓17岁以上的,丁思岩才15岁,而且也不属于高大类型,所以逃过一劫。 “还行。”童嘉笑着道。 “还行?”丁思岩疑惑道,“不是说摔得都快死了吗?” 童嘉一愣,道:“你乱说什么呢!” 丁思岩嘻嘻笑道:“没什么,只是担心成哥儿嘛。大家都是一个村儿的,我娘担心,所以让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个忙什么的。” 他一边说一边直接绕过童嘉,往院儿里闯,继而快速走到屋门前。 他快,童嘉也不慢,快速走去,拦着他,道:“丁思岩,你要做什么?” 丁思岩只是一个劲地大喊道:“成哥儿,成哥儿!!” 随着喊声,宋成看到他的好感度在飞快下降,才喊了两声,就已经从原本的60跌成了50,且下跌速度还在维持。 猛然, 宋成醒悟过来。 这小子不会打着“抢粮”的主意吧? 相比于其他村民,回春堂还算勉强有余粮的。 若是从前,回春堂里有个能干的女大夫,还有个瞎子,那也不打主意。 可若是瞎子受了重伤,那可就保不准了。 这是当斥候来了。 若是他不给反应,或是表现出虚弱,那说不定就会迎来灾祸。 宋成走到门前,“嘭”一下拉开门,对着来到门前的少年,用尽全身力气,抓着导盲拐重重敲了敲地面,恶狠狠道:“你什么事?” 丁思岩“啧啧”了两声,道:“瞎子,受伤很重吧?” 话音才落,童嘉已经抄起了根衣槌,虎气道:“滚!” 她也不缺心眼儿,反应过来了。 丁思岩眼见讨不了好,正欲说什么,童嘉却已经举起衣槌狠狠打了过去。 丁思岩急忙跳着躲开。 衣槌落空,居然砸出了劲风。 丁思岩骇了一跳,口中一边嚷嚷着“你个女大夫,哪儿那么大力气”,一边急忙跑出了小院。 童嘉叉腰站在篱笆前,对远处吼着:“你再敢来一次,老娘打死你!” 宋成忍不住失笑。 昨儿晚上,东家可不是母老虎。 他抬起脸庞,一双如浑浊白玉的眸子盯着那逃跑少年的方向。 其好感度,竟已从45回升到了60。 强大,才是维持正常交往的前提,否则...便会滋生恶念。 ‘得变强。’ 宋成握了握拳头。 4.宝塔观想法 下午的时候,雪停了。 但积雪封山又封路。 山上去不了,县城也去不了。 塘河村就成了与世隔绝的村子。 回春堂里,东家和瞎子这一天就混了两顿。 昨晚吃饼,今天就吃了汤饼,本质上还是那些东西。 吃完汤饼,两人身子暖和了些,童嘉洗完锅碗,又探着脑袋往前门看了看。 根本没人来看病。 而且吧,这种时候,就算有人来看,童嘉都怀疑那人看完之后根本不会给钱,或者会给很少。 当宋成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走着时,她又揭开小侧屋的瓷缸看了看。 缸里还剩三分之一的粗粮面,省着点吃,能吃大半个月。 瓷缸盖子上还放了一小包黄豆,一大包各种野草菜根,一罐子混杂了颇多谷糠的粟米,以及一块巴掌大小的腊肉。 “成哥儿,来帮个忙。” 童嘉探头喊了喊。 宋成赶来。 童嘉道:“我们把缸搬到睡觉的地方去,放这儿不安全。” 宋成点点头,深以为然。 两人儿一阵努力,又是抬,又是推,又是滚的,终于让瓷缸翻过了门槛儿,入了屋里。 做完了,两人搬着椅子,在檐下坐着。 宋成忽地听到脚步声从远而来。 他率先回头,一扫。 【实力:0~0】 【好感:60】 ‘又是0,看来东家还挺强啊。’ 童嘉见他侧头对着屋子方向,什么都没看到,于是愕然道:“看什么呢?” 没等回答,墙外有个穿着棉衣的胖女人走了出来。 那胖女人才一露面,就满脸笑容,摇手喊道:“童大夫,童大夫...” 童嘉道:“陈婶!” 宋成从前身记忆里得知,这“陈婶”乃是村里的媒婆,甚至还做到了县城,因为帮人做媒,她也拿了不少好处,属于村子里混的不错的。 童嘉起身迎去,问:“陈婶,什么事啊?” 那胖女人也丝毫不顾及瞎子,笑嘻嘻道:“好事,天大的好事啊,童大夫。” “什么好事?”童嘉奇道。 陈婶满脸笑容的道:“婶儿我本该早早和你说,但前两日老大夫忙着下葬,所以啊婶儿才等到今天,莫怪我呀。” “陈婶,你说嘛。” “县里的王老爷说想再纳一房妾,这次他想纳一房懂医术的。 王老爷,你那是知道的,上河县鼎鼎有名的人物啊。 他金口一开,不少人就拿画像过去了,还有的直接把女儿都领过去了,结果你说怎么着...” 陈婶卖了个关子,然后一拍手掌,笑道,“王老爷谁都没看中,就点了个你的名字,说是有次曾经来村儿里逛,与你有一面之缘。什么叫缘分,这就叫缘分啊!” 陈婶口灿莲花。 还不待童嘉开口,陈婶继续道:“我知道,王老爷比你大了二十多岁,可年纪大点的男人才懂得疼女人啊。哪像毛里毛躁的小伙子,有什么好的?” 童嘉道:“婶儿,我已经和宋成好了,不会再跟别的男人。” 陈婶愣了下,然后又咯咯笑道:“王老爷不会介意的,反正是妾嘛。” 童嘉顺手抄起衣槌。 陈婶愕然,道:“童大夫,你要干嘛?” 童嘉用衣槌一下一下地打着巴掌,然后道:“滚!” 陈婶不甘心,还欲再说。 童嘉举起衣槌。 陈婶只得落荒而逃,一边跑还一边喊:“再考虑考虑啊。” 童嘉到院门前,气愤地把篱笆门“啪”一下关紧,然后回坐到宋成身边的椅子上,道了声:“气死我了!” 宋成目随陈婶移动,而陈婶的“好感”已从60变成了50。 他皱了皱眉。 人居之处,是非太多了。 ... 冬日,天黑的早,再加阴天,更是如此。 没过多久,天就黑了。 童嘉上了门栓,想了想又把桌子推到门前挡住门,然后才窸窸窣窣地脱去棉裤,口中喊着:“成哥儿,上榻来吧。早点躺下,晚上不饿。” 宋成应了声,也脱了衣裤。 窗外,雪光反耀,使得天色灰蒙。 窗里,床榻吱嘎吱嘎响了许久,响到外面的灰色变成了纯粹的黑。 美妇曲颈,如天鹅引吭。 急急的呼吸在疾风骤雨里变成了悠长的叹息。 “成哥儿,你怎么会这么多羞人的花样?是不是在外面偷过腥?” “不对,你看不到,也一直在我回春堂里。那...那你就是天生会疼娘子咯...” 美妇吃吃笑了起来。 宋成感受着肌肤相贴的暖意,又摸了摸她的脸庞,忽地问:“娘子,你漂亮吗?” 童嘉心有灵犀,娇声道:“在外面的时候,我都有用灰抹脸的,临上榻才洗掉,莫担心呀。” 宋成点点头。 ... 接下来三日的时间,他又尽可能地测试了一下这“辅助器”,然后确定了一点:这“辅助器”的功能就是他自己做出来的功能。 简而言之,只要和绑定的娘子过着和谐夫妻生活,那哪怕不同床,也能够固定获得5点空余点。 ... 第三日,晨... 远山尚白,积雪难化,可院子里却早已扫干净了。 宋成扫了一眼面板。 【加点:5点】 【招式:心眼(圆满)(8/8)】 他有点即加,绝不空着。 昨日5点加满,心眼已至圆满。 入门时,触生轮廓。 小成,听风。 大成,听声。 圆满,凡有气流声响,一如睁眼亲见。 此时,他看向“心眼(圆满)(8/8)”后的“+”号。 【可推导新技能,目前成功率:50%】 ‘推导。’ 宋成点了下“+”号。 5点变4点,一股奇异的感受涌起。 他身为瞎子,行走世间,脸上无目,心中有眼,有风声处,他便不会视而不见。 可这依然很不方便。 遇到陡峭的山路,他的行走速度会慢到极致,因为他每走一步都需要停下,确定地形后才能继续前进。 至于读书,看地图之类的事儿,更是与他绝缘。除非有人将书页摊在他掌心,然后用手指隔着书页在他掌心慢慢勾勒。 于是,他苦思改变之法,却一无所获。 ‘失败了。’ 宋成稍稍停顿,继续点向“+”号。 “看到”对他来说很重要,而且他也很好奇他能推导出什么。 4点变成3点。 失败。 3点变成2点。 失败。 宋成皱了皱眉。 ‘这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怕不是假的吧?’ 这次他略作停顿,继续点下。 2点变1点。 奇异感受涌起。 他苦思冥想,尝试历练,甚至在山间崎岖之路奔跑以逼迫自己对地形迅速做出反应。 他摔了很多跟头,鼻青眼肿,甚至差点坠落深崖。 在不知多少次试炼后,有一次,他精疲力尽地躺倒在地上,然后撑着身体慢慢盘膝坐起。 时值深春,风卷花香,林兽奔跑。 一时间,他有些走神,有些恍惚。 他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冥想状态,躯体沉重,神魂轻灵。 轻灵的神魂行走在沉重的躯体里,这让他想到攀爬高塔的一幕... 再睁眼,面板变化: 【加点:1点】 【境界:不入级】 【功法:无】 【技能】 劈柴斧法(大成)(1/8) 宝塔观想法(黄级丁品)(未入门)(0/2) 5.登塔一跃,阴魂出窍,昼如地狱,夜似冰河 黄级丁品? 宝塔观想法? 宋成心底乐开了花,却也同时疑惑起来。 这世界到底是不是《无间地狱》的世界? 若说是吧,他为何没听过《宝塔观想法》这技能,而且在《无间地狱》的世界里,玩家都是按着等级来的,60封顶,而现在却出现了一个“黄级丁品”。 几个念头转过,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转而把“1”点空余点迅速加到了“宝塔观想法”上。 一股冥想许久的感觉涌至,他的心生出了些微的安宁感,可却没有任何质变。 ‘只能等晚上。 又要辛苦东家了。’ 宋成起身,抓着硬木棍敲敲打打。 每一次敲打,他那水墨般漆黑的世界里都会泛起苍白涟漪,那是声音的扩散。 一道道新的白色素描会取代原本的印象,就好像在这名为空间的“电脑屏幕”上不停地点着“刷新”。 几次敲打,宋成坐到了屋檐下,取了斧头开始劈柴。 一炷香后,他劈完六个圆木段儿,有些气喘,稍作歇息,又去洗衣。 这几日化雪,也省了外出打水或是买水的功夫。 他取了今年入秋收来的皂角,开始搓洗并不多的衣裳。 盆里的,都是童嘉放的。而若是要去外面的河边浣洗,她会自己去,留在屋里就说明是宋成可以洗的。 洗着洗着,宋成忽地摸到块儿滑腻的绸布。 他心头莫名一荡。 这是东家的绸兜... 从前,他从来都洗不到这个,而如今东家显然对他已经毫不避嫌了。 也是,两人什么都做了,东家也把第一次交给了他,还有什么好避的? ... ... 入夜。 新晒的被褥还透着霜雪的味儿,严严实实的包裹里却是贴近的两人在同调动着。 漆黑的世界,素白的人儿固然苍白。 可鼻音的轻哼,相贴的温暖,却让苍白的世界变得多彩。 许久... 平日里可谓是“虎娘们”的东家软在瞎子少年怀里,抬指点了点他额头,疲惫地笑道:“好人,你真会疼娘子。” 宋成也喘着气,这身体的素质太差了。 东家好似感到了他的状况,轻轻搂着他道:“下次快点吧。” 宋成道:“我累不死。” 东家鹅鹅地笑了起来:“嘴硬。” 宋成不服。 许久... 宋成重喘着气,他累坏了。 “这几日村子里有发生什么事吗?” “村子里倒没有,村子外倒是有一点。” “咋了?” “不是雪开始化了嘛,村子到县城的路也算是勉强通了。 按理说,县城卖米的该来了,但却没有。 今儿傍晚,我去外面走了走,听人说那卖米的好似遇到了盗贼。” “盗贼?” 宋成猛然一凛。 不说别的,若有盗贼入了村,杀到回春堂,他和童嘉绝对挡不住。 就算配了武器,他的实力也就是1,童嘉也就是2。 到时候,他是死定了,童嘉则保不准会被抓进寨子,下场...可以想象。 童嘉感到了他身体的紧绷,道:“放心吧,村子里还有些小伙子,抓上镰刀钉耙,盗贼也不敢轻易入村。 何况村长也警惕了,今晚就已经开始组织人守夜了。 村里家家户户出粮食给守夜人,所以还有不少人去抢着守呢。” 说着,她又道:“就算真进村了,老娘抄把镰刀保护你呀。” 宋成无语道:“老娘......东家,你什么时候......” 说完,他感到靠在自己肩上的脸颊有点发烫。 旋即童嘉又撒娇般地打了他一下,理直气壮地道:“能照顾你的女人,总比需要你照顾的女人好吧?” ... ... 次日,晨... 一行信息闪出。 【您与童嘉度过了幸福的一晚,获得空余点数6点】。 幸福的一晚? 宋成想了想,昨晚和之前确实有些区别。 没什么犹豫,他直接把6点加到了“宝塔观想法”上。 “宝塔观想法”进度则从“未入门(1/2)”迅速跳过了入门,提升到了“小成(1/8)”。 玄奇感觉涌上心头。 额外的经历于脑中闪过,并改造了他躯体的每一寸。 那一日,他疲惫之余的出神,无意变成了冥想。 宁神专注,摒弃一切杂念,好似静坐在空无一物的虚空之中。 虚空里,慢慢升起了一座宝塔。 塔高九层,就好似他前世一些旅游景点的塔再加上自己的想象构造而成的。 他循塔而上,步步登阶。 当他踏上第一阶的时候,“宝塔观想法”入门。 他拾阶而上,走到塔顶,只觉全身处于一种奇异至极的状态,好像他的身体消失了,他...只剩下在塔顶的那一团念头。 他从九重高塔上,探首而出,往外看去,外面一切模模糊糊。 白日时,只见一片光焰的浩渺海洋,好似地狱熔炉,岩浆翻滚,怒潮如汞,他知道...只要跳出塔,那就死定了。 入夜后,光焰消失,模糊的画景变得清晰起来,他水墨的世界里第一次多了颜色。 瓦是黑的,墙是白的,但却不是瞎子世界里的那种纯黑苍白,而是更有质感的色泽。 泥土是黄的,长青树是绿的,月光里照出山山水水,一切...皆有颜色。 他看清了那些颜色,也感到了外面的平静,心中欢喜。 一个风和日丽的夜晚,他从塔顶纵身一跃,一种解脱羽化的感觉生出,他低头一看,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正盘膝坐在原地。 那是一具秀气的俊皮囊,而那皮囊似是失去了力量支撑,头颅然点下,双手发软,躯体往一边歪倒,如是忽然猝死一般。 同时,一股尖锐的冰冷感袭来。 他下意识地钻回自己身体,如此...才好似从“冰河”里回到了“暖炕”中。 可这“暖炕”并不够暖,他依然很冷。 从里到外的冷。 显然,他躯体能够提供的“暖气”太少了。 因此,他缓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而在他跳出九重塔时,“宝塔观想法”小成。 宋成睁开眼。 之所以是这过程...他懂。 “宝塔观想法”是黄级丁品的技能,可他却是个没练功法的普通人。 简单点说,这就是“没到那境界,却要去施展那境界的功夫”。 ‘功法。’ 宋成握了握拳。 他需要功法。 6.恐怖的征兆 宋成瞥了一眼自己的实力数据。 依然是0~0。 他将视线投向面板上的“劈柴斧法”。 斧法乃是技能,如果基础力量没有提升,那就算是斧法强行提升到圆满,也是毫无用处,这一点,他在之前进行《无间地狱》游戏时早就试过了。 而想要提升力量... 宋成忽地抓到了重点。 ‘先不管功法是什么,只要变强壮,力量就会提升吧?’ 他迅速起身,抓着硬木杖,“哚哚”敲击,往前厅走去。 今儿天好,回春堂自然不可能关着门。 药还够用,再加上有盗贼的传闻,东家就没再上山采药。 随着硬木杖敲击扩散出的声波涟漪,素白的线条在水墨的世界铺开,形成了路径。 宋成绕过屏风,来到前厅,对着药柜后那素白线条构织的娇小人儿道:“娘子,有没有调理身体的药物,我想变强壮一点。” 童嘉闻言,先是一愣,旋即抬手掩唇,压着笑意道:“你没病,调理什么身体?” 旋即又道:“家里还有腊肉,等药铺关门了,我去弄给你吃。” 众所周知,想要壮,得先胖。 这就绕不开吃肉了。 童嘉的回答已经给了宋成答案。 宋成也在“修炼记忆”中看过自己这皮囊的模样。 秀气,瘦削,可也不是有病的样子。 药物调理,这路子走不通。 吃肉,得要钱。 回春堂本来有些钱,却在上一次征兵征粮时被“征”走了不少,现在剩下的一点儿都是应急和支撑日常用的,根本就不够他大口吃肉来补身体。 宋成正想着,童东家已经绕了出来,撒娇般地打了他一下,轻声笑道:“要不,今晚不来啦,省得我这个小妖精把你的骨髓都吸光了。” 宋成不甘示弱,问:“吸吗?” 童嘉一愣,“鹅鹅鹅”地笑了起来,口中道:“你真当自己是猛汉啦?” 年轻夫妇正没羞没臊地打情骂俏着,门外忽地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两个妇人走到门前。 宋成看去,两人数据一致。 【实力:0~0】 【好感:60】 “童大夫,童大夫,看病。”其中一个妇人嚷嚷着。 童嘉急忙过去,望闻问切。 一阵儿后... 童嘉道:“菜花嫂,你这是风湿相搏的旧病,近些天又天寒地冻,便寒邪入体,与湿相连。我这堂里刚好有羌活,松节,你可称三包回去,与药酒同饮,连饮三日,当可祛除寒邪。” 那妇人咬咬牙,道:“多少钱?” 童嘉道:“三包三十文。” “三十文?”妇人开始了讨价模式,“太贵了。” 童嘉道:“菜花嫂,我和你说,真不贵。不说别的,就是这药酒,就已经不便宜了。” 另一个妇人道:“我们两人都是一样的毛病,要不,六包,三十文可好?” 三人一阵讨价还价,童嘉咬死六十文。 且不说药酒需要珍贵药物浸泡,便是羌活...那都是她背着竹篓跑山上去采来的,其中艰辛,哪那么便宜了? 那两个妇人哼哼了几声,怒道“不要了”,然后便相互搀着离去。 童嘉追喊道:“诊费还得两文呢!” 两个妇人理都不理,直接走人。 童嘉气愤地跺了跺脚,又娇哼了声,道:“去县子里配这药,这一包再加药酒可得十五文以上呢!” 宋成扭着头,透过墙壁,他看到那俩妇人停在了门外墙角拐处,好感都从60降成了50。 她们未曾离去,好似在商量着什么。 不一会儿,又有一妇人跑回来道:“六包,四十文,不能再多了!” 童嘉道:“连同诊费,六十二文!” 妇人冷哼一声,道了声:“药都烂在铺子里吧!” 说完就走了。 童嘉气的直喘气。 宋成走到她身后,抬手轻轻地为她捏着肩,柔声道:“有什么好气的,不一直这样嘛。” 童嘉靠在他手臂上,叹了口气道:“还是成哥儿好。” 宋成道:“其实,你可以用诉苦的方式和她们说,谁都不容易。” 童嘉道:“呸,我还当你是站我这边的。” 宋成忍不住笑了起来。 得... 这娘子,性烈如火。 ... 当晚。 两人并没欢好,只是连亵衣都褪了,安静地贴附一处,同听着窗外凛冽的冷风。 彼此传来的温度,被那冷风一衬,越显几分暖意,好似深海的豆光,永夜的破晓... 次日... 【您与童嘉度过了和谐的一晚,获得空余点数5点】。 幸福的一晚又变成了和谐的一晚。 宋成早想好了。 他把5点还是加到了“宝塔观想法”上。 其进度也因此变成了“小成(6/8)”。 没有质的飞跃,有的只是那一次次在午夜神魂出窍的实战经验。 这些经验让他对“什么天气能出窍,夜游”、“如果遇到了不妙的情况,该如何应急”、“在外最多夜游多久就必须返回躯体”以及“夜游的长短,对身体会带来什么影响甚至疾病”之类的事儿等有了更多的把握。 纵然在那“加点后的修炼”里,他重伤累累,多次大病,可对现实的他却没有半点影响。 那许多通过强行试炼且多次受伤而得来的经验,直接变成了他的经验。 正想着,前厅又传来童东家炸了的声音。 宋成拄着拐杖,快速上前。 隔着墙壁,帘布,他的视线依然能穿墙落到那两道“好感50”的身影上。 正是昨天那俩妇人。 果然,他靠近后就听到那俩妇人和童东家的争吵。 那好感开始刷刷的往下掉,就宋成这走着的功夫,就已经从50掉到40了。 这是恨屋及乌,恨童东家,连带着回春堂的他都恨上了。 宋成稍稍听了听。 大抵是昨日妇人本觉得无所谓,结果晚上又熬不住,第二天还是要来买药,但童东家分毫不让。 宋成走上前,轻轻拍了拍童嘉肩膀。 “干嘛?!” 虎娘们直接暴怒回头,杀气满满。 自从把自己给了男人后,童嘉的本性开始暴露...她再也不需要维持属于女儿家的矜持了。 宋成一步走到她前面,重重叹了口气,然后礼貌道:“菜花嫂,宝金嫂,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这世道啊,谁都不容易,难...谁都难。” 随后,宋成和两老嫂子开始拉家常,相互诉苦,抱怨。 这两老嫂子一个男人被抓去当了兵,一个儿子被抓了,这自是一肚子苦水。 三人聊了许久,俩老嫂子心气舒爽,越聊越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而俩老嫂子的好感也从原本的40慢慢回升,很快变成了好感80。 宋成知道,这还有他皮囊的功劳。 秀气,瘦削的少年郎,确实是个加分项。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菜花嫂道:“罢了罢了,就当是看在成哥儿的面子上,三十文便三十文吧,大家都不容易。” 宝金嫂也跟着给了。 两妇人抓着药离去。 童嘉气道:“诊费还是没给!” 宋成忍不住笑了起来。 娘子,还真是可爱。 童嘉凶巴巴道:“你笑什么?” 宋成道:“我爱娘子。” 童嘉脸顿时红了,见左右没人,跑过去亲了一下宋成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呢。” 宋成道:“我......” 话音没说出口,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双目眼皮掀开,露出浑浊白玉般的眸子,直勾勾盯着黄泥路的路口。 在他眼中,一抹恐怖的血红雾气正在掠过。 雾气游离诡变,好似还未完整,正在组合。 这雾气的血红在瞎子漆黑的世界里格外瘆人。 他忽地手脚发凉,如坠冰窟。紧接着,一股来自对《无间地狱》这游戏的理解本能,让他匆忙错过头。 “看什么?”童嘉问。 她跟着看去,黄泥路路口是一片农田,枯木撑着袋子在哗啦啦作响,一棵灰色的老树正矗立不动,投下阴冷的影子。 其余,什么都没有。 宋成深吸一口气,再用余光扫去,那血红消失了。 ‘看错了么?’ 宋成又急忙看向面板。 面板最下方,那一行灰色如铁的“【禁忌:未解锁】”,不知何时已经产生了崩裂,好似有什么诡物在隆起,在破出,继而要彻底爬到这个世间。 前世,宋成曾经逛过《无间地狱》的玩家论坛。 不少人总结了规则,五花八门。 可公认的,却有一条。 禁忌...好比一段程序。它的产生是“编程”,它的附体是“装载”,它的触发是“运行”。一旦运行,恐怖必将降临。 如果不想卷入禁忌,最好...别用任何感官去接触禁忌,不要看它,不要听它,不要知道它。 不要,绝不要! 7.云娥 宋成记得,《无间地狱》玩家论坛里,禁忌的降临分为三步:编程,装载,运行。 其中最具备不定性的就是“运行”,亦即禁忌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杀人。 而最确定的...则是“编程”。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编程细节”,但论坛里列出了两个“编程”的必要条件。 其一,怨恨,痛苦等强烈的精神变化。 凡有禁忌产生,必然曾发生过大量的或是过于尖锐的不公,咒怨。 其二,人少之地。 《无间地狱》的世界观一向神秘且广阔,游戏公司的打算是:通过版本更新一步步解密无间地狱的世界观。 结果吧,第一次版本更新后,《无间地狱》就被封了,那游戏公司也没了,官方解释是,游戏公司的人赚了一大笔,都飞出国了。 可在这之前,论坛上却有不少人脑洞大开,讨论过《无间地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而其中认可率最高的则是:《无间地狱》自然就是地狱,这是一个充斥着亡者阴气的世界,若是某一处活人多了,那足够的人气能够在阴气世界里撑开一片生机,此谓...填阴。 而若是没有人了,那便是彻底的阴气世界。 阴气世界是编程系统,强烈的精神变化是程序代码... 当程序代码敲完,当量变形成质变,那么...小程序就会诞生。 “编程”就完成了。 而《无间地狱》中,禁忌的所有信息都是以“血红色”来描述的。 就算是隔着屏幕取浏览那些信息,也会看到字体的张牙舞爪,鲜血流淌。 穿越前的宋成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些字是被人编辑过的,作用就是烘托气氛嘛”,可刚刚,他却在瞎子的黑暗世界里看到了那熟悉的血红。 他匆匆扫了眼面板最底部的“【禁忌:未解锁】”。 他呼吸有些快,张口欲言,却发现口干舌燥,便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道:“娘子,我们能搬家么?” 童嘉道:“这地儿生意是不好,而且这些村民总是讨价还价。 但,搬家这事儿不容易。 之前爹还在的时候曾经了解过。 如今大商皇朝实行保甲制,村子以上,自县城起,都如此实行了。 十户为一甲,设甲长; 十甲为一保,设保长。 如果保甲内的住户出了事儿,其他居民都得跟着倒霉。 别说入个好点的甲了,便是入普通的甲都不容易,而且这还涉及到我们户籍的调动,涉及到村正的放人。 之前,爹曾经想过给村正送些银子,可现在...咱家哪儿还有银子?” 宋成想了想道:“若有天灾人祸,那县城会自动接纳村人吧?” 童嘉道:“那就是安顿难民了...怎么安顿,安顿到哪儿,都是老爷们说了算。再说了,哪儿来天灾人祸?” 宋成忽地双手抓紧她肩膀。 “干嘛?”童嘉一愣。 宋成正色道:“娘子,你信不信我能看到脏东西?” 空气陡然沉寂下来。 童嘉正要说话,外面忽地又传来声音:“童大夫,看病...” 宋成侧头。 乡村的冷风在外勾勒出个素白线条的女人。 【实力:0~0】 【好感:80】 而这声音... 宋成从前身记忆里知道乃是村子里一个叫云娥的妇人,年龄不过二十三四,乃是从府城来的女人。当时成婚还颇为轰动,家家户户都赶着去看府城的娘子生的什么模样,结果...端的是细皮嫩肉,花容月貌。 府城的娘子之所以肯离了娘家,嫁到村子来,也是因为她男人的缘故。 她男人习武,身材魁梧,相貌堂堂,村子里的人任谁见了都得夸一句“真是咱塘河村的门面人物”。而就在今年年初军队拉壮丁的时候,她男人自是也去了,之后还有家书回来,据说在军中混得不错,已经当了个将军的贴身亲兵。云娥开心,越发对家中婆婆孝顺。 可是,不久之前,军队战败,她男人战死的消息传了回来。 很显然,这也是个可怜人啊。 “云姑娘啊,来坐。” 童嘉挺喜欢云娥的。 云娥满脸忧愁地走入,然后道:“童大夫,我婆婆病了,病的很厉害,前几日还好好的,也能吃饭。可今天却忽地连床也起不了,只是念叨着勇郎的名字。” 勇郎,就是她的夫君。 而提到“勇郎”时,她更是泪水直流,淌到细皮嫩肉的脸上,越显几分梨花带雨的娇柔。 童嘉急忙起身,道:“行,我收拾一下,这就随你去。” 她寻了小包,将几样出诊常用的小东西放好,然后叮嘱了声:“成哥儿,看好屋子。” 宋成点点头。 童嘉和云娥匆匆远去。 待近傍晚时分,她才又回来了一趟,称了五包药,又灌了一葫芦药酒,又帮着送了过去。 再回来时,天已经快黑了。 宋成关上大门。 村子里,天一黑,医馆自就打烊。 暗沉的血色余晖从油纸窗落入,在弥漫着药味儿的屋内落下氤氲的光。 童嘉拈出一粒碎银子在夕阳里晃呀晃,然后又一把抓紧,小心地收到了钱盒子里,然后道:“云娥家还是有钱的。” “多少钱?” “没还价,给了两钱银子!”童嘉笑开了花。 两钱即两百文。 宋成眉头蹙了蹙。 童嘉道:“咋了?” 宋成道:“你说...云娥平日里是不是都这么不还价?” 童嘉道:“咋啦咋啦,不还价到你嘴里还成缺点啦? 大家都不容易,我报的也都是实诚价,药也童叟无欺,怎么人家需要还价啦?” 宋成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这种事儿纯属他瞎操心。 ... 入夜。 许是昨日的蓄锐养精,许是今日开张赚了铜板儿,两人都格外猛烈... 榻四脚不是落在地板上的,而是相对平坦、却还是有些坑洼的泥土地,泥味儿混杂着窗缝儿钻入的冷风,以及那“吱嘎吱嘎”的声响,如在给“丹炉”扇风,如是炉中火焰在烧。 火烧得越发炽热。 许久... 猛烈陡然平息。 宋成累坏了。 童嘉许是感到窗隙漏风厉害,便光着两条腿,在黑暗里搭着绣花履,取了竹篓挡在窗前,然后又快速跑回,“哧”一下缩入被褥,两条腿冰冷冷的,贴到了宋成身上。 童嘉托腮笑道:“搬家就暂时不想了吧,等娘子我多赚了银子,买些肉给你补补。” 宋成无语。 童嘉又道:“白天你说的你能看到脏东西,真哒?” 宋成点点头。 童嘉问:“什么样?在哪儿?” 宋成道:“我看不到样子,但能感到那股阴冷气息,它还没形成,就在门外往西的那棵老树边上...所以我才说搬家。” 童嘉知道自家男人瘦弱胆小,疑神疑鬼也正常,于是安慰道:“放心吧,你娘子我呀在山里跑进跑出,如果要遇到脏东西早遇到了。 我听人家说,这脏东西专挑身体弱的下手。 有你娘子在,这家里人气旺的很,没事的。” 说着,她嘻嘻笑着捏了捏拳头。 宋成也不再多言。 其实,若是旁人对他说门外有个脏东西,他也不信。 如今童嘉肯听他说,甚至产生了搬家的念头就已经很把他当回事了。 这年头,大家都是求稳的,只要没有血淋淋的事、活不下去的事在眼前发生,那大抵都不会想背井离乡,更不想让自己的生活产生变化。 乱世里,每一个变化,都带着极大风险。 有许多人甚至一辈子都不会走出自己所在的村子。 宋成扫了扫“宝塔观想法”的进度。 他只能期待赶紧提升,好让他跳出这躯壳,去看看这村子究竟是什么情况,周边又到底安不安全。 8.行凶 【您与童嘉度过了幸福的一晚,获得空余点数6点】。 天蒙蒙亮,宋成扫了眼信息。 身侧小娘子则搓着手,喊着“好冷好冷”,然后从塌边的木桌上取了亵裤放入被褥中穿了起来。再一会儿则是起身,套上粗布袜子,穿好衣裤,在铜镜前照了照,一边梳理着长发,一边道:“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成哥儿记得把药架上的药都拿到院儿里晒一晒。” “好。” 宋成明显体力还未恢复,双腿有些软,尤其是大腿内侧。 他实力比小娘子弱,刚开始还有一股冲劲,这几日下来,竟被东家小娘子给碾压了。 童嘉喃喃着道:“希望今日还有人来看病吧...大雪刚过,被寒邪入体的可不少呢。” 吱嘎... 门扉开了。 东家小娘子跑出门煮早膳去了。 门外的泥道穿过村中守夜之人归家的声音,这两日盗贼并没有出现,这让之前“米粮商人被劫的阴影”稍稍消退。 一会儿,当宋成也起身时,热腾腾的汤饼已经上桌了。 汤饼有两碗。 东家小娘子推了推碗,道:“你吃这碗。” 宋成嗅了嗅。 被推来的这碗有肉味儿,面汤里洒了腊肉丁。而东家小娘子那碗却没有。 “先将就着吃,等县城里卖米粮的商人再来了,我去称点肉。” “谢了,娘子。”宋成道。 东家小娘子轻轻笑了一声,道:“你太瘦啦,本来就该补补。” 在她看来,宋成太弱了,比手无缚鸡之力就好了那么一丁点儿,若是真有匪贼入村需要逃难,怕不是她要背着宋成往外狂奔。 宋成还是个小瞎子,这辈子怕是不会有什么本事,那就养壮点好啦。 ... 白天,童嘉坐堂去了。 宋成在后院晾晒草药,用积存的雪水浣洗衣物,然后又劈柴火,扫地... 一阵儿忙碌下来,他稍作休息,扫向面板上的“宝塔观想法(黄级丁品)(小成(6/8))” ‘加点。’ 6点投入。 《宝塔观想法》的进度迅速爬过小成,变成了“大成(4/16)”。 玄奇感觉涌出。 他经过长期的夜游,终于更进一步,他对神魂出窍的掌控更为精深了。 他如一个在常年风暴的汪洋上捕鱼的渔夫,知道了什么样的天气能够“神魂出窍”,也知道该如何平安地“返回躯壳”,并使得躯壳不会受伤。 纵然,他的身体素质还无法匹配这技能,但他已经能够通过压缩夜游时间的方法而让身体损耗降到最低。 ‘能夜游了。’ 宋成睁开眼。 天还亮着,但他已经开始期待晚上。 ... ... 入夜。 童嘉忙了一天也累坏了,躺床上和宋成什么也没做,只是靠着自己男人说了会儿诸如“今天来了四个病人,都和菜花嫂、宝金嫂一样的风邪入体”、“若是明日后日还有这许多人来看病,我还得去山里采药”之类的话。 说着说着,她便睡着了。 宋成往边上稍稍挪了挪,从原本的靠着东家小娘子变成了各睡一边。 这倒不是嫌弃,而是《宝塔观想法》大成后,他很清楚地知道“一旦神魂出窍,躯壳会进入一种类似死了的状态”,全身会开始发冷,若是靠着东家小娘子,怕是会将其冻醒,然后...把她吓到。 分开睡后,他稍等了会儿,确定东家小娘子睡得很熟了,他才闭上眼。 观想中,九重高楼虚空现。 少年神魂步步登阶,待至九重,一跃而出。 神魂破体! 这是他在现实中的第一次。 他看见自己,那皮囊果然和修炼中一般:秀气,瘦弱。 他又看到了睡在他身边的东家小娘子。 东家小娘子只裹了绸兜,两根月白的丝带挂在脖间,那脖颈雪白堆腻,那脸颊娇美且安静,水墨般的青丝铺散着,彷如一朵开在夜色里的白梅。 这比他瞎子视界里那苍白的素描人儿不知美了多少倍。 想到每日就是这么个小娇娘与他打情骂俏,由他插花弄玉,与他过着日子,宋成只觉心都酥了。 他是长生不老,可是...他还没时间去想长生的事。 如今,他只想和东家小娘子好好儿把日子过下去。 谁都不要死! 活下去! 出窍的阴魂开始飘离躯体,从一侧的窗户缝隙里钻出,飘到野外,冰冷的风好似霜雪长河的浪花涌来。 宋成稍一感知,做出了判断。 ‘半炷香时间必须返回,否则...明日我会大病一场。’ 既然确定了,宋成便迅速飘了起来,开始巡查。 阴魂状态比肉身快了许多,好似风一般。 而数据观察完全可以通过“视线穿墙”直接完成。 宋成路过一个个屋舍,扫着屋舍中的人。 他要先看看这村子里有没有对他家怀有恶感的。 一小会儿后,他已把村子逛了大半。 村人之中,实力“1~1”的很少,大多都是“0~0”。 这也不奇怪,壮丁都被拉走了嘛。 至于好感度,则大多在50~70之间浮动。 这个范围应该属于正常值了,50就是不太喜欢,70就是印象还可以。 宋成眼见时间要到,便准备返回,毕竟今日只是牛刀小试。 忽地,他愣了愣,一堵墙后,三道数据引起他的注意。 其中两道很正常,实力“0~0”。 可第三道的实力竟是“3~4”!! 这在塘河村已经无敌了,好吧? 而更让宋成悚然的是,那实力“3~4”的存在,对他的好感度竟然只有40! 他宋成基本就和个娘们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从不离开回春堂,对人也是和和气气,什么时候得罪的人? 怎么会得罪人? 不! 不只是针对他,而是针对着他和东家小娘子。 宋成正色扫了眼那屋子。 是云娥家的。 他神色动了动,飘到云娥家后门,从门缝里如一张透明扁平的纸穿了进去,然后迅速往里看去。 却见个生的矮小的少年正跨在床榻上,骑着云娥,在疯狂羞辱。 云娥满脸是泪,却捂着嘴,似乎是怕惊到隔壁的婆婆。 而云娥的脖子上则是正架着一把匕首。 那匕首想是非常锋利,纵只有月华从纸窗透入,却依然闪着寒光。 宋成认出了矮小少年。 这是丁家三兄弟中的老大——丁思屿。 前些日子来他家问他有没有摔死的,则是他的二弟丁思岩。 陡然,那丁思屿玩的兴起,将云娥彻底压下,将匕首放到桌边。 他的实力数据一瞬间变回了“1~2”。 宋成看着这禽兽的一幕,既是痛恨,又是后怕。 他是知道的,云娥的婆婆生了大病,卧床不起,而云娥这几日为了给婆婆治病,又是花钱买药,又是去别家买吃的... 这固然行了孝道,却也被有心之人盯上了。 他怀疑那丁思岩十有八九也来过云娥家,当过斥候,故而才有了如今这一幕。 这大半夜的,若是屋里有两个人在,丁思屿除非真的行凶,否则便讨不了好。 若那一日... 那一日,他真的伤重卧榻。 那如今,被这丁思屿羞辱的,会不会就是东家小娘子?! 阴魂无法触碰实物。 宋成只觉气流如冰河,四处涌来,他灵魂都快被冻僵。 他已经在外太久了。 宋成固然同情云娥,可也管不了,只得匆匆转身,快速返回,直到钻入躯壳,才感到了一点暖意。 他瑟瑟发抖地钻在被褥里,好似才从冬日的冰窟窿里捞出来一般。 9.床头藏不住事 说时迟,那时快。 宋成神魂出窍在外转转悠悠,看了许多黑夜里的光景,实则只夜游了半炷香时间。 床榻上,东家小娘子在睡梦里扭了扭娇躯,似是没触碰到自家男人,又下意识地往两边摸索了下。 在小足足趾碰到了宋成小腿肚子后,东家小娘子梦游般地翻了个身,从后靠了过去。 哪怕她身后有足足半张床的距离,她却还是固执地、本能地要挤来宋成这边。 结果吧,这一靠,小娘子只觉靠到了一块大冰坨子,于是从梦里睁了眼,迷糊里又探手摸了摸宋成身子,这一下是完全冻醒了。 她猛然睁眼,彻底意识到自家男人身子凉了。 童嘉骇地赶紧去摸他脉搏,又是探他呼吸。 “活着。” 宋成道了声。 东家小娘子急道:“你怎么回事儿啊? 躺的好好的...出去了还是咋滴? 不对,你要出门,我能不知道?” 宋成道:“我若说我会神魂出窍,娘子信是不信。” 东家小娘子身子娇小,却像一团儿暖暖的火炉,整个儿翻坐到了少年身上,然后匍匐到他怀里,道:“抱着我取暖。” 宋成抱紧,如抱住了一束阳光。 东家小娘子冻得龇牙咧嘴,却不吭声说冷,只也缠紧少年,把手往他冷的地方送,为他取暖,口中道:“少做点儿梦吧,我俩谁不知道谁,前几日你说能看到脏东西我就服了,今天又说能神魂出窍,你还有完没完。你是撞了邪,还是得了癔症?” 宋成想了想,决定不瞒童嘉。 穿越,面板,长生这一类事儿,他固然不准备说,一来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二来童嘉也接受不了。但夜游,见鬼,就没什么好隐瞒了。 这乱世,他和东家小娘子相依为命。 小娘子又对他有情有义。 “自己一直变强,却把枕边人当傻子,不让她知道一丁半点有关自己的东西,然后就默默看着她当个小丑”,这种事,他做不到。 于是,宋成道:“等我身子暖了,咱们试试。” 童嘉好笑道:“试什么呀?” 宋成道:“你取一张纸,写点字,然后悄悄放在屋外。我会神魂出窍去看你写了什么字,再返回告诉你。” 数息时间的神魂出窍,只要不是在极度恶劣的天气里,对宋成来说还是很容易的。 童嘉道:“那好!你若是猜错了,那今后不许再胡思乱想,不许再说什么能看到脏东西,能神魂出窍。好好过日子!” 宋成道:“一言为定。” 童嘉无语地叹了口气。 她身子暖,到处都热乎着,如今匀了不少温度给宋成,再加上宋成本身对夜游时间也有很精准的把控,一会后,宋成身子也就跟着有了点暖意。 东家小娘子也感到了,于是也不管天黑,这翻下宋成身子,窸窸窣窣地出被,待到床沿,小足又轻轻踢了踢宋成的大腿,凶巴巴地道:“睡得好好的,被你弄醒了,这下也睡不着了!要试就现在试好了!” 宋成道:“行。” 东家小娘子快速裹了衣袄,取了纸笔,跑到屋外“刷刷”两笔,画了只大乌龟,又在乌龟壳上写了两个字“宋成”。 做完这些,她捡了块小石子,将画压在泥土地里,然后迅速返回,坐到榻边,轻轻打了打宋成,道:“喂,写好了。 我给你个提示,我写了一句诗,是你知道的那首诗。 但那首诗有八段儿,你猜猜我写的哪一段。” 宋成搜了搜记忆。 前身记忆里,他被回春堂收留后,曾经跟着学过一些启蒙的字,也认了点简单的计数。 他并不会写,只是跟着童嘉一起随老大夫学习,如此抓药才不会出错。 而唯一例外的是,有一次老大夫治了个秀才,那秀才作为感谢,将他写的一首诗相赠。 他和童嘉就顺道学了。 宋成感知了下身体状态。 体暖,可出窍。 于是闭目,观想九重宝塔,神魂飞速出窍,如一阵风直扑门扉。 从门缝挤出后,便看到了外面被小石子压的那张画纸。 他毫不停留,迅速返回。 往来不过数息。 童嘉本来看到宋成没了呼吸,惊骇地坐在原地,可转瞬那气又上来了,更是惊疑不定。 宋成笑道:“你没写诗,而是画了个乌龟,龟壳上写着童嘉两个字。” 他认得字不多,但自己的名字都还是认得的。 童嘉下意识地道“呸”了声,可“呸”完了,这才震惊无比地看着他,一双单眼皮的美目瞪地圆滚滚的,似是完全不敢置信,也没能接受这现实。 神魂出窍? 见鬼了! 她在震惊后,第一反应就是跑下床去抄起衣槌,然后又迅速转身,道:“你果然撞邪了!” 宋成叹了口气,回忆了下那首诗,背道:“寒色孤村幕,悲风四野闻。溪深难受雪,山冻不流云。鸥鹭飞难辨,沙汀望莫分。野桥梅几树,并是白纷纷。” 紧接着,他又开始挑只有他和童嘉知道的事儿说。 说完,他道:“那一日我昏迷不醒,许是开了窍,忽地就掌握了这本事。” 童嘉又好一阵儿询问,最终丢开衣槌,又跑到了塌上,道:“那...你就是能看到我的样子咯?” 宋成道:“貌胜天仙!” 童嘉咯咯笑了起来,然后喃喃着不停道:“没想到我男人还有这本事。” 宋成于是凑过去,直接把刚刚“那丁家三兄弟中老大以刀胁迫云娥的事”,以及他对那日“丁家三兄弟中老二来探查”的猜测都说了一遍。 童嘉愣了下,道:“不会吧。那三兄弟都还是孩子,小的才十四,两个大的也才刚十五。” 宋成道:“我看得出来,丁思屿练过武,而且他还有一把好刀。” 童嘉彻底陷入了沉默,忽地也是一阵后怕。 若是那日宋成真就摔得起不了床,那丁思屿会不会半夜闯入她的屋子,用刀架在她脖子上羞辱她? “我们走,叫上大家伙一起看去!”童嘉怒了。 宋成拉了拉她,道:“都这么久了,该做的事早做完了。你这时候出头会被盯上,云娥...她自己会去找村正的。” 这种实力大多是“0~0”的老弱病残村落里,丁思屿那杀才,只要够狠心,有可能会吓得所有人不敢多管闲事。 东家小娘子想了半晌,重重叹了口气,似乎是见识到自家男人有本事了,有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念头升起,于是问:“那你说怎么办?” 宋成道:“村里不是有个铁匠铺么?铁匠虽然被征兵征走了,但家伙都还在,明日我们去买。” 东家小娘子道:“都是破铜烂铁,不少还生锈了。” 宋成道:“我会挑。” 东家小娘子趴在他胸口,托腮看着他,美目闪闪,好似第一次认识他似的,许久道了声:“宋成真没这本事。” 宋成愕然,有种被拆穿的感觉。 东家小娘子继续道:“我听过一些孤魂野鬼附体的事儿,你不会是在宋成死后附过来的吧?” 宋成道:“胡说!” 东家小娘子道:“来了来了来了,宋成不会说这种话,好吧?” 说完,她又轻轻叹了口气,道:“但你又知道所有我和宋成的事......而且,若你真是在宋成昏倒时附体的。 那睡了我的人便是你了。” 宋成苦笑道:“东家,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那孤魂野鬼要附体我,结果却被我吸收了呢?然后我吸收了他的记忆,才有了这些变化。” 童嘉眨巴着眼,芳心很乱。 宋成开始说土味情话。 慢慢的,被褥里,年轻的夫妻俩又欢好了起来。 床头藏不住事儿,朝夕相处的人哪那么好瞒? 可无论如何,两人已是同舟共济,相依为命。 一阵翻云覆雨后,童嘉也算是认了。 而且吧,自家男人明显是加强版宋成,也挺好。 10.外人易欺,好刀难磨 【您与童嘉的了解进一步加深,您与童嘉度过了幸福的一晚,获得空余点数7点】。 在坦诚后,收获的点数居然又增加了! 宋成心情颇好。 此时,晨光穿过油纸窗,又是个晴天。 童嘉起身,坐在床沿边扭衣衫扣子,去遮蔽那胸颈处的雪肉,边问道:“成哥儿,你身体里那孤魂野鬼生前是做什么的呀? 怎么还想着练功? 瞎子能练的成吗?” 一晚上的功夫,童嘉也想通了,加强版的成哥儿才是她男人,毕竟...她就是成哥儿醒来后,才上榻和他好的。而且这几天相处下来,都挺好挺正常的。 宋成道:“那孤魂野鬼的记忆挺模糊的,不过我感觉应该是某个帮派的普通弟子吧,只是记不得自家法门了,可若是拿到功法,应该能凭着感觉快速入门。” “普通弟子...还帮派的。”童嘉点点头,道,“明白啦!” 昨晚,夫妻俩坦白后,宋成也再无隐瞒地直接提出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功法! 他需要功法! 此时,见童嘉若有所思的样儿,宋成又问:“你知道哪儿有?” 童嘉笑道:“你早说不就是了吗?云娥家有呢。” 宋成一愣。 童嘉道:“在云娥脑子里,她那相公练的武就是云娥背给他听的。昨晚她既然遭了难,我们赶紧去看看。” 宋成也急忙起身,忍着发软的双腿和酸胀的胳膊,快速穿起衣裤,然后又把劈柴的斧子别在腰间,扫了一眼自身实力。 1~1。 斧子,为他提供了1的实力。 在他的劝说下,童嘉也背着竹篓,抄起镰刀,装作采药的模样,实力从“1~1”变成了“2~2”。 宋成扫了一眼既是东家,又是娘子,还是战友的童嘉,道:“先去云娥家看看能不能帮忙,然后再去铁匠家搞兵器。” 童嘉握紧镰刀。 宋成道:“娘子,咱不是去拼命,一会儿你跟在我后面吧。” 若是过去,童嘉肯定一口否决,但想起如今宋成体内还融着个“普通帮派弟子”的记忆,便点了点头。 不说别的,“帮派”这两个字就让她感觉很是高大上。 这“普通帮派弟子”六个字就让她下意识地感到很靠谱。 “刀尖上舔过血不?” 东家小娘子又悄悄问了句。 宋成道:“忘了。” 东家小娘子抓着镰刀,舞了个刀花,自觉有几分江湖侠侣的感觉。 她居然成了个“普通帮派弟子”的娘子,这感觉也挺新奇的。 ... ... 夫妻俩抓着兵器,就往云娥家慢慢去了。 远远儿,就有嘈杂。 “我劫色?明明是云娥嫂你勾引我的嘛!你还担心老太太在隔壁发现你和我好,所以特意等到三天更才来给我开门!”丁思屿的声音。 “你胡说!”这是云娥的声音。 “云娥嫂,那...谁给我开的门? 你不开门,我怎么进来? 大家说对不对?” “是啊,我大哥不会说谎,我可以给他作证。”丁思岩的声音。 “云娥嫂,你与我家大哥眉目传情传的可欢了,怎么现在不认了?是不是被老太太抓到,所以才想攀咬我家大哥啊?”丁家三兄弟里那十四岁的老三丁思谷也说话了。 云娥道:“你们胡说!胡说!!” 她披头散发,满脸是泪。 面对着众人的围观,她六神无主,身心都已走到即将崩溃的阶段。 至于后门的门怎么开了,她也不知道。 她觉得每个人都不相信她。 她昨日受尽羞辱,甚至还被劫了钱财,今日却被倒打一耙。 人群之前,有个老者正冷冷看着这一幕。 这老者正是塘河村的村正丁山明。 丁山明道:“云娥,你说说清楚。思屿,思岩,思谷三个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娘死的早,父亲又战死沙场...你说你都二十四五,都是嫁过人的人了,这三个孩子怎么会看上你呢?” 村正这话一出,云娥呆若木鸡。 她手脚冰冷,忽地想起自己根本就是个外人... 她不是这村儿的根。 就在这时,一个腋下夹着根拐杖的男人走了出来,道:“云娥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都不知道吗? 云娥生的漂亮,怎么就不能让那丁思屿看上了?” 众人看去,丁思屿皱了皱眉,道:“陈瘸子,关你什么事?你是不是也是云娥的姘头啊?” 来人名陈瘸子,乃是村中的一个单身汉,至于那腿据说是在县城里和一户老爷家闹然后被打断的。 为啥闹? 好像是打抱不平。 不过,村人也不怎么确定,毕竟县里官府给下来的消息是:陈瘸子抢劫,那老爷慈悲就只打断了他一条腿。 丁思谷眼珠子咕噜噜转着,忽道:“漂亮的寡妇,可不就是骚狐狸么?到处勾引男人的。” 这话一说,不少年轻女人居然跟着起哄。 从前云娥嫁入村里时,她们就看着云娥不顺眼,再偶然看到自家男人时不时偷瞥那云娥的腰肢、臀儿,更是觉得云娥是个骚狐狸。 丁思谷这话简直说到她们心眼里去了。 于是一个个说叨起来。 “丁家三郎说的对。” “打扮这么漂亮,可不就是骚狐狸么?” “你不勾引男人,男人怎么会想睡你?” “丁家大郎还是个孩子,都是你这骚狐狸害的!” 话里话外,围攻着那远嫁而来的女人。 陈瘸子吼道:“胡说!胡说!” 可没人理他。 忽地,门后传来一声“嘭”响,云娥匆忙转身回屋,门一开,却见家中婆婆晕倒在地,双手捂着胸口,满脸痛苦。 丁思谷道:“瞧瞧,瞧瞧!你不仅勾引男人,你还气死了你家婆婆!” 陈瘸子单腿立着,举起拐杖,怒道:“小兔崽子,你真缺德啊!” 一旁围观的人见老太太晕倒了,也急忙不说了。 不少人开始散开。 还有人则是急忙道:“快去找童大夫。” 村正虽然言辞偏颇,有些拉偏架,但见到有人晕倒,也是急忙扫了一眼丁家三兄弟,道:“别说了,回家!” 丁思屿道:“听伯父的!” 说罢,三个少年转身就走了。 云娥再后道:“钱!你还抢了钱!把钱还回来!” 丁思屿转头,邪笑道:“云娥嫂,昨日你给我给的爽快,今日不想就要回去了。算了,看你可怜,不要了。” 说着,他抓起一把铜板儿撒了出去。 铜板叮叮当当落地,滚的到处都是,约莫三四十枚。 云娥道:“你拿了我家十二两六钱银子!” 丁思谷道:“云娥嫂,你怎么还讹人呢?” 说完,三兄弟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娥在后尖叫着。 陈瘸子看到这一幕,心里大致猜到了真相,便拄着拐杖匆匆走了过去,喊着:“有本事让搜一搜!你家根本没十二两六钱银子。若有,那就是云娥的!” 然而,三兄弟根本不理他。 丁思谷转身做着鬼脸,笑喊着:“姘头,姘头,姘头!” 云娥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童大夫!” “快去找童大夫!” 另一边有人在叫。 宋成本来打算有不少人支持云娥后,他和童嘉再撑上去锦上添花的,此时没想到云娥竟是如此不受待见。 童嘉道:“在的在的。” 说完,她把竹篓一放,上前就去看晕倒的老太太。 ... ... 童嘉忙里忙外许久,又把老太太带到了回春堂,施展她平日里极少施展的“针灸之术”,如此...那老太太才悠悠转醒。 可老太太醒了却也不说话。 一旁,云娥呆呆地坐着。 没了男人,昨晚又受了那么大刺激,羞辱,而今天不仅没能讨回公道,反倒是受了冤枉。她已经崩溃了,此时双目圆瞪,眼圈儿发红。 老太太颤抖着怒斥道:“你个不要脸的,咳咳咳,你还待着做...什么?” 童嘉道:“石婆婆,你别动气!我看云娥姐不是这样的人。” 说着,她又开始尽力劝说。 她是知道真相的,于是把这几日云娥请她看病时“对石婆婆的担心”添油加醋,翻来覆去地说。 说着说着,老太太道:“童大夫,那依你看,真就是丁家那三娃子趁夜来了我家?!” 童嘉道:“当务之急呀,是您养好身体。 公道自在人心,村正刚开始可能是会偏袒自己人,但他也不是不讲理的...陈瘸子不是去丁家看去了吗? 婆婆你休息,我们叫些人陪着云娥姐去看看就是了。” 云娥本是崩溃的神色稍有缓和,抬头看向童嘉,道了声:“谢谢你,童大夫。” ... ... 童嘉在诊病时,宋成则是拄着拐杖来到了铁匠铺。 如今那铁匠铺的炉火早不知熄了多久了,除了几把品相还好的菜刀放在木桌上供卖,其余那生了锈的物件儿全堆成一堆,散在墙角。 “这边儿的是三十文一把。” “这边大点的都是六十文。” 铁匠铺里,一个女人抓了根木棍随意敲出声音,然后便不管了。 至于价格,都是按着斤两分的。 轻的就三十文,重的六十文。 这些烂货早就成堆了,她根本卖不出去。 宋成蹲下,手掌在一把把兵器上抚过,目光则看着自身信息的变化。 不同的兵器能带来不同的力量加成。 他扫着数据。 基本都是1~1。 可以说是个兵器,都能给你1的实力加成。 忽地,他眼前闪过一个数据:2~2。 他摸了摸,那是根细长的铁棍,好似他的硬木杖。 五指抚过,继续扫了一翻,还就只有这一把比较特殊了。 于是宋成抓出那铁棍,道:“嫂子,十五文成不成?” “十五文?太少了吧?”女人扫了一眼,发现是个脏不拉几、根本没人要的细铁棍,语气便也不太坚定。 宋成叹息道:“我家也不容易,那二十文吧。” 女人咬咬牙道:“二十...二十二文,不能再低了。” 宋成也咬咬牙,从怀里把铜板儿一枚一枚排出,数了很久才恋恋不舍地拿出来,道:“嫂子,我是个瞎子,我一枚一枚给你,你数着哈。” 女人道:“行行行,不欺你。” 两人很快结账。 女人叹了声:“看来你家开医馆的也真不容易。” 宋成也道:“谁不是呢?” 说罢,瞎子少年拄着新拐杖,一步一步往回春堂而去。 到家时,童嘉居然出去了。 宋成寻附近邻居问了问,说是一群人连同村正又去了丁家搜银子,已经去了会儿了。 宋成想了想,并没过去,而是来到后院,取了家中磨刀石,坐下,葫芦瓢舀了水,然后抓着那铁棍慢慢磨了起来。 磨了一会儿,宋成忽地意识到什么,他取了个小榔头,开始在铁棍上方轻轻敲打 浮锈簌簌落下。 陡然某种松动声传来。 宋成抓着棍顶一拔。 哧! 一抹满是锈迹的细刀出了鞘。 “原来是刀啊。” 宋成摸了摸那满是“疙瘩”的刀身,把刀鞘丢到一边,专注地磨起细刀来。 随着磨刀,他周身那“2~2”的数据开始变得模糊,好似随时要往上跳一格。 11.夜袭 月色浮动,几枝野梅花在深冬里散着暗香。 瞎子少年的世界却没有颜色,只有水墨和留白。 他见实力数据要上涨,心头越发欢喜,不顾夜色不顾天气,也不顾双臂的酸疼,只是专注地磨刀,再磨刀。 素白线条的刀在黑暗里来回摩动,簌簌落下的锈屑如在水墨里渲开的留白。 宋成越磨越期待。 他太期待变强了。 不为别的,就为能够安稳地活下去。 争霸,称雄,斗狠之类的事儿,他是一点儿都不想做。 前身的规划是“默默守护东家小娘子,看着东家小娘子成亲,而自己做一辈子杂役,然后专心伺候心爱的东家小娘子以及她的夫君”,这规划已经超额完成了。 而宋成的规划则是:往县城,府城,州城,乃至是皇城搬迁。 原因很简单。 这世界十有八九是《无间地狱》的世界观。 “填阴”,乃是这世界观里极其重要的一点。 人少之处,阴气难填。 最先出事儿,最先“末世”的也必然是山林、村落、乱葬岗、战场之类少人的地儿。当第一个禁忌出现,禁地也会随之而来,随着禁地的增多,县子会沦陷,然后则是府城,州城... 最后,才会轮到人气最重的皇城。 当然,这是从理论上来说。如今乱世...鬼知道中间会不会还有改朝换代,抑或其余变数。 宋成打算随波逐流,打算搬往繁华的大都城,以此来避开禁忌的“初震”。 可是... 没路引,没户籍,这些都只是空谈。 而最重要的还得是实力。 ... ... 宋成磨刀不知磨了多久,他眼角微抬,看到四个数据从远而来,其中一个【好感:100】的自是东家小娘子了。 而周边三个也都是好感80的存在。 大夫救人,还是比较能让部分人存在好感的。 不一会儿,篱笆门的推声传来。 “成哥儿,你在干嘛?” “磨刀。” “噗...” 童嘉捂嘴,挡住笑,然后道:“就只是根细长铁棍儿吧?你是在磨棍子吧?” 显然,她也没看出这铁棍儿的厉害。 可话一说出口,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鹅鹅鹅”地笑了起来。 宋成没在意东家小娘子并无恶意的嘲讽,淡淡道:“那是刃还没磨出来。本来我还想给你挑一把,但除了这把刀之外,其余的都是普通货。对了,这把刀我只花了二十二文。” 二十二文? 还没菜刀贵。 童嘉瞥瞥嘴,不搭理这一茬,她又扫了一眼生锈铁棍子,很是怀疑自家男人究竟够不够得上“帮派普通弟子”这身份。可她不再多说,只是道了句:“沐浴吗?” 宋成点点头,又用水冲洗了一遍细刀。 两人今日皆是忙碌,汗流了不少,于是难得的到灶屋烧了一锅热水。 泡桶里,这一锅水也不足,但却可以让两人用毛巾好好儿给擦净身子的每个角落了。 灶屋里,夫妻俩没羞没燥地一起洗着,一会儿你帮我擦擦这里,一会儿我帮你搓搓那边。 最后留了点水给童嘉洗了头发,然后裹上外衣,匆匆跑过院子回了卧房。 到塌上,两人暖了暖身子,然后相拥说起了枕边话。 “今天去丁家,钱没找到。” “谁把赃物藏家里?” “主要藏得太快了,陈瘸子肯定是觉得那丁家三个娃子刚取了钱必然是存屋里,结果......欸,若真是那三个娃子取了钱,可就太鸡贼了。” “还娃子,这世上有入室抢劫,猥亵妇人的娃子吗?” “年岁小。” “小怎么了?” 童嘉叹了口气,道:“功法那事儿,我悄悄问了问云娥。云娥不肯说,但是...” 东家小娘子想了想,又道:“也没拒绝。这些日子反正我要去给她婆婆看病,就多磨一磨吧。” 说完,忽地她扭了扭臀儿。 宋成愣了下。 东家小娘子无声地发出邀请。 宋成咬了咬牙,如蝉附树般靠了上去。 许久,平息。 东家小娘子评价道:“没最初那几天厉害了,你是不是腻啦?” “哪会!只是身子骨瘦弱。”宋成急忙解释,然后又握拳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等我拿到功法,定要把你这小妖精镇压。” 东家小娘子嘻嘻笑着,挑衅道:“小妖精等着你。” 两人只是塌上的玩笑话。 不过说真的,宋成是真觉这身体弱爆了。之前不出门,再加上才欢好,所以劲儿十足,可今日却明显感到疲惫了,全身酸疼,就好似围着塘河村连跑了好几圈似的。 他忍不住捂脸。 这身子不行,就连塌事都得拼命,才不会被看不起啊。 宋成躺了好一会儿,缓过神来,然后道了声:“娘子,我要神魂出窍了,半炷香时间回来,一会儿身子凉了,你别怕。” 童嘉点点头。 ... ... 宋成观想宝塔,神魂出窍,轻车熟路地从窗缝钻了出去,疾风般往丁家方向而去。 至于点数,他今日没加。 他留着这点在等功法。 只要功法一到,他就能上一秒还是“未入门”,下一秒就是“圆满”。 技能再好,也得有境界底子才行。 他和云娥没那么熟,也不方便熟。 能帮他搞功法的只有东家小娘子了。 正想着,忽地...一道同样在夜色里悄悄行走的黑影落入了他眼中。 宋成扫去。 【实力:2~2】 【好感:70】 是陈瘸子! 陈瘸子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拎着把刀,正趁着天黑往远处赶。 不! 不是远处。 而是丁家。 陈瘸子已经停在了丁家门外,背靠着白灰墙,又慢慢摸索到了背月的那一面阴影里,贴耳于墙,开始偷听。 宋成直接钻入屋里。 一看! 好家伙,那丁家三兄弟正抓着个裹着泥土的钱盒子,在数着里面的铜板儿,碎银子。 丁家老大丁思屿道:“那陈瘸子真该死!就他一个人提要来搜我们屋子!该死!” 丁家老儿丁思岩道:“还好老三机灵,一早就把这钱埋到了河边。” 丁思谷眼里则是闪着幽冷的光,然后道:“大哥,现在不是歇息的时候。” 丁思屿似与他心意相通,陡然抬头。 丁思谷问:“大哥,敢不敢?” 丁思屿道:“杀陈瘸子吗?” 丁思谷道:“他在,肯定还要盯着我们。早点解决为好。我们不是有那捡来的宝贝吗?” 丁思屿陷入了思索。 真杀人,他还有点犹豫。 旁边丁思岩道:“陈瘸子好歹也是我们一个村的,就这么杀了?” 丁思谷淡淡道:“二哥,所以我们三个人里,你最废物。 大哥是要做大事的,这乱世里,你不吃肉,别人就吃你。 云娥生的美,又不懂藏财,偏生婆婆又病了,这叫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丁思岩默然不言了。 他大哥练了点把式,而三弟曾被爹送去私塾读了几天书...他却一事无成,就守家里了。 丁思谷见他沉默,上前拍拍他肩膀,笑道:“二哥,等陈瘸子死了,我们再从云娥家后门进去,到时候...我们三兄弟一起上那美妇。” 丁思岩犹豫了会儿,想到那种细皮嫩肉的女人当是无比蚀骨销魂,于是终于一咬牙,一拍腿,狠声道:“干了!” 丁思屿在旁听着两个弟弟的讨论,此时见到丁思岩反应,笑道:“这才对嘛。” 然后狠狠道:“这辈子,老子不甘心这么过,也不甘心窝在村子里,更不甘心积蓄半生,却被一次征兵弄的倾家荡产!! 这世道阶层既然官老爷们都定了,那老子就要当匪! 外面正好有山匪,老子就投他们去!” 说着,他走到丁思岩旁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二弟,现在就是练胆子的时候。三弟让你去探,这叫斥候。你也做的不错。 等咱们把陈瘸子弄死,这塘河村里就没人再管咱们了。 明晚,去了云娥家,让你先上!” 话说完,丁家老大丁思屿掏了掏裤裆,道:“我去撒泡尿。” 说着,他摇摇晃晃着往后门走去。 后门,陈瘸子靠着墙,他把门里的一切都听了个真切,此时气的是怒发冲冠,目眦欲裂,待到后门吱嘎开了,他屏气凝神,在丁思屿走出后,猛然一刀捅了过去。 丁思屿骇地身子一闪,却还是觉着胸口一凉。 他往后摔倒,连带着陈瘸子也跟着趴了下来。 “畜生!” 陈瘸子愤怒地骂着,抓拐的手丢开拐杖,手掌运力压向刀柄。 噗!! 刀从丁思屿背后彻底透出。 而就在这时,陈瘸子听到黑暗里传来一阵嗖嗖的尖响。 一抬头,便觉眼眶一痛。 一根短弩箭从他左眼射入,又从脑门后穿出。 丁家老三神色冰冷,手中竟握了一把村子里绝不会有的劲弩。 陈瘸子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丁家老三又抄起家伙,上前狠辣地补了一刀。 陈瘸子,死! 12.禁忌萌芽 劲弩? 村子里有这东西,简直是降维打击,换谁谁都得死。 宋成愣了愣。 他再扫向丁思谷。 【实力:4~4】 【好感:50】 丁家老二老三急忙跑去给大哥止血。 老二是六神无主。 老三倒是淡定的很,眼珠子一转,凑到老二面前说了几句,然后道:“快去!” 丁思岩被弟弟吩咐着做事也没什么怨言,匆忙跑出门外。 宋成一看,竟是往自家方向跑去了。 他顿时紧张起来。 要不要拼一波? 东家小娘子和自己,以有心算无心,未必不能拼死对方。 这念头才涌出,就立刻被他压了下去。 这是要连累东家小娘子吗? 此时,宋成只觉冷意涌来,他飞快返回,回到躯壳。然后动了动手,抓着身侧东家小娘子。 童嘉知他只出去半炷香时间,故而没睡,此时见他动了,便自觉地贴过来,用胴体的温度给他回暖。 宋成快速道:“丁家老二过来了。” 童嘉顿时紧张起来,伸手就去抄床边的镰刀。 宋成道:“陈瘸子去报复,捅了丁家老大一刀。却被其他人给杀了。如今那丁家老二过来,应该是求你去疗伤的。” 他并没有说“勾结盗匪”的事。 自家小娘子性烈,单单这事儿要瞒住就得憋着。 若是再加个“还未发生的勾结盗匪”,她的模样很可能瞒不住丁家老三。 丁家老三,不过十四,却有着和年龄不匹配的狠毒。 童嘉道:“那怎么办?” 宋成道:“人多就去,人少不去,我陪你一起。如果万一打起来,先杀丁家老三。” 童嘉就要起床穿衣裳,却被宋成拉住。 “你现在还不知道。” ... 果然,不一会儿,回春堂传来敲门声。 “童大夫,童大夫...” 丁家老二丁思岩焦急的声音响起。 “童大夫!” 啪啪啪。 他连连敲门。 许久,屋里才传来童嘉声音。 “谁呀?” “我,丁思岩。 童大夫,我家大哥快死了,他被凶徒捅了一刀,在胸口,您...您...快随我去吧。” “太晚了...”童嘉推脱,且语气摆明了不信的样子。 丁思岩顿时想起老三说的话,忙道:“童大夫,这样,我先去喊今晚守夜的,然后把乡亲们也都叫去。您...您这样就可以放心了,行不?” 见到童嘉还犹豫,门外,却忽地传来一声跪倒声,紧接着是“嘭嘭嘭”的响声,伴随着丁思岩的哀求声:“我给您磕头了,我求您了。” 黑暗里,童嘉搭着绣花鞋,裹着棉袄,她侧头看了看身侧男人。 宋成则眯眼看着远处的信息。 丁思岩的好感正在变化,从50变成了60,而且还有一种要上涨的趋势。 结合诸多情况,宋成判断...他应该不是在说谎。 丁家三兄弟乃是村子里的根,又是村正的侄子,童嘉若不救,那是会带来大麻烦的。 于是,他点了点头。 童嘉道:“行吧,但你多叫点人。若你大哥真被人捅了一刀,你得把村正也叫去。” 丁思岩连连激动道:“谢谢童大夫,谢谢童大夫,我这就去叫,您放心。” 这一刻,他好感度直接从60变成了80。 ... 片刻后。 一大群人在深冬半夜里围在了丁家。 当童嘉和宋成赶到时,已经听得各种声音了。 “云娥啊,你怎么能勾结你姘头去害丁家那三个孩子呢。昨儿搜了,不是没有嘛?你该不会是自己把钱藏起来了想独吞,不给石婆婆用吧?” “我没有,我...我根本没有。” “你看看丁家老大,胸口都被捅穿了,你好狠的心啊。 一个孩子,你也下得去手,还让你姘头动手。” “陈瘸子不是我姘头,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 “不是姘头,那他昨天为啥又是帮你搜屋,又是半夜来杀人啊?这就是姘头。” “你这个骚狐狸,生的漂亮,天生就是要勾引男人的!” “你这狐狸精,你怎么不去死!” “去死!” 云娥已经被骂傻了。 她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忽地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却被人抓着,恶狠狠道:“等村正来处理!” 而似乎有人注意到了童嘉,忙道:“童大夫来了。” 一群人分开,童嘉匆匆上前,看了一眼在地上没挪动的少年。 宋成却瞥了一眼云娥。 不用说,这熟练的颠倒黑白,又是丁家老三的手段。 一旁,村正走了出来,他手里抓了个皮袋子,另一只手正把没收来的劲弩往袋子里丢。 刚刚他问过了,这劲弩是三孩子从外捡来的,想来是山匪打劫粮商,激斗后遗落在某处的,觉着好玩就留着,结果刚好杀了上门的陈瘸子。不过这凶器留着终究不好,他就没收了。 此时,村正道着:“童大夫,有劳了。你尽管给思屿看,剩下的看这孩子的命。” 童嘉不再多言,快速检查。 瘸子这一刀似乎捅歪了,没能扎到心脏,故而受伤虽重,却还不致死。 许久,又许久... 童嘉把那伤口给处理了,然后又看了看刀。 那刀身很锋利,并无铁锈。 她把刀丢开,看向丁家三兄弟道:“伤很重,得修养至少半个月才能下榻。期间还需服用一些加速愈合,去除兵邪的汤药。” 村正道:“童大夫,你尽管配,药钱我代出。” 他儿子也被拉壮丁拉走了,没能回得来,如今真有把这二房家的三娃子当自家孩子的心。 塌上,丁思屿也虚弱地道了声:“谢谢了,童大夫。” 宋成看去。 丁家老大的好感度居然从50涨到了80,丁家老二的则是从80变成了90,只有丁家老三...则只升到了60。 村正拍拍手道:“先各回各家。” 然后他又看定云娥道:“你先回去照看石婆婆,好自为之!” 一群人散去,不少村民都指着云娥戳戳点点,骂着“骚狐狸”、“勾引姘头杀人家孩子”、“私吞银子”、“得浸猪笼,沉水塘”。 云娥吓得一阵哆嗦。 ... ... 次日,一早。 【您与童嘉度过了和谐的一晚,获得空余点数6点】。 【加点:13点】。 宋成起床后,默然无声地继续磨刀。 修长细弱的手指抚过刀身,粗糙的铁锈硌得肌肤发疼。 哧咔,哧咔,哧咔... 他专注地磨着。 丁家三兄弟的好感上升,并没让他掉以轻心,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这村子的人大多都是向着那丁家三兄弟的...或许其中还有村正的缘故。 如果有一天,那三兄弟对他和童嘉如法炮制,那么...东家小娘子也会被骂作“骚狐狸”,谁让东家小娘子也生了张好面容呢? 在这村儿里,生的漂亮的...都是骚狐狸,都会勾引男人,因此也都该被浸猪笼。 得离开这里! 可村正不可能放人。 他和童嘉就算去了县城,也无法落脚入户。 童嘉道:“成哥儿,我再去给你看看功法的事,云娥也怪可怜的。” 宋成点点头。 丁家三兄弟的好感上升,以及那丁家老大卧榻不起,必然会拖延各种原本会发生的事。 他还有时间。 至于怎么离开塘河村... 他思索了起来。 ... ... 大概下午的时候,童嘉才从外匆匆回来,跟着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云娥,以及几人用木板儿抬着的石婆婆。 童嘉凑近他,快速道:“石婆婆快不行了,村人说,这是被云娥害死的。若石婆婆死了,村里人就要把云娥浸猪笼,沉水塘。” 宋成轻声道:“你我都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童嘉道:“谁信呢?现在你说出去,他们还当我们是云娥的同伙。” 宋成未曾侧头,却能听到云娥凄惨的哭声,还能听到诸多骂声,那些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他们就不信云娥半点?” “连村正都不信,谁信?” 童嘉回了句,然后道:“我得赶紧去治石婆婆了。” 宋成侧头,看向被千夫所指、百般辱骂的云娥方向,忽地...他瞳孔紧缩起来。 水墨留白的世界里,陡然显出了一点刺目、悚然的血色,那血色好似个萤火虫轻轻落在了云娥所在地方。 宋成一回想。 心头狂震起来。 卧槽,云娥经历的这事儿,不就是某些恐怖片里“恶鬼”形成的方式么? 一个外乡的漂亮女人,被狭隘的村民百般欺辱,最终含冤被杀,咒怨深沉,从而变成了鬼...... 宋成看着落在云娥肩头的血色萤火虫,听着村民们继续辱骂,他明白...村民根本看不到这血色。 这是“禁忌编程”。 而云娥...正在被编入这程序里... 他身子都颤抖起来。 比起禁忌,丁家那三个恶人算个屁啊。 他此时也顾不得明哲保身了,急忙起身,一抖细刀。 他不想让禁忌形成。 刀身震锈,显出锋利的光芒。 而他身侧的数据也从“2~2”变成了“3~3”。 他将刀回入上了油的鞘中,拄之为拐杖,迅速往云娥走去。 “云娥嫂,累一天了,回屋里歇息吧。” 宋成拄刀来到云娥身侧,挡在了她面前,又礼貌道,“大家,石婆婆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养病。麻烦你们啦。” 村民们这才缓缓散去。 宋成带着云娥入了他从前睡的那个屋子,柔声道:“云娥嫂,你别往心里去。我和东家都相信你的为人。” 沉默到甚至有几分阴森的云娥猛然抬头,直勾勾盯着宋成。 宋成压着心中紧张,尽可能露出阳光的笑容,道:“云娥嫂,你好好休息吧。我帮你守在门前,谁也不会进来的。” 说着,他就往外走。 门扉幽幽关闭。 宋成坐在外面的门槛上。 许久,门里忽地传来声音。 “我看到你磨刀了,童大夫应该是为你求的功法。那我把功法告诉你,你为我杀了丁思屿!” 宋成愣了愣。 云娥还真是善良啊... 都到现在了,丁家三兄弟她也只恨一个。 “好。” 他沉声应了句。 旋即,他感到云娥从屋里背靠着门扉,口中开始轻缓地背诵功法。 13.她就想要一个公道 “这功法是我家传的,名叫《白蛇刀》。 刀有练法和战法,我只有练法,没有战法。 你且听好了练法...” 云娥,宋成两人背脊相靠,只隔一门。 娓娓声音从门缝里传出。 “以式锻血肉,去杂草药补。两肋如鱼鳃,脊如甩尾蛟......” 云娥一边念着总诀,一边又缓缓讲解。 宋成单有不懂,便直接问。 云娥则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功法本来她只告诉了自家男人,但男人战死沙场,如今她为报仇...而将这她视为珍宝的家传功法传给了一个与她并无多少关系的药铺瞎子。 并不是她选择了这小瞎子,而是...她没得选。 可随着讲解,她和小瞎子之间也开始多出几分极少的羁绊。 《白蛇刀》的练法并不包括“刀”,而只是强身健体,以及以式来规范血肉发力,从而使得这身子更容易施展出白蛇刀的招式。 练法有三式,分别包含三,四,六个动作,没什么花里胡哨的名字,就叫“第一式”、“第二式”、“第三式”。 通常,会有名字的只有战法。 因为战法通常才会真正地涉及到“仿照天地”,继而那招式之名本身就带着“让你融入那战式”的目的。 至于练法,完全没必要。 “以式锻血肉”,一来是将自身体内的一些污杂之物排出,二来则是“将血肉的肌肉进行微调节”,打个比方,你的身体本来是一堆零件。式锻血肉就是帮你把这些零件给磨磨新,然后重新组装成杀人机器。 “去杂草药补”,则是以某种药物来补身体,这些药物回春堂都有。这就好比给零件上了润滑油,且让零件从“老旧零件”变成了“更好材质的零件”。 “两肋如鱼鳃,脊如甩尾蛟”,则是进一步描述练式时候的两个核心:一,呼吸法;二,对脊椎的注意。 呼吸时,两肋要如鱼鳃般向左右两侧横向开扩、收缩,以此才能真正发挥和增大肺囊的吞吐量。 脊椎,分为胸椎,腰椎。 胸椎如蛟,乃是形的源头,你想把招式练的无误,必须注重胸椎。 腰椎似海,乃是劲的源头,你想爆发血肉力量,则必定绕不开腰椎。 然而,《白蛇刀》并没有多少涉及腰椎,而只是练了胸椎的灵活... 简而言之,这功法主涉及的面儿,就是双臂,胸椎,其余地方虽也说了,却很是浅显。 如此,这功法能使你上身灵活,出拳诡谲。 继而...以拳及刀,刀自也如蛇,灵动,快速,如蛇伏长草,一行奔雷,疾动似风。 ... 两人讲讲停停。 中间,宋成去灶屋取了粗粮烧饼,拿给云娥吃。 然后两人又继续讲。 待到傍晚,童嘉说石婆婆稍有转醒,但不便转移,需得留在医馆里查看。于是,她便在侧屋给云娥打了个地铺,让婆媳两暂住这里。 而听到云娥把功法教给宋成后,童嘉则开心地准备晚饭去了。 晚饭后,她又抓着云娥写的草药方子,准备抓了药,当晚就熬出成品给自家男人用。 月光里... 宋成在后院里练着招式,云娥则坐在一边专注地看着,同时耐心地纠正着他招式里的错误。 宋成练的非常认真,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功法,也是他安身立命的第一桶金。 