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辱满级大佬后》 1. 第 1 章 《折辱满级大佬后》全本免费阅读 仲春二月,锦官城内处处流红滴翠,风卷起缤纷落英,拂过喧闹集市,跃过重重春山,落在靠近城郊的一处二进宅子内。 “这杀生的营生,什么时候轮到女人家来争抢!” 说话的是一个络腮胡大汗,穿粗褐短打,手臂肌肉贲张鼓起。 “就是,你也不瞧瞧今儿个来的都是谁?”旁边的瘦高个青年不屑道,“薛大爷可是这锦官城里杀猪行当的第一把好手,有他老人家在,我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尚且没戏,你个小娘子更是痴心妄想。” “叫我说怎么放个女人进来,没的平白晦气。” “就是就是,男人的活计女人乱跑进来作甚?” 一位老人劝道:“小娘子,这些官人可都不是好惹的,个个一身蛮力,那薛大爷更是单手能拎起两百斤猪肉,你切莫在此惹恼了他们,还是速速离去,免得招来祸患。” 西跨院里有二十多个人,皆是今日来这宋大官人处应聘杀猪师傅的。 宋大官人去年年末来的锦官城,盘下了城西这处最大的养猪场,如今正招杀猪师傅,月俸足有一两银子,是以满城杀猪行当的都蠢蠢欲动。 如今这二十余人都已经过两轮筛选,能于今日在此处的,都是行当中的好手,又手脚强健,符合东家要求。 但没人意料到,其中竟会有个女人。 “我是凭本事进来的,没有自行退出的道理。”花令时不卑不亢,朝着老者一礼道。 她着一身素色粗布衣裙,双螺髻上插着一只素银钗,两条白色绸带飘于脑后。 长相十分普通,一双杏花眼却干净明澈,像是倒映着云树花影的寒潭。 老者闻言无奈摇头叹气,络腮胡大汗“啪”地一下摔碎茶杯,啐了一口:“不知天高地厚。” 瘦高青年斜睨花令时:“真是听不懂好歹话。就你这几两肉的胳膊,