可小瞎子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他耍了几式就有些喘气。 再练一会儿,额头,背脊都浮出白毛汗。 慢慢的,他双腿发软,双臂酸疼,尤其是腰部腹部,好像被人拿大锤子夯过,麻了一大片。 然而,他扫了一眼自己面板,他并未看到“未入门”的字样,于是又咬着牙,忍着痛,继续挥拳,再挥拳。 任谁都能看出这小瞎子根本撑不住,可他却偏偏撑着。 云娥看他的神色里多了几分柔和,好似是想了一些回忆。又好似是从前他相公练拳的身影与这小瞎子在某一刻重叠在了一起。 宋成能看到云娥的好感在上升,从80慢慢变成了85。 终于,宋成练得只觉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一个踉跄扑倒在黄泥地里。 云娥的好感忽地变成了87。 她那本已因痛苦而变得有了几分阴森的脸上,居然多了点笑。 她紧闭上眼,仰起头,两行泪再止不住,从双颊淌下,花了脸。 ... ... 堂里,童嘉那药已经熬好了,匆忙倒碗里,才端出来就看到宋成趴在地上,便急忙放了碗,边喊着“成哥儿,成哥儿”,边来扶他。 她扶起了宋成,为他掸去尘埃,又取了热毛巾为他擦去脸上的泥土,口中怨着:“别明天没力气了!” 年轻的夫妇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云娥埋首在膝,无声地恸哭起来。 似乎...不久之前,她和她男人也是这样的。 是的,不久。 如在昨天。 如未逝去。 如他还在。 她擦了擦泪,道了句“今天就到这儿吧”,然后回屋照看石婆婆去了。 她一直是个孝顺又善良的媳妇,对婆婆从无不好,若非如此,昨日白天石婆婆也不会被童嘉说动而相信云娥。 ... ... 次日。 宋成服了药,继续咬牙苦练。 但石婆婆却越发虚弱...老人家本就经不起多少情绪起伏,这般的猛气几次,已经有些不行的迹象了。 幸好,这一日傍晚时,石婆婆好似恢复了一般,整个人变得健谈了些,也能吃点粥。 云娥这才放心的睡下。 宋成和东家小娘子也回了主屋睡了。 “功法没有这么练的,你慢慢来嘛。”东家小娘子说着枕边话,然后又安慰道,“你不是有些那帮派普通弟子的经验嘛,那你肯定能练成的,别着急。” 宋成苦笑了下。 这两天他身体极度疲惫,也没办法神魂出窍。 东家小娘子伸出柔荑,又探出两只小足,轻轻揉捏。 “嗷,轻点。” “嗷!!” 小瞎子叫着。 东家小娘子“鹅鹅”笑道:“小妖精厉害不?” 说罢又道:“忍忍吧,这是为你好。” 因为练武的缘故,晚上夫妻之间的事儿变了变。 许久,声音渐悄。 两人相拥,入睡。 ... 次日一早,童嘉起榻煮早餐,宋成在院里练拳。 他能感到,距离“未入门”也许就一小会儿的事了,而他可以加的点数已经存到了20点。 忽地,侧屋传来云娥失控的尖叫。 童嘉一愣,急忙跑去。 而周边邻居也听到这边动静,不少人也陆续跑了过来。 众人一看,石婆婆...已经没了气!!! 空气如同静止了一般。 紧接着,又有村民急急去寻村正。 石婆婆死了的事,沸沸扬扬,逐渐传开。而一些女人愤怒地喊着“浸猪笼,浸猪笼”! 云娥披头散发,六神无主。 童嘉也慌了神,她这才意识到昨日石婆婆只是回光返照。 院落里,瞎子少年好似和喧闹的众人处于两个世界,他侧头扫了一眼那拥挤的素白线条,以及被线条箍紧、囚禁的云娥。 云娥肩头落着的血色萤火虫,已越发刺目,悚然,可怖... 宋成并不停下动作。 他要赶紧把《白蛇刀》弄上面板,如此才能加点。 变强了,才能去改变。 既然语言已经无能为力,那就用这把刀...去变一变。 云娥......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她就想要一个公道,这有什么错? 14.恶,开出了花 刀柄上,宋成五指猛然握紧。 手背,青筋暴突。 他一甩刀,刀荡开,而他又继续挥拳。 这一刻,他周身的酸麻忽地都淡了。 许是过了很久,许是又很短。 回春堂外围了越来越多的人。 而不知何时,“浸猪笼,浸猪笼”、“勾引男人,害死婆婆”、“浸猪笼”的声音交织一处,连绵不绝。 声音回荡,在小瞎子的视界里构成了混乱扭曲的苍白人形素描。 忽地,他看到人群外有一个并不算高的素描人形开始往反方向撤去... 宋成回忆了一下,那人形应该是丁家老三丁思谷。 而就在往后退的那一刻,丁思谷的好感从“60”陡然跌成了“0”。 “浸猪笼!” “浸猪笼!” “狐狸精,该死!该死!” 声浪里,丁思谷快速后退。 宋成眯了眯眼,看着那迅速远离的丁家老三,思绪如电。忽地,他明白了这丁家老三要做什么。 勾结盗匪的计划提前了! 丁思谷面无表情,走出人群后,左右看看无人,忽地加速跑了起来,他跑到自家屋里,看到正靠在床背上的丁家老大,道:“大哥,那贱妇定要被浸猪笼了。 大伯信了我们,他现在肯定对那贱妇恨之入骨。 勾引姘头,勾引大哥,还让姘头再来杀大哥,自己私吞家中财产,然后杀了石婆婆。” 丁思屿咬了咬牙,忽道:“大伯对我们还是不错的。” 丁思谷皱起眉头,看着丁家老大。 丁思屿深吸一口气,闭目道:“快去吧。 浸猪笼这事儿不小,村子里估计家家户户都会被吸引过来围观。 趁此机会,你刚好外出,去寻了山中大王。” 丁思谷舒了口气道:“好!无毒不丈夫,这才是我大哥!” 他也捏了捏小拳头,道:“这狗日的世道,不让我们活,那我们就也不让这世道好受! 与其在这儿长成青壮,被拉去沙场,死的不明不白。还不如当个绿林,好逍遥自在!” 丁思屿笑道:“说的不错!” 紧接着,他握紧拳道:“凭什么我们就该逆来顺受? 凭什么我们不能吃肉?玩女人? 凭什么都是老爷们能享受?而我们这些泥腿子就活该去送死? 三弟,去吧,明年此时,我们当一起大口吃肉,一起玩漂亮女人!” 丁思谷点点头,然后正欲出门。 丁思屿道:“等等。” “怎么了?” “老三,弩被大伯收了。 你就把我那匕首带上。 那玩意儿好用。” 丁思谷犹豫了下,道了声“好”,随后取了匕首,插在腰间,继而走到门前,身后传来声音。 “老三,别紧张,你行的!” 丁思谷回头一笑,温声道:“放心吧,大哥!” 兄弟俩遥遥相望。 下一刹,十四岁的少年猛然回头,往村外疯狂跑去。 今日,改命! ... ... “浸猪笼!” “浸猪笼!” 吼声越发激动。 石婆婆都没来得及下葬,那云娥就被人扯着头发。 “猪笼来了!”有人喊道。 村正冷声道:“装进去!今日就要正我村中风气!” 村民得了令,便开始把云娥往里塞。 云娥也不知怎么回事,此时竟是不再求饶,甚至不再激动,只是一双眸子麻木的如同黑暗里最森冷的冰。 宋成拄成细铁棍,忽地走向村正方向。 村正周围都是人。 宋成将他们挤开。 “干嘛呢,成哥儿?”有人喊着。 村正听到动静,转头看向宋成道:“找我?” 宋成行了一礼道:“村正,我有一事要说。” 他还想努力一次。 村正道:“那快说。” 宋成深吸一口气,快速道:“云娥既私吞了她家中财产,此时被浸猪笼,她必会想着用那些银两保命。村正只需让一人去诈她,说只要给钱,就愿偷偷放她跑。她必然同意。” 说罢,宋成话锋一转,又道:“可若是即便如此,也无法给钱,那么...只能说她并没有私吞财产。若未私吞,那为了财产而勾引姘头,再杀自己婆婆的事儿自也无法成立。” 话音落下,周围沉寂了下。 下一刻,忽地有个女人嗤笑起来。 “呀,狐狸精就是狐狸精,才在这回春堂住了一晚,就把成哥儿的魂给勾跑了!” 紧接着又有人道:“成哥儿呀,她不会把钱悄悄给你了吧?” 外面也跟着起哄,还有的在喊。 “童大夫,你男人昨晚上有没有一直和你一起呀,不会和那狐狸精通奸了吧?” “要不要脸!?” 宋成:...... 他扫过周边,这一刹...他看到黑色的世界里浮现出了点点红雾,这些红雾正以云娥为中心,化作旋转的淡淡旋涡,覆笼着这一片地的所有村民,除了他...和童嘉。 村民们已经被影响了。 宋成忽地又迅速扫了一眼面板的“【禁忌:未解锁】”,那字样表面的灰色比之前崩碎的更多,如要彻底跳出,内里“血红的禁忌两字”也已若隐若现。 渗人的惊惧情绪,让宋成周身都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正想着,他已经被村民挤开 他没再上去争论,而且去到空荡荡的院子里,继续练拳,争分夺秒地练。 另一边,竹编猪笼已经被锁了,云娥被关在其中,被拖了出去,待到宋成附近时,那麻木绝望的女人忽地抬头,看了眼宋成,道了声:“谢谢。” 宋成五指攥紧,继续挥拳,又挥拳。 变强,才能改变! 猪笼渐去渐远... 片刻... 忽地,他面板跳了下。 【姓名:宋成】 【加点:20点】 【境界:不入级】 【功法:无】 白蛇刀(黄级丁品)(未入门)(0/2) 15.出手 久已期待的功法终于出现在了面板上,宋成心中默道:‘加点。’ 他尝试着先投入2点,然后迅速看向自己的实力。 一瞬间,他的实力从“3~3”跳到了“4~4”。 宋成再无犹豫,把剩下的18点全部加了上去。 须臾之间,《白蛇刀》的修炼进度从“未入门(0/2)”一跃变成了“大成(6/16)”。 玄奇的感觉从宋成心底涌出。 瞎子少年在安静的庭院练刀,一日复一日,全神贯注,诸神无念。 练法的招式好似一把精钢的重锤在狠狠锻砸着他的躯体,他这宛如破铜烂铁的虚弱躯体。 汗水将他体内的杂质排除。 血肉因反复锻造,而被撕裂,酸痛难忍。 瞎子少年并未叫嚷,他默默饮了那配套的草药,躺下睡一觉,第二天继续。 原本需要调配的草药,在修炼过程中自动出现了。那需要不少资源才能练成的《白蛇刀》,一下子在加点之中直接“跳过”了。 慢慢的... 他那些松软的肉变得结实,瘦削的身子也稍有鼓起,却又因为精壮而收缩,看起来依然瘦,却不再弱。 他的胸椎变得灵活,几乎身体一动,血肉力道就会随着椎骨传递向手骨,手掌。 他感觉自己上半身的骨骼好似变成了一条双头蛇。 两臂是蛇的蛇头,胸椎则是蛇的蛇身。 然而,这只是一条初生的双头蛇,它还需要成长,也需要学习狩猎技艺。 这些体验涌过,宋成只觉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稍一握拳,就感到小臂,大臂的肌肉都隆了起来,肩膀处有种弓弦将起的感觉,连带着背脊上的肌肉也绷紧了。 这就是力量。 宋成再一扫实力: 8~8。 这还是没练战法的情况。 而此数据已经远超塘河村的任何一人了。 此刻纵然是丁家老三抓着劲弩对准他,他也能快速反应,避开弩箭,继而一个翻滚上前,再不给对手射出第二发的时间。 ... 远处,喧闹声已没了。 囚着云娥的猪笼不知是否到了河边。 童嘉茫然地站在屋檐下,不知所措,心底有着强烈的无力感。 方才,她也为云娥说过话,可结果...却被冷嘲热讽了几句,好似她若再说下去就是和云娥同罪,就是她治死了石婆婆。 村民们,像是全都入了魔。 她全身冰冷。 人性的恶彷在虚空里构成了一个冰河漩涡,将她溺在水底,无法呼吸,也无法开口,只能这么看着远处。 忽地,这平静被打破了。 童嘉的手臂被一把抓住。 她抬头,疑惑道:“成哥儿?” 宋成沉声道:“快收拾家中财物粮食,然后到后村村口集合!前村有盗匪快到了,快!” “那...你呢?” “我出去一下,有些事要办。” 说完,他再不停留,拄着细刀出了篱笆门,可待到门前,又转身强调了句:“咱俩路引一定要带,别忘了!” 说罢,他往丁家方向快速而去。 风声,细刀的敲击声,将他周边的一切快速显出。 这些地儿他早就走过,此时只不过是“刷新地图”,故而走起来极快。 童嘉也回过神来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虽不明白,但出于对宋成的信任,急忙收拾去了。 除此之外,她也感到了一丝诡异。 好像...所有人都在发疯。 可若说发疯,却又不恰当,那种感觉,就好似恶念在黑暗的土壤里...开出了花。 ... ... 宋成轻车熟路地来到丁家。 小瞎子放缓脚步,目光看到墙壁后的数据。 【实力:0(1)~1(2)】 【好感:0】 “0~1”是受伤后的现在实力。 “1~2”是受伤前的实力,而这般的实力在整个塘河村就只有丁思屿有。 确认目标之后,他快速来到门前。 一推。 门上了栓。 屋里传来丁思屿声音:“谁?” 嘭! 宋成运力,门栓从后而断,门亦打开。 他往里冲去。 “宋成?!”丁思屿一愣,却还是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他一只手运力推向身侧的柜子,一只手“啪”一下拍向窗户,自己却是一个翻滚,和着被褥往地面落去。 瞎子嘛,循声而动。 柜子倒下,柜上的东西“乒乒乓乓”落地,在瞎子的黑白世界里泛起了一阵阵涟漪,整个画面也跟着扭曲起来。 而窗户掀开的那一声吱嘎响,又会下意识地让人觉得丁思屿翻逃了出去。 可丁思屿翻落后,就迅速去抓一侧的刀。 但他还未抓住,宋成已然出刀,那坚硬如石头的臂膀带起一个并不精妙、却足够迅速地刺击,好似灵动的白蛇从黑暗里扑咬而出。 哧! 刀穿过被褥,狠狠刺穿了丁思屿。 丁思屿被钉在地上,胸口剧痛,又恐惧又愤怒地问:“为什么?” 他有太多疑惑。 譬如瞎子为什么要杀他?瞎子为什么有这种力量? “你该死。”宋成简单地回了句,但手上动作却不慢。 一搅,一抽,空气如静止,万物似落定,眼前这人形清晰可见。 丁思屿新伤旧伤加在一处,发出惨叫。 哧! 下一刻,惨叫戛然而止。 刀尖刺穿了这小恶人的咽喉,又顺势一斩,将脖颈切断,身首分离。 丁思屿,死! ... ... 宋成还是第一次杀人,杀完后,他重重喘了几口气。 幸而看不到尸体,那恶心感自也没有了。 杀完后,他又迅速循着动静往河边摸去。 很快,他听到了一片极度的嘈杂的声响。 村正正在宣布着云娥的罪行。 宋成迅速靠近,扫了一眼自己的数据:8~8,又看了看被红雾笼罩的村民,然后挥了挥刀,顺着河畔斜坡,往下方走去。 吱嘎吱嘎吱嘎... 村正说完了嘴型,村民们已经在搬起猪笼,要将其往河中丢去。 而在他们身后,忽地爆发出少年的声音。 “留人。” 16.淹死鬼的祝福 宋成一眼扫去,入目的数值最高为“2~2”,大多是“0~0”,而他却是“8~8”。 这让他稍稍有了点底气。 “成哥儿?” 村正冷声道:“你要做什么?” 宋成道:“丁家三郎勾结盗匪,此时已经出了村,盗匪不刻便至。 如此之人,开口当然是谎话连篇。 他说云娥勾结姘头,私吞财物,自然是假。” 话音才落,村正已经怒道:“闭嘴!” 他愤怒的脖子都红了,厉声道:“丁家那三个娃平日里是什么样的,我们大家都清楚!他怎可能勾结盗匪?!想来你果然也是云娥姘头,这是想救云娥来了。” 其余又有人道。 “云娥不过是个外乡人。丁家三郎却是村子里的根!” “我想起来了,成哥儿你也是外面来的。果然,你们这些外乡人没一个好东西!” 村正猛一挥手,抓着猪笼的两人将猪笼往河中抛去。 宋成眼前,黑暗世界里那红雾越发凝聚,积而成流,化作旋涡。 而旋涡中心则是那落水的猪笼。 猪笼中,那一道素白瘦削的人儿被漆黑淹没。 而其头顶的好感则在这一刻踏入了90。 云娥绝对没有想到都这时候了,那小瞎子还要来救她。 这让她在黑暗里看到了一点光。 但是,到此为止了吧? 宋成见猪笼落水,快速往前冲去,几个男子前来堵路,可区区“1~1”的力量怎么挡得住宋成? 嘭! 嘭嘭! 宋成如猎豹窜行,右手抓刀,左手推攘,将堵路的人随意撞开,三下五除二来到了那猪笼落水之地,然后在被撞开之人震惊的目光里一跃而下。 水流从四面八方涌来,他在坠落。 对旁人来说,这不过是普通的河。 可对他而言,那隆隆的声响在他的视界里却构成了沉重似汞、阴郁如墨的深色水草,燎燎往上。 河中的一切都极度扭曲,极度黑暗。 禁忌形成之初的血色化作涡流。 而他正在撞向那扭曲的涡流中心。 他盯紧云娥的数据。 世界如按下了“慢速键”。 他前世学过游泳,此时双腿快速蹬踏,左手则是往前探出,胡乱抓着。 他距离那数据越来越近... 啪。 瞎子少年一把抓住了猪笼的竹编,身形矫翻,带动细刀斩向那锁住猪笼的粗麻绳。 一拖一拽,麻绳断了。 他扯开猪笼门,往里抓去,然后一把握住了云娥的手。 深水中,云娥只看到一个黑影落来,在她将要死亡时对她探出了手。 可她却本能地知道这黑影是谁了。 宋成眼中,云娥的数据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变化,其中有一半儿字体变成了血红,其他的也正在缓慢变化,而他面板上那“禁忌”两字更是轰轰作响,如要彻底解锁。。 他抓紧了她。 他不想让禁忌形成。 然而,他却感到了一股力量击打在他手上。 云娥把他推开了? 血色已经快要完成凝聚。 禁忌即将彻底诞生。 许是云娥经历许多,已经彻底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 许是云娥已经变成了禁忌,但她却还残留着一丝意识,所以她赶紧推开宋成,不希望自己害了他。 又也许云娥还未变成禁忌,只是禁忌为了过程不受打扰,而启动了“防御系统”... 两人再度分离,如一触既散的两个泡泡。 可下一刹,宋成宛如游鱼,又是一个翻滚,加速往下抄去,这一抄直接勾住了云娥腰肢,旋即他将云娥死死搂着,往上飞快浮去。 呼!! 粘稠感消失,呼吸恢复。 而远处传来惊呼声。 “他们浮上来了!” “丢石头!” “杀了他们!” “绕到对岸去!” 村民彻底疯了。 宋成扫了一眼河畔那诸多人形,紧抓着云娥往河另一边游去。 不一会儿,两人上岸。 宋成寻到云娥的胸脖之处,避开其下那露出的白腻,一下一下地压着,直到云娥吐出一口水,他才松手。 “没事吧?”他喘着气问。 云娥虚弱地看着他,目光里满是复杂,她缓缓摇了摇头,却忽地想起眼前之人是个瞎子,于是道:“没事。” “村民正在赶来,我们得赶紧离开。”宋成道了句,然后蹲下,双手抓着云娥,道了句,“得罪了。” 说罢,他把云娥背了起来,继而一边拄刀敲击,一边快速往远而去。 因为他能穿墙看到旁人数据,体能又胜过常人,兜兜绕绕一个时辰后,终于把村民甩的没了影子,然后才问了声:“云娥嫂,你帮看路,这靠近后山的村口怎么走?” “宋成,叫我云娥吧。” 他背上的美妇道了声,然后开始指路。 宋成背着她,同时不停看着自己的面板,在见到“【禁忌:未解锁】”未曾破碎,这才舒了口气。 片刻,两人和童嘉成功汇合了,而村子处响起马蹄声,喊杀声。 “快走!” 宋成道了声。 他明白,盗匪入村了! 三人再无片刻停留,快速往山里跑去。 ... ... 折腾一整天后... 深夜。 山洞... 童嘉生起篝火,三人围靠取暖。 所幸宋成是个瞎子,云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把衣裳脱了,挂在篝火旁烘干。 童嘉累瘫了,却还是取了三个粗粮饼稍作烘烤,分给两人。 三人吃了起来。 宋成吃着,瞥了一眼云娥方向,陡然一愣。 云娥的信息竟还有一半是血红色的,那些血红色忽地弥漫开来,融入云娥那素白的轮廓中,混杂入了其中,使得那轮廓呈现出一种怪异到了极致的红白相间。 混乱,扭曲且瘆人。 这是“禁忌化的进程突然被打断”从而来了“戛然而止”的后果,就如程序编的好好的,忽地电脑蓝屏了一样。 这种后果从未有过,谁也不知道会怎样。 一半人,一半禁忌? 还是什么意思? 云娥似有所感,抬头看了一眼小瞎子,却又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在宋成眼中,云娥的数据开始产生怪异变化。 【实力:?】 【好感:100】 其中,那问号乃是血色的,可其他却是正常的黑色。 宋成忍不住问:“云娥,你有什么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云娥淡淡应了声,言简意赅。 ... 又过了一会儿,三人在山洞里简单地用杂草、行李打了个地铺,然后睡了起来。 童嘉挤在宋成怀里,似乎是强烈的疲惫,再加上自家男人身体的变化,让东家小娘子有些心动,一晚上的揉个不停,从上头揉到下头,若不是顾及有云娥在这,她说不定早就化身策马狂奔的女骑士了。 因为有云娥在,宋成也忍着。 成为武者之后,他发现自己不再虚弱了,旺盛的气血让他也生出了某种需要。 一夜,迷迷糊糊,在山林风声中过去。 次日一早,宋成打了个哈欠。 他双目睁开。 【您与童嘉度过了和谐的一晚,获得空余点数6点】。 他目光扫了扫,忽地一愣。 “云娥?” 无人回应。 “云娥嫂?!” 还是无人应。 宋成一惊,正欲起身,却又下意识地扫向自己的面板。 不知何时,面板上的“【禁忌:未解锁】”已经变成了一片血红,且信息也了变化: 【禁忌】 1.淹死鬼的祝福。 ... 宋成:...... 他沉默许久,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忽地笑了起来。 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果然, 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吗? 在禁忌选择了云娥的那一刻,在云娥彻底心死的那一刻,一切已非人力可以随意改变。 ... ... 塘河村。 浓雾... 一片混乱。 内里,一道道身影如无头苍蝇般在到处乱跑乱撞,可转来转去,却好似都在原地打转。 与这些极动的身影相比,河水则显得无比安静。 河水之上,雾气格外浓郁。 而浓雾里,一道诡异身影若隐若现。 那是个青衣女子。 女子面容并不惨白,如是活人。 而她的眼睛更如有着部分理智。 她脚下的河中,有一具具尸体在沉没,有村民,也有盗匪... 女人微微侧头,看向后山的方向,诡异的瞳孔显出莫名的温柔,她忽地张嘴,似是说了什么。 风声传开,隐约能听到“谢谢”两字,只是...便是这两字也透着阴森恐怖。 17.山居 深山... 宋成起身,童嘉自然也被带着醒来了。 听到自家男人叫嚷,她惺忪的睡眼也缓缓恢复了清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于是,她打量了一下左右,却见苍山起雾,冰风如啸。 这种天儿,又是在深山老林的,云娥一个姑娘家根本不可能跑远。 童嘉霍然惊道:“云娥嫂...不会是...想...想不开了吧?” 她是知道真相的,自然也知道云娥的痛苦。 这塘河村,对云娥来说,完全就是无间地狱。 但让她不解的是,村民们为什么那么痛恨云娥,尤其她回想起浸猪笼的场景时,更是后怕。她只觉村民们都疯了。 宋成抓着细刀,轻轻敲地,扩开的涟漪显出地面的寒枝。 他弯腰捡起寒枝,堆簇到已熄的篝火余烬里。 童嘉迅速起身。 睡山洞嘛,自是和衣而睡。 她翻出小心存放的火折子,便去点火。 试了几次,篝火腾腾而起。 光,带来了温暖,形成了一个柔和又脆弱的光域,抵挡着漫山遍野的冰寒与萧索。 两人凑近,坐在一处。 童嘉又翻出饼子准备烤热了吃,口中道:“成哥儿,你昨晚也没察觉么?还有,现在你总该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逃到深山来了吧?” 宋成这些事儿自然不瞒自家女人,于是把“禁忌的形成原理”以及“丁家三郎勾结盗匪”的事说了说,然后总结道:“估计我们前脚才离村,后脚那村子就已经经受盗匪洗劫了,而云娥嫂......她已经变成了禁忌,或者说恐怖的脏东西。” 童嘉娇躯颤抖,她冰雪聪明,忽道:“那村民之所以好像发了疯,是不是也是禁忌的影响?我记得他们虽然排外,可是却绝没有那么疯...那么地如同彻底失去理智。” 宋成点了点头,道:“那是恶的种子,在禁忌的土壤,开出了花。” 童嘉道:“那...我们...” 宋成道:“禁忌的核心是云娥嫂,你想想,那时候...整个村子里对云娥嫂好的人还有几个?” 童嘉豁然开朗。 那时候,就她和宋成还对云娥好。 也许是云娥的力量潜移默化地庇护了她和他。 只是,这种事...她只是听到,就已被骇得全身冰冷。 宋成挽住她肩膀,将她搂入怀中,忽地他只觉眼眶处有些莫名的痒感,某种阴冷到了极致的诡流正从他头颅中探出,然后包裹向眼眶里填塞的眼珠。 他揉了揉眼。 痒感又添加了胀感。 “怎么了,成哥儿?”童嘉察觉了异样。 宋成猛然瞪大眼,露出那双如浑浊白玉的眸子,而眸子深处陡然浮现出一缕缕黑色蝌蚪,这些蝌蚪迅速往眸子中央凝聚,形成了两颗黑色的眼珠。 炽红的火焰,在火焰里跳动的灰黑枝干,苍白的岩洞,灰色的群山,幽灵般的雾气,身侧裹着棉衣的娇小娘子... 一切显现,一切变得清晰。 “我...我...我能看见了。” 宋成不敢置信。 他站起,兴奋化作声音从胸腔里不停迸发而出! “我能看见了,我能看见了!” 他欣喜万分,不停看着周边,虽说前世天天看,可此时睁了眼,却又说不出的新鲜。 童嘉道:“肯定是云娥嫂帮的你,我们得谢谢她。 她不是成了恶鬼嘛,我们可以给她立块排位,平日里焚香祭拜。 若等今后有钱了,还能给她立个庙。” 宋成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 ... 早餐,两人吃了饼,然后开始商量着出路。 童嘉在地上画着地图,她时常出没山林,对这里的环境自然熟悉。 “这里,这里,然后再这么绕,我们就能到上河县了。 可如果不去上河县,而是从北方绕,我们就会抵达六镇的,但这条路很漫长。 若不从北方,而想要去府城,就得折转向南,这条路...不仅长,而且没有山路,也应无人走过。” 三条路线,这是很明显了。 一条去上河县,最方便。 一条去六镇,路长。 一条去府城,路长且艰。 其中,上河县就是塘河村村民口中的“县城”。 府城,则是塘河村、上河县等所辖的上级城市。 至于六镇,这是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名曰“军镇”,其中民风彪悍,习武者极多,更传闻是帮派林立。 这一地,本是对抗外贼的万里长城,奈何...最近似乎生出了点怪异的变化。之前,有将军来塘河村拉壮丁,便是拉了去往六镇方向的。 “成哥儿,我们去哪儿?”东家小娘子问。 宋成看着地上的路线图,半晌后,道:“为什么不隐居呢?” “隐居?” 东家小娘子掰着手指道,“那,这大冬天的,我们吃啥?” 宋成起身道:“既然我恢复了视力,那我完全可以试着去山中狩猎。” 他能“穿墙看数据”,那些什么冬眠的动物对他来说就是“活靶子”,食物什么的,理论上并不愁。 他和东家小娘子欢好了,就能变强。 他可以推导功法,就算成功率只有10%,那大不了多推几次嘛。 他已经有了《白蛇刀》作为第一桶金。 唯一担心的就是这深山老林再滋养出禁忌。 无有人气,难以填阴,必生禁忌。 但若是看到禁忌萌芽,他提前带着东家小娘子跑路就是了。 前世,他常常看到一些小说里有诸如“主角一件事才过去,就迫不及待地赶往下一个地方,然后卷入各种狗屁倒灶的事件里,惊心动魄”之类的事... 那时候他就常想“老铁,你是有多动症咋滴?你就不能安心地待在一个安稳的地方,先把自己可以使用的资源全部使用了,等充分变强了,等你的资源不足以再支撑你的提升了,然后再去下一个地方?那么急干什么?” 既然有了进步的空间,宋成就不打算走了。 他的眼睛好了。 他要在这深山修炼。 说做就做,宋成道:“娘子,我们得寻个有水的地方,这样生活才方便。” 东家小娘子眨巴着眼看向他,讷讷道了声:“真的要住这儿?” 说罢,她又自顾自道:“好吧好吧,谁让你是我男人,我不听你的听谁的。” 她再度收拾起行李。 行李堆成小山。 她正要再背身上,却被宋成一把轻松抓过,搁在肩上,看着动作不知有多么轻巧。 两人走了会儿,宋成忽地看到不远处的土下浮现了一道数据: 【实力:0~0】。 他匆匆上前,劲灌手臂,挥刀刺下。 噗! 刀破泥土,好似扎到了什么。 黑色的【实力:0~0】变得灰暗,然后消失。 童嘉在后喊着:“当家的,你干嘛呢?这隔着土,你还能戳到什么?” 宋成踢了踢土,踢出个孔洞,刀一挑,挑了一只肥兔子出来。 他笑道:“今天有肉吃了。对了...你叫我什么?” 童嘉:...... 她忽地幽幽看向宋成道:“叫你当家的。” 说罢,她又道:“当家的,你...你融合那个孤魂野鬼,不是什么帮派普通弟子吧?” 宋成一惊。 童嘉道:“起码得是帮派精英弟子。” 18.玄武 五天后... 山中。 一个简易木屋搭了起来,但还没彻底搭完。 宋成一手抓着硬质尖木刺充作长钉,一手则抓着石块儿充作榔头,在敲敲打打,爬上爬下。 童嘉则把剖成两半的老竹依次在木屋外插上,以形成个竹篱笆,然后又取了医用绷带,扯开,再揉成绳子,在老竹间穿梭编织。 如此,两人忙到傍晚的时候,才停下。 “累坏老娘了。” 东家小娘子坐在院子里一块大青石上,目光自然地扫向木屋北边。 山溪潺潺,恰在反照着金色的粼粼波光,显得幽静而又唯美。 宋成倒是还行,他巡视着整个屋子,走了两圈儿,道:“总算完工了。” 他的声音里也满是喜悦。 前世,他看小说,总有一种幻觉,那就是木屋是张手就来。可真正自己动手了,才发现是多么不容易。 择地,开荒,清除杂草杂树,然后砍树,规划,打地基...... 纵然夫妻齐心,也是花了足足五天,这才有了屋子。 童嘉喊道:“当家的,晚上吃什么?” 宋成道了声:“鱼。” 旋即,他抓过细刀,往溪流处走去,目光锁定着一个个在水下窜行的“0~0”的数据,猛然一抖手臂。 那手,那刀,好似阴毒的蛇从黑暗里猛然袭出,迅捷地扑向其中一个数据。 刀尖瞬间传来扎实的感觉。 宋成再一抖手,然后一挑。 一条纯野生、纯天然的鱼就破水而出,带出的一连串儿夕阳色水珠落在草地,熠熠生辉。 宋成道:“吃烤鱼!” 东家小娘子笑道:“好呀。” 宋成也露出笑。 事实上,这几日,两人基本天天吃烤鱼。 纵然童嘉说句“吃腻了”,他也不觉得奇怪。 可东家小娘子却不仅没抱怨,还口口声声道着:“你知不知道,这一条鱼起码三斤,放到县城得卖三十文左右呢?” 说完,东家小娘子就会喜滋滋地和他一起吃。 此时,宋成举着刀,在夕阳里抖了抖,然后看向自己的面板: 【姓名:宋成】 【天赋:长生不老】 【加点:0点】 【境界:黄级丁品】 【功法】 白蛇刀(黄级丁品)(圆满) 【技能】 劈柴斧法(大成)(1/8) 白蛇刀战法(黄级丁品)(大成)(3/16) 宝塔观想法(黄级丁品)(圆满) 【禁忌】 1.淹死鬼的祝福 ... 这几日时间,他将总计41点点数全然加完了。 白蛇刀修炼法,宝塔观想法达到了圆满。 然后他运气极好地仅花费了2点空余点,在30%的成功率下,一次就推导出了白蛇刀战法,如今那战法也已达到了“3/16”的进度。 宋成再扫了眼自身数据: 13~20! 这般的力量,他已有信心将塘河村彻底杀崩,便是拉壮丁之前的那些壮汉都在,加起来也不会是他对手。 诚然,若那些壮汉个个儿都不怕死,那他确实会被耗死。 可更真实的情况应该是,他几刀下去,粗暴地秒杀了几人,这就能直接把那些壮汉的士气给全灭了,然后将塘河村化作他砧板任他宰食的鱼肉。 ‘既然城外盗匪没有粗暴地攻入村子,而是等到村中有了内应才出手,那么...盗匪里应该没有我这般实力的存在。’ 宋成草草地评估着自己此时的实力。 然后又凝神看向“宝塔观想法(黄级丁品)(圆满)”之后的“+”号。 “+”号显示的成功率为“10%”。 他点点头,还有的提升。 不急。 ... ... 住深山河边,年轻的夫妇算是完成了“用柴自由”、“用水自由”。 童嘉吃饱后,奢侈地烧了一大锅水。 锅是石锅,是宋成硬生生地砸出来的。 鸳鸯同游后,没羞没臊地两人又猴急地上了榻。 东家小娘子娇小的胴体,如水做的一般,被如山的血肉箍出各种形状。 山水相衬,其乐融融。 许久之后,一声如歌般的高亢引吭后,才是曲幕落下。 东家小娘子无力地摔落到宋成身侧,继而伸出葱白手指绕着宋成头发,道:“当家的,若是在这里常住,你什么时候陪我去山里寻一些草药,我想在院子里开辟园圃,进行种植。” 宋成笑道:“那就明天吧。” ... ... 木屋建好的第二天。 【您与童嘉度过了幸福的一晚,获得空余点数7点】。 宋成加点。 白蛇刀战法进度变成(10/16) 他与东家小娘子,登山,寻药。 回来后,发现两只狐狸被屋子里残存的肉香吸引来了。 当晚,晚餐,炖狐狸。 ... 第三天。 【您与童嘉度过了幸福的一晚,获得空余点数7点】。 宋成加点。 白蛇刀战法圆满,剩余1点。 宋成实力变成“13~26”。 这一手白蛇刀,诡谲多变,灵动非常。 《白蛇刀》后出现“+”号,推导成功率10%。 然,黄级丁品功法往上推导,需要2点一次。 童嘉歇息一天,小院子多出了两个药圃。 傍晚,宋成吃鱼吃腻了,开始等狐狸。 狐狸没来。 ... 第四天。 【您与童嘉度过了幸福的一晚,获得空余点数7点】。 宋成对着《白蛇刀》的推导,猛怼4次。 结果,失败。 两人登山,又采了一些草药,以丰富药圃。 回来后,宋成发现五只狼在屋子左右打转。 狼的实力为“1~2”。 宋成出刀,一刀一头狼,宰了四头,还有一头见状不妙,匆匆逃了。 当晚,晚餐,炖狼。 童嘉说“还是狼肉好吃,不骚”。 ... 第五天。 【您与童嘉度过了幸福的一晚,获得空余点数7点】。 宋成想接着怼那“10%”的概率,但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前世的“十连抽”。 也许,十连的概率会大一点。 他决定再等一等。 药圃彻底建立好了。 童嘉擦着汗水,忽地提出也想学刀。 夫妻俩练起了“郎情妾意刀”。 当晚,宋成刻意在院子里吃烤鱼。 昨日的狼肉还没吃完,晾在一旁风干,挂在一处的还有狼与狐狸的皮毛。 但谁会嫌肉多? 他继续等狼和狐狸。 未果。 ... 第六天。 【您与童嘉度过了幸福的一晚,获得空余点数7点】。 宋成在等狼和狐狸。 未果。 皮毛晒干,童嘉开始做针线活儿,她试图做出带毛茸茸大尾巴的“皮草衣服”,以让这个冬天更温暖。 入夜,童嘉说:“也不知道村子到底怎么样了,要不要回去远远儿看一眼?” 宋成拒绝了,因为他的功法还没练好。 ... 第七天。 【您与童嘉度过了幸福的一晚,获得空余点数7点】。 宋成看着21点点数,搓了搓手,对着《白蛇刀》后那10%成功率的“+”怼了下去。 一阵玄妙的感觉涌起。 宋成闭目。 脑海中闪过诸多记忆。 他在挥刀,在追求更强的力量,既然无路,他就要开辟出一条路。 他失败了许多次,可是他也寻到了再进一步的关键所在,那就是血肉力量的“覆盖面”。 《白蛇刀》,让他专注于胸腹,双臂,但是...他的腰,腿,却未练到。 他需要一门配套的力量,来完成“血肉的周身全覆盖”。 在一次又一次失败后,他忽地想到了一幕画面:北方七宿,高悬长空,其形似黑蛇缠龟,名曰“玄武”。 身臂既如蛇,为何腰腿不似龟? 他经年累月地思索,模拟着《白蛇刀》的练法试图去创出一门新的功法,可这谈何容易。 许多年后,在一次大雨后,他无意见到长蛇欲吞龟,而龟蛇相斗的场景,蓦然有所开悟。 他并没有琢磨出那门新的功法,可是...他却寻到了契机。 胸椎如蛇,灵动。 腰椎似龟,沉稳。 宋成睁开眼,面板信息产生变化: 【功法】 玄龟步(黄级丁品)(未入门)(0/2) 19.不速之客 剩余3点。 换言之,10%的成功率,宋成花了13次推导才成功。 ‘加点。’ 没有犹豫和等待,他把3点加到了《玄龟步》上。 瞬间,《玄龟步》的进度变成了“入门(1/4)”。 一种植根在地的沉稳感生出。 虽然很淡,可那种上下血肉力量贯通的感觉却已有雏形。 篱笆院落里,少年一袭单穿的薄衣,伫立凛冬。 寒风从外清晰而来,但他体内血肉如旺盛燃烧的炉火,将寒冷抵御在外。 屋子里,东家小娘子打着哈欠,走出,手里拎着件缝好了皮草。 那是贴着原本的袄子缝制的,在领口还有一条毛茸茸的灰色大尾巴,看着就很暖和。 “当家的,试试呀。” 东家小娘子睡眼迷离。 她下意识抬眼,目光里映入只穿了单衣的宋成,那浅覆的布料勾勒出健壮且带着几分狂野的体魄。她想起昨晚就是这充满力量感的身体在攻击着自己胴体,不仅脸儿又红了红。 宋成看着自家娇小娘子,走来,取了衣裳,却一抖,披在了童嘉身上。 童嘉愣了愣,推了推他道:“腻不腻呀?” 话虽说着,心里却甜甜的。 甜归甜,她却还是扯下衣裳,这毕竟是给自家男人做的。 “你穿着吧,武者气血旺,抗得住山中冬寒。”宋成按住她双肩。 童嘉挣扎了下道:“给你做的,我的一会儿做。” 宋成还是按着她。 童嘉动了两下,只觉牵动腰腿处的酸麻,于是娇羞地剜了宋成一眼,道:“干嘛用那么大劲?” 宋成笑道:“不是小妖精在等我吗?” 童嘉想起之前,那时候宋成身子瘦弱,待夫妻事儿结束后都是宋成腿发软,她就调侃“小妖精等着你”,没想到今日这角色颠倒,腿软的人变成她了。 东家小娘子“呸”了一声,仰面,道了句:“还当我真怕你了?” 宋成也不废话,将她拦腰抱起。 东家小娘子腿弯挂在他胳膊上,连连踢动,桀骜的小脸花容失色,檀口连连喊着:“今天要不要干活啦,要不要...呜呜呜...” ... 山中生活,就是这么地没羞没燥。 宋成加完点,又与小娘子回塌重将被褥焐热。 待到午间,两人才下了榻。 午餐,还是肉。 带点腥味的狼肉,还有童嘉用一些山中药草调制的汤。 汤很淡,有股淡淡的药香。 两人吃完肉,都有些不想说话。 没有面食,没有多少调味品,这肉能好吃到哪儿去? 再加上天天吃这玩意儿,不仅有点腻味,甚至还感到身子有些不舒服,大抵是四肢乏力,精神不振。 这是饮食单一所导致的。 “当家的,不远处的山上,我看到过有冻菇,白天我们去采点改善伙食吧。”东家小娘子提议道。 宋成点点头,忽地想起小娘子的练功热情,于是道:“今日不去。” “为什么?” “下午你练《白蛇刀》。 从明天开始,你早上练刀,要去山上觅食就等下午去。” 宋成给了建议。 稍有安稳后,他就开始思索“长生不老”的事。 他长生不老,但东家小娘子却是普通人。 普通人,人生七十古来稀。 但练功却应该可以增寿。 宋成在看到“黄级丁品”的那一刹那,大抵就知道了这境界分类。 他不知道外面人是怎么称呼境界的,但他从未听任何人说过“黄级丁品”的字样。 那么,这“黄级丁品”极有可能面板给的分类。 换言之,不管外面人是怎么说的,但这面板已经把这世界的境界分为“天地玄黄”四级,“甲乙丙丁”四品。 单单黄级丁品,他已有强大之感,更何况后面的境界? 练功,一定是可以增寿的。 所以,他希望东家小娘子也能跟着练。 练好了,长寿了,不至他百年后神伤。 然而,比起“百年后神伤”,宋成心底更多的还是期待。 “长生不老”,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 这意味着他能够经历不同的生活,能享尽人生。 等他强大了,他要去体验不同的角色,把想的统统当一遍,士农工商,游侠将军,和尚道士,乃至王侯将相,妖魔神仙... 他不仅要体验这些角色,还要体验不同的美人,去见世间千种风情,去享人世万般奢华。 至于什么高大上的太上忘情,他宋某人不喜欢。 他喜欢的是生活。 他对生活充满了热情。 说白了,就是衣食住行,食色体验。 沾仙气的事,他不喜欢;而越俗的,他才越有热情。 当然,这些还只是他的白日梦。 他得能先变强,能在这《无间地狱》的世界里活下去再说。 而童嘉作为他第一个绑定的娘子,他必然希望这位娘子能够一直伴着...能多久是多久。 “练功!” 宋成拉扯着东家小娘子起身,然后将制作好的竹刀丢给她,开始讲解《白蛇刀》以及《玄龟步》的最基础部分。 过去在回春堂里,他是没肉吃,所以身体壮不了从而无法练武。 可现在,在这深山老林里...肉,管够。 ... 半个时辰后。 童嘉小娘子软成了一滩水,口中连连喊着:“不行了,不行了,不真的不行了...” 宋成笑笑,抱她而起,将她放塌上,自己坐在一旁,给她进行着简单的拉伸,以提升锻炼效果。然后则是关上门,自己外出,砍柴生火,煮肉烧菜。 深冬,山中,天黑的很早,且是几乎没有半点光的那种纯粹的黑。 窗外起了雾。 白雾。 雾气阴冷。 宋成锁紧门,然后也上了榻,左右瞧瞧,没看到数据,也没看到那悚然的红色,这才拥着自家小娘子睡了起来。 东家小娘子龇牙咧嘴,道:“疼,疼...别动...” 半夜,山中响起一些古怪的野兽声,似狼嚎,似虎啸,糅杂着不知名的虫豸,以及那穿孔过隙的山风,混成瘆人的合奏。 东家小娘子全身疼,也睡不好,只是瑟瑟所在宋成怀里。 宋成也有种和人间彻底分开了的感觉。 ... 次日。 童嘉上不了山,也练不了功,于是在家缝制“皮草”。 宋成将新得的7点加到了《玄龟步》上,使进度变成了“(小成)(4/8)”。 而他的实力也提升到了“14~27”。 提升很小。 宋成想了想,觉得这应该是“自己一身本事其实都在刀上的缘故”。 他丢了刀,再看实力,实力变成了“11~11”。 果然,《白蛇刀》的战法必须靠刀才能施展,而实力的上限就是这战法撑起来的。 如此一看,这“很小的提升”就不奇怪了。 另一方面,则大概是因为“境界本身的限制”。 如此想着,宋成在院子里练了会儿刀。 忽地,门扉开了,东家小娘子扶着墙走了出来,手里抓了个长条的狼皮制品,喊道:“当家的!” 宋成匆匆走去,拿起她地来的长条狼皮制品,看了看,恍然道:“刀鞘?” 童嘉笑道:“别嫌弃呀。” 宋成的刀鞘在之前的水中丢了,这几天刀一直是露在外面的。 他试了试,刚好。 显然童嘉用了心。 有了皮鞘,宋成也能将长刀别在背后了。 须臾,他拎着斧子,开始继续清空木屋周边的杂树,一来是开阔视野,二来是储蓄木柴。 到了傍晚时分,他正准备烧火做饭,忽地抬头一扫,却见远处山腰出现了三道数据。 【实力:6~10】 【好感:??】 ... 【实力:0~0】 【好感:60】 ... 【实力:1~1】 【好感:??】 好感为问号,是因为对方从未见过宋成,自然也是好感未确定。 可那好感为60的,却明显是塘河村儿的。 因为宋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塘河村的村民才认得他。 宋成眯了眯眼,他扫了一眼自己的“14~27”,再看看对方的“6~10”,心中暗道:对方不是没可能杀了我,只要我足够大意,足够倒霉,而对方又有毒药之类的东西,那就有机会。 于是,他忽地动了起来,他急速入了屋,道了声:“娘子,有人来了,跟我走。” 说罢,他就背起小娘子从后门绕出,藏到了来这小屋的必经之道旁,窥视着远处。 禁忌杀人,是有规则的。 云娥变成禁忌,也是初变,实力可能还没那么强。 故而,塘河村,乃至盗匪未必死绝了。 ‘这些是漏网之鱼么?’ ‘或许可以借助他们,了解到塘河村的情况。’ 正想着,对方三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小屋,以及生活留下的痕迹,于是加快脚步。 待到近处,宋成提前扒开刀鞘,对童嘉做了个捂嘴的姿势。 童嘉乖巧地遵从。 而宋成则是借着树隙,看清那三人。 为首,是个鹰鼻鹞眼,满脸横肉的蛮汉,实力为“6~10”。 后面两个,皆是衣衫不整的小娘子。 一个是塘河村里的南卉小娘子,容貌姣好,这是村正家的儿媳妇,其夫被拉壮丁死在了战场。村人悄悄说“村正爬灰”,可却没人敢当面说。 宋成在神魂出窍夜游时见过南卉。 还有一个,则是个雪肤花貌、气质姿仪浑然不似乡下泥腿子的少女。 纵然这少女鬓发只是草草梳着,却是不掩气质。 那蛮汉在察觉到小屋痕迹后,将两个小娘子压下,恶狠狠地道了句:“等着。” 然后又补了句,“敢跑,老子就把你挂树上,让狼吃干净。” 南卉吓得直打哆嗦。 另一个少女却是道:“不会跑。” 蛮汉又在她胸口抹捏了一把,道:“不愧是大户人家。” 少女双眸冰冷,却未反抗,想来早已认命了。 蛮汉交代完,躬身,握刀,放轻脚步,贴着树影,谨慎小心地往木屋而去,一双倒三角眸子里满是凶光。 他要偷袭! 宋成藏在树后,早看了个真切,料定蛮汉当是匪賊,于是等蛮汉从身侧经过后,猛然一步窜出。腿踏,腰动,《白蛇刀》练出的血肉之力于体内贯成一线,刁钻诡谲地汇力于刀。 从后一斩。 刷! 蛮汉抓刀的胳膊断了。 刀势如蛇盘转,又一绕,蛇头猛咬,贯穿其腿。 电光火石之间,被偷袭的蛮汉已经断了手,伤了腿,整个儿边惨叫边从斜坡上滚下。 宋成匆匆赶上去,一脚踩住他另一只手,刀尖则是对着他脖颈。 直到此时,他心跳还有些快...这可是他第一次对战高手啊。 20.一台戏 深山,斜坡... 蛮汉惊惧且愕然地看向那年轻的面孔。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都会遭遇埋伏... 而从对方出手的速度,刀的劲道来看,对方不仅比他强,且杀人经验老道,偷袭手段老辣... 蛮汉正欲开口... 宋成却猛地一按刀,将刀尖插入蛮汉脖颈。 蛮汉:??!!?! 为什么? 您话都不问么? 宋成迅速一挥。 哧拉... 人头“咕噜噜”顺着斜坡滚了下去,硌到个石头才停下。 宋成舒了口气。 他太紧张了,觉得还是把人杀了才稳妥。 问话? 这盗匪问出的话能信么? 他稍作平息,确认蛮汉死透了,才去他怀里搜索。 本来他没报什么希望,可摸着摸着,居然摸到了一本薄册子,抓出一看,却是个没了封皮的书册。 稍作翻动。 ‘是功法!’ 宋成心中一乐。 得,传说中“杀怪爆功法”的事儿还真被他赶上了。 略作思索,他也大概明白。 功法珍贵,这些山匪又是可能随时跑路的,那自然要随身携带了,毕竟“出一趟门也不知道还回不回的去”。 可是银两呢? 银两为什么没随身带? 他和童嘉可是穷死了。 旋即,他脑子又一转,心中有了个猜测:应该是放在随行的那俩女人身上吧? 此时,童嘉从树后走了出来,一看那身首分离的凶悍盗匪,震惊地看向宋成。 宋成点了点头。 童嘉道:“当家的,你...” “杀人了”三个字被咽了下去,变成了“你没事吧”。 宋成又摇了摇头。 童嘉紧张道:“这什么人啊?看起来不像好人。你怎么不留个活口问问?” 宋成边走边道:“我没什么战斗经验,真要留活口,怕被他翻盘。 而且...他说的话很难是真的,所以我才直接杀了。” 童嘉也不由感到后怕。 宋成又道:“这人估计是盗匪,他还带了两个女人。我们去看看。” “抢来的吗?” “不知道,但有一个应该是南卉。” “南卉娘子?”童嘉愕然。 ... ... 那蛮汉淫威颇重,说让两女待着,两女便一直待着。 直到宋成和童嘉出现时,两人才面露错愕。 南卉瞪大眼,道:“童大夫!” 童嘉也惊喜道:“南卉娘子?” 两人跑近。 南卉忽道:“童大夫,你快跑,那大盗...” 童嘉道:“被成哥儿杀了。成哥儿有奇遇,不仅治眼睛好了,实力还突飞猛进。” “成哥儿?”南卉看向童嘉身后,她根本没认出来来人。 曾经那个瘦弱的小瞎子,怎可能摇身一变化作如此英武、且透着几分野性的少年? 空气一时有些安静。 忽地,童嘉莫名感到了几分危机。 南卉跑到宋成面前,她姣好的面容显出惊喜之色:“宋大哥...那盗贼真的死了?他可是很厉害呢,村子里就没有人能挡他一刀。” 童嘉:??? 她喊成哥儿? 为什么南卉要喊宋大哥? 这什么意思? ... ... 天色很快暗了。 当晚,四人同住在了小屋里。 除了月光,没什么照明的了。 童嘉拿之前晒干的狼皮、狐狸皮,连带着松软的枝干在屋里打了个地铺,以供两女休息。两女也将一袋碎银子拿了出来,总计竟有一百余两! 宋成不客气地收了,然后则与两女在靠窗的木桌边,聊着。 南卉旁边那雪肤花貌的少女叫关溪,身份是粮商,在押粮经过塘河村时遇到劫匪,她也因美貌而被劫了。 乱世里,美貌就是灾祸。 在盗匪入村后,那盗匪里的大当家则是劫了南卉,令其和关溪一同服侍。而在其惨死塘河村后,两女又辗转到了三当家手里。三当家就是宋成杀死的那个盗匪。 三人也是运气好,竟顺利逃出了塘河村。 然后,那三当家在村后的山脚下等了些日子,这期间,居然又有不少村民,甚至是盗匪走了出来。 众人是怎么都不敢再从塘河村走,于是就想绕路。 但就算是盗匪,对塘河村的后山也不熟。 粮食有限,等无可等,众人开始寻路。 今日,这三当家也是无意寻到这里的。 南卉娘子道:“宋大哥,村子里活下来的人都说是云娥作祟呢。 但我看又不像,若是云娥,她应该只杀和她有怨的人呀。 那一天,又不是所有人都去看她浸猪笼的...有的人还不知道这事呢,可也死啦。” 宋成道:“怎么死的?” 南卉道:“都是突然失踪啦,我们逃出来时,看到河里浮了不少尸体。” 突然失踪,出现在河里? 空间瞬移么? 宋成只觉毛骨悚然。 果是禁忌的手段。 他忍不住扫了一眼“淹死鬼的祝福”。 他曾经想过回塘河村,可现在终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禁忌杀人,根本不看交情。 固然,云娥对他可能会不同。 可他宋成的命只有一条。 怎么试? 跑到塘河村去赌几率么? 算了。 这时,童嘉的床铺铺好了。 宋成扫了一眼另一个雪肤花貌的少女,见其沉默不言,也没说什么,只道:“那先休息吧。” 南卉紧张道:“若那些匪贼再寻来怎么办?” 宋成还未开口,关溪道:“不会的。若三当家没回去,他们只会感到恐惧,根本不会来寻找。” 南卉道:“宋大哥,那...那我们要不要去救村里人?” 宋成道:“明天再说。” 说着,他也上了塌,拉着唯一的被褥,盖过他和东家小娘子。 被褥里,童嘉小足扒拉在他小腿肚子上,蜷绷起来,狠狠抓了下,又凑他耳边轻声道:“宋大哥,舒不舒服?” 宋成猝不及防,忍不住笑了起来。 童嘉又气道:“南卉,我和你说,你不能这样的。宋成是我男人,你不可以喊他宋大哥。” 她说的很快,像爆炒豆子。 南卉娇柔道:“童大夫,你误会了...” 说罢,她又委屈巴巴道:“你不喜欢,我就不叫了吧,省得让宋大哥为难。” 童嘉气得翻了个身,背朝着宋成。 宋成附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人家被盗匪羞辱,才死里逃生。” 童嘉想了想,又翻了过来,轻声道:“睡觉。” 没了相公,没了家,生的漂亮,还落到了盗匪窝里被连番羞辱... 欸...算了。 东家小娘子心一软,道:“南卉,你想叫就叫吧。” 南卉却闷声不说话了。 ... ...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尤其是乱世里的三个漂亮少女,更是如此。 宋成只觉这小木屋顿时变成了戏台子,空气里都流淌着“心眼子”的气息。 一夜过去。 晨光斜落。 宋成起身,熟练地将7点投入到玄龟步。 还是7点,说明东家小娘子真的没生气。 顿时,《玄龟步》进度变成了“(大成)(3/16)”。 宋成实力也变成了“16~29”。 稳步前进,这对“长生不老”者而言,完全是好事。 他取了柴火准备烧水,却见南卉也坐起了身似乎想来帮忙。 他摆了摆手,然后坐在“手工制作”的石灶台旁,在锅中倒满水,然后一边丢柴生火,一边抓着昨日从三当家处得来的功法,目不转睛地翻阅起来。 待到锅中水沸腾,他又把风干的狼肉块儿下锅。 今早...又是吃肉汤。 而且还是没有盐巴的肉汤。 一会儿后... 眼见着锅盖“噗噗”作响,宋成也不理,继续丢柴。 狼肉难烧的,水一沸就出锅,那肉硬的没法嚼。 他心中估算着时间,眼睛也不停看着那功法。 啪... 待最后一页翻过。 宋成面板【功法】栏浮现出了一行信息: 虎啸刀(黄级丁品)(未入门)(0/2)(与现有功法冲突) 与此同时,《白蛇刀》后居然又出现了一个“+”号。 对应信息浮出: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见多识广,则有机会更进一步。 1%概率推导出“黄级丙品”功法。 ... ... 宋成乐了。 好好好! 还能继续苟在山里是吧? 1%又如何? 就算是1‰,他也要推导出来! 吃的不好固然难受,可单单为了这个出山,也是不可能的。 他只有在无法再继续变强,或是新的禁忌开始形成,这才会离开。 至于冲突,他大概明白。 《白蛇刀》走的是轻灵的路子,《虎啸刀》一看就是威猛刚硬。 会了一种步子,再去学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无异于“邯郸学步”,不仅冲突,还会忘记自己原本的法子。 但也许境界更高了,便能兼容并蓄,将万法融于一炉,冶炼自身。 这谁说得准呢? 21.夜雪挥刀,塘河雾起 白天,宋成与三女用了早餐后,悄悄又往山林外围摸去。 “把自家娘子单独丢家里”这种事儿,宋成做不出来。他虽然没有多少作战经验,可前世也看了不少电视...故而,对于那种“女人被丢家,然后被人抄家”的剧情也不陌生。 他扫了眼身后,三女分别手握三当家的刀,镰刀,斧子,战力分别是“2~2”、“2~2”、“0~0”。 宋成觑眼看了看那拿了斧子依然是“0~0”的南卉姑娘。 嗯... 可能是斧子卷刃了... 四人翻山越岭,深冬寒风卷着阳光,还有些空气里的枯腐泥土的阴冷混杂味儿扑面而来,那腐味儿好像是烂了不知多久的野兽尸体发出的... 关溪忽地开口,道:“宋先生...” 宋成忙摇手,道:“泥腿子,当不起先生。” 关溪道:“小女冒昧问问,你练到什么程度了?” 宋成一愣,旋即问:“乡下人,瞎练的,关小姐说道说道呗。有哪些层次?” 关溪道:“武者有三境,力,劲,形。 其中,力为表,乃是血肉之力。 劲为里,为血肉所养。 打个比方,若力量乃是具装重骑策马冲撞之力,那么劲则是重骑手上握着的那一杆精铁铸枪。 至于形...恕小女无知,听得其名,却不知其里。” 这话一出,旁边的东家小娘子肃然起敬,同时心底生出一抹自卑。 妈耶,城里人啊。 这就是见多识广,说话也文绉绉的。 宋成也是一愣。 他的面板明明是“天地玄黄,甲乙丙丁”嘛,这“力劲形”又是个什么? 就算是对应“黄甲,黄乙,黄丙,黄丁”,不也少了个么? 可若是从底层对应,那却也对得上。 于是,他道:“哦,那我还停留在力的层次。” 关溪道:“那宋先生纵然在力境中也是不弱了,之前那盗匪实力当已快破入力境中的大成了。” 宋成道:“我偷袭的。” 关溪:... ... 早晨出发,傍晚才到前山。 半路,东家小娘子动不动就喊“那边有野菜,等我去割一点”,“欸,这冻菇不采可浪费了”,“哇,为什么这里会有火母草,用来泡茶,只要一口,一晚上就不冷了”... 这就是采药女的“采药综合征”... 待四人来到前山时,东家小娘子已经用三当家的刀割了不少东西,竹篓里都装了大半。 三当家的刀不错,亲疏远近,宋成自然给自家女人。 片刻后,宋成寻了个视线不错的老树藏在其后,三女排着队缩在他身后。 透过老树,夕阳下,竟有一个小型聚落。 篝火腾腾,照清周边人影,当有小两百人了,有盗匪,但大多还是村民。 宋成愣了下。 这么多人? 塘河村合计不过三百户不到的人家,在经过拉壮丁后,人数大抵也就剩八百多的样子。 陷在禁忌徘徊的禁地,居然还能活这么多? 宋成又问:“关姑娘,有多少盗匪?” 关溪对答如流:“五十六人...其中大半死在了村里,然后有的从村前跑了,有的则是跑到了这边。这里的盗匪,去除三当家,只剩八个。” 宋成更觉不可思议了。 居然还有从村前跑的? 那这位淹死鬼杀的人就更少了。 在他记忆里,一旦陷入《无间地狱》的禁地,十个能跑出来一个都算是撞大运了,全灭也是正常现象。 而除了少部分逃过了“杀人规则”的幸运儿,真正靠硬实力跑出来的唯一契机,则只有一个。 那就是:重现。 “重现”是《无间地狱》玩家论坛的说法。 即,禁忌最初“编程”编入的那位禁忌源头所经历的事。 所有进入的人,在某一刻都可能被卷入“重现”之中,成为某个角色。 若是你违背角色,就会立刻被禁忌杀死,若是等重现结束,你也会立刻被抹杀。 唯一的机会,只有在“扮演角色”中寻求生机... 这是《无间地狱》玩家论坛的骨灰玩家们在游戏之初,熬夜熬出来的经验。主要是这玩意儿真的上瘾,全息眼睛一戴,整个儿就如进入了鬼片电影中。玩腻了普通升级游戏的玩家们好不容易等来这么个刺激且丰富多彩的游戏,自是废寝忘食。 诸多念头闪过,宋成耐心地看着下方营地进进出出的人。 盗匪们自然都是大爷。 村民就算人多,也没人敢放肆,被盗匪们呼来唤去。 而稍有姿色的村姑则早被盗匪给分了,成了私人财产,走哪儿都带着。 就如之前关溪,南卉跟着三当家一样。 一行行数据从宋成眼前闪过。 “0~0”是最多的。 少数一些则是“3~5”、“4~6”之类。 宋成观察到天黑,还在继续观察。 三女愕然地在他身后,循着他视野看去,却见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到。 关溪提醒道:“宋先生,他们都入帐篷了。” “哪儿来的帐篷?” 事无巨细,宋成又问。 关溪道:“他们派人进村拿的,大抵去三个能回来一个,有时候是四个回来一个。 除了帐篷,还有些粗粮面之类的。都是到距离后山最近的屋子拿的,一拿就回来。” 宋成:??? 去三个,还能回来一个? 看来云娥小娘子不凶嘛... 他点点头,继续观察。 其实,看到这会儿,他的信心也已随着观察开始蹭蹭上涨了。 这下方营地的最强者竟就是那个“4~6”。 而他却是“16~29”。 这仗,能不能打? 宋成犹豫了好一会儿,咬咬牙,决定动手。 等到午夜时分,那些盗匪都睡了,他应该可以冒险一试。 ... 于是,他转身和三女说了计划。 东家小娘子取了带来的冷肉,分给几人吃,然后又从竹篓里翻出了火红叶子的草,在水里泡了泡,自己喝了口,再分给他人。 夜渐深... 深山天色多变。 方才尚有月华当空,却陡然妖风四起,飞沙走石。 月色隐去,密布彤云悄然飘落飞雪。 天地无光,行走在此间,谁都和瞎子似的。 宋成干脆闭上了眼,黑白的世界再度在眼前呈现,而任何一个数据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无光的黑夜能影响任何人,却影响不了他。 宋成带着三女,去到了更靠近帐篷的地方,然后扯去狼皮刀鞘,就从风雪下风口摸了过去... 他逮着最近的一个帐篷,隔着帐篷看定其中一个不存在好感度、且明显是盗匪的数据,劲灌手臂,身形一拧,刀破长空。 他眼前如是闪过凶残白蛇午夜狩猎的景象。 哧! 帐篷被刺穿,连带着其后的人也被钉死在地上。 而另一个陪睡的村姑竟是半点都没察觉到。 宋成手起刀落,刀落手起。 飞雪夜里,他心脏怦怦狂跳,无比紧张地进行着杀戮。 终于,黑暗里有塘河村村民发出恐惧的大叫。 但这时候,宋成已经把盗匪都杀光了。 他心底紧张这才稍缓,然后生出一种莫名的沾沾自喜感:没想到他宋瞎子,也已经成村霸了嘛... 自喜感只是瞬间生出,又瞬间淹没。 他侧头看向西边的塘河村方向。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窥探他。 ‘是云娥吗?’ ... ... 阴冷的河流,河床上铺了不少尸体。 这些尸体浸泡的腐烂,可肉却诡异地未曾散去。 青衣女人站在小雪里的河面上。 她正在看东边。 也不知在看什么。 在压抑杀心、放走了一些村民后,她的记忆终于开始飞快剥落。 剩下的只有作为鬼的“程序运行”,又或许还有丁点儿的记忆留存在她这躯壳的最深处。 忽地... 河床尸体中的某一具浮了起来。 那尸体泡的浮肿,然却隐约可见是个满脸横肉,壮硕无比的盗匪。 若关溪,南卉在,就会辨出这应是盗匪里的大当家。 大当家的尸体浮出水面后,青衣女人直勾勾盯着他。 陡然,青衣女人的身体如没了魂般沉入水下,而大当家却站了起来,腐烂的血肉被诡异力量修补,从而变得完好如生前。 那双狠厉的眸子一翻,翻出两目残忍的惨白,没有半点人气。 腾腾的雾气,远胜之前覆笼一村的雾气开始从河中散出,往周边扩去...... 禁忌有“编程”,亦存“装载”。 而越是强大的载体,就越是能发挥出禁忌的力量。 22.两个月后 山中无甲子,度日不知年。 两个月时光转瞬而逝。 深山里,那宋成与童嘉搭建的小木屋本是孤零零的,可此时周边却立起了六十八栋小屋。 小屋周边还有竹篱笆,木桩篱笆绕了两圈,俨然成了个脱离人间的隐世村落。 村落里的人,都是那日从山脚下救来的。 自宋成杀了盗匪后,村民们也不敢再入村,于是辗转就随宋成来到了此处。 村民中不乏有人想绕到县城去,但宋成果断拒绝了。 对于长生不老的人来说,寿元不是事儿,危险才是。 只要能够待在一个没有危险的地方安稳发展,那就应该待到天荒地老。 如果这不是《无间地狱》的世界,宋成觉得他完全可以在这儿建个“桃花源”了,待数百年后有人无意来到,也可云两句“为避战乱,率妻子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 一早... 宋成走在这新建的小村落里。 重组家庭的村人们见了他,纷纷打招呼。 “宋爷。” “老嫂子,你叫什么宋爷,叫我成哥儿就好。” “宋爷早。” “叔,你凑什么热闹啊?” “宋爷好精神啊。” “大姐,你之前不是不这么叫了嘛...” 这称呼,自宋成雪夜杀了盗匪的那一日,就从“成哥儿”变成了“宋爷”。 宋成也很无奈。 “宋爷”这称呼让他格外别扭。 不说别的,他救下的人里有不少和他熟,甚至还有之前的“菜花嫂”、“宝金嫂”、“陈嫂”。 这些老嫂子当他妈都可以,可此时也都是“宋爷宋爷”的喊着。 现实啊,太现实了。 他几经推辞,却还是有人这么称呼,他也不恼怒,只是认真地纠正着。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为了一个称呼,没必要。 另一边还有些人,倒是好了不少。 “宋哥,农田已经开辟好了,就等初春播种。谷种,我们也备好了,应该是足够的。” “成哥儿,北边那块地的杂树已经被清干净了,视线果然一下子开阔了很多。” 宋成对人和和气气,每个人都笑着攀谈,点头。 又走了两步,裹着兽皮衣袄的美貌少女忽地走了过来。 宋成认得,这是关溪姑娘。 关溪的故事,他已经早听了许多遍了。 那县城来的粮商隶属于一个商会,会名“如意商会”。 如意商会恰逢年轻一辈的“争印之战”,谁能掌印,谁就是商会会长。 原本,这竞争并不算激烈,因为平日里处理事务的都是大小姐,至于那位大公子...则是吃喝玩乐,无心掌印。双方本都是默契的。 可,就在去年年初,大商皇朝一个举措让如意商会的两位后辈彻底陷入了疯狂。 大商皇朝要开运河! 连南北之道,接万千河流,就连各个村子的小河都不放过。 如此一来,如意商会的各种贸易都是“肉眼可见”的有了盼头,其中利益之丰厚,难以想象。 于是乎,大公子就也想掌权了。 双方就火拼了起来。 大公子本事没有,歪门邪道不少,赚钱他是不会的,但捣乱却颇为在行。 他的上位策略是“让大小姐贸易失败”。 在关键一次往北地诸县的运粮时,大小姐察觉了不对,于是将计就计,派出心腹关溪去运“外表为谷,内里是糠”的假粮。 关溪和大小姐关系极好,她出马,大公子自然当了真,于是...便做了安排。 果然,关溪被劫了。 而大小姐自己则是后发先至,运着真正的商品走了另一条路,如今当是尘埃落定,掌控商会了。 关溪这是要劝他回去呢。 可是,他并不不知该如何返回。 从塘河村走? 云娥固然可能不杀他,但难道不杀别人? 绕到前山,去县城? 漫长的路程指不定存在更大的危机,在他没有能够完全发育结束前,他并不打算贸然尝试。 更何况现在村子也初具规模了,就算他要搬,这里的百姓也不会轻易答应。 而且,这种环境其实最适合安心修炼了。 诸多念头闪过,在关溪开口前,宋成歉意道了声:“再等等吧。” 关溪长叹一声...却也无奈,毕竟她也知道冒然返回怕是不知要死多少人。 ... ... 回到位于村落核心之处的木屋中。 宋成抓了个桌上餐盘里的“肉丸”丢到嘴里。 这是东家小娘子活用草药,与鱼肉之类的做成了肉丸。 宋成砸吧了两下嘴。 老实说,这肉丸他第一次吃还挺新鲜,可吃多了真的难吃。 他也想吃点带盐的东西,更想吃点米面... 可没有啊。 宋成坐在个靠窗的木椅上,扫了一眼实力:18~31。 再看面板: 【加点:403点】 【功法】 白蛇刀(黄级丁品)(圆满) 玄龟步(黄级丁品)(圆满)(与白蛇刀契合) 【技能】 宝塔观想法(黄级丁品)(圆满) 其中,《白蛇刀》和《宝塔观想法》后都有个“+”。 前者,在《玄龟步》圆满后,推演“黄级丙品”功法的概率翻了一倍,变成了“2%”,推演一次所需点数“3点”。 后者,成功率则依然是“10%”,推演一次所需点数也是“3点”,这很奇怪。 宋成的打算是“积存点数,快速十连”。 如今,他有了403点,足够推导134次。 他要先推演《白蛇刀》,等成功了,增加了硬实力后,再推演《宝塔观想法》。 纵然如此,他看着这辛辛苦苦两个月才搜集到的点,还是有些心疼。 不过,他知道...“阅读同级别的功法,参阅一下别的功法的思路,能够提升推导成功率”,那虎啸刀虽然和他功法冲突,但却为他提供了1%的几率,否则宋成现在可不是“2%”呢。 ‘算了,这世道,功法都极度珍贵,想要借阅别人家的,可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心思,经历多少风险。 更何况,我还在深山之中...几率低就低吧,又不是没有。’ 宋成心如止水,有种患了淡淡综合征的感觉。 此时,他身侧木窗被撑杆支着,从外陡然来了阵暖风,吹起鬓发,似是寓意冬天已去,初春已到。 冻土变得湿润,一些阴潮处的积雪解了冻,屋后的溪流也往两边扩了一倍不止。 宋成正要加点,忽地嗅了嗅鼻子,然后皱起了眉。 腐味儿,越来越重了。 深冬时,还只是时有时无。 可入了春,却一下子浓烈了起来。 这味道,宋成其实早与村民去查过,但并未查到。 有人说这味道是从地下飘出来的,还有人说是从山林深处的洞穴里流出的。 宋成警惕地又扫了扫周边,没见着那刺目惊悚的“红”。 他沉思了会儿,心中喃喃:‘算了,先加点。’ 23.丝滑突破 安稳地苟在深山,不问外事,让宋成收获了不少点数。 而现在...是提升的时候了! 在这诡异乱世,多一点力量,就能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150点,《白蛇刀》,推演50次。’ 一瞬间,诸多记忆涌上宋成心头。 他站在院落里,日复一日挥刀,思索着如何在这圆满的境界更进一步。 练功如登山。 登上一重山,却还需看到下一座山。 然,宋成无论如何舞刀,却是双目茫茫。 他想起关溪所说的“形,劲,力”三个境界,又想起其所说的“骑士和长枪”的比喻。 他开始刻意在力气中寻找那一抹爆发点。 然而,单纯只靠自己领悟,实在是过于艰难。 当初第一个发现劲的人,必是个佼佼者,也是个幸运儿。 50次... 推导失败。 然,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宋成脑海里多出了许多运刀的经验。 这一刻,宋成彻底麻了,一种久违的“来自前世的被抽卡概率支配的恐惧”涌上心头。 关键抽卡还有保底,这推导又不是游戏,并不存在保底。 他深吸一口气,水汽,山林特有的空气,以及那股子怪异的腐烂味儿涌入他鼻腔。 “这什么味儿?” 宋成皱了皱眉,干脆关起窗户,然后搓搓手,变换策略,转向一次一次地推演。 51次... 52次... 53次... 宋成已经瘫在了木椅上,行尸走肉般地有气无力地一次次点着“+”号。 ... 65次... 66次... 宋成眼里充满了愤世嫉俗,以及对他脑海里“欧皇”的痛恨。 67次... 推演成功! 宋成原本瘫软的身子猛然坐直,然后看也不看,迅速对着《宝塔观想法》进行了10次推演。 祸不单行,好事成双! 概率人多少有点“迷信”。 瞬间... 反馈传来。 《宝塔观想法》,推演成功! ... 宋瞎子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 他再看向面板。 【加点:172点】 【功法】 玄武劲(黄级丙品)(未入门(0/4)) 【技能】 幽塔观想法(?)(圆满) ‘怪东西出现了,不知品级的幽塔观想法?’ 宋成扫了一眼,旋即闭目,开始消化那海量的涌起的记忆。 层层高塔,拾阶而上,待到第九重,纵身跃下,可神魂出窍,游于夜间。 可他开始不满自己只能做到这些。 他尝试令自身神魂壮大,却发现这事儿比参悟新的武学还要难上百倍千倍。 武学,你好歹还能试错,就算试不了,还能每日锻炼。 神魂,怎么试,怎么练? 他能从《心眼》推演出《宝塔观想法》,完全是侥幸。 他痛苦地思索,寄希望于冥想,甚至有时候会胡乱去观想前世自身所知的神灵妖魔,然...尽皆无用。 这一日,他又一次闭目冥想,神魂出窍,然后果然没有新的发现,可在神魂归塔之时,他却猛然发现这“塔”有些怪。 原本平平无奇的一座塔身竟开始变黑。 细细一看,却见诡异蝌蚪形的漆色在高塔第八层浮现,于塔表旋转,形成了两颗森冷且漠然的恐怖瞳孔。 他一惊,猛然睁眼,看到镜子里自己那双因“淹死鬼的祝福”而得到的瞳孔,若有所悟。 禁忌,本就偏神魂向。 禁忌的祝福,让他生出了眼睛。 如今,这眼睛算是彻底融入了他,成了他的一部分,不仅在躯壳,也入了神魂。 九重高塔为对自身躯壳的观想,若第九层乃是眉心紫府,那第八层...可不就是眼睛么? 于是乎...宝塔,变成了幽塔。 但他并未感到神魂的变强,变强的...只是幽塔而已。 念头落定。 宋成有些无语。 这像是技能树点歪了而产生的怪东西,有种“让你去增强堡垒里的战士,结果你把堡垒给加固了”的感觉。 ... ... 旋即,是《玄武劲》的推演记忆。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在重复的修炼之中,以及借助着之前那《虎啸刀》上记录的法门作为参考,他终于明悟了一个道理:血肉以式而锻,可劲却不是靠式,而是靠血肉。 但血肉如何养劲,又养出什么样的劲,却又有极大规矩,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若是想独自踏过这一步,却是艰难无比。 白蛇刀,灵动,以式锻了胸椎,双臂之形。 玄龟步,沉稳,以式练就了腰盘膂力之沉稳,以及双腿如植根在地。 再兼宋成参悟出《玄龟步》乃是当初想到了那蛇缠玄龟之相。 故而,他的劲也该是两道相缠。 其中一道,当灵活,迅捷,充斥着爆发,如白蛇狩猎,一击毙命,极尽攻击。 另一道,则当注重防御,以稳为主。 两道劲力相辅相成,恰如矛与盾。 遵循着以上想法,他开始大批量的吃肉,以血肉铸劲。 许久后的一日,他忽地一动,手臂如迅猛、狠疾的毒蛇猛地窜出,发力于空,形成了一股强烈的冲扑之劲。 他往前踏步,膂力爆发,一股血气自体内往外喷薄而出,好似肌肤之下有诸多小拳头往外轰砸,落在了表皮,从而显得坚硬。 此,乃是他日夜苦思所带来的“昙花一现”。 这一现后,他急忙停下,试图再来一次。 可,他再也无法用出那两股突然产生的力道了。 但纵然如此,他却也已经寻到了契机。 他将这股劲命名为...《玄武劲》。 ... ... 宋成扫了眼点数。 点数还有172点。 他没有犹豫,开始迅速提升《玄武劲》的修炼进度。 60点投入。 《玄武劲》进度没有任何意外和阻碍地从“(未入门(0/4))”变成了“圆满”。 而宋成的境界也直接变成了“黄级丙品”。 他扫了一眼自身战力。 上一刻还是“18~31”,这一刻,瞬间变成了“38~51”。 主打一个离谱。 ... 宋成闭目消化了修炼记忆,继续扫过《玄武劲》,在后面瞄到了个“+”。 对应信息浮现出来。 【推演对应战法,成功率10%】 【每次推演花费3点】 【是否推演】 他还有113点。 为什么不呢? 不去变强,难道在等爱情吗? 宋成开始继续3点3点的投入推演。 如此推了10次,并未推出。 可在第11次,信息显出。 【推演成功】。 白蛇缠龟(黄级丙品)(刀法)(未入门)(0/4) ‘好好好,继续。’ 宋成继续投入60点。 瞬间,这名为“白蛇缠龟”的刀法招式,直接圆满。 他一扫自身实力,还没焐热的“38~51”又一跳,变成了“38~76”。 他丢了负刀,那实力则是变成了“35~35”。 他又去抓起门侧一把打磨锋利的竹刀,他的实力则变成了“35~70”。 如此,宋成是都弄清楚了。 看来,一把好刀,也很重要啊。 ... 宋成坐回原地,继续看向面板处的《玄武劲》。 后方出现了个小“+”号。 【推演黄级乙品功法,成功率1‰】 【每次推演花费4点】 【是否推演】 【参阅其余功法,进行历练,可提升成功率】 宋成眯眼看了会儿这“1‰”。 这一波资源的消化,相当充分。 至于千分之一的概率,他等个两年不就是了? 两年后,他能拥有5110点,还推演不出《玄武劲》的上位功法? 对于长生不老者而言,耐得住寂寞才最重要。 然而,宋成隐隐有一种预感,也许,他的山居生涯要结束了。 因为... 他推门而出,看到院子里在练刀的东家小娘子,忍不住问:“你闻到那腐味儿了吗?” 童嘉正抓着之前从盗匪三当家处得到的长刀在苦练《白蛇刀》。 她资质一般,但底子颇好,经过两个多月的勤练以及宋成的指点,却也已经入了门,如今在冲刺小成境界。 而其头顶的实力已经从原本的“3~3”变成了“5~5”,进步很大。 童嘉停刀,嗅了嗅,道:“当家的,是有一点,但很正常呀。” 宋成道:“你真的闻到了?” 童嘉点头道:“当家的,我骗你干嘛。真的很淡。” 宋成又嗅了嗅,这腐臭味儿怪的很,不仅钻入鼻中,甚至还有种在钻入灵魂的感觉。 难不成因为他有观想法,神魂比常人强大,所以才能闻到? 宋成又看向另一边的南卉娘子。 南卉正在药圃里除草。 春日里,冻土湿润,连带不少野草也从土壤里钻了出来。 “南卉姑娘,你闻到了吗?” “我...”南卉又仔细嗅了嗅,道,“宋大哥,我闻到了,可是很淡。” 宋成目光看向远处。 他依然未曾见到“红”。 可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在塘河村,他是因为那“禁忌”才刚刚开始形成,所以才能慢慢见到“红”。 可若是“禁忌完整了”,真正出现了,他再看到那红,就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宋成思索了一会儿,心中有了决议。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如先带村人去山脚等两天,观望一下再说。 麻烦? 若是这一惊一乍的未雨绸缪能避开灾祸,就算是再麻烦百倍,他宋某人也会去做。 24.逃! 深山,远离于世、人烟稀少的孤村。 宋成站在自己院子里,忽地闭上眼。 他心眼犹在,闭目之后,感知反倒是会得到一定强化。 水墨素白的世界一瞬间归来。 叮... 叮铃... 一声轻如幻听的金属声突兀传来。 宋成如被尖刺从后戳中,猛然一扭脖子,朝向金属声响方向。 他扭动脖子带动的气流如沉重的水银打着旋儿。 两女都因他这动作而停了下来。 存活下来的村人大多重组家庭,这姑配了那叔,勉强过日子呗。 而南卉小娘子却实在没得地方去,只能天天待在宋成这边,然后在主屋旁打了个侧屋,住一起。 她也知自己有过男人,在村里头还传出过“与公公爬灰”的流言,且又被盗匪劫掠了过去日夜羞辱,虽还有姿色,却是残花败柳,故而怎么也不敢生出“和宋成相好”的念头。 当然,她除了自卑,还有一种“对男人厌恶”的感觉...如今所求的也不过是活着。 而她觉得只有跟在宋成身旁,活下去的可能才最大,所以才放下身段,甚至不顾名节,待在这儿。 在看童嘉练武后,南卉就主动承担了烧菜洗衣,照料药圃,缝衣刺绣之类的活儿。 老实说,这活儿,她比童娘子干得好。 宋成和童小娘子也商量过,大抵都能猜到她的想法,于是就听之任之了。 此时,南卉看宋成那绷紧的面孔,也跟着紧张起来。 压抑的气氛,让她忍不住想开口。 童嘉比了个“禁声”。 南卉这才匆忙捂住嘴,却还是紧张无比地看着宋成。 宋成在那一声幻听后,再无任何发现,于是睁开眼。 “怎么了,宋大哥?”南卉急问。 宋成道:“召集村人,带好食物和水,我们去山脚待两天。” 说罢,他又补充了句:“可能有脏东西。” ... ... 村里人一听宋成说有脏东西,个个儿急忙收拾,然后挎着包袱,仓促出门。 一行合计近两百人在傍晚时分就抵达了山脚,个个儿累的要死。 篝火很快生起,一群人围坐着,开口向宋成询问。 “宋爷,啥脏东西啊,你能看到脏东西?” “老嫂子,这儿没宋爷,你叫宋爷可没人应啊。” “嘿嘿,成哥儿就是好。那嫂子问你,真有脏东西?” 众人屏气凝神地看向宋成。 宋成想了想道:“大家,老实说,我也不确定。可我就觉得不对劲。” 一个颇有些年纪的男子道:“成哥儿,是那腐味吗?” 宋成点点头。 那男子讷讷道:“其实昨儿下午,我和小二子,在我们那新村南边十多里,看到了些兽尸,味儿应该就是从那儿来的......” 宋成一愣,忽地自己也产生了点怀疑。 他是武者,也许是他嗅觉更敏锐,所以才觉得腐臭味儿浓呢? 那男子才开了口,旁边又有人道:“福海叔,听成哥儿的吧。咱这儿有比成哥儿更有本事的么?” 宋成想了想,看向那男子道:“福海叔,要不...还是算了吧。” 百姓们顿时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起来。 “成哥儿,马上就春耕了,大家都在准备呢,可离不了村。” “成哥儿,不如先去看看吧,你说咱还能去哪儿?这村子可是好不容易建起来的。不能事儿还没见个影子就跑啊。” “成哥儿...” 宋成听着诸多村民的相劝,再作思索。 良久,他还是点了点头。 能苟在山里安稳发育,他自然不太想出去。何况,老叔都探过了。不必如此杯弓蛇影,至少得稍作探查。 福海叔叫他点头,笑道:“好嘞好嘞。” ... 两日。 什么事都没发生。 宋成扭头看向西边塘河村,塘河村上飘着明显的血色问号,再看大山方向,屁都没有。 “走,回去。”宋成这才定了。 ... 次日。 宋成,与福海叔,小二子走了大半个时辰山路,来到了那兽骨埋尸处,童娘子,南卉也跟着。 黑泥裹着白骨,湿润的水汽浮动着刺鼻的腐味。 “宋哥,是这个不?”小二子问。 宋成环视周边。 气根垂挂,枯叶千叠,老树参天,就连落下的阳光都稀疏无比,从而无论是光照还是气温上都透着一股子阴森。 童小娘子忽地喊道:“当家的,当家的,这里!” 宋成走去,顺着自家娘子的目光看去。 那是一处斜坡... 许是因山洪或是积雪融化等缘故,斜坡往下塌了一大块,从而露出个本是埋土里的腐锈黑笼子。 福海叔惊奇道:“这儿怎么会有笼子?这深山老林的,放笼子在这里干什么?” 老叔边说,就边往那边走。 宋成盯着那笼子。 忽地脑海里回忆起三日前那一声如是幻听的金属声响,急忙伸手抓了童小娘子的手。 旁边南卉一看,也下意识地抓住了宋成的衣角。 福海老叔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待到那斜坡处,抓着自制的硬木行山杖在那泥土处拨拉了几下。 这一拨,那泥土居然簌簌的落了下来,那笼子显出的部分就更多了。 一抹灰白空洞,且充满死寂气息的骇然光泽从笼中跃出,悄无声息地扩展开来... 周边一切开始产生怪异悚然的幻变。 可,众人却根本无法察觉。 他们摒气,静静盯了过去。 那笼子不小,却明显是个猎户捕捉野兽的笼子。 笼子里,不知何时,一只如虎似猫的野兽正蹲着,獠牙露在最外面,然而眼睛里却已经没了半点神采和凶戾,有的只是麻木和驯服。 “怎么样,我这虎猫不错吧?”一个穿着宽大华衣的八字胡男人凑过来,笑着问。 他边笑,边拍拍手,对着周围的人群,道:“欢迎大家来到我的极乐世界。大家久经跋涉,一定是想看点新鲜的东西。” 说着,他踏上高台。 南卉看着八字胡男人,扫了眼周边那密集围聚的许多人,轻声道:“宋大哥,好热闹。” 宋成点点头。 他丝毫没有发现半点异常,大脑甚至没有给出任何警示与违和感。 他好像无缝衔接,自然而然地进入了某个场景。 “看来这里还是有点说头的,不枉我们专门来此一趟。” 旁边的童小娘子道:“是啊,当家的,这里若是没有熟人担保,可怎么都进不来呢?到底是什么呀?” 宋成道:“看就是了。” 他细细看去,却见那男人走上了一个覆盖厚重黑布的台阶,一阶好似下面藏了一个笼子,笼子里很安静,就如盲盒一样不知装了什么。 笼子与笼子的堆叠形成了连绵如小山的起伏,隆起... 他听熟人说过,这里乃是“极乐世界”,那八字胡男人则是这极乐世界的主人,任何人到了这儿,都能享受到前所未有的刺激,那是俗世提供不了的。 华衣男人走到如小山一样的最高处,俯瞰着下方,笑道:“客人们,客人们,再等一等,还有许多和你们一样的客人正在到来。 好事多磨,为了那极乐的时刻,多等片刻,也是一种妙趣嘛。” 众人里有人跟着笑了起来。 可却没有人起哄,能来这里的都是渴求着猎奇的富人,谁也不会没有一丁点儿耐心。 没多久,后边传来脚步声。 宋成回头看了看,却见到了不少熟人。 “关溪姑娘。”他喊道。 那美貌少女也匆匆走来,笑道:“没想到宋先生也有此雅兴。” 说罢,她站到了宋成旁边。 宋成看着其余熟人,一一喊着:“菜花嫂,宝金嫂,田子叔,小丁......” 熟人们也一一行礼,喊着:“成哥儿也在这里啊。” 人越聚越多... 宋成兴致勃勃、充满期待地看着那黑布小山笼子。 他身侧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他们的眸子里闪烁着“渴求”、“放纵”、“猎奇”、“享乐”... 所有人都知道,当那沉重的黑布掀开后,极乐世界就会到来。 但极乐世界是什么,又没有任何人知道。 这就是猎奇! 刺激! 忽地,宋成觉得眼睛有些痒,他低头揉了揉。 “当家的,你怎么了?”童小娘子问。 宋成道:“没什么。” 说罢,他又抬头看。 高处,那八字胡男子眼见人全了,正要开口,忽地从西方传来一阵喧哗。 众人侧头看去,却见一群气势汹汹的乡村泥腿子正在跑来。 为首那人喊道:“差几个人!” 说完,那人也根本不给八字胡男人反应,就挤开人群来到宋成身边,道:“你,跟我走!” 滋....... 强烈的刺痛在宋成脑海里生出,他好似整个人要被撕裂了一般。 他睁眼,看清来人,奇道:“村正。” 这为首男子正是塘河村村正。 村正急道:“快跟我走!你是我们村儿的,那贱妇不守妇道,残害长辈,当浸猪笼。你也得一起来看!” 宋成陡然双手抱头,头疼难忍。 村正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硬生生从人群里拖了出去。 童小娘子,以及拉着宋成衣角的南卉小娘子也如木头般被一起拖了出去,然后被那一群乡人簇拥着,飞快往西而去。 西边,正是塘河村。 宋成缓缓回头,在他身后,那漆黑的厚布正在缓缓掀起,一点刺目的红光在他眼里炸开。 那是一颗好似才从梦里醒来的...眼睛。 他的心脏嘭嘭狂跳起来,如大鼓擂动,一股股阴冷的气息爬上他躯体,好似死人腐烂苍白的手在拂过,继而又顺着他的七窍往体内钻去... 幻境?! 不! 是重现! 什么时候,他是什么中招的? 另一边,村正却是勾着他肩膀,连带着他一起跑了起来,口中喊着:“快走!村里该浸猪笼了!来不及了!” 被宋成抓着的童嘉,以及抓着宋成衣角的南卉也跟着跑了起来,越跑越快。 25.上河县 宋成只觉像喝醉了酒,头重脚轻,再难控制身体。他眼前的世界如被阴冷的惨白巨手给撕碎了,一幕幕画面舞得满天凌乱。 睁眼时,山林在快速后退,村人的头颅一会儿是正常的、一会儿又变成邪异的骷髅...骷髅们抓着他,往山外逃命般地离去。 闭眼时,水墨素白的世界里忽地多出了许许多多的红,刺目的红,带着腥气的红,彷是血色染缸被打碎了,一缕缕红色泼下,在这世界里狂飞乱舞。水墨的海洋顿起波澜,又化作怒潮,卷着血丝,虚空生啸,淹天没地。 宋成只觉自己成了一叶残破的扁舟,于巨海风雷海啸中,上下颠簸,随时可能倾覆。与此同时,一股阴冷,腐败、不带任何温度的骇然气息从四面八方钻入他鼻孔,嘴巴,眼珠,双耳,让他腹中翻涌,恶心到了极致。 他唯一的意识让他攥紧五指,死死地抓着童嘉,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复读着、怒吼着:“不能松开,不能松开,绝不能松开!” 他的视线开始出现严重的“卡顿”。 他眼前的景色亦是被强烈“扭曲”。 入耳的声音变得失真且古怪。 气息也不对劲。 脑子停了。 “童嘉!” “童嘉!” 他握紧手,大喊起来。 似慢...还快。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会儿的事。 他感到自己落地了,躺在松软的绿黄旋涡中,但他的手依然握紧了另一只手。 他本能地靠了过去,将另一只手的主人死死搂在怀里。 然后瞪大眼,死死盯着眼前扭曲的世界,等着恢复... ... ... 过了不知多久,宋成耳边传来古怪刺耳的尖叫,两道被拉长的、扭曲的影子站在他面前仿佛在讨论什么。 他深吸几口气。 绿黄旋涡成了黄土绿草。 扭曲的影子恢复正常。 讨论声也从刺耳尖叫变成了人声。 “终于出来两个了。” “也许,他们知道消息。” “大小姐说要亲自问,我们送回去吧。” “再等等,人能不能活下来还不知道。” 许久... 宋成眼前的画面终于清晰了。 荒山野岭,野草菲菲,虽是偏僻,却已再无之前的失真和阴冷之感。 他看到两个穿着侍卫衣袍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实力都是“4~6”,好感度也都是60。 他又猛然侧头一看,却见东家小娘子正睡在他怀里。 活着。 宋成保证他非但从未经历过如此离奇的事,就连想都没想过。 事情发生的过于突兀,且没有任何征兆。 远处男人见这边有动静,小心靠近,问:“你是什么人?” 宋成嘶哑声音道:“塘河村村民。” 那男人道:“我是如意商会侍卫高一文。”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卷画轴,猛然拉开,露出个漂亮少女的肖像,正是关溪。 “见过吗?”名为高一文的侍卫问。 宋成凝神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 他路引没了,准备的钱财也都没了,脑子里一团乱,许多事情依然没有理清。 他需要关系。 高一文又问了几个有关关溪的小相貌特征,宋成对答如流。 高一文这才道:“上车。我不知道你们经历了什么,但大小姐要见你们。” “好...好...”宋成点着头,又咬牙起身,横抱着依然昏迷的童嘉,走上不远处的破败马车。 马车后还拉着柴,只有边缘的一点儿位置能坐。 他让童嘉尽量躺平,头枕着他双膝。 两个侍卫则是一个御车,一个在后看着他们。 马车很快行了起来,尘埃随轮毂掀起,柔和的月光里,远处带雾的老村正在离去... ‘出村了。’ ‘南卉娘子没能跟来。’ 宋成低头一扫,却见自己衣角被扯下了大片。 ‘到底怎么回事?’ 他揉着额头。 思索许久,他大抵想了个过程出来。 塘河村后山,存在一个名叫“极乐世界”的禁地。 那禁地一直未曾“复苏”,但春天到来,冻土湿润后,却醒了。 他被卷入其中,在无缝衔接的那一瞬间,他们的认知被扭曲,直接参与到了“极乐世界”主人的“重现”之中。 那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被卷入的呢? 他又为何没有能够看到血红的禁忌提示呢? 或许,是他的认知被扭曲了? 又或许,在最初闻到那腐臭气息时,他就已经成了笼中鸟? ... 而幸好,那极乐世界就靠着塘河村。 塘河村的云娥感到他有危险,就来“救场”了。 “救场”方式,也是“重现”。 以“塘河村的重现”入侵“极乐世界的重现”。 云娥怨气最浓的那一刻,就是浸猪笼。 虽然这一刻因为他的加入而被稍加打破,但却还是定格在了那一幕。 所以,死去的村正,以及村民飞快来到他们隔壁的极乐世界,把宋成等人抢了过去。 宋成拉着东家小娘子。 东家小娘子因而也跟着逃了。 南卉抓着他衣角,可衣料终究脆弱,半路被撕碎...南卉就不知落在哪儿了。 也许没从极乐世界逃出来,也许...落回了塘河村。 ... 此时,宋成扫过自己褴褛以及满是淤泥的衣裳。而他膝盖上,童小娘子也缓缓睁开了眼,一双迷茫的眼睛正盯着他。 许久,那眼睛才恢复了清明。 童小娘子什么也没说,紧紧抱住了宋成。 宋成也闭目抱紧了她。 无论多么凶险,多么惊悚,至少...这一次他还没有在这恐怖的世界里失去童嘉。 但下一次呢? 下一次,他还会这么好运吗? 少年轻唤了声: “东家。” 这称呼好似有着奇异的魔力,童嘉心中的恐惧也被稍稍抚平,她笑着问:“怎么又叫东家?” 宋成道:“我们再开个医馆吧。你当东家,我当你小伙计。” 童小娘子苦中作乐地笑道:“这么喜欢睡你东家呀?” 旁边,名叫高一文的侍卫轻轻咳了两声。 宋成,童嘉相视笑了笑。 无论经历过怎样的沉重,但前路还是要继续走下去,且因而更在乎、更珍惜身边之人。 高一文也稍稍舒了口气,本来他还警惕着这两人,可听对话,看表现,这应该就只是那塘河村里的一对儿普通年轻夫妇吧。 没什么力量,就是开药铺的,也就是运气好,才逃了出来。 宋成道:“高兄,县城里能开医馆吗?” 高一文道:“咋的?会医术啊?” 宋成道:“我家娘子会,之前在村儿里也是开医馆的。” 高一文道:“真要会,那也算是人才了。这机会自然是有的,不说别处,就我如意商会便有。但能不能入大小姐法眼,就看你夫妇能否把握机会了。” 26.小姐 如意商会大小姐姓安,名晨鱼。 有洁癖。 所以宋成和童嘉被府中下人带着沐浴更衣,这才去拜见。 宋成看她的第一眼,不仅看到了“实力:8~8”,“好感:60”,还看到了冷。 冷是一种感觉,又怎会被看到? 只因这不是阴冷的冷,而是冷艳的冷。 那是由端庄,礼仪,雍容,娇美的相貌,颀长的身形,端坐在中央的位置,周边人的恭敬联合堆砌起来的一种冷。 可当她投来目光,露出温和神色时,那种冷艳就如冰山融化春日到来,就如黑夜逝去晨光初起,让你只觉舒适无比,万分渴求着与她亲近。 但只是亲近,却又不敢生出任何的亵渎之心。 这是一种上位者的亲和力。 结合宋成一路看到的府邸仆人侍卫对其的态度,以及一些零星的话语片段,他大抵知道...这位大小姐已经完成了“掌印”的程序,且以其能力完全可以执掌整个商会。 因为此间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井井有条,充满秩序。 “关溪在哪儿?” 大小姐迫不及待地发问。 宋成行了一礼,条理清晰地将事情娓娓道来。 说罢,他叹息了声:“关溪姑娘一直称我为先生,可我却没有能带她逃出来,心中有愧。” 大小姐道:“先生不必自责了,若你有愧,我岂无愧?盗匪之事,我实不知情。” 她也跟着轻叹一声,杏眸里闪烁着几分愤怒。 她想过那位兄长的混账,可没想过那兄长不仅坏,而且蠢。 勾结盗匪? 与虎谋皮,就不怕那虎贪婪不足把自己也吞了么? 然,此时风波平静,长辈们已把“印”交托与她,从而换了她兄长的加倍奢华享乐。 这种时候,她纵然去用“勾结盗匪”去说其兄长,也会被压下去,同时被长辈们认为“冷血,心眼小,为了坐稳位置刻意编造理由”等等。 诸多念头闪过,大小姐托腮,妙目端详着堂下少年,然后又忽地出口开始询问更多的事。 她问。 他答。 答着答着,大小姐都把身侧之人给摒退了。 因为宋成知道的太多了。 之前在深山里,关溪为了说动他,什么都说了,就是为了让宋成相信“只要随她出去,一定就可以起飞,不说荣华富贵,却也比在山里村里好不值多少倍”。 宋成大多时候都是“引用关溪的原话”,这种原话充斥着一个人说话的风格,语气,就算信息一致,本身也透露着“亲疏远近”等更深层次的东西。 随着宋成的言说,他看到大小姐的好感开始上升,从原本的60到65,再到70,然后到了75。 谈话到了尽头,大小姐道:“关溪既称你先生,而你又确斩杀盗匪,那可愿一试刀法?” 宋成明白,这是从最初的“见面随便聊聊”,到“面试”,再到现在的“考核”了。 他点了点头,道:“自然。” 大小姐传了丫鬟,丫鬟又匆匆而下,不消片刻再走入,道:“小姐,来了。” 大小姐笑道:“宋先生,我们到院子里。” 宋成随她而去。 门外,一个身形魁梧、留着撇小胡子的壮汉正如拄刀如宝塔般矗立着。 “丁魁,点到为止。”大小姐吩咐了声,然后又对宋成道,“宋先生,我如意商会有不事生产、专门练武的护卫,丁魁是其中的佼佼者,实力入了力境大成。你可愿与其一战?” 宋成看向丁魁。 数据显出: 【实力:10~15】 【好感:40】 好感这么低? 宋成有些无语。 自己又不是小说里的主角,有必要走到哪儿被针对到哪儿,人人喊打吗? 至于实力... 他再扫了眼自己。 细刀在逃难路上丢了,如今只有35~35。 对方总归仗了兵刃之利,若是在他脖子上割一刀,他还是会死的。 大小姐道:“宋先生若愿意,兵器架上挑把兵器吧。” 宋成豪气地道了声“好”,然后踏步而去,挑中那把唯一的刀,握在手里甩了个刀花,实力顿时变成了“37~74”。 “丁兄,请。” 丁魁冷哼一声。 乡下泥腿子,还先生? 回家再练几年去吧!! 碍着大小姐在,他也一抱拳,然后运力贯刀,挺身而上,与宋成打在一起,两人你来我往,叉叉丫丫地交手了二三十回合,不分胜负。 待到再一次刀音碰撞,两相分开后,大小姐使了个眼色。 丫鬟道:“停!” 再欲扑上的两人这才停下动作。 大小姐眼中原本那想要“委以重任”的神色淡了些,几作变幻,看向宋成,笑道:“宋先生实力果然不凡。” 丁魁好感再度下跌,变成了35。 宋成看丁魁对他杀的凶猛,本来还在想自己哪儿得罪了这壮汉,此时忽地明白了,于是道:“大小姐,先生之名太过了,宋某人不过在塘河村练了几手庄稼把式,哪能和商会的诸位英雄豪杰相提并论?” 这话一落,丁魁的好感“刷”一下就涨了。 竟直接从“35”变成了“70”。 真就是上一秒还恨之入骨,下一秒就成朋友了,语言就是这么奇妙。说到底,二桃杀三士,也就是个面子。 当然,他宋成若是直接暴露实力,那完全可以把丁魁打地再也没了脾气,可结果...十有八九会变成“打了丁魁,来了更强护卫”。 他一路打,也一路把人得罪了个精光,因为他不是商会的人,而是外来者。 同时,他也会一瞬间处于风尖浪口。大小姐信不信他,都成了问题。就算信,就算用,那他需要去解决的问题也是和“自身全部实力相匹配的问题”。可他能得到多少好处么? 并不会。 在深山老林,他的思路错误,但错的并不是“默默变强”的心,而是错在想要图省事待在“阳气不足,难以填阴”的荒野。 在来的路上,他也想好了。 明明是高手、却装作什么力量也没有,这种蠢事他做不出来。 不要吃好的喝好的吗?日子不要改善吗? 他宋某人不求好勇斗狠,可他也想把日子过好。 所以,他为自己定了个处世方案:藏六七分,露三四分。 以藏的那“六七分实力”来对抗潜在风险,以露的那“三四分实力”来获得地位。 如今,他只是在贯彻自己的选择。 诸多念头转过... 另一边,大小姐问道:“那你今年多大?” 宋成道:“十七。” “十七?” 大小姐显出笑意。 十七的、从乡村走出的力境大成者,可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哪个势力不喜欢好苗子? 栽培,拉拢还来不及。打压,针对,不可能的。 于是她道:“十七,比我小了两岁。那,宋成,你练的刀法从何而来?” 宋成坦然道:“有村人家传绝技,赐予宋某,名《白蛇刀》。” 旁边丁魁抚掌赞道:“好一个白蛇刀,难怪我和宋兄弟交手时,只觉宋兄弟刀法灵动,实是不凡!” 宋成连连摆手,笑道:“比不得丁兄刀法老练,我还差得远呢。若是再来几个回合,我必败无疑。” 丁魁好感度刷一下,又从70上到了80。 大部分武者都好面子,你能和他交手,又能给他面子,他就喜欢你。反之,他就会抄刀剁了你,甚至说是生死大仇都不为过。 于是,丁魁哈哈笑道:“宋兄弟对某脾气,一会儿喝酒去啊。” 说着“喝酒”两字时,他挤了挤眼,挑了挑眉。 显然,这“喝酒”不是一般的喝酒,而是有花头的。 宋成笑道:“那需与家中娘子报备了。” 丁魁大喇喇地笑道:“娘们不该听我们的话么?宋兄弟还怕娘子?” 说完这句话,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丁魁猛然惊觉,那高处的大小姐娘子还在。 安晨鱼淡淡道:“玲儿,护卫们平日也辛苦了。小宋初来,他们迎一迎也是应该的。此番花销皆记账房,便当是我请了。” 丫鬟应了声。 丁魁忙道:“谢大小姐请客。” 安晨鱼道:“丁护卫先回去吧。” 丁魁告退。 安晨鱼看向宋成道:“小宋可愿落户我安家?” 宋成笑道:“怕够不上门槛呢。” 安晨鱼道:“那便定了。” 说罢,她道:“玲儿,你去寻管事,让他今日去县衙跑一趟,帮宋成还有他娘子落户。” 名叫玲儿的贴身丫鬟应了声,匆匆出去了。 院儿里,就只剩大小姐和宋成两人。 安晨鱼笑道:“小宋,我想培养你,你愿意么?” 宋成低首道:“大小姐,其实...我就想和我家娘子开一间医馆,她坐堂,我打杂。我...我没什么变强的想法。” 安晨鱼露出古怪之色,道:“小宋,你可知十七岁,在没有资源的乡村都能达到力境大成,是何等天赋?你别辜负了自己。” 宋成道:“那...那好吧。” 安晨鱼舒了口气。 宋成又道:“但我还是要开医馆,我以前都是利用打杂的空余去练武的。不在医馆打杂,我练武练不来。” 安晨鱼盯着他,忽道:“你刚刚和丁魁交手,有没有藏?” 宋成道:“藏了。” 安晨鱼杏眸亮了起来:“多少?” 宋成道:“两成。” 安晨鱼花容显笑,道:“做我弟弟吧,我有个不成器的兄长,现在想收个成器的弟弟。” 宋成知道,这是交易。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他虽然展示了恰到好处的实力和潜力,良好的品质,淳朴清白的身世,但还需要拉近关系的仪式,才能得到特权。 他点了点头,果断喊道:“安姐。” 27.落户 傍晚前。 如意商会管事从衙门匆匆回来,带着宋成,童嘉去衙门走了一趟。 一来是办了新的路引,其上有两人简单的画像,住处,所属户甲等等。 没这玩意儿,那你根本没法子落脚。 纵然非管制期间,城门盘查不严,但到了酒楼你也无法入住。就算你以金银开路,勉强住下了。可一旦城中出了事儿,首先找的就是你这种没路引的...此谓“来历不明,形迹可疑”。若是出了凶杀案,糊涂官又急着判糊涂案,你这种“来历不明”的人极可能就会被变成凶手,成为业绩... 有了路引,一般就能在本县周边活动,而若要远行,还需官员在路引上做好备注,表明你要去何处何处,何时出发的,然后再加盖公章。 否则,你走不了。 二来则是例行笔录。 宋成,童嘉是从塘河村逃出来的。 官府自然要记录其口供,以了解塘河村发生的事。 在一番记录后,两人就算是正式完成了两地之间的搬迁程序。 只是让宋成颇为好奇的是,纵然他提到了有关“脏东西”的事,那记录小吏也没有什么意外的,好似早就知道了。 这问题,他忍不住问了问管事。 管事知大小姐器重这少年,也不怠慢,回道:“可不止你们塘河村,我听说不少村子都遭了脏东西,单单是汉平府就有三个村儿,你们塘河村只是其中之一。 而且,两个多月前,你们塘河村有村民逃出来过,已经把事儿说过了。若非如此,我家大小姐又岂会知道关姑娘还陷在村中,又岂会这么久了还让侍卫在村外等?” 宋成道:“那是否还有盗匪也逃出来了?” 管事道:“那些逃出来的村民说当时全都吓疯了,无论是他们,还是盗匪都吓得直往外跑,谁还管谁? 不过...该是确实跑了。否则这段时间当看到菜市口砍头,或是囚车押到府城去。” 说着,管事又道:“小伙子啊,大小姐看重你,你就好好待在咱商会吧。这几日先做歇息,别再想过去的事了,等休息好了,大小姐还需用你。 你知不知道,大小姐还专门拨了间独立的宅子给你,你呀...要好好报答大小姐。” ... ... 吱嘎。 门扉打开。 管事领着宋成,童嘉在里转了一圈,又取了10两银子交给两人,道:“这是大小姐给你们安家的,她让你夫妇好好休息,过两日再去见她。至于这三餐,都可去膳堂。” 两人连连道谢。 管事离去。 门扉再度关闭。 这宅子是在如意商会里的,首先安全就得到了保障。 而宅子内里几乎和原本的回春堂一样大了,且原本的竹篱笆变成了白墙。 原来你在院儿做点什么事,外面看的一清二楚,可现在有了墙,那就不同了。 两人都有一种劫后而生的感觉。 童嘉瞥了一眼墙角准备好的木柴,道:“大户人家就是不同,连木柴都准备好了。” 她又进屋,屋里还放着煤炭。 她蹲下闻了闻,居然嗅到了一丝淡淡的香味,再一拈,那碳粒很细。 童小娘子连连招手,兴奋地喊道:“宋成宋成,来看。” 宋成走近。 童小娘子道:“这是好碳!可贵呢!晚上烧着,一整个屋都不冷,还有香味!” 宋成舒了口气,也感到了一丝轻松。 童小娘子又跑到塌前,摸了摸那被褥,道:“好滑!好软!好想赶紧盖上!” 宋成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坐下,左看右看,好似乡巴佬进了城,什么都新鲜。 深红的残阳渐渐隐没,夜幕缓缓拉开。 墙外喧闹未绝,隐见灯笼光华在远处染红黑云。 此间不如村子,不似山中,有着人间特有的烟火气。 酉时已至。 两人正要出门去吃饭。 门外忽地传来敲门声。 “宋兄弟!宋兄弟!” 屋里,童小娘子看了眼宋成,问:“谁呀?” 宋成想起那顿约酒,搂了搂娘子肩膀道:“府里护卫,叫丁魁,说是给我接风洗尘,大小姐出钱。” “那去呗。”童小娘子很通情达理。 宋成没动,脸上神色有些古怪。 空气安静了下。 童小娘子忽地恍然,道:“花...酒?” 宋成道:“可能是。” 童小娘子推他道:“去去去,休让人看不起了! 老娘和你说,到了那儿该放开放开,该脱光了上床曰女人就上,可别婆婆妈妈的。 花了钱就得享受,只要你不把女人带回来,那我都是同意的。” 宋成:??? “娘子,你怎么说话这么粗?” 童小娘子“哼”了声,“你才知道?” 宋成道:“不是,娘子,咱不说这个。咱就说我放着家里的大美人不睡,到外面睡什么残花败柳啊。” 童小娘子撒娇似地打了他一下,笑道:“快滚。” ... 夫妻简短的对话完了。 门开。 丁魁给了宋成一个熊抱,然后道:“我家就住你旁边。大小姐对我们这群护卫都好得很。我们也都是把家才安到商会里来的。 你娘子,就和我娘子,还有别人家的一起去膳堂吃好了,不会有事的。” 宋成笑道:“那行。” 两人走远,慢慢地又有十几个护卫汇了过来,起初陌生,但聊着聊着就好了些,待去到“碧柳院”酒过三巡,大家就成了兄弟。再等楼里妓子莺莺燕燕排着队而来,一个个儿坐到了护卫们大腿上,勾住了脖子,护卫们哈哈大笑,不时还你换我的我换你的,兄弟的感情就又加深了。 坐在宋成大腿上的是个柔缎儿似的女子,滑腻无比,白肉软的跟豆腐似的,还散发着勾人的胭脂味儿。烟花柳巷里的女子不事生产,养的就是一身皮囊,能不好? 若论颜值,童小娘子在这女子之上。 可若论肉的滑软,身上的香味儿,却是差了点。 女子瞧了眼宋成,忽地看向旁边,嘻嘻笑道:“丁大爷,宋大爷是第一次吗?” 丁魁笑道:“肯定是!招待好我兄弟!” 女子嘻嘻笑了起来,凑到宋成耳边,媚声道:“姐姐叫花枝,待会儿给你个红包,下次来再找姐姐玩儿。” ... ... 半夜... 有护卫留宿,有护卫返回。 宋成也返回了。 一身香气混着酒气,还未散去。 月光如雪,照落小院。 宋成才到门前就听到院里霍霍风声,开门一看,童小娘子居然还在练刀。 汗水拧着黑发,搭在肌肤上,双目锐利,颇有几分英姿。 头顶数据则是“5~5”。 见宋成回来,她放下刀,去烧了水,让其沐浴。 午夜时分,两人才睡到了塌上。 一阵凶猛的可怕攻击后,童小娘子气呼呼道:“你去碧柳院,肯定没放开。” 然后又好奇地趴着,双肘支在他胸前,好奇道:“什么滋味?” 宋成道:“哪有心思?” 四个字,又把童小娘子拉回了那恐惧的情绪。 若非意外,现在她与宋成也早是两具尸体了。 良久,宋成忽道:“我去看看外面。” “还没看够?”童嘉奇道。 宋成凑她耳边道:“出窍去看,和你说一声,让你别怕。” 童嘉恍然,又本想说“明天再看呗,今天做了这么多事,不累坏了”,可她想起深山里遭遇的大恐怖,却只是紧张地道了句:“小心。” 宋成点点头,然后平躺,闭目,一座幽森的九重高塔在虚空显现,少年神魂层层登阶,临顶一踏,飞身而出。 今日,风和,可游半时辰。 既到了个陌生的县城,他便要把这县城里的种种人物细看一遍。 谁比他强,强多少,谁厌恶他,为什么,他得心里有个数。 说俗点儿,此谓...“先开地图”。 28.普通功法 夜游阴魂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挤了出去,待到堂前,随着那夜风一卷便整个儿飞了起来... 好似尘埃落到了天上,好似渔人卷入了旋涡。 然而,宋成很快寻到了平衡感,须臾落地,又乘风而起,几经纵跃,停在了一处高阁的屋脊上,然后四处观望。 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县城里遇到别的夜游阴魂。 所以,宋成越发谨慎。 幸而有着“穿墙看数据”的能力,他并不需要进入别人的屋子就能看到数据。 春夜,对路畔醉醺醺的酒鬼来说,那一点儿寒刚好。 然对阴魂而言,却依然如同冰河。 若是长久不回身体取暖,那保不准就魂飞魄散了。 强大的身体,才能匹配强大的灵魂。 阴魂飞速夜游,按着宋成提前在脑海中规划好的路线在如意商会所在区域飞快探索。 如意商会在上河县的东边。 而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勉强足够宋成江这片区域草草逛了一圈。 一行行数据进入他眼中。 0~0 1~1 0~0 7~7 12~12 1~1 ... ... ... 眼见剩余时间不多,宋成匆忙回归躯体。 神魂入体,顿时一种刚跳到冰河里游泳的感觉涌出。 “冷死了冷死了。” 他一转身抱住童小娘子。 童小娘子被惊得娇躯一弹,冻得龇牙咧嘴,轻轻提膝,拱了拱自家男人,象征性发了个脾气,然后却还是搂紧了他,小足歪扭着缠附在他腿肚子,为他取暖。 宋成整理着思绪。 县城东区,大部分人在0~3之间。 然后则是3~13的,这群人不多,但扎堆,而丁魁,以及如意商会不少护卫都属于此列。除此之外,别家也有些这样的人。这应该属于力境。按着他面板,则是黄级丁品。 至于最高的数据,则是25~25。这当是劲境,黄级丙品,和他一样。 这些都是没拿武器的数据。 而他,不拿兵器的数据乃是35~35。 最关键的一点是,一路上,他也没看到别的夜游阴魂。 许是“观想法”不是大路货吧。 这种种观察,给了他一点安全感。 至少在不被偷袭的情况下,无论他对上谁,都不会有事。 “怎么样?”童小娘子问。 宋成道:“没看完,但暂时还算安全。” 童小娘子捧着他的脸,道:“别累坏了。” 宋成道:“还是得想办法去府城,如意商会有府城背景的,之所以停在这儿也是因为这里是运河途经的重要节点。执掌商会者自然需要在这里争夺运河使用权。” “为什么要去府城?”童小娘子好奇道。 宋成这才想起有些事儿还没和她说,于是轻声道:“从那孤魂野鬼的记忆里,我知道了一点消息。 那消息告诉我,我们所在的土壤可能......根本就是一片阴冷的亡者国度。 只有人多的地方,才能以人之阳气填塞阴气,不至于出事。 所以,我们要往繁华的地方走。” 经过“极乐世界”一事,宋成是打死都不敢再去荒野乱晃了。 他要坚定不移地执行自己的计划——往人多的大城市走。 童小娘子幽幽道:“那您还是帮派的普通弟子吗?” 宋成道:“可能不是普通地方的帮派吧。” 空气安静了下。 静的有些尴尬。 童小娘子狠狠咬了一下他嘴唇,然后松开。 “干嘛?” “就是想咬这张不说实话的嘴。” “那...那孤魂野鬼可能是某个皇城的看天象的官员,所以才知道一点。” “滚。” 童小娘子埋首在他怀里。 说着“滚”,其实谁都没滚。 ... ... 次日,晚。 两人逛街,这儿贵那儿贵,都没舍得买东西,最终又在个看起来不会贵的小酒楼停下,喜滋滋地吃了点儿好的。 吃完后,宋成又拉着她,咬咬牙进了个名为“五彩锦绣”的布庄,想买两件好点的罗衣。 毕竟天气渐暖,袄衣不再适合穿了。 而且作为行走在如意商会的人,衣服自然也得好一点,否则连出门都需要勇气。 结果吧,两人一看罗衣价格。 乖乖,一件做工一般的女式罗衣,6两。 一条罗裙,7两。 布庄的小伙计瞅着两人,也没有上来介绍自家产品的打算,反倒是对两人后来的客人热情招待起来。 童小娘子却看定一件男式的漆色云纹罗衣,喊道:“伙计,我们试试这件衣服。” 小伙计上前,取了给她。 童小娘子递给宋成让试,口中道:“你可是咱家门面,不能寒酸。” 宋成试了试,刚好。 一看价格,8两银子。 童小娘子要付钱,宋成拉着她就走。 小伙计默默收起衣服,看也不看离开的两人。 好像两人是透明人,默默地来,默默地走。 出了门,童小娘子也不说衣服的事了,毕竟再聊这个挺伤自尊的,从前娘还活着的时候,每次抱怨父亲钱赚的少,父亲都会很伤心。于是,她直接岔开话题道:“刚刚我看到那边卖蒸饼,说是裹蘸椒盐肥熬肉的,五文钱就能买两个哩。快走快走!” 很快,两人又兴奋地吃起蒸饼来。 对于常年吃粗粮面,吃不带盐分的狼肉鱼肉的人来说,这种肉蒸饼简直是山珍海味。 两人出来一趟,除了吃,除了买了点诸如“小梳儿、虫蚁食、灯草、廉价胭脂、廉价香”之类东西外,便是什么大钱都没花了。 宋成心底莫名地有一丝失落。 太穷了... 童小娘子捏了捏他的手,轻声道:“我们慢慢来。” 宋成笑了笑。 纵然如此,当晚回去后,两人还是很开心。 讨论着酒楼里肉的味道,肉蒸饼的味道。 而后,童小娘子兴奋地任由宋成愉悦地交了粮食。 宋成稍作休息,又把县城南区给看了看。 南区有些小帮派,入了境的武者明显比东区多了,而最强者则是个30~30的数据,这已经快和他差不多了。 但同样,他还是没有遇到夜游阴魂。 ... ... 第二日,两人去了间平价衣铺,花了合计900文,买了两件合身的新布衣。 然后童小娘子白天练刀。 宋成则在午后迎来了大小姐的贴身婢女玲儿,然后一起来到了商会主厅。 安晨鱼端庄,冷艳,不可亵渎,微微叠腿,正在审阅着一些账本,而眉宇始终蹙皱着,好似又诸多烦恼根本解不开。 “小姐,宋成来了。” “嗯。” 安晨鱼这才放下账本,看向宋成,寒暄几句,然后直接道:“小宋,你练的功应该是轻灵路子。我商会有一门劲境功法,也是轻灵路子,虽是普通功法,却并不差。你试试吧。 等一个月后你入门了,我与家中长辈正式说明,然后摆宴收你为义弟,今后姐弟情深,同甘共苦,可好?” 宋成秒懂。 这是试潜力,也是给家中长辈交代。 他如今展示出的实力为力境大成,这是可以接着修炼下一个层次功法的。 而“一个月时间入门”,则是安晨鱼给他定下的天赋标准。 “好的,安姐。”宋成应了声。 安晨鱼也不多说,拍拍手道:“玲儿,这些日子让膳房每日多煮些肉给小宋吃。” “是,小姐。” 贴身婢女应罢,然后带着宋成往后院走,边走边道:“你行不行啊?” 宋成道:“试试吧。” 玲儿道:“过几日,我们商会的护卫长石毅会运货回来,石先生是真的高手,距离形境也就一步之遥,只是苦于没有功法。 到时候我和他打个招呼,你不懂的就问他。” 宋成道:“咱商会没有形境功法么?” 玲儿道:“你别好高骛远呀,等你入了劲境再说吧。” 说完,她又道:“我和你说,往日里都是护卫们有功劳才能去参阅功法的。现在特殊时期,便宜你了。” 宋成奇道:“什么特殊时期?” 玲儿道:“你只需知道,你一个月把功法练入门就是了。” 宋成道:“我若半个月入门,又如何?” 玲儿“呵呵”笑了笑,却还是回了句:“你只需知道越快越好。” 待到一间藏书屋室,她领着宋成入内,然后取出藏书室深处的一本功法,递出道:“只能在屋里看,要练的话,可以在院子里。” 宋成结果,快速翻阅。 许久后... 他面板有所改变: 【功法】 拂柳劲(黄级丙品)(0/4)(未入门) 有一行信息浮出: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见多识广,则有机会更进一步。 因翻阅《拂柳劲》,《玄武劲》有2‰概率推演出“黄级乙品”功法。 ‘嗯?果然,几率翻倍了。’ ‘若是再与高手对练,还能再增加推演几率。’ 29.军令状 如意商会,藏书室。 少年捧着书册,目光却凝聚在自身面板上: 【加点:76点】 【功法】 拂柳劲(黄级丙品)(0/4)(未入门) 之前的《虎啸刀》和《白蛇刀》冲突,但如今《拂柳劲》却并不和《玄武劲》冲突。 为什么? 宋成不太明白,所以他决定先把这门功法修炼至大圆满再说。 ‘60点,拂柳劲,开始勤奋修炼!’ 他心中默念。 一个念头,《拂柳劲》的进度直接从“未入门”变成了“圆满”。 玄奇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挥汗如雨,勤修苦练,靠着自身远超旁人的努力,一步一步地修行着这新的功法。 有了玄武劲的底子,他修行《拂柳劲》有种事半功倍之感。 玄武,乃是双劲拧旋。 一扑,一守。 扑者,快速迅猛,疾毒冲扑,好似黑夜阴影里狩猎的毒蛇...... 说白了,这是一种力量的连贯爆发,起于涌泉,主宰于腰,上提于脊,由膊而膀,由膀而肘,由肘而手,从手再可至于凶器兵刃。 一旦扑出,速度之快,远超常人想象,若是杀人。一刀下去,旁人还未反应过来,还在说话,可却已经死了。这是胸椎,腰椎,四肢彻底贯通后才能爆发出的速度。 守者,由内而外,坚固体表。 这是调动血肉力量鼓荡于肌肤,使得肤下肉如铁,肤表似皮甲,纵是普通人提刀乱砍,也顶多留下白印子。 而拂柳劲,比起“白蛇之扑”、“玄龟之坚”,却是一种“舒展之劲、抖弹之劲”。 这种劲道注重的不是“连贯”,不是“血肉坚硬”,而是“筋”。 说白了...韧带。 韧带如大弓之弓弦,能将体内的力量更多的发挥出来。 在修炼过程中,宋成终于开始明白,为何这《拂柳劲》和《玄武劲》并不冲突。 因为...这本是一种“一脉相传的承接”。 “抖弹之劲”发于“白蛇之扑”的后半段,就好像...一条“装载了火箭推射器”的毒蛇从阴影里扑出,在扑出的过程中,力量速度再度增强。 灯草的光芒里,少年在脑海中默默反复着这一过程。 他虽缺乏历练,但这劲终已圆满。 不仅圆满,新的异变又产生了。 宋成扫了扫面板: 【功法】 玄武拂柳劲(3劲)(黄级丙品)(圆满) 【技能】 玄武吞雀(黄级丙品)(刀法)(圆满) 随着新的一脉相传的劲道融入,他的功法,技能都发生了对应的变化,好似在原本的体系里加入了一个新的完全契合的版块。 他再扫了眼自身实力。 数据直接从不拿兵器的“35~35”,变成了“37~37”。 提升不多,但这恰如在“百尺竿头,无路可走处”再踏一步。 再接着,又一行信息浮出: 功法百锻,自见其妙,你完善了自身力量,对于更高境界的窥探也更进一步。 《玄武拂柳劲》有4‰概率推演出“黄级乙品”功法。 ... ... 宋成合上书册,将《拂柳劲》放回书架,和看守藏书室的老者打了声招呼,然后就离去了。 没多久,玲儿找了过来。 “你怎么不练了?是不行么?不行就早点说!”婢女有点生气。 宋成笑道:“玲儿姑娘,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在安静的地方修炼。你放心,一个月内我肯定入门。” “最好能入门。”玲儿嘀咕了句,然后又忽地急地扭了扭头,带动两边抓髻摇摇晃晃,她小靴子踏动,凑到宋成面前,突进入“正常交往范围”,指着他道,“用点心!” 宋成奇道:“是急需好手?” 玲儿无语道:“急需好手,不会雇人啊。多你一个好手,又能怎么样?哎呀哎呀,算了,和你说罢...来来来...” 她招招手,宋成凑过去。 玲儿轻声道:“这叫后继有人,未来可期。 旁人知道我如意商会有个天才,知道这天才成长速度很快,知道这天才还是大小姐的亲信,那可不就不同了吗? 大小姐说,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宋成奇道:“我...就这么稀罕?” 玲儿道:“还不是因为你是从乡村走出来的? 你没用资源呢,懂吧? 十七岁的力境大成不是没有,甚至十六岁的都有,听说州城里还有更年轻的,说不定十岁都有。 可没用资源,没人指导就能达到这水准的...真的挺稀罕。 所以大小姐才对你抱了很大期待。” 宋成道:“刚刚我看《拂柳劲》,还有些疑惑,有没有别的劲境功法给我再参考一下?” 玲儿无语道:“你想走火入魔啊?不同功法是不能一起瞎练的,那些能够凑在一起练的功法,都属于帮派的核心秘密了。” 宋成不依不饶道:“那...我怎么才能看到别的劲境功法?” 他锲而不舍,因为这关乎到他早一日推出更强功法。 而在和这如意商会大小姐贴身婢女的交谈里,他也明白了一点:功法,真的难得啊。 强大的功法,得大门派才有。 似如意商会那名叫石毅的护卫长,居然也因为没有功法而停留在劲境的地步。 可见更高级的功法有多么难得。 按着正常路子,他宋某人需得披荆斩棘,刻意表现,想尽办法,钻营钻入大门派。 然后卷入极度复杂的人际关系,再努力进入高位者法眼,继而再去做各种任务,在生死之间拼杀,得到“高位者的天恩垂怜”,获得参阅更高级功法的机会。 再然后,则是拼命去获得资源。 因为修炼高级功法,必然需要无数资源。 不杀出一条血路,不踩着他人骸骨,不被人算计个几次,哪能站到高处? 再然后,一路杀杀杀,莽莽莽,不停站到更高的位置,杀掉更多的人,在杀的过程中去争夺功法和资源。 嗯... 这是正常的路子。 然而,这一条路充满了危险,一路高压,一天好日子都过不了。届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情、敌人会根本不给你喘息地到来。 这样的日子,他不想过。 还是靠自己推演功法更实在啊。 多花点时间就多花点,最好能在和平的地方当个富家翁,在“周边环境的最高危险、最强敌人都伤不到自己一根毛”的地方去慢慢推演功法。 他宋某人向往的生存环境从不是“在三体世界当个蓝星人,然后去苦大仇深地拼命追赶三体科技”,而是在“石器时代原始人的世界里去研究机甲,核武,水滴,二向箔,自己在外也做个原始人”。 而要自己推演,他就需要更多的平级功法,也需要历练。 “玲儿姑娘,我真的需要劲境功法。” 宋成想了想道,“要不,我保证,只要你再让我多看一本劲境功法,我就只需二十九天便可入门那《拂柳劲》。” 玲儿一愣,旋即翻了个白眼。 搞笑吗? 这个人? 宋成道:“二十八天。” 玲儿显出不耐烦的神色。 真当自己是天才了? 宋成道:“二十七天。” 玲儿转身欲走。 这个人,可真是狂妄自大! 宋成道:“二十六天,二十六天,我若《拂柳劲》不入门,愿斩我头献上。” 玲儿:??? 宋成咬牙,一下子来了个飞跃道:“二十天!商会需要天才。而我需要参照别的法门,才能更快突破。二十天不入门,愿斩我头献上。” 玲儿道:“停!你几颗头啊?” 宋成正色道:“劳烦告知大小姐,我是认真的。而且,二十天很快,我行不行,大小姐很快就能看到。” 玲儿想了想,道:“那好吧...我原话告诉大小姐。” 30.再进一步 “二十天?” “是啊,小姐,他说他需要参阅其他功法,如此才能提升速度,并保证二十天内修行成功。” 一座私家仓库前,玲儿正对那戴着白纱斗笠的大小姐汇报着。 仓库里,是一袋袋粟米在入袋的沙沙声。 仓库外,牛车停了足足十辆,几个壮汉正在指挥着搬运,绑扎,防潮之类的活儿。 商人丰年贱价收米,囤积粮仓,饥年放米...只不过,也不会是暴利的价格,而只会适当提一点,否则官府就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今年,明显是饥荒年,不少提供米粮的农村反倒是需要来自城里的粮食赈济。 当然,单靠村民,肯定买不了这许多粮食。 而大商皇朝官府却会出一笔钱给商人,使得商人倒卖粮食时,价格不仅不会过高,甚至有时候还会较低。 如此一来,赈灾的任务有一部分其实就落在了商人头上。 牛马人力成本高,而水路不仅方便还便宜。 所以运河一旦打通,那无论对谁都是有大好处的。 而这一切也都是托了天子的福,毕竟...不少人都知道当今天子不喜武德,却崇尚民生,贸易。 今日,牛车十辆停于此处,运粮能达两千斗。 这生意不算小,容不得损失。 安晨鱼打算随行。 她算好了一个月左右回来。 那时候,就是看看小宋行不行的时候了。 “二十天?吹牛吧,那小子。”一旁的丁魁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哈哈大笑起来。 安晨鱼淡淡道:“小宋在吹牛?” 丁魁道:“大小姐,这不显然嘛,二十天入劲境,除了吹牛,我老丁不知道怎么做到。 反正我到现在还在温养劲道呢,这是慢活儿,快不起来的。 就像猪肉要松软,得慢火慢炖,急不得。 我们商会里,也就是石护卫长才只花了五十天就入门。 而且吧......” 他压低声音道:“那天,我们去碧柳院。花枝姑娘都准备给他红包了,结果吧...硬是没给出去。哈哈哈哈!” 玲儿道:“在大小姐面前说这个干嘛,去去去!” 丁魁哈哈笑着。 安晨鱼却没笑。 她很少笑。 只有在需要提供正常交往礼仪时,才会笑。 玲儿又道:“那,小姐,不如我去呵斥他一顿,让他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专心修炼便是。” 商会的大小姐沉默了,似在思索。 白纱轻抚,掠过她雪腻如天鹅的脖颈,而侧边轮廓则显出一抹冰山似的孤冷。 她这么漂亮的大小姐本该嫁入权贵之家,为男人塌上娇尤禁脔,孝敬公婆相夫教子,可她偏生没那么做,而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主持了商会。 当然,她是真的有才华,也有一帮护卫支持着她。 这些护卫都是可信的,丁魁是看着她长大的,石毅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另外还有此番一起陪她运货的“劲境高手”王天船,王天马两兄弟则是上一任商会掌印者,亦既她爷爷的班底。 没一会儿,安晨鱼淡淡道:“他敢要,我就敢给。” 玲儿愕然地张大嘴:“啊?” 安晨鱼道:“我的东西在哪儿,玲儿你知道。取了给他,等我回来后,让他再还我。” 玲儿急道:“小姐!那是...那是你安家家传的劲法吧?不是不外传吗?” 安晨鱼道:“那是过去。现在,我说了算。” 玲儿道:“可是,石护卫长都没看过那本功法...” 安晨鱼冷冷道:“关石毅什么事?” 玲儿吐了吐舌头,道:“好吧好吧,玲儿知道了。” 她匆匆退下。 安晨鱼继续伫立在含着谷糠尘灰的风里,认真监督着粟米的装车,绑扎。 ... ... “便宜你了!” 玲儿气冲冲地把一个木匣递给宋成,然后道,“我和你说,这是大小姐的家传劲法,都没护卫看过呢!你好好看吧!” 说着,她气冲冲地离去,走到门前,又转头道:“我看你怎么二十天入门!” 宋成笑道:“玲儿姑娘,你气什么?” 玲儿道:“我没气。” 说完,她就气呼呼地走了。 宋成接过木匣。 夕阳横亘在天穹的尽头,落下血色的光。 ‘看来大小姐比我想的要有气魄。’ 宋成只是问问,却没想到大小姐居然二话不说直接把家传劲法给了他。 要知道,他和大小姐才认识没几天。 不过由此也知道,如意商会怕不是就这两本“劲境”功法了。 他打开木匣,匣中书册保养良好,封面写着两个字:绝劲。 他再扫了一眼此时剩余的16点点数。 明显,点数不够。 ‘耐心,乃是修炼者所必须拥有的心态。’ ‘纵然今日无法练成,那过几日总可以的。’ 宋成深吸一口气,然后坐到屋檐下,翻起了《绝劲》。 残照落下白墙的影子,童小娘子抓着刀,继续在院子修炼白蛇刀,而宋成时不时抬眼指点一翻。 他不仅《白蛇刀》圆满,乃至《白蛇刀》匹配的《玄龟步》,后续的《玄龟劲》,再到《玄龟拂柳劲》全是通晓。 高屋建瓴,自是一针见血。 童小娘子修炼起来也是前所未有的流畅。 宋成翻书。 娘子练刀。 两人身影落在幽静的庭院里,好似泛黄,定格。 一通翻完,童嘉也刚好停下。 宋成道:“娘子,医馆怕是要等一个月后才能开了。” 童嘉道:“没事的。” 宋成道:“明日开始,我要去南街逛逛。” “南街?” 童娘子道,“那边没什么好玩的,都是小帮派,而且似乎斗狠的气氛挺浓的。” 宋成笑道:“不干嘛,就看看。” ... ... 两人去膳房吃了饭,回来后稍作歇息,童嘉继续修炼,宋成则在旁认真指点纠正,以使得自家娘子练武能事半功倍。 一会儿,有仆人送来了“加餐的肉”,但这肉没见过。 肉即便煮熟了,洒了椒盐,却也能见到结实的肌理,一看就是某种猛兽的肉。 宋成一问,才知道是大小姐特别叮嘱制作的“魔兽肉”。 魔兽,这东西,宋成搜了搜前身记忆,发现从没听过,反倒是童小娘子知道。 “蛮子的狼骑,就是魔兽,这一点...常在北地住的人,多少都知道些。” 童小娘子给宋成普及,“而六镇防的就是蛮子。不过蛮子族群不少,所驭魔兽也不单一。你从前总待在回春堂里,不知道也正常。” 宋成点点头,转头就把这魔兽肉一下一下地切成小块儿,自己吃了一口儿,然后拉着童小娘子坐过来,“逼”着她把剩下的都吃光了。 童小娘子顿觉身体都要烧起来了,又抓着刀去狂舞了一阵。 待到塌上,两人褪去衣裳。 童小娘子趴着,宋成则跨坐在她臀儿周边,认真地为她作着拉伸,以更好地消化今日的修炼。 捏着捏着... 灯草吹灭,两道身影上俯下就,撞击在了一起。 ... ... 次日... 宋成还睡着。 忽地怀中娇娘发出恐惧的喊声,胴体挣扎起来。 他猛然睁开眼,一看,喊道:“娘子!娘子!” 须臾,童嘉睁眼,冷汗涔涔。 宋成急问:“怎么了?” 童嘉缓了许久,才惊疑不定道:“我...我梦到山上了。” 说罢,她又吐出那四个令她恐惧、却始终无法忘记的字:“极乐世界...” “别想了,那地儿现在离我们很远。”宋成道。 童嘉呼吸慢慢缓和,黏糊在自家男人怀里,紧紧抱住他,“嗯”了声,喃喃道:“是很远...很远...” 白天。 两人去南街逛了逛。 所谓帮派,或依托产业,诸如漕帮、丐帮... 或依托地形,诸如某某湖帮,某某山帮... 而在县城,府城之中更多的则是以“武馆”为核心。 但凡有钱人家想守住家财都需要有强者坐镇,若有老人实力强大,少年潜力深厚,那便有了做大做强的资本。 故而,武馆生意是很不错的,因此也形成了不少小帮派。帮派之间的争斗,甚至某种程度上不归官府管,这是自成江湖的一地儿。 宋成和童嘉走了一大圈儿,看了不少武馆,挑战的人也不少。 宋成精准地寻到了那位“30~30”的存在。 那是个叫“水鸟武馆”的武馆馆主,正值壮年,用双刀,在配了双刀后,实力达到了“33~62”。而恰有别的武馆弟子登门挑战“水鸟武馆弟子”,那水鸟武馆馆主便在旁观看了。 宋成远远瞥了一眼,就走了。 ... 第二天。 他让童娘子帮了忙。 童娘子为他黏上胡子,涂灰了脸,再做了一道脸上的假疤。 他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个狠厉的江湖人。 旋即,宋成抓着刀,就去水鸟武馆,口喊要挑战馆主。馆中弟子应战,被他随手击败。水鸟馆主终于现身,双刀灵巧,宛如两只飞燕。 两人一交手,水鸟馆主就知遇到高手,顿时慎重。 两人又是好一番激烈交战,随后,宋成才道了声“当心,我用绝招了”。水鸟馆主眯眼,定神。 宋成踏步上前,扑舒两力纠缠,一式“玄武吞雀”斩出,刀如毒蛇于夜猛出,快疾似电,行过半又陡然魔幻地再度加速,刁钻狠辣!水鸟馆主抵挡不及,双刀还在半路,脖子上就已经架着刀刃了。 水鸟馆主面色愕然,双眸呆滞,周边武者也露出不敢置信的震惊。 宋成收刀,也不废话,转身飞快离去,也不管身后传来的诸如“阁下请留下名号”之类的话,七绕八绕,抹去妆容,然后悠悠回到家中。 一行信息浮出: 您与同境高手对决,体悟加深,未来的道路变得更为清晰。 《玄武拂柳劲》有8‰概率推演出“黄级乙品”功法。 31.规划 待宋成回到商会没多久,商会的十辆牛车也准备出发了。 之所以缓了一天,是因为如今世道还有些乱,商会纵然出行也得先派出斥候探查一番才行。 大小姐褪去了初见之时的罗衣,换上了方便做事的布衣,鼓起衣衫的两座雪峰显也上了裹胸,显得平平塌塌。 一袭面纱斗笠犹然还在,却只是为了遮去那娇艳的面容。 很显然,安晨鱼并不是个只能端坐在高堂上发号施令的人,她...是能做实事的,也是能褪去华丽衣裳的。 “小宋,好好修炼。” 大小姐掀起面纱,给了宋成鼓励。 “我会的,安姐。”宋成捏了捏拳头,笑道,“二十天,入门!” 大小姐淡淡道:“只剩十八天了。” “好,十八天。”宋成道。 大小姐放下面纱,走入一辆牛车的车厢中,随行的还有一位持刀女子,二十出头,英姿飒爽,面无表情。这是大小姐另一位贴身侍女——英儿。 持刀的英儿,实力乃是28~50。 她赫然就是宋成在上河县东区见过的最强者。 英儿也随入车厢。 敏锐的听力让宋成听到帘子后隐约的声音。 “石毅应该早就回来了,但小姐多等了一天却还是没见到他。”英儿的声音。 “有些事我本想和他说清楚...”安晨鱼摇了摇头,道,“算了吧,等回来再说。我给了玲儿书信,她会代为转交石毅的。” “小姐,你真觉得那宋成能在二十天里......” 轻声的交谈还在继续,但宋成已听不真切。 御车的壮丁一甩鞭绳。 牛车叮当远去。 相送的人也转身离去。 玲儿跑过来问:“宋成,你练的怎么样了?” 宋成道:“还行。” “什么叫还行?”玲儿叉腰问。 宋成道:“还行就是...进展正常。” 玲儿道:“吹牛。” 说完,就跑了。 她好感始终停留在50,不上,也不下。 童小娘子挽着自家男人手,一同回了院,这才道:“玲儿姑娘好像对你有意见。” 宋成扫了一眼自己负刀之下的数据“39~78”,而在玲儿姑娘眼里,他的实力应该顶多比丁魁强一点,大抵就在十几的样子。 于是,他笑道:“无所谓了。” 一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应付。 二来,玲儿对他的好感还没低到“斩杀线”。 童小娘子笑道:“嗯...” ... ... 夜色很快降临。 童小娘子又在“名师指点”下,修炼了一天,然后吃了“大小姐送来的魔兽肉”后,又继续苦练,直到月上中天,这才停下。 夫妻俩似戏水鸳鸯般泡了澡,然后上榻。 照常,宋成坐在她身上为她拉伸。 童小娘子丢了刀,实力是“3~3”。 而今日,随着宋成的捏动,那数据却猛然一跳,变成了“4~4”。 “好舒服。”童小娘子舒仰起脖颈,轻轻叹息。 宋成手指在她背脊的脊椎处揉着。 他知道《白蛇刀》改变的是哪些区域,所以专门挑那些地方下手。 “好人,你真会捏。” 童小娘子开心又放松,她有一种正在变强的感觉。 过了会儿,她又道,“我们好像被大小姐养着了,也没自己赚钱的营生。” 宋成道:“等她回来再说吧。” 说罢,他停下动作,伏身贴近,一搂一滚,蝉附在一处,思索起来。 他若变强了,待在这么一个商会也不错。 有钱,有路子,有人脉,有靠谱的会长...是个不错的居住之处。 有人脉,就意味着不必再为“落户”这种事烦心,否则就连这小小县城都走不出去。 有路子,也意味着更多机会接触到更多人,以及更多功法。 有钱,就更别说了。 而靠谱理智的会长,则能确保这商会不会衰败,至少...不会因为内部原因衰败。 灾祸已至,无间地狱... 没势力,想逃都逃不了。 因为你必须得去人多的地方,人多的地方有势力,有规则,需要钱。 如今,没有哪个势力比如意商会更适合他了。 他没得选。 如意商会也刚好不错。 只不过,他需要尽快和大小姐建立更深的关系了,这样他才能更好地在此处落脚,也才能更好地利用这如意商会,增强实力,趋吉避祸。 否则...人家凭啥听你一面之词,你说这儿危险,人家就挪窝了? 你说你想花钱,人家就给你钱? 你说你想和某某势力建立联系,来一次“联谊”,大家互相看看功法,切磋切磋什么的,人家肯听你的? 你谁呀? 凭什么? 宋成自己没有人脉,路子,钱财... 他虽是一颗强大的种子,可若想要开出花,却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心思和时间,去进行多少拼杀,卷入多少复杂无比的人际关系里,这才可能建立个属于自己的势力,然后还要担心忠诚问题。 这哪有“借鸡生蛋”、“藤缠苍木”来的更快? 宋成又思索良久,忽道:“娘子,你喜欢这儿吗?” 童嘉沉默了下,笑道:“我喜欢在你身边。” 宋成后面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了。 童娘子双臂缠上他有力的腰,道:“想说就说,婆婆妈妈!” 宋成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可最后的那句关键的话却没说。 童娘子道:“我们要和如意商会融在一起,然后借助商会更好地在乱世活下去...唔...” 东家小娘子莞尔一笑。 夫妻是有默契的。 她点了点自家男人额头,道:“你能做得到?” 宋成也笑了起来,只问:“你不怪我?” 东家小娘子道:“我只是一直没说,其实吧...我忍你很久了!” “啊?” 宋成愣了。 东家小娘子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力气有多大?很疼的好吗?” 宋成:...... 东家小娘子道:“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宋成道:“我想再娶一房。” 东家小娘子道:“谁?” 宋成道:“安晨鱼。” 东家小娘子脚丫子踢出,道:“你就喜欢娶你东家!” 宋成轻轻笑了笑,道:“若想植根在此处,就必须得到她。我需要她的势力,她...也会需要我的实力。” “你的实力?” “嗯...我的实力。” 宋成点点头,扫了一眼面板。 【加点:30点】 【境界:黄级丙品】 【功法】 绝劲(黄级丙品)(未入门)(0/4)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见多识广,则有机会更进一步。 《玄武拂柳劲》有16‰的几率推演出“黄级乙品”功法。 几率在一步步提升。 宋成眯眼,想了想玲儿的表现。 一个女人莫名其妙地生你的气,要么是真的讨厌你,要么是其实喜欢你,要么...则是你挡了她的道。 讨厌? 谈不上。 喜欢? 不至于。 挡道? 他宋成怎么会挡一个贴身婢女的道。 那么...逻辑自然而然地可以推出,他挡了与玲儿有很深关系的人的道。 这个人,是谁? 宋成沉默了许久,忽地露出一抹危险的笑。 ‘石毅么?’ 他宋某人也有自私狠辣的一面,他若挡了旁人的道让旁人不开心了,那旁人挡了他的道,他...就开心么? 32.跟踪 在确定了要拿下大小姐之后,宋成就开始了思索。 恐怖如海,大潮将至,若是不能在这时候爬上一条船,待水淹过,难不成还指望“云娥救我”? 如意商会,就是这条船。 大小姐,就是船舵。 宋成对大小姐有些好感,也觉得大小姐应该是个有本事的好女人,可这些好感绝对没有能达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但感情可以之后再培养,现在...他就要开始着手“抓住船舵”。 此乃...利益使然。 黑暗里,少年双眼眯成了两条冷冽的刀锋。 忽有雨粒落于油纸窗。 下雨了。 初春之际,自是春雨。 沙沙的声响好似令人心安静的催眠曲。 宋成小心为童小娘子盖好被褥,自己往旁边挪了挪。 “又要去了?”童小娘子并没睡着。 宋成笑着应了声:“嗯。” “小心点。” “嗯。” 幽幽的黑暗里,阴魂从少年体内钻出,迅速出了门。 今夜,小雨,风和,半个时辰当归。 前几日,整个县子已经被他逛完了。 北区和东区,并不怎么样。 上河县武力值最高的区域就在南区了。 而南区最强的那位水鸟武馆馆主已经被他击败了。 所以,他今天的任务不再是巡视整个县城,而是...当一回无耻小人,去巡视玲儿的闺房。 阴魂似鬼魅,在雨中穿行,无人得见。 待到玲儿闺房。 一看。 屋里黑着,且没有数据。 ‘大小姐今天才离开县城,玲儿大半夜的就不待屋里了?’ 宋成旋身,顺风出府,待到屋外,阴魂身形一动,就如风入长空般飘了起来。 阴魂者,阿飘嘛... 阿飘,想上天,当然可以。 只要别在大风天,被吹远了回不去就好。 升空后,宋成稳住身形,迅速扫动周边。 雨夜还在路上走的人几乎没有,所以若是玲儿还在半路,他就可以看到。 时间很快流逝。 宋成的运气并不算好,三炷香时间后,他并未寻到玲儿,只得开始返回。 他去到了近乎城门口,乃至还出了城,在城东的野外稍稍逛了逛,所以回家的距离并不短。 正一转身,他忽地心有所感,猛然侧头,却见林子边不知何时多了块残破的怪异木牌,好似那种买卖人吆喝举着的木牌。 木牌皲裂,其上空无一字,却只是斜插在泥土里。 ‘好像...刚刚并没有看到?还是我看漏了?’宋成盯着那木牌,又看了看远方,城东是通向塘河村的,两边距离并不算远... 不过,思索只是几念的事。 旋即,宋成不再纠结,身形一束,迅速离去。 ... ... 次日,早。 天晴。 童小娘子在庭院舞刀。 近些日子,她是真正的资源管够,而且还是高品质的魔兽肉,血气旺的很,再加上宋成的悉心教导,说是一日千里都不为过。 她练了一会儿,休息的时候,宋成则是出了门。 “宋兄弟早啊,你那么大压力,还出门散步啊?” “王哥,早啊,只是需要感悟,所以才走走。” “宋兄弟,早。” “早。” 一路笑着打招呼,宋成到了大小姐宅院前,抬手欲敲门扉,低首一看,却见门扉不远处的墙角石阶上有些泥土。 商会庭院也有泥土,但大多夯实,纵是雨天行走,也不会沾上烂泥。 至于大小姐宅院周边更是铺了石砖,并无半点泥土。 他眯眼看去,左右看了看,没见到人,于是迅速蹲下,手指一挑那泥,捏了捏,又闻了闻。 有鸡屎味儿。 很淡。 常人闻不出来。 可对一个曾经做过瞎子、曾经在常见着鸡屎鸭屎的村子里待过的人来说,这种气味是很清晰的。 宋成掸了掸手,眼前的虚空中如浮现出了一幕“立体舆图”。 这些日子他不仅在仔细观察上河县最强者的实力,也顺带看了地形。 巷道分布,核心产业等等...他都记得。 县城里,还可能养鸡的,只有三处地儿:枣子巷,瓮市子,麦家巷。 所以,玲儿昨天是去了这三处之一? 正想着,门里忽地传来喷嚏声。 穿着漂亮衣裳的玲儿踏着小靴子从屋里走出。 “早,玲儿姑娘。”宋成露出笑,“最近春寒,晚来风急,我让我家娘子给你配一剂秘制姜茶,保证有效。” 玲儿穿着带绒的粉色袄子,娇躯玲珑,双眸如星子,作为大小姐的贴身婢女,她算是恰到好处的绿叶了。 见到宋成,她似是还没有完成表情管理,下意识地露出一丝淡淡的嫌弃,旋即又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的同时,把这嫌弃给收了回去,然后道:“你不好好修行,又偷懒!” 宋成笑道:“我想从兵器库拿把刀,刀型不同,练起来也不同。” 玲儿道:“哟,还没练成就要这要那的,武器架上的那些还不够你练吗?” 宋成随和道:“那好,我去找再找一把。” “随你!” 玲儿的态度不太好,好感度也从50变成了45。 她娇哼了声,扭过被粉裙箍紧的臀儿,往远而去。 宋成扫了眼她背影。 腿肚子有些软,大腿根子有些分开。 昨晚,会奸夫去了? 他去到商会的几个武器架前,一一翻找。 武器带来的额外增强一一闪过。 但要么是1,要么是2,比他之前细刀都不如。 最后,他还是没寻到合适的武器。 ... 入夜... 小雨又至。 少年负刀盘膝坐在屋檐下。 扫了眼面板,然后毫不犹豫地将仅剩的“37点”全部加到了“绝劲”上。 顿时,《绝劲》的进度从“未入门(0/4)”一跃变成了“大成(9/32)”。 他的实力也从“39~78”变成了“41~80”。 玄妙之感涌出。 自白蛇刀演化出的“扑劲”,回柳劲带来的“舒劲”之后,这“绝劲”的到来算是恰到好处。 扑,舒,绝,好似本就是一道力量的三个阶段。 扑,迅猛快速。 舒,抖弹拔力。 绝,却如山崩地裂,那是一瞬间的爆发,冷脆急刚,寸寸崩断。 于扑出后,大筋如弓,力如破体箭矢。但待箭临身,却又是猛地一颤。这一颤,会带来可怕的崩裂之劲。 刀式未变,已然是《白蛇吞雀》,想来是需得圆满,才能将刀式跟着提升。 宋成猛然起身,到屋里,与童娘子道:“我出去一下。” 童嘉并未问,只是柔声道:“当家的,小心点。” 宋成点点头,然后也不撑伞,便踏出了院门,飞速藏在大小姐宅院附近的灌木丛里,然后安静地等待着那宅院的动静。 他的阴魂在外时间并不长,不可能长时间停留在门外,所以只能自己来盯梢。 可也许,今日玲儿并不会出去... 没事儿,继续等就是了。 大小姐不在,玲儿迟早还得出门,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他闭着眼,蹲在春雨里,黑发湿润,垂耷而下。 世间一瞬如水墨。 点点雨水落地,化作无数声源,又扩开涟漪,撞击在万物表面,勾其形表,交织成一幕素白线条的世界。 午夜时分... 门扉吱嘎一声轻响。 玲儿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然后撑着伞,挑着绛纱灯笼,匆匆走入雨幕中。 她呼吸有些快... 心跳也快。 雨夜,黑暗,任何人行走此处若不挑灯,那就无异于瞎子,可若挑灯,却又显目。 宋成行走在黑暗,远远地随上玲儿。 他曾是瞎子。 挑不挑灯,无所吊谓。 33.杀人需趁早,莫待临门再屠之 春雨不断,随着宋成的行走扑面而来,落在他脸上,冷冷的,痒痒的,肆意横流。 他双目锐利,不抓不挠,忽走忽停,在这漆黑迷宫般的县城里,耐心无比地跟踪着玲儿。 许久后,地面开始变得泥泞。 玲儿悄悄一拐,入了一个巷口。 巷口灯笼从个屋檐里斜伸而出,散发幽幽的光。 枣子巷。 宋成认出此地,他贴墙往里一扫,扫见了不少“1~1”、“2~2”之类没有好感度的数据,却又猛然看到了一个极其特别的数据。 【实力:34~68】 【好感:30】 这数据显然刚到没多久,至少宋成之前巡城的时候没见到。 而玲儿的数据正和那数据在一起。 雨打瓦鼓,风吹墙隙... 少年顺墙入了巷子,来到个最阴暗最深处的角落,往里一钻,继而观想幽塔,神魂出窍,往玲儿和那数据所在的地方而去。 翻墙,从窗缝钻入。 一股灼热的浪气从远而来。 宋成抬头看去,却见一对儿男女正依偎一处,女子玲珑,男子俊俏。 而灼热浪气的核心正是那男子。 这让宋成进一步明白了个道理:气血旺盛者,可温自身阴魂,亦可御外来阴祟。 那男子乃是劲境巅峰,半步形境,气血如火,已不是自己的阴魂可以过于靠近的了。 “毅哥哥,你说小姐也真是的。 她明明都有你了,怎么还要再另外栽培个男人。 你都没看过她安家的《绝劲》,她居然舍得给那个人看。 她还说要收那个人做弟弟。 我都为你抱不平呢。” 此时的玲儿远无白日的跋扈,有些娇嗲,有些茶气。 恰如宋成猜测,这男子正是“久未归来”的如意商会护卫长石毅。 石毅道:“晨鱼很独立,而我也强势,她不想做小女人,也怕我夺了她的东西,所以刻意疏远我......可我对她用情至深,又怎会夺她的东西?” 玲儿娇声道:“哪里是夺嘛,明明就是一家人。毅哥哥多花点心思,她就少花点精力,舒舒服服地享受不好吗?” 石毅苦笑道:“若晨鱼能如同玲儿般理解我,那就好了。 可是,她非但不理解我,还要培养一个弟弟来制衡我。” 玲儿不屑道:“乡下来的泥腿子罢了。 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才了,看着就讨厌。 真是比不是毅哥哥半点。” 石毅将娇俏丫鬟搂入怀里,抚着她脸蛋儿道:“没事的,晨鱼要折腾,就让她折腾吧。我会让她明白,无论她想培养出什么样的人来制衡我,那都是徒劳。” 玲儿有些担心地看向他,道:“可是...” 石毅自信地一笑,道:“你知道我这一次为什么会晚归吗?” 玲儿摇摇头。 石毅傲然道:“因为我已经把握住了一个契机。 不需四个月,我就能突破至形境。 境界每跨一层,实力便会大进。 你说晨鱼拼尽力量弄出一个天才来,又有什么意义?” 他露出迷人的笑,“不过是更成就我的踏脚石罢了。” “毅哥哥...” 玲儿闻言,不禁情动。 可动着动着,却是又打了个喷嚏。 石毅温柔道:“今日你体弱,便算了吧。 晨鱼已然出门,明日待我回了商会后,玲儿姑娘再来我屋里便是。 府里塌暖,也不会冻到。” 玲儿轻轻应了声,声嗲似水。 忽地,她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毅哥哥,还有件事,我听大小姐提过。” 石毅柔声道:“什么事?” 玲儿道:“上个月吧,大小姐说她想招个赘婿,目标是个软弱的穷书生。” 石毅想了想道:“晨鱼这是害怕自己掌不了如意商会的舵,所以才急着寻赘婿。 否则她要是嫁出去了,那如意商会的家财哪里还和她有关系? 放心吧,这种穷书生,也就是晨鱼拿来糊弄外人的。 我敢保证,那赘婿就是个买来的摆饰,连碰也别想碰晨鱼一下。 晨鱼傲的很。” 玲儿吃吃笑道:“是的呢,奴家,英儿还有大小姐都只能被毅哥哥碰呢。” 两人又说了会儿情话,玲儿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待空无一人后,黑暗里,石毅面容陡然变得扭曲起来。 “晨鱼,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为了你一步步变强,你凭什么不爱我?!凭什么?!! 你还把我们家的家传绝学拿给外人看!对得起我么?” “你就是个女人,相夫教子不才是你该做的事吗?抛头露面,哪个好女人抛头露面的?” “你就该把家业交给你大哥打理,你大哥不行,可还有我在。到时候,你再为我出谋划策不就是了?” “我不能让你一错再错,不能让你陷在这个本不属于你的牢笼里!这样的重担应该由我来才是!” 石毅狠狠道了几句,这才长舒一口气,然后换了身宽松衣裳,从枕下掏出个秘匣,又从匣子里掏出个薄薄的手抄本,挑灯看了起来。 黑夜无边,灯火如豆。 他石毅的努力必有回报。 ... 刷! 宋成阴魂悄悄回了身。 因为时间不算长,夜游距离不算远,所以躯体并未冷到极致。 他深吸几口气,运转气血,增暖自身,同时扫了一眼石毅的屋子,然后握住背后的负刀,看定巷口那灯笼,快速靠近,身形纵跃,轻轻一挥... 咔。 灯灭。 唯一的一点光不见了。 枣子巷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宋成在黑暗里却毫不受影响,他轻轻踏步来到了石毅所在的屋宅前,贴靠墙壁,压下紧张,陡然运力抬刀。 屋里,石毅翻页的动作猛然一凝,五指紧攥片刻不离身的长刀刀柄,口中厉叱声:“谁?!” 话音才落,一道刀风隔窗劈入。 石毅冷笑一声,握卷后退,信心满满地让出了一片空地,留待夜袭者入内。 商会《拂柳劲》他早已圆满,而这小屋地形他也极为熟悉,无论这夜袭者从何处而来,他的刀都会一瞬间舒展出去,将来人枭首。 他手中长刀如春日绿柳摇摆,蓄势待发。 然而,那隔窗一刀,仅仅就是一刀。 那一刀,不曾斩他。 所以他固然退的灵动,退的及时,退的恰到好处,却...很多余。 宋成一刀,斩了油灯。 屋内,漆黑。 屋外,漆黑。 天地皆黑,春雨覆月,不见光明。 少年从地上摸了块石头,来到大门前,刀入门缝,一挑便断了门栓。 门栓断的那一刹那,一道致命的刀光蕴劲从里斩出。 少年挥刀一挡,一荡。 两人分开。 “你是谁?”石毅声音里多了无比的惊疑。 因为这一刀,他认出了对方用的劲居然和他一模一样,都是“拂柳劲”,都是...圆满。 没人回答。 石毅努力去看,但黑暗和雨使得一切都极为模糊。 于是,他眯眼,竖着耳朵,开始分辨声音。 黑暗里,陡然响起一声轻轻的“啪”响。 嗖! 如狂风吹劲柳,石毅猛然扭头,目射寒芒,杀气滚滚,周身劲力涌动,凶悍的力量随臂入刀。那抖弹的大筋甚至产生了弓弦拉动又松开的刺耳声响。 嘭! 刀出,如杀人之柳,往那“啪”响之处落去。 然而,他腰侧却突兀地猛然一痛,那是利刃入体的痛。 石毅愕然,暴怒,左臂亦如柳,拔力狂挥,挥出一道能崩岩裂石的劲风,往身侧那人打去。 时间好似放慢。 他看到那人也出了手。 那手好像黑暗里一条阴冷恐怖的巨蟒,狠毒,躯长,爆发,“嘶嘶”吐舌,嗜血狰狞! 两力相撞。 咔嚓! 巨蟒撕裂了脆弱的柳条。 石毅左臂直接折了。 他纵然满心震惊,满心疑惑,却再无第二次机会出手,也无第二次机会开口。 他脖颈一凉,脑袋飞了起来,在半空翻滚,目中犹然是悚然、不甘和难以置信。 谁要杀他? 是谁? 人死,一切念亦灭。 最后定格的念头也飞快消散。 宋成舒了口气,在黑暗里弯下腰,从石毅怀里摸出之前他翻阅的那卷书册,转身飞快离去。 34.好转 刀击之声,如鸟嘶鸣,撕裂春雨长夜,左邻右舍必然听见。 可枣子巷里却无人敢外出来查看。 宋成卷着书册,负着长刀,狂奔在雨夜之中。 夜很黑,路很滑,可他行如白昼坦途。 甚至他回到如意商会府宅时,还隔着墙一眼扫到正从隐蔽狗洞里矮着身子悄悄返回的玲儿姑娘。 宋成飞快翻墙而入,然后又返回了自家院子... 不是他说... 这种府邸的守卫就只能守个大门,真正遇到危险还是各家自扫门前雪。 回屋,叩门,同时轻喊了声:“是我。” 童小娘子匆匆开门。 宋成迅速入内。 一股寒气也随他而入。 童小娘子轻声道:“到碳炉边暖暖,我给你冲壶姜茶。” 宋成迅速脱了湿淋淋的衣裳,挂在碳炉上的一根晾衣绳上。 水滴“滴答滴答”地落下,入炉,生烟,氤出一缕缕白汽。 童小娘子从略带保温效果的陶瓷细颈壶里倒了姜茶,迅速捧来。 宋成一边取了干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接过茶,顺带扫了一眼自家娘子,见衣裤完好,奇道:“怎么没睡?” 童小娘子道:“你不在家,我哪睡得下?” 宋成将茶放下,又迅速掏出有些湿了的书册,手动在炉上烘烤着。他心头生出一丝暖意,也有一丝责任感...若他出了事,童小娘子也必不得幸免。 “我不会出事的。” “嗯。”童小娘子边应,边寻了家里仅有的破冬袄,给少年披在身上,然后坐在他身侧,什么也不问,只是出神地盯着碳炉里那一抹刺目的火红。 空气有些安静。 宋成忽地砸吧了下嘴,准备开口说今天的事。 他不打算瞒枕边人。 可才一开口,童小娘子却打断道:“别说。” 宋成愕然了下。 童小娘子道:“今晚你没出门,我怎么会知道你出门后的事?” 宋成嘴唇嚅动了下,最终还是没开口。 知道一件事和不知道一件事,反应是不同的。 这事儿肯定会闹起来,若是自家娘子知道,反倒是增加了露馅的危险。 “帮我点个灯。” “嗯。” 童小娘子抓着灯盏拿到火炉边,挑起灯草,小心点燃。 宋成借着微弱的灯光,迅速翻阅起那书册。 书卷一看就是手抄的,并非原本,其上果是记录着功法。 他仔细地翻阅起来。 窗外雨疾风狂,黑夜无边。 小小的炉火,小小的家,却可以暂时隔绝那一切冰冷残酷,诡谲凶险,成为休息的港湾。 很快,书册翻完,只有半卷。 又或者连半卷都没有。 信息浮现于面板: 【功法】 草海惊蛇形(黄级乙品)(残缺) 5‰几率推演出完整功法 每次推演花费4点 另一边... 参阅黄级乙品功法《草海惊蛇形》,虽是残缺,却依然为你提供了一定思路。 与同级高手对战,体悟加深,未来的道路变得更为清晰。 《玄武拂柳劲》有3.2%几率推演出“黄级乙品”功法。 ‘残缺?’ 说不失望也不正常。 甚至有小小腹诽“这挂不太行啊”。 但,宋成未曾叹息。 他已明白自己肩负的责任。 他的叹息除了让身侧娘子不安、乱想,不会有任何作用。 不过,他也算弄清楚了:别家的功法,他得看全套才能记录。而自身领悟的,则只需一个引子就能入门。 宋成撕开书页,一页页放到了碳炉上,看着火苗儿吞没,待到烧尽了,他才搂着娘子回到塌上... 一宿... ... ... 次日。 云销雨霁。 童娘子一早起来练刀。 宋成则也抓着刀,与她对练。 资源,指导,以及历练都可以提升修行速度... 而这三者,宋成全部都赋予了自家娘子。 他需要自己推演功法,需要外出寻找对手厮杀以历练,可娘子只要在家就能得到现成的。 宋成教的很严厉,对练的也很认真。 他手抓长刀,压制实力与娘子来回交锋。 不一会儿功夫,童娘子就被刀背砍了好几刀。 童嘉却也不抱怨,而是咬着牙,奋力攻上,直打得气喘吁吁才停下。 宋成也心疼,但他知道,若是他此时留手,那今后娘子真遇到凶险,敌人可不会留手。 他歇息下来后,扫了扫墙外,心中开始默数‘一,二,三’...... 算算时间,石毅的事儿该爆发了。 作为如意商会护卫长,突然出现在上河县,而且还死了,这肯定轰动。 ‘三百五十六,三百五十七...’ ... “当家的,我们先去吃饭吧。”童娘子见自家男人在发呆,道了声。 宋成回道:“哦,好。” 两人穿着街市买来的仅有的布衣,一同到了如意商会外院膳堂。 今日:白面蒸饼,煮鸡蛋,甜水儿。 练武的还能吃到一片香喷喷的煮卤肉,那肉足有半边肥,配上白面蒸饼简直好吃地要上天。 因为大小姐临走前的吩咐,宋成的饮食待遇是很高的。 他不仅能吃到煮卤肉,甚至还能分到一份特制的“魔兽肉”。 也不知是谁大嘴巴,整个如意商会几乎都已知道“塘河村来的泥腿子,夸下海口,要在二十天里破入劲境,而大小姐竟然把家传绝学都给他翻看”... 厨子对宋成也没太多好脸色,随手将煎好的魔兽肉放在他面前,转身就走,一句话都不多。 在厨子眼里,这少年郎不过是个好高骛远,自以为是之辈。 这印象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 当然,宋成心里有数:玲儿姑娘嘛。 除了玲儿姑娘,还有谁? 这姑娘为了自己的情郎也是拼了,不仅当了间谍,还用尽力量帮情郎打压潜在对手,哪怕他这个潜在对手实力还很“弱”,却也不遗余力。 从她的立场来说,宋成还挺欣赏的。 但这不妨碍他为“石毅已死”而开心。 多少狗屁倒灶的事儿,都没了啊。 舒坦的很! 他心中继续数着。 ‘七百八十六,七百八十七...’ 他一边数,一边悄悄切了魔兽肉,然后趁没人注意,往身侧童娘子口中塞。 童娘子不要。 他就硬给。 童娘子不得不张开嘴,任由他胡来。 每一块肉入肚,童娘子都只觉气血沸腾,有种想赶紧去练功的冲动。 而就在喂肉喂到最后两块时,玲儿穿着厚棉袄也来吃饭了。 这两日,又是雨夜外出,又是爬狗洞,她身子骨弱,早感冒了。 “阿嚏!” 玲儿坐在远离宋成的地方,头轻脚重。 宋成抬手,笑着喊道:“玲儿姑娘,早。” 玲儿瞥了他一眼。 感冒了,表情管理不到位,嫌弃之色很浓,但还是道了声:“早。” 宋成继续默默数数。 就在他无聊地数到“一千零一百二十六”的时候,门外传来声音。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随着这鞭炮炸响般的叫嚷,不少商会之人都探出了头,纷纷问着“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之类的话。 那报信之人哭丧着脸道:“枣...枣子巷发生了凶案。衙役,衙役刚刚找来,说让我们去认人。他们还说...死者,应该是我们的石毅石护卫长。” 众人愕然了下,旋即有人笑了起来。 “开玩笑吧?石护卫长会出事?” “石护卫长不是还没回来吗?” 然而,玲儿姑娘却花容失色,面如土灰。 很快,她连同管事,还有一些商会之人随衙役迅速去到枣子巷。 一看...那身首分离,躺在草席上的尸体,不是石毅又是谁? 玲儿姑娘只觉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却见宋成的女人正坐在塌前,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 童嘉舀了一勺凑到她唇边,柔声道:“我是大夫,这是清热安神的药,很有效的。” 玲儿姑娘轻轻张开嘴唇。 童嘉一下一下喂着。 待到喂完,玲儿只觉全身一股暖意由内而外扩散开来,同时也有困意涌上。 不过,她不想说话,也不想道谢,只是转过身,默默对着墙壁。 门外,宋成扫了一眼。 穿墙而过的数据显出玲儿的好感。 上一刻还是45,这一刻...已经跳回了60。 35.收服 事涉如意商会,又是石毅这种出了名的护卫长死了,上河县县衙自是没有丝毫怠慢。 众人皆知,石毅乃是劲境圆满,可谓强人。 能杀石毅的凶人,是多么大的危险,隐患? 再加上周边村落发生了灭村灾祸,知县,县尉,师爷...上上下下的官员就更有种寒芒在背的感觉了。 上下一心,效率自然极高。 早晨发现枣子巷死了人,然后由如意商会认了尸体。而到午后...这枣子巷上上下下的人就都被询问了一遍,且房屋所有人、租赁文书、是否存在中间牙人之类的也全被扒了个干净。 ... 申时,县尉就亲领衙役直接来到了如意商会。 管事小心出迎,恭敬问着:“大人,可是有那凶人下落了?” 县尉道:“正是来查呢。” 管事愣了下。 县尉冷声道:“那枣子巷凶宅的最终租赁人正是你们商会的婢女玲儿,她才租那房舍两日,就出此凶案,我正是想来问她点事。” “玲儿?”管事愕然,然后道,“请...” ... ... 玲儿正躺在塌上,此时周身是又冷又热,心底是又乱又怕。 她很怕这案子查到自己身上。 那些官员的审案水平,她又不是不知道。 就糊涂官判糊涂案。 审问是没什么语言技巧的,最喜用的招式就是威逼恫吓,屈打成招。 她一个婢女,就算是大小姐身边的婢女,也根本无法在这种层次的凶杀案里脱身。 就算是官府这边侥幸逃脱了,商会里她也逃不脱。 必然会有无数人询问她“你一个小婢女,凭什么偷偷给石毅租房”,而以大小姐的聪慧,定然会一眼识破她的心思... 大小姐会杀了她! 她...完了。 她又开始担心昨晚自己有没有被人看到。 又开始担心那杀了石毅的可怕凶人会不会也把她一起杀了。 她越想越是恐惧,面色苍白,呼吸都变得艰难。 而就在这时,她耳畔传来宋成女人的柔和声音。 “没事吧,玲儿姑娘?” 她惊疑不定,心底恐慌,甚至没能回答。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匆匆地脚步声,紧接着门扉被哗啦一下推开。 玲儿吓得直接钻入被褥,双眼紧闭。 她又听到宋成女人起身迎去。 “玲儿姑娘需要休息。” “官府查案!” 四个字落下,被褥里...玲儿只觉心脏都要从脆弱的胸腔里跳出来了。 ... ... 片刻后。 庭院里。 玲儿姑娘虚弱地裹着件大袄站着。 县尉坐在石凳上,喝着管事奉上的香茶,默默等待。 待到府里丫鬟仆人护卫,乃至与如意商会同在一甲的几户人家全部到齐,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县尉才幽幽道:“株连之罪,就不用我说了,若有任何包庇,与凶手同罪。” 众人骇地忙说不敢不敢。 县尉冷笑一声,看定玲儿,呵道:“大胆婢女!” 玲儿吓得双腿一软,就直接跪了下来。 县尉俯瞰着她,冷冷道:“昨晚,你在何处?” 玲儿道:“我在屋里,我一直在屋里,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是石护卫长要我给他租房的,他是护卫长,我只是婢女,我也不能拒绝他...” 另一边,管事也看到了租赁文书,此时道:“你租屋子的时候,大小姐还没离去吧?你为何不告知大小姐?” 玲儿哭着道:“石护卫长让我保密,他是护卫长,我只是婢女,我哪里敢拒绝他?” 管事道:“那你就欺瞒小姐?” 玲儿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县尉眯眼听着,忽道:“你昨晚,真的在屋里?” 说完,他又环视左右,道:“她...昨晚真在屋里?” 保甲株连,是很严酷的责罚。 众人哪里敢隐瞒,一个个彼此询问,回忆起来。 然而,昨日乃是雨天,天黑难辨,再加风声,有谁会注意行走在外面的人? 管事忽地点了两人道:“昨晚是你二人值守,玲儿可曾外出?” 那两名护卫中一人急道:“没有,绝对没有。” 还有一人补充道:“我兄弟守在大门,玲儿绝对没有从大门走。” 管事想了想,道:“官爷,我商会墙高,玲儿是翻不过去的。但我们这府里还有个隐蔽狗洞,狗洞却也可以外出。只可惜狗洞周边偏僻,无人居住,若是从那边走,就谁也不知了。” 县尉冷冷道:“狗洞旁可有铺石砖?” 管事摇头,道:“未有。” 县尉道:“昨日大雨,土壤泥泞,若是有人从狗洞走,定不可能不留脚印吧?管事,你带我两个兄弟去看看。” 说罢,他一挥手,喊了两名衙役。 衙役出列,随着管事一同往远而去。 原地,玲儿四肢发软,面如死灰,脑中嗡嗡作响,仿是沙漠里垂死的旅人,菜市口负枷的罪人,心中惶恐,忐忑难言,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时间好似过的极慢,又仿是飞快... 不一会儿,衙役就返回了,恭敬汇报道:“大人,没有脚印。” 玲儿:?????? 县尉问:“可有被处理的痕迹?” 那衙役道:“应是没有的,狗洞挺深,想要在雨天里处理痕迹就只会留下更多痕迹。” 县尉点点头,然后挥了挥手,示意玲儿起身,之后又询问了些问题,便匆匆离去。 左邻右舍也纷纷离去。 管事扫了一眼玲儿,叹息道:“你就等小姐回来吧。” 对于石毅和大小姐的事儿,管事这老江湖哪有不懂的? 大小姐是个独立,好强的女人。 石毅却偏偏想让她成为禁脔。 这两人之间是存在矛盾的,虽然还没有公开化,但府里老人都能感到。 玲儿作为大小姐的身边人,这事儿说不好听就是“通敌”。 不过,管事也管不了,毕竟他只是商会的管事,而不是大小姐的管事。 可玲儿就不同了。 府中众人散去... 童娘子扶着可怜兮兮的玲儿起身。 玲儿也失魂落魄地任由扶着,然后重新上了榻。 过了一会儿,童娘子又出去煎药了。 玲儿毕竟是大小姐的贴身婢女,平日里在府里也是有点“狐假虎威”的小权势的,此时大小姐还没回来,管事自是派人一一去外采买药物,为其治病。 ... 女儿家的闺房,一瞬间变得幽静下来。 玲儿躺在塌上,心头恐惧,因为今日发生的所有事都已超出了她的想象。 忽地,门扉吱嘎一声开了。 有人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玲儿当是宋成女人回来了,虽然好奇为什么回来这么早,她却也没问。 可随着动静,她忽地察觉不对劲,猛然瞪大美目看去,却见是个手持杏花的少年。 “宋成,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玲儿问。 宋成把杏花插在一旁的瓶子里,道:“昨日春雨,狗洞外的杏花初开了,我摘了两枝。” 他把花插好,笑道:“新开的花总会让人心情舒畅。 既然脚印没了,病人也无需再有什么心病。 病人和大小姐多年姐妹,痛哭一场未必不能过关。 如此...当再无挂碍,好好养病才是。” 温柔甚至是充满礼貌和几分优雅的话,落在玲儿耳里,让后者几如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儿要炸起来... 她头皮发麻,惊恐地看着少年。 少年坐到了塌前,看着玲儿姑娘,又扫了一眼旁边杏花,温和道:“喜欢吗?” 玲儿姑娘颤抖着张开唇儿,道:“喜...喜欢...” 说完,她又道:“喜欢极了。” 宋成揉了揉她头发,道:“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玲儿拼命点头。 她不知是恐惧,还是依赖,双手紧紧攥住少年衣袖,就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又好像是在祈求讨饶。 而她的好感度则开始颤巍巍地往上攀爬,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爬到了90。 36.玄武真劲 不一会儿,童嘉端着煮好的药过来,玲儿连连感谢,然后乖巧地喝下,躺下... 而她心里,这位女大夫也从“宋成女人”变得拥有了名字——童嘉。 “好好休息,早些恢复。”宋成撂下一句。 “嗯嗯!” 玲儿急忙乖巧地答应。 宋成夫妇离去,那门扉重又关闭。 玲儿看着那安静的门,心头情绪复杂到了极致。 她身为大小姐的贴身婢女,虽不说全身上下长满了“心眼子”,可却也绝非傻子。 宋成简简单单的话已经让她明白了许多事。 宋成跟踪了她,然后又帮她处理了脚印,帮她躲过了必死的局。 可是,石毅是谁杀的...结合今日的情形来看,似乎也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宋成单单是杀了石毅,玲儿心底顶多产生“怎么可能,我不信,一个乡下的泥腿子凭什么杀了从小得尽资源,被作为强者培养的石毅”之类的念头。 就算是亲眼所见,她也不过是震惊。 震惊... 必定是发生了不可能的事。 必定是她不信宋成有那能力。 可现在,她却没有震惊,没有迸出诸如“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之类的念头。 那少年推门,优雅地将两枝沐浴春雨而开的新杏放在了她床边,若无其事地说出了那些话。在那一瞬间...那少年已从泥腿子摇身一变,变成了黑暗深渊里的魔鬼。 血腥,强大,可怕,深不见底... 偏偏还优雅。 玲儿在这短短的一天里经历了大起大落,可如今竟还能等到尘埃落定,雨过天晴。 ‘他一定是偷听到了我和石毅的对话,所以他才动了杀心。’ ‘他其实不得不这么做,因为石毅如果回来,肯定会对他处处打压,甚至置他于死地。’ ‘他本该也将我杀了,因为我对他并不好。’ ‘但他没杀我。’ ‘反而...帮了我。’ ‘他可以随手杀我的,但他没有...他还为我摘了花...’ 两行泪水从玲儿娇俏的脸颊滚落,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复杂情绪。 许久... 又许久... 玲儿撑着晕乎乎的身体,直起身,探手抓紧床侧的那两枝杏花。 杏花雪白,散着异香,很是好闻。 玲儿只是闻了一下,就好似见到了新的季节,她的生命好似也已翻开了新的篇章。 但想起那少年手段,她不禁又打了个寒颤。 在恐惧和花香之间,莫名的,一种奇异的依赖感从她心底浮现。 “我会听你的话,好好休息,尽快恢复的。” ... ... 三天后。 院儿里... 宋成夫妇穿着一套新的布衣正在练刀。 这衣服是新买的。 之前两人只有一套从塘河村逃来时穿的冬袄,一套在县城里买的布衣。 而随着天气转暖,冬袄是彻底不好穿了,所以两人就又咬咬牙,花了九百文再买了一套换洗的。 童嘉练刀越发有模有样,宋成则是扫了一眼面板。 【加点:7点】 【境界:黄级丙品】 【功法】 玄武拂柳劲(3劲)(黄级丙品)(圆满) 绝劲(黄级丙品)(大成)(30/32) 草海惊蛇形(黄级乙品)(残缺) 这几天,他依然贯穿着“有点就加”的原则,故而《绝劲》已经提升到了近乎圆满的地步。 他快速将2点投入其中,瞬间将绝劲提升到了“圆满”层次。 面板再度一变。 ... 《玄武拂柳劲》和《绝劲》融合,变成了《玄武真劲》(4劲)(圆满)。 技能《白蛇吞雀》则变成了《化蛟》。 再一行信息显出: 功法百锻,自见其妙,你完善了自身力量,对于更高境界的窥探也更进一步。 《玄武真劲》有6.4%的几率推演出黄级乙品功法。 ... 宋成扫了眼实力。 在背负一把普通长刀的情况下,他的数据已经从“41~80”变成了“43~86”。 少年猛然抽刀。 一种周身力道几近完全调动,完全贯通的感觉用处,血肉好似杀人机器的材质,筋骨则是杀人机器的零件... 他一挥刀,那一股子能令灵魂都感到灼热的血肉之力从下而上猛然保窜,似老蛟出深潭。 而他的手则更是化作了巨大的漩涡,各种力量飞速调动,似乎百川归海般而来,继而汇聚在手,延续至刀。 他出刀,诡谲险奇如午夜蛇狩。 可刀至尽头,再一颤,虚空里却是爆出了一声可怕的尖吟。 奇异的事儿发生了... 整个小院儿里突兀地安静了下。 那是一种“虫豸”忽地停下鸣叫,纵然专注地侧耳倾听也听不到半点嘈杂的死寂。 练刀的童小娘子如闻虎啸,下意识地停刀,跳开,紧张无比地严阵以待。 但一看,却不过是自家男人随意出了一刀。 她拍了拍胸口,道:“吓死我了。” 宋成笑道:“你尽快练,我教你。” 他决意将《玄龟步》的教导也提升日程,等娘子达到了力劲巅峰,他就直接把《玄武真劲》予以传授。 不过,他也不确定这《玄武真劲》是否还能再提升。 对于打好基础这种事儿,他还是挺乐衷的。 万丈高楼平地起。 在修炼过程里,他也看到了功法和功法是不同的。 同为黄级丙品,《拂柳劲》是功法,《玄武真劲》也是功法,但却截然不同。 可以说,就算是付出同样努力,就算是处于同一境界,不同的功法也会带来实力的天差地别。 同类功法,若是契合,就可接着修炼。 实话说,老老实实的推演功法,其实绝对比不上有现成的功法放在眼前。 你推演功法,要无数点。 现成功法只要一翻,加个点就可以了。 然而,推演出的功法,也会更强。 宋成收刀,思索着。 而他心底很快有了个想法:用外在功法提升境界,尽快变强;但也不忽视搜集低级功法,从而自我推演,稳扎稳打,以变得最强... ‘若我能汇万千法门,最终可以推演出什么功法?’ 宋成虽是充满期待,却也知道这念头只是白日做梦。 功法多难得啊? 要搞到一本都要死要活,更别说汇万千法门了。 不过,长生路远,来日方长。 先活下去再说。 ... 宋成正想着,门外忽地传来敲门声。 “宋成,是我。” 玲儿的声音。 宋成上前开门。 玲儿看到少年,咬唇低头,道:“我的身体好许多了,谢谢你和童大夫。” 宋成笑道:“里面坐。” 玲儿乖巧地随他而入,又小心地看着宋成。 这个可怕的少年此时显得如此普通,可在他身边却又有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之前,对不起啊。”玲儿忽地道歉。 宋成笑道:“都过去了。” 说着,他转身入屋,提了一串儿绳子扎好的药包,递给玲儿道:“秘制姜茶,每日晨间冲一碗,怎么都不会再感冒了。” 玲儿郑重其事地接过,道:“谢谢宋...宋...宋大哥。” 宋成:??? 他扫了一眼眼前这被他迫害的婢女,忽地注意到她的好感度不知何时变成了95。 就很怪... 旋即,玲儿又道:“宋大哥,今天我来是带你去兵器库的,前几日你不是说想挑一把趁手的刀嘛。我带你去看呗。旁人问起来,我就说小姐很看重你的修炼,没人敢拦的。” 宋成确实需要刀。 一把好刀,也是能带来不小提升的。 只不过... “玲儿姑娘,你还是叫我小宋吧,我今年才十七,你和大小姐应该都比我大。大小姐比我大四岁,你应该也比我大四岁吧?” 玲儿抿着嘴,却死都不肯喊小宋,想了想道:“那...宋先生,我们快走吧。” ...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兵器库。 宋成入内。 玲儿在旁死命地推销着好兵器,恨不得把最好的宝贝塞宋成怀里。 宋成也不知道这婢女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没急着要... 他耐心地摸过一把又一把兵器,甚至连废弃兵器都没放过。 随后,他又从一堆破铜烂铁里挑出了一把奇异的细铁棍。 当他抓着这细铁棍时,他的数据陡然一跳,从普通刀的“43~86”变成了“46~92”... 这意味着,这把细铁棍能单独提供“5”的实力加成。 而若是把锈磨去了,还不知能加多少呢! 宋成好奇地把玩着这把细长的锈“棍”。 这是塘河村铁匠铺那把的升级版。 他似乎和这种兵器挺有缘份。 又或者说,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兵器散落周边地区,被不少人家给收了,却只是当做废铜烂铁。 “我就要这把了。” 宋成握紧细铁棍。 玲儿:?????? 37.逼近 宋成挑好兵器就回了屋。 这种拐杖般的细刀他已经很熟了,知道要先去打磨一番才行。 玲儿心中忐忑又紧张,默默跟随。 “以后就是自己人了”这并不是一句空泛的话。 只有在交换信息、提供价值、且开始为一件共同的事情、共同的利益努力时,那才是实质上的自己人。 若不能休戚与共,“自己人”也就是口头上的自嗨罢了。 玲儿要来谈事情,或者说是完成“绑在一根绳子上”的仪式。 ... ... 哗啦... 一瓢凉水浸润磨刀石。 少年坐下,开始熟练地磨那细铁棍。 玲儿粉裳粉裙,梳着两个环状抓髻,紧张地垂手站在一旁。 童小娘子早就练刀练得气喘吁吁,此时忽道:“我出去一会儿。” 宋成道:“别呀,瞒谁也不瞒你。” 童小娘子道:“可我不想听。” 宋成道:“很重要的。” 童小娘子娇笑道:“我知道很重要很重要,但我偏不想听。” 女人心海底针,宋成脑海里闪过好多念头,却也无法确定自家娘子在想什么。 许是洞察了宋成想法,童嘉笑道:“你的事你烦去,我也有我烦的呢。” 宋成无奈道:“那行吧。” 一旁的玲儿忽地从怀里掏出块令牌,匆匆上前道:“童大夫,拿着这令牌,你可以去商会藏书室看书,里面虽无功法,却有不少大小姐搜集来的书册呢,医术的也有。” 童小娘子没拒绝,接过令牌,道了声:“多谢玲儿姑娘。” 玲儿急忙摇手。 童小娘子转身离去,顺带着还把门给关紧了。 院儿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下一下的磨刀声。 磨刀石周边顿时显出浊黄的锈水,渗入泥土。 宋成又舀了一瓢水,冲去绣水,拿了细刀看了看,继续反转锈面打磨,而口中忽地淡淡道:“石毅是我杀的。” 玲儿身子一抖,颤声道:“奴家知道。” 宋成道:“你不恨我?” 玲儿苦涩道:“无根浮萍,叛主之奴,差点入了牢狱一无所有,哪有恨的资格。 宋...宋先生,你...你需要奴家做什么?” 宋成安静地磨着刀,刀锈簌簌而下,而在接口处犹甚。 忽地,宋成停下,起身,一拔那刀柄。 咔...咔咔咔... 锈刀出。 其提供的力量加成竟从5变成了6。 宋成运力,一股血气钻入刀中,刀如手臂的神奇融合感传递而来。 嗡~~~ 刀鸣,材质显非凡铁。 宋成笑了起来,赞了声“好刀”,随后挥出一记“化蛟”。 这一刻,便是玲儿不通刀法,也看出这一刀的恐怖了。 那是速度、力量与狠辣的结合,那一刀离她甚远,但斩出的刀风却与她擦肩而过。 她只觉宋成好像一挥刀,就把半个庭院的风给挥了出来。 院子里,惊蛰虫豸如闻大虫怒啸,尽皆骇然喑哑。 老树新芽,受刀风而撞,整个树簌簌摇晃,树叶沙沙之声像极了梦幻的风铃。 ‘好可怕...’ 玲儿缩起身子,脸儿也垂下,看着脚尖。 虽知石毅为他所杀,虽知他力量应强,可亲眼见到,玲儿还是心中涌起惊惧之情。 尤其是这么一个可怕的人,却还装着未入劲境来到如意商会、任由大小姐栽培...其所谋划,必然甚大。 宋成挥完一刀,便继续磨刀,同时道:“玲儿姑娘或许觉得我来者不善,所谋甚大。 可实则,宋某人只是想寻个落脚之处... 宋某人见过魑魅魍魉,而来到如意商会,也是和这地儿有缘,便想着休戚与共。” 玲儿诧异地抬头。 她还以为宋成是故意来的呢。 不过,宋成刚回来时她也见过,那破落样儿确实不像是故意的。 于是,她问:“宋先生,您塘河村的鬼...鬼灾,真的很可怕吗?” “鬼灾?也算恰当。 不过可不止塘河村,而或是荒野之地遍恶鬼...” 宋成眼显凝重和惧色,喃喃道:“若是如意商会卷进去,怕是满门被灭,鸡犬不留。” 他抬头看向玲儿道:“所以,我想自救,但我需要如意商会。我也会救如意商会,因为这是我的容身之地。 所以...” 他定身看向玲儿,正色道:“我要娶安晨鱼。” “想当姑爷呀...”玲儿舒了口气,再瞅瞅宋成,只觉无论实力、天赋还是相貌,也没多少差的。若他真成了姑爷,只要不抛弃自己,那自己也会水涨船高...至于抛不抛弃,就要看自己手段了。 她重重点头,道:“奴家会帮姑爷的。” 说罢,她又有些愁眉苦脸道:“小姐说想找个赘婿,那赘婿是商会大夫人挑的,据说是个无用的书生。 之前奴家也和石毅说过这事儿。 石毅说这书生只是大小姐找来的样子货,连碰也碰不到大小姐,可奴家还是担心。 因为大小姐很独立,从小就要争第一,像个好强的男子似的。我小时候就陪着她,看过她咬牙坚持、绝不认输的样子... 所以,大小姐其实最需要这样一个无用的书生做她的傀儡。 反倒是先生这样强大的,她虽会亲近,虽会用之作心腹,却绝不会当做夫君的选择对象。” 宋成道:“一山不容二虎?” 玲儿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宋成想了想。 要不...换一个目标? 毕竟,他需要和一个势力融合,以解决许多需求,从而让自己能够在一个安全环境更好地苟着修炼。这并不是非要娶安晨鱼不可。 此时,他很想问一句“那玲儿姑娘是否认识别的家族势力庞大、且娶了之后能进入核心圈子的白富美”,但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去。 首先,哪那么容易? 想当个“一波流”的盗贼容易。 但想合理地娶到人家,再融入人家的势力之中,很难。 其次,玲儿和他的关系其实也仅限在如意商会而已。 若是他换了目标,玲儿固然还会因为惧怕他,而对他言听计从,可却因为失去了共同谋事、共同利益而会产生多余变数。 且时间久了,这种联系也会变淡。 诸多念头闪过,宋成道:“各取所需,书生能给大小姐的自由,我也能给。” 玲儿捏了捏拳头,道:“那奴家也会努力,帮姑爷早日成为姑爷。” ... ... “哈欠,大小姐什么时候让我们回去啊?” “对对对,这鬼村子也不会再有人出来了...关溪姑娘也是倒霉。” “算了,再等等吧,之前不是等来了那宋成嘛。” 塘河村外,等待的商会侍卫又换了一波,从之前的高一文搭档换成了另外两人。 这两人坐在牛车上,翘着腿,喝着小酒。 他们每日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天色未暗,黄昏还没到,忽地...山林里湿气成雾,缱绻着涌起,覆过人膝。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决定往后撤一撤,撤到临时落脚的那个乡野客栈去。 于是乎,一人上了御手席,一人则是坐在车后。 正调了车头,待要扬鞭,忽地那坐在后面的侍卫喊道:“等一下。” “怎么了?” “有人,有人出来了!” “哈?”御手席上的那人愕然了下,颤声道,“不会是...鬼祟吧?” 后首的人又道:“不是,是个女人。” 说罢,他又瞪大眼去看,他总觉得这女人有几分熟悉。 终于,他看清了,带着几分惊喜,几分不敢置信地喊道:“关溪!!是关溪姑娘!!” 雾气浓郁,如海潮渐起,那雾潮里的女子幽幽走来,面容若隐若现,只不过她走路的样子很奇怪,有种...不太会走,还在学习走路的架势。 雾气...很快淹没了侍卫,淹没了牛车... 雾气里,很快变得一片死寂,好似从未存在过半点活人气息。 38.丁思谷 灰色雾潮安静起伏着,来于无边之荒野,发于未名之深壤,好似灭世洪水被天神按下了“极度缓慢键”... 它慢慢地,缓缓地从四面八方而来,率先淹没了北地的草原。 那草原,是蛮子和魔兽的天堂,是被歌舞升平的中土大商贴上“无有教化”标签的野蛮之地。 魔兽天性喜欢广阔,也爱在生物繁多的草原觅食,对于城镇那一栋栋亭台楼阁并不喜欢,故而往年...蛮子顶多趁着秋季丰收来打一波草谷就回去。 可如今,万兽奔腾! 蛮人逃窜! 在他们身后并没有可怕的敌人,有的只是灰雾。 灰雾里藏着什么,无人知晓...只是魔兽下意识地开始奔逃,不少蛮子也疯狂地南下。 比起去面对这灰雾,他们更愿意去攻破坐落北地的六镇。 只因为他们真的不知晓。 他们只知道一旦进入灰雾,那就随时可能失踪。 怎么失踪的? 不知道。 是死是活? 不知道。 即便是最强壮的勇士前去调查,也有去无回。 不仅有去无回,甚至连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回。 神秘,未知的恐怖,使得蛮子决定迅速迁徙。 哪怕他们其实更喜欢草原,此时也不得不南下。 北方已经不再适合他们生存! 狂风,劲草... 一个骑跨双头黑巨狼,身围斑斓虎皮,赤膊上身的巨汉正领着仅是过万的族人南下... 但这巨汉所属族群不过是个小族,族中对南边的大商皇朝知之甚少。 族里商议出的结论是,先去打草谷,抓几个中土人来当向导,然后再说。 蛮子,从来都是火爆脾气,打架靠感觉,管他娘的战略战术。彼此之间,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完全拧不成一根绳,都是各自行事。就连南下,也是各扫门前雪。 巨汉侧头看了看身后远处那灰色天空,心有余悸,同时又开始思考到哪儿抓人。 或许有许多蛮子正和他在苦恼一样的事。 忽地,远处传来“叽里呱啦”的吼叫声。 巨汉顿时凝重起来。 中原人? 中原人是来埋伏了么? 他目光血红。 先杀再抓! ... ...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草原上,一个皮肤幽黑的瘦削少年在哀求着。 而另一个瘦不伶仃的,看起来还是大男孩的少年却神色冰冷,且充满了几分不甘的暴戾,“二哥,你求饶,他就能饶了我们?” “呵,作恶多端的小崽子,别摆出一副不甘的样子。”持剑侠客同样冷冷看着两人,“王伯收留你们,结果你们呢?你们调戏那村中女子,还趁半夜做了那等龌龊之事,你们不该死谁该死?!” 那瘦不伶仃的大男孩似疯如癫地笑了起来:“该死?该死? 我等强占良家,那叫作恶多端。老爷们不叫,老爷们是姑娘自愿。 若被玩腻了打死,那叫嫌弃老爷给的少,贪得无厌,自己该死。 这世间,有多少逼良为娼者,作威作福者? 假借一身官袍,便无法无天; 手揣染血金银,就为富不仁。 双手往眼前一遮,世上就没有了恶,反倒是那些说恶者其心可诛。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 你? 沽名钓誉之徒罢了。 你不敢去维护真正的正义,却追踪百里来杀我们这种手中兵器都没拿着、朝不保夕的人。 我且问你,你说王伯收留了我们。 那王伯的女儿美不美? 我和二哥有没有调戏她? 没有! 我们宁可跑远了,去调戏别的女子,也没动王伯的女儿! 这叫知恩图报。” 持剑侠客听着这一番诡辩,怒发冲冠,他知这小崽子伶牙俐齿,还读过书,不欲再多言,于是铿然拔剑。 瘦削少年骇地瑟瑟发抖。 而那大男孩却猛地挺身,发了狠,往前用尽力气一撞,将侠客顶开几分。 “二哥,跑!” 瘦削少年早骇地没了魂,听到“跑”字,急忙起身,双手狂舞,如失心疯般往远而去。 持剑侠客手中长剑飞甩,疾射瘦削少年背心,透体而入,可许是风大、距离远,却没射中要害,只是割中了手臂。 少年尖叫,跑的越发之快。 侠客随手一拳轰在大男孩腹中,大男孩吐血飞出。 侠客则是先追那少年去了。 两人一追一跑,距离飞快拉近。 而就在这时,大地忽地震颤起来。 狼骑,蛮子宛如钢铁血肉的可怕潮水从远而来。 为首巨汉抓出一把巨型弯刀,目光嗜血,待靠近那状若疯魔的少年,一刀斩出,少年被砍成了两半,再经过那手持凶器的侠客,又是挥刀横斩。 侠客挥剑格挡。 咔! 剑断! 侠客头颅飞了起来,鲜血从断脖处爆射,射的到处都是。 为首巨汉这才意识到也许不是埋伏...毕竟人太少了。 他左看右看,又扫了眼身后族人,有些尴尬。然后,他忽地从双头巨狼上跳下,跑到前面一抓那呕血于地的大男孩,用蛮语“哇啦哇啦”地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儿?” 大男孩目光还呆滞着。 二哥,在他眼里分成了两半。 他双目发红。 但是,那目光很快回过神来。 他忽地张嘴,竟是吐出了虽然生涩、却还算清晰的蛮语:“丁思谷,附近村民,被凶人追杀。” 蛮人统领没想到这小孩还会说蛮语,心中大喜,将大男孩一下抱起,道:“太好了!” 随后,又侧头道:“两个都是凶人?” 丁思谷道:“一个是,还有一个,也是逃命的。” 蛮人统领道:“你和他熟?” 丁思谷凝视着被砍成两半的二哥丁思岩。 去年深冬,他领来盗匪入村,看到大哥惨死,他简直不敢置信。之后再审问那些去浸猪笼的村民,他就知道了...杀大哥的竟是个瞎子,宋瞎子! 再后,塘河村发生了鬼灾,他靠着机敏,拉着二哥疯狂逃出,之后辗转到了六镇周边,因年幼又会卖惨,而被当地一户姓王的老伯收留。 然,狗改不了吃屎,没过多久,他就和二哥丁思岩看中了那镇里一个姑娘,深夜悄悄前去玷污,结果...却踢了铁板,被一路追杀至此。 期间,他和二哥相依为命。 诸多念头闪过,丁思谷回过神,看着那分成了两半的亲兄弟,摇摇头,神色平静道:“不熟。” 然后红着眼看向蛮人统领道:“大王,我想跟着您。” 蛮人统领又问:“那你为什么哭?” 丁思谷泪水止不住滚落,却笑着道:“看到大王,激动。” 蛮人统领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转身道:“找到了个有趣的小孩!他...能成为我们的向导!” 蛮人部落的族人也跟着吼叫。 丁思谷哭着哭着,忽地狠狠擦去眼泪,扯起嗓子,学着蛮子的样子,跟着一起吼叫起来。 ... ... 嗷~~~ 嗷~~~~ 狼嚎声,此起彼伏。 安大小姐微微掀开车帘,扫了眼牛车外的缓慢山林和阴沉雾霾,白纱后的一双杏眸陷入了思索之色。 十车谷粮本该卖掉过半,但如今竟只卖掉两车,原因是不少边荒的村落都逃难去了,还有的...则似是处于和塘河村类似的环境。 她派人盯着塘河村,不仅是在等关溪,也是在观测。 她甚至还亲自去看过现场。 故而,安晨鱼对于鬼灾的特性,表现等等,是了解极多的。 行商者,亦有天时地利人和。 择无有祸患之时贸易,谓天时。 择交通便利之地贸易,谓地利。 洞悉人之需求,购买能力,供其所需,按力供货,谓人和。 时代在变,安晨鱼一直在了解着新的时代。 她的眸子死死盯着远处山林里翻涌起的灰雾,忽道:“王叔,前面的道不往右了。” 王天船策马过来,愕然道:“大小姐,不往右,我们这谷粮卖哪儿去?” 安晨鱼道:“往左,从北水县走,回家。” 这话一出,随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家兄弟里的王天马道:“大小姐,这...这...我们货还没卖完,怎么能回去呢?” 安晨鱼一指远方道:“那雾,和塘河村起的雾一样。此间乱起,不宜贸易,速速归家吧。” 商队里不少人虽然不以为然,觉着“不就是下点雾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大小姐威望摆在这儿,众人却还是遵循其言,准备提前返回。 牛车叮铃铃作响... 大小姐冷艳的脸颊显着思索。 她似是想过了许多人,许多事,最终才在昏暗的车厢里虚拈一子,用无人听到的声音淡淡道:“小宋,别让我失望。” 39.失踪 三天后,早晨,宋成扫了一眼面板。 【加点:26点】 6.4%的概率推演出《玄武真劲》的上位功法。 他决定等。 因为6.4%的概率已经不低了,到了一个他可以安心等待的地步。 事实上,前前后后也没花去多少时间,至少相对于他“长生不老”的无限寿元来说,这点儿时间连“沧海一粟”都算不得。 太短了。 ‘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安心生活,最好能什么事都不发生地活个几十年。’ ‘藏六七分实力,以应对风险;显三四分力量,以获得权势。’ 宋成默默告诫自己。 他前世加这一世,已经四十多岁了,他已经过了“热血,冲动,不顾一切,不顾后果”的年龄。 与娘子一同,去膳堂用了早餐后,他又指导了一会儿童小娘子练刀,然后便取了大盆、皂角、脏衣服,往里舀了一点水,开始坐在院子里清洗衣物。 你只要没丫鬟仆从,这些活儿就得自己干。 童小娘子本来是要洗衣的,然而却被宋成把这活儿抢了过来。 宋成实在不忍心看着娘子练刀练得累的要死,还要再做这些杂活儿。 他反正力气足,再何况,从前在回春堂,洗衣劈柴都是他的活计。 脏衣物并不多,两套布衣布裤布袜,童娘子的亵衣绸兜,还有他自己的内衣裤。 宋成一下一下地搓洗着,先在皂角水中仔细搓去衣中污渍,然后再换了清水冲洗,他摸到那绸兜时,只觉其上还有些淡淡的淫靡气息。 夫妻俩都是武者后,折腾的劲儿自然凶了许多。 他用手抚了抚,又感到绸兜上的丝起皱了,显然是用很久了... 他知道的,童娘子就这么一件绸兜。 之后也没舍得再买。 因为丝织品是真的价格昂贵。 买不起啊。 想到这里,他是真的想娶大小姐。 他给大小姐提供“力量支持”、“风险应急预案”,也给大小姐占个“赘婿名额”,让大小姐不必再为“出嫁”的事烦心。 大小姐则给他“安全环境”、“人脉支持”以及“经济支持”。 各取所需,哪怕就是个“名义夫妻”也可以。 之前他机会很渺茫,但现在有了玲儿助攻,这希望还是有的。 若实在不行,那就和娘子开医馆,寻点其他营生去。 可首先得离开县城,去更大的城市才行。 宋成想着的时候,他手上动作也没慢,快速将衣服裤袜晾好,然后稍稍舒展一下胳膊,道了声:“娘子,我去挑点水回来。” 府中有井,都是自家自去挑。 宋成家人虽只有两口,但用水很大。 武者本来就常沐浴,而他磨刀更需用水。 顺带一提,他那刀已经磨的差不多了,比起之前塘河村的细刀,这把刀不仅材质不同,而且在刀柄处还有道奇异的凹痕,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眼见宋成挑起扁担,童娘子停刀,道:“我去吧。” “你继续练。”宋成特别希望自家娘子争分夺秒地练武,早日提升境界。 童娘子奇道:“你咋不练?” 宋成道:“我怎么没练?我只是在你看不到的时候练了而已。” 那未知的时间碎片里,他苦练了不知多久,流了不知多少汗水,才会有今日的成就好吧? 他怎么没练? 别平白污人清白好吧? 童娘子觑眼看他,道:“好好好,您是妖孽,不是我等凡人能比的。” 宋成道:“真练了。” “啥时候?” “你没看到的时候。” “滚...” 宋成挑着扁担,挂着俩空桶出了门。 童娘子轻叹一声,心中暗道:‘夫君怕是骄傲了吧?毕竟融合的那孤魂野鬼怕是有些来头,这是在慢慢消化人家的力量呢。’ 可人家的力量迟早消化完,还是得自己努力才行呢。 童娘子感到自家男人明显很懈怠。 念头闪过,她又深吸一口气。 她要尽快赶上自家男人的进度,之后若是男人不争气,就由她童嘉来变强,然后保护自家男人好了。 宋成来到井前,井周恰有别家护卫家眷,还有仆人。 “小宋又来打水啊。”有年长些的家眷道,“你家婆娘可真懒。” 还有知道的家眷则道:“不是懒,是小宋抢着做,他这是疼娘子哩。” 又一个家眷八卦着笑道:“你们不知道吧,小宋上次不是去碧柳院嘛,人家妓子都坐他腿上准备给他红包了,结果硬生生没给出去。” “为什么?” “说是小宋怕娘子,结果花了钱,却没玩妓子。我儿子说,那都成碧柳院的笑话了。” 打水的家眷中多是老妇或是妇人,常喜八卦。对于宋成这么一个“风云人物”,她们早在暗中不知八卦成什么样了。 宋成也不以为意,笑笑道:“婶子,婆娘不就是用来疼的么?再说了,我出来挑水,也正好放松。” 他还是挺喜欢这种毫无波澜的生活氛围的。 这氛围比起村子里要好许多。 如果可以,他觉得他“长生”的最初百年,就该在这样和平且普通的氛围里度过,在积累了力量,完成了发育后,再去别的地方。 可首先,他得寻一个“安全环境”。 之前他之所以没有能够在深山里待下去,就是因为深山不是“安全环境”。 而上河县,老实说,并不安全。 相比起塘河村,只是或早或晚的事。 毫无疑问,这个世界存在着《无间地狱》的世界观,但却有更多的变数与陌生... 宋成正想着,院外过道忽地响起嘈杂声,嗡嗡作响,那是许多人的脚步声、交谈声混杂在一起的。 宋成放下水桶,走去一看,却见管事,玲儿,还有几个护卫,仆人走在一起,正在快速交谈什么。 “怎么了,王管事?”宋成礼貌地问。 管事摆摆手,道:“小伙子专心修炼,这些事暂时还不是你管。” 在他眼里,宋成就是个力境的小毛孩,虽说有潜力,但还没爆发出来。 其他护卫也是随意瞥了眼宋成,虽说一起吃过酒,但之后就没多少交集。他们的看法和管事其实一样。 可他们一样,玲儿却不一样啊。 玲儿喊道:“宋...咳咳,宋成,你要不一起来吧?” 宋成扫了一眼,只见玲儿眸子里藏着焦急和几分恐慌。 管事道:“小宋来干嘛?多他一个不多。” 宋成摇了摇头道:“玲儿姑娘,我在打水,刚打好,回去了还得修炼,就不来了。” 玲儿点点头,一行人又匆匆往远而去。 宋成眯眼看了眼众人背影。 他总觉得,好似...起风了。 ... ... 劈柴,磨刀,去膳堂吃饭... 午后,玲儿匆匆跑来,直接道:“宋先生,本来轮值回来的两个护卫不见了,他们是守在塘河村外的... 那两人本该昨晚就回府,可直到现在也没人。 大家商量了下,决定派人去看看呢。” 宋成想说“别派了吧”,可话到口边,他凭什么不让别人去调查?万一不是他所想的呢? 玲儿忽地惊惧道:“有没有可能是鬼...鬼灾扩开了?” 宋成道:“可能是,可能不是,但既然耽误了,必然出了事,要么是盗匪,要么是鬼灾...玲儿姑娘,你还是和他们说一说,给他们提个醒,见势不妙立刻撤。” 玲儿道:“管事也都说了,但查肯定的查的。那俩护卫还有家人住在这儿呢,无论怎样,都得给那两家人一个交代。” ... ... 转眼又是两天。 整个如意商会被不详的气氛笼罩着。 石护卫长死的事儿还没寻到线索,那人还躺在官府的义庄里。 而今,派去调查失踪的护卫也没能如约归来。 好像石沉大海,只要派出去,就没了。 商会里,气氛凝重无比,而大小姐偏偏不在。 此时,商会的四个算是高层的人物正坐一起,这分别是:管事,大账房,玲儿,留守的一位劲境强者。 四人坐在一处,却沉默无比... ... ... 城东。 晴光虽灿烂,却好似带着阴霾,有种莫名的森冷。 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正莺莺燕燕地往外而去,这是碧柳院的姑娘们。 她们应赵公子之邀,正去郊外的庄园而去。 如今初春,百花恰开,刚好是踏青的时候。 “携妓而游”向来是文人雅士所津津乐道之事。 赵公子乃是水鸟武馆馆主家的小儿子。 其兄从武,他便学文,此时是邀了些好友一同去郊野玩耍。 妓子们走出了城门,与赵公子汇合了,就一路谈谈笑笑,往远而去。 而不远处,一块木牌插正在地上,其上写着“皮草”两字。 抓牌的男人正笑着吆喝,“来咯,看看咯,新制的皮草。” 赵公子等人本是带着妓子们往南的,那儿有青山碧水,可在看到那北边抓牌男人吆喝时,却忽地停了下来,转而往那男子而去。 赵公子走去,忽地只觉六识模糊,一股子怪异的念头在不知不觉中全然占据了他的心神,让他忘记了自己是要春游的。 他压低声音道:“我们是去极乐世界的。” 抓牌男人笑道:“好嘞,早就为各位准备好了,各位现在这里待着,一会儿随我入山。” 妓子们,还有赵公子朋友们都兴奋不已。 他们来此,本就是厌倦了平凡的生活,而想体验一番猎奇与刺激。 于是,众人耐心等了起来。 待到傍晚,抓牌男人身后又多了几个人。 一行人转身往而去,逐渐隐没在不知何时而起的雾气中,消失不见。 40.侵入 管事,大账房,“高阶护卫”,“高阶婢女”没能讨论出个结果,却都同意不再派人去查,而是选择了报官。 但他们发现官府很忙,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管事好奇地询问后得知城外出了非常恶劣的凶杀案。 本着对自己所处环境的认知,管事领着两名护卫一同外出了。 玲儿匆忙寻了宋成,说城外出事了。 宋成想了想,便和玲儿一同去了。 这是他们居住的县城,这是隔绝荒野的人类集聚点,宋成不得不去关心外面在发生什么... 此时,正值午后。 艳阳高照,浮云悠悠... 新生的嫩绿草芽儿在微风里摇曳。 当管事来到城外凶杀现场,看到眼前一幕,直接愣在当场,然后顿时躬下身子,大口大口喘气,但终究没呕吐出来。 那是一个个被剥了皮,只剩下淋漓血肉的人... 他们被摆成了花朵的形状,置在绿草之间... 那本能的蠕动,好似鲜花在风里摇摆。 而很快,宋成和玲儿也来到了现场。 远远儿的,玲儿一下子就吐出来了,中午吃的莴笋炒肉混杂在胃液里,落在草地。 宋成还好,只是腹腔之中稍有翻滚,此时他弯腰轻轻拍了拍玲儿的背脊,然后看着那肉虫子般蠕动的“活尸”。 那些“活尸”上浮现的数据表明他们其实真的还没死,可被剥了皮,还在地上蠕动...这算什么? 忽地,宋成瞳孔紧缩起来,一股子寒气从脚底直窜脑门。 他看到了好感度... 有不少的好感度。 而且还是比较不错的。 尤其是其中一个,好感度还是80。 他只觉心中升起一抹恶寒。 “哎哟,发生什么事啦?”忽地,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好奇声。 宋成一侧头,却见莺莺燕燕儿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走了过来,这些女子正是碧柳院的。 有衙役迅速过去,与其中一个相熟的道:“带你姐妹回去,这儿发生了凶案,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好好好。”那女子也不多说,摇着团扇,转身带人离去。 其中一个,是宋成认识的,正是那日坐在他大腿上要给他红包的妓子花枝。 宋成凝视着她们的背影,那扭动的腰肢,那白腻的肌肤,那摇晃的臀儿.........还有,那微带血红的实力数据,以及根本不存在好感度的头顶。 他猛然侧头,看向那好感度为80的“活尸”。 忽地,他瞳孔紧缩。 他知道这活尸是谁了。 浓郁的恶寒,阴冷...袭来。 ... ... 宋成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头。 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他不想招惹。 所以,他想收拾行李,赶紧离开县城的。 至于人脉? 玲儿啊。 他要拉着玲儿一起跑,等跑到府城后,让玲儿去运作,总能落脚不是?玲儿身为商会大小姐的贴身婢女,总是认得人,且身家清白的。至于为什么突然离开县城,这理由路上慢慢想。 这念头强烈地怂恿着他,可是...还需要条件。 不能急! 宋成思绪如电,猛然抬眼,对玲儿,急促道:“你先回府收拾下,然后到我屋里叫我婆娘也收拾东西,说不定我们得跑。别让人看到。” 玲儿:??? 宋成正色道:“想活的话,快去。” 玲儿拔腿就跑。 在她眼里,宋成是个神秘,强大,还有着独特魅力的少年,她自然听话。 玲儿跑了,宋成也开始跑。 他飞快地往西城门而去,约莫两炷香时间,他就到了城门。 此时城门开放,但城墙上有县兵值守,想上是上不去的。 而白日无法神魂出窍,所以想利用神魂上天观察的想法也不可行。 宋成只得跑到城外去侦查。 你要跑,至少先看看外面情况,等看清楚了再说吧? 这不看还好,一看,宋成傻眼了。 群山连绵,艳阳入丘,但蔚蓝的天空里正有一缕缕微不可查的灰雾。 宋成盯着那灰雾,继续耐心等待。 时间迁移,傍晚时分...那一缕灰雾非但没有消散,反倒是越来越浓。 滚滚的灰雾从山林的各个旮旯里生出,氤氲腾旋,汇聚成茫茫的遮天大手,环搂苍山,似波荡漾,但待到县城这边时,却好似被某股力量阻碍,而无法侵袭过来,于是只在城外环绕。 宋成面如土灰,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围城! 出不去了。 县城人多,乃是阳气集聚之地,亦既填阴。 阴气不得靠近。 所以,才有那些鬼东西? 若说禁忌是恶鬼,那些东西...是鬼仆? 禁忌入不了城,所以让鬼仆来攻城? 宋成转身,重新走入了城门。 城里,烟火气依然浓郁,买卖的叫嚷声到处都是,空气里还飘着混杂着酒味烟味的气息... 宋成兜里没钱,买不起酒。 他咽了口口水,非常抑郁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走到个小巷子时,前面忽地走出来个人。 女人。 漂亮的女人。 宋成认识这个女人。 这正是碧柳院的妓子——花枝。 或者说只是披着花枝皮囊的鬼仆。 他看到那鬼仆下方居然浮现出了好感度。 【实力:10~10】 【好感:80】 颜色都有些掺血。 宋成记得,花枝的实力一直是“1~1”,这是变成鬼仆了,直接加了个0么? “哟,宋大爷,好巧呀。”花枝骚里骚气地拨弄头发,“上次红包没能给出去呢,今儿不若让姐姐给了你吧。” 说罢,她抬手掩唇,“嘻嘻嘻”地笑了起来,一双眸子勾着巷道对面的宋成。 宋成警惕看着她。 花枝笑着扯开衣裳,露出乳白的胸口,笑道:“那...姐姐和你在这儿来。姐姐趴在墙上,你从后面,好不好?” 宋成转身就走。 花枝愣了下,一边喊着“别走呀,宋大爷”,一边从后跑来,眸子里闪着怪异的贪婪。 宋成停下脚步,五指攀上腰间那柄细刀的刀柄,长风萦绕,劲道自存。 “为什么逼我?”他愤怒地质问了句,却不等回答,而是旋即...出刀,刀如毒蛇夜狩,诡谲灵动。 挥刀,毒蛇张牙,嘶嘶低鸣之声猛变厉吟。 哪儿还是蛇,分明是蛟! 刀式————化蛟! 回刀,刀旋过一个灿烂的大月弧,切中花枝的皮囊,好似切在了坚硬的钢铁上。 嘭! 花枝面色愕然,身子被摧枯拉朽斩开,上下半身分离,露出空空荡荡的中间。 而一身阴厉的嘶鸣从那中空的躯体中扑出,但才扑出丁点儿距离,就好似积雪沾了火,迅速消融,再到宋成面前时已经灰飞烟灭。 断成两半儿的人皮幽幽落地,发钗头饰,衣裳也随之散落。 那张俏脸折成了几叠儿,显出噩梦里也不会出现的恐怖场景。 宋成收刀,转身就走。 既然跑不了,那就守家好了。 县城好歹也算是“填阴之地”,禁忌进不来,所以才搞了这种披着人皮的鬼仆。 ... ... 宋成忧心忡忡地回到如意商会,才到门前,就看到一支商队正从北而来。 是自家商会。 商队到了府前,车厢帘布掀开,一个冷艳端庄的女子走下车,看着从远而来的宋成。 宋成也看着她。 【实力:8~8】 【好感:80】 没有血色。 “大小姐提前回来了?” 安晨鱼看了看宋成,又扫了扫他来的方向,淡淡道:“随我来。” 41.摊牌 玲儿本来打包好了行李在等宋成。 可宋成一直没回来,便连带着童嘉一起着急。 待到傍晚,忽听外面有人传“大小姐回来了”,随后又是听到“大小姐带着宋成去了后屋,关了门,不知在谈什么”。 玲儿和童嘉急忙跑去,来到门外,却见英儿靠墙而立。 玲儿跑上前,娇声道:“英英,你们这么早回来啦?” 英儿一袭银色剑袍,冷眉冷眼,一言不发,就抱着刀。 玲儿咧嘴嘻嘻笑着。 她实在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为什么大小姐提前回来了,又和宋成走到了一起? 这两人都能决定她的命运,玲儿心中七上八下的 她笑着笑着,就想往院儿里走,口中道着:“英英,我去给大小姐泡壶热茶。” 英儿猛然瞪眼,眸子死死盯着玲儿。 玲儿又讪讪地退了回去,茶里茶气地嗔了声:“死心眼儿,我们多少年的姐妹啦?” 英儿冷冷道:“我的姐妹不会出卖大小姐。” 玲儿一愣,旋即明白,也不狡辩,哭唧唧地道:“我有什么办法啦?石毅他是护卫长,他用力量压我,我就是个小小婢女...” 英儿冷笑一声,却不理她,只是手抓着刀柄,让她不敢入院。 那时候和石毅眉来眼去,真当旁人瞎子么? ... ... 屋里。 “石毅怎么死的?”安晨鱼俏面覆霜,宛如冰雪浮雕静刻在黑暗里。 她长腿交叠,漆黑水墨般的青丝下,那一双杏眸又媚又亮,闪烁着动人心魄的光。 纵然宋成也不得不承认,若论相貌,安晨鱼是胜过自家娘子的。 唔... 气质好像也胜过。 不过,两人不是同类型的。 一个宛如冰雪,一个虎里虎气的。 宋成闻言,公式化地回了句:“安姐,官府在查呢...” 安晨鱼道:“小宋,我不是刚回来,而是午后就回了。 只是回来后被知县拦住了,知县问我要一样东西。” 她美目安静地看着宋成,好似是在注意他的反应细节,红唇微动:“一本功法,《草海惊蛇形》。” 说罢,她深吸一口气,道:“小宋,你坐我身边。” 宋成点点头,坐了过去,两人隔着一个案几,侧身攀谈。 安晨鱼道:“石毅悄悄和一个强大势力做了交易,以换取那势力的形境功法,而那势力也给了他上半篇。 石毅承诺的代价,则是在他掌控如意商会后,不仅让如意商会臣服于那势力,还要每年上缴供奉。” “五千两。” 安晨鱼面露寒霜,眸子冰冷,内里却开始生出静谧的火焰。 “那势力颇大,若是臣服,便会卷入某些事情中。 我不愿卷入,可石毅居然代为许诺。 而现在知县找到了我,让我继续履行承诺。 不仅如此,因为石毅死了,《草海惊蛇形》上半篇丢了,这很严重。知县要求我们每年供奉得翻倍,以作补偿。” “他要我们上贡一万两!” 宋成心中疑惑,奇道:“安姐,石毅不是和那什么大势力做交易么? 为什么会是知县来找你? 难道...知县也是那个势力的人?” 安晨鱼没说这个,却是转而说起另一个事儿。 “小宋,我有个坏毛病。我总爱在去到一个地方前,对那地方的事情多加打探,就连返回这上河县的商会,回自己家,都是一样。 我人还没到,就让手下快马加鞭悄悄回来搜集最近府里发生的事儿了。 结果我知道了玲儿亲近你。 玲儿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她在我面前体贴活泼,在外骄横,可骨子里却很害怕,没有安全感,天生仰慕强者。 玲儿勾结了石毅,我其实知道。 但让我意外的是,石毅死了,玲儿居然就亲近你了。 我本以为你能带着娘子从鬼灾中逃出来,已是很不简单,所以想与你建立关系,让你融入这儿,和我站在一起。 可我还是低估你了。” 安晨鱼饮了口茶,用异常平静的语气道:“小宋,是你杀了石毅。” 也不待回应,安晨鱼又道:“不过没关系,你不杀,有一天我也不得不杀。 可现在的问题是,我安家太吃亏了。 不过我稍加拖延,和知县说,要上贡也行,但得贡到他们势力总部去,而不是给他。 有趣的是,知县没同意。 他......要贪这钱,至少贪一半。” 宋成沉默着。 他发现大小姐不仅聪明,而且掌握的信息面比他广阔了不知多少。 安晨鱼说罢上面的话,又云淡风轻地抛开,转而道:“小宋,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知道一个答案。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宋成沉默了下,忽地抬眸看着安晨鱼。 两人四目相对。 宋成道:“我要娶你。” 四字落下,空气忽地安静到了极致。 安晨鱼托腮看着他,眸里闪过思索,微微闭目,再睁开时,却是姿仪优雅地回应了句:“好。” 宋成:??? 安晨鱼接着道:“你保护我,坐镇我的如意商会,帮我避开出嫁的麻烦。 我为你提供金钱,人脉,还有...除了上床之外的盟友关系。 而若今后我们真处得来,那我会和你一起睡,成为真正的夫妻。 若不是,等我们无需夫妻名义维护联盟时,自可一纸和离。” “可若你不愿意,只想着要睡我。 凭你能够击杀石毅的手段,未必不能用强。 可是我保证,你即便冒险得到了我的身子,其他的...你一样都得不到。” 大小姐神色自若。 宋成道:“好。” 安晨鱼淡淡道:“我的筹码你都知道了,那...既然你我会背负夫妻之名,你能让我看看你作为交易的筹码么?” 明码标价,这就是一场交易。 事到如今,宋成也不废话,更不扭捏,起身,稍稍拉开距离,站在大堂中央,五指握住细剑剑柄... 安晨鱼看着那剑柄,杏眸显出几分愕然,仿是认得。 宋成血气连贯,玄武真劲自四方涌来,扑,舒,绝,三劲交叠,似百川归海,而那正在拔刀的手便是海。 手似海,刀则是...一式化蛟。 刀斩入空气。 嗡!! 一声刺耳蛟吟。 安晨鱼实力数据虽只有8~8,但似很是见多识广,此时看着这一式,霍然抬头,震惊无比地看向宋成。 宋成再强,她其实都不会震惊,可她在这一刀里居然看到了《拂柳劲》、《绝劲》的影子。 这是融合了双劲,再添加原本劲道的一斩。 看似同为劲境力量,实则却相差颇大。 这种差距也许在最初还不那么明显,可越是往后就越是天差地别。 “拂柳劲?绝劲?” 安晨鱼至始至终宛如无惊波澜的声音终于显出了愕然。 宋成看定她,问了句:“安姐,你相不相信天才?” 安晨鱼掩唇,居然笑了起来,然后敛色,淡然道:“天高地远,鬼灾围城,来不及告知父母也是正常。 两天后便是吉日,你我那时候完婚吧。 我给你一纸和离书,你若不想要这关系了,随时和离,不会有任何拘束。 待你我完婚,你和童娘子都搬来我院儿住。 童娘子委屈一下,对外便说是我贴身丫鬟,为你通房用的。 实际上,我与她以姐妹相称。” 宋成道:“安姐安排就是了。” 安晨鱼道:“小宋,关于知县和鬼灾的事,在这片土地的中上层不算秘密,只是说来话长。你现在想听么?” 宋成点点头,对于这些信息,他充满耐心,就算说上一天一夜,都不会没有耐心。 安晨鱼道:“想先听哪个?” 宋成道:“鬼灾。” 安晨鱼道:“鬼灾自古就有,其如潮水,而城镇如岛。 潮水淹来,岛屿便淹没在了鬼潮中,而彼此隔开。 就如现在的上河县一样... 至于何时退潮,我只能说不会太久,具体无可预知。” 自古就有? 宋成心中那一直存着的疑惑顿时得到了解答。 他之前的疑惑是:凭什么有极乐世界?极乐世界哪儿来的?他面板上的“禁忌”明明之前一直显示“未解锁”状态。若是云娥的出现拉开了这世界禁忌的序幕,那云娥应该是第一个禁忌才对。 也正是因为这个先入为主的观念,他之前才待在了塘河村后山... 可如今安晨鱼一言惊醒梦中人,他忽地知道:他面板上的“禁忌选项”与其说是“未解锁”,不如说是“未复苏”。 这片大地上,沉睡着诸多恐怖到了极致的古老禁忌。 如今,它们只是苏醒了而已。 相比起它们,云娥这个淹死鬼...就是个初生的孩童。 难怪侵袭入了上河县的鬼仆不像是云娥那边来的,敢情云娥也已经被架空,打压到了鬼潮的潮底了。 无论是人是鬼,风尖浪口的弄潮人,永远...是强者。 但他,却不想弄潮。 他得抓紧时间去突破“黄级乙品”了,然后...把如意商会变成一个适合长生者居住的“安全环境”。 42.平息 安晨鱼说着,似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淡淡道:“小宋,你娘子来找了。 你先出去,让你娘子别担心,准备一下搬来这儿住。 至于玲儿......你睡她了吗?” 宋成摇摇头。 安晨鱼道:“那让她在院子里站着,好好反省。” 宋成同意。 随后开了门,如安晨鱼所言地处理了一下,然后再回了屋。 大小姐继续道:“知县的事,涉及大商皇朝真正的权力结构,普通百姓不知道,我商会所知者也寥寥无几。 我现在告诉你。” 宋成点点头,耐心倾听。 安晨鱼道:“一,大商皇朝之前并无皇朝,而只有乱如散沙的江湖势力。大商...乃是第一个统一江湖的皇朝。” ... “二,大商皇朝皇室的前身其实是两个江湖势力,神兵殿,观星楼。 你手里抓着的那细刀,就是皇室当年造出的混天破气弩的弩箭。 混天破气弩是巨弩,所以弩箭长。 你看到你那细刀刀柄处的线状凹槽没? 那是搭弩弦用的。 你之前是不是还见过刀鞘? 其实那不是刀鞘,而是内嵌式设计的弩箭。 当年大商皇室铁骑踏八方,后来皇朝设立的四象卫也配备着这种巨弩,不少武者死于这种弩箭,因而弩箭也常可在各地见到,散落各边。 不过,混天破气弩的弩箭规格很多,你手上的不算普通,但也不是高级货。” ... “三,当神兵殿,观星楼这两个庞然大物融合为一,摇身一变,成了皇朝之后。 其余表示了臣服的门派也纷纷跟着变化,成了各道各州的诸侯。 这些门派有大有小,盘根错节,明面上乃是皇朝委任一切官员,其实...有不少地方,都是门派说了算。 汉平府,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汉平府濒临六镇,本就是边陲之府,此间上下十八县,每个县的知县,都是汉平府里那些隐世门派委派的。 不过,汉平府的门派却有三个。” ... “白驼庄。《草海惊蛇形》就是他们家的,这上河县县令也是他们的人。” “珠山观。鬼潮起,他们就入城,鬼潮去,他们就回山。这个门派似乎对恶鬼极度敏锐。” “山河武馆。大隐隐于市,普通百姓只道他是个汉平府府中心的一个武馆,却不知道汉平府十八县里,他们占比最多。” ... 宋成点点头,随后把“恶鬼剥人皮,混入城中”等信息也与大小姐说了一遍,两人算是信息共享了。 ... 此时,窗外已黑,大小姐却忙坏了,她先外出,针对“混入城中恶鬼”做了些安排,又差人去将这消息告知了官府,尤其是碧柳院混入恶鬼的事儿。 官府有官府的高手,守护县城是他们的职责。 至于消息从哪儿来的? 她如意商会好歹也是个势力,就不能有自己的信息渠道? 另一边,童嘉则是把行李搬来了此处院子。 仆人护卫们啧啧称奇,一个个面色古怪地询问着。 不一会儿,王天船王天马两兄弟还专门跑来,找了大小姐,似乎想要说服她。可大小姐显然很有手段,也不知说了什么,就让两兄弟乖乖值夜去了。 大小姐院儿里除了主房之外,还有东西四厢房,中央一茶寮,合计五屋一寮。 玲儿,英儿住西厢。 宋成与童娘子搬来了则住东厢。 大小姐忙了一圈回来后,又拉着童娘子说了许久,然后才离去。 天色渐暗,上河县看着一切如常,然而今夜注定无眠。 宋成搂着娘子,躺在新房新塌上。 今日娘子竟穿着一挂崭新的月白色红梅的绸兜。 一问,大小姐送的。 大小姐有不少未曾穿过的新衣服,但她身形颀长,衣裙都比童娘子大一号,可绸兜却是刚好。 一番欢好后... 童娘子依偎在自家男人怀里,忽道:“我挺喜欢安姐的。” 宋成笑道:“这就叫安姐了?” 童娘子道:“问过了,安姐比我们大四岁呢,而且看起来好成熟,为人沉稳,见多识广,谈吐不凡,冰雪聪明...” 她掰着手指一一数着。 宋成:...... 童娘子夸到头了,又叹息道:“不过,她真挺不容易的。” 宋成道:“她和你说什么了?” 童娘子道:“就家长里短,还有她的想法吧。 她很要强,一心想着让安家能够完成阶级跃迁,变成更强的家族。 如此她的子女,乃至安家的后辈们都能拥有更好的起点。 可偏偏她父亲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 她大哥是个吃喝玩乐、做好事不行,做坏事却门儿精的混世魔王...” 宋成随意点点头,然后扫了一眼面板。 【加点:40点】 6.4%的概率推演出《玄武真劲》的上位功法。 每次推演需花4点。 距离上位功法也就一步之遥,这也是他之前坦然在安晨鱼面前展示手段的缘故。 ‘再等等,等聚个20次推演,再来。’ 宋成压住现在就加点的念头。 今天他的表现,其实有些急了。 不过这也和大小姐提前回来,鬼潮突然爆发有关。 他没有选择。 因为他只能绑定安晨鱼。 就像安晨鱼也没有选择,只能绑定他一样。 如今,生存环境极其恶劣。 无论是他还是安晨鱼,都需要彼此。 联盟必须缔结,如此才能有更大可能活下去。 窗外,月色清明,落照县城,可县城之外却是幽幽灰雾围城。 ‘鬼潮真的会散吗?’ 宋成抱紧娘子,也感到童娘子缠紧了他。 绝望的世界,想要活下去并不容易。 旁人,宋成管不了太多,但至少他要变强,以保护身边之人。 ... ... 次日。 玲儿站到了天亮。 府里传来消息,说是昨晚碧柳院大火,官府指挥县兵把那儿围了个水泄不通。 然后还有人看到那些莺莺燕燕的妓子在火里发出怪异的尖叫,身形扭曲。 妄图逃跑的被火箭射穿,然后一个个儿焚烧成了只有人皮、没有血肉的怪物。 官府倒是雷厉风行,直接下了闭城令,城内外禁止流通。 同时也禁了城中一切的交易买卖,让各回各家。 有粮的吃粮,没粮有钱的向官府或是如意商会买粮,没粮也没钱的则由官府开救济粮仓,每日按时去领取米粥。 至于米粥有多稠,就别指望了。 顶多就是让你饿不死而已。 宋成担心官府没杀干净,还有漏网之鱼,便抓着细刀,在整个上河县里来来回回逛了两圈,结果挺有趣... 竟然一个都没有了。 再一细问,才发现官府竟然连带水鸟武馆的小公子,还有一些书生文人都一并找出来杀了。 很显然,官府寻到了一个整个儿的线索,独自就把这事儿给解决了,这就让宋成感觉自己挺多余的。 不过官府能处理事,也挺好。 看来那位知县贪归贪,认真起来还是有手段的。 如此逛了一圈儿,宋成再回到府时,却见如意商会所有人都古怪地看着他,一个个儿表情惊愕,古怪,诧异。 直到英儿一声咳嗽,所有人才飞快跑开,各忙各的去了。 丁魁手抓着大红的“囍”字窗花,跑到宋成面前,道了声:“兄弟,牛逼,老丁我服了你了!” 王天船,王天马,高林乃是大小姐带来这儿的三个劲境武者,此时一个个儿远远地瞥着宋成,面容古怪,似是想过来问话,但被英儿瞪了一眼后,又都走了。 毕竟,英儿其实才是此间的最强者,虽然比不上石毅,但比起其余劲境武者,却要强一些。 英儿扫了眼左右,见没了人,才冷冷道:“姑爷,我想试刀。” 其实,英儿才是最不服的人。 大小姐说宋成很强,英儿不服。 宋成点点头,拉着英儿到了侧院,然后如欺负小朋友一般,随手一刀将英儿的刀打飞,继而徒然留着发呆震惊的英儿,自己走了出去。 他扫了一眼自身数据: 【实力:49~98】 随着锈迹的磨去,那把细刀提供的数据从“5”变成了“8”,但似乎这个数值还能上升。 宋成又看了一眼空余点数。 47点! 能够推演11次。 还不够。 他决定耐心等。 ‘还是太弱了。’ ‘不过山河县并没有形境的存在,如果真如大小姐所言,鬼潮持续时间并不久的话,那我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来变强。’ 43.大婚 婚礼的吉日定的是明天,如意商会只在门前留了个卖米的摊位,物价如常。 其余人,则在府中忙碌,张灯结彩。 “囍”字窗花,红绳儿串的灯笼,托得一切皆显喜庆。 因为鬼潮围城的缘故,商会也只是给县城中有头有脸的一些人发了告帖,并且以充满歉意的语气写明了“因为特殊时期,宴会就不摆了”。 收到告帖的也都理解。 毕竟,这种时候摆宴会,谁会去? 不过,收到告贴的一个个儿也都好奇起来:那个叫宋成的小子,是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怎么忽然就被大小姐纳入房中了? 一打听,很多人都懵了。 宋成,十七岁,塘河村难民。 一个有些潜力的刀客。 而且来时,还带了位娘子。 至于相貌,虽然秀气,却还没到能够让女子一见倾心的地步,尤其是安晨鱼这种颇有手段的女子。 凭什么? 然而,知道宋成本事的,其实也寥寥无几,除了大小姐,英儿,玲儿之外,便没了。 于是乎,有心关注的人得出了个结论:安家大小姐为了把控商会,特意择定了这个特殊的时期,为的就是尽快落定赘婿人选,如此也好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里。 至于宋成,不过是被安晨鱼拿来,占据着“夫君”位置的棋子罢了。 ... ... 府里的姑婆们倒是觉得小伙子挺有女人缘。 管事还有两三个安家长辈派来的老婆子则是觉得安晨鱼不想再被长辈掣肘,所以寻了个自己能控制的“赘婿”。 老丁等人则觉得宋兄弟品行不错,再加上有潜力,大小姐这般强势的女人便不想再等了,于是将他收入闺房。 一日忙碌之后,如意商会关了大门。 大小姐的院儿里,大红嫁衣挂在衣架上。 但安晨鱼却没试嫁衣,而是拍拍手,让英儿取来衣匣。 “妹妹试试大小。”安晨鱼也没解释衣服哪儿来,只是拉着童嘉的手,笑着打开衣匣。 童嘉一看。 是件淡粉的罗裙,很有仙气。 她认出这件乃是五彩锦绣布庄“上等衣物区”的,售价则属于“她和宋成连跑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的那一类。 童嘉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拿着这充满仙气的昂贵罗裙,然后褪去身上布衣,穿了起来。 安晨鱼比她高一些,在后宛如大姐姐似的给她理着罗裙,扣紧着系带,然后左看右看,双手压了压童嘉的肩膀,柔声道:“妹妹先坐下。” 童嘉平日里的虎劲儿全没了,乖巧地坐在铜镜前,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卧槽,从来没见过这种模样的自己啊...’ 虎娘子心底忍不住爆了粗话。 可旋即又驯服了起来。 好像和安晨鱼这样冷艳优雅的女子在一起,她不仅是举止,就连心理也跟着被规范了。 她好奇地看向侧边,却见安大小姐在一个精致的饰品盒里稍作挑选,取出了一支淡雅的梅花发簪,然后来到她身后。 “给妹妹盘发。” 安晨鱼声音很温柔。 童嘉顿时正襟危坐,她觉得大小姐太有女人味了,比她女人多了... 旋既,她看向铜镜里,看到安晨鱼专注而用心地为她理着头发。 发丝一圈一圈又一圈,盘在一处。 大小姐纤细而修长的手指拈着发簪,轻轻一挑,把那盘发底儿勾了个弯儿,从中间挑了上来,继而再用左手虚握,右手抓簪稳稳地插了进去。 安晨鱼凑近,下巴贴在她肩头,与她一起看向铜镜,然后笑道:“妹妹真美。” 虎娘子羞了,道:“哪有!才没有呢!” 安晨鱼吃吃笑了起来。 她在外冷艳,可此时的亲和力却是发挥到了极致。 “妹妹本分,姐姐呀也越发对小宋放心了。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小宋天天和妹妹这样的人待在一起,好,挺好的。” 虎娘子道:“那是!我家宋成,可好了!” 说完,她觉得有些不对,于是略作修改,重道了遍:“我们家宋成。” 安晨鱼掩唇笑着。 虎娘子被笑红了脸,又轻声道:“姐姐要不,真就和他好了吧。他,挺不错的。” 安晨鱼凑来,道:“床上吗?” 若是旁人问,虎娘子肯定一声“滚”字吼出去了,顺带着质问一句“你在说什么”,但不知为何...大小姐这么问只会让她脸红。 她正待说几句,安晨鱼却轻声道:“别真说漏了秘密,某人会怀恨在心呢。” 虎娘子嘀咕着:“也没什么秘密。” 两女嘻嘻哈哈地又聊起别的,气氛融洽。 融洽到什么地步? 当晚,宋成搂着童娘子睡时,童娘子说:“总和你在一起挺无聊的,我想去找安姐姐。” 宋成:??? “安晨鱼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没有!就感觉安姐姐人挺好的,很真诚,和她说话也很开心,总感觉有聊不完的事儿。不像和你!” “那,你和她说孤魂野鬼的事了吗?” “什么孤魂野鬼,我不知道。”童娘子从来没打算说这秘密,然后又道,“而且,安姐姐也一直在提醒我,让我别说关于你的东西。她说她和你现在是盟友,主动打听盟友的秘密是一种恶意。她没有恶意。” 宋成心中不自觉地就升起了一种信任与舒适。 旋即又笑道:“明晚,你就不喜欢她了。” 童娘子“呸”了一声,道:“你们只是待一个屋,人家又不和你睡!” 宋成:... ... ... 一夜过去,点数稳定在7点,没有半点降低。 显然,童娘子是真的不排斥安晨鱼。 而午间,宋成被领到了如意商会的门口。 虽是鬼潮围城,但商会门前却是“噼里啪啦”地炸着喜庆的小鞭炮。 来买米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看着热闹,后面看不到的,有的垫着脚,有的还爬到石头上去看。 门前,宋成穿着一身新郎官儿的衣裳。 而在他眼前,则是一个大花轿。 从来只有新娘子上花轿。 但赘婿和新娘子一样...... “姑爷,请吧。”英儿道。 玲儿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大脑很凌乱:为何这般可怕的人要坐花轿啦?我眼睛要坏掉啦。 她被罚站一天一夜后,乖乖认错,然后又继续留在了大小姐身边。原因么,宋成其实能猜到。玲儿本就知道大小姐不少秘密,也和大小姐有感情,如今她勾结的石毅死了,危险其实已经消除了。 “姑爷,上轿吧。”英儿再次催促这个前天一刀击败他的男人。 门外卖米的,围观的听到催促,不禁发出哄笑。 大男人上花轿,稀罕呢! 宋成快步上轿,然后大汉起轿。 花轿一摇一晃,往屋宅深处而去。 花轿里,宋成只觉这种事也是头一次,故而不知怎么的,穿越以来的诸多记忆宛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里旋转起来。 塘河村,云娥,瘸子,丁家兄弟,南卉,关溪...... 他轻轻叹息一声,又握紧拳头。 没多久,花轿停了下来。 帘子被掀开。 花轿外,新娘子未戴盖头,只是牵着大绣球,在火盆前的红毯上笑看着他。 他上前牵过绣球,伴着新娘子一路走到尽头,尽头两椅空着。 商会里的一位老姑婆高喊着:“一拜天地...” 两人跪拜。 “二拜高堂...” 两人对着空椅拜。 “夫妻对拜...” 两人对拜。 流程走完,宴席开始。 宋成和安晨鱼坐到桌前,两人对视一眼:今后就是最亲密的盟友了。 44.闹洞房 商会里的人并不知道这“赘婿”是不同睡的夫妻,故而在酒宴结束后,还一路闹腾着。 护卫家眷的孩子则是三五成群,追着逐着,一窝蜂地涌来,要闹洞房。 树影婆娑,百花初开... 护卫们,丫鬟们,姑婆们则笑着跟在孩子后头,一路如夜袭大军般,从过道挤到了院门前。 宋成今天喝了不少酒。 因为好喝,因为平时喝不起。 想到娶了个白富美,想到今后他要在这商会努力耕耘,将此处打造成属于他的家,他既开心又期待。 此时那翻涌的醉意,又让他把穿越而来经受的压抑与痛苦都从记忆深处挖了出来。 一路走来,跌跌撞撞,可真不容易。 希望以后一切能好起来吧。 一切,都得通过自己的双手还有脑子,去改变啊。 眼见着一群人要涌入大小姐院儿,宋成借着酒意哈哈大笑,然后双臂撑开,拦在拱门两侧,颇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感谢大家,今天就到这儿吧。” 姑婆们不依,嚷嚷着:“姑爷急了,急了!” 护卫们哈哈大笑。 孩子们喊着:“闹洞房,闹洞房!” 说着的时候,一个调皮的男孩猛然逮着个机会,矮着身子迅速跑到宋成面前,往前一钻,想从宋成胳膊下钻过去。 但怎么可能成功? 宋成一把抓起那男孩后背,运了个巧劲,轻轻一抛,把那孩子抛了回去。 众人一愣,而一个妇人更是担心地看着男孩。 一息功夫,那男孩落了地,自己也是一愣,兴奋地道:“没事!” 然后又双眼放光地往宋成冲去,喊道:“好玩儿!再来!” 妇人才舒了口气,刚想阻拦,却见自家儿子又被抛了出去,那模样开心无比,于是也不管了。 别的孩子见着真没事,都觉得好玩,于是一个接一个地冲过去。 宋成双臂张开,宛如“老鹰拦小鸡”般,来一个,抓一个,抛一个。 结果抛走一个,又一个冲了过来。 孩子们忽地发现如今才是今晚最好玩的时候。 在宋成抛了一炷香时间后,院子里英儿才走了出来,道:“今日闹得也差不多了,大家早些回去歇息吧。如今城中还有危机,不可懈怠。” 英儿面冷,武力值高,在江湖上甚至有个“柳叶刀”的外号,再加上她又是大小姐身边人,平日素有威望,此时一开口,众人便都嘻嘻哈哈地散 去了。 阴云笼罩的上河县,这一波却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英儿看着宋成,道:“没想到姑爷还挺孩子气的。” 宋成沉浸在成婚的喜庆中,脸上还挂着笑。 他道了声“醉了醉了”,便往侧屋而去。 昨天虽然他和童娘子说了今日不和她睡,但毕竟是名义夫妻,如今人既去了,那他也没必要非要钻到主屋去挤大小姐的床。 英儿看着他背影,俏脸显出几分复杂,忽地一咬贝齿,然后轻轻咳嗽了声。 宋成停下,回头道:“英儿,感冒了?回头让童娘子给你配副药。” 英儿指了指主屋,冷冷道:“去那儿。” 宋成想了想,点点头,道:“行,我赘婿嘛,听你们安排。” 英儿欲言又止,抿着嘴唇。 仪式还是得走完的。 宋成来到主屋门前,轻轻敲门,待到内里传出声“进来”,他才走了进去,却见安晨鱼娇艳无比地坐在塌上。 冰肌玉骨,雪肤花貌,那一身冷艳冰山的气质也已融化,好似万年永冻、难以亲近的神峰终于等到了春日。 烛光因为开门风,而摇曳起来,带动那颀长成熟,裹着嫁衣的胴体在火光里不停扭动变幻。 雪白的肌肤上,流淌着烛火的微红,好似有流火静淌。 脖颈,脸颊,手臂,小足,俱是如此。 女人是水做的。 这一点,宋成在童娘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点,可是...眼前的女子显然才更符合这句话。 他是个正常的健康的男人,虽然说好了只是名义夫妻,但眼前女人实在太有女人味儿,他有些口干舌燥,呼吸也快了起来。 安晨鱼静静看着他,忽地起身道:“小宋,你上榻,睡里面去。” 宋成呼吸加快,坐了过去。 安晨鱼起身,轻轻吹灭蜡烛。 蜡烛已灭,屋里变得极黑,那窗似是上了特殊油纸,而隔绝了一切外面的光,以至屋里伸手不见五指。 而这般的黑暗里,忽地传来门扉吱嘎的声响。 宋成心跳极快地钻入了新婚的被褥。 他喝多了,思绪也开始飘了。 当门扉再度关闭时,他感到一道香软如花、滑溜似鱼的胴体忽地钻了进来,温润的春水转瞬将他淹没。 ... ... 许久... 宋成舒适地闭上眼。 而他感到被褥里的那女子缓缓离去。 他也没管,任由困意,醉意和那股子放松带着他进入梦乡。 来的,自然不是安大小姐,而是...英儿。 两人身材相似,身高也差不多,在这黑夜里其实挺难辨,不过,谁让他能看数据,且又曾做过瞎子呢? 这算是大小姐的额外补偿,是她在为“名义夫妻”添加一点羁绊,同时也是落实他这个“夫君”身份的真实性。 ... ... 次日,一早... 有老婆子前来收拾“新婚战场”,在看到染血的被单后,老婆子愣了下。 她是大夫人派来照顾大小姐的,当然...还有一个目的,则是监视。 此时见到被单真有血,老婆子着实愣了一下,面上生出几分阴霾,然后默默地把被单收了起来,转身离去。 宋成则是换了新衣袍,精神十足地在院子里带着童娘子练刀。 不远处,英儿一脸冰霜,若无其事地走过,好似昨晚不是她在塌上似的。 宋成看向英儿,心头生出几分柔软,于是道:“英儿姑娘,早。” “早,姑爷。”英儿语气平淡。 宋成道:“你练的是《拂柳劲》吧?” “是。” “我教你。”宋成笑道,对于英儿,他心中还是有着怜惜的。 英儿板着脸道:“我已经快圆满了,不必教。” “不是《拂柳劲》,我教你别的。”宋成想了想又道,“是基于《拂柳劲》,却更完善的力量。” 英儿愣了下。 一旁,玲儿走了出来,她依然穿着粉色短裙,此时笑道:“英英,姑爷疼你呢。昨儿晚上,你以为姑爷不晓得是你呀?嘻嘻嘻...” 英儿冷冰冰的脸上顿时一红,像烧了起来,口中厉叱了声:“不许胡说,被外人听到可不好!” 说完,她目不斜视,局促地往远走去,快速绕过院儿,待到门外,压着的心跳才嘭嘭狂跳起来,她忽地加速,拔腿就逃,一溜烟往膳堂方向跑去了。 45.突破乙品 英儿嘴上说着不练,但傍晚时分已经在茶寮后的一片空地上练了起来。 童娘子手舞白蛇刀,脚踏才学的玄龟步,小巧的靴子踏地轻挪。 宋成嫁了白富美,她也跟着“富”了起来。靴子是新换的,更贴脚,更方便练武,比之前的布鞋好太多了,至少不必担心踢腿的时候把鞋给踢飞... 此时,宋成如严格的老师,在旁斥道:“步如龟,不是说慢吞吞得像乌龟一样,而是稳。 发力点在腰,腰椎不动不偏,那便如植根在地,所用的力量也才有了根源。” 另一边,英儿则是在练“白蛇劲”。 这“白蛇劲”就是扑劲,是宋成从“玄武劲”里拆开来的。 玄武劲其实是“一攻一防”两种劲混杂而成的。 宋成后续融合了的“拂柳劲”、“绝劲”其实都是融到了攻的那一脉,防守的“硬劲”并未改变。 说白了,就是“攻有三劲,守有一劲,两者并行,却又相互联系”。 此时,英儿既然拂柳劲快圆满了,宋成自是将玄武劲中的白蛇劲挑了出来,单独传授。 换旁人根本做不到如此随意拆解,但这功法是他创的,他又是圆满,随意拆分也并不难。 不仅如此...他就算往某个拆开的地方埋个坑,旁人也极难察觉。 “拂柳劲注重舒展经筋,拔力而出,这其实只是单独运用了上肢来发挥力量。 白蛇劲,则是胸椎拉扯,带动血肉,从而生出一种贯通之力。” “明白了,姑爷。” 英儿应了声,然后练着宋成教导的那一套拳法。 她有底子,故而在练拳练出了感觉后,便双手各拽起一个石锁,舞动起来。 而心头不时闪过“姑爷,你拂柳劲是不是练成了”之类的话,这类话几番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应该...只是和拂柳劲类似的功法,所以姑爷才会这么熟吧? 应该,不是拂柳劲吧? 否则...什么样的怪物才能修炼这么快? 另一边,宋成的教导,则是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恰如登峰之人,本以为已经快到山顶了,却有仙人从天而降,抬手一点,使得她所站之路又宽了不少,而山顶亦是高了不少。 如此,再等攀爬上山顶,自可站得更高,自可俯瞰更美的风光。 至于玲儿,则是抓着一瓢水,在地上洒洒泼泼,以使尘埃落定,不至练武时飞腾起来影响修炼... ... 再一会儿,安晨鱼也从外回来了。 鬼潮围城,她需要做的事不少,可不像宋成这般悠闲。 一是查看卖米铺子,二来是领着王家兄弟去参与了官府组织的会。 在返回后,她又安排了人手,在城东,城北设置粥铺。 安家是粮商,储存的粮食不少,此时自然需要分担一部分压力。 除此之外,则是联合城中的一些小富绅,派遣护院,家丁协防东城。 而城南的武馆,则会派出武者协助县兵巡查,守南城,以免出现混乱。 尚处妙龄的商会会长承担着并非她这个年龄段的压力,回来后,坐在茶寮中,玲儿又乖巧地端茶倒水,给她捏肩。 安晨鱼托腮,似乎在想什么,忽地喊了声:“夫君。” 宋成没反应过来,毕竟平日里“小宋小宋”的叫习惯了,就连昨晚洞房都是喊的“小宋”。 童嘉提醒道:“安姐姐叫你呢。” 宋成这才跑去,坐到她对面。 安晨鱼道:“玲儿去把晚膳端来吧,不想出去吃了。” “嗷。”玲儿跑开。 茶寮中安安静静,就剩两人。 安晨鱼侧头看了一眼在练武的英儿,笑靥微起。 “小宋,你还知道疼英儿,看来我没娶错人。” 宋成笑了笑。 他想多了... 安大小姐在外人面前就喊他夫君,而等两个人了则继续喊小宋。 安晨鱼继续道:“若是夫妻,相互诉苦大不不必。 可既是盟友,我头疼的事,就让你知道吧。” 说着,她幽幽道:“鬼潮,从来都是局部的,围困一县的叫县级鬼潮,围困一府的叫府级鬼潮。 可这一次依我所见,这鬼潮极可能是州级的。 从未有过。 我有些小小的担心。 之前我研究过,鬼潮从不入城,但现在,恶鬼居然能遣来不少鬼仆来攻城,实在是稀罕。” 宋成道:“从前没有么?” 安晨鱼道:“从前有,但都是零星的,绝对没这么多。 可你知道吗,今天白天我去县衙,知县说了,就在昨天晚上,东门之下竟然有百姓从灰雾里跑来敲打城门。 县兵得了命令,自是怎么都不开门。 而那百姓开始还哭的撕心裂肺,求的令人心疼。但慢慢的,他们拍打城门的声音就变得可怕起来,那一双手好似灌了铅的金属手,而哭喊的声音也变的怪异可怕。 然后一翻火箭乱射下,敲门百姓才显了模样。 都是披着人皮的鬼仆。” 两人默然。 安晨鱼又道:“知县说多亏了我们提供的信息,否则昨日有碧柳院那一批鬼仆从内接应,城门必破。 不过,我烦恼的还不只是这件事。 我烦的是年供一万两。 就算我们安家有些钱,可年供这么多,也是不小的负担。 所以现在,我得弄明白一件事。 知县是得到了白驼庄的明确指示;还是只知道了石毅和白驼庄合作,然后在石毅死后,自作主张,敲诈勒索。 如果是前者,那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如果是后者,小宋,我们还有机会。 鬼潮倒是帮了我们,让我们有了缓冲时间。 小宋,我不想给他钱。 我自己都舍不得花钱,为什么我要给他那么多钱?还是每年。” 宋成道:“我试试。” 安大小姐愣了下,道:“你准备怎么试?” 宋成道:“再等几天。” ... ... 五天后。 晨间... 宋成从虎娘子的屋里出门,坐在回廊边,扫了一眼面板: 【加点:103点】 【境界:黄级丙品】 【功法】 玄武真劲(4劲)(黄级丙品)(圆满) 6.4%的概率推演出《玄武真劲》的上位功法。 每次推演需花4点。 【实力:51~102】 那混天破气弩的箭矢已经被彻底磨去了锈迹,而变得闪亮,提供的数据也变成了10。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宋成特意多等了两天。 此时,他看定《玄武真劲》,心中默道: ‘推演,100点,《玄武真劲》。’ 玄妙的感觉从心头涌出。 宋成日复一日修行,练刀,追求更高境界,这一次,他忽地明悟到:一切之劲无非还是在人体之中。可这些劲的本源却并非是人。 若以人之心意,去驾驭这些劲,会否差了一筹? 于是乎,少年停下练刀,而去观蛇,观龟,观柳,同时模拟着这些观法融入自身。 因为他的《玄武真劲》乃是四劲融合,所以他需要观察四种生命。 《绝劲》,他则登崖观鹰。 在一年年重复的修行中,他心中的桎梏慢慢被打破。 他开始意识到“意为号令,力为将士,劲是精锐”,只有号令在先,那将士才能更好的发挥力量。 他观摩着现实之中易见的生命,然后将这些生命融为一体,逐渐幻成了玄武的模样。 而玄武也化作了一抹玄奇的意,融入了他体内,纠正着他运劲时身体那无数曾经被他忽略掉的细微部分。 他悟出了桩法。 站桩,吞吃能够补充血肉、提升层次的资源,就成了宋成的日常。 须臾... 宋成睁开眼。 新的信息浮现: 【点数:3点】 【境界:黄级乙品】 【功法】 玄武真形(4形)(黄级乙品)(小成(31/32)) 宋成愣了下,这一次“欧”了? 十一次就推演成功,剩余的点数直接加到了功法上。 他扫了眼实力:【59~110】 宋成没犹豫,旋即将3点加了上去。 顿时,玄武真形进度一变,从“小成(31/32)”变成了“大成(2/64)”。 他的实力再度变化:【71~122】 想到上河县最强的水鸟武馆馆主实力是“33~62”,以及如意商会最强的石毅实力是“34~68”,宋成忍不住舒了口气,有了几分安全感。 他扫了眼进度。 九天,九天之后,他就可以圆满。 到时候......直接去找知县谈谈那“年供一万两”的事儿吧。 46.一夜无敌 日子一天天过去。 宋成的日常也规律了些。 饮食起居上,是吃好的,喝好的,衣服鞋袜换了新,且每样儿都有了三套可换。 白天活计上,则是教导童娘子,英儿修炼。 而在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势力是存在应对鬼潮的经验这一点后,他也稍有放心。不过,他还是会时常外出,暗中巡视整个上河县。若是发现混入县中的鬼仆,则出手斩杀,算是悄悄地查漏补缺了。 但,显然知县做的还是不错的,四方城门硬生生地关闭着,没有放进来一个鬼仆。 安大小姐每天在米铺,粥铺,其他富绅家,东城城门间来回往返。 米铺卖米需要维持秩序,粥铺也会出问题,普通人在“鬼潮”这种高压下一不小心就会崩溃,继而产生各种事。 至于联系统筹富绅共同协防,而非消极应对,则更是只有安大小姐能做,一来是阵营一致,二来是“德高望重”。 这一晚,距离宋成突破“黄级乙品”已经过去了十天。 本该去找知县谈谈的宋成却还是没有动身。 他《玄武真形》(四形)已经圆满了。 空余点还有8点。 他的实力也飞跃到了“90~141”的地步。 他不知道别的“形境”数据如何,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四形”和“单形”是有区别的。 这种“形”的数量并不单单是多了,而是四形完美地融洽在一起,形成了个比较夸张的形象——玄武。 虽然这玄武还有些小小的模糊,可却也很逼真了。 然而,他之所以没动身,是因为他在《玄武真形》后又看到了个“+”字。 对应信息是: 10%几率可推演出《玄武真形》的对应战法。 每次推演花费4点。 ... 这就让他心动了。 他是懂的,如果他能推出战法,他的实力下限固然不会变,但上限却能升不少。 而10%的几率,是可以让他等的。 他准备预留20次,也就是80点,等突破了,圆满了再去找知县谈谈。 人家终究是白驼庄这种大势力的外派人员,他只有实力强一点,才能镇住场子,以让对方郑重对待。 有备无患嘛。 ... 若宋成没有“长生不老”的天赋,他可能没这毛病。 但有了之后,他心底就生出了一种“发育不完全及火力不足恐惧症”,换个说法,就是“不发育到六神装不想出门”。 若无火急火燎的事,他是一定要把自己尽可能提升到“升无可升”的地步,然后再去解决问题的。 然而,他又粗略一算。 若是藏六七分,显三四分,那...现在他完全在明面上暴露之前“黄级丙品”时候的实力了。 “51~102”。 这是他决定暴露在明面的极限。 虽然多了点,可这上河县里有谁让他用到这个层次? 还有,上河县... 如今的第三高手,是英儿。 第二,自然是那位水鸟武馆的赵馆主,一个实力上限都远比不上自己实力下限的存在。 ... ... 安大小姐正在屋里休息,忽地急如鼓点的敲门声在院儿外响起。 有护卫在慌张喊着:“大小姐,出事了,出事了!” 是丁魁的声音。 屋门旋即打开,安晨鱼眼中还显着疲惫之色,但却已披着一件白金色斗篷,撑着油纸伞,迈动长腿走到门外。 春晚犹寒,且夜雨淅沥而落。 脚步声,雨打伞面声传来。 正拥着虎娘子睡着的宋成也猛然睁眼。 童嘉被他带着弄醒,也听到了外面急促的叫喊,再看看自家男人,哪里不清楚。 “当家的,你去吧。” 宋成点点头,又道了声:“我让英儿来陪你睡。” 他迅速起身,在黑暗里摸了裤子穿好,然后套上靴子,裹上外衣,继而从黑暗里抓起那把细刀,走出了门。 走出门时,英儿正随在安晨鱼身侧,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门外,灯笼下,细雨纷纷。 丁魁还有两个护卫神色极其严肃且紧张。 听到开门声,安晨鱼,英儿,丁魁等人都看了过去。 丁魁一看是宋成,不以为意,今晚这事儿“多一个宋兄弟不多,少一个也不少,毕竟宋兄弟虽然很会讨女人欢心,可其实就那水平,和我差不了太多”。 安晨鱼和英儿则是好奇地看向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宋成喊了声:“英儿。” 英儿道:“姑爷?” 宋成道:“你去我屋里睡,我陪夫人外出。” 英儿:??? 安晨鱼道:“英儿,听姑爷的。” 丁魁:??? 他忙道:“不是啊,大小姐,现在东城门快顶不住了,需要高手镇场子啊!” 安晨鱼和英儿都看向宋成,两女都知道宋成那“劲境巅峰”的“真实实力”,可这实力还不能轻易暴露吧? 毕竟吧,石毅的死现在还没个定论。 宋成这种突然冒出来的,用着不明武道的神秘高手,嫌疑是极大的。 宋成忽道:“老丁,《拂柳劲》我终于还是练成了。” 丁魁愕然了下:“这么快?” 旋即又道:“宋兄弟,我知道你天赋高,但今晚这情形,你只入了门,没用啊...” 宋成道:“不,我圆满了。” 说完,他一摸长刀,舒筋拔力,刀如垂柳风中动,轻灵地远去。 刀刃割破夜风,震碎春雨,发出裂帛般的哧声,待到尽头又是一声轻微的爆豆声。 劲不劲的,其实是能看出来的,尤其是如意商会这种以《拂柳劲》镇会的商会更是如此。 护卫们就算自己不会,也是看过好多次的。 宋成这一刀,就是拂柳劲,就是圆满...就是超过了所有人。 石毅,英儿,高林,王家兄弟,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 空气陡然鸦雀无声,安静到了极致。 宋成又解释道:“今天傍晚练成的。主要这功法和我从前练的《白蛇刀》非常契合,所以才快。要不然肯定不行的。我平时练其他法门也没这么快。” 丁魁:... 两个护卫:... 英儿:... 安大小姐:... 两女虽然知道宋成掌握着融合了类似“拂柳劲”和“绝劲”的功法,可是真的没有完全肯定那就是“拂柳劲”和“绝劲”。 不,不是没有完全肯定,而是没敢那么想。 世上哪有这样的妖孽? 这才多久? 宋成道:“老丁,那...那我们走吧?” 丁魁咽了口口水,道:“可...可以了。宋兄弟,你...你...” 他已经寻不到词去形容这种震惊。 而宋成也走到了安晨鱼身侧,对英儿说一声“回屋”。说罢,他随大小姐出了门,去到马厩,牵了马,披了蓑衣斗笠。 护卫们一跃上马,安大小姐也是骑马。 宋成对于骑马的经验还停留在穿越前,那是在公园里,他坐着“一圈儿多少多少钱”的付费马... 但此时,他咬着牙,一跃上马,学着护卫们的姿势喊了声“驾”。 安家的马都是驯好的,这一“驾”,马儿顿时跑了起来。 宋成骑着骑着,也适应了,毕竟反应和实力在这儿,现学也学会了。 一行人快速移动,往东城门而去。 路上,丁魁则是快速说着情况。 “那些鬼东西趁着雨夜发动了攻击,城门里都凸出了不少拳印,就要破了。其他城门不知道,但东城门却是如此。” 鬼潮从四方围来,禁忌不得入,但鬼仆却源源不断,毕竟陷在鬼潮里的人颇多。 因此,官府虽然分了县兵,募了县中精壮守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但毕竟高手有限。 在召集当地豪强开会后,便定了官府主守西北两城门,以水鸟武馆为首的南城区武馆守南城门,而以如意商会为首的一些小家族、小富绅的护院、家丁连带部分县兵,县勇守东门。 而东门,其实最危险,因为这是距离塘河村最近的一个门。 一行人很快来到城门,情况果然危急。 城门已经开了缝儿,那巨大的城门门栓也几要崩裂,一群人推着黄沙石子儿独轮车、木箱之类的在后挡着门。 门后传来“嘭嘭嘭”的砸击声,刺在耳膜,如擂心头,令雨夜里的守城者人心惶惶。 鬼仆从“普通人”变成“鬼仆”后,实力大进,这完全就是一支“力境”的武者军队。 大小姐摘下斗笠,高举灯笼,露出模样,扬声指挥。 如意商会会长的出现,激起了一波士气。 宋成则飞快爬上城墙,往下看去。 一行行数据在他眼前显出。 好家伙,足有上百个两位数的数据。 大多是10,11这样子,却还藏着三个30左右的。 这种层次的,城门只要一破,那就不可收拾了。 若是在突破前,他还要犹豫一下,可在突破形境(黄级乙品)且达到“圆满”后,他的躯体已经生出了一种质变。 那就是肌肤之下生出了一种奇异的“罡气”,时常鼓荡在外,犹若铠甲,却又胜似铠甲。 宋成自己测试过,基本上“劲境”没到大圆满的人已经不可能伤到他了,就算拿剑戳眼珠子都没用,因为连他眼珠子前都流淌着“罡气”。 就算到了“劲境”大圆满,用处也不大,因为大圆满时勉强具有了“戳眼珠子能戳进一点儿”的特权。 可是,大圆满绝对不包括数值是30左右的。 简而言之,这群鬼仆,宋成就算睡在它们中间,只要罡气不被耗尽,鬼仆就不可能砍伤他分毫。 “城门开一条缝,我守。” 宋成果断道。 既然要表现出“劲境巅峰”的力量,他不就不藏了。 安晨鱼却压低声音道:“小宋,别逞强。” 宋成道:“放心,安姐。” 安晨鱼杏眸流转,却格外果决道:“开一线城门。” 宋成握刀,大踏步而去,沿途,又抓了两把普通刀,以免细刀砍断了。 人群一片嘈杂,有不少富绅喊着“不行啊,怎么能开”之类的话。 然而,如意商会会长极有威望。 再加上门再不开也顶不住了。 于是乎,城门终于还是开了。 宋成站到门前,一人一刀。 风雨满城,城内城外。 鬼仆黑压压的扑来。 宋成开始出刀。 “51~102”的实力完全足以碾压现在的场面,而“形境大圆满”则又上了个绝不可能败的大保险。 出神入化的拂柳劲,带动长刀如杀人之柳。 一张张人皮炸开,一声声诡叫尖鸣,可却没有一个鬼仆能够往前一步。 今夜,东城门,有宋成...无敌。 半炷香时间,百余名鬼仆就被杀了个精光。 惊心动魄的一幕烙印在春雨中。 众人挑着灯笼呆滞地看着这说书先生嘴中才会出现的一幕... 宋成抖了抖发麻的双臂,再一看细刀... 还行,没崩,不愧是皇家制造的大手子。 他重新关上城门,走到安大小姐面前,道:“娘子,解决了。” 在外人面前,他也喊娘子。 安晨鱼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夫君,辛苦了。” 说罢,她又看向众人道:“各位,千万不要懈怠,封堵好城门,鬼仆还有可能继续发动突袭。” 一群人急忙忙了起来。 安晨鱼指挥着护卫,做了些安排,然后又点了几名护卫来到宋成身边,道:“夫君,今夜还需继续辛苦。 我们绕一圈儿看看,北城,西城,南城。我担心别的地方会被攻破。” 宋成点点头。 47.轻骑耀武 鬼仆怕火。 今夜,却是雨天。 鬼仆懂得利用雨天进攻,这已是有智慧的表现... 宋成联想到之前的“花枝”居然还有好感度,心中已对“鬼仆的智慧”有了进一步判断:鬼仆,能够继承死者的部分智慧和记忆。 ... 哒哒哒哒... 马蹄踏春雨。 漆黑街道,砖瓦间有水花飞溅。 几挂红灯笼只照见匆匆马影与粉碎如红银的水洼塘... 一行人斗笠蓑衣。 雨珠飞落,于龙须草之上又飞溅乱弹,再在马匹的快速下被冲成水雾。 众人手握缰绳,目光锐利地看着前方,策马奔行在夜雨的县城,极速往北而去。 还没到北门,就已听到远处的混乱。 稍稍靠近,又看到那城门已经被撞开了,一个个鬼仆正从外涌来,和内里的县兵们战作一团。 黑夜里,除了一些灯笼的微弱照明之外,根本看不真切谁是谁,尤其是鬼仆还是人皮鬼,那就更难分辨了。 一行人不禁停了下来。 远处... 三四名官府的劲境高手正在缠斗。 只不过,鬼仆悍不畏死,而劲境高手纵然力大,却也是血肉身子,若是被刀兵砍中不仅会受伤还会实力大跌,这是远比不得“形境巅峰”的罡气自动护体了。 故而,官府的劲境高手皆是格外小心。 而其余县兵县勇则已死了不少人。 他们能在看不太清鬼仆人数的情况下还悍勇不退,已是极其难得了。 然,纵然他们打死不退,但败局已定,现在只是凭借着一股“不能退,没地方退了,后面就是自家家人”的信念在死撑而已。 远处风雨里除了怪异吼叫,惨叫声,大吼声,刀兵声,还有一些愤怒的问答声。 “支援怎么还不来?!” “真顶不住了!” “今晚这些鬼东西怎么这么凶猛?” 而一道颇显沉稳的声音则压下这些质疑,那声音大吼着:“援兵就快到了!我得到消息了!快了,快了!!” 黑夜里,什么也难以分辨,但好歹众人能听到这安稳人心的声音便也足够了。 黑灯瞎火,混乱一团让安晨鱼皱起眉头。 可,宋成却一眼扫清了情况。 老样子,这批鬼仆还是以战力十几的鬼仆为主,但高阶的战力除了三个三十几的,居然还有一个四十几的。 幸好鬼仆的上限下限都一样,否则...这边的城门早就破了。 而此时在大吼着,说有援兵的男子,还是个熟人。 正是那天来如意商会调查的县尉。 宋成也听不少人悄悄说过县尉,知县,都说是糊涂官... 可如今看来,不管糊不糊涂,至少真有事了还是能顶得上去的。 说时迟那时快,转瞬,宋成完成了大致分析,他一扫丁魁等人,道:“护好会长,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不过一场东城城门之战的时间,宋成在丁魁等护卫心中的形象已经彻底改变,从“宋兄弟”、“傀儡赘婿”等变成了“真正的姑爷”... 没有人再去想“安晨鱼娶了宋成只是宋成讨女人喜欢,或是安晨鱼想找个傀儡”,因为刚刚那“一人守城门”的气魄与力量已经惊到他们了。 今后他们剩下的,只有和对大小姐一样的尊重。 这...正是宋成需要的。 他是要把如意商会改造成一个“适合他长期居住的家”,而不是“他要矮着头,仿照着前世一种名为歪嘴龙王的角色去认怂,然后憋屈地扮猪吃虎,明明有力量,却一点都不愿意展露,然后还怪别人有眼不识泰山”。 他是要过日子的。 丁魁,还有众护卫急忙道:“姑爷放心,我们会守好大小姐!” 宋成点点头,细刀出鞘,震散雨珠,双腿一提,从马背上腾空而起,落地后,宛如一道疾风般向前掠去,口中喊出句:“援兵来了!” 四个字,在夜色里炸开,宛如雷霆点燃了那在苦苦抵抗的县兵的心。 县尉也是肥躯一震,愕然回头。 却见一道所以身影,电光旋风似地杀进了鬼仆群中。 宋成出刀如长柳,猿臂舒展间,刀光片片。 一招一式,完全没有脱离《拂柳劲》的范畴。 才入鬼仆群,便是两个人皮鬼仆被斩成了两截,发出尖戾的声响,旋即消散。 县尉隐约辨出这是如意商会的拂柳劲,但一时半会却不猜不到来人是谁。 情况紧急,他也不便多问,只是扯着嗓子,顺势吼了声:“援兵来了!把这些鬼东西逼出城外去!” 宋成身形穿梭,刀光舒展。 一斩,将一个战力三十多的鬼仆给挑飞。 一刺,将那战力四十多的鬼仆给戳穿。 之前还苦苦支撑的官府劲境高手顿时压力小了,回过神来又去帮助别的县兵。 如此,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鬼仆就被杀了个干净,而北城的城门则再度关闭起来。 宋成手臂都麻了,再一看细刀... 不愧是皇室大手子制造的刀,似乎还行,这都没裂痕。 要知道那些鬼仆虽然是人皮鬼,但个个儿就跟铜皮铁骨似的。 远处,县尉一边招呼人防御,一边快步上前来,雨水糅着黑发贴在脸上。 “多谢!” 县尉抱拳,先感激地道了声,然后又道,“不知是如意商会哪位?” 宋成一笑,道:“欧阳县尉,我们又见面了。” 胖县尉愣了愣,凑过去眯眼看了半天,结果...天黑,下雨,硬是没看出来是谁。 他尴尬地抹了一把脸。 草,太尴尬了。 不过,欧阳县尉的反应还是很快的,他旋即露出笑道:“是啊,上次和兄台一见如故,今日再见也实是幸事了。等天晴了,城里空了,我必登门道谢!” 宋成:??? 怎么个意思? 兄台?一见如故? 欧阳胖县尉再一抱拳,急忙跑开了。 他总不能说认不得这位高手是谁吧? 江湖上混的,谁不要面子? 人家跑来,帮你力挽狂澜,还说“又见面了”,结果你不知道对方是谁,这可不行啊,很得罪人的。 念头闪过,旋即被眼前事务掩过。 欧阳胖县尉迅速安排了人员守城,然后则带了一名劲境高手,四名力境武者,往西城门而去。 西城门,是知县守的地方。 欧阳胖县尉其实早有猜测了,西城门的援兵没能过来,十有八九是遇到了同样猛烈的攻击,此时这边既然平稳了,他自然要去支援。 至于南城门,南城武馆多,小帮派多,再加上协防县兵县勇,应该最稳。 宋成也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 如意商会的护卫们已经化身成舔狗了。 “姑爷,猛的。” “姑爷,你用的拂柳劲怎么那么好?” “姑爷,你这劲法,怕不是能和咱商会的王大先生相比了。” 王大先生? 宋成愣了下。 护卫们自顾自地说,安晨鱼却开口道:“是坐镇在府城老家的王叔,也是王家兄弟的父亲,他和你一样,都看过《绝劲》,如今在府城老家潜心修炼,应该圆满了。” 宋成点点头,摆手道:“丁兄,别乱说,我不过初出茅庐,比起王大先生还是差远了。” 话一出,几名护卫只觉姑爷还是和从前一样,随和的很,心中好感备生。 安晨鱼翻身下马,靠近宋成,拉了拉他的手,看了看,道:“西城还去吗?” 宋成道:“去。” “那你得听我的话。”安晨鱼柔声道,“去了之后,你别急着动手,今晚你杀的已经够多了。 而且你也已经累了,我怕你有失。 我们的作用就是多一层保障,如果西城门真的快要彻底崩盘,那再出手。 这中间,你至少有时间休息一会儿。 若出手后情况不妙,我们也别硬撑,往后逃,等养好力气再说。” 宋成点点头。 他不得不承认,安姐真的会安排,也真的很会处理局势,总会在一个事件才结束别人还沉浸在这个事件时,就立刻想到下一个关联事件并且提出自己的处理方式。 脑子活的很。 一行人稍作平息,又策马往西而去。 结果,西城果然也混乱着。 然而,县兵,还有守城的知县也不是吃素的,硬生生扛住了一波波鬼仆冲城。 雨幕的老树下,安晨鱼看着这一切,道了声:“我们从南城再绕一绕,然后回去吧,今晚算是撑过去了。” 一行人也未露面,绕行折转,待到再回东城时,雨已消霁,灰蒙蒙的天色预示着黎明极可能到来... 再回到如意商会,膳堂里已经有了些炊烟了。 安晨鱼扯去蓑衣,头发乱成一团,她随意拨开,洒落肩头,很有水墨美人的味儿。 “小宋,吃个早餐再睡吧。” 她笑了下。 宋成顿时想起穿越前“网吧通宵后和朋友一起吃早饭”的场景,心底浮出一抹淡淡的温馨,于是笑着应了声:“行,一起吃。” 48.城上 早膳后,宋成悄悄推开门,却见侧屋里,童娘子和英儿睡在一起。一个是娇小可人的大夫,一个是高挑英气的女侠... 他心头轻动,想要钻入被褥,享次齐人之福。 只不过一扫周身,却发现衣裤挺脏,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入门的动静,也让两女睁开了眼,见是宋成,又放松下来。 英儿从被褥里钻出,她是和衣而睡的。 “姑爷,没事吧?”冷峻的女侠忍不住问。 宋成道:“没事。” 然后又道:“多亏大小姐指挥若定,昨晚才能安然撑过去。” 英儿虽然赞同宋成对大小姐的评价,但总觉得怪怪的,她一边理着睡皱的剑袍,一边道:“鬼仆没攻入城?” “没有。”宋成随意点点头,然后打了个哈欠,道:“你去大小姐那边吧。” 英儿:“嗯。” 随后,玲儿安排了丫鬟烧水备衣,俨然一副内院大小姐管事的模样。 宋成也是沐浴更衣,然后躺倒塌上,揉着虎口。 一缕缕淡淡的罡气随着劲道的完美流转,在肌肤之下生出。 这种劲道是在那桩法磨出的“意”下运转的,故而达到了完美的范畴。 若无意,空有形,便终是落了下乘。 《玄武真形》乃是一门四形功法,主要的修炼形式便是“桩法”,以“桩法”仿百兽之形。 寻常劲顶多得一形,那“桩法”就是比较常见的野兽。 可“玄武”却是四形也画不尽,依然模糊着。 这意味着,它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若是他能够搜集更多的劲法,或是形法,然后融入自己的《玄武真形》,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基础打的更牢了呢? 有人一心只求爬高。 可修炼其实不是爬山,而是建楼。 楼,基础多稳,便有多高。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已成江海...’ 宋成想着想着,只觉倦意越深。 他打了个哈欠,靠着犹然还存了女人香的被子,进入了梦乡。 形境圆满,相比劲境多了“护体罡气”,可消耗却也加剧了许多。 一夜厮杀,他真的累了... ... ... 宋成这一觉直睡到了傍晚,跳过了午餐环节。 起床,往外一看。 “又下雨了...” 这天气,白天晴朗,一到晚就开始下雨。 他匆忙起身,洗漱,出门。 也是碰巧,他这边开了门,主屋的门也刚好打开。 安大小姐刚踏过门槛,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然后自然地靠近了。 英儿随在大小姐身后,看到宋成,有些欲言又止,英气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幽怨。 宋成道:“英儿,有话就说。” 英儿幽怨道:“姑爷,你骗我。” 宋成露出疑惑之色。 英儿道:“昨晚明明就是鬼仆已经破了城门,明明就是你杀退了那些鬼仆,你却半点都不说。” 宋成道:“我劲境圆满了,又把学来的《拂柳劲》和自身的《白蛇劲》融在了一起,这不是谁去都行么? 换你你也可以。 那些鬼仆只是看起来可怕,悍不畏死,但并不强。” 英儿平日冷淡,可听闻这话,也着实生出几分想和他争辩的想法。 什么叫“换你你也可以”? 她觉得自己不可以。 可她还没说,宋成已经看向大小姐,道:“安姐,今晚还得去守东城吧?” 安晨鱼点点头,道:“一直下雨,火箭无法奏效,那就得去。 昨晚死伤不少,尤其是伤的人,很多。 我让管事带人去安抚了。 但凡死了人的家属,我商会会送一些米粮给他们,其余的则由官府给予抚恤。 童娘子也一并去了,她说她是个大夫,这时候得去救助那些受伤的人,同时她也要看看现场,以免生出瘟疫。 我让马家兄弟,还有玲儿,再带了些丫鬟家丁随她一起去了。” 宋成默然了下。 穿越前,战争死了多少人就是个数字,可亲身加入其中,才知道那是数不尽的恸哭和痛苦。 “吃饭。” 他道。 安大小姐点点头,然后走了两步又道:“英儿,今后若有姑爷在,你便不需护着我,去护着童娘子吧。现在就去。” 英儿应了声,抓起墙角油纸伞,撑开,匆匆跑入雨中。 宋成和安晨鱼用了晚餐,然后也没带护卫。 毕竟现在还能用的护卫已经几乎没有了,不是在城头,就是在街头,哪有个闲的? 两人裹上蓑衣斗笠,策马往城东而去。 一晚城头伫立,所幸鬼仆未曾再来叩门。 午夜时分,雨停了。 星河如水,照的城头城下水洼塘熠熠生辉。 安晨鱼坐在城垛后,靠着冰冷的城墙,双手抱膝,看着天穹。 宋成坐在她身侧。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半分的不协调。 过了会儿,安晨鱼闭上眼,呼吸变得均匀起来。 宋成笑了笑,靠在她身侧。 城里吹的风中犹然飘来细细的哭泣之声,而城外则是黑漆漆一片,阴郁的灰雾滚滚流淌,宛如灰色的怪物巨口,那边缘的齿锯则如在咀嚼着这个人类集聚的小县城,想要将其吞下。 《无间地狱》的世界,便是死者之国... 在这儿,遍地阴气。 人,才是外来者么? 正想着,忽地城头传来哚哚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有县兵领着两女走近。 是童嘉和英儿。 火盆赤熊熊的暖光中,童嘉手拎餐盒,英儿则是背了个大袋子。 大袋子拆开,露出一大包还冒着热气的芝麻饼,英儿对四面喊道:“都来吃点东西。” 值夜者们纷纷围了过去,一边取,一边道谢。 童嘉则把餐盒放到宋成面前。 两人相视笑了笑。 宋成道:“怎么这么狼狈?” 此时的童娘子从上到下都透着疲惫,双眼更是环了两圈儿黑的。 童嘉笑道:“快吃吧。” 她揭开餐盒,从中取出一碗热腾腾的面饼汤。 从前在回春堂,她就喜欢做面饼汤。 而餐盒下面,则是放了一份色香味俱全的精致羊肉饭。 童娘子道:“面饼汤我做的,肉都在下面。羊肉饭是玲儿做给大小姐的。” 安晨鱼也醒了,睁开眼,道:“妹妹辛苦了。” 安大小姐正欲取饭,却看到宋成目光扫在那香味浓郁的羊肉饭上,便娇笑道:“妹妹,我还没尝过你的手艺呢,面饼汤给我吃怎么样?” 童娘子一愣,然后道:“好呀。” 安大小姐得到同意,才捧起面饼汤放自己面前,然后把羊肉饭递到宋成面前,道:“拿着。” 宋成接过。 安大小姐又从面饼汤下夹出那几块骨头肉,一股脑儿地加在了宋成的羊肉饭上。 宋成想拒绝。 安大小姐却说忙多了,不想吃肉。 他只能消受了这装满了肉的“奢华羊肉饭”。 鬼潮恐怖,城池难守,一夜艰难。 却幸而......也不是那么难熬。 而这或许就是他想要拥有的,并守护的东西。 49.事了 三天后... 晴。 这段时间,安然无恙。 四天前的那一波鬼仆进攻之后,便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午间,宋成从东城墙头返回,绕经一处安置伤员的区域,见着童娘子正一处一处地看着受伤之人,和她一起的还有县城中原本的大夫。 英儿抱刀,紧随在童娘子身后。 而但凡被救治者,都是对童娘子连声道谢。 宋成靠在一棵老树后,露出笑容。 他不太善良,会功利,会狠辣。 但能看到童娘子为善,还是挺开心的。 善,从来是可贵的品质。 任何人肯定都希望自己身边的人是善良的。 而就在这时,宋成忽地感到远处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是往他这边来的。 少年一回头,瞅见了个数据。 【实力:24~40】 【好感:90】 再一看,是个穿着皂服、很有官威的胖子。 是欧阳县尉。 欧阳县尉遥遥看着他,那手提前就已经拱了起来。 宋成心中通透:那一夜,他驰援北城,县尉当时没认出他来,而这几天县尉肯定是知道了。 于是乎,少年也拱手,迎了过去。 两人走近。 欧阳县尉行了个礼,连连感叹道:“英雄出少年啊,了不起,实在是了不起!” 宋成客气道:“哪及欧阳县尉半分。” 欧阳县尉一愣。 两人面面相觑。 旋即,又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欧阳县尉啧着嘴道:“那日见了宋兄弟,为何没能察觉宋兄弟竟是如此妙人呢。” 宋成与安晨鱼结合,兜里有了钱,也敢花钱请客了,此时笑道:“那...不如一起喝两坛?” “坛?”欧阳县尉兴奋了,他早就听腻了富绅们说的“喝两杯”这类词。 宋成肯定道:“坛。” “好!近些日子无雨,此时又是白天,当是无事!正可与宋兄弟浮一大白。”欧阳县尉笑着道。 随后,两人一同上了县中酒楼。 封城中的酒楼其实是出于半打烊状态的,平日里门都关着,而买卖东西则是“通过做成熟食,窗口递送”的方式进行的。 但酒楼的门却不会对欧阳县尉关闭。 随着欧阳县尉站到门前,那关紧的门就神奇地开了。 两人被请到雅间。 厨子下厨,小二送酒。 可相比起欧阳县尉,无论厨子,掌柜,还是小二,目光都偏向那少年多一点。 这段时间谁是风云人物? 没有比得上如意商会安家赘婿的。 当初收了新婚初血被单、还面色阴霾的老婆子是被惊的不知说什么好; 以为宋成就是个傀儡的管事之类,都是难以置信... 而街头人则各有想法,最多的就是“美女和英雄”的故事。 英雄为了美人,甘作赘婿。 美人为了英雄,在鬼潮围城时匆匆办了婚宴。 至于童娘子,则更是传的离谱,有说童娘子是安会长失散多年的亲妹妹的,还有编出狗血剧情的... 人们讨论这些,并无恶意,反倒是因为喜爱。 宋成守城,于那夜风雨中力挽狂澜;童娘子四处奔波,以医术救人;安大小姐又是守城,又是舍粮... 如此,谁不喜欢这三个? 这些,都是宋成乐见其成的。 “藏六露四”,那露出的四,自然就是为了博得身份和地位的,名声也是其中一环。 “极乐世界”的事已经让他充分明白“隐居山林是活不下去”。 既如此,那就大隐隐于市。 雅间里... 酒坛很快上了桌。 两人什么都没说,各自斟满酒,你一杯我一杯,连干三杯。 喝酒这事儿,若是用血气去逼,那是能逼出酒气的,但不逼却也能醉。 两人饮完三杯,都有了几分放松。 县尉道:“宋兄弟,某姓欧阳,名飞。虚长你几岁,便托个大,自称为兄,可好?” 宋成看向胖县尉,这起码比他大十岁,于是笑道:“自然如此,欧阳兄。” 欧阳飞道:“今年鬼潮虽然凶猛,且规模很大,但迟早会退。不知退了之后,宋兄弟有什么打算?” 宋成道:“我是安家赘婿,就准备在安家混着。” 欧阳飞唇角一勾,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 宋成给他斟满酒,也笑道:“可不是么?” 两人笑着,再饮尽。 小二敲门,送入热菜,旋又离去。 两人觥筹交错,转眼一坛烈酒就下了肚。 欧阳飞旋即拍了第二坛,又给宋成斟上,然后用看似无比寻常的语气道:“某是白驼庄的内务弟子,宋兄弟呢?” 宋成道:“我若没背景,欧阳兄是不是就不认我做兄弟了?” 欧阳飞一愣,借着酒劲,猛地一拍桌子,吼道:“放屁!这还是人么? 不说别的,宋兄弟你那一晚是真的救了我的命。 我欧阳飞好歹是混江湖的,救命之恩,是不会忘的。” 说罢,他轻声道:“我意思是,宋兄弟若没势力,何不由我举荐给白驼庄?以宋兄弟这般的资质,必被门中长老甚至是庄主看中,收为弟子。 我...有打听过,宋兄弟的白蛇劲诡谲,如意商会的拂柳劲灵动,这和我白驼庄的武学是走的一个路子。 宋兄弟来学我们庄的功法,完全是无缝衔接,不会有任何问题。 而我么,一方面贪个举荐英才之功,一方面也算是回报了宋兄弟的救命之恩,还有一方面......” 欧阳飞忽地沉默下来,眼睛眯起,好似慎重到了极致,故而在斟酌言辞。 两人又干了一杯。 欧阳飞才缓缓道:“一万两。” 宋成看也没看欧阳飞,只是夹了筷子菜,自然地放入嘴中。 欧阳飞扬眉,又笃定道:“是误会。” 说罢,他身形后仰,大咧咧地道:“五千两也省了,毕竟那是石毅的事,石毅死都死了,怎么能再扯上宋兄弟的如意商会呢? 老实说,我和知县也不急着用钱,更不想讹兄弟的钱。 换一份善缘,可好?” 宋成给对方加满,道:“好。” 他心中略有感慨。 果然,你若过分的藏着掖着,别人就会欺你。 你稍稍展露一点实力,就会被人看得起,许多原本觉得麻烦的事,都会迎刃而解。 便如爬楼,许多在底层无法解决、需要杀出一条血路的事,在你爬高一层后,就什么都不是了。不仅不是,甚至还会有人来帮你解决,让麻烦不再是麻烦。 本来他还想着等过两天加完点再去找知县谈谈,可谁想根本连谈都不用谈了。 他有实力,有潜力,又给了善缘,对方这是投桃报李来了。 欧阳飞见宋成如此果决,先是一愣,旋即大喜,笑道:“好好好!好好好!” 连说六个“好”字,欧阳飞忽地起身,道:“来,宋兄弟,我们换个地方喝酒。” 宋成笑道:“听欧阳兄的。” 欧阳飞凑近,胖脸笑眯眯道:“主要是再带个人。” 说着,他“啧啧”了下嘴,扬首道:“去知县府,带上知县一起喝。” 50.出问题的鬼眼 上河县知县叫陈侯,也是白驼庄的内务弟子。 当欧阳飞带着宋成来到时,陈侯早在府邸的亭子里摆好了酒菜。 三人坐于凉亭,说着,吃着。 陈侯也没说“石毅是谁杀的”之类的事,只是直接道:“这事儿本想报上去,却也是鬼潮封城,要不然还不得认得宋兄弟。 现在石毅既死,那这事便算结束了。 石毅是个小人物。 宋兄弟才是真正的英才。” 宋成道:“陈兄,侥幸,只是侥幸。我苦练白蛇劲多年打下了底子,刚巧契合了那如意商会的拂柳劲而已。” 陈侯笑道:“纵然如此,也是了不起呀。 练武,真的是需要天赋的。 像我和欧阳飞这般的就不行,也就是有点关系才能当内务弟子,真正有出息的都是当内门弟子啊。” 宋成笑道:“陈兄,不是我说,当知县不比混江湖好?” 陈侯和欧阳飞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宋成摆出愕然的模样。 欧阳飞此时是酒意早酣,干脆坐到了宋成身边,拍着他肩膀道:“宋兄弟啊,我是真的相信你不是江湖人了。” 说完,他又一挥手道:“那些练把式的,都不算江湖人。 真正的江湖人,出入王侯,便是力敌千军,万人莫敌;手段玄异,说一句陆地仙人也不为过。 至于寿元,更是能超过凡人一倍,乃至是两倍,三倍。” 宋成深深点了点头。 陈侯赞同道:“不说别的,就是这能活上两百年,乃至三百年,就真的很诱人了。谁会嫌活的多呢?” 宋成点头,表示认可。 欧阳飞神色黯然道:“我等是没资质的,所以才需外出,忙于俗务,这是一世也无法问鼎强者之道了。 不过...” 他语气一转,继续道,“我看宋兄弟行。” 宋成刚要说话,欧阳飞一摆手道:“我和陈知县,既然已经和宋兄弟接了善缘了,就不想交恶。今后宋兄弟发达了,别忘了我们就好。” 宋成道:“若侥幸达到,一定不忘今日。” 三人继续饮酒。 饮着饮着,宋成忽然莫名地感到双眼有些酸疼。 那是一种冷气在褪去、血液回冲带来的灼热感。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忽地看到一旁的陈侯与欧阳飞愕然无比地看着他。 还未发问,他就感到双眼一热,两行热流从眼眶落了下来。 他抬手一抹。 一看。 是血! 他流下了两行血水! 欧阳飞震惊地看向陈侯。 陈侯连连摇头,怒斥道:“你在乱想什么东西?!” 说完,陈侯一把夺过宋成面前的酒杯,直接喝了下去,然后道:“我没下毒! 我发了病,才毒宋兄弟! 我要毒宋兄弟,还摆酒席?” 说罢,陈知县又紧张道:“宋兄弟,你到底怎么了?” 宋成只觉双眼视线忽地一阵模糊,紧接着有几分近视眼的感觉。 这种“近视眼”还不是固定度数的那种近视,而是如过山车般忽上忽下的近视。 他眼前的一切在模糊和清晰之间飞快摇摆,带来的强烈晕眩感能让人发疯。 宋成闭上眼,抬手托着额。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数十息时间,那种难受就恢复了。 他睁开眼,视线稍稍模糊了一点,但视物并无问题。 宋成舒了口气,看向好感度一个在八十,一个在九十的两人道:“可能是这几天累到了,没什么事。” ... ... 酒宴散却。 陈知县安排了马车送宋成回到了如意商会。 商会家丁见知县马车到了,匆忙相迎,但看到下车的居然是姑爷后,震惊的下巴颏都要掉了。 宋成打了声招呼,就迅速回到了院子。 此时,童嘉,英儿在治疗伤员;玲儿和管事在几边到处跑;大小姐也在忙碌。 院子里倒是安安静静。 宋成躺在塌上,又低头看了看领口还浸染的那一丝血迹,陷入了沉思。 他的眼睛是云娥给的。 这不是一双真正的肉眼,而是云娥的灵异力量所带来的眼睛。 刚刚他眼睛流血,乃至现在稍稍有些“视线模糊”,是不是意味着云娥...出了事? 他仔细回想了下。 最近这些袭城的鬼仆,一点儿都不像是云娥捣鼓出来的。 那么,云娥呢? 弱小的初生的禁忌,只能被强大的古老的禁忌给压着,所以云娥是根本出不来? 而刚刚他眼睛的反应,也许正说明了云娥要被吞没。 云娥一旦出事,他就会变回瞎子。 但是,禁忌如何被吞没,宋成却并不知道。 且以上也只是他的猜测。 ... ... 夜晚,皓月当空,照得整个上河小县亮堂堂的。 安大小姐归来后,宋成把白天的事和她交流了下。 “一万两的事解决了。”最后,宋成总结了下。 安晨鱼目光柔和地看着他,道:“下午知县遇到我,已经说过这事儿了。也许...如意商会就是个小笼子,装不下...” 话音未落,宋成就摇了摇头,道:“不会。” 安晨鱼愣了下,与他四目相对。 宋成道:“我想把这儿变成我的家,路可以远行,但家却不会变化,也不需要变化。” 安晨鱼螓首微垂,点了点笑道:“那就留下吧,我也希望你留下。” 说完,她又轻声道:“小宋,你做了这么多,我本该把自己交给你,与你成为真正的夫妻,再给你生个孩子...但是,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作好去当一个真正的妻子的准备。” 宋成愣了下,笑了笑道:“行的,安姐。” 说完,他又道:“安姐,我想知道更多关于鬼灾的信息,什么都想知道。” 安晨鱼点点头,然后慢慢说了起来。 她立志做一个让家族完成阶级跃迁的大商人,对于这种“天时”性的东西,自然钻研极多。此时,则是事无巨细的一一说来,乃至平日里行商到某处听到的一些当地传闻也原原本本地说与宋成听。 说着说着,不觉夜深。 安大小姐挑了红烛,继续说。 宋成则是默默记着。 安大小姐所说的现实情况,和他脑海中对《无间地狱》的认知慢慢结合在一起。 宋成对禁忌的认知又有增进:既是死者无间之地,总有阴气暴涨的时候,而禁忌会趁着这时候扩展“地界”,是扩展的越大,就越强... 而这一点与人类扩展地盘也颇为类似,皇朝占据着繁华无比的皇城,是不是也是为了撑开最大的填阴之地? 人鬼皆如此。 那...云娥是不是真的被围住了,将要被吞没了? 他能对付普通鬼仆,可却还无法对付禁忌。 他帮不了云娥。 或许,这一次,他要做好再度变成瞎子的心理准备了。 51.分歧 然而,宋成并未放弃,而是支肘思索着,整理着已知的信息,试图寻找到某个方案。 阴气平息时,禁忌们各自沉睡。 阴气暴涨时,禁忌活动加剧,复苏后就开始扩张地盘。 以正常逻辑推断,其扩张地盘的目的很可能就是占据更多的阴气。 就好像一条贪吃蛇在大地上爬行,巡游,吃着一团团儿阴气。 阴气吃的越多,贪吃蛇就越大。 大蛇吃小蛇,吃完更大。 这就是禁忌变强的最大可能性方式,至少是之一。 塘河村距离上河县这么近,宋成却没有见到一个云娥的鬼仆;明明上河县这几日没有遭受鬼仆围攻,他的眼睛却莫名地流下血水... 这两点都足以佐证他的猜测。 云娥这条小蛇正在被吞吃,在苦苦支撑。 大蛇为了吃掉小蛇,暂缓了对城池的围攻;而与云娥联系密切的他也受到了伤害。 烛光摇曳,少年思索着。 或许他心底已经有了个答案。 但他仅有的道德却在拼命地隐藏那答案,让他难以启齿。 忽地,他看到对面的安晨鱼露出诧异。 宋成一愣,匆忙起身,急忙走到大小姐闺房的一面铜镜前,往里一看... 他只觉头皮发麻。 镜子里,他那汇聚在中间的瞳仁正在分裂,好像聚在一起的蝌蚪开始往周围游离,黑色和白色杂乱地交汇一起,铺散地他整个眼珠都像是裹上了一层“斑马纹”,又好像他的眼珠里出现了许多小小的瞳孔。 灼热感再度传来,两行血水又一次从他双眸流下。 他的视线再一次开始变幻,不停地在“1度”和“上千度”的近视之间做着“过山车式的跌宕起伏”,忽上忽下,令人头晕目眩。 少年双手支桌,垂首闭目,又猛地摇了摇头,想要把这难受的感觉甩掉。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吱嘎”的开门声。 安大小姐匆忙走了出去。 门扉再度关闭。 宋成喊道:“安姐?” 没人回应。 ‘安晨鱼跑了?被他吓到了?’ 宋成攥紧五指。 可这怀疑并未持续多久,很快开门声再度传来,两道脚步声靠近了,伴随着的是两女交谈的声音。 “嘉儿妹妹,宋成是怎么了?”安晨鱼的声音传来。 她并不是吓跑了,而是赶紧去找和宋成关系最密切的童嘉。 童嘉连连摇头,然后和安晨鱼一起搀扶着宋成,让他上了榻,继而...童娘子在一旁坐下,又是把脉,又是检查。 一通下来,她什么都没发现。 任何病的征兆都不是,甚至可以说没有病,没有任何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宋成的这双眼睛是云娥给的。 童娘子忽地也明白了:云娥出事了。 而就在两女紧张的时候,宋成那眼珠里涣散如絮的眼珠子忽地又聚了回去,只是边缘处有点古怪的模糊,好像是墨汁滴落宣纸而在边缘产生的那种样子。 “我没事。” 宋成道了声,同时看向四周。 果不其然,他视力下降了,但只是看东西有些模糊,还行。 然后,他又看向安大小姐,道:“让你害怕了。” 安晨鱼摇摇头,道:“我没害怕。你纵然告诉我你是鬼,但只要你还记得我,知道我们的关系,那我们就还是夫妻。” 宋成道:“我不是鬼...” 说罢,他顿了顿,然后把云娥的事娓娓道来。 待到全部说完,他自嘲的一笑:“我其实是个瞎子。” 七个字落下,他看到安晨鱼的好感度猛然一跳,从96变成了99。 宋成:??? 大小姐柔声道了句“晓得了”,然后又用稀罕的眼神看向宋成,继而道:“如此看来,是云娥出事了。” 宋成点点头。 然后,他看到安晨鱼眸子里闪过一抹冷芒,那不是针对他的冷,而是宛如棋手思索落棋之时“抛却一切人性,而进行的冰冷思考”。 他忽地想到关溪。 安晨鱼在与其兄厮杀,派出关溪时,是不是也曾经有过这种思索? 未几,安晨鱼眸光微垂,淡淡道了句:“小宋,你说...如果我们想办法把运河连到塘河去,怎么样?” 这话冷的没有半点温度,虎娘子听了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运河连塘河,这是要把恶鬼送到大江南北去啊。 后果完全不堪设想。 安晨鱼淡淡道:“小宋,我们不能用看待过去的眼光,来看待现在。 天地已经变了,若不能适应它,并且在这其中寻到变强的契机,那你就会成为他人的踏脚石。 云娥和你联系很深,至少我从未听过有人被恶鬼赐予了眼睛。 既然如此,那她变强对你就只会有好处。” 童娘子愕然道:“可是,可是这么一来...” 安晨鱼冷静道:“乱世有鬼潮,哪个鬼不是鬼,谁能消灭? 最终还不是养蛊养出个鬼王,就如同那君临皇城的皇帝。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换个对小宋,对我们更好的鬼上位呢? 阳世之地争无可争,如今是不是阴间在抉择帝王呢? 云娥上位,我们便是从龙之功。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端庄雍容的美人说着野心勃勃之辈才会说出的话,平静的语气却藏着难以抑制的杀气,娇美的胴体里裹着的是一个拥有怪物之心的下棋人。 下棋人,喜兑子。 生死湮灭掌中过,不在心中留半点。 为的...只是最终的成败。 童嘉彻底惊呆了。 以她的脑子,安大小姐说的这些话她是连想都没想过,不仅没想过,此时听到,竟感到无比恐慌,害怕... 安晨鱼道:“小宋,这只是姐一说,能不能成也没那么容易。 运河的工期才刚开始,现在又遭了鬼潮。 等鬼潮退去,我们还要往运河工程里塞自己人,以及之后再悄悄连通那塘河,这中间还不知要花费多少功夫,能不能成功。 不若我们先做,等到了最后一步,再由你来做决定。” 她微微闭目,又睁开,道了句:“我相信,不独我们会做这样的事。 纵然无赠眸的紧密联系,但这世界很大,总也会有人与恶鬼存在联系,继而被某人或是某个势力所利用。 世道如此,我们要刀俎,不能做鱼肉。” 复杂的情绪在宋成脑海闪过。 闺房成了谋划之地。 许久,宋成道:“安姐,我想寻一处隐蔽安全之地,带着你,童娘子,英儿好好待下去。 恶鬼有恶鬼的力量,人间也有人间的功法,只要强了,未必不能自保,长存。 乱世要争,就如钻入绞肉机,更何况现在是要钻入两架绞肉机。 活不活得下来,不好说。” 安晨鱼托腮看着他,然后道了句:“小宋,你是我的男人,那我听你的。 不过,我悄悄做些小安排,总可以吧?” 宋成点点头。 忽地,他愕然了下,因为他看到安晨鱼的好感度居然变成了100。 第一次变化,是因为知道他和恶鬼的关系,且并没有隐瞒。 第二次变化,是因为他有自己的决断,被欣赏了么? 红纱罗帐,安大小姐看了一眼童娘子,轻声道:“今儿晚上,让夫君在我这儿过夜吧。” 童娘子感觉总算回到了自己能适应的领域,于是笑了起来,坐到塌前,道:“安姐姐这样的大美人儿,便宜你啦。” 说完,她自己跑了。 ... 许久,两人沐浴更衣。 冷艳的安大小姐解开男人系带,翻身而上,按肩如抓绳,柳眉轻皱,檀口嘤咛,驰骋起来... 夜色,火热。 52.观想法异变 一晚。 宋成宛如与神女幽会,手捻的,腿蹭的,都是比绸缎还滑,比豆腐还软,比花儿还香,比蜜糖还甜的白肉。 他甚至心底有几分亵渎之感,可旋即却又化作更大的热情全力投入。 许久,他与这冰雪仙子般的娘子拥簇在了一起,平息下来。 他忽地感到眼前的视线再度开始“过山车般的变幻”,一会儿极度清晰,一会儿极度模糊。 于是,他干脆闭上了眼。 这么一来,果然好多了。 旋即,宋成又起身。 “找什么?”安大小姐看着这成了自己男人的少年。 宋成道:“一条黑布,我想把眼睛遮住。” “梳妆台左边抽屉里有,你看看行不行。”安大小姐道了声,然后又问,“小宋,你舒服了吗?” 宋成点点头,“嗯”了声。 老实说,安大小姐比童娘子更有吸引力。 安大小姐道:“小宋,那我把亵裤穿上睡觉了,明儿白天还有许多事,你若没舒服的话,一会儿自己来,别怕把姐吵醒。” 她冷静的离谱,就连这种事都会去从对方的角度去考虑。 要么不做,要么就做个彻底。 宋成愣了下,道:“安姐,你睡吧,弄疼你了。” 安大小姐淡淡道:“哪个女人都有这一天,没什么。” 说着,塌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安晨鱼往床榻内侧翻滚了下,把臀儿对准另一边,然后侧身道了句:“小宋,晚安。” “晚安。”宋成回了句,然后从抽屉寻出了黑布。 这黑布是之前他新婚夜时拉在窗户上的,遮光很好。 少年将黑布在眼前缠好。 世界再度变成水墨画风。 他抓起细刀如杖,重新走出屋门。 屋外有风,有声音,心眼连同他如今敏锐的感知,直接构成了一幕几乎与外面景象同步的世界。 既然要暂时重做一段时间瞎子,那有些事还是得再试试。 他和知县,县尉白日里是相谈甚欢。 可若是他瞎了,那两人也许就会反悔了。 当然,人的嘴巴是会骗人的,可“好感度”不会,若是两人好感度跌了,宋成会继续自己原本的计划:建个马甲,找他们谈谈。 至于白驼庄,他若视线良好,还打算去看看,若是不够稳当,就自污落选;可现在,他并不打算再去了。 白驼庄的本质是什么? 皇朝争霸的失败者,苟安于一府之地,与珠山观,山河武馆同享汉平府。 说白了... 这是个是非之地。 他变强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和亲人始终处于一个安全的生活环境。 若是为了变强,就去到一个是非之地,这不是舍本求末么? 少年拄着细刀,在这院子里走来走去,以重新适应新的感知世界。 他不再通过视力,而是通过听力,味觉,感知来掌控着外部。 砖瓦地,回廊,东西厢房,茶寮,以及那已经生出了碧荇的水塘。 水塘里,有鱼儿还没睡,在水草间游动。 水波的声响,天风的声响,树木的声响,屋后姑娘们匀称的呼吸,远处打更人的声响,一切的一切构成了正常人所见不到的美妙世界。 宋成心中莫名的宁静下来,遮眼的黑布被夜风吹起,烈烈作响。 ... ... 清晨,阳光照耀到这座小县城。 若从高处俯瞰,就会发现光...只照到了这儿,从上到下,好似一口小井。 而在这小井之外,却是一片隆隆的阴霾。 那些阴霾如缱绻的汪洋,磅礴无际。 昨晚,依然安稳的很。 四天前的那一波鬼潮,好似是达到了巅峰,此时已然平息,就连城门的修葺工作也做的差不多了。 城门门栓被城内铁匠联合加固,而每一扇城门后则备了充足的火油和麻袋。 有的麻袋里装着石子儿,是挡门用的;有的则装了柴火,是用来点火油的。 鬼仆怕火,这工作算是很有针对性了。 此时,知县府中... 作为白驼庄内务弟子的“上河县知县陈侯”,“上河县县尉欧阳飞”正吃着奢华的早茶,除了寻常的白面蒸饼之类,还有不少用胡椒和豆豉拌着的猪羊肉,武者若要维持自身力量,每日都需吃肉。 两人正在聊着一些事。 有关宋成的事。 “欧阳,查到了吗?” “查到了。”欧阳飞掸了掸手,抹了下嘴边的油,道,“几经打探,总算是探到了宋兄弟的底细。 他啊,之前是塘河村回春堂的伙计,是个...地地道道的瞎子。 他从那鬼村里逃了出来,被如意商会的人救走了。” “瞎子?”陈侯陷入了沉默和思索,然后随口问,“你怀疑他不是人?” 一个瞎子,一个伙计,从鬼村跑出来,不仅视力恢复,而且实力大进,怎么不可疑? 欧阳飞摇摇头道:“不至于,他若是,那我们这城早就破了。 除此之外,还有他能修炼。 鬼仆可不会这个。 他的修炼天赋可怕至极。 《拂柳劲》这功法是如意商会特有的,宋兄弟从前不至于接触过,可他只花了极短的时间就练到了如此境界。 他是真的妖孽,修炼的妖孽。 而眼睛...你我都知道,那种鬼地方发生什么灵异的事都不稀奇。 如今眼睛流下血水,十有八九也和灵异有关。” 陈侯想了想,点点头,道:“那,就这么着。 等鬼潮退了,我们就去一封信,向庄主举荐这位少年英才。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他或许还要依仗我们一二,等日后,怕是我们都得仰望他。 这么个善缘,难得,没必要和他结仇。” 欧阳飞点点头,然后长叹一声:“人比人气死人啊,我们拼死拼活才练出了劲,谁想那少年却是随意练出,他不仅会成为内门弟子,还可能成为某位长老甚至是庄主的亲传。” 这位在县里手握权柄的县尉露出艳羡之色。 他已经能想象到宋成之后的生活。 加入门派,然后循规蹈矩,与师兄弟们竞争,获得更多资源和功法,慢慢修炼。 从劲境修炼到形境,再修炼到之上的境界。 或许他会遇到挫折和磨难,但有师门的帮助,和他自己的天赋,他总能克服,然后在每一次克服里得到提升。 提升后,宋成会和师兄弟一同外出历练。 如此,一步一步走到他再也看不到的境界。 羡慕啊。 欧阳飞拍着大腿,然后埋头干肉,嘴巴子的肥肉也随着咀嚼而晃动起来。 晃着晃着,外面忽地有仆人来报。 “老爷,宋先生来了。” 陈侯道:“快邀他进来。” 仆人有些欲言又止。 陈侯一瞪眼,道:“说。” 那仆人才道:“宋先生眼前缠了块黑布,手中那把刀宛如拐杖般在点着地,他...他好像瞎了。” 陈侯一愣,和欧阳飞惊的同时起身。 前脚还在说要举荐英才,后脚这英才就眼睛瞎了? 这还怎么举荐? 不一会儿功夫,两人再度见到宋成,都有些默然。 至于宋成眼睛怎么出事的,两人也能猜到和灵异有关,于是也没什么好问的。 一时间,三人竟有些僵。 宋成叹息道:“宋某怕是要辜负两位好意了,至于那一万两的事,我和安姐说了。” 欧阳飞闻言,目瞪口呆。 他前面还在假想着宋成未来的生活,这一转眼就被彻底推翻了? 然而,听到宋成说这话,他忽地起身道:“宋兄弟,别提一万两了。问题不是你辜负了我们,而是我要还你救命之恩的。” 陈侯本来还在琢磨,“既然变成了瞎子,要不还是反悔,和如意商会要个一万两”,此时听到欧阳飞这么说,心里陡然一动:这般妖孽还是莫要得罪的好。 于是,他也匆匆道:“宋兄弟别提这事,没有一万两,从来都没有。这么说就见外了。” 宋成隔着黑布,安静看着两人。 一者好感90,一者85,都没变化。 他稍一行礼,道了声:“多谢。” ... 三人再磕叨了会儿,宋成便离去了。 一路,见其者皆是窃窃私语。 大多都是惊疑和惋惜的,却也有些幸灾乐祸着... 瞎子么? 可不就是变弱了? 宋成若无其事的走着。 忽地,他自觉黑布后的两颗眼珠陡然变冷,越来越冷,好似霜雪冻结,成了两颗冰坨子。 血肉,神经,皆随之变冷... 他停下脚步,强忍着这冷意。 应该是云娥那边又出事了,至于什么事,他并不知道... 许久,又许久... 陡然,他发现面板出现了变化。 【姓名:宋成】 【天赋:长生不老】 【境界:黄级乙品】 【技能】 幽塔观想法(?)(圆满)(+) 【禁忌】 1.淹死鬼的祝福 2.人皮鬼的窥探 ... 两个变化。 一,《幽塔观想法》后居然出现了久违的“+”号,这是可以推演了; 二,【禁忌】一栏,莫名地多出了“人皮鬼的窥探”。 他看向那“+”号。 一行信息显出: 【禁忌影响,带来异变,你有10%几率,推演出新的观想法】 宋成:??? 这是,人皮鬼进攻了云娥,然后通过云娥窥探到了自己。可这种窥探居然又反馈到了他的观想法上,就像之前他那一双鬼眼把宝塔变成幽塔一样? 这也行? 53.幽塔异变,方寸黑天 宋成是个瞎子。 他的眼是鬼眼,是云娥赠予的。 但鬼眼究竟是什么? 从前,宋成并不清楚,但这一刻他却大概明白了。 鬼眼是两条连接着云娥力量源头的“灵异通道”,所以才会在云娥出现问题后反复“崩溃”,又在现在莫名地收获“人皮鬼的窥探”。 那人皮鬼,必然就是针对上河县的鬼潮发起者,而它能够绕过云娥,必然是已经包围了云娥。 现在人皮鬼对上河县的攻势放缓了,则极可能是在吞噬云娥,融合云娥... 在吞噬与融合的过程中,人皮鬼自然察觉了这条“通道”。 但它只是窥探,而没有发动入侵。 原因么... 宋成猜测有两个: 一,云娥十有八九在保护他,如果说还有谁是云娥最后的留恋,那很可能是他; 二,他所在地方乃是县城,这里人多,阳气重。他的双眼就好像是城门,但这个城门人皮鬼却无法派出鬼仆攻城,所以它无法入侵过来。但是它的徘徊却带来了阴气影响,从而被他的面板给“记录”了。 如此看来,这一双鬼眼似乎变成了“累赘”。 但宋成并不这么觉得。 相反,他看到了另一条路径。 云娥赠予他“鬼眼”的真正作用,并不是帮他看到,而是帮他多了一条连接阴气的路径,此时观想法产生变异,出现了后续的道路,就是证明。 宋成立在街头,许久后,他双眼的冰冷感逐渐消失。 而他周边不知何时已经聚了不少人,那些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似乎在说着什么。 敏锐的感知让宋成能轻易倾听到这些的窃窃私语,也让他能轻松地把握住这些百姓的心理。 无非就是“可怜的少年”、“堕落的天才”、“不幸的英雄”、“大小姐怕是要悔婚”之类的有的没的... 宋成扫了一眼自己数据:“90~141”。 他的实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只因他存在“心眼”。 “心眼”加上感知,已经让他可以在许多情况下舍弃掉视力。 ‘既然如此,那得去掐灭麻烦的萌芽了。’ 宋成心底默道。 什么麻烦? 当然是“瞎”了之后的麻烦。 所有人若都觉得他瞎了就因此他弱了,那么...不可预料的一些麻烦就会到来。 他若置之不理,极可能出现“许多人嘲讽他,挑衅他,而他又不得不被迫出手解决”之类狗屁倒灶的事儿。 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让别人明白...他依然是劲境巅峰的存在,在这座小县城里依旧无人是他对手。 ... 一会儿后,宋成回到了如意商会。 商会里不少人看到他眼缠的黑布,自然好奇询问。 “宋先生,你的眼睛?” “宋兄弟,你...你这是怎么了?” 对于这些询问,宋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着坦诚“瞎了,又回去了”,然后直接叫来了王家兄弟还有高林。 这是上河县如意商会四名劲境高手中的三人,还有一个则是英儿。 宋成对三人行了一礼,道:“近两日,宋某对绝劲略有领悟,又与白蛇劲,拂柳劲小有融合,想请三位帮忙试试手。” 王家兄弟还有高林见他瞎了眼,彼此对视一下,正要说话,忽地安静下来,转而纷纷看向一条回廊的出口处。 那出口处,一道裹着白金色斗篷的冷艳身影正在走出。 “会长。” “大小姐。” “见过会长。” 来者正是安晨鱼。 她双腿好似早已无恙,此时安然且优雅地走着,脖颈微抬,显出天鹅般的优雅、女皇般的冷傲。 她对众人点了点头,淡淡问:“相公,什么事?”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宋成道:“绝劲略有小成,想与商会高手试试手。” 安晨鱼扫向高林,王家兄弟,道:“听姑爷的。” 高林扫了一眼宋成眼前的黑布,刚想说“点到为止”之类的,安晨鱼却忽地又道:“高护卫,大王,二王,你们三个若是不用全力,不表现出劲境护卫该有的力量,这儿就不必待了。” 话音落下,三人全愣住了,旋即一个个本来打算“放水”的护卫全然认真起来,眸光也变得锐利。 三人呈三角,缓缓环绕住宋成,然后道了声:“得罪了。” 话音落,三刀化作三根杀人之柳,从三个不同方向破空袭来,拂柳之舒劲如大弓抖弹,裂帛之声嘶嘶作响。 然而,弓和弓也是不同的,更何况宋成还有扑劲。 扑,则后发先置。 绝,则是摧岩崩山。 宋成三劲纠缠,根本不需施展全力,只是轻飘飘地一挥,那手里的细刀便划过一个大月弧,刀背拍打在最快冲来的高林手背。 啪一下,高林刀脱手。 后面,王家兄弟的双刀斩至。 宋成若发挥真正实力,只需罡气护体,那刀便根本连在他皮肤上留一道白印都做不到,但此时...他还是往前顺势冲去,然后移步,反身,挥刀。 啪啪! 两下快如闪电的响声后,王家兄弟的刀也都脱手了。 从始至终,宋成速度又快,准度又高,若非他眼缠了黑布,旁人几乎要以为他根本没瞎。 正因如此...之前众人心底可能还存在的一些“瞎子废了”、“瞎子怎么配得上大小姐”之类的心思也瞬间消失。 王家兄弟,高林更是神色震惊,面容变得恭敬,齐齐抱拳道:“多谢姑爷手下留情。” 三人只为自己之前存在过“放水”的念头而感到可笑。 同时心底又暗暗疑惑:为何姑爷明明用的是和他们都是劲力,可却天差地别。 ... ... 三日后,四方城门不仅修葺完毕,还略微加固,鬼潮的威胁好似远去了。 人们也开始稍稍放松。 而当天晚上,如意商会一名护院去南城喝酒,喝的酩酊大醉,撒起酒疯,之后又不给钱。 南城酒楼大多都是武馆的产业,也是四个城区里仅有的还开敞大门的酒楼,故而要喝酒的人都会汇聚于此。 这护院又撒酒疯,又不给钱,自然招来了武馆之人。 而运气不好的是,这武馆正是南城最强的水鸟武馆。 然,这护院颇有几分力量,居然击败了好几个水鸟武馆的弟子,直到一位教习出面,才将他擒下,然后遣了弟子去让如意商会带一千两银子来接人。 这事闹的不小,四城区都知道了。 有劝说武馆算了的,毕竟现在鬼潮还在围城,同心协力才是最该做的。 有的则想到了如意商会那位宋瞎子,觉得若是宋成没瞎,武馆怕是不敢这么扣人。 结果...第二天午间,宋瞎子一人一刀,去到了酒楼,一分钱没花就把那护院从武馆中带了出来,甚至临走前水鸟武馆的赵老馆主还亲自相送,并与他以兄弟相称,还说今后再来南城酒楼只要报他名字的一律不收酒钱。 这一日,宋瞎子,名声如日中天... 他再走在街头,那诸多窃窃私语声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恭敬的“宋先生”。 入夜后,童娘子好奇地问:“你怎么他了?你去踢馆子,他还笑脸相送?” 宋成道:“我只是指出了他修炼中的破绽,帮他改善了六处修炼要点。” 水鸟武馆的功法其实介于“拂柳劲”和“绝劲”之间,这对于已经将三种力量融会贯通,并自成一派的宋成来说,实在是一眼就能看到不妥的地方及隐患,乃至后续修炼法门。 他耐心指导,赵老馆主自是如醍醐灌顶,喜不自禁。 如此大恩,堪比授业。 赵老馆主虽然不会拜师,但却着实是感激不尽,如此才有了白天那一幕。 虎娘子又好奇道:“你明明都看不见了,怎么能做到这些?击败那商会三名高手,还独自去南城街把人接回来了?” 她所见宋成厉害,都是在宋成凝出鬼眼之后,故而对自家男人“瞎”了后还这么猛心生好奇。 宋成道:“肉眼虽蒙蔽,但只要心脏不停,我心即我眼。” ... ... 一夜过去,天色初明。 童娘子早就穿好衣裳裤子下了塌,和英儿在院儿里练刀。 绸丝被褥浅覆在少年身上。 宋成睁开眼,扫了眼面板。 【加点:82点】。 足够进行20次推演了。 那么,是推演《玄武真形》的战法,还是推演《幽塔观想法》? 战法会如何,宋成心底有数。 而《幽塔观想法》会变成什么样,却依然是个谜。 这对少年有着强烈的吸引,好似远处有一扇显出轮廓、通向新世界的门扉。 他要走过去,推开那扇门。 “80点,推演《幽塔观想法》,直到成功为止。” 一念落下。 推演连续。 第十二次时,成功。 灵异的感知从心底涌出。 在这时间碎片中,宋成开始重复演练《幽塔观想法》。 九层高塔。 登第九层,可神魂离体。 其余八层,却无半点异样。 而第八层浮出的那两颗阴冷深黑的瞳孔,也只是加固了高塔而已。 这般情景,无论观想多少遍,似乎都不会再变了。 至少之前如此。 可这一日,那瞳孔好似被某种阴冷的强大外来力量打散。 瞳孔粉碎,化作蝌蚪。 蝌蚪再碎,成了纯粹的墨色。 墨色氤氲,如大雾潮扩,诡烟弥漫,扭曲地浮动在高塔第八层上,使得这本是平平无奇的高塔多了几分难言的诡异。 九层高楼本都是平平无奇,可现在...第八层却彻底变成了一团游离的、斑驳的、死寂的漆黑,显出某种不详,观之令人心悸胆寒。 少年拾阶而上,这一次,他未曾走到那可以“神魂一跃而出”的九楼,而是停在了第八楼,漆黑的那一楼。 福至心灵,一抹念想于心头浮出,如火落油锅,“嘭”一下炸开。 小小的念想陡然膨胀成了一股怪异怨毒和强大执念,继而在胸腔、灵魂发出扭曲嘶哑的低吼: ‘我是瞎子,我看不到世界,红橙黄绿,皆与我无缘。’ ‘那你...也感受我的痛苦吧。’ ... 面板变动。 新的信息浮出: 《幽塔观想法》陡然跳出,自成一行。 【幽塔观想法】 第八层诡术:黑天(0/0) 宋成缓缓睁开眼,起身缠上黑布,信步走到门外。 门外,鸟雀啾鸣。 少年抬头扫了眼刚巧掠过的一群小麻雀,心头一念,对着那中央的小麻雀默默发动“诡术:黑天”。 这群麻雀合计十六个。 而随着诡术的发动,中间被他瞄准的那只麻雀顿时失去了平衡,宛如疯了般在空中惊惶的乱舞,眼见着就要撞到屋头的瓦片。 少年踏地而起,飞身上屋,同时撤去诡术。 麻雀撞到了软软的手中,两只眼睛懵逼地眨着,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天忽然黑了。 宋成一捧手,那小麻雀又扑扇翅膀,离去,飞远。 54.诡术的本质 宋成上屋顶,踩得瓦片簌簌作响,院中两女虽在练刀,却还是抬头瞥了一眼,刚好见到其放飞麻雀的一幕。 少年遮掩的黑带与未曾梳理的黑发皆在风里舞动,宛如炽烈的黑炎,而不知何时变得有几分苍白的肌肤更衬显出那脸庞的秀气。 宋成血气的变强,并没有带来体格的变化。 该瘦还是瘦,顶多脱了衣服会显出内里紧密且蕴藏着爆发力的肌肉。 力,劲,形都是一种内在的东西,或许会反馈到体型变化,可却不是必然。 越大的,并不一定越强。 至少宋成是这么觉得。 穿越前他看过一些故事可作佐证。“水滴”大不大?不大,但其中蕴藏的力量却能摧毁庞然巍峨的战舰。“二向箔”大不大?不大,但一片就足以摧毁星系。 宋成顺势斜躺在屋顶。 心眼的世界里,只剩下黑白。 细细体察,那从天抛射而下的阳光,竟也是一缕缕的白色。 大地,建筑,石头,一切无生命之物,却是黑色。 院子里,在练刀的两女是白色。 不远处,刚被如意商会厨子宰杀的肥羊是黑色。 他侧头看自己双手,白色。 可他又能感到自己的双眼,却是黑的...至少在运用诡术时是黑的。 天风吹起无穷水墨,水墨里又有隐秘的白色光芒在流淌。 这样的视界,充满了神秘... 静下心来,宋成第一次发现自己也许从未了解过“这早已被他习以为常”的世界。 他静静地躺在这样的世界,思索起那“九重幽塔”。 第九层,是神魂出窍的地方。 第八层,却是施展诡术——黑天的地方。 通过对麻雀的测试,他大致明白“黑天”就是让目标在“诡术持续时间里”变成瞎子,和他一样。 他瞎,就让别人也跟着瞎。 这一点,与“重现”何其相像? 重现,是恶鬼死前的情景再现,参与者会不知不觉卷入那情景中去,然后极可能是同样历经那恶鬼生前死亡的痛楚,继而变成对应的鬼仆。 这个,宋成可以从“之前塘河村逃出村民及南卉的口述”,以及最近攻城的人皮鬼仆身上得知。 之前,南卉,以及逃出村民说明了云娥杀人方式:那是突然消失,然后成为水里浮尸。 云娥是淹死的,所以她就让别人也淹死。 同理... 人皮鬼这名字,一听就应该是被剥了皮、然后含着巨大怨念而死的。 它被剥皮,所以它就让别人也被剥皮,继而成为它的鬼仆。 这就是“重现”。 这也是“诡术”。 只不过“重现”的范围极大,而他的“黑天”却只有方寸之地,只能锁定一个目标,且也根本不可能造出“鬼仆”。 同样,云娥的实力乃是血色的问号,他的“诡术”便也没有计入实力数据。 如此推论,若说天地分个阴阳,阴黑阳白,他所能见的实力,就只在阳间,不问阴壤。 ... ... 宋成继续检查着自身情况。 他抬手,摸了摸脸,冷冷的。 再摸了摸手臂,热热的。 好像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躯体和头颅中分别运转。 他又检查了自己的想法和精神状态,同时回忆了下参悟这“诡术”的过程。 忽地,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的很开心。 “笑什么?”童娘子不知何时练完刀,站在下面看他。 宋成笑,是因为他发现“想要悟出诡术,除了阴气之外,还需要强大扭曲的咒念,那是一种把自己硬生生转变成恶鬼的过程”,可他因为是加点,这个过程只在“回忆里”闪现了下,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换句话说,他...得了好处,却豁免了代价。 就如同他把《玄武真劲》、《玄武真形》之类功法修炼到圆满,其实是需要大量资源的,但是...因为加点,所以也统统豁免了。 “阳光好,心情就好。心情好了,为什么不笑?”宋成回了句。 童娘子眨巴着眼,很想骂骂咧咧几句,却还是没说话,然后拉着英儿到一旁休息时,悄悄说:“你有没有发现宋成自从用黑布蒙上眼睛后,就开始...变得...潇洒?” 英儿脸冷冷的,好像个不会说话的木头人,只是轻轻点头“嗯”了声。 不过,她倒是觉得姑爷添了几分帅气,就好像藏在腐锈鞘中的宝剑缓缓露出锋芒。 就在这时,门外,玲儿忽地跑来,双手扩成喇叭,喊道:“姑爷,姑爷,王家兄弟和高林求见。” 她边说边跑近,嘀咕道:“我看是想向你求教修炼呢。 毕竟这两日,城南水鸟武馆的赵老爷子红光满面,旁人问了他也不藏,只说得了你的指点,他水鸟武馆的修炼法门更完善了。” 宋成飞身而下,随着玲儿则往外去了。 才出院门,没多久,就看到三名壮汉局促地在等着。 见到宋成,三人急忙上来,一个个恭敬地喊着:“姑爷。” 宋成直接道:“两位王兄,高兄,何事?” 三人扭扭捏捏,说了半天,表达出来意:就是求学功法的。 那日,三人被宋成击败,本就存了讨教之心。后来听说英儿居然每日在院子里练武,还有姑爷指导,就更是心里痒痒。这两日再听到那赵老爷子的事,便是凑到一起商量了下,然后厚着脸皮来讨教了。 《绝劲》是安家秘传,但他们也不是求完整《绝劲》,而是求个指点。 宋成想了想,看着三人,道:“我有两种教法,第一种,粗浅教;第二种,完全教。” 三人狂喜。 王家兄弟的大哥王天船出列问道:“姑爷,不知如何才能完全教?” 高林跟着兴奋道:“我等愿拜师,之后以弟子礼待姑爷,为姑爷养......” “养老”的“老”字,他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宋成道:“运河之事,大小姐说过吧?这关乎到整个商会。所以待到鬼潮解封后,大小姐是会想办法安排人进入运河工程中的。” 王天马拍着胸脯道:“这哪要姑爷说?大小姐安排,我们去做便是了。 我王家也是商会的老人了,上下五代,都是在这儿的。 商会好,我们好。 去干大小姐和姑爷交代的活儿,不应该的么?” 不知不觉中,他把“姑爷”也加了进去... 宋成想了想道:“去运河工程,必然耽误修炼。作为补偿,我会完全传授我所掌握的劲法。 一来不会落下修炼进度,二来变强了也能更好行事。 拜师就算了吧,我比三位都年幼,担不得这名。” 三人本来还稍有忐忑,这一听,好家伙,等于白给啊,姑爷这人,要得。 “姑爷。”高林出列,道,“运河之事,纵有万难,我也愿去。且纵然不拜师,今后我也以弟子礼对姑爷。” 王家兄弟忙表态。 “我也是。” “我也一样。” 在宋成眼中,三人的好感度分别从75,80,75都跳到了85。 而在他点头后,这85又都成了90。 “那待我与大小姐商量后,你们抽出时间来学吧。”宋成道了声。 三人感激无比,纷纷作揖离去。 宋成看着他们的素白线条背影,又看了看天空。 这个世界,什么最重要? 人。 只有有了人,才能对抗鬼潮,使得恶鬼无法入侵。 想要聚人。 名声乃是第一步。 而栽培已有之人也很重要。 但或许,他那“藏六露四”中的“藏”字藏的实力少了点。 ‘得抓紧悟出《玄武真形》的战法,同时也得想办法再多看几门劲法,看看能不能让我的《玄武真形》更完善。’ ‘功法对别人来说,珍贵无比。可对我来说,只是搭建完美功法的一块砖。’ ‘纵我舍得,也只是舍了几块砖。而我得到的则会更多。’ ‘水鸟武馆的和《绝劲》、《拂柳劲》重叠了,于我无用,但城南还有其他武馆,我可以去试试挖掘一下。’ 55.远瞻 皓月当空。 昼时,那烈阳投落的丝丝白色线条变淡,淡到恍如一缕缕被水调淡的墨汁在天穹流淌。 宋瞎子看了眼天空,便入了大小姐的房。 自打有了三个女人后,宋成基本是每月逢单与童娘子一起,逢双则去寻安大小姐和英儿,至于到底是安大小姐还是英儿,则是听从大小姐安排。 至于,三女或两女是否联手战他,则不由他说了算,且也还未有过。 来大小姐这儿,若大小姐太累,那便英儿顶上,否则都是大小姐亲力亲为。 今夜便如此。 屋里,大小姐娇美无比。 宋成靠近。 须臾... 人缠。 褥翻。 那冷艳宛如霜雪冰雕般的胴体,好似精致的艺术品,又糅杂了凡俗的欲念,令人心动。 童娘子虽虎,可不喜新鲜,总爱同样的攻击方式。 大小姐虽然冰冷,却能想出许多花样。 许久,大战缓缓落幕。 徒留疲惫之人仰面朝天,看着红烛昏灯里那宛如波浪缱绻的白纱穹顶。 “你舒服了吗?小宋?” 黑暗里,有安晨鱼冷冷的声音。 宋成道:“安姐,你呢?” 大小姐未曾回话,只是少年胳膊感到轻轻点动,那是大小姐点在他臂处的下巴。 这是在点头。 小小的动静,让少年心底感到了一种开心。 人间烟火,两相欢喜,莫过于此。 这更让少年确定,他长生求的是生活的点滴。既问心灵,也求食色,但绝不是虚无缥缈、听都没听过的大道。 与童娘子一起,两人会聊衣食住行,家长里短,有时候还会打情骂俏。 而和安大小姐,宋成觉得完全可以聊一聊未来和计划。 因为大小姐看得远,胸有沟壑,心有沧海。 和她,打情骂俏是从没的,她会冰冷地和你讲道理。 或许她也不确定她这样的女人到底有没有女人味,所以才会在每次结束后,问一声“你舒服了吗”。 比起不确定的感情,她更相信白纸黑字,以及对方亲口说出来。 所以,宋成又补了句:“我也是,很舒服。” “舒服就好。” 安大小姐淡淡回应了句,然后稍稍深吸了口气。 这是她要转场的小细节,宋成已经熟知了。 果然,安晨鱼旋即没头没尾地道了句:“小宋,那事,你想通了?” 宋成居然接上了:“还是安姐说的对,运河的事,就该未雨绸缪。若云娥没有被吞噬,那最后一步做不做再说。” 安大小姐点头道:“王家兄弟对我安家忠心耿耿,高林也是家室都定在了我安家的,他们都没问题。现在你肯教他们功夫,帮他们变强,这就再好不过了。” 宋成道:“《绝劲》...” 安大小姐道:“我的就是你的,你处置便是。 至于什么安家家传,这四个字到我这边已经不必在乎了。 我安晨鱼要的不是去保密一本小小的什么绝学,我想要把整个安家的地位都变一变。” 她枕着少年胳膊,继续道,“这次鬼潮的规模和持续时间,都前所未有,小宋,我觉得天要变了。 居安思危,人心思变,变,就会有动乱。” 宋成道:“人,尤其是女人,还有粮食。这两者会变得无比重要。” 安晨鱼道:“野兽和魔兽也算人气的,我翻阅过一些古籍,也请教过一些先生。得到的结论是,历代都曾有抱团的野兽,还有抱团的人在鬼潮中活下来的记录。” 宋成道:“那么,驯兽会比种田更适合这个时代。田没办法跑,但野兽、魔兽可以。” 安大小姐道:“我安家是主做粮食的,靠着各地的仓库囤积,继而倒卖。 但我最近在想,或许...我安家需要转型了。 牧场,马场,然后转道南方。” 她沉吟了下,继续道:“我向来喜欢考虑最坏的情况。若是这次鬼潮的规模不止州级,还蔓延到了北方的话。那...许是彻底的乱世就要降临了。” 旋即,她一字一顿地吐出四个字:“北蛮南下。” 说完,她想了想,继续道:“所以,等这次鬼潮过去,我打算以田产、粮食、仓库换买马匹,牛羊,乃至驯服的魔兽,继而南下。 同时,我会想办法把王家兄弟,高林塞入运河工程里,捐些监工之类的活。 可还是会遇到不少问题。 一,是家族内的。 我阿爹是花花大少,和我兄长一样,两人家业都不想管,都是败家的纨绔。 我爹还好,只会花些钱,他知道我管用,就想把家业给我,赚钱给他花。 但我兄长,呵,他为了把家业盘过去供他花销,竟然连勾结盗匪的事都做得出来。 二,是买卖。 卖掉安家产业,换成牛马等。 这次购买,我心底已经有了好几家人选,我打算收购了他们的产业,然后再重组成我安家产业,继而一路南下。 南下的地方,我早就让人去发展了,当地关系应该都有打点。 可时间匆忙,且打点的深度未必足够。 这些都是问题。” 安大小姐躺在男人怀里,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与这位盟友信息共享,再或是借着倾诉再度整理一下思绪,以查漏补缺... 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要求宋成去做什么。 因为在婚前两人摊牌时,宋成的义务已经被定好了:保护她,坐镇如意商会,帮她避免出嫁的麻烦。 当然,第三项早就已经不算数了。 安大小姐碎碎念地说叨着自己的安排,自问自答地说着。 宋成也就默默听着,时而双眼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过了会儿,安大小姐忽地不说了。 宋成一看,怀里那素白线条、柔软触感、清香胴体所构成的美人儿居然睡着了。 他略一失笑,拉了拉被褥,将两人包紧,脑海中则已经开始盘算南城区有哪家武馆可能给他提供作为补充的功法了。 ... ... 次日,早。 早膳前。 童嘉,英儿两女练刀。 早膳后,偏中午一点,两女又一起外出,去城中的伤员集中地去了。 而王家兄弟,高林则是如约而来。 这三人都是将《拂柳劲》修至大成的高手。宋成教起来也方便,拂柳之舒劲,前接白蛇之扑,后续苍鹰之绝。 在足足教导了一个时辰后,本还存了点忐忑、不知宋成会不会教真东西的三人心中大喜,感激无比,一个个儿虽未拜师,但却行着弟子礼,恭敬离去。 三人好感度也从90变成了95。 而这个层次,以宋成经验,基本上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稳固的地步了。 做完这个,宋成则是叫来了玲儿。 他会说话,但认得的字并不多。 而童娘子虽比他好不少,能认得字,但不少字却写不出来。 英儿,与童娘子差不多。 这后院儿里,“能看能写”的除了大小姐,也就玲儿了。 玲儿对他好感度已经从95默默地变成了99了,想来是他的强大让缺乏安全感的玲儿倍加忠诚。 “帮我写本功法,我念,你写。”宋成道。 玲儿乖巧地应了声,然后研墨,提笔。 宋成微微靠着椅背,道:“功法名,《玄龟劲》。” 玲儿:??? 宋成道:“写。” 玲儿愕然道:“姑爷,你...你会第四种劲?” 宋成道:“谈不上会,略懂。” 玲儿点点头,埋首。 宋成说,她就写。 时光,在点滴里过去。 转眼便过了两个时辰。 玲儿挥了挥酸痛的手腕,停下动作。 宋成再与她几经校对,确认《玄龟劲》里那由他悄悄安放的一个坑挺隐蔽后,便捻了捻页数。 五页。 字写得少,且没配图,自然页数也少。 《玄龟劲》就是硬劲,是“由内而外,鼓胀于体表,和罡气功能有些重叠的劲”,说俗点儿,宋成已经给自己叠了“两层甲”。 气一层。 劲一层。 而又因为这玄龟劲是他自创的,想埋个隐蔽的坑,虽然不易,但还是可行的。 “谢了,玲儿。” 说罢,宋成取好着《玄龟劲》便持着细刀,往城南而去。 玲儿喊道:“姑爷,我发誓我不会说的。” 宋成回头笑笑,点了点头。 ... ... 傍晚,城南。 夕阳如血。 少年来到一家名叫飞环武馆的门前,叩响门扉。 武馆本来还喧闹着,但在门扉打开,看到来人后,一个个儿都安静下来。 “宋先生。”一名武馆弟子急忙走出,并未因为来人年轻而轻视,反倒是恭敬道,“您是来找我们师父的吗?” 宋成温和着点点头,道:“陈师傅在吗?” “在的在的,我这就去叫他。”那弟子急忙跑开。 这就是名声的好处。 若宋成是籍籍无名之辈,开口想见武馆馆主,必定没人理他。然后,他要么憋屈地退去,要么一路打进去,先把飞环武馆得罪个精光,然后再把城南武馆圈子得罪精光,继而再一路往上杀... 这事儿,宋成干不来。 须臾,一名老者走出,目光复杂地看着那秀气的瞎子少年。 对于赵老爷子都喊老弟的存在,他早就很熟悉了。 宋成礼貌地行了一礼,道:“陈师傅,可有地方一谈?” 老者笑道:“宋先生大驾光临,便随老朽来吧。你的事我们城南都听说了,你是我们城南武馆的朋友。” 旋即,两人入了一间密闭之室。 待到离开时,宋成怀中的《玄龟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飞轮劲》抄本。 ... ... 附:前文有个小BUG,那就是主角认得许多字(看《拂柳劲》、《绝劲》、《草海惊蛇形》那边)。该BUG已修复,变成了在玲儿和童娘子辅助下阅读。 56.鬼潮散了 夜晚,碳炉显红,温暖着这入夜的春寒。 童娘子趴到窗前看了眼外面,然后探头对着碳炉边的少年道:“没下雨,今夜又不用出去了,看来鬼潮已经快结束了。” 宋成从怀里掏出那手抄的《飞轮劲》,道:“娘子,读给我听。” 童娘子点点头,坐到他身侧,双腿紧并,捧着册子,看了一眼,愕然道:“又一门劲法,你...” 宋成淡淡道:“多多益善。” 童娘子“呸”了声,娇嗔道:“美得你!睡了安姐,说话就像安姐了吗?” 宋成笑道:“念吧。” 童娘子“哼”了声,抱胸,点脚脚,然后小心看向身侧少年,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察觉到自己的小动作。 宋成道:“真的是越多越好,别生气了。” 虽然不懂娘子为什么生气,但女人生气不很正常么? 童娘子想了想,挑明道:“你不能偏心只疼安姐,懂吗?” 宋成道:“明白,今晚一定把娘子伺候舒服。” 童娘子吃吃笑道:“呸,美得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完,童嘉就着灯火一字一顿地读了起来。 这些日子,她可忙了,白天除了练刀,行医,还会去读书认字。 像昨晚,宋成没睡在这儿时,她就会捧着书一字一字地去读,去写,去学,以求再为自家男人念书时不至于有认不得的字。 然而,《飞轮劲》中还有些生僻字,童娘子认不得。 幸好有些字无伤大雅,有些字则能通过前后文推断,故而在好一番折腾后,《飞轮劲》三字还是出现在了宋成面板上。 而果然不出宋成意料。 《飞轮劲》后并未出现“与现有功法冲突”几个字。 这说明,这劲是能被他融合的。 为此,他特意想过,也观察过。 劲道若能融合,必定是功能不重叠,风格不迥异的,像“白蛇,拂柳,绝”这三劲是存在先后发力顺序的,所以才能交缠在一起。 而飞轮劲,恰好是一种借助身体拧转而产生的螺旋劲,这劲大多乃是由躯体而发,故而和玄龟劲应该是可以接起来的。 现在看来,果是契合。 宋成扫了一眼面板: 【加点:34点】 【功法】 玄武真形(4形)(黄级乙品)(圆满))(+) 飞轮劲(黄级丙品)(未入门(0/4)) “睡觉。” “哈,这么快?” “嗯。” 窸窸窣窣的抽带宽衣声响起,伴随着童娘子模糊呢喃的声音,待到塌上一陷,又是一阵儿嘈杂... “等一下。”黑暗里传来声音。 嘈杂平息。 轻舒藕臂拉下白帐,一会儿那镀染着霞光的螓首又探出,吹灭了灯草。 “快。”童娘子又催促道。 ... ... 五日后。 夜里,春雨落下。 县城四方城门再度紧张起来,城上值守人数加倍。 往日需要大小姐出面镇场子的东城门,今日并未出现安大小姐,只因宋瞎子一个人撑着伞、拄着刀杖,从街道的尽头,踩踏着雨水的路来到了东城门外。 流动摊铺常用的漆黑大伞笔直插在城门外。 伞下,一桌,一椅。 随着少年坐下,天地间那仓促的雨好似都缓了缓。 原本紧张担心的驻守县勇、护卫忽地都舒了口气,心中安定下来。 少年将刀杖倚在桌上,对赶来倒茶的护卫道了声“辛苦了”,然后接过茶润了润口,继而身形微微后仰,安安稳稳地坐在城门后,正对着大门。 雨落,黑灯瞎火,只有火盆,灯笼的些微照明。 但少年的身形却很清晰。 大小姐没来,是因为宋成疼她,也因为她来了没必要。 只不过,安大小姐也没闲着。 她和宋成商量了点事,如今正在执行。 此时,如意商会府邸依然在忙碌着,一担担抹了椒盐,填了肥熬肉馅儿的蒸饼被整齐地排好,放入箩筐,再遮上防水油布。 商会家丁挑着箩筐,有往城东送夜宵的,还有的竟是往着城南去了。 城南武馆虽然整体武力值高,但若要比钱肯定远比不上如意商会。 这些蒸饼可以让雨夜值守的人饱餐一顿了。 ... 城东的蒸饼很快送到。 城南的,一会儿也到了。 值守武馆弟子看到有人从城内过来,远远着警惕喊道:“干什么的?” 那些家丁护卫按着大小姐吩咐地,回道:“如意商会的。” “如意商会?” 武馆弟子一愣,但旋即就想到了那位宋瞎子。 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安晨鱼,也不是任何人,而是宋成。 那护卫喊道:“今夜大雨,我家姑爷亲自去城东值守了。走之前,我家小姐说要做些蒸饼送去,姑爷说他和城南的赵老爷子,陈师傅都熟稔的很,就让顺带给城南的兄弟们也做一份。我们这便送来了!” 武馆弟子愕然了下,旋即几人跑上前,热情道:“宋先生这是做什么呀。” 弟子们边说边把如意商会的弟子,护卫往武侯铺里迎,然后招呼人将蒸饼一一分发出去。 不一会儿功夫,今日坐镇高手中的陈师傅跑来了。 陈师傅正是飞轮武馆的那位,他取了个蒸饼,边吃边赞道:“好吃好吃!难得宋兄弟还想着我们啊,好好好!” 送蒸饼的家丁站在旁边,笑着。 护卫正是丁魁。 丁魁笑道:“姑爷说和各位一见如故。” 陈师傅哈哈笑道:“宋兄弟少年天才,纵有天妒而渺了双眼,但却不退反进,雄才广思,心胸宽广,实为我们这些老家伙所敬佩啊。” 旁边又一位高大板寸头的中年武者道:“小子,你回去和你们家姑爷说说,什么时候空了,也来我巨斧武馆坐坐,这不能偏心嘛。” 另一边再有個武者瓮声道:“我大熊武馆也是欢迎的。” 这些武馆馆主见水鸟,飞轮两个武馆得了大好处,自然也期待宋成能登门也和他们进行一番“武学交流”,此时竟是连“偏心”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丁魁虽然知道姑爷厉害,但亲自看到城南这些“大佬”的热情,还是小小的震撼了一把,旋即一一点头,连连道:“会的,会的。” ... ... 一夜过去,鬼潮像是消失了,城外并未出现。 半夜时,雨停了。 宋成感到双瞳又阴冷了几分,好像两块不化的深渊玄冰被硬生生塞在他眼窝子里,只能用周边血气去温暖。 他坐在大黑伞下,一直坐到头顶灰色的天穹裂破,渗下天光,这才起身,转身。 背后的风里飘来一些城头的声音,守城县勇,护卫似乎在说着诸如“今日能看的更远了”、“灰雾好像快散了”之类的话。 他身形稍顿,又继续迈步,拄着刀杖回到如意商会,继而用热水洗了把脸,换了衣裳,上榻休息。 傍晚醒来,去外吃了顿饭,却见丁魁跑来跟娘们似的,兴奋地诉说着昨晚在城南受到的待遇。 “姑爷,姑爷,好爽啊。 我老丁从没被那些馆主们这么对待过。 一个个抢着和我说话,好像碧柳院里那争着待我宠幸的娘子。” 说罢,他又觉不妥,“呸呸呸”了两声,道:“不妥不妥,不能这么说。但姑爷,城南那些馆主都邀您去喝茶了。 巨斧武馆那位许师傅,五大三粗,莽汉一个,全身都是肌肉块儿,满脸煞气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昨儿竟然说让伱别偏心,得去他们武馆转转。” 宋成笑了笑,道:“老丁,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跟着姑爷和小姐干,有劲。”丁魁捏了捏拳头,又匆匆离开了,他忽地想到姑爷今年二月时似乎还和他打的有来有往,可一转眼的功夫,姑爷已经成了姑爷,已经名动上河县,而且还似乎和个个儿都处的很好。 丁魁敬佩万分。 宋成低头,默默吃着晚膳。 遮眼黑布被穿门过窗的晚风刮过,吹的扬起。 但那双眼睛却深藏其中。 今日他醒来,曾取下黑布,看过铜镜。 他的视力已经很差了,距离重新变回瞎子,好似就一步之遥,而那双瞳孔中的瞳仁则在飞快缩小,小到成了一粒豆子大小,恐怖无比。 这鬼眼是与云娥联通的。 若是彻底消失,是不是意味着云娥也被融合了? ‘希望云娥能撑过去吧。’ 宋成正想着,忽地门外有一个护卫一个家丁快速跑来。 护卫兴奋地喊着:“鬼潮散了!鬼潮散了!!” 他边跑边喊,整个商会都跟着要沸腾起来。 家丁后至一步,却是来到了宋成面前,恭敬道:“姑爷,城南水鸟武馆的赵老爷子突然登门拜访了,也不说来做什么,只说要见您。” 宋成抹了抹嘴,起身道:“带我去。” 57.反了 会客厅,正有丫鬟在招待着前来赵老爷子,以及老爷子身后的两名弟子。 那俩弟子一男一女,看样子都和宋成差不多大。 宋成走到时,赵老爷子起身,拱手道:“老弟,突然登门,冒昧啊!” 宋成笑道:“您老能来,这是蓬荜生辉啊。” 说着,他温和地看向正招待的丫鬟道:“会长若在,让她也来吧。” 丫鬟应了声,转身离去。 赵老爷子也道:“小华,小君,你们也去外面站站,我和宋老弟有些事要聊。” 两名年轻武者看着“宋老弟”,有些无语,却还是一行礼,到了门外。 屋内,很快安静下来。 赵老爷子“嗖”一下靠过来,目光锐利地看着宋成道:“这次鬼潮持续了足足四十天...宋老弟怎么看?” 宋成道:“要出大事。” 赵老爷子直接道:“好!宋老弟是明白人,那我也就直接问了,你...还有那位安会长打算怎么办?” 宋成笑道:“老哥要联手吗?” 赵老爷子眯眼,半晌道:“正有此意。” 谁都不傻,鬼潮封城时那顶多就是防着鬼,可鬼潮一退,却要防人祸了。 这次鬼潮持续时间之长,已胜过上次历史记录的十余倍,其规模之大也可想而知。 而上次鬼潮乃是在数十年前,那一次不过持续了三天,北蛮就南下了,然后好一番厮杀... 这次持续四十天,会如何,没人能想象。 再加上半年本该照料的冬麦全毁了,而谷雨时节也未来得及种植春稻,那就更完蛋了。 存粮吃了一年,现在还要吃第二年吗? 宋成道:“那你们舍得走吗?” 赵老爷子知道他的意思,北蛮若南下,六镇首当其冲,而其余波足以摧毁周边县城,汉平府首当其冲... 要避开锋芒,那自然需要逃。 而上河县城南的武馆大多是扎根在这儿的,要走,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赵老爷子气冲冲道:“要走的走,不走的就让他自己留下!” 说罢,他抬眼看向宋成道:“宋老弟,我们这些老东西也活不了太久,最想的就是子孙后辈的安稳,就是传承的安稳。 但乱世里,这些东西难守啊。 我们也认不得多少高人,可宋老弟你,我们都是瞧的上眼的,是都服气的,也都觉得你...必定是一号人物。 所以,鬼潮一解,我就来这里,是想问问你和安会长有什么计划,我们可以跟着一起。” 宋成道:“老爷子,伱们几家武馆同意?” 赵老爷子道:“城南九家武馆,馆主入了劲的五家,没入劲的四家。同意走的有四家入劲,三家不入的,合计七家。” 宋成想了想,道:“是有计划,但现在还走不了。” 赵老爷子点头道:“我懂的,保甲制度是那群人订的规矩,就是怕你乱跑。 我们这么一大批势力迁移了,他们肯定是要派人处理的。 白驼庄,珠山观,山河武馆...” 老爷子念叨着这三个名字,显然他也知道这片大地真正的权力架构。 宋成道:“老爷子信我的话,可以再等等。” 老爷子沉声道:“你我歃血为盟,共进退,否则不得好死。” 话音才落,门外忽地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我来吧。” 赵老爷子抬头,却见个一座冰雕般晶莹的女子从外踱入。 安晨鱼坐到宋成身侧,一同侧身看向赵老爷子道:“可以,我与老爷子歃血为盟。” 赵老爷子一想道:“也行...” 旋即又挠了挠脑门,道:“安会长,你和宋老弟到底谁管事?” 他的意思是问谁上谁下。 安晨鱼还没说话,宋成直接笑道:“她管。” 大小姐愣了下。 赵老爷子也愣了,旋即起身对大小姐抱了抱拳道:“伉俪情深,老头子我佩服。” 安晨鱼道:“今日雨过天晴,园中百花开了,正好歃血为盟,可好?” 赵老爷子道:“明日吧,明日我把其余六位武馆馆长一起叫来。 届时,我们九人一起歃血为盟,共进退,违者不得好死。 再之后,我们七家便算是追随大小姐你了... 而之前,大小姐还是和我这老头子多聊两句,说道说道你们的计划吧。” 安晨鱼笑道:“好。” 说罢,她拍拍手,玲儿从外走来,将一些舆图资料之类的全捧了进来。 赵老爷子一看,愣了下,联想到这几日宋成的连续到来,以及昨日那送的肥熬肉蒸饼,忽地明悟道:“好好好,这是袖手垂钓,等着鱼儿上钩呢?” 安晨鱼笑道:“哪有,只是乱世到了,大家抱团取暖罢了。” 赵老爷子抚须,摆手,哈哈笑道道:“老头子不是那意思,只是感慨。你这女娃子智虑深广,而宋老弟惊才绝艳。跟着你们,老头子真算是彻底放心了。” ... ... 深夜。 三更天。 整个如意商会还在忙碌,安晨鱼疯了一般,冰冷地发号着复杂无比的施令,进行着各种安排。 宋成粗略听了听,就觉脑子涨。 有捐运河监工的事,有出手安家家产的事,有收购牛羊魔兽的事,有家族内部的矛盾处理、提前安排,还有搬动新地点处官员势力的打点,有远方情报信息的盘查,有银票首饰等兑换现银等等等等...... 超多。 今夜是他和安大小姐睡。 但安大小姐一副今晚根本睡不了的样子。 于是,他就独自在院子里,拄刀,恍如在冥想沉思,时而出刀挥刀,无一刀不迅似惊雷,诡如毒蛟。 黑暗里,他扯下黑布,随着鬼潮的退去,那缩小如豆的瞳孔又些微膨胀,又趋向稳定,视线变成了大概六七百度的近视眼,但还行。 四更天... 安晨鱼终于忙好了,她拖着疲惫无比的身子回到内院,心情忐忑,因为她做了许多安排,可每一個安排都充满了不确定。 但这许多忙乱在看到院子里少年时,便安定了许多。 冷艳的脸颊露出浅笑,唇儿轻开,调笑道:“小宋,我忙你也忙?” 宋成道:“你要处理那么多事,我也得做点事才行。” 少年直起身,走了两步,忽地用随意的语气道:“安姐,我有一刀,你看吗?” 安晨鱼道:“又有精进啦?厉害。” 说罢,她抱胸靠在满月拱门一侧,笑道:“看。” 宋成也笑了笑。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对安晨鱼是什么样的人越来越理解。如说这乱世里,童娘子是需要他保护的,那么...安晨鱼就是会和他并肩作战的。 因为安晨鱼做的那许多事,他真的做不来。 唔... 也不是做不来。 而是真要去做的话,得把所有精力都投入进去,整天都得想这些,整天都得去思考复杂无比的人际关系。 对于这个,他心里是抗拒的。 如此,安晨鱼就弥补了这个空缺,补足了他缺陷的版块。 同样,他也填充了安晨鱼的短处。 所以此时此刻,他决定对自家女人稍稍交个底,让她知道自己手里究竟捏着怎样的底牌,以免在关键时刻做出错误的决定。 少年心意已定,往前迈出一步,遮眼黑布于四更的夜风飒飒作响,那右手轻轻一抚,便似黏住了长刀,四形圆满而生的雄浑罡气百川归海,随手及刀。 压抑的嗡鸣,在刀鞘响着,仿是雷霆被装在袋中。 少年周身陡然扩了一圈儿,他体表寸许覆上了一层氤氲狂动的无形气体,连带黑发都无风狂舞。 哧... 出鞘的一刀,往虚空斩出,在安晨鱼眼中,这一刀化作了一条从滚滚乌云深处飞扑而出的金色蛟龙。 整个庭院的空气如被他这一刀带动,卷起了狂风,吹动万千树叶花草皆朝一向。 安晨鱼发髻的钗子也随之而落,水墨黑发随风而舞。 她一时看的痴了。 不过刹那... 少年缓缓回刀。 万物始落定。 安晨鱼仰望着被这一道旋风卷上天穹的绿叶,许久才低首,遥遥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强大少年。 她红唇轻抿,露出一抹安心的笑。 她自己武功不高,但却识货。 商人,岂非一定要眼光好? “噗嗤。” 安大小姐笑了起来,她第一次笑这么大声。 宋成也笑了。 两人相伴,走到屋里。 安大小姐捏起拳头轻轻锤了他一下,道:“不早说!” 宋成笑笑。 安晨鱼想了想,忽地凑近道:“今天赵老爷子问谁管事,你说是我,是不是有怨言?” “什么怨言?”宋成道。 安晨鱼妙目翻动,显出一丝极其稀罕的小女孩模样:“你想在上面,也不是不可以。” 空气安静... 旋即,燃烧。 ... ... 次日,城南七家武馆馆主来到如意商会,与宋成,安晨鱼一同,歃血为盟,以求乱世共进退。 实则...这是给如意商会送来了七家武馆的力量。 ... ... 又过数日。 一匹快马却是带着书信飞驰入了汉平府,来到了安家。 信使匆匆将信递上到了“那正在想着给小姐招哪个赘婿的大夫人”手里。 大夫人乃是大公子的亲娘,至于安晨鱼的亲娘却是去的早了。 此时,大夫人接过信,本来还慢慢悠悠,可一看那信是上河县来的,立刻眼中闪过精芒,撕开信封,抽出信纸,看了看。 她越看,脸色越青。 待看到最后一字,直接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眉眼生怒,面目狰狞,吼出一声:“不告而娶!真是反了!!” 58.蛟山 四月末,鸟雀啾啾而鸣,瞎子少年一袭玄袍坐在院中。 不见世间浮华,反倒心中宁静。 越是大乱逼近,就越是要心中太平。 他扫了眼面板: 【加点:146点】 【境界:黄级乙品】 【功法】 玄武真形(4形)(黄级乙品)(圆满))(+) 飞轮劲(黄级丙品)(未入门(2/4)) 劈劲(黄级丙品)(未入门(1/4)) 蛮熊劲(黄级丙品)(未入门(0/4))(与现有功法冲突) ... 其中,“劈劲”是巨斧武馆“交流”获得的,居然契合;“蛮熊劲”则是大熊武馆“交流”获得的,这个就没那么好运了。 获得之后,他自己就尝试着修炼了起来。 他修炼的速度很快,已经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方式在修行了。 一个形境大圆满再去修劲境的功法,不该是极快么? 事实也是如此,宋成感觉修炼的很顺。 可足足八天下来,他《飞轮劲》才往前跨了2点,劈劲则是花了四天,往前跨了1点。 此时,他的选择有两个:一是推演《玄武真形》的战法;二是修行《飞轮劲》或是《劈劲》。 ‘80点,推演《玄武真形》,直到成功。’ 少年做出了决断。 瞬间,玄妙的感觉涌上。 形意合一,罡气自生,在时间碎片里,他以《化蛟》为基础,日夜操练,却犹然不足。 于是他踏上了角斗场,化身成一個角斗士,然后与一个个面目模糊的人交手。 在不停的交手中,凝练顺应形意的杀招。 终于,在一次生死搏杀中,他险胜,却也悟出了一式脱胎于《化蛟》的招式:无影。 角斗场上交锋,瞬息万变,你不仅需要力量大,还需要足够快,才能争到那一线生机。 “化蛟”犹然有形,“无影”却是蛟龙无形。 一刀斩出,速度快极。 慢慢的,他成为了角斗场的常胜者。 一式无影,让观众在呐喊时会偶尔喊出“刀王,无影刀王”之类的兴奋声音。 但他知道还不够。 他的功法还能孕育出更强的力量。 他并未追求到对应着功法的招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追寻着那更精妙的刀技,却发现怎么也无法突破“无影”的范畴。 他的体能开始衰弱,他鬓角开始生出白发,而观众席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亦开始厌倦他这个怎么还未离开角斗场的人。 终于有一天,他迎来了一个强壮无比的刀客。 这个刀客远胜于普通选手。 也许,是观众看腻了他,所以寻了位高手来了断他吧? 他并不畏惧,如往常挥刀应战。 可是,他已经老了,疲了。 他的“无影”速度不再那么快,但对手却凶残无比,疯狂的打击压迫的他毫无还手之力。 他只能勉强对抗,“无影之刀”不再用来杀人,而用来苦苦支撑。 这时候,他忽地明悟了一件事:或许...他那空着的左手可以配上一面盾。如果有一面盾,那么刀盾合击,一攻一守,岂不好? 也许,这就是他年轻时候追寻的那能发挥他力量的可怕招式。 一念,好似过去许多年。 少年再度睁眼。 面板已经产生变化: 【技能】 玄武二式(黄级乙品)(刀盾)(小成(4/32)) 推演是在第十四次成功的,剩下的点数就都加到了《玄武二式》之上。 宋成看着小成的《玄武二式》,他知道这所谓的“小成”其实是他所掌握的第一式——无影。 而对于第二式,他才刚刚有了一点苗头。 ... 少年扫了眼数据:90~149,上限提高了8点。 他略作思索,继续加点。 ‘29点,参悟《玄武二式》。’ 点数投下,《玄武二式》的进度瞬间变成了“大成(1/64)”。 玄妙感觉再度浮现。 那“时间碎片”中,他已再度变成了少年,但这一次,他的左臂多了一面半人高的大盾。 他决定以刀盾去战场磨炼技艺。 战场上,刀兵无眼,他宛如被淹没在惊涛骇浪中,每日都在其中挣扎,也在磨炼... 一次大战后,他终于明悟出了一式——“蛟山”。 盾为山,藏人。 可这座山却又充满了杀机,随时可能夺走入山之人的性命,宛如一座藏着噬人蛟龙的山,故曰“蛟山”。 这是攻防一体的招式,是坚固之盾,配合无影之刀而形成的杀伐招式。 但是,他只是明悟,却还不够熟练。 同时,他又觉得这座山只是初具规模,却还不够坚硬。 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修炼此招。 ... 少年睁眼,再看,数据竟然没变。 为什么? 没拿盾么? 他皱了皱眉,起身出门,去到不少护卫乃至是孩子正在练武的修炼场,在兵器架上扫了眼,没“看”到“盾”,于是又匆匆跑开了。 护卫有刚想向姑爷打招呼的,却看姑爷突然跑了,也是纳闷,旁边有人道“姑爷许是练武成狂”,又有人道“姑爷这么强,不痴狂,怎么行,我们都得向姑爷学习”,旁边再有人嘲笑道“你若有姑爷十分之一的资质,那才能向姑爷学习了”... 今日带着演练的精锐护卫高林咳嗽了声,呵斥了声:“专心点。” 众人顿时不言。 但,高林也很好奇。 姑爷在找什么? ... 最终,宋成在玲儿的带领下入了库房,取了一面可遮小半身体的精铁圆盾。 当他握住圆盾的那一刻,他的数据猛然一跳,从“90~149”变成了“93~164”。 这不仅上限变了,就连下限都变了。 是因为盾的战力是3么? 这是鼓励多拿兵器么? 不... 武器你不是拿起来就行,而是得用起来,得两种武器浑然一体才行。 想到这里,少年拉了拉圆盾的皮带,将之背在了背上。 玲儿愕然地看着他。 ‘姑爷,你...用盾?’ 宋成道:“试试。” 玲儿无语。 盾这东西,哪个正经江湖人用啦,顶多就是军队首排扛骑兵的重步兵会配备一面盾。 宋成没再解释,而是背着盾、拄着刀。 形象什么的,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如此的他才是最强体。 九天前,他才向安姐展示了自己的力量。 可一转眼的功夫,他已又比那时候强大了。 他永远没有底。 他永远会快速地把昨天的自己甩在身后。 九天前,他的巅峰,如今已不再是... 因为,他已经爬的更高。 这就是“借助势力”且处于“安稳环境”的好处。 ... ... 当晚,三女看到宋成的新造型,纷纷莞尔。 童娘子笑的最疯,捧腹大笑,毫不给面子的笑着“背什么盾牌啦”;英儿在忍笑,安大小姐也是抬手掩唇。 不过,安晨鱼在确定了自家男人确实需要一面盾牌后,她二话没说,派了护卫,带了黄金,疾驰府城,去寻铸兵大师“水莫大师”以上好材料铸造一面“机关盾”。 盾这东西,太不方便。但“机关盾”就如一个球,若要用时,提前按动机关,那球就会飞快伸展,化作一个大盾。 东西好用,但烧钱,凡是加了“机关”二字的都不便宜。 可寻常人连这种“机关兵器”都不知道。 这就是见多识广的好处。 有钱了,你知道花哪儿,花给谁,而不是把家中的“铁锄头换成金锄头”。 ... ... 而在安大小姐派遣的护卫往府城去的时候,府城也有一支六人组成骑兵正往上河县飞快而来。 为首两人,是个老者与青年。 老者相貌威武,面有风霜,背负长刀。 青年却是骂骂咧咧,口中嚷道:“屁股都颠的疼。” 嚷了几句,又道:“王大先生,你说我那妹子怎么那么不检点?才多久没见,就随便找了个野男人,还找了个瞎子?啧啧啧,这是有多饥不择食?” 老者提醒道:“那瞎子是劲境巅峰。” 青年呵呵冷笑,道:“巅峰也是差别的,他再如何,还能比得上大先生伱?” 老者自矜的一笑。 承蒙主家信任,传授《绝劲》。 如今他已将《绝劲》修至圆满,并与《拂柳劲》融合,形成了双劲拧旋的一刀。 同是劲境巅峰,他已不是普通巅峰能比。 这老者正是安家的王大先生,而青年则是安晨鱼的大兄——安长盛。 府中,老爷子在听说“安晨鱼擅自招婿”后,极度生气,于是决定给这早死了娘的野丫头一点教训。 安家乃是有头有脸的家族,长幼尊卑,自得分个清楚,岂能如此不懂规矩? 于是,“安家第一高手”王大先生被派出,陪着安长盛一起去上河县。 此去,夺印,然后押运安晨鱼立刻返回府城安家,受家法处置! ... ... 附:更新时间还是固定一下,之后都统一是下午5点更新(和之前两本书一样)。 2更放在一起。 这样也能方便追更的书友。 59.俯瞰 转瞬,又是四天过去。 安大小姐“忙疯了”,童娘子“几处奔波”,而宋成的日子也不清闲。 除却教导童娘子,英儿,王家兄弟,高林,与城南而来的武馆馆主交流武学外,他还有自己的事。 每当清闲下来,他就会叫玲儿过来,教他认字。 当笔在纸上拖出轨迹时,他心眼里便会显出黑色的墨痕。 学字之外,他还会尝试“幽塔观想法”。 此前,他曾担心鬼潮散去后,他会无法施展“黑天”,但事实证明这是他想多了。 一证永证,并不会褪去。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当他的神魂走过幽暗的八层,在抵达九层一跃而出后,居然能够遨游在白日光焰的海洋中。 从前只能夜游,如今...亦可日游。 能够日游的宋成便常在修炼疲惫后,盘膝在院子的茶寮中,神魂出窍,日游周边,在高空巡视,一边熟悉着日游,一边观察着县城。 但凡有什么秘密的事儿,他就靠过去听一听。 但凡看到有什么高手出入城,他也会去看一眼实力如何,对他有没有好感度。 在玲儿眼里,姑爷喜打盹。 一袭玄袍,往茶寮里一坐便是许久。 而今天,宋成神魂出窍,巡游到南方时,却看到南城门处有六匹快马正在入城,他扫了一眼,神魂飞快返回,然后睁开眼,看看日头,再扫了一眼自己状态。 【加点:2点】 【技能】 玄武二式(黄级乙品)(刀盾)(式一无影,式二蛟山)(圆满) 而他的战力也从之前的“93~164”一跃变成了“93~186”。 要知道,此时他无敌于上河县,靠的根本不是这些力量,而是“劲境巅峰”的力量,是区区的“51~102”的力量。 纵然如此,也还未有人能够逼的他动用哪怕一半的力量。 ... 须臾,玲儿进来道:“姑爷,城南的许师傅,熊大师父来了。” 宋成道:“让人领着两位到会客厅,我稍后就来。” ... 片刻后... 少年拄着刀杖来到会客厅。 许师傅是“巨斧武馆”,熊大师傅则是“大熊武馆”的。 宋成的《劈劲》和《蛮熊劲》就是从两人处得来的。 这两人,前者是个莽夫,后者被称为城南的夯货,都是莽字当头的。 这种莽汉见了谁都想先动手动脚,比划两下。 你打不过他们,他们会鄙视你,看都不带正眼看你;你能打过他们,他们会骂骂咧咧,说自己大意了;而若你能轻松打过他们,他们就会震惊,惊奇,要跟你做朋友,然后和伱讨论“你是怎么干翻他们”的。 宋成,正是第三者。 此时,他才入大厅,板寸头的中年壮汉,和个全身毛茸茸像猩猩一样的大汉就一左一右凑了过来。 “宋兄弟啊,你昨儿教我老熊的那变招真是好啊,我特娘怎么没想到呢。”熊大师傅双眼放光。 许师傅将他挤开,嚷嚷道:“去去去,宋兄弟是你一个人的吗?昨天你请教了那么多,还让宋兄弟亲自给你演练。今天,让一边去。” 刚开始,两人还觉着宋成是個毛头小子,又是个瞎子,就算厉害,也有限。 可在两人被无限狂虐之后,这念头就变了。 宋成笑了笑,便在这堂中与两人交流起来。 再过了会儿,门外又来两名武者,恰是那日随着水鸟武馆赵老爷子来的一男一女。 男的叫赵华,是赵老爷子的大儿子,老来得子,先后生俩,可惜小儿子被人皮鬼所杀;女的名柳君,是水鸟武馆招收的天赋卓绝之辈。 两人都是劲境入了大成了,也是被赵老爷子视作衣钵传人的。 赵老爷子可能自觉年事已高,也不追求武道上的突破了,但却总把自家这两个英才往宋成这边赶。 和许师傅,熊大师傅一样,赵华,柳君刚开始对宋成这个比他们还小些年岁的少年没那么尊重。 可没两天的功夫,两人就都心服口服了。 “宋先生。” “先生。” 赵华,柳君行礼。 宋成温和道:“坐吧。” 两人坐下,然后慢慢参与入讨论中来。 不一会儿,“飞轮武馆”一位入了劲境的少年英才也跑了过来。 众人讨论着招式,武学。 宋成也在这种交流中有一种“教学相长”的感觉,他教出去的不过是自己的皮毛,然而一言一语却都是在对自己力量的梳理,总结。 几人正说得起劲,宋成忽地心有所感,微微抬头。 那五人诧异,随他一起往门外看去。 嘭! 一脚踹门的声音从影壁后传来。 如意商会的会客厅和大门之间除了庭院,过道,便是只隔了一扇影壁。 这一声“嘭”响,屋里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很快,一个穿着华丽的青年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口中喊着:“安晨鱼呢?她做的好事!!!” 旁边有仆人匆忙道:“大公子,大公子,安会长出...哎哟...” 安长盛一脚踹翻那仆人,绕过影壁。 他对自己今日的气魄很满意。 用两个字形容,就是“霸气”。 踹翻后,他又冷哼一声,道:“叫她滚回来!” 那仆人瞅了一眼安长盛身后的老者。 这老者正是在安家威名甚大的王大先生。 王大先生淡淡道:“去吧。” 仆人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去。 而王大先生则是转头,看向随行而来的护卫,冷声道:“这边你们也都熟,去把人都叫出来吧。商会出了这等丑事,他们也不管,这是不懂规矩了。” 四名护卫恭敬应是,然后往远跑去,见着人就把人名给喊出,然后叫往会客厅去。 安长盛,王大先生则是往会客厅走去,远远便看到那眼缠黑布的少年瞎子,正和几个人在坐着。 安长盛眉头一皱,“啧啧”道:“什么时候赘婿,也能带些不三不四的人坐在会客厅了?野男人,真是没规矩!” 说完,他又侧头看向王大先生道:“大先生,我就说吧。我那妹子就该早早嫁人。女人家哪该操持商会? 府城那几家公子哪个不好?都是和我一起玩的,底细品性,我都清楚。当初若听我的,便没了这等事。” 这边的话咋咋呼呼,会客厅的又都是武者,谁没听清。 宋成品茶。 熊大师傅一拍桌子,怒而起身,直接指着远处的安长盛,一步一步走过去,吼道:“你说谁不三不四?你是个什么东西?” 安长盛身后有王大先生在,今日又是奉了老太爷“法旨”的,自然不惧,于是道:“说你呢。你这等模样的野汉,也配坐在我家会客厅? 来人,给我乱棍打出去!” 他要立威。 要以杀伐果断之势,清扫一切,此谓“快刀斩乱麻”。 话才落下,许师傅也撸着袖子上前了。 而赵华却坐着,他是赵老爷子的接班人,天赋最好,生的也文质彬彬,在宋成眼中,数据乃是城南第二,平日里显是藏了拙的。他赫然是城南年轻一辈的领头人,此时也不冲动,只是看了一眼宋成,轻声问:“先生认识?” 宋成淡淡道:“来抢商会的。” 赵华霍然色变。 熊大师傅,许师傅或许还没反应过来,但赵华却已明白。 他城南七家武馆和如意商会共进退,是基于如意商会是安晨鱼和宋成的,若是换个人,还是换这么个一看就是草包的东西,还玩个屁啊。 此时乱世,联盟难成易散。 这哪是来抢商会啊,这分明是断他城南七家武馆的未来! 赵华眸中闪过一抹隐晦的冷冽杀机。 远处,争执已起。 王大先生看那两个虎背熊腰的汉子靠近,愣了愣,因为他能感到这两人的气魄不同,不像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而是...劲境武者。 可纵是劲境武者又如何? 他双力拧旋,便是汉平府,同阶之中也是上层人物,哪是这等县城的武者能比的。 他眯眼,握刀,正要威吓。 远处,却响起少年的声音。 “熊大师傅,许师傅,我来吧。” 宋成扫了一眼王大先生的“40~79”,放下茶盏,从木椅起身,拄着细刀,往前走到王大先生面前,手指敲了敲刀柄,发出铜响。 安长盛见这野男人居然敢过来,正要奚落一番,却被王大先生一把抓着往后拉去。 安长盛一愣,道:“怕什么?” 王大先生道:“他不简单。” 须臾,人散。 王大先生道:“后生,你先出手,让我看看大小姐的眼光。” 宋成点点头,也不废话,手中长刀挥出,携卷风雷化蛟龙,在对面老者眼前炸开一道凶厉横碾的厉芒。 王大先生前一刻还只是认真,下一刹只觉头皮发麻,鸡皮疙瘩瞬间涌起。 他如深林遇虎的旅人,心中惊骇突然炸开,身体猛然生出一股应激,匆忙运力,两力相缠,急促地欲要拔刀,往对面那厉芒迎去。 啪! 他的刀没能出鞘,手背就已是剧痛。 抬头一看,却见少年的刀正压在他手背上,好似一座山。 他的手根本动不了分毫。 而少年的刀,也根本没有出鞘。 春风里,黑布烈烈而动,少年神色平静,那脸明明是平视着他,却给王大先生一种俯瞰的高位感。 王大先生心知差距,喉结滚动,目眦欲裂,难以置信,却终究是嘴唇颤抖了几下,五指一松,垂首无言,良久苦涩地道出句:“我...输了。” 宋成道:“远来是客,刀兵不宜出鞘的好。” 他收刀,拍拍手,淡淡道:“奉茶,迎客。” 正集中而来的仆人见此场面,急忙听他号令,泡茶去了。 60.别脏了先生的手 鸦雀无声。 所来六人都疑似幻觉,尤其是安长盛。 安长盛瞪大眼,忽地跳起来指着王大先生道:“我知道了,你故意的!你故意的!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着,他恶狠狠道:“你给我好好打!他说不出鞘你就不出鞘么?” 王大先生面露苦笑。 他是武者,而且是个老江湖,能不能打是看得出来的,更何况刚刚已经交了一手。 “什么刀柄不宜出鞘”勉强算是对方给他的梯子,若真要生死搏杀,对方可以一招杀他,不说别的,就是那刀速,那力量已经完全碾压他了。 而且,他还在对方那一刀中看到了几分熟悉的影子。 《拂柳劲》,《绝劲》都蕴藏其中。 他不敢置信。 就在这时,王家兄弟已经走了出来,见此情景,匆忙走上,喊道:“爹,你怎么和宋先生...” “宋...先...生...”王大先生声音苦涩。 儿子从来不喊别人“先生”,除非这个人已经胜过了他们心中的父亲... 安长盛也不傻,看到这儿忽地明白了那个瞎子真的很强,于是他眼珠子一转,道:“我妹子怎么还不回来?我奉老太爷之命带他回去!她难道连老太爷的话都不听了么?!” 说罢,他从怀里抓出一封信,道:“看看,都张大眼看看。” 空气沉寂。 安长盛见自己镇住了场子,心中暗暗舒了口气,又颇为洋洋得意。 就算安晨鱼找了個能打的野男人,那又怎样? 他又不是来打架的,他是来接场子的。 他只要按部就班就可以了。 此时... 宋成打破沉寂道:“先接风洗尘吧。” 他招了招手,吩咐了几名仆人婆子去准备宴席。 除了王大先生外,随着安长盛一起来的四名护卫也从各人处了解了宋成的强大,此时也都纷纷露出苦笑,心中只道“这次活儿怕是没那么好干了”,而其中两名安长盛的亲信则是转着眼珠想起歪主意来。 整个商会府邸忙碌起来。 安长盛带了两名心腹护卫,开始到处找宝贝,恍如强盗一般,但凡看到好东西就随手拿走把玩。在他看来,整个商会都是他安家的,他拿自己家里点东西又怎么了?这不是天经地义么? 眼看着他还要往大小姐院子里闯,玲儿直接跳了出来,喊道:“不许进。” 安长盛盯着玲儿,眼珠子在她浮凸风致的身体上打转,好似已经穿透了那外面的衣裳,透入其中。 他笑道:“少爷我还没注意,玲儿什么时候都长这样了?伱家小姐不行了,不如跟了少爷我,那才有前途啊。” 玲儿吓得直接关门。 茶的就怕急色的。 安长盛使了个眼色,两个护卫去抵着门,不让关。 安长盛面带微笑,一双贼眼盯着玲儿道:“小妾,我收你为妾,你总满意了吧?” 玲儿急的都快哭了。 就在这时,一声轻轻的咳嗽忽地从巷口传来。 安长盛一看,是瞎子。 宋成淡淡道:“宴席好了。” 安长盛不敢违逆他,只得冷哼一声,然后道:“来了来了。” 说罢,他又对玲儿抛了个媚眼,然后带着两名心腹护卫离去,一路上窃窃私语,时而爆出不知因何而起的笑声。 宋成走近,对玲儿笑了笑,温声道:“没事的。” 玲儿气呼呼的,却又急道:“姑爷,他刚刚说小姐不行了,这...” 话音还未落下,宋成抬手摸了摸她头发,道:“没事的。” 玲儿一时呆了。 宋成复又转身离去,拐角处,赵华,柳君汇合了过来。 这事儿一出,熊大师傅,许师傅气的走了,但这俩却还在。 宋成微微看了赵华一眼,忽地,手一滑,手中细刀落在一处泥洼塘里,刀柄沾了污泥。 他弯下腰,欲要去捡刀。 赵华眯眼,猛然抢先一步帮他捡起了刀,口中道着:“我来,省得脏了先生的手。” 说罢,他又用衣裳抵着刀柄的污泥,道:“不如...我帮先生擦个一干二净,好么?” 宋成道:“好。” 赵华于是把刀柄仔细擦拭,又双手递交到宋成手上。 宋成摸着刀柄,笑道:“擦的真干净,谢谢你啊。” 赵华一抱拳道:“先生,我先告辞了。” 宋成道:“慢走,下次再来喝茶。” 赵华重重点头,然后和柳君转身离去。 ... ... 南城。 一处杂乱的巷子... 因为这是武馆的地界,其中民风彪悍,也实属衙役不敢轻易来查之地,个中保甲如何,都是武馆直接报过去。 而此时,赵华领着两名武馆师兄弟走入这迷宫般的巷子,七绕八绕,停在了一处大院子前。 其中一名武者上前敲门,内里传来声音,两边交谈了一句,门开了。 内里,却见是个独眼的彪悍男子走出,恭敬道:“赵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这男子的身份乃是上河县周边的盗匪,其姓王名悍,是盗匪中的二当家,其头像和悬赏还在官府通缉册中存着呢。 赵华信步走入,然后淡淡道:“王悍啊,去年冬天,你领着许多人从那塘河村逃出来,受官兵围剿,无路可走,是谁收留了你们?” 那名叫王悍的独眼男子一愣,旋即道:“赵公子有事,直接吩咐便是。” 赵华道:“可能要死几个人,但我还是会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自己把握生死。” 王悍身子一颤,头皮发麻。 可他并没有选择。 他虽是盗匪,却也只是借着地利打劫一下普通人,哪里能和这种县城武馆圈子的年轻头羊相比? 他猛然点头,道:“好!某还有兄弟们的命都是赵公子给的。而且赵公子还给我们机会,我们自是什么都愿意做。” 赵华道:“也不必所有人,只需你,再带两个兄弟就是了。谁去,你们抓阄,随便。但是,你少不了。” 王悍道:“某明白,赵公子说吧。” 赵华抬头,唇角一翘,笑道:“认得安长盛么?” 王悍一愣,狐疑道:“如意商会的大公子...我知道名字,但不认得。” 赵华拍拍手,其后有人取来画像。 画像展开,露出个锦衣公子的模样。 王悍还是疑惑。 赵华也不气馁,他身后的一名武者继续摊开画像,这一次又是个护卫的画像。 王悍凑过去看了看,忽地恍然道:“认得,这个认得,他为我们提供过一支粮队的路线,说是如意商会大小姐会亲自运粮,而这支粮队里没有高手。 我问他他怎么知道,他说已经把高手都调走了。原来这小子是安长盛的人。” ... ... 当晚,安长盛带着俩心腹护卫直奔城南碧柳院,一路上他们早听到有人说“这两日碧柳院有几个漂亮小娘子,刚刚出阁,水灵的紧”,安长盛哪受得了这个,便匆匆去耍子了。 一到碧柳院,他就掷出个大元宝,喊道:“叫姑娘们来。” 老鸨捧着元宝,呵呵笑着,然后开始招呼姑娘们迎客。 觥筹交错之间,一个护卫忽地推了推安长盛胳膊。 “干什么?” “公子,你瞧那边。” “什么?” 安长盛顺着护卫指向看去,却见一个独眼龙正在吃吃喝喝。 护卫小声道:“是那山上的盗匪,好像是坐第二把交椅的。” 安长盛摸了摸下巴,他今日正烦着怎么把安晨鱼带走。 毕竟,他出现了,安晨鱼就消失了,说是一天都在外忙,至今未归,也不知去了哪儿。 而现在,那盗匪又出现了。 也许是宿命吧。 上一回,安晨鱼好命,这一次可逃不了了。 于是,他凑到护卫耳边轻声道:“去问问他,有活儿还干不干,别暴露我的身份。” 护卫顿时走上前,一番拉扯后,又走回,轻声道:“成了,但得细谈,这会儿就谈。” 安长盛眼珠子一拐,抽到二楼雅间,道:“邀他上去。” ... ... 片刻后。 安长盛,两名护卫,还有王悍,以及两个盗匪坐在碧柳院雅间里,开始悄悄谈起事来。 双方回顾了之前的友好合作,爽朗地交谈了之前如何出手劫掠,又是抢商会,又是击退围剿县兵,然后才开始商定这一次要如何操作才能绑走那安晨鱼... 谈的正酣畅,猛然楼梯响起“噔噔噔”的急速脚步声。 未几,雅间大门被“嘭”一下凶狠踹开。 县尉欧阳飞满怀戾气地看过来,厉声道:“勾结盗匪,袭击官兵,都给我拿下!” 王悍,两名盗匪,转身就跃窗而逃,然后发足狂奔起来。 屋里,安长盛彻底惊呆了,勾结盗匪铁定是要杀头的,于是急忙支吾着装傻道:“盗?什么盗匪?谁是盗匪?大人,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欧阳飞冷笑道:“当我傻子?我在你门外已经听了许久了。” 说罢,他一挥手,道:“拿人!!” 61.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碧柳院地处南城。 之前,院中妓子多随水鸟武馆馆主家的小公子出游,只因这碧柳院的幕后掌控人正是武馆。 今日这从头到尾,都是局。 安长盛听到的,遇到的,乃至是这雅间,全部都是被安排好的。 若换个人许是不会上钩,可安长盛这等沉湎享乐、用裤裆思考问题的货色却不在此列... 猫儿见到鱼腥,就会上去闻一闻,安长盛听得“碧柳院有新出阁的嫩姑娘”,哪里会不心动? 此时,这公子哥儿面色煞白,高喊着:“冤枉,冤枉啊...” 他也不傻,这时候也不盛气凌人了,只因为他也知道官府背后是什么样的势力,那绝不是安家惹得起的。 欧阳飞却理都不理,挥手。 衙役迅速给安长盛,两名随从上了镣铐。 而很快,又有衙役压了两名盗匪过来。 至于王悍,逃了。 安长盛喊道:“大人,真的冤枉啊,我是受了蒙骗。我...我是如意商会的大公子,我怎么会对自己的商会出手呢?” 欧阳飞却如早得了消息,根本无动于衷。 草菅人命这事儿,他不是没干过。 更何况,今天这事,真就不是糊涂案,而是清清楚楚的。 他这是为民除害。 他掏了掏耳朵,根本不管那嗓子都喊哑了的安长盛。 直到人去,欧阳飞才看了看侧边。 赵华从酒楼里走出,对他一行礼,道了声:“见过大人。” 欧阳飞道:“行了,我也不管你们的事,但安长盛是真的勾结盗匪,此罪合该问斩。” 赵华凑近,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塞到欧阳飞手中,低声道:“大人秉公执法,正是为民除害。” 欧阳飞扫了一眼那银票,又推了回去,道:“这事儿,我不会收任何人钱,你也别给了。回头和瞎子提一句,我没收钱啊。” 作为老江湖,事儿该办办,钱该收收,面子上糊涂,但心里却得清楚。 欧阳飞收到赵华消息,说是盗匪出现,在某处秘谈,然后再跑到现场听了那许久,哪还不门儿清。 和宋瞎子有关的钱,他不收。 收了,人情就少了。 虽说这还不至于是人情,但至少是善缘。 宋瞎子是个人物,就算眼睛瞎了,欧阳飞还是根本不敢小看。 更何况,宋瞎子对他是真的有救命之恩。 ... ... 阴冷囚狱,安长盛脸色阴晴不定,他倒是没想到自己是被人下了局,只当自己倒霉... 可如今,他已经在牢被关了足足一个时辰了,却还没有看到如意商会的人来救他。 他愤怒地握着拳,但看到狱卒时,却卑微喊道:“我是如意商会的大公子,你们再去催催如意商会,他们会给你们很多钱来赎我的,真的。” 狱卒不为所动,因为不远处...欧阳飞正翘腿坐在牢狱中央的桌边。 老大没发话,谁动? 安长盛喊着喊着,心底越发恼怒。 他陡然心中生出念头:那对狗男女肯定要合伙害他,说不定就故意不救他!不行,不能这样! 安长盛想了想,忽地喊道:“我承认,我承认!不是我勾结盗匪,是安家勾结的,是安晨鱼,我都是听了她的安排!整個安家都有,你们去把他们都抓来啊。” 欧阳飞抬手揉了揉额头,给自己倒了杯茶,低低骂了声:“这什么蠢东西?” 安长盛越喊越兴奋,他要把整个安家都拖下水,到时候安家自然会拼尽全力自保,也会救他。 他继续喊着,可喊着喊着,忽地声音开始显干,变得怪异,再而...发不出声音。 他愕然地张大嘴,拼尽力量,却只是无用地扯动声带,却再无用处。 他哑了! 怎么回事? 欧阳飞听他不叫了,招呼了个狱卒道:“去看看。” 狱卒一看,回来报了情况。 欧阳飞心中一猜就知是那碧柳院茶壶里下了哑药。 他拍拍手道:“去审吧,把勾结盗匪的事问个清楚。” 狱卒恭敬应是,然后抓着“隐蔽刑具小提包”,往牢狱而去。 这小提包里的刑具造出的伤都比较隐蔽,且令人生不如死。如此犯人再被押到刑场行刑时就不会有人存有“屈打成招,滥用私刑”之类的想法,这比带倒刺的皮鞭好多了。 安长盛那三根本没挺多久,就全画押了。 欧阳飞抓着画押文书,打了个哈欠,转身,走人。 既然认罪了,过两天直接斩了就是。 ... ... 这案子结的极快,且因为是深夜的原因,根本没人注意到。 等王大先生,还有另两个护卫注意到大公子彻夜未归时,还道大公子是在外耍子耍的忘了时间,毕竟这在府城也常见。 晨间时,安大小姐才从外归来,她把会中不少人都派了出去,如今府里都稍稍显空了。 英儿随行,陪她回到府邸后,她才注意到王大先生来了。 一问。 王大先生则把来意,还有老太爷的意思都说了一遍。 安晨鱼点头应了声:“我会回去和爷爷交待清楚的。” 王大先生不敢咄咄逼人,他是丝毫没了刚来时候的锐气,骄气。 安晨鱼继续回院,院中茶寮,却见玄袍的少年正在以清理茶具,于是笑道:“城南那些老师傅,哪个会陪你品茶?” 宋成道:“不是老师傅,是水鸟武馆的赵公子。” 安晨鱼道:“原来是他呀,取些好茶给人家喝吧,不容易。” 宋成点了点头。 ... ... 午后。 赵华,柳君果然来了。 “先生,我来喝茶了。”赵华笑道。 宋成也笑笑。 这是昨日两人约好的,看似只是随口一提,可事实上“若是今日安长盛还在,这茶是喝不好的”,所以要来喝茶,就得把安长盛给处理了。 赵华是个机灵人,昨日秒懂宋成的处境和意思,也明白怎么做才能最符合自家武馆的利益,无论是为了交好宋成,还是为了稳固“七家武馆与如意商会”的同盟,那安长盛都得死。 所以,他就出手了。 而他出手的契机,则是宋成手中的刀杖落在淤泥的那一刻。 若是他不解其意,宋瞎子都已经决定自己出手了。 幸而,两人算是默契了一把。 如今彼此相见,也是增了好感。 至少在宋成眼里,这赵华的好感已经升到了90,而在用茶时他耐心指点武功后,更是直接升到了95。 一番交流后,赵华长叹道:“宋先生,真乃惊艳绝伦之辈。从前我还当自己有几分天赋,如今却是坐井观天了。” 宋成连连摆手,道:“赵兄只是还未开悟,若是开悟了,说不得一飞冲天,比我快多了。” 赵华苦笑道:“宋先生,莫喊赵兄,折煞我也。这江湖上混的,向来是达者为师,强者为兄...先生若不弃,我倒是真想拜您为兄长。” 宋成道:“伱我本来就是兄弟。” 赵华想到老父亲那“一定得跟好宋先生”的叮嘱,又想到自己亲眼所见的宋成,一咬牙,直接起身,决定顺着宋成递来的杆子往上爬。 他恭敬道:“宋兄,您若不嫌弃我,我们拜把子吧,今后我赵华视您为亲大哥。” 宋成略作思索。 赵华紧张无比,直到宋成轻轻点了点头,他才欣喜若狂。 而在宋成眼中,赵华的好感度也是狂飙,从95往上暴涨到了99。 两人正说着话,忽地外面又是一阵嘈杂。 王大先生远远急促喊着:“大小姐,大小姐!!救救大公子,救救大公子啊!!” 此时,这位老师傅只觉惊惶难言。 他终于得到有关大公子的消息了。 不管是不是巧合,这一眨眼的功夫,那气势汹汹从府城而来要夺印的大公子转眼就成了阶下囚,而且外面传来的消息还是“勾结盗匪,没几天就要问斩的”。 王大先生只觉难以置信。 “大小姐,求求你,救救大公子吧。 他再多错,也是你哥哥啊。 血浓于水啊。” 王大先生哀求着。 须臾,安晨鱼重新梳妆,重新外出,道:“王叔,别急,我先去了解一下情况,先尽可能拖一拖,然后再想办法。” “有劳大小姐了。”王大先生忙道。 ... ... 安晨鱼真就是花了不少钱和关系,拼尽全力地营救着长兄,这把王大先生都看的感动了。 而努力终有回报。 安长盛的“问斩期”硬生生被往后推了几日。 ... ... 汉平府,一匹快马疾驰入城,匆匆往安家而去。 此时,安家大夫人正在美滋滋地等着,心中想着那“大小姐娶瞎子”的事,忍不住掩唇咯咯笑了起来。 心中暗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自己趁着鬼潮期讨了个野男人,还当家族不会追究么?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做主。 算算日子,没两天也该回来了。’ 想到这里,她拍了拍手,喊道:“小翠,陈家那公子有回应了么?” 一个丫鬟跑来道:“安晨鱼虽有娶人,但在外还是有几分艳名的。陈家公子本就好色,他不在乎这个,今早已经回信,应了这婚事。” 安家大夫人得意地捏了个兰花指,拈着华贵发簪在头上比划,面带微笑。 那名叫小翠的丫鬟知主人心意,于是下意识地讨好着说道:“那安晨鱼可真傻,本来是招赘婿的,结果她自己乱招了野男人,现在...她犯了错,可就得把自己给嫁出去了。世上怎么有这样的傻人呀?” 安家大夫人提着嗓子,笑道:“谁知道呢。” 正说着话,门外忽地传来嘈杂和混乱。 大夫人瞥了眼外面,不耐烦道:“小翠,让他们别吵了,什么事啊。” 小翠道:“夫人,我出去看看。” 大夫人点点头。 不一会儿,小翠跑回来,面色发白,神色焦急,惊恐道:“夫人,出事了,出大事了。” 大夫人淡淡道:“能有什么事儿啊?” 小翠道:“公子,公子他勾结盗匪,被抓个现行,将被问斩啊!!” 大夫人前一刻还笑着,下一刹整个人像冻僵了似的,然后又哭又闹地起身,急匆匆往老太爷那边去了,走着走着眉头猛地一皱,骂道:“转告信使,让安晨鱼拼死护住吾儿!若吾儿掉了一根汗毛,我一定不会放过她!!她不过是个要嫁掉的赔钱货,我儿才是给安家传宗接代的!” 62.借刀斩草又除根 晨光初起。 安晨鱼一早就坐在院中茶寮里,微风吹起长裙似芦苇荡,绸布浅覆勾勒出长腿轮廓的美妙,绣花履轻轻晃着,恍如慵懒的猫尾巴。 她捧着本书,正认真读着。 她其实已经很少看书了。 事太多,哪有时间? 她本该在塌上休息,因为她睡眠严重不足。 但事太多,又多不确定,是否成功根本不取决于个人,这哪睡得着? 所以,她一大早就叫醒了玲儿,让她泡了壶茶,又从她床头拿了本书,来到茶寮读了起来。 书是一本诗篇,说的是风花雪月,悲欢离合,伤春悲秋。 一个“立誓要振兴安家,让安家在这乱世里完成阶级跃迁”的理智商人,本不该,也不会对这种书感兴趣,但她偏偏从玲儿那边拿了过来,然后此时和玲儿讨论起来,哪个诗句好,哪個句子表达了什么含义。 再一小会儿,童娘子,英儿也到院中练刀了。 玲儿则是看早膳去了。 少年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然后往安大小姐这边走了过来。 待他到来,安晨鱼放下诗书,叹了口气,看着远处刚欲升起的朝阳道:“以我那大娘的脾气,顶多再过两天,她就会火急火燎地赶来上河县。” 宋成轻声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安晨鱼沉默了下道:“不,我知道。 我那大娘和大兄一样,从来都不善经营,而善破坏,捣乱。 如果此时是个太平盛世,我会慢慢陪他们折腾。 可如今......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安家也没有了。” 她深吸了几口气,道:“我那大兄勾结盗匪想要杀我,溪儿为我顶了条命,这种事,大娘哪会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感受一下被盗匪截杀的滋味吧。” “我满手血腥...” “我从不否认。” “只希望未来安家的孩子,能用干净的双手,在太平的世界里,捧着书去学习之乎者也,而不是在险恶的人心鬼域里蝇营狗苟。” 宋成握住她的手,道:“会有那一天的。” 说着,他又看向远处的童娘子。 童娘子虎气,直爽,有时候会装着有点城府,可其实...很有限。 所以,总得有人虚伪功利,才能让身边人天真无邪。 安晨鱼轻轻点了点头,忽地又显出犹豫之色,但感受着男人手上传来的温度,还是道:“还有些事。” “你早该说了。” “和我们猜想的一样,县里不让各方势力动,该哪座城的就哪座城,不许随意迁离。”安晨鱼轻叹一声,“县尉对我们还是不错的,悄悄透露了点消息,说是三大势力都派了内务使去各县城镇场子了,为的就是不乱。 现在,来我们上河县的白驼庄内务使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要知道知县,县尉都只是内务弟子,那这内务使想来定是很强了。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我头疼的是北方......那边消息被刻意封锁了。 这些天,我派了好多人,根本不知道六镇那边如何了。 路封了... 信息也断了... 但肯定很糟。 我打算小股小股地迁移出去,然后到了南方再重新组合起来,如此才不显眼。 但每一小股想要迁出去,都要花费许多代价,找到合适理由,且充斥着无数不确定因素。 知县,县尉他们也决定不了,凡是当地大一点的势力要走,都得由前来的内务使决定。” 宋成道:“你收购那些牧场,马场势力怎么样了?” 安晨鱼道:“谈了,但因为现在情况特殊,交易搁置着,没有进行。包括倒卖我安家产业,也搁置着没动。” “安姐,你银票是哪儿的?” “汉平府钱庄的。” “那都换成真金白银吧。” “早换了。” “安姐,实在不行,我们就带真金白银走,哪怕到了南方再发展。难点就难点,总比走不了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南地不比北方,那边马场少,魔兽也少。多的是矿场,桑蚕这些...而我是准备做牧场魔兽的,那样才好在未来的鬼潮里有自主权。 小宋,你晓的吧? 这一次城外居然还有不少人和野兽活了下来,他们都是抱群缩在很小的一片地方的,人数越来越多,但都在郊外,不许入城。 可这...也足以证明未来,掌控着大量魔兽驯兽的人,才有鬼潮中安稳保全自身的资格。 这是可以移动的安全土壤啊,就好像一艘...坚固的阳气之舟,行驶在茫茫阴海之上。” 宋成想了想,忽地抓住中间一个点,问道:“不让进那些人进城,是担心其中有鬼仆?” 安晨鱼点点头,道:“那些鬼仆是能混入人群里的,哪个势力都不可能让他们冒险入城。可总得有人出城,所以...他们入城其实也是迟早的事。” 夫妻俩正聊着,远处玲儿已经送来取来早膳了,茶里茶气的粉裙姑娘喊着:“姑爷,大小姐,童娘子,英英,用餐啦。” ... ... 两天后。 上河县南,旷野,雨如穿心针,正簌簌落着。 两辆马车在十数匹快马的拥簇下急匆匆地往北方县城而去。 这些骑兵并未着甲,但显然多是练家子。 马蹄飞踏,溅起泥水。 轮毂奔驰,快欲悬空。 前面一辆马车帘子掀开,内里露出个妇人脸庞,那脸愠怒狰狞,催促着:“快!快点!!再快点!!” 这正是安家大夫人。 而为了确保救场的万无一失,她甚至请来了老太爷。 老太爷也是担心大孙子的安全,事实上,他心底也已经想把家业全交给大孙子。 在他心里,安长盛那孩子虽然不学无术,但总归还是自家的种,大不了让人辅佐他就是了。总会学好的嘛。 之前之所以交给安晨鱼,一来是因为对方才华天赋,二来是想着用一个自己挑的赘婿来捆绑她,可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敢自己招婿,真是不懂规矩,不知尊卑,不明这如意商会究竟是谁的。 此时,老太爷满脸严肃,思索着如何救自家大孙子。 至于什么勾结盗匪,钱多给点就是了。 而什么劫掠自家商队,劫了就劫了吧,这也能见得长盛那孩子并不完全不学无术,好歹还知道用手段的。 至于死掉的关溪,家奴罢了,死了有什么事? 老太爷已经决定,这一次哪怕付出再多钱,也要救下安长盛。 狂风卷雨,似苍蛟游道... 翠郁的茂盛林中,十多个彪悍无比的精锐武者,加上十余名擅长野外设伏的盗匪正隐藏身形,好似猎人在等猎物。 众人全用黑布蒙着脸。 雨水里,一道看着年轻的身影看向身侧两个强壮高大的身影,道:“两位叔,一会儿全杀了。怎么处理尸体,让王悍他们来,他们是老盗匪了,这方面专业。” 其中一道身影扭着脖子,压低声音,好似对着空气在怒道:“吊?让你吊,老子今天要甘泥娘。” 年轻身影有些尴尬,道:“叔,冷静一点,杀了就好。” 另一道板寸头身影,冷声道:“听说这玩意儿派王悍截杀过安大小姐,安大小姐命大才逃过一劫,今天必须让王悍杀她。 妈的,想断我们武馆的路,老子先让伱死! 小华,这次你做的不错,这种事确实不该让先生亲自出手。 欸,你说先生他是怎么练的? 怎么就练那牛逼呢?” 年轻身影“嘘”了声,道:“叔,来了来了,准备动手。” 这说话三人正是赵华,许师傅,熊大师傅,而旁边的还有不少武馆精锐... 武馆,好狠斗勇,可不是什么善茬。 这也就在宋成面前看起来还像文明人而已。 那日,安长盛飞扬跋扈,早把武馆得罪了个精光。再加上其所来目的,以及赵华从中斡旋,这才有了今日这杀局。 ... ... 马车,骑兵快速至了。 而在风流雨幕中,数根本是垂地的绊马索陡然绷紧,直起。 骑兵,马车根本没看清,就算看清了也来不及多,一个个儿猛撞到那绷紧的铁索上,顿时人仰马翻。 武者,盗匪从林后一涌而出。 大夫人,老太爷探头到外,才看了几眼,就发现自家护卫被砍得飞快,而领头的一位劲境高手竟也被人压制着在艰难抵抗,两人骇地急忙缩进车厢。 须臾,熊大师傅操着把大刀飞快来到车厢前,一刀隔着车厢捅进去,给大夫人来了个透心凉。 另一边,许师傅抓着大斧,来到老太爷马车前,也没留手,更没废话,手起斧落... 可怜这如意商会两人来救场,却连上河县都没能入,就连同随行护卫,死在半路。 ... 安大小姐“拼尽全力”保了安长盛几天,不为别的,就为钓鱼。 若安长盛被砍了头,大夫人哪儿还会赶过来? 只是,她没想到老太爷也被钓来了。 ... 次日... 晴。 菜市口。 安长盛,两名随从被押到刑场,随着令牌落地,刽子手一口酒雾喷于大刀。 刀落... 人头滴溜溜滚开。 安长盛,死。 63.发丧 刑场上,人头滴溜溜滚落,安晨鱼没去现场。现场在的只有王大先生,王天马,从安府来的两个随从,还有管事,以及“但凡杂事就无处不在的玲儿姑娘”。 至于王家兄弟中的大哥王天船,本该在此,可却因为有着急事而不在府中了。 在看到大公子的人头从砍头台上滚落时,王大先生大脑彻底乱了... 这什么事啊? 明明是拿着老太爷的书信来夺权的,多简单的事儿? 怎么就突然和盗匪勾结,怎么就被砍了头? “好!好!” “杀得好!” 一旁围观者里显然有对盗匪深恶痛疾的,此时个个挥着手臂,表达着“看到盗匪死,很爽”的意思。 王大先生左右看看,只觉阳光刺目,再加那一声声“好”字,他一阵头晕目眩,心中道:这可怎么和老东家交待啊? ... ... “好!” “好!!” 枝头,喜庆的小鞭炮啪啪炸响。 淡淡硝烟里,红花开的正艳。 一群穿着武道制服的肌肉壮汉正围在個海棠花开的正浓的林子外,拼命地鼓掌。 林中,花开处,一张案几上摆放了猪牛羊三种祭品,果盘也是少不了的,水鸟铜香炉上,三柱清香还在袅袅燃着。 案几外,两个年轻人正在拜着苍天,许着今后便是兄弟,互帮互助。 待到两人起身,赵华兴奋地看着宋成,激动地喊道:“大哥!” 宋成笑着点点头,缠眼黑布在微风里轻轻飘着。 旁边的武馆壮汉们顿时又喝起彩来。 而赵老爷子,陈师傅这些武馆的老一辈人则都颇为欣慰地看着眼前场景,心中踏实了许多。 之前虽是歃血为盟,但心底终究还存了一丁点儿不稳的感觉。 可这几天发生的事,他们心底都是清楚的,而这一刻,当代表城南武馆势力的赵华和宋瞎子结拜了兄弟,那就真有一种今后捆绑到死的感觉了。 宋瞎子,注定是号人物。 这乱世里,赵华能跟着他,城南武馆能跟着他,老人家们只觉那悬着的心彻底安了。 赵老爷子笑的合不拢嘴,眼见差不多了,一挥手,那喝彩的壮汉们顿时停了下来。赵老爷子看向宋成喊道:“宋兄弟...” 话音才落,不少人哄笑起来,可发现是赵老爷子后,顿时又飞快地捂着嘴,强行不笑。 宋成道:“赵叔,我和华子拜了兄弟,今后便喊你叔了。” 赵老爷子顿觉辈分长了,哈哈笑道:“老糊涂了,老糊涂了。” 旁边的陈师傅笑道:“老赵可不糊涂,只是开心。” 赵老爷子哈哈笑着,挥手道:“走走走!今日城南酒楼,吃喝玩乐,一应免费,不醉不休啊!” 说着又转身看向武馆的弟子,道:“小子们,都给我放开了吃,放开了喝!” “好!!”武馆弟子们大声应着。 ... ... 这一顿饭,众人直吃到申初才罢休。 宋成醉醺醺地回到如意商会,大下午的就躺在塌上,身子轻飘飘的像是要飞起来,一切烦恼都被甩在身后。 美酒就是好啊。 要不醉,其实也行。 可那多浪费啊。 宋成决定享受这难得的醉酒时光,毕竟他知道最迟傍晚还有事要干。 果然,傍晚时分,衙役前来通知,说是在城南官道附近发现了不少尸体,看起来像是如意商会这边的,所以通知去认人。 于是乎,安晨鱼,宋成,王大先生,带着几名护卫匆匆策马去了。 一阵辨认,人的身份都清楚了。 安家老太爷,安家大夫人,大夫人贴身丫鬟,安家一位劲境武者以及数名护卫... 车上钱财全被抢光,看着周边痕迹像是盗匪干的,毕竟衙役中有人搜了搜,发现对方劫杀后是逃向山林的。 如今,城外在鬼潮里活下来的难民是个大坑,而其数量的多少也还未经过细致统计,出现盗匪再正常不过。 安晨鱼默然地站在老太爷尸体旁,心情复杂。 府城的情况,她其实是大概清楚的,因为她在安家也留有眼线,虽然不高级,但也能探查到点动向。 老太爷此来,目的为何,她大概能猜到。 安长盛勾结盗匪杀她,老太爷大概也知道。 可受罚的,有错的,乃至该死的,永远是她。 为什么呢? “就因为我是个女人吗?” “女人就活该为了你们的私利牺牲吗?” 安大小姐用只有身侧少年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呢喃。 她默然垂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地,脸庞上的忧愁被坚固的寒冰覆盖,她弯腰将白布轻轻拉上,然后深吸一口气,好似要将心底的“哽咽”、“多愁善感”与“悲伤”全部排出去。 许久才淡淡道:“小宋,我们回府城发丧吧。” 宋成点点头,轻声道:“安姐,县城的事其实应该差不多了,府城靠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还有个缓冲。” 各大势力不许迁移,但如意商会本就是府城势力,再加上为老太爷发丧这种理由,没人会阻拦。 至于两人要在县城做的事,其实一是周转上河县的粮仓,二是运河。 但就在昨日,安晨鱼已经成功地捐了两个监工,让王家兄弟中的大哥王天船,还有高林两人加入了“运河工程”。 工程已经开始进行了,而两人也于今早刚刚离开,去到了上河县附近的运河。 如此,上河县真没什么好留的了。 ... ... 三日后... 一具具棺椁被载上牛车。 大小姐做着临行安排。 宋成则是陪管事去了县衙,以办路引。 若是别家要走,衙门或许还拦一栏,可这如意商会根儿在府城,且又需回去发丧,自不会拦了。至于其中有没有宋成面子的因素,则多少有点。 面子这东西,或许无法做到让旁人雪中送炭,但锦上添花却一定会的。 管事只觉这路引手续办的极快... 前头,管事走着程序。 而宋成却被个衙役请到了后院去。 后院儿里,欧阳飞正坐在个白石桌前笑看着他。 宋成拄杖靠近,行了一礼,一屁股坐下。 欧阳飞给两人斟了茶,然后笑道:“内务使不日将至,白日是无法饮酒了,宋兄弟担待一下。” 宋成笑道:“茶好。” 他举杯,嗅了嗅茶香,然后慢慢举平。 欧阳飞与他碰了下杯。 两人哈哈一笑,皆是饮尽。 欧阳飞放下茶杯,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推递到宋成面前,道:“这些日子,我观宋兄弟其实并未如何受到眼疾影响,这信是我白驼庄举荐英才的,上面有我和陈知县的联合署名,手印。宋兄弟此去府城,若愿拜入门中,便持此信去,若不愿,就把这信藏着便是。” 宋成正色问:“欧阳兄,若是拜入门中,会如何?” 欧阳飞想了想,开始一一掰数。 而宋成也慢慢了解了。 白驼庄,并不是一个庄,而是一个坊,花海坊。 那一整个坊共同组成了白驼庄。 你若正式加入白驼庄,首先是家眷必须搬入花海坊中,进出凭手令。 这么做,一是更加安全;二是拔高地位,旁人见你是花海坊的,定知你非富即贵,不敢轻易招惹;三是让你扎根于此,若是想存异心,需得先掂量掂量。 “三”的话,欧阳飞当然没说,可宋成随便想也能想到。 白驼庄中,以老庄主,少庄主为尊,之后则是两名长老,一名执法,一名掌蛇;而内务使四人、外务使二人。 这些高层,实力至少都是“形境”。 甚至传闻,庄主,长老是“形境”之上的存在,也是打破了凡人百年寿元极限的存在。 内务使主管地方事务,乃是知县、县尉等地方官员对接的上司。然而四人轮流当值,存不了也不敢存“拉帮结派”的事。 外务使则是主管江湖事务的,相比内务使的堂口,人少了许多,但却皆是精锐。 执法长老,顾名思义。 掌蛇长老,则是因白驼庄特点而设立的。 白驼庄掌控着操纵一种奇特魔兽的方式,而这种魔兽就是蛇,蛇种并不单一,具体如何的欧阳飞并不知道,这位作为上河县知县的内门弟子只知道那些蛇很可怕。 因此,掌蛇长老,也被认为是除老庄主之外最强的存在。 至于地界... 在汉平府十八县里,白驼庄占了五县之地,珠山观占四县之地,山河武馆则是九县。 今次,为了镇住场子,白驼庄中四名内务使,乃至执法长老皆是出动了。 以上皆是欧阳飞所知的白驼庄基本信息,其余动态,他作为一个内门弟子,并不清楚... 两人正聊着,前院的小吏忽地跑后,但看到宋成在,欲言又止。 欧阳飞粗着嗓子道:“直说!” 那小吏道:“如意商会这次返回府城,还有一些武馆的人随行。” 欧阳飞道:“多少人?” 小吏道:“十一个...其中还包括水鸟武馆的赵华,柳君...” 欧阳飞道:“就十一个,伱还专门来汇报,直接办!你不知道南城武馆赵华和我宋兄弟结拜了吗?跟着去府城又怎么了?不机灵!” 小吏急忙告退。 人去,欧阳飞砸吧了下嘴,压低声音道:“兄弟啊,别太频繁,至少隔五六天来一次。每次数量少点,最好就三四个,否则太显眼,别家要闹的。内务使来了,查起来也不好。” 宋成笑了笑,抱拳道:“铭记在心,多谢欧阳兄了。” 欧阳飞一笑道:“客气。” 64.汉平府 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所以,上河县如意商会在“路引”一办下,当晚就拖着棺车走了。 只留了必要的维持上河县粮仓运转、正常买卖、以及接应“运河那边的王天船和高林”的管事,护卫,仆人...... 随行而走的,还有南城那七家武馆的十一个年轻武者。 那七家武者几乎都不约而同地把“门中最有潜力”的少年给塞入了如意商会。 这是一种保护传承的做法。 毕竟,谁都知道,汉平府肯定比上河县安全。 北地那边情况很糟,可到底多糟,却暂时谁都不知道,因为信息被封锁的很死。 可再死的封锁也终有破漏的那一刻,到时候...会是安然无恙,还是病入膏肓? ... ... 马车转着轮毂,踏着月色浩荡出了上河县。 童娘子侧身挑起一点儿帘子,看着渐去渐远的县城,轻声道:“住了这么久,还挺舍不得的。” 宋成:???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童娘子嗔道:“笑什么呀?!” 宋成奇道:“好不容易离开,你还想留着?” 童娘子叉腰,昂起脖子,虎里虎气道:“就缅怀不下,不行啊?!” 宋成看了眼童娘子头顶的数据:13~23。 这是白蛇刀,玄龟步,乃至战法都踏入大成的数据。 若是让童娘子去对付什么当初山匪的大当家,二当家,想来也是能赢的。 他固然很认真的教,魔兽肉一直不停地给,但童娘子也确实很努力。 半年多的时光,就能突破到这个层次,很不容易了。 “行行行。”宋成宠溺地应着,然后招了招手,童娘子乖巧地挪着臀儿坐了过来,然后靠在他肩头。 女人发丝的香味,随着马车颠簸带动的气流而钻入少年鼻中,又被他敏锐的嗅觉扩大了许多。 两人在黑暗的车厢里,相互依偎。 两畔林涛如海,虫豸以及那夜风在午夜交杂着时响时停的尖锐诡鸣。 黑暗是无边的,小小的车队亮的灯也不多,像孤舟。 前途漫漫,吉凶难卜。 唯一有能力去珍惜的,只有眼前。 宋成轻声道:“睡一会儿吧,到府城最快也得三天。” 童娘子应了声,然后软下身子,像个小孩子一样,乖巧地躺下,脸颊贴着他双腿面儿,忽地用手轻轻一拍道:“硬的。” 宋成放松肌肉。 童娘子又磨蹭着换了几個角度,才躺好了。 不一会儿,她呼吸变得均匀。 宋成低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那是素白的线条,那是美妙的轮廓,那是心头的亲近,那是写在血肉里的依偎。 少年看了许久,挪开视线,扫向面板: 【姓名:宋成】 【天赋:长生不老】 【加点:86点】 【境界:黄级乙品】 【功法】 玄武真形(4形)(黄级乙品)(圆满))(+) 飞轮劲(黄级丙品)(未入门(3/4)) 劈劲(黄级丙品)(未入门(2/4)) 其中,《玄武真形》在领悟出战法后,终于出现了新的推演符号。 【千分之零点二的几率,可推演出黄级甲品功法】 【参考同境界功法,与同境界强者历练,可提升几率】 【每次推演,花费点数5点】 ‘这个姑且不谈。’ 宋成目光越过这个,而在“飞轮劲”和“劈劲”上转了转,然后落定,默道: ‘57点,修炼飞轮劲。’ 按着他的经验,一门劲境的功法从“未入门”修炼到“圆满”所需的点数是60点。 果然,须臾... 诸多修炼感悟涌上心头。 《飞轮劲》的进度也从“未入门(3/4)”变成了“圆满”,“玄武真劲”则是从“4劲”变成了“5劲”, 可这一次,情况却有点特别,因为《飞轮劲》圆满后又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加点需求“(0/64)”。 一行信息跳了出来。 【与玄武真形相契合,可通过提升,融入真形】...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这门劲法,我可以通过自身感悟,掌控其上位的形境功法,并使其成为玄武真形的一部分。’ ‘若能成功融合,那我的《玄武真形》就不是四形,而是五形了。’ ‘果然,低层次的功法也自有其作用。’ 宋成看着剩余的29点,一股脑儿将其点在了《飞轮劲》上,使其变成了“飞轮劲(黄级丙品)(圆满(29/64))”。 一股拧旋缠绕之感,于心中生出。 见过陀螺么? 当陀螺飞转时,本身就会将飞来之物给溅射反弹。 这是一股“横劲”。 “横劲”与“硬劲”结合,形成了奇异的护体力量。 任何打到宋成身上的攻击,都会经受护体罡气,螺旋之劲,体表硬劲三重防御,才会最终对他造成伤害。 同样,宋成若全力出手,除了本身可以调动的罡气之外,还有硬,横,扑,舒,绝五劲纠缠一处,从而带来普通劲境存在极难想象的力量。 他扫了一眼数值。 从“93~186”变成了“103~206”。 境界没变,可实力却涨了不少,实在是不错。 ‘看来可以大大方方的施展51~102的力量,甚至有所提升了。’ 少年掀开车帘,发了会儿呆,然后微微后仰,闭目休息起来。 ... ... 三日后。 车入汉平府。 府城极大,依山而建,东南西北合计十三个关隘,由此连同大山、河流构成了防护墙。 府城是由一个又一个坊市构成的。 安府是在西城的平安坊中,往北则靠着西市。 市是大型买卖的地方,比坊要大。 今日,晴。 行车入城,在即将抵达平安坊时,安大小姐坐到宋成旁边,指了指左前方道:“水莫大师的铺子就在那边,铺子不铸普通刀兵,只铸机关兵器。寻常人只能见得到他徒弟,想要他亲自铸造,得有他的铸造券才行。” 宋成道:“那我的机关盾是他徒弟铸的么?” 安大小姐点点头,道:“水莫大师的铸造卷每年只有几张,少的时候就三张,多的时候也就四五张。以我如意商会在府城的实力,想要获得还是太难了。不过只要他铺子出产的,都不会是劣等货就是了。” 两人说着话,一旁英儿策马,持刀,英气十足的昂着脖子,策马而行。 再远处,武馆随来的年轻人也是左看右顾,心中自有几分新奇和要在这新世界大展身手的雀跃。 尤其是赵华,柳君等得了宋成指点颇多的武者更是如此。 又过了会儿,马车来到了安府之外。 府中见车来,不少穿着丧服的安家人围了过来,有老有小,皆披白衣。 哭声四起... 安晨鱼指挥着马车要将棺椁运入府中,待众人祭拜后,再下葬。 可走到一半,赵华这些武者却被拦了下来。 安晨鱼看向不远处人群里的一位中年人,淡淡道了声:“三叔。” 她没去“请求这三叔放人进来”。 因为她是来掌控安家的。 既是掌控,如何求人? 求得他人同意,岂不是意味着把掌控权拱手相送? 人群里,披麻的中年人只作没听到,在指挥着人把棺椁往府内搬,但安家护院等却死死地拦住赵华等人。 那三叔心中默默计算着,想等对方发燥时,再慢悠悠地解释几句“非安家人不得入内”、“大侄女你得理解啊”、“这是安家的家规”之类的话。 口口声声说着规矩的人,难道真是为了规矩本身? 当然不是。 他们为的是掌控话语权,掌控裁判权,他能说谁对谁错,他能赏人也能罚人。 这是家族争斗里惯用的伎俩了。 老太爷去世,这位三叔就联合了不少人,尤其是剩下的那位劲境武者,想用辈分压一压这侄女,之后...还是这侄女在外赚钱,但必须听他们的话。 然而,安晨鱼见他没反应,便二话不说,直接转身出了院子。 就在她出院子的一刹那,赵华直接道:“护送老太爷灵柩归来,谁敢拦路?” 护院们自是早得了吩咐,喊着:“不是安家人,不得入内!赘婿地位低,也不得进门!” 双方顿时开始了“鸡同鸭讲”的模式。 一边喊着“护送灵柩,谁敢拦路”,一边喊着“非安家人,不得入内”。 冲突一触即发。 然后... 护院们瞬间被打崩,哀嚎着在地上打滚。 这十一名武者乃是城南七家武馆的希望,其中入了劲境的少年天才就有足足五人。 五个年轻气盛的劲境强者,对顶多踏入力境的护院,岂不是完虐? 而那唯一劲境的安家护卫从头到尾没敢出手,因为他看到不远处的阳光和微风里,眼缠黑布的瞎子少年正安静地朝向他。 瞎子身后是王大先生和他儿子。 王大先生在一个劲地朝着他拼命摇手;而王天马则是苦笑着、毕恭毕敬地站着,动也不动。 那护卫忽地明白了一点:也许,安家要变天了。 他颓然地放下刀,默默退到一边,想了想,又抱拳喊了声:“护卫万青,见过姑爷。” 65.初来乍到,神魂出窍 春风里,少年瞎子拄刀背盾,立在原地。 周边一切声音,穿墙的一切数据都从四面八方涌来,落入他感知之中,毫无遁形。 眼见着面前拦路的护院都被打崩,宋成忽地微微抬头,他的视线穿过重重围墙,房屋,见着一道“实力在十几、好感只有20”的数据正在往外安家外飞跑。 “华子,西边有人在翻墙出府。” 宋成道了声。 这话一落,那三叔脸上顿时微微泛白。 这三叔名叫安凯。 此时,他忽地大声道:“都一家人,打什么打,散了散了!” 护院们本就被打散了,此时只剩下零落的几人还颤颤巍巍着一边后退,一边勉强抵挡,一闻言,都匆忙跑开。 这安三叔继续道:“欸,罢了罢了,都是一家人,你这姑爷脾气也是急躁啊,来来来,一起进来吧。” 宋成拄刀不动。 他不动,他身后所有人居然都不动了。 玲儿吐了个舌头,道:“三叔,你打不过了才说一家人啊?是不是太迟了?” 在安三叔眼里,玲儿就是个随时可以死的贱婢,他根本不搭理。 此时,他又看向宋成身后,笑着喊道:“王大先生,来吧。” 王大先生经过了这许多事,早看清局势了,直接摆摆手,谢邀,不来。 安三叔又急忙看向那往远跑去的赵华,道:“那位...那位大侠,你...你上哪儿去?” 赵华根本不搭理他,飞身跑远,不一会儿远处响起几声急促的拳脚,再一会儿,赵华拖了个瘦不伶仃但双眼机灵的护院过来,一把丢在地上。 那护院眼珠咕噜噜一转,嘶声哭着道:“打人了,打...” 话音未落,一道淡淡的女子声音从远飘来。 “带下去查。” 安晨鱼再度返回。 那护院一愣,瞥了一眼安凯,正要说什么,安晨鱼又冷冷道:“想好了再说,是真话,还是假话,再或者敷衍的话,拖延时间的话,我听得出来。如果被我听出了真话之外的内容...” 冰山般冷艳的贵妇微微托腮,想了想道:“程三,你的卖身契在我安家,那...杀了你,官府也管不了。” 说完这句话,她看了眼宋成,又看向站在宋成身旁的赵华,淡淡道:“华子,伱处理吧,不说实话就直接杀了,不需犹豫什么。” “还有...” 她扫了一眼远处,“闹的人,一样抓起来。” 赵华恭敬道:“是,嫂子。” 在他眼里,大哥是神仙般的人物。而他和柳君此番前来,也自是水鸟武馆为了不断传承,在旁处开花壮大。 而在来汉平府的这段时间,他也大概明白了如意商会的特征,知道了大哥其实不怎么管事,故而,他自然是听从大嫂安排的。 安晨鱼冰冷。 赵华生得文质彬彬,平日里也给人很礼貌的感觉,但阴霾若显,却是阴厉至极,让人只觉极不好惹。 顿时间,全场噤若寒蝉,那不带一丝温度的话语恍如一尊冷漠无情的冰刀,悬挂在众人头顶,令人难以喘息,难以言语。 很快,那正想着偷奸耍滑、名叫程三的护院被赵华带走了。 而安晨鱼,宋成,率先走入安放棺椁的灵堂,之后,原本安家的那些长辈才敢跟着踏入。 如意商会发家是先辈的事,这之初,众人是勤勤恳恳,踏实肯干。 但富至安晨鱼这边,已是五代,腐朽早生,贪图享乐,目光短浅,从上到下的这些所谓长辈中有不少只想着窝里斗、分好处,却毫不想安家发展。 说不好听点,他们觉得那是安家家主该考虑的事,他们只想搞钱,搞到更多家族产业,其他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至于整個安家倾塌,那塌就塌吧,反正安家塌了他没塌,他带着钱跑路,照样能过的安稳舒服。 对此,安晨鱼知道的清清楚楚。 但是,还不够... ... ... 待到发丧的流程走完,选址藏地的事儿落实,另一边那程三也全部交待了。 这程三乃是安家三叔安凯的心腹。 而安家三叔也够稳的,在得知老太爷身死后,屁大的悲伤都没有,立刻就想到安晨鱼要回来夺权。 他一方面安排了家族之人和他站到一起,然后从“长辈”的角度施压;另一方面,又怕不够保险,藏了个底牌。 这底牌就是:万一他没抢得过安晨鱼,那就让程三跑去山河武馆,让山河武馆来帮他撑腰,至于代价则是整个安家都投靠山河武馆,今后每年上贡大量钱财。 契机,则是安家三叔之前认得一个山河武馆的弟子,这是刚好能搭上点关系了。 安家三叔想的挺好:如果安家不是我的,那再多钱也和我没关系,若是实在不行,把安家送给山河武馆,好歹也能给我争口气。 安晨鱼听了这汇报,只觉对下限的认知被刷新了。 这不就是卖家和吃里扒外么?她以为石毅是独一份儿的,没想到还有家中的三叔等在这里。 大小姐气得娇躯发抖。 当晚,她出示证据,执行家法,打断了安凯两条腿丢祠堂反省,而待回屋,她则躺在宋成怀里,一个劲地发泄着胸中的苦闷。 她那冰山,只在此时融化。 似冬去春来,春水潺潺。 直到一切去尽,才安静又紧密地萦绞着少年强壮的身子。 空气的黑暗里,有着低促的深深呼气吐气。 而再坚强,再有魄力和野心的女子,也终究希望身侧能有一个值得依靠的人。 “安姐,舒服了吗?”黑暗里,少年问。 安大小姐引吭叹息,又喘息,然后才道:“舒服了。” 问罢,又道:“小宋,你呢?” “我也是。”少年回了句。 安大小姐如是见到契约双方都明确表示了满意,这才安下心来。 宋成又道:“安姐,你刚刚挺疯的。” 安晨鱼道:“和平日里不同,是吗?” 宋成点点头。 何止是不同,简直是判若两人。 一个是冷静到了极致,冰山一般冷艳的女强人;一个则是个歇斯底里的...疯批。 之前两人好的时候,也从没这么过,想来是最近的事刺激到了安大小姐,使其表面虽然不动山水,但内心却急需发泄。 所以,才会那么疯狂,那么忘情地投入到和他的欢好中去。 安晨鱼又认真道:“那我这样大喊大叫的,好吗?” 她不希望另一半因为她的肆意发泄而感到不适。 若是宋成说不好,那她下次哪怕压抑着自己,也会去改正。 宋成笑道:“安姐是我的娘子,怎样都好。” “真的?” “真的。” 安晨鱼这才轻轻舒了口气,疲惫涌来,她软哒哒的身子贴紧宋成,慢慢睡去... ... ... 安大小姐睡了,但宋成却没睡。 初来乍到,神魂出窍。 府城不比县城,对于这里的一切,他都充满了陌生,更何况...这儿还有形境以上的存在,他必须去看个清楚。 江湖如丛林。 你若看不到危险,就得去对抗危险。 至于是死是活,那就是碰运气了。 所以,对宋成而言,“开地图”、“掌控信息”可是头等重要的大事。 更何况汉平府所处之地并不算安全,南下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少年轻轻掰开跨压在他腰腹的暖和大白腿,往边上挪了挪。 然后闭目,一念。 神魂登幽塔,九重一跃,而出窍。 能够遨游在白日光焰中的神魂,自然已经强大到可以在夜晚能够随心所欲地畅游,而不需顾忌时间。 神魂破体而出,又从一侧窗户缝隙中宛如扁平的纸张飘了出去,顺着夜风一晃身子,便如扁舟乘风波,扶摇而上,继而悄悄地往远处巡视而去。 一行行数据,好感度顿时显出宋成眼中。 宋成想到白驼庄所在的花海坊就在附近,心中一动,一步步小心地靠了过去。 66.不冒险,不入局 陌生的府城,第一次夜游。 宋成很小心,很谨慎。 与安大小姐的枕边话足以让他了解花海坊在哪儿。 此时,他七绕八拐,就来到了那坊市前。 坊门锁着,内里一栋栋屋舍,从外看并无什么异常。 然而,内里的一个个数据却让宋成心惊。 这小小的坊市和外面好像完全是两个世界。 劲境的数据,一眼扫去,便是外围,就已数量颇多,实在给人几分“县城罕有,这里不如狗”的感觉... 许是深夜,故而这些白驼庄的劲境弟子都没拿兵器,那数据大多是在“15”到“35”间跳动,而还有個想是抱着武器睡的,那数据就直接变成了“45~85”。 就这实力,已经比王大先生要厉害了。 而兵器亦是不凡。 宋成往前稍稍靠近一点,想从坊门口那铁栏杆缝隙里钻进去,可还没靠太近,就只觉一股子熏人暖意从远而来,再近两步,则开始感到灼热。 他一愣,立刻退后,再做观察,便有了发现:那一个个劲境武者的血肉之气彼此连环,竟形成了一道可怕的阳气城墙,阻挡着他这般阴魂的窥探。 然而,他明白,他看到的还仅仅是外围。 可以... 这很厉害啊。 少年神魂漂浮在“白驼庄的阳气城墙”外,思考着对策。 如今退回,那探测其实就是失败了。 他略作思索,忽地心念一动。 这“劲境武者构成的阳气城墙”总不至于是“圆罩形”的吧? 他从边上进不去,还不能从高处俯瞰? 于是乎,阴魂稍一扭动,乘风而起,飘到夜空,然后往白驼庄中央飘去。 还未靠近,一团灼热的气流就已随风飘上。 而在那灼热中心,一团儿数据却是清晰无比的显现出来: 145~280!! 这乃是白驼庄的最高值。 想来,也是府城势力的战力天花板层次了。 宋成瞳孔禁不住紧缩起来。 这数据,打他跟玩儿似的吧? 而就在他观察的时候,那团儿灼热气息陡然动了起来,宛如一颗刺目的小太阳从地面飞弹而起,电射转折,伴随着大弓拉扯的骇人声响... 宋成有种预感,那就是这位是感知到了他。 他想也不想,等也不等,转身“嗖”一下飞远,速度极快,然后硬生生在外瞎逛了几圈,这才悄悄从门缝里挤回了商会,回到了身体。 稍一运转气血,神魂在外沾染的那丁点儿寒冷瞬间全消。 他一看身侧安大小姐,正睡得香。 宋成长舒一口气。 白驼庄那‘145~280’,应该是“形境”之上的存在? 而他只有“103~206”。 得赶上才是。 可是想要自己从“黄级乙品”推演出“甲品”的功法,却是困难无比。 如果能直接有一本和他相契合的“甲品”功法放在他面前,那就好了。 另一件事,则是,这一次他虽然没有看到其他出窍夜游的神魂,但却推断出这府城怕是应该有的。否则,白驼庄那位高手为何能如此敏锐地对他做出反应? 那若是有别的阴魂,会不会发现他的真实实力呢? 毕竟,如今他躯体散发的阳气也不弱。 ... ... 深夜没睡的,也不止宋成。 万青今天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得弄清楚,所以拉着原本他传授过《拂柳劲》的小护卫——高一文,聊着。 “一文啊,这位姑爷到底是个什么实力的?” “万哥,别说,你真问对人了。” 高一文就是当初把宋成、童嘉从塘河村拉回上河县的人,此时一一道来,只听得万青一懵一懵的。 “一文,如此,这位姑爷不仅仅是实力强,还是前所未有的天才?” “万哥,其实下面人有人猜姑爷掌握的只是类似《拂柳劲》、《绝劲》之类的功夫,毕竟哪有那么可怕的人? 但总之,姑爷是真正的劲境巅峰的存在,说一声形境之下无敌都不为过。” “明白了...”万青点点头,暗自庆幸今日见了王大先生的手势而没有贸然出手。 ... ... 次日一早。 宋成起床后,被玲儿领着来到内院膳堂,这和在上河县不同,内外是分开的。 外面是供护卫,以及护卫家眷吃的。 内院仅供安家家眷。 膳堂里,英儿早和童娘子在了。 两人一同修炼,这是练出感情来了。 此时,英儿慢条斯理地吃着,童娘子也同样慢条斯理... 但宋成能看出来,英儿是真的想慢慢吃,而童娘子却只是为了避免自己吃相太难看丢脸。 于是,宋瞎子一屁股坐到童娘子面前,手指在桌面轻轻一敲,扩开的波纹让他更为清晰地把握到了食物所在,再加上嗅觉,则足以完成食物的“形象组装”。 他抓起个散发着肉味,白面味儿,很香的,也不知是什么的食物一口丢进嘴里,然后大口咀嚼起来。 童娘子呆了呆,压低声音道:“注意一点啦。” 宋成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含糊不清道:“好吃!” 顿时间,旁边有人笑了起来。 好像是个孩子。 但孩子却紧接着被谁捂住了嘴。 宋成看去,晨风从窗户吹入,在墨海还荡漾起不远处那两个素白人形模样。 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妇人,还有个则是个男孩。 宋成招了招手。 整个膳堂里,空气陡然安静了下来。 昨天不过半天的功夫,整个安家已经变了天,而那位曾经的“赚钱工具”安大小姐所依赖的人其实就是这位姑爷。 所以,纵然这位姑爷再瞎,再土,也不可以被人嘲笑。 哪怕,嘲笑他的只是个孩子。 谁还看不见,之前还“只手遮天”,带有一副“要继承安家”的三叔已经被家法处置,如今双腿都被打断了,正在祠堂反省。 妇人急忙道:“姑爷,我是安会长的姑姑安红娟,刚刚谓儿不是故意笑的......” 话音未落,宋成忽地打断,温和着笑道:“晨鱼的姑姑也是我的姑姑。红娟姑姑,我一会儿要奉茶的。” 说罢,他微微颔首,算是行礼。 那名叫安红娟的妇人愣了下,在她眼中,少年瞎子面容干净,整个人透着真诚,她于是忍不住轻轻点了点头。 可点完后,她又忽地害怕起来。 以己度人,她觉得若她站在宋成那个位置,肯定会趾高气昂... 但一会儿后,宋成真就秉持着赘婿的礼仪,给安家的长辈们一个个奉茶奉了过去,奉茶的时候,他还会坐下和对方随意磕叨几句。 这一番过去后,他明显看到安家众人对他的好感度上升了,从原本的40,50变成了60,70。 而另一边,安晨鱼则是在整顿着家务,同时设立安家藏书阁。 这藏书阁中所藏的功法已经不止当初的《拂柳劲》、《绝劲》,还有宋成口述、玲儿手写的《白蛇劲》,《玄龟劲》,以及《融劲心得》等。 入阁武者需凭手令。 而第一批获得手令的武者却很多,除了童嘉、英儿这两位“特权阶级”,王大先生,王天马,万青等安家劲境高手,以及那十一个武馆弟子之外,安家不少力劲的天赋着也获得了入内的权力。 只不过内里权限还有再区分。 譬如力劲的初入者,只得观看《拂柳劲》以铸根基等等。 除却“藏书阁”外,安晨鱼还设立了一个“武者膳堂”。 堂中膳食,大多是补充武者气血的肉类,搭配一些蔬菜瓜果,白面。很是奢华。 除此之外,这膳堂还提供“魔兽肉”,以及一些特殊的修炼丹药,但这些就需要“手令”才能获得。 这些事,安晨鱼和宋成商量过。 安晨鱼觉得这乱世,钱必须迅速兑换成家族力量。 宋成则提议可以设立“家族贡献点”,然后用“贡献点”兑换功法阅读权和资源兑换权。 但安晨鱼觉得现在安家东西都还匮乏,这么搞怕是搞不起来,先做大做强再说。 宋成也只是凭着前世看到的小说随便提点建议,本身并不想多管。 管理这事儿,细节极多,让人头疼的很。 ... 安晨鱼忙着她的。 英儿,童娘子也沉湎于修炼。 宋成这边反倒是只有“可以啥事都有,也可以啥事都没有”的玲儿在了。 “陪姑爷去外面转转吧,我想多走一会儿。” “好嘞,姑爷。” 玲儿早就变成了姑爷的形状。 宋成出门,是想多看看外面的人实力如何,同时多听听外面情况,了解一下“白驼庄,山河武馆,珠山观”的风评,以及看看能不能了解到“北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从早走到中午,吃了饭又继续走...直到傍晚才回来。 收获不多。 但宋成对整个府城的把握却更深了点。 其实,除了那三大势力所在,府城里的正常人和县城没太大区别,都是普通人。一些武馆,小门派也和县城那边差不了太多,都是“劲境高手”为武力天花板的。 由此可见,“形境”的功法真的很难得,更别说“形境”之上的了。 再联想到昨晚在白驼庄外转了一圈儿看到的那许多“劲境弟子”,那些弟子怕是个个儿都挤破头想着获得“形境”功法传承吧? 这竞争激烈的很。 至于“形境”之上的,怕完全是“白驼庄”这种门派的镇庄之宝了。 本来宋成还打算看看“白驼庄”行不行,要是风评好的话,他不如去试试看。 毕竟如果能看到一本“黄级甲品”功法的话,也省得他自己领悟了。 可现在,他倒是再一次打消念头了。 哪怕他持有陈侯、欧阳飞的“举荐信”,也不打算使用。 因为就算他加入了“白驼庄”,但想要看到那“形境之上功法”的地步,也需要花费不知多少心力,要卷入不知多少是非,最终还怕是要成为庄主的衣钵弟子才可能看到。 既如此,他就不去了。 长生者的想法总与正常人有些区别。 正常人觉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富贵险中求”。 宋成却不这么觉得。 他有着可怕的耐心,以及对危险的极度敏锐感。 他会进行“风险评估”和“复杂性评估”,若这两个评估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那他就不会去冒险以变强。 悠悠时光,数百年,数千年一晃便过,等变强了再随心所欲不行么? 时间成本,对任何人来说都极为高昂,可对长生者而言,却是最不重要的。 因此,宋成确定了自己在府城的思路。 一,搜集诸多低境界武学,完善《玄武真形》,形成更强大、更完美的功法。 二,暗中寻找形劲高手切磋,以此提升推演出“黄级甲品”功法的几率。 三,利用安家提供的经济支持,以及府城资源,尽可能提升。 在进行这些事的同时,他要尽可能弄明白北方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在南方找到容身之所。 对他而言,安家...这个小势力,就已经足够了! 他不会再去加入大势力,然后拼尽全力地在那势力中往上爬。 ... ... 附:今后两更还是合并在一起更新吧,都放在中午12点。 上架后也是一样。全部都中午更新。 望周知。 这样,下一次更新时间就是5月28日中午12点了。 67.钞能力 数日后。 汉平府,水莫大师铸造房。 炽火腾腾,气温都比别处高了许多,厚布帘子随风一掀一掀着,往里一瞅,还能见着风卷流火,满室皆红... 少年拄着细刀,背着圆盾在外耐心的等待。 今日是他取盾的日子,所以一早就来了。 陪他一起来的,还是玲儿。 因为大家都在忙,也就玲儿什么事都没有,于是就安分地随着宋成了。 玲儿一看就是个有家族底蕴的茶气姑娘,身上飘着书香味儿和家族傲娇丫鬟独有的眼神,有点城府但不多,不要脸却也有限,心底有自己的小九九却又随时能被主人掌控着,就算从前和石毅勾搭都是被大小姐当做了“潜伏危险晴雨表”,要不能那么快被原谅? 大小姐认人识人,知道玲儿是“废物”,不会有危险的... 这样的姑娘随在宋成身边,起的作用是“小管家”、“人形小钱包”,“助视工具”等等,毕竟家族是有制度的,你要从库房调钱得走流程。 流程总不能宋成自己走吧? 于是,这些事就都成玲儿的了。 除此之外,玲儿还能帮瞎子省去许多不必要麻烦,毕竟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有背景的,不会轻易来招惹了。 西市人流极多,车马川流,不时从两人身后掠过,伴随着的还有各种混杂的声音。 这些声音大多是买卖声,可有时偶尔还会蹦出点其他... 宋成忽地一皱眉,他隐约听到极其细小的声音一闪而逝。 “...了吗,要封...” 声音很小很小,饶是宋瞎子听力极强,也只听了个没头没尾的。 他稍一琢磨,脑补出前后————“听说了吗,要封城了”。 “哎呀,怎么还没好呀。”玲儿显然没听到,碎碎念着道,“姑爷,我去催催,这大太阳的,就把我们晾在外面呀。” 宋成笑道:“等等吧。” 人流如潮,他似礁屿,屹立不动。 风起街角,卷带着被强压在平静之下的混乱... 可征兆已起。 若是初来乍到,少年怕是慌乱无比, 就如当初在塘河村手无寸力忐忑不安; 就如当初逃到上河县,仓皇失措,恍似丧家之犬; 甚至在上河县初遇人皮鬼,还会心中有几分惊惶。 人从低处行来,总沾得一鞋的淤泥,无论怎么做都像小丑,无论怎么做都被指责。贫贱夫妻百事哀,落魄英雄胯下爬。 可如今事经几转,他身上已经多了几分从容。 水莫大师机关铺这边往来的人并不多,远比不上铁匠铺,但据宋成了解,这铺子挺赚钱。 同样层次的兵器,但凡加上“机关”两字,价格就会翻三倍以上。 且机关兵器乃是“形境武者”才能真正发挥出作用的。 也就一些大家族,可能会给自家顶级武者配备这个,主打一個“纵然发挥不出真正力量,也比普通刀兵要好”的想法。 又或者是公子哥儿为了撑门面,炫耀,才会给自己打造一件儿。 但那些大多是“机关剑”、“机关刀”之类的,俗称“兵丸”。 “兵丸”,顾名思义,也就是丸子大小,一触机关就会变成兵器。 可... 铸造“机关盾”还是头一回。 盾牌大,用料多,自然也贵。 寻常“机关剑”大抵是八九百两银子,而这“机关盾”则需要一千四百两! 简直了... 这也就是他是如意商会的姑爷,这才能买得起。 不一会儿,厚布帘子掀开,一个强壮男子探头出来,道:“机关盾好了。” 说罢,他看到门外的瞎子,有些不确定,又看向瞎子边上的小茶女。玲儿露出笑,喊道:“铁师傅,好啦?” 铁师傅不理她,只是心底更不确定了,于是又加了句:“谁用?” 宋成道:“我用。” 铁师傅愕然了半晌,道:“瞎子,你用盾啊?” 话音到后面都带上笑了。 这事儿,能成为他这机关铺的奇闻异谈,能被说上好久。 瞎子用盾,稀奇的很! 宋成道:“用啊。” 铁师傅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道:“那我拿出来给你吧,省得你走进来磕磕碰碰,万一撞伤了就不好了。” 宋成不以为意,等了会儿,直到一个木盒子被递了出来,他接过,又从盒子中取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金属丸子。 铁师傅教导着运用之法,宋成遵言照做。 他划破指尖,滴血入兵丸。 血落兵丸表面,如水落棉花,迅速被吸收。 “放到眉心去,贴紧皮肤。”铁师傅催促道。 宋成照做。 一股子奇异的“灵魂出窍”感浮现而出。 但灵魂并没有出身体,而是自然而然地延伸出了一缕线,通达了已被血液浸染的兵丸。 好似兵丸成了他身体的延伸。 铁师傅道:“咱这机关是用念头开的,你试试。” 宋成取下原本的盾,然后心念一动,兵丸顿时破开,一面半人高的青色方形大盾出现在他面前。 而盾身处的绑带则是自然地缠绕在他左臂之上。 少年右手一动,握住那刀杖。 蛟山。 盾为山,刀似蛟。 罡气随之蔓延,一瞬间充斥于两样兵器,这感觉远胜过背着的那普通盾牌。 宋成又扫了眼自己数据。 他力量已经从原本的“103~206”变成了“119~236”。 这盾给他提供了19点加成...属实是“钞能力”了。 “多谢。” 宋成道了声,旋即又一念收起“机关盾”,随着玲儿继续逛街。 老实说,这“机关盾”给他的感觉还是挺震撼的。 刚开始,他以为是那种“按一下某个机关,然后兵丸就咔咔变化”的那一类,可真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滴血启动,分魂联系”的兵丸。 而且摸着重量,也就是个小钢球。 这里面怕是又涉及到“空间”了。 宋成随口问:“玲儿,你了解这机关兵丸吗?” “这应该是一种神奇的金属材质吧。”玲儿回应了废话,她哪会知道。 ... ... 今日两人外出,自是做好了路线。 水莫大师的机关铸造房是第一站,第二站则是西市东北角的千珍阁。 对于“千珍阁”,玲儿说了很多,主要就说了这里的东西有多贵多贵,安家武者包括之前石毅都是站在外面看看,连走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说到“石毅”的时候,玲儿又自己花容失色,急忙捂住了嘴。 宋成也是无语。 只觉就玲儿这段位也想背叛安大小姐? 简直是做梦... 而听玲儿说了一大堆,他自己对“千珍阁”也有认知。 这就是一个武者“高档商场”,走进其中,应该会有一种“穿越前逛商场逛到了某一层,随便进入一家,都会发现里面卖的衣服是伱一个月工资”的那种惊吓感。 不仅如此,想要走入这“千珍阁”,也需要缴纳30两银子的入门费。 哪怕你什么都不买,这钱也得交。 然而,安晨鱼很有气魄,她直接取了五千两银子的银票,让宋成去“千珍阁”看看,买点需要的东西。 宋成给了她很大帮助,而她也没有忘记自己该做的。 须臾,两人就站到了那阁前。 阁有三层,入口却有九重台阶,以至于入口都在丈许高处,颇有几分俯瞰周边的感觉。 玲儿交了六十两银子,走入其中,楼中铺子也没人主动来搭理,慢慢地...玲儿的紧张情绪缓和了些,转而开始一家铺子一家铺子的念给宋成听。 “姑爷,这一家卖丹药的,居然可以直接提升武学修为,那边打的招牌是‘让你从手无缚鸡之力,两个月踏入力境圆满’。” 玲儿一惊一乍。 “姑爷,这里...这里居然还有个‘赌兵店’,店里的兵器有些生了锈,有些则是看着正常,还有的则是装在盒子里只表明了兵器种类...这谁会买呀,不傻子嘛。” 玲儿很鄙夷。 宋成道:“我们先去这家看看。” 玲儿:??? 68.花钱也能变强 汉平府,西市,千珍阁,赌兵店。 宋成抬手一一触碰那些兵器,看着数据的涨幅起落。 摸了一圈儿,他挑中了一把。 锈迹包裹,长条形,看不出是什么兵器。 但宋成知道是刀。 因为只有刀才会让他的实力上限拔高。 他抓起问:“老板,多少钱?” 店主是个气质颓废的中年人,此时扫了一眼道:“三百两一把,概不还价。” 玲儿扫了一眼那垃圾般的锈铁,这简直白送她她都不要,于是发挥茶气优势,帮姑爷讨价还价,嗲声:“前辈呀,三百两,太贵啦,便宜一点吧?” 店主道:“哦?你要付出其他代价吗?” 他打量了一眼玲儿,道:“那两百两,再加你服侍我五个晚上。” 玲儿被噎在那儿,不知怎么回应。 宋成扫了一眼那店主,是隐藏的“形”境高手,和小姑娘开玩笑?还是就这德性? 他不管,只是道:“给钱吧。” 玲儿无奈掏出小荷包,取出银票,取出三张一百面额的,反复清点,然后才递了出去,然后气鼓鼓地看向败家姑爷,虽不敢大声,却还是一字一顿道:“三。百。两。啊。” 宋成抓着那绣刀,把自己的细刀递给玲儿。 扫了一眼数据。 好家伙,抓着细刀时,数据是“119~238”。 抓着锈刀,数据则是“121~242”。 这把刀还没磨,抓在手上的数值就已经超过他手中的细刀了,若是磨了还要再进一步。 感觉也不需要练功,只要翻新一下府城的装备,数据就开始往府城天花板战力靠拢了嘛... 这刀,不亏。 两人在一楼又逛了会儿。 一楼除了丹药兵器之外,还有些草药和奇怪颜色的魔兽肉,两者都没标牌子,似乎不愁卖。玲儿想问问店主这是什么,但店主根本不搭理,似乎一眼就瞅出了两人是个土包子,懒得管,在玲儿气呼呼地抽出银票甩了甩后,店家还是不搭理,只是道了声:“我这边是做长期生意的,你要买就随便买点,不买拉倒。吃这东西有讲究的,我也懒得和你们说,吃死了别来找我。”说完就不再管了。 这话说的玲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于是,两人决定去二楼。 结果,要上二楼,还要继续给入楼费... 上楼费,一人四十两,两人八十两。 玲儿鼓着腮,气道:“姑爷,我们别上楼了吧。” 她感觉这地方特别坑,钱轻飘飘就花出去了,可就才买了一把看着就是破烂的锈刀。 宋成从情感上来说,也觉得这钱花的离谱; 可理智告诉他想要购买到“超越自己阶层”的资源,只需花费八十两额外银子的入场费,其实还算公道。 这千珍阁的第一层逛下来,他至少知道了这世上必然存在“高手速成”的法子,也就安家这种小势力才会让自家武者只靠着吃肉慢慢修炼,如丁魁这等佼佼者都二十五六了,却还没熬出劲来。 除此之外,这個世界的丹药必定很丰富,不说别的,就那些花里胡哨的草药,怕是许多奇异丹药的原材料。 “给。” 宋成道。 玲儿掏出八十两,付了费。 然后两人拾阶而上。 若是千珍阁第一层给人一种弥漫着药味儿的灼热感,那么第二层则颇显阴冷了。 以两层楼梯为界,气温相隔竟有至少十度左右。 两人上楼,也是没人搭理。 幸而这一层卖的都是瓶装丹药。 丹药从外看不出来,故而在外有些牌子做了极简的小简介。 玲儿一一读着。 “小破幻丹,破除幻觉?” “安魂丹,不易中幻觉?” “愈魂丹,修复神魂损伤?” “养魂丹,提升神魂强度?” 玲儿:??? 她越读越心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感觉自己突然跑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神魂?幻觉? 她活的世界还有这东西? 再一瞥远处,却见个个儿都幽隐在黑暗里,好似阴雾里的怪物,让她感到害怕... 而在宋成眼里,这些店员也比较有意思。 楼下的数值是劲境,甚至还有形境的,而这里一层的...则几乎都是力境,甚至力境之下的。 按照正常逻辑,肯定是二楼的更厉害点,可在这千珍阁却反过来了。 他又细细扫了一遍,忽地来到一个“好感度70”的男子处道:“请问,养魂丹,效果如何?” 那男子瘦瘦恹恹,闻言,果是翻抬起眼,道:“之前没养过?” 宋成老老实实道:“没。” 那人道:“第一次用,效果很好,但你这种武者其实用不到,用了也是浪费。 你力量不弱,体内血肉似阳火,又怎么能藏得住寒冷如冰的阴魂呢?” 说罢,他也不再多言,继续靠后,闭目。 显然,“70的好感度”就只能说这么多了,换个人,怕是爱理不理。 宋成从玲儿处得知了这“养魂丹的价格”——每瓶八百两。 有点贵的离谱的感觉。 “玲儿,买一瓶。”宋成道,因为他确实没养过神魂。 玲儿仔细地数出八张银票,开始认真清点... 宋成又问:“还有别的提升神魂强度的丹药么?” 那瘦弱男子睁眼笑道:“伱这人也有趣,难不成你真用的了?” 可说罢,他又摇摇头,似乎否决了自己的说辞,然后道:“你愿意浪费钱,我也乐意。” 说完,这男子从柜台下的小匣子里掏出个青玉瓷瓶,那瓷瓶一拿出来,周边空气就冷了些,丝丝寒气游离而出,给宋成一种刚从“冷冻柜里拿出来”的既视感... “壮魂丹,八千两一瓶,要吧?” 玲儿:... 宋成道:“一瓶多少粒?” 瘦弱男子道:“10粒,你别想分开买,10粒一个轮回,一天一粒,于午夜露天服下,若有月光牵引更佳,多了少了都不好。 魂类丹药,这种养魂的都是用一次,效果就差一次。 普通人以及初修魂法的人,第一次服用,壮魂丹已经是最好的了。 不过,那是你得撑得住,否则还是买养魂丹更稳妥。 但第一次提升是最大的,后面你即便再服用,效果加起来都未必有第一次好。” 宋成道:“我能闻闻味道吗?” 瘦弱男子道:“闻一口十两。” 玲儿:...... 小茶女的内心是崩溃的,她的物价观也在崩溃。 一口十两?开什么玩笑! “玲儿,给钱。” 玲儿听到姑爷吩咐,从荷包里掏出银子,递了过去。 瘦弱男子抓着瓶子,招招手,宋成凑过去。 那男子一拔塞子,抬手一挥,又迅速塞上塞子。 一抹冰寒气息顿时往宋成奔袭而去,从他两鼻钻入,透体入魂,上脑,至紫府,一股子神魂极度舒畅质之袭来。 没闻过这味儿的时候,宋成觉得一切正常。 可闻到了这味儿,他的神魂好像忽地有了饥饿感,变得想要进食,想要长大。 宋成明白,这东西对他很有用。 “我要了,但钱没带够。” 瘦弱男子露出惊奇之色,旋即平复,道了句:“行,你哪家的,我让人随你去取。” 宋成也没隐瞒,毕竟在这府城但凡有点势力的,真想查他是谁,还是很好查的,毕竟背盾拿刀的瞎子怕是...仅此一家。 “如意商会,宋成。”宋成直接道。 瘦弱男子点点头,好感度从70提升到了80,回了句:“千珍阁,婳文。” 说罢,又补了句:“你放心,价格都是规矩的,没乱收你的。” ... 旋即,宋成先让玲儿付了4000两,然后取了那一瓶“壮魂丹”,之后则又带着名千珍阁的伙计去到安家,从库房紧急调拨了4000两银子出来。 玲儿已经彻底麻木了。 姑爷今天这买卖,直接花了上万两银子好不好... 啊啊啊啊啊! 然而,安晨鱼在遇到宋成时,只问了句:“要多买两瓶吗?” 宋成摇摇头,“先试试。” 安晨鱼道:“我的就是你的。” 说完,她粲然一笑。 宋成笑道:“我就是你的。” 安晨鱼心跳直接加快了几拍,然后竟不知怎么应对,转身匆匆离去...若是换成童娘子,定会“呸”一口,但安大小姐的内心世界显然没有经受过“土味情话”的攻击,这属实是猝不及防了。 大小姐离开后,内院里,只剩下宋成一人。 他取出壮魂丹,仰头看了看天。 素白的游丝正从天穹巨大的白炽光团中散落而下。 他不等这个。 他等的是午夜时分,那墨色的光团。 月。 又或者叫——太阴。 69.阳躯护魂,北地噩耗 午夜,几位娘子都睡了,院内的石桌上摆放了傍晚才做的酸梅汤,算是给这五月末的夜晚消暑用的。 太阴当空... 在瞎子的视界里,白昼时分那素白的线条皆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恍如被清水调淡的墨汁,一丝丝,一缕缕在天穹幕布上肆意横流,又覆笼这万万里的天下。 白为阳。 黑为阴。 阳为生。 阴为死。 宋成看多了这黑白水墨的天地,心底早就有了数。 没了肉眼,见不到五彩缤纷、繁华人间;却能瞥见阴阳,看得更真切。 这或许就是“心眼”之所以为“眼”的涵义。 眼见皓月当空,头顶那墨色游丝越来越浓,少年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青玉瓶,迅速扒开瓶塞,倒了一粒壮魂丹,然后一边塞好塞子,一边闻了闻,继而迅速丢入口中。 壮魂丹初入口口感有些像是薄荷糖。 但宋成很快明白,那“薄荷糖”只是表面一层。 当他舌尖舔去表层,一股冰河决堤的感觉在他口腔中炸开了。 血肉的城墙好像直接被捅了一下,这一捅直接惹了马蜂窝。 他体内属于武者的气血顿时被激气,汹涌着反扑而来,好像“火国士兵”发现了“冰国士兵”空降入侵一般。 这一股冰寒之气虽然强大,但在身体里,却绝然不是气血的对手。 眼见着“两国士兵”就要短兵相接,“冰国士兵”就要被清绞一空。 忽地...一座幽塔从虚空里跃出,出现在少年肉体之中,虽说在肉体中,却又好似在两个不同的维度,只是彼此重叠着。 而“冰国士兵”见到这塔,好似寻到了退路,“嗖”一下全涌入了塔中。 “火国士兵”却看不到这座塔,只在少年体内好一番严密搜索,没找到一个“冰国士兵”,于是就又都各回各家了。 说时迟,那时快... 宋成目睹着体内这迅速的变化。 他总算明白那“千珍阁二楼店员”婳文的意思了。 这种魂类丹药,武者确实用不了。 血肉越强,神魂就越是出不了窍。 因为血肉就像坚固且没有门的围墙,越是强大,神魂就越出不去。 难怪千珍楼二楼的那群人实力都是“力境”甚至是“力境之下的普通人”,原来是这么回事。 宋成心中了然。 这规律本来也适用于他,因为他体内血肉似阳火,根本不该藏住冰冷的阴魂,这种昂贵的“壮魂丹”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个“冰点薄荷糖”... 可有了那幽塔,一切就都不同了。 别的武者无法神魂出窍,他却可以。 别的武者服了“壮魂丹”是浪费,他却还行。 “冰国士兵”躲入幽塔。 过了会儿,似乎是察觉外面的围剿者散了,就又悄悄跑出了塔。 这一回,“火国士兵”不再应激了,好像“冰国士兵”去幽塔里混了一圈儿就成了自己人。 “冰国士兵”轻易在宋成的血肉城墙上“扎了個口子”。 漫天月华,本被挡在血肉之外,可此时却如寻到了入口,一缕缕墨色被牵引,进入血肉,围裹少年神魂,使之壮大... 越发强烈的恶心感、扭曲感从宋成心底生出。 但紧接着,一股奇异的“灰烬”味儿在味蕾炸开。 月光带来的恶心感,扭曲感瞬间消失。 难以形容的满足感从宋成灵魂中生出。 小半炷香时间后,“入口”关闭。 宋成又继续花费了一个时辰才完成了消化。 这“壮魂丹”的服用,于他而言,其实就是嘴里一凉,然后身体冷滋滋的,再然后药物融化,出现了一点“灰烬”味道。 不过个中过程,他也有所感知,可却只是胡乱想了一通,譬如“血肉保护了神魂”、“神魂接触到月光会变强”、“月光可能有问题,毕竟颜色是黑的,而他在承受月光时感到了恶心,扭曲”、“壮魂丹至少含有两种主要成分,一种是帮你开个口子吸收月光,另一种则是保护你”、“他的那座塔不简单,就像个独立观想空间似的,自己的神魂从那座塔里跳出去,就不会被月光影响”等等等等...... 不过,这些都是没证据的猜测,宋成只是记在心里,准备之后再慢慢查证。 此时... 他起身,打了个哈欠,仰头,再看那头顶悬挂的黑色墨团,心底生出一点难言的悸动。 旋即,他又平复情绪,小声推开童娘子的房门,轻声褪去衣裤爬上了塌。 童娘子似有所感,“嘤咛”一声,翻了个身,娇小的胴体蝉附到了他身上,然后又在小小的被窝里挤呀挤呀挤,大有一副要把宋成挤下床的感觉。 宋成轻轻搂住她,然后闭目,神魂出窍。 他身已非普通人,纵然神魂离体,一时半儿也不会凉了。 轻飘飘的阴魂从少年眉心飘出,只觉之前夜色里的冰寒消失了许多,他大摇大摆地飞,只觉如走在春风之中... 是夜晚不冷了吗? 当然不是。 这是他阴魂壮大了,更适应体外的环境了。 ... ... 次日,早,宋成一睁眼,就看到童娘子眨巴着眼看着他,问:“小宋,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成只觉槽点颇多。 童娘子看似问了一个问题,可实则是抛出了两个。 短暂思考后,宋成觉得后一个问题不重要,于是道:“怎么不叫当家的了?” 童娘子道:“安姐姐叫得,我叫不得?小宋。” 宋成欲言又止,重重点头,道:“行!东家,你爱叫就叫。” “呸。”童娘子锤了他一下。 说罢,宋成又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没感觉吗?” 童娘子道:“有点,但睡了又忘了...” 她趴在少年强壮的胸膛,支肘托腮,小腿后翘带着薄被撑起个小伞,脚丫子一晃一晃,整条被子都跟着抖了起来。 阳光穿过窗纱,将几株芭蕉的翠绿投映于外,树影婆娑,风声吹叶,忽有风铃声叮当响起。 宋成感受着身体上那小小的重量,问:“哪儿的风铃?” 童娘子道:“小宋,是玲儿挂的,玲儿说感觉大家都有些压抑,就打算做风铃,但应该是刚刚才挂的。” 宋成侧头,瞥了一眼外面,果然见到个数据在走来走去。 “起来啦。” 童娘子从少年胸膛一撑而起,套上靴子,穿了裤子,伸了衣裳,坐在梳妆台前好好儿梳理了一遍,继而一抓床头刀,正要外出。 宋成道:“用墙角那把。” 墙角那把是他之前那把加“10”战力的“混天破气弩弩箭”。 他换了新武器,自然把之前第二好的交给童嘉。 童娘子也不客气,一把抓住。 顿时,她的数据从“13~23”变成了“15~26”。 宋成愣了下,旋即又明白过来...需要力量达到,才能真正发挥出一把刀的妙处。 他这把“细刀”,需要劲灌其中,才能发挥力量,故而童娘子只继承了“5”点的力量。 同理,他昨天取得那“机关盾”,也是需要罡气才能完全发挥力量的。 如此也好。 旁人以为他只能发挥机关盾的坚固,那他的“完全使用”就又成了一张小底牌。 底牌的增加,能令他心安。 正想着,童娘子已经跑出了门,和对门跑出的英儿对视一眼,然后开始了练刀。 玲儿端着小矮凳,跑上跑下,挂着风铃。 童嘉,英儿练刀。 冷如冰玉的安大小姐缓缓开门。 而姑爷,还在塌上懒散的躺着。 如此画面,缓缓定格。 ... ... 昨日,宋姑爷外出,真正地做到了一掷千金,体验了一把“花娘子的钱就可以变强”的快感。 今日,不出门了,就磨刀。 于是,宋成端了个凳子,捧了个水盆,来到藏书阁外磨起刀来。 藏书阁里,那些但凡不明白的武者都可以跑出来问他,他会随意指点,帮助这些武者尽快变强。 那些武者自己琢磨许久也琢磨不明白的东西,他三两句话一点,那武者便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然后连番道谢而下去了。 ... ... 傍晚时分,有商会的人从外仓惶跑入,紧张地寻到安晨鱼,道:“会长,不好了,封城了!” 大小姐问:“其他呢?” 那人道:“还有风声,关于北地的,说是有一个县子被蛮子屠了。” 大小姐点点头,道:“多发动些人,再去探探。” ... ... 如此。 半夜。 满城风雨之势已起,恐慌沸腾。 又有商会之人跑了进来。 北地的消息更完整了。 “大小姐,被屠的是斜谷县。说是县子里大多人都被屠了,而蛮子只卷着年轻女人,牲畜,粮食,往别的县去了。 今年那鬼潮,彻底断了村坊各县的粮食,府城粮储丰富,看着还行,可外面已经开始彻底乱套了。 至于女人,大家都说,人多了就算待在鬼潮里也不会出事,所以...所以...那些蛮子想用我中土的女人去...” “六镇呢?”安晨鱼打断道。 “说是打了,但一败涂地,只能守城自保,根本顾不了别的县。如今府城人心惶惶,个个儿都想跑。 但跑不了,城封了,知府不让跑!” 汇报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哦,对了,会长。 还有...还有北城马家,就是那家倒贩马匹的家族。 他们昨天得到消息,提前跑了...结果,结果,今天封城后,人头都被丢入了城里。 全是男人的,女眷一个都没有... 那马老六,我还熟呢。前几天,我和他一起吃过饭,就咱商会买马的时候。 可再见,他却只剩下人头了。” 汇报的声音几乎都要哭了,“蛮子可能已经包围府城了。” 安晨鱼神色如常,淡淡道:“别慌,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汉平府暂时还是安全的。” 她的声音,总给人一种藏着底牌的感觉,那汇报之人也似受了感染,而稍稍平复下来,然后告退离去了。 70.五形六劲,半步之遥 深夜,安晨鱼摩挲着身侧男人的身子,用颤抖的声音道:“小宋,北地斜谷县被蛮子屠城了。 这城应该是早就屠了,但为防人心惶惶,这信息才被封锁。 现在是完全封不住了,要传出来了,府城是觉得一旦传出,所有人都得逃,所以才及时封了城。” “小宋,看来我们的猜测都应验了。 这次鬼潮规模前所未有之大。 北地的蛮子怕是下来不少。 六镇也挡不住。 这是雪崩了,天塌了。” 安大小姐在外冷静无比,好似天塌下来,也不会惊吓,让人感到很安心。 可这一刻,她全身都在抖,额头神经都在跳个不停。 宋成靠在塌背上,分着双腿,任由安大小姐躺在他怀里。而他的双手则轻轻为大小姐揉捏着头皮,帮她放松,同时道:“安姐,你觉得蛮子还有多久会兵临城下?” 安晨鱼其实早就思索过这个问题,此时又想了想道:“府城难攻,且有三大势力在,蛮子倒是不会立刻来。但却迟早会来。” 宋成道:“你也觉得杀了马家的不是蛮子么?” 安晨鱼沉默了下,点点头,道:“三大势力杀鸡儆猴而已。 马家一死,就断了城中别家想偷偷逃跑的心。 不过我也无法完全肯定。 毕竟,我看一些史书,书上描述的北蛮魔兽骑兵常喜放骑纵掠,利用速度深入敌后,阻截对方粮草,或是后撤的人员。 所以,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宋成道:“那历史上,汉平府有被蛮子攻破过么?” 安晨鱼摇摇头,可又道:“只是之前鬼潮规模也没这么大过。” 宋成问:“安姐,那你觉得汉平府能守得住么?” 安晨鱼思索许久,道:“大商皇朝不独有府城,早在鬼潮落定后,有心之人应该是有所反应的,所以...别处会出手,甚至皇城都会派出大将领兵北上。” 宋成道:“但汉平府是山河武馆,白驼庄,珠山观的地盘;别的势力凭什么帮忙?” 安晨鱼道:“这些势力盘根错节,并不孤立。无论是山河武馆,还是白驼庄,珠山观,极可能有存在上层势力。 这些大势力,由地方势力和皇城势力构成,整个儿形成了個庞然大物。 而这些庞然大物有着默契,会任由下面的小势力小家族发展,而不加干涉,以至于普通百姓看到的是一个完整的皇朝。 甚至这汉平府里,知道府城以及外面十八县的实际控制人是山河武馆,白驼庄,珠山观的人都极少。 所以,其他势力一定会支援,因为他们不会容忍土地的损失。” 宋成道:“人口很重要,粮地也很重要...可慢慢地,所有人都会察觉,牲畜魔兽也同样重要。 蛮子显然是意识到这一点了,所以他们只抢女人,粮食,牲畜。 他们甚至连炮灰都不要,因为炮灰会消耗粮食。 而且,战场之上,强者和弱者的差距太过巨大,炮灰...连存在的价值都没有。” 穿越前,宋成还在史书上看到“蛮夷驱策百姓在前攻城的场景”,可穿越前的世界“人和人的差距是没那么大的”,可这个世界...强弱却分明的很。 他一边思索,一边轻巧地揉捏着大小姐的额头,鼻梁,眼眶,双颊... 安晨鱼也在与他的交谈里,情绪得以恢复。 “小宋,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缺少足够的信息来做出判断。” “我也这么觉得,先看着吧。”天塌不惊的大小姐叹了口气,然后一翻身,勾住少年脖颈,道,“小宋,别揉了,下来。” 宋成缩身入被褥。 上下翻滚了圈儿。 宋成忽道:“别家功法...” “算了,这个我自己想办法。” 无论局势多乱,变强永远不能耽搁,他得想办法弄到别家武馆或是小门派的功法才是,劲法,力法,什么都行。 这突然的“施法打断”,突然的转场,让安晨鱼也忍不住“狠狠”咬了他一口,然后顺势一个翻上。 施法继续... 施法成功... 施法暴击... 夜色,火热... ... ... 封城的惊惶并没有掀起极大的风波,好似暴风雨前的平静。 一晃就过了五天。 “壮魂丹”已经服下七粒,宋成只觉神魂壮大了不少,精神也总是倍儿好。 此时,他坐在藏书阁前,在阳光下一下一下磨着那柄锈刀,浮锈簌簌而落,混着清水而泛黄。 忽地,他心念微动,握刀,走到无人处,“形境巅峰”所独有的罡气猛灌入那锈刀。 五指一抖。 哗啦,哗啦啦... 剩余的锈迹全然飞开。 少年手指掠过刀面。 光滑,冷冽,是把杀人的好刀。 在这一刻,他的数据也变成了“124~248”。 而他最初拿到这把锈刀的时候只有“119~236”。 ‘距离白驼庄那位,还差26点的实力下限,44点的实力上限。’ ‘那么,加点。’ 宋成扫了眼面板: ... 【加点:112点】 【境界:黄级乙品】 【功法】 飞轮劲(黄级丙品)(圆满(30/64)) 劈劲(黄级丙品)(入门(1/8)) ... 最近,他尝试着自己修炼功法,毕竟“从高处往低处炼”,其实是极顺的,但这些日子也就把劈劲从不入门练到了入门,把《飞轮劲》的进度往前推了1点。 一门新的劲形成不是那么容易的。 现在,他准备“突击修炼”一波。 ‘34点,《飞轮劲》,修炼。’ 一瞬间,玄奇感觉涌上。 玄龟硬劲,和飞轮劲彻底的融合到了一起,又和扑、舒、绝三劲连接,变得浑然一体。 新的信息浮现: ... 【功法】 玄武真形(5形)(黄级乙品)(圆满)) 劈劲(黄级丙品)(入门(1/8)) ... ‘四形之功,变成了五形。’ ‘《玄武二式》虽然没有变化,但原本还有些缺陷的蛟山,似乎更加完善了。’ 少年横刀而立,左手一低,“机关盾”从袖中滴溜溜滑了下来,一念化盾。 五形之罡,纠缠一处,其中硬劲,飞轮螺旋的横劲化成罡气纠缠在盾,而扑、舒、绝三罡则是附于长刀。 五劲化成五罡,流转于少年周身,使得他成了一座堡垒般的存在,可攻可守。 宋成扫了眼数据。 133~266。 ‘继续。’ 少年扫了一眼剩余的78点。 ‘55点,《劈劲》,修炼。’ 须臾... 《劈劲》圆满。 信息再度变化。 ... 【功法】 玄武真形(5形)(黄级乙品)(圆满)) 玄武真劲(6劲)(黄级丙品)(圆满) 实力:139~278! 距离白驼庄那位的“145~280”竟是不远了。 换句话说,他宋瞎子竟也快踏足这府城的战力天花板了。 稀奇! 惊喜! 为何? 宋成想了想,很快得出结论: 他虽然没达到人家的境界,但他基础扎实啊,人家都是一劲两劲,他是五劲六劲。人家大多是一把兵器的招式,他是两把兵器。 宋成心中安全感又提升了些微。 劈劲,乃是一种竖劲,是从上往下的劲,上肢,身躯,下肢皆有此劲流淌,这是螺旋飞轮的横劲转守为攻的重要衔接劲道。 若说硬劲,是肌肤坚硬,抵抗刀兵。 飞轮螺旋的横劲,乃是沾衣十八跌。 那么,劈劲,就是沾衣而跪了。 六劲缠身,宋成只觉对于“劲境”的认知一再加深,远超片刻之前。 劲,说白了就是一种力道的流淌。 而流淌就需要开辟“河道”。 这“河道”是由呼吸,血肉,筋骨,惯性等等一系列因素综合构成的。 平日里不显露,可一旦发力,立刻浮现。 这种开辟是颇为艰难的,不仅需要花苦功夫去炼,需要吃魔兽肉去熬,甚至还需要人指点以免练歪。 然而,六劲,已经在他周身形成了一道包裹全身的“劲网”。 无论他再修炼任何劲,都是在这“劲网”中再添加“支流河道”罢了。 也许再来一门劲法,他就不需要通过加点提升了,而完全可以通过自身修炼,一日千里。 ‘得想办法,去搞些新的劲法。’ 宋成略作思索,打算看看情况,实在不行他就打算如法炮制在上河县的操作,直接去人家武馆“登门拜访”。 ... ... 宋成正想着,前院忽地传来一阵嘈杂。 不一会儿,有个安家管事匆忙前来,待到了藏书阁,喊道:“各位,知府派来官差啦,要见你们!” 说完,这管事又看向宋成,道:“姑爷,官差来了,说是要见每个家族的武者。说是哪怕只会点儿庄稼把式的也得去。” 见宋成没动,那管事又急道:“姑爷,人家已经杵门口了。” 而藏书阁里,赵华率先跑了出来,来到宋成身边,道:“大哥,怎么说?” 宋成道:“见。” 赵华点点头。 而另一边,其余武者还有安家高手也都纷纷走了出来。 待渠道前门,官差却是宣读了知府命令。 简而言之,就是如今特殊时期,官府欲从民间招揽豪杰,共抗北蛮。 至于好处。 一,给银子; 二,以军功而直接给予官身; 三,山河武馆,白驼庄的强者们会来挑选,将其中的天才弟子收入门中,纵然不是天才,只要军功足够,或是通过测试也可以加入这两大势力。 交待完这些,那官差又道:“你们或许对山河武馆,白驼庄知之甚少,但我告诉伱们,这是一个极其少有,千载难逢的机会。 富贵险中求,是碌碌无为做一辈子家奴护卫,还是一步登天今后站在比你们家老爷还高的地方?就看你们今日选择了。” 说罢,他又扫了一眼旁边的管事,还有刚赶来的安大小姐,淡淡道:“知府有令,若武者有心前往,任何人不得阻拦,若存卖身契,卖身契亦是作废。若有违者,阳奉阴违者...” 官差冷哼一声,然后又看向众武者道:“想加入的,直接站我身后。 没想好的,七天之内来官府即可。 七天后,不再收人!” 71.阴魂驱物 安家这边,劲境的武者,诸如王大先生,王天马之辈都还好,没有要去的打算。 而丁魁之类的力境武者,也大抵知道自己水平,亦是不准备去。 可一个商会人数毕竟是颇多的。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有人心动。 这世上,你认为再匪夷所思、连狗都不愿去的事,只要给了好处,就必定会有人想去。 此时虽然还没动,但有武者眼神里却已生出犹豫和闪动,只是也没有立刻出列,而是等着之后再看看情况,毕竟有七天时间呢。 那官差见没人出列,也不生气,只道:“七天,过期不候,把握好机会吧,这次很难得的。” 说完,官差转身离去。 众人念头各异,却又纷纷看向不远处的会长和姑爷。 安晨鱼微一闭目沉吟,踏步上前,淡淡道:“若有想去的,自去管事那边说一声,领一份物资,包含兵器银两,我安家不挡各位的道。 今后若是想我安家了,还可以回来走走,都无妨的。” 环视左右,她轻轻拍了拍手道:“好了,各忙各的去吧。” 人群散去。 安晨鱼侧头看了看身后男人。 宋成笑道:“安姐,我要不要去呢?” 安晨鱼冷艳的脸庞盯着他,然后凑近,杏眸对着黑布,红唇轻呵道:“你舍得?” 她笑音吃吃,话语里外都让人想起这些日子“天鹅交颈、鸳鸯戏水”的疯狂场景,连带着的是血肉擦摩的温度,浅哼低吟的撩动。 说完,她也不待少年回应,昂着脖子,迈着长腿,往远而去。 每一次,她可是都有认真确认小宋有没有满意呢。 这“满意度调查表”每次都是“最高星级”。 而且时间久了,她对宋成也越发了解。 为人谨慎小心、深藏不露;办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致命;而且...他还是个看重感情的人。 刚刚,宋成就是在逗她。 冷不可攀的冰山,只是对外人,在宋成这边,冰山早融化了。 宋成也笑了笑,他拄着那把新刀,往藏书阁而去,然后寻了赵华,取了他家的《水鸟劲》,让玲儿给他读了起来。 武馆各家自有传承,并不外泄,但这绝不包括宋成。 宋成取《水鸟劲》,也只是为了试验一下自己的想法。 ... ... 阳光里,姑爷眼缠黑布。 茶气丫鬟捧着功法,读着自己“只认得字,却不明白意思”的书,读的脑壳疼。 一篇读完,宋成沉吟起来,而玲儿看了看火辣辣的大太阳,道:“姑爷,我给你去倒酸梅汤。” 宋成道:“那就把锅端来,藏书阁里有不少人呢。” 茶气丫鬟不情愿地“哦”了声。 她的眼睛是长在头顶的,其实只在乎姑爷和大小姐的感受,藏书阁的武者啥的她为什么要管? 不过姑爷吩咐了,她也就去了。 宋成扫了眼面板: 【技能】 水鸟劲(黄级丙品)(未入门(0/4)) 少年至少稍稍一想,就能想起这《水鸟劲》的全部内容。 和他猜想的没有出入,这《水鸟劲》是介于舒劲和扑劲之间的。 若是他体内已经构建了“舒劲”和“扑劲”的力量路线,那么...他修炼《水鸟劲》其实只需稍作梳理即可。 ‘试试吧。’ 宋成暗道,然后起身,起手,运拳,推手。 《水鸟劲》记载的修炼方式,随着他的动作,初次就被演练了个正确无误,待到玲儿端来一锅酸梅汤时,他已练得行云流水了。 紧接着,《水鸟劲》的战法也在少年手中绽放开来。 水鸟疾翔,喙巡浅底,双相交鸣...... 啾!! 一声尖锐脆响,随着少年拳头上撩而响起,好似白鸟鸣叫。 玲儿眨巴着眼看着,在旁拼命鼓掌。 而这一声鸣响,也让正在不远处参悟着“水鸟劲”如何与“白蛇劲”、“拂柳劲”融合的赵华吃了一惊。 鸟鸣,乃是《水鸟劲》大成的迹象。 可是大哥之前没练过这功吧?是刚拿到功法的吧? 华子心里有点闹腾,也有点自豪,只觉大哥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宋成停下动作,扫了一眼面板。 就一会儿功夫,《水鸟劲》已经从“未入门(0/4)”变成了“大成(1/16)”。 他做的事其实很简单,就是模拟劲道,然后所有的注意则是放在了“劲道”的转合之间,就好像在两条大河道中间再稍稍挖了几锹的土,使得两条河道的衔接更加顺滑。 “姑爷姑爷,喝酸梅汤。” 玲儿还是耍了点小九九,虽然把锅端来了,大家都有的喝汤,但她却还悄悄从地窖取了为数不多的冰块。 这冰块只放在了姑爷碗里,别的人根本没有。 此时,她端着盛放着冰块的酸梅汤,送到宋成面前。 宋成也没拒绝玲儿的好意,接过饮下。 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味儿,真的舒爽。 而入口的冰块儿,更是嚼着咯嘣脆。 “叫大家来喝酸梅汤吧。” 宋成吩咐了声,玲儿又屁颠屁颠地跑去了,然后叉腰,不是太开心地喊道:“姑爷请你们喝汤。” 一群武者纷纷跑到外面,個个儿围着宋成喝了起来。 喝着喝着,自然也顺带聊了起来。 “那官差摆明了是来征兵的,谁去啊。”王天马随口道。 又有武者附和:“待遇再好,也是要上战场打仗的,可现在前线混乱,去了会怎么样,没人知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大抵都说的这个。 可,忽地有个武者道:“可是我听说山河武馆,白驼庄这两个势力,都是非常强大的。平日里想进去,完全是没有半点门道。现在,他们肯提供机会...” 这是那七个武馆中一个小武馆的弟子,其外出前,自然听自家馆主说过“山河武馆,白驼庄,珠山关才是掌控汉平府的真正幕后,就连知府,知县,也都是他们的人”。 这种超凡势力,真的很让人心动。 那官差说的没错,富贵险中求,机会难得啊。 紧接着,又一个武者道:“屁啊,就是唬你的,真当伱能加入,能修炼他们的功法呢?都是骗你去卖命的。” 现实里,没人是傻子。 宋成默默听着。 众人喝完酸梅汤,又起身告退,继续修炼去了。 ... ... 时间一晃,又是三天。 晨间。 宋成早起,抬手,出拳,圆满水鸟劲的力量在他掌心一一使来。 寻常练劲者是修河道,他只是修修补补,让两条河道的承接出更加圆滑。 如此...不过三天时间,他已经把《水鸟劲》从“未入门”修炼到了“圆满”,他的点数是一点没用,只是纯粹靠着自身的修炼。 然而《玄武真劲》中的“六劲”却没有变成“七劲”。 原因很简单,这“水鸟劲”并不算是额外的劲。 只不过,宋成的实力依然往上跳了跳,直接从“139~278”变成了“141~282”。 至此,安家,乃至是上河县武馆,能够让他修炼的功法已经全修炼完了。 不过无妨... 昨晚,当他服下最后一粒壮魂丹,完成了初次养魂之后,他的神魂已然壮大,大到产生了一点小小的质变。 这质变,叫:驱物。 宋成不打算去府城的武馆拜访了,他要换一种方式:神魂出窍,深夜踏月,潜入别家武馆,然后驱物,翻书,参阅功法。 72.患起萧墙 入夜。 宋成轻抚了一下身侧粘着的童娘子,闭目,一念神魂出窍,轻车熟路地往外摸去,很快来到了他提前择定的一处武馆————翻浪武馆。 这武馆,他和玲儿在周围逛过。 他听着周围人的讨论,大致明白这武馆的劲颇为特殊,乃是螺旋之劲连带狠厉的扑劲,换句话说,这功法极可能介于“飞轮横劲”和“白蛇劲”之间。 武馆中,显然有不少弟子在熟睡,这些弟子的实力入得劲境的很少,而且看得出来这几日的征兵拉走了一些武馆的人。 毕竟府城武馆往往都和山河武馆有着联系。 对于这种难得的机会,自然会有人去把握。 武馆,整体的焦灼感并不高。 而在提前的探查中,宋成知道此处的最强实力者也不过是个与王大先生实力相仿的存在。 黑暗里,阴魂翻箱倒柜,传缝过隙,大概寻了半个时辰,终于在馆主寝室的桌几上找到了一卷功法。 封面书着三个字——《翻浪劲》。 很显然,馆主和自家女人睡得正香。 宋成看着那功法,陡然神魂附上。 ‘驱物。’ 测试了许多遍的力量在此时并未出现意外。 那卷功法如被风吹动,浅浅翻开一页。 宋成细细看去。 一页一页地看。 驱物驱不了重物,但纸页、树叶之类的还是可以的。 功法很快看完,他悄无声息地翻回,恢复原状,继而迅速离去,回魂入体。 而面板上,浮现出一行新的信息: 【功法】 翻浪劲(黄级丙品)(未入门(0/4)) 这一门劲法并未出现“与现有功法”冲突的字样。 少年就这么躺着,同时体内力量依然开始调动,看似平静的躯体却陡然有不少血肉开始如波浪般地翻滚起来。 罡气流转,就算是躺着,也可以修炼。 气流的冲击,劲道的流淌,使得宋成成了個看着极静、可实则正在疯狂运动的“矛盾体”。 劲道含而不发,宛如一条条蛟龙在运动。 无声无息,灵敏圆活,连绵不绝。 一炷香... 两炷香...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窗外呈灰,天穹欲白,童娘子扭了扭身子,想把宋成身上的被子都扯掉裹自己身上去。 几声轻微的“爆豆”响,陡然从宋成体内传出。 扫了一眼面板: 翻浪劲(黄级丙品)(圆满) “哼...哈哈哈...” 少年再怎么沉稳,从容,也忍不住低笑起来。 这次他没有加点。 在劲境这个境界,他已经无需加点了。 因为这个境界他已经达到了一种颇为强大的层次。 别人是得一法,走一道,求一途。 可他求的却是遍身皆法,便是方寸的皮屑也能蕴藏致命的力量。 这笑声把身侧的童娘子惊醒了。 东家小娘子哼哼唧唧道:“小宋,一大早的,发什么神经呀?” 宋成心里开心,抱着小娘子,狠狠亲了下。 小娘子回亲了下,然后迷迷糊糊地继续睡。 宋成躺着,心情缓缓平复。 他打量起《翻浪劲》来。 这门功法比较特殊,至少对他而言是这样,因为其不仅似乎不仅跨过了“飞轮横劲”、“白蛇劲”似乎还连接着另一种劲道体系。 若说轻灵系劲道体系是:白蛇扑劲,拂柳舒劲,绝劲。 防守系劲道体系是:玄龟硬劲,飞轮螺旋横劲,劈劲。 那么,《翻浪劲》在连接着两个体系的同时,还往另一种劲道体系伸出了小小的触手。 那个体系,就是从前宋成修炼了会与其他功法冲突的体系————刚猛系体系。 最早,宋成在塘河村后山从盗匪手里得到的《虎啸刀》,后来从大熊武馆得到的《蛮熊劲》都属此体系。 而现在... 他扫了一眼面板。 《虎啸刀》《蛮熊劲》后的“与现有功法冲突”的字样突然...消失了。 而他的实力数据再度往上挪了一点点,从“141~282变成了“143~286”。 这种小幅的变动,就如蜗牛一样。 他亦如蜗牛,一步一步往上爬,哪怕无法获得高深的功法,却也要从基础处堆垒出一条通天之道。 积得跬步,可至千里;百川汇聚,亦能成江河。 如今,他可算是赶上白驼庄那位了。 ... ... 晨间。 宋成来到院子,天气渐热,他换上干净的劲衣,开始尝试《蛮熊劲》。 若他估的没错,这就是一门新的劲道路线,是要打熬的。 果然,他小练了半个时辰,发现确实没那么容易,可“天下三分,他已得其二”,再加上罡气,用来反向修炼这劲法,速度也远比常人快。 别说常人了,就连真正的天才也远比不上他。 一套练完,他稍作休息,外面忽地传来嘈杂。 宋成一闭目,神魂直接于烈阳下出窍,快速穿行往外,而他留在原地的躯壳则处于一种劲道肆意流淌的状态。 这是他出窍久了,自己磨合出来的一种法子。 简而言之,他能够在神魂出窍后,让身体维持最强的防御状态,直到气力耗尽。 而在这种状态下,纵然万箭齐发,也别想在他“神魂出窍留下的躯壳”上留下一点白印子。 若有人轻轻碰他,那会发现自己好像在碰个很重很硬的大石头。 若有人狠狠挥刀斩他,那罡气会连同劲气从他体表自动反击,若那人实力不行,会被直接震死。 宋成神魂飘到外面的嘈杂之处。 一看,却见是别家的访客。 如意商会在府城不算大,可那也只是对比山河武馆这些庞然大物的,实则在小势力里也真不算小了,往来自然有许多家族。 这些家族,宋成认得的不多,但安大小姐却是都熟,因为要打交道的。 此时,访客来了四名。 为首一个公子白面折扇,轻轻摇晃,肉虚无力,战力“2~2”,好感度“10”。 这就让宋成费解了。 他什么时候招惹上这么一个战力只有2的存在了? 这好感度,已经远低于他的斩杀线了。 那...那要不,等两天就去斩杀了吧,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意外来。 不过在斩杀之前,他还挺好奇的。 他是怎么得罪的这位公子? 堂中,管事正遣着丫鬟端茶倒水,陪着笑脸,看着那为首的白面公子,笑道:“陈公子啊,今日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那陈公子道:“怎么?从前,我不是你们安家的常客吗?长盛去了,我就不能来了?” 管事忙道:“哪有哪有。” 陈公子不耐地遥遥折扇道:“去!快点!去把安姑娘叫出来!” 说罢,他一挥折扇,风度翩翩地摇了起来。 宋成想起来了,这事儿他听玲儿说过。 玲儿是个碎碎嘴,一旦认主,就会启动“自主搜集信息功能”,然后把外面的事“甭管喜忧”,全都给你说出来。 陈公子,是安长盛的死党,是一起玩儿的纨绔,之前传闻安家大夫人在听说“安晨鱼私自招婿后,便打算把安晨鱼给嫁出去,婚约都口头应好了,而对象就是这位陈公子”。 这么一想,宋成心底恍然了。 ‘难怪恨我。’ 他正想着,那陈公子又慢悠悠道:“安姑娘不来是吧?那...那她是不是连安旭的下落也不关心了?” 安旭,正是安晨鱼的父亲,是个和安长盛有的一拼的花花大少,也是个和安凯差不多档次的存在。 其荒唐到这大半个月下来,安家老太爷都下葬了,人都没出现一回,想来可能还不知道这么回事。 安晨鱼也懒得去找这位父亲,反正...他没钱花了肯定会回家拿钱。 此时,陈公子提到安旭,管事也算是急了起来,忙道:“还请陈公子告知老爷下落。” 陈公子居然也不隐瞒,笑道:“山河武馆。 他喝多了,居然敢对山河武馆一位弟子的娘子发火,这是被抓过去了。 先拿一万两过去,摆明个态度,看看行不行吧。” 管事惊了。 不过,这确实是老爷能做出来的事。 陈公子炫耀般地笑道:“我表兄乃是练武天才,这次响应官府号召,又被山河武馆看中了,正被重点培养呢。 ‘霜寒剑客’陈章英的名字,听过吧? 那就是我表哥,劲境天才。 也就是他,我才知道的这么清楚。快点去人处理吧,慢了...我怕安叔叔得死啊。” 管事六神无主,而这时,安晨鱼走了出来。 管事欲说,安大小姐摆摆手道:“我都听到了。” 陈公子痴迷地看着这冰山般美艳的人儿,用发腻的声音道:“晨鱼,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安晨鱼淡淡道:“送客。” 陈公子:??? 忽地,他爆发出激动的声音:“晨鱼,我知道的,你其实根本不想嫁给一个瞎子! 谁会喜欢一个瞎子? 我不比他好几百几千倍? 我了解你的,伱只是想继续掌握安家。我也可以,我...” 安晨鱼冷冷道:“英儿。” 面若冰霜的侍女走出,眼藏杀机。 陈公子等四人骇了一跳,急忙起身。 陈公子还欲再说,英儿杀气十足道:“你再敢说姑爷一句,杀了你。” 说着,她昂然挺胸,往前逼近,猛然拔刀,刀光森寒,劲境武者的威压随之覆笼过去,四人骇得落荒而逃。 安晨鱼看也没看,而是一身冷气地走到木椅边,端坐,微靠,翘叠长腿,低眉垂眸,托着玉腮想了想,然后道:“管事,把安凯带来,我有话要问他。” 73.翁婿 午后。 茶寮。 玲儿熟练地用铜碾子把茶碾碎,放入碗中,浇滚水,调成茶膏,继而一边注入滚水,一边以茶筅极拂,未几,茶面浮现出一个“福”字。 她把茶推到姑爷面前,然后又如法炮制了一碗,再递给小姐。 做完这些,她起身,告退。 小茶女除了武功不行,脑子堪忧,人品不好之外,还是挺多才多艺的。 安晨鱼取了茶,轻轻抿了一口。 宋成打破平静道:“这些事,你平时从不找我。” 安晨鱼道:“可这一次,我也拿不准。” 旋即,她把宋成已经“通过灵魂出窍”知道的事,再说了一遍,继而又把审讯安凯的结果说了出来。 安旭是她爹,安凯是三叔,这两人在花天酒地时认识了一位山河武馆的弟子。之后那弟子就积极地邀请他们四处玩耍,赌场,烟花柳巷,哪儿都去... “我爹和安凯只觉得特别有面子,与那弟子称兄道弟,当然也不止他们俩,还有些别的家族的纨绔。 安凯之前想去找的山河武馆的人,就是那位弟子。 而这一次,我爹是在赌场赌钱,输的急眼了,结果却发现对方出千,于是就拍桌子。 结果,庄家乃是他那位好兄弟的夫人。 这一下,他就直接被抓起来了。” 安晨鱼侃侃而谈,“但这名弟子的作风与我所知的山河武馆有些出入,我觉着山河武馆应该不至于如此下作。 于是我又让华子主事,带人去查了查。 华子是有本事的人,他给的消息是,那弟子确实是山河武馆的,但...只是边缘的外门弟子。 按华子的说法,这人十有八九干的是‘扯虎皮’的私活儿。 我是这么想的,若是真把一万两给他送过去,那这人必然贪得无厌,要了还要,得寸进尺,永不满足。 所以,我打算装作不知道这些,而是让人正大光明地直接送去山河武馆,然后在山河武馆里直接找武馆当值的外务使,把一万两给他,请他能够放过我爹。 如此一来,那人干的私活儿也就被捅破了。 得罪是得罪,可一个没了虎皮的武者,我安家还是扛得起的。 可去山河武馆送钱的这人必须能够镇得住场子。 我想来想去,还得小宋你亲自去。” 宋成想了想,忽道:“安姐,你有没有想过山河武馆是要面子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招募武者的时间段,更是如此。这個时间段,他们是无法允许声望下跌的。 这事儿一发生,那扯虎皮的弟子肯定倒霉,但事情也必然会被遮掩,之后更可能记恨咱安家给他们惹了麻烦...... 当然,也可能不会。 但我们不能冒险。” 安晨鱼道:“这些我也想过,可还有什么办法呢?” 宋成道:“把一万两给我,我给那人送去,然后你就别管了。吐出去的银子,我会拿回来的。” 安晨鱼一双美目凝视着自家男人,轻声道:“你别冒险,我爹......” 大小姐垂头,轻轻叹了口气,显然不知该怎么说。 可要不救吧? 她也狠不了心。 之前她能成为会长,固然有安长盛的无能,但却还有她爹的力荐。 虽然这力荐是因为她爹觉得她有能力,能赚钱,并因此说服了许多人,可是...她爹却终究没有害她。 宋成岔开话题道:“他们应该不止在讹我们安家一家吧?” 安晨鱼抬头道:“是的。” 宋成道:“那就成,让老王随我一起去。 王大先生是我们商会的门面人物,府城提到如意商会,肯定会想到他。” 安晨鱼点点头,旋即又道:“小宋,家里...有两个武者跑衙门去了。 这些天街上都在传被招揽的好处有多少多少... 还有山河武馆和白驼庄真正的形境高手区镇场子,亲自教导那些人功法,并赠予修炼资源。 今天姓陈的人过来,便是也说了他表哥也得到了多少多少好处... 这样的情况,前两天还没有,可如今却无处不在。 而且,还有人在吹嘘,说蛮子并不可怕,只要武者齐心,必然可破,此时正是立功之际。 还有的人在喊着驱除外敌,将蛮子赶回北方。 这气氛很火热,火热到不允许任何人唱衰... 只要有人唱衰,说需得小心谨慎的,就会被辱骂,骂他没有血性,胆小如鼠。 我担心还要有更多的人跑过去。” 宋成沉默了下,道:“去就去吧,驱除蛮子是对的。我也希望他们能成功,气氛鼓动成这样,多去点人也好。” 安晨鱼点点头,道:“不过,我是真没亏待他们。该给的盘缠,该撕的卖身契,我一个都没拉。” 宋成笑道:“安姐大气。” 安晨鱼道:“我安家不挡旁人的道,想着升官发财,一步登天的,尽管去。” 宋成笑了笑,道:“事不宜迟,我去账房取了万两银票,就和王先生去吧。” ... ... 傍晚... 天色渐暗。 无有夕阳。 雨云堆积,转眼便是雷电隐隐,但却压抑着,没有落下。 北城区,一辆马车幽幽停下,御车的是管事,管事旁是个小厮打扮的少年。 车帘掀开,王大先生怀揣银票走入了一个巷道。 小厮打扮的少年则坐入车厢,微微后仰,闭目养神,陡然他身子一僵,变得恍如一尊坚硬难破的雕像。 ... 许久... 又许久... 王大先生领着一个满身污秽,披头散发的男人回来了。 而小厮打扮的少年已经重新坐回了御手席。 “老爷回来了。”王大先生的声音很嘶哑,双眼还有些发红,在看向那小厮时甚至还有几分要哭的冲动,可却只是道了句,“幸不辱命。” 小厮自然是宋成。 他道了声:“辛苦你了。” 四个字落下,王大先生居然哭了。 就在刚刚,他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那名山河武馆的弟子,居然让他从门口跪着爬进去,把银票交到他手里,否则便不算数。 王大先生哪受过这种耻辱,可最终他还是低下了头,还是跪着爬了过去,然后接回了老爷。 此时安旭安老爷瞥了一眼这奇怪的情形,道:“王大先生,这瞎眼小厮是个什么东西?他怎么这么和伱说话?我没见过他,我安家没这个人。” 王大先生沉声道:“老爷,闭嘴。” 红着的眼眶怒瞪起来,裹挟的杀气让安旭吓了一跳,急忙道:“不说就不说,这次谢谢你了,王大先生。 欸,晨鱼也该交了权回来了吧? 那孩子真是瞎胡闹,嫁出去就嫁出去吧... 对了,晨鱼,是不是已经和陈家那公子成婚了呢?” 王大先生无奈地看了一眼宋成,然后再度道:“闭嘴!” “哦...” 安老爷不说话了。 他和安长盛,安凯之流最大的区别是:他只会花天酒地不管事,但却不会捣乱,或者说是废了,连捣乱也不会... 春雨如丝,缓缓落下,王大先生上车时,少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大先生经历的一切,他早就通过神魂出窍看到了,同时他也看清了那山河武馆弟子的模样,还有实力。 区区劲境而已。 王大先生感到少年这一拍,回望过去,老眼苦涩,皱起的眼纹里不知是雨还是泪。 临入帘布时,他又压低声音道了句:“对方逼我下跪,想来是打压我安家,之后...怕是无止无尽了。” 宋成点点头,然后挥了挥手,管事扬鞭,马车开了起来。 宋成道:“安老爷。” 安旭奇道:“你叫我?” 宋成道:“除了你,还有哪家中了那山河武馆弟子的套儿吗?” 安旭怒道:“我没有中套,我没有,我是有发现的,只是他们不讲规矩,居然直接关着我。 可高家,迟家那两位却没我这好运气了。 他们一个输了两万两,还有个输了两万八千两,嘿嘿...他们家族的人也得来赎人。 嘿,你说,老爷我这算不算给安家省钱了?” 管事抬手拍了拍额头,无言以对。 宋成笑道:“算。” 安老爷本来还看着车厢里王大先生的怒目相对,此时听到个“算”字,真是欣喜若狂,只觉寻到了知己,于是拿着架子道:“没想到你这小厮还挺懂老爷我的,该赏!不过老爷我身上没钱,等到了安家,我让我家夫人取给你。我家夫人最温柔体贴,持家有道了。” 车厢里,王大先生都差点被逗笑了。 而宋成也是暗自感慨,只觉安大小姐能有今日的水准和手段,实在和这位老父亲分不开关系。 一个糊涂的老父亲,一个又蠢又坏的兄长,一个善于欺骗、搬弄是非的大夫人,一个偏心无比的老太爷,一个自私自利的三叔,一个觊觎她身子的侍卫长... 安晨鱼能在这种环境里熬出头,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74.事了 黑云压城,狂风急来,暴雨要落不落,天色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灰黄色。 马车驶过街道,而沿途话语嘈嘈,不少声响落入宋成耳中。 “杀蛮”、“必胜”、“形境高手亲自教导”这些字样从四面八方钻入他耳中。 一个个素白线条勾勒的身形,高矮胖瘦,尽皆不一,在水墨的世界里狂奔急走,高呼呐喊,从一处急匆匆地往另一处而去。 “管事,从中央城区走,在府衙旁边绕一绕。”少年忽地吩咐了声。 管事恭敬应答:“是,姑爷。” 车里,顿时炸起来了。 “什么东西?姑爷?姑什么爷?”安老爷向被踩了尾巴的狗,炸起来了。 连说了两次“闭嘴”的王大先生不装了,连起码的主仆礼仪都全然不管了。 “闭嘴。” 他冷冷的道了一声,声音没有温度,甚至藏着杀气。 安老爷是个脑袋长在裤裆里的战五渣,一吓就没了脾气,只是看着王大先生,轻声道:“我就问问嘛。大先生,那瞎眼小厮是什么姑爷?谁家的姑爷?” 王大先生捏了捏拳头。 安老爷又不傻,颤抖着声音道:“不会是我家的吧?不是...我爹,我家夫人不是已经...” 王大先生道:“老爷,家里发生了许多事,你回去后,会长自会和你说明。” 安老爷迟疑道:“会长...是...长盛...吧?” 王大先生道:“是安晨鱼安会长。” 安老爷:... 宋成听着帘子后的糊涂老岳丈,也是无语的很,而马车在轰隆隆的雷声、电光里已经来到了中央城区。 县衙前排了不少人,各处的武者宛如百川汇海般来到此处,这好似只是個开头,越来越多的人正在赶来。 空气里飘着一股焦灼的气息。 人声的嘈杂汇聚成昂扬的士气。 宋瞎子心有所感,忽地缓缓侧头看向一处,注意一同集中过去,周边杂音排开,那地儿的声音隐约传来。 但只是须臾,那隐约的声音就好似如油之火,猛然炸开,声浪往周边扩散。 “是山河武馆外务使,是形境大高手,‘六臂老猿’袁千客!” “袁师傅!” “袁外务使!” “袁师傅真的来招人了!” “我听说了,只要通过测试,就能入山河武馆!” 诸多兴奋声音交织一处,轰隆隆的就连天上的雷音都压不住。 哪个武者不渴求形境? 一入形境,不说别的,百病是不会再沾身了。 可在边陲府城,“形境功法”何其难得。 若想得之,便只有三处:山河武馆,白驼庄,珠山观。 而隐约之间,更有些消息在往外传开,说是这三大势力才是真正掌控汉平府的存在,加入他们,前途无量。 宋成抬了抬眼,遥遥地落定在了那被不少数据包围的一个数据,一个此处最高的数据: 93~184。 很显然,这是山河武馆外务使‘六臂老猿’袁千客的实力。 宋成沉默了下,又扫了眼自己。 143~286。 看来纵然是同一境界,差距还是很大的。 但是,还不够大。 对方的“184”是超过了他的“143”的。 一个外务使就能够威胁到他,他还不够安全。 不过,没事,他还未曾充分消化现有的资源,还未充分变强。 他还有劲的刚猛体系没有练成,新练出的劲还没有演化成形。 他还需要时间去修炼,去消化,去巩固。 不过,得先把那讹诈安家的山河武馆外围弟子,以及陈家公子的事给解决了。 这事儿吧... 老实交钱,会被无止境的讹诈。 捅破到山河武馆,会被山河武馆记恨,隐患无穷。 那么,就交钱洗脱嫌疑,毕竟还有几家在被讹诈,然后再顺手杀了,把钱拿回来就是了。 这就是宋成的打算。 今天他是去看一看要杀的目标,以免杀错了。 ... ... 安老爷回到家,四处一问,整个人傻眼了。 老爹死了,夫人死了,自家大儿子也死了,而且还是被官府砍的头。 如今,他女儿彻底地掌控了安家。 而那个瞎眼小厮真就是他女婿... 安老爷也不知说啥好,想哭吧,发现自己这些年对这安家的感情早就淡了,这不是他的问题,而是安家他这一辈儿的,几乎每个人都这样。 想闹吧,闹什么闹? 于是,他找上了安大小姐,苦笑着道:“女儿啊,要不...你给我点钱,让老爹我还是住出去吧。” 他准备去烟花柳巷找小美人们,在小美人们石榴裙下诉苦。 等没钱了,再回来要。 可安大小姐早就看透了这爹的本质,想了想,唤来了赵华,道了声:“华子,带安旭练练武吧,练不练得成没关系,练就是了。” 几件事下来,华子的能力早得到了大小姐认可,如今她重组商会结构,把其中好一批力量分给了赵华,让其主攻搜集信息、兼顾一些外务方面。 赵华因为打定主意跟着宋成混的缘故,也因为知道了这大小姐艰难上位史的缘故,故而对这位嫂子是无比尊重的,所以也不推辞,直接接下了这活儿。 此时,他侧头看向那如“一坨鼻屎”的安老爷,微笑道:“是,嫂子。” 说着,赵华径直走去。 安老爷先是被一吓,然后傲然道:“我是你嫂子的爹,你动我个试试?” 赵华抬手抓住他的衣服,凑到安老爷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安老爷猛然立正,然后乖乖随他走了。 安晨鱼这才舒了口气。 不过,她还挺好奇赵华说了什么。 可无论说了什么,赵华真就是混“灰色地带”的天才,安老爷这种人他能狠狠拿捏住。 ... ... 时间一晃,又过了两日。 如意商会合计走掉了12名武者,但没有劲境的。 而别家势力的更多。 小院里,狂风动,少年一袭劲衣,挥拳推掌,虎虎生威。 他正在修炼《蛮熊劲》,三天的时间,只让他从“未入门(0/4)”踏入到了“入门(1/8)”。 就在这时,一个文质彬彬、看着就像斯文败类的男子匆匆走入院中,轻声道:“大哥,查清楚了,高家昨天给了钱,迟家是今天傍晚给的。” “辛苦了,华子。” 宋成道,“这些事大哥不会做,都要劳烦你了。” 赵华忙道:“大哥说的什么呀,这种琐碎的腌臜事,就不是大哥的手该去碰的。” 他目光火热的看着那眼缠黑布的少年。 他知道大哥今天要去干什么。 但他不知道大哥要怎么干。 可一定精彩无比,绚灿无比,因为对方有足足四名劲境高手,还有八名力劲武者。 这一次的难点,其实并不是杀了他们,而是无声无息、不给山河武馆抓住任何把柄地杀了他们。 ... ... 天色渐暗。 残月当空。 少年戴上斗笠,斗篷,将长刀内藏,然后又取了一套府里的绣花针,扫了一眼面板: 【加点:127点】 【技能】 梨花飞针(黄级丁品)(未入门(1/2)) 《梨花飞针》这门技能是他前天开始看的,属于大路货,是武学最低境界的技能。 之所以叫“梨花”,是因为这飞针甩手时,金属针会在阳光下炸开白光,就好像梨花一样。 说的漂亮,其实啥也不是。 暗器手法肯定是越隐蔽越好,这在阳光下炸开白光...简直是狗屎。 不过,“黄级丁品”的功法,还能有什么过高要求? 此时... 宋成一点一点地投入该技能。 在花费了14点后,成功地将《梨花针射》的进度拉到了“大成(1/16)”。 他其实早就想偷偷学一门“副武器”。 而其中,又以暗器为首选。 这“暗器手段”平日里不展示,只用来暗中杀人,毕竟他若用刀盾杀人,很容易被人顺藤摸瓜找过来。 可若旁人死于暗器,就和他没关系了。 他宋瞎子右手抓刀,左手抓盾,不会用暗器。 宋成捻着绣花针,略作感受。 ‘准度应该是没问题了。’ ‘那就够了。’ 他不准备继续浪费点数。 力量下限摆在那儿,就算是他拿个板砖,全力一击的话也能达到143的强度。 这强度,别说秒杀那几个讹诈弟子了,就算是那位山河武馆的外务使“六臂老猿”袁千客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也得死。 做完这些,宋成依照着赵华提供的路线,快速前行,转眼来到了个小巷子。 这小巷子就是之前他来过的那地儿。 不过扫了一眼,没数据,没人。 宋瞎子也不急,直接翻墙入屋,寻了一处隐蔽地,神魂出窍,四处查看起来... 屋里没收拾,人不像离开的样子,银票都没有,极可能是去换现银了。 毕竟若汉平府被攻破,这汉平府钱庄开具的银票也就作废了。 他耐心地等着。 他的耐心一向很好。 就算在这里等三天三夜,只要能成功杀到目标,他也没问题。 更何况,此时他的神魂正飘忽在外,到处搜寻着那几个胆敢讹诈安家的弟子。 忽地,他神魂一静,只看到一处深巷中,一个黑衣男人正挥舞大刀在狂暴杀戮着。 那黑衣男人一刀一个,又快有准,实力赫然是形境。 再一细看,这可不就是那位山河武馆外务使“六臂老猿”袁千客吗? 宋成神魂又看向袁千客杀的人。 这些人不正是他此番的目标吗? 袁千客迅速地宰了人,然后从为首那个名讹诈弟子怀里摸出银票。 那弟子急忙跪下,道:“外务使,饶命,饶命啊...小的,只想要一点点钱。小的没别的坏心啊,小的没有背叛武馆。” 袁千客点了点银票,放入怀中,砸吧着嘴道:“刚巧算军费了,干得不错。” 那讹诈弟子面露喜色,正欲再求饶。 袁千客抬手一刀,随手将那弟子给解决。 解决完,他一裹黑衣,迅速又离去。 宋成只觉世事无常,哭笑不得。 他要杀的目标,居然被人给截胡了。 今日,他是打算演练一番“诡术黑天”,让这些人一个个变瞎子,然后一针针秒杀。 可没想到,根本不需要他出手。 这些讹人的小东西,是真就心存侥幸,看不到半点潜在危险,风尖浪口干这种事,想杀他们的、想利用他们的、想黑吃黑的还不知有多少。 真就是“看着凶,其实蠢”。 只是,可惜了安家的一万两银子。 算了,军费就军费吧,就算是安家也出了份力。 宋成不打算去寻袁千客,这人他了解过,算是个豪杰,风评不错,而且是要出城去打蛮子的... 算了。 可今晚出来一趟,他也不想空手而归,于是顺道去到了实力“2~2”、好感“10”的陈公子家。 陈公子屋里正传来淫靡声音,过了一会儿,好似完事儿了,再一会儿,鼾声渐起。 宋成隔墙看着陈公子的数据,心中再静,那陈公子的人模样也勾勒了出来。 他不入屋,更不细看,抬手随意一针激射而出。 针缠劲罡,砖石墙壁如纸糊,被轻易穿透。 绣花针瞬间破空,从陈公子太阳穴灌入,又斜斜没入地中,整个儿不见。 陈公子在梦中身子一抽搐,双眼猛一睁,意识才聚又瞬间涣散,他旋即瘫软下来,两行血从脑壳流出... 这隐患解决了。 就好像宋成回家的路上随意踩死了一只蚂蚁。 出手时没什么紧张,杀了也没什么得意。 上架感言(明天中午12点上架) 一路写来,觉得主角挺有争议的。 因为这是一个在自己生命会被严重威胁的情况下,就不敢去伸张正义的主角。 因为这是一个看到旁人落难居然能帮则帮的主角。 因为这是一个能够长生不老就不敢去冒险的主角。 因为这是一個无法全知全能,无法有了一丁点儿“八字还没一撇”的猜想就立刻贯彻行动、并且刚好躲过了危险的主角。 不仅如此, 这还是一个居然喜欢漂亮女人的男主角。 喜欢一个也就罢了,居然还喜欢第二个,喜欢两个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在他漫长寿元的人生里喜欢更多,真是恶心。 这是一个去到其他城市还需要路引,盗匪拦路居然担心自己可能打不过拖累了娘子,而不敢去莽的主角。 这是一个“说好要苟,却不把自己的实力隐藏到好像一点儿都不会,去某某王府里只当个仆人护卫”的主角。 这是一个有了外挂,居然不去拯救世界的主角。 这是一个居然不追求大道,而追求衣食住行,过好日子的主角。 这是一个居然还顾家,而不是斩断一切,独自一人修炼的主角。 ... ... 回到本文简介吧。 这是一个长生不老的人,行走过漫长岁月,历经无穷皇朝的故事。 他不求称霸为王,只想把日子过好。 杀杀杀,是没有的。 莽莽莽,打爆一切,是没有的。 才写了个开头,主角立刻天上地下无敌,也是没有的。 ... 宋成就是个普通人。 有善也有恶,有血性也有怂心,活得久了,见识多了,力量强了,心态也会变化。 他很爽。 因为他能长生不老。 在人间以各种身份长生不老从来不是诅咒... 长生不老,就是爽。 随着年岁积累,再加上天赋使然,没多久,宋成或许就会达到一个可怕的高度,也会拥有可怕的心性和幕后能力,也会因此对孤独格外敏感。 但“瞅谁不爽就直接杀了”依然是没有的,彻底的“像孙子般苟着”也是没有的,“太上忘情没了人间烟火气,不管亲人,好东西不给亲人用”之类的还是没有的。 这就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长生的故事。 也是探索和创造的故事。 对世界的探索。 对历史的创造。 境界有:天地玄黄,甲乙丙丁。 组合一下,就是十六个境界。 如此想必,这个故事能写(水)很久很久吧,写(水)到两百万字也完结不了。 水出白驹过隙,沧海桑田; 水出天翻地覆,千劫万难。 水出山河皆易,唯我不变。 明天中午12点上架。 上架后,桃花酥绞尽脑汁,尽力多更。 谢谢每一个愿意支持桃花酥的读者,谢谢您! 75.前夕(求订阅) 月光照出一条墨色的阴冷道路。 宋成独自走在返府的路上。 有着数据,心眼以及实力,他可以轻松避开每一个路人,使得自己就好似行走在府城街道的幽灵,一个不存在于任何人感知的人。 素白线条构成的人形,在漆黑的世界里多已睡下。 少年一路独行,回到如意商会,翻墙而入,迅速回到了自家宅院,解开斗笠,斗篷.然后坐在小院儿的石凳子上。 他要把在外面时的那股子戾气、杀气、风尘气给泄干净了,然后再入屋。 戾气,杀气是对待敌人和麻烦的。 家里,不需要这个。 但没多久,房门自己开了。 安大小姐穿着睡袍走了出来,她头发未梳,却自有一股慵懒出尘的风情。 这个女人好似永远懂得让自己端庄、体面,从不显出丑态,哪怕是此时也一样。 她扭着腰肢,迈着长腿,坐到宋成对面,托腮看着他,问了句:“小宋,饿了吗?” 宋成笑道:“你要让玲儿给我下面吗?” 安晨鱼点点头。 她很多事儿都能做好,可唯独厨艺不行。 她在淤泥低谷之时,就已发誓要做一个强大的女人,所以她不愿十指沾染阳春水,因为庖厨是小女人待的地方。 这是她的原则。 但或许是她对眼前夫君太满意了,所以.下一刹,她又打破了自己从未打破的原则:“我去也行,只是怕煮的不好吃。” 宋成轻声道:“讹诈我安家,还有高家,迟家的山河武馆弟子死了。” “嗯。” “但不是我杀的,袁千客杀了他们,取了他们的钱做军费,这钱是拿不回来了。” 安晨鱼沉默后,边笑边轻轻摇头,似是颇为感慨,然后道:“小宋,你错了。” 宋成:??? 安晨鱼淡淡道:“这钱是一定会回来的,而且还是山河武馆派人客客气气,满怀歉意地送回来,一分不差。” 她撩了撩鬓发,解释道:“明日啊,这几人尸首怕是就要悬在街头了。山河武馆清除了败类,立了纪律,好了名声,然后会把钱都给我安家,高家,迟家送回来。 同时,来人一定会诉苦,说出城讨蛮有多艰难。 如此一来,咱们安家收回了一万两,可却得连这一万两再加个三五千捐出去,资助他们讨蛮。 大户捐钱,官府出征,也不稀奇。 这事儿迟早得有,这不过借势而为,若没这势,官府也会大大方方向各家要军饷的。 而且,我觉得这件事不仅仅安家,高家,迟家担着。 整个府城的大户,都得出钱。 你不出钱,心能安吗? 那提前出城的马家,整个家族财产可是都充了公啊。” 宋成默然。 但同时,他又在眼前大小姐身上感到了一股成熟知性女人的魅力,这是真正眼界开阔上位者的魅力,这种魅力附加在美丽的皮囊上,更添万种风情。 安晨鱼慵懒着起身,道:“小宋,伱累一晚上了,我给你下面去。” 宋成道:“安姐,不吃那个。” 安晨鱼问:“那吃什么?” 宋成没说话,挺身而起,一把抱起安大小姐。 大小姐螓首依偎,顺势双手勾着他脖颈,长腿乖巧地从臂弯处垂下,似风里摆荡的秋千摇曳着,荡漾着。 两人入屋,上马。 连续施法,暴击. 次日,事情的走向果然和安晨鱼料想的一样。 不过被杀了“祭天”的不止讹诈安、高、迟三家的山河武馆外围弟子,还有不少人. 零零散散加起来,足有近两百人了。 这些人. 有的是觉得“北蛮南下、已然大乱”,所以无视律法,直接仗着一身本事妄图控制某个小家族的。结果,这人被砍了双手,剁了双腿,血淋淋的挂在城坊上,还没死透。 有的是私下通关系,打点城尉,想要城尉悄悄放他们出城的。结果,这一家子直接被抄了个倾家荡产,家中有点力气的被拉了充军,没力气的就丢到路边成了乞丐。 有的是截流家族武者,不让其去官府的,这也被抄了家 当然,更多的也就是“讹诈”。 毕竟不少人觉得乱世已起,赶紧乘着这时候多搞点钱,然后真等乱起来了,方便开溜。 于是乎,这些人被杀了个精光。 山河武馆又派人一家一家地跑,去安抚,去把“被诈的钱还回去”。 再然后,这些被山河武馆拜访过的小势力小家族,个个儿感恩戴德,又个个儿拍着胸脯说“家族难以为报,只能再支援些军饷,聊表寸心”。 安家 安晨鱼把一万两还了回去,顺带又加了三千两送了出去,送别了那山河武馆来访的两名弟子。 那俩弟子走着走着,忽地有一人回头,似乎想说什么,却紧接被另一人给拉走了。 安晨鱼疑惑了下,可饶是她再聪明,这种事还是无法凭空猜中的。 她真不知道那弟子转身要说什么。 两名弟子去远。 其中一人才道:“不顺便诈诈她?前段时间,陈家那死者来过安府,发生过口角吧?” 另一人道:“诈什么?你是还没听到外务使的话吧?” “什么话?” “外务使说,不要节外生枝,陈家那事让官府随便和和稀泥就结束了。 这事儿其实简单,我觉得陈家若实在闹得凶,抓个没路引的、有案底的杀了,给他们个交代不就可以了么。” “这” “外务使说,那一针.杀他也够了。你还要查吗? 再说了,陈家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不知道么?” “.” 欲要开口的弟子顿时不说话了,神色凝重,犹豫再三,才疑惑地问了句:“这么厉害?” 另一弟子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会承认自己不如人? 你觉得外务使会在这方面说谎么? 那是绣花针! 穿墙,杀人,入地盈尺,结果吧把周边地砖砸碎了,把针取出来一看,连针头都没弯啊! 仵作查了死亡时间,夜巡的也汇报了周边情况,捕头更走访了周边居民,可硬是没有一个嫌疑人。 查? 查什么查?” 那弟子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 就当没发生过了。 若是平时,手头什么事都没有,那或许山河武馆还会去查一查。 但现在.到处都忙的一头的火,讨蛮事大,哪个来管这个? 一个陈公子而已,死了,就死了吧。 陈公子死了。用发腻的声音喊着“晨鱼,你打算怎么感谢我”的轻佻泼皮没了。来炫耀“霜寒剑客”有多天才的人也消失了。 不过,这两日,虽然没了陈公子,却又多出了许多“陈公子”。 这些“陈公子”也是心情颇爽,兴致颇高,到处夸耀着自家送去衙门的天才。 而这些天才都不是护院、侍卫之类的,而是这些家族的族人。 想攀附上山河武馆、白驼庄的可不独独是人,还有家族。 在经过短暂的观察后,不少家族都把族中有潜力的天才给派了出去。 然后,他们就收到了回报: 他们送出去的族人,竟真的成功成了大势力的弟子。 有穿上了山河武馆弟子衣裳的,有迈入了白驼庄所在的花海坊的。 慢慢地,家族顶尖之人才知晓的“权力架构真相”也被慢慢揭晓。 “汉平府真正统治者乃是三大势力”的传闻也开始弥漫开来。 这就让这些小家族更爽了。 尤其是那些家族中成功诞生了山河武馆或白驼庄弟子的家族,更是如此。 这一日晚上,安晨鱼在枕边也忍不住向宋成吐槽了几句。 “这家那家的都说他们和山河武馆,白驼庄扯上了关系。 说他们的人已经成了这两家大势力的正式弟子。 还有人倚老卖老,要来点拨我这个小姑娘。 说是劝我别头铁了,赶紧把家中强者派出去,否则悔之晚矣。” “还有,小宋,你的名声也传开咧。 不少人都知道你在上河县做的事。 可这一次,居然还有人说安家姑爷是个瞎子,天生没资格的,没能赶上这次加入大势力的机会,可惜了。” 她又仿着那人的语气,扭了扭娇躯,说了句:“可,惜,了。” 端的是一个“高高在上,俯瞰着旁人落入尘埃”的味儿。 说完,安大小姐翻了个白眼,继续道:“还有人带着迷人的笑问我,有没有后悔娶你?” 她说的真生气了。 宋成轻抚着枕边娘子,不以为意地道:“安姐,这不是好事吗?群情激奋,官府筹兵,大户出钱,众志成城。” 安大小姐只是这些日子被嘲讽的太多了,再加上心防被少年打开有些发泄口子,这才找回了早就死去的女人八卦埋怨天份,多啰嗦了几句。 此时闻言,她应了声:“也对,好事。” 说罢,她又喃喃了句:“墙倒众人推,但凡有点儿破事,就会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骑在你头上,对你评头论足。” “习惯了。” 宋成岔开话题道:“大军也快开拔了。” “嗯,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了。”安大小姐依偎在男人怀里,轻声道,“抱怨归抱怨,我也希望他们赢的。否则.这府城怕是要被蛮子兵临城下了。 我看过不少书,也听过不少说书。 蛮子驭魔兽,擅闪电纵深,千里奔袭。 北蛮族群众多,而五个大族群却是蛮王与四金帐,这次不知来了几个。 汉平府虽在后方,可在魔兽的行动力下却也和在前线没太大区别。 若是我,肯定会留足防守力量的。” “珠山观不是没参与招人么?他们肯定是守的。” “也对。” “安姐,别多想了,累一天了,睡吧。” “嗯晚安,小宋。” 77.珠山夫人,客卿令牌(求订阅) 当晚,宋成直接被留在了山河武馆,和“铁臂苍熊”洪居光坐一桌。 吃饭。 宋成来的时机刚好。 山河武馆,白驼庄为了招募武者,都开放了自家势力的名额,并且许以丰厚报酬,那么.对于他这么一个亲自登门的形境武者,山河武馆会不委以重任? 若是平时,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可现在,不是平时。 这就是宋成在观察了西城门,发现绕不开官府后,选择的切入时机。 菜肴上齐,也并不算奢华。 甚至某种程度上也就比这段时间“节衣缩食”的安家好一点。 这倒不是山河武馆小气,而是家家势力其实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打仗,那叫一个钱如流水。 多一天,都不知要多多少钱。 “围城之际,不喝酒,以茶代酒。”洪居光对这少年瞎子很有好感。 为何? 一,这小子极有分寸,一路打来,根本没损武馆名声,反倒是外面还有人在传,说什么“宋瞎子不知好歹,自不量力”之类的话。不过他已经吩咐下去了,说“安家姑爷是汉平府武馆的朋友,谁都不许再传这种话了”。 二,如今城中空虚,白驼庄以及自家老大全部都出征去了。现在突然多出这么个高手,洪居光肯定开心,肯定要留着。这正如宋成所料。 至于玲儿,则跑回家报告情况去了。毕竟姑爷就说出去散个步,结果散出了这种步.她得去说清楚,省得大小姐不明情况,胡乱担心。 宋成举茶,和对面莽汉碰了一下,道了声:“后生本是心中有惑,忽有所悟,就一路寻各馆的师傅们交手。 也多亏了师傅们的指教,我到洪外务使这边的时候,才想通了一些原本未曾想通的地方。” 洪居光道:“你打了一天,到我这儿啊.” 铁臂苍熊虽然知道,但心里还是不是个滋味儿。 宋成笑道:“入了形境圆满的,哪会在乎这等外部消耗?我是热身热了一天,到洪兄这儿的时候,状态正好着呢。” 洪居光摆手道:“得,这消耗还是在乎的。” 说罢,他又疑道:“宋兄弟,你这形境功法,哪儿学来的?” 宋成直接道:“一直在我记忆里的,开了窍,就开始修炼了,练着练着就这样了。” 说着,他直接起身,摆开架势,演练起“白蛇劲”化出的“白蛇形”。 如今,他掌控五形,有四形待掌握。 现在只是拿了一形出来。 然而,这已经让洪居光惊呆了。 草,这怎么还练起来了? 他看了两眼,急忙瓮声咳嗽道:“宋兄弟,功法得藏着,不外传的.” 宋成不理他,而是直接将他自创的《白蛇形》一套练完,然后道:“我也不知这功法从何而来,洪兄见多识广,可认得?” 洪居光见他如此豪爽真诚,心底是感慨万千,连连叹息,只道“宋兄弟人也忒淳朴了”,而他的好感度又“蹭”一下往上拔高了,达到了90的地步。 第一印象好。 吃饭吃的开心。 还如此真诚相待。 能没好感吗? 此时,他心里已经完成了脑补,只道这少年是某个大势力遗落在外的,失了些记忆却还记得功法,由此一路练起来,真不容易。 他抿了口茶,皱眉想了想道:“宋兄弟,你这法子形走轻灵。” 宋成坦言道:“是蛇。” 洪居光点点头道:“江湖上走蛇形的,这附近势力也就白驼庄一家。宋兄弟不若等老毒物回来了,我请我家长老代为引荐过去。” “老毒物?”宋成愣了下。 洪居光道:“就是白驼庄庄主欧阳煞,他们庄养魔蛇的,自然毒。” 宋成道:“那多谢洪兄了。” 两人吃了会儿菜。 洪居光忽道:“不瞒宋兄弟,如今我府城其实城防空虚,十三关隘往城南纵深,其中有七关连通山道,三关濒临大河,都不便蛮子纵驭魔兽施展,可还有三关确是实打实的对着平原,随时可能遭遇袭击。 伱看我在这儿,可其实我是在随时待命,哪儿打起来,我就得去哪儿撑场子。 府城其实还好,外面县子才糟透了,我们家长老,还有白驼庄的两位全都出去了,如今在外面的厮杀呢。” 宋成可算是接触到情况了。 这也是他的目的。 两眼一抹黑、待在安家的等死等活,他是不愿接受的。所以,在实力再进一步后,他展露在外的实力也跟着提高,从而参与到守城方,以随时掌控内外情况. 他想了想,问道:“洪兄,珠山观呢?” 洪居光道:“他们情况有些特殊,和我们,以及白驼庄都不同。不过,他们也会守城,可却是守着那十座不会被蛮子攻打的关隘。此前,我们长老曾经去邀请他们一起出征,却被拒绝了。” 宋成奇道:“为何?” 洪居光道:“珠山夫人的搭档被杀了,她自己也受了伤,正在修养,但这几天应该快修养好了。 哦,宋兄弟你不知道。 我和你说道说道。 这珠山夫人乃是珠山观观主。 她们那一系,不是练武而是练魂的。 她们极擅制造幻境,可本身却没什么攻击手段,所以.她们利用药物强行做了些药人出来,配合她们对敌。 这些药人被药物引爆潜力,强行突破到了形境的档次,可本身却不行,潜力也被耗尽,脾气很是古怪暴躁。 呐,就是千珍阁一楼那群人。 你去过就知道了,都是群煞比。” 宋成想起那赌兵坊的老板要一百两包玲儿五夜,明明门可罗雀,却还要300两赌兵一次,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洪居光一看就懂,笑道:“欸,是吧是吧?看来兄弟去过,懂了吧?” “懂。”宋成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碰了碰杯。 宋成道:“千珍阁卖一些提升修为的丹药,那些丹药有问题?” 洪居光摆手道:“那倒没有。 血露丸,之于劲境武者; 炎罡丹,之余我们形境武者,都是很有效的辅助资源。 我们武馆还是他们的长期客户呢。 制作药人是另一药剂,那药剂掌握在珠山夫人手里,并不对外售卖。” 宋成点点头。 看得出来,这劲境武者,乃至形境武者想要正常修炼,需要的资源还挺多。 这些他都不太了解,毕竟.他一口都没吃过。 此时,他想了想,又问道:“洪兄,你说珠山夫人的药人死了,为什么不直接换一个?” 洪居光深深看了他一眼道:“问题就在这儿.” 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洪居光道:“珠山夫人幻境修为高深,且特殊。一旦施展,不分敌我,会将所有人全部卷入其中。除了.瞎子。 能被强行灌药提升到形境的瞎子药人,本身也得是劲境高手。 这去哪儿找?” 说完,空气更安静了。 宋成忽地明白了一件事。 他忽地明白,那千珍阁叫“婳文”的店员为什么对他有好感了。 想到这里,他也不瞒,直接把这事儿说了出来。 洪居光想了想笑道:“珠山观算正派的,药人什么的也不是强行抓人制作,那店员怕是物色了你,然后等着与珠山夫人汇报后再找你去商量呢。 不过,她们怕是万万没想到,宋兄弟你居然就是一名形境高手。这就有意思了。” 宋成道:“洪兄请赐教。” 洪居光道:“珠山夫人从来都是使用药人,因为药人完全受她控制。宋兄弟这般的,她怕是没见过,也没想过。” 两人边喝茶边聊天。 一个是迫切想“睁眼”看看这周边的情况。 一个是好不容易等来了个高手能协防府城。 再加之前做过一场,皆是相谈甚欢。 期间,洪居光借小解之名出去了一趟,实则是听弟子来汇报有关宋成情况的。 如今乃是特殊时期,宋成又实力强大,他是想走紧急流程,给宋成委任一个武馆名头的。如此,就让这小伙子参与到这整个城防体系里来。 可在委任前,他必须弄清楚有关宋成的全部信息。 山河武馆势力极大,就在吃饭喝茶的功夫,外面弟子已经把有关宋成的一切消息都送了过来。 洪居光看着看着,舒了口气,同时也是暗暗震惊。 这是真正的天才啊 随后,他又返回,与宋成聊到近三更。 更夫敲更,入夜静寂。 外面忽有山河武馆弟子来报,口称“宋夫人到了”。 弟子也不傻,他们了解洪居光性子。故而在看到洪居光的举动和安排后,基本都明白在傍晚的切磋里,这位外务使居然败给了那宋家姑爷。 如今两人谈得如此开心,于是“一个寻常商会的会长”、“一个其实可以被他们拿捏,而平时遇到可能还需要巴结他们的女人”顿时就变成了“宋夫人”。 洪居光亲自把宋成送到门前,想了想,又从怀里郑重地摸出一块刻着“山河”两字的青木令牌,当众递过去道:“宋兄弟,此乃我山河武馆的客卿令。 执此令牌,只要不出城,任何地方都去得,任何事都问得,听得,便是跑到府衙去问,去调些兵,他们也会配合。 老哥说句直接点儿的,这城里,无论你走到哪儿,只要把这令牌往桌上一拍,没人敢不给你面子。” 这令牌,就是宋成要的东西。 宋成双手接过,笑道:“那我与洪兄一般,皆在家中待命,若是哪个关隘打起来,洪兄需要我了,只管让人来通知我一声便是。” 他正需要知晓危险什么时候爆发,在哪儿爆发,也需要历练。 而就今日和洪居光一战,居然也刷新了他“《玄武真形》推演黄级甲品的成功率”,使其从“万分之二”变成了“万分之四”。 多来几次形境高手的挑战,这成功率还会快速翻倍。 洪居光见他如此爽快,心中也是喜欢,于是一抱拳道:“那老哥就不客气了,有事找你。” 宋成也抱拳。 洪居光哈哈大笑,然后深深看了一眼正裹着白金斗篷从远而来的安晨鱼,道:“宋夫人,你找了个好郎君啊。” 马车返程。 车里,安晨鱼依偎在宋成身侧,道了声:“局势已经差到你需要自揭底牌了吗?” 她记得宋成的力量,知道他是形境。 这是安家最大的底牌,也是宋成自己的底牌。 可如今. 她轻轻叹了口气。 当底牌揭开,那就没有回旋余地,也没有退路了。 宋成贴到她耳边,轻声道:“那是过去的底牌。” 安晨鱼:??? “你” 她愕然地看向自家男人,只觉这个男人充满了神秘,永远会给你惊喜,也永远会让你感到安全。 “别那么累。”宋成道。 安大小姐倒在他肩头,水墨般的长发从他肩头垂落,心中浮出一抹安心感,她轻轻应了声“嗯”,又道:“小宋,你希望我好好做个宋夫人吗?” 宋成道:“我喜欢安姐本来的样子,那样的安姐才最美。” 安大小姐柔声道:“谢谢你,小宋。 等有一天我不忙了,我一定乖乖地做你的宋夫人,给你洗衣做饭,给你养一个孩子,然后每天什么事都不管不问,只等着你回家。” 她和童娘子,乃至英儿都不同。 武道的追求是没有止境的。 但她,并不追求武道。 宋成的横空出世,让“之前嘲讽说可惜了,娶错了的人”全体失声,而只是隔了一晚上,第二天,安家门前就热闹了起来,可以说门庭若市。 不少人都来祝贺安家姑爷突破,恭祝安家姑爷成为武馆客卿。 贺礼纷纷,多如雪。 之前的几声嘲讽全部消失了,剩下的都是恭维,都是好话。 如意商会也都是振奋无比。 宋成只是展露了一形的实力,就足以解决掉不少问题。 人心,稳了。 四方信息,通达了。 若有比较危险的风吹草动,他宋瞎子会第一时间知道,然后亲临现场去判断危险程度。 他负责的是支援。 府城的大梁依然由强大的三大势力挑,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形境武者”,他只需管好自己的小家就可以了。 当然,若有人着实逼的紧,他也只能显露出“不普通的形境武者”的一面了。 只要城没破,一切都好说。 城若破了,那就只剩逃亡一条路了,而他能护住的顶多只是几个人。说不定再来个意外,那他就可能会永远的失去某个亲友了,也许是赵华,也许是英儿,也许是安大小姐,甚至是童嘉。 宋成忽地想起上河县。 那边还有不少他认识的人,还有如意商会留着的人。 那边城门和城墙,他都还记得。 他在城墙上守过,在雨后的午夜惊喜地看到童娘子和英儿过来送夜宵,与安晨鱼一起靠着冰冷的黑色砖墙看过星星,也曾顺着那城垛孔洞看向那城外灰茫茫的山林。 记忆历历在目,只是却不知现在如何了。 本章完 78.隐于战场的兵神(求订阅,求月票) 三天后,已是大军开拔的第十二天。 外面情报如石沉大海。 这便是宋成手持客卿令,去到府衙所看到的结果。 汉平府城门紧闭,城巡森严。 旷野蔓延,尘沙漫卷。 而安府内宅却是另一幅模样。 横空出世的“形境高手”小宋,正捏着一粒红色的小药丸看着。 这是山河武馆送来的。 说客卿是可以领资源的。 “血露丸”,“炎罡丹”,还有一些高阶魔兽肉,就都被送来了。 这些东西,颇为昂贵。 血露丹是“劲境武者专用”,但力境大成也能减量服用,80两银子一瓶,30粒装,可吃一个月。 山河武馆送了20瓶。 炎罡丹是“形境武者专用”,600两银子三瓶,每瓶10粒,足够吃一个月。 山河武馆给了18瓶。 这俩丹药,吃了,那就真是事半功倍,完全可以在“服用魔兽肉”之外,额外缩短一倍的修炼时间。 至于高阶魔兽肉,6两银子一斤,那边送来了五百斤。 这魔兽肉是蕴藏了些毒素的,故而需要添加特殊丹丸焚煮,在去毒后,其效果乃是普通魔兽肉的数倍。 其可作为形境武者的加餐。 而劲境武者也可服用,但需大幅度减量。 零零散散加起来,那安家送出去的一万多两银子又算是变相回来了一半多。 宋成取了那血露丸,闻了闻,知道有用,此时便拈起一粒,在阳光下完成了观察,之后对着对面的童小娘子道:“张嘴。” 童娘子瞥了一眼旁边正盯着的英儿,扭捏道:“要不要这样啊?” 话虽说着,她还是张开了小嘴。 宋成捏开药丸,将一半往前送出,完成了一次“投喂”。 童娘子咽下,灼热的血气顿时在她体内冲击。 宋成快速上前,“白蛇力”和“玄龟力”的运转路线,他再熟悉不过了,于是手指微并,在童娘子身上快速按压,以助其快速地、完全地消化。 英儿依然在盯着,只是小脸有些莫名地发红。 不一会儿功夫,宋成直接看到童娘子数据往上跳了跳,变成了“21~38”。 这是《白蛇刀》和《玄龟步》圆满的数据了,战法虽然还差点,但却也差不多了。 童娘子看向宋成道:“当家的,我我感觉体内有变化。” 宋成描述道:“是体表之下,血肉之间突兀的出现了一些内劲吧?” 童娘子连连点头。 于是乎,宋成从20瓶血露丸取了10瓶。 3瓶直接给了赵华,结拜兄弟嘛。 3瓶给了英儿,自家女人嘛。 童娘子则给了4瓶,这就主打一个偏心了,而若是吃的好,宋成会继续去千珍阁继续购买。 分完后,宋成想了想,又单独取出3瓶,让人去送给王大先生。 剩下的7瓶,则交给了安晨鱼,让其处理,可直接分配,也可作为奖励。 至于炎罡丹,他则是打算自己吃着试试看。 若能自己修炼形法,那也能节省不少点数。 哪怕不能完全独立修炼,那也可以一半加点一半修炼。 次日。 少年丢了一粒炎罡丹入口。 丹入,品尝。 宋成只觉这味儿和壮魂丹全然相反,火热麻辣。 但是,体内气血却整个儿烧了起来,罡气也如被置于火炉风箱中猛地加速流窜。 宋成演练起来《玄武真形》。 罡气,乃是由血肉之劲为基,以心意为引,而诞生出的神奇力量。 当形意契合,罡气自生。 没达到“形境”圆满的人,是一直在感知着这气,是一直以意去牵引血肉之劲,而一旦悟出,便是圆满。 打个简单的比方吧。 就好像玩游戏,“劲境”武者就一个装备栏,而领悟出“罡气”则是又加了个,不仅加了个,而且放入的“装备”也更强了。 五形罡气,冲腾流转,覆于体表,而其下血肉,又是九劲缠绕。 少年并不强壮的躯体里,游走着可怕的力量。 一番修炼后 宋成稍稍停下动作。 他确定了一点:恰与劲道相同,罡气也有“脉”——气脉。 他要做的,就是在体内劲道之外,再练出一层覆笼全身的气网。 入夜,天黑. 宋成膳后,略作休息,准备再参悟会儿《玄武真形》,看看能否把其余四劲消化成形。 这时,门外忽地传来嘈杂。 管事匆忙跑进来,在看到宋成后,恭敬道:“姑爷,山河武馆的弟子来了,说是来传信的。” 宋成点点头,走了出去。 门外,一个弟子正坐着,看到他急忙起身,却又扫了一眼管事。 管事识趣地退开。 这弟子才道:“宋先生,蛮子真来了。 西城,北城,东城,三处关隘告急。 白驼庄守着西边,咱武馆守着北,东边也有守,可外务使担心有失,让您去镇守着,以防万一。” “严重吗?” “宋先生,暂时看不出来。” “几边都是谁在守?” “西城是白驼庄的少庄主,掌蛇长老,一名外务使和些弟子,以及留守的府兵。 北城是咱们武馆的二长老领头。 东城则是咱武馆的两名外务使,可因为缺了长老的坐镇,所以上头希望再补充些力量,以此加固城防。” “珠山观呢?” “珠山观没出现。” 宋成沉吟了下道:“我这就来。” 那弟子匆忙告退。 宋成想了想,直接叫上了童娘子,安大小姐,英儿,赵华,玲儿。 这几人里,前三位娘子自不必多说。 赵华是他拜把子的兄弟。 玲儿,用习惯了。 如果紧要关头,只能带几个人跑,他肯定就带这五个。 现在,他也弄不明白前面情况多严重,城会不会被破,自然以防万一要带上几人。 五人中,安大小姐和赵华第一时间到了他身边。 两人都是聪明至极,能从一点儿征兆痕迹,就能推测出事情全貌的人。 因为兄嫂都在,赵华就没说话。 安大小姐直接道:“夫君,是蛮子攻城了吧。” 宋成点点头。 安大小姐问:“很严重吗?” 宋成摇头道:“不知道,但我要带着你们一起,形势不妙,我就带你们杀出去。” 赵华神色里露出几分感动,他道:“大哥,我们是不能都离府的。谁都知道我们和你关系最密切,我们同时消失,不仅整个安府要乱,甚至安府周边得到消息的那些街坊,大户,都会跟着乱。” 他说的“我们”其实是指安晨鱼,童嘉,再加个他。 “我留下。”赵华直接道。 宋成拍了拍他肩膀,又摇了摇,然后道:“华子啊谁让伱们走大门的?我和英儿先御车出门,然后绕到墙侧,你们翻墙出来。” 赵华:. 他犹豫了下。“怎么了?”宋成问。 赵华苦笑着摇摇头,然后道了声:“大哥,在外面,我也是有些人的大哥啊你带我走,是义气。我留下,也是义气。否则,我还怎么用人?” 安晨鱼轻声道:“夫君,我.也抛不下安家。若安家乱起来,我要在这儿平稳人心的。你带嘉儿妹妹一起去便是了。我让英儿御车。若真出了事,你带英儿走。” 宋成:. 他“嗷”地吼了声,一挥手,道:“不带了!谁都不带了!我一个人去,去去就回。” 大半个时辰后。 山河武馆弟子御车,带着宋成来到了东城关隘。 少年握了握袖中“机关盾”,右手压着细刀刀柄,踏步迎风,走上城头。 城墙如山,矗立的甲士紧握刀兵,好奇又心存质疑地看着这眼缠黑布的年轻瞎子。 只是没人窃窃私语讨论。 此间,出了整齐的脚步声,铁甲碰撞声,火焰燃烧声,风声,便什么都没了。 “铁壁苍熊”洪居光率先走下相迎,然后拉着宋成给介绍了另一外外务使。 “这是我们的石中坚,石外务使。” “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那位小兄弟,宋成。老石,别看他这样,他真的很能打。” 那名为石中坚的外务使乃是个板寸头、肌肉如甲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打量了一番宋成,道:“跟我儿子差不多啊。” 洪居光道:“老石,没意思了啊。” 石中坚道:“我儿子连他一半的本事都没有,我怎么没意思?” 说着,这外务使直接走开了。 洪居光道:“宋兄弟,别介意,他就这样子。” 说着,他领着宋成上了城墙。 远处,蛮子已经集结,加上魔兽约莫一千余个,但却没有发动攻击,而只是在外驻营。 宋成扫了眼,然后愣住了。 他在蛮子中竟然看到了泛着血色的数据 这意味着,蛮子里有鬼仆。 鬼仆是有智慧的,如今鬼潮虽然散去,鬼仆竟然还在外活动。 除了这个,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魔兽。 而令他古怪的是,魔兽居然也有好感度. 最前排的一些魔兽居然瞅到了他,而且反馈了诸如20,30之类的好感。 至于实力数据 则很古怪,那是诸多“如同泡沫般”在不停聚拢分散,“如同波浪般”起起伏伏的数据。 分散的时候,宋成能看到十几,二十几的数据。 合起来的时候,那些数据则会古怪无比,一会儿变成几十,一会儿又变成小几百,大几百,如水一般,毫无常形。 至于那些泛着血色的鬼仆数据,则不会参入这种变化,而是独立的.只不过,远高于普通蛮子,数值足足翻了一倍多。 宋成随口问道:“洪兄,蛮兵实力再如何,也比不上形境高手吧?为何不冲杀一番?” 洪居光站在他身侧道:“若是分开了自然不算什么。 可两军作战,却存在士气。 那些用兵的,说这士气名为势。 这种势在战场上瞬生瞬灭,若是生成了,普通蛮兵混杂其中,可能爆发出远超过自身的力量。纵然我等也讨不了好,冒然冲出,甚至还可能被斩杀。 促成和破坏这种势,就不是我们学的东西了,而是那些研习兵法的将军了。 用兵厉害的对上不厉害的,便是三千甲士,也破得了十万大军。” 宋成扫了一眼自家城墙。 府兵果然不是县兵那种半吊子能比,这边的都是精锐,而其头顶显出的数据也如蛮子那般,在流动着,在几十和几百之间飞快变动。 显然,府城这边也有会用兵的人。 很快,领兵者过来了。 洪居光道:“袁将军,介绍一下这内里的道道吧。” 黑甲将军在外是将军,但在山河武馆里的地位却显然比不上外务使,以及他这个客卿,此时恭敬地行礼,然后说了起来。 宋成听了会儿,大抵明白了。 两军交战,就是不停削弱对方的“势”,提升自己的“势”。 但“势”又是流转不定的,所以为将者要努力找到“自家军队势强大,对方军队势弱小”时,一击而溃。 如何找到? 这就只能靠经验了。 袁将军道:“若是一方被彻底打崩了,你都无法想象,那些平日里凶残强壮的兵士会变得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只需骑马追砍即可。 而战场上一个小小的变化,都可以带动势的崩塌或兴起。 可要把握住这其中的机会,却是难之又难。 有时候你看对方混乱,可其实只是陷阱. 而你的一个小小失误,就可能带来满盘皆输。 你需要去看出牵引对方势的是什么,然后迅速处理。 通常来说,这会是一支由强者带领的精兵。” 洪居光点头附和道:“宋兄弟,这方面袁将军比我们懂得多。 而真要打起来,我,和老石,就是一把摧毁对方势的尖刀。 当然,对方肯定也有高手。 至于宋兄弟你,你守在城上,解决那些先登之士。” 宋成点点头,这安排他是理解的。 他的实力虽然得到了认可,但在洪居光等人看来他终究是个瞎子,冲锋陷阵就不安排了,守城便好。 此时,他再看向远方。 那儿,数据正如波涛起伏。 士气? 势? 这.也能看到? 只不过从“纯粹的数值”变成了“平面数轴曲线”。 如果“高额数据”在不停产生,“最高数据”在不断拔高,那就是“势强”,反之则是“势弱”。 如今双方对峙,一边是气势汹汹,一边是沉稳守城,所以两边的“势”都处于一种平稳状态。 然而,蛮兵力大,个体偏强,又有魔兽。 故而,蛮兵的“最高数据”是胜过府兵不少的。 看到这里,宋成忍不住又问了句:“袁将军,真没办法判断势么?” 那黑甲将军摇摇头,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可纵然是兵神,也只能靠经验判断,没人能百分百保证。 这也就是我和两位说的实话,真打起来,无论判断,一旦执行,便无退路。 战场上别说小小的迟疑了,就是你下令后退,都可能引起士气飞快崩塌,然后一败涂地。” 宋成懂了。 他的“挂”,适用性还挺广。 凌晨时分,蛮军突然发动了攻城,魔兽飞鹰突兀的从营地后“哗啦啦”地飞出,载着先登死士从天而降,狼骑载着蛮兵正面冲锋。 洪居光等人本在城头作战,但蛮兵悍勇,那城门竟是快被砸开,于是便急忙领兵下去,然后从侧边暗门杀出。 袁将军急躁地嘶吼着,看得出来,府兵这边其实已经开始乱了。 宋成一念开盾,右手握刀,目光在“兵势”上飞快转动。 但凡看到有上升势头的,他就飞快冲过去,把那边打下去。 但凡看到有聚拢数据的,他就过去,将其拆散。 但凡看到某个蛮兵身上在汇聚“势”的,他就飞快摸过去,不顾一切地将其杀掉。 这一仗,两边都打的有些莫名其妙。 蛮兵总觉得自己打的特别难受,和过去在草原上完全不同,就是没有那种“势如破竹”的感觉,完全冲不起来,一冲就散。 袁将军也觉得很神奇,明明按照兵法和经验,有些地方该败了,该破了,可总好似有如神助。 不一会儿功夫,蛮兵撤退了。 袁将军还如做梦一般,他揉了揉额头,没想明白这一战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府兵守城的意志吧? 宋成则是暗暗舒了口气。 他也就试一试。 没想到,还真有用。 四章,大概一万六千多字了,桃酥尽力了,求月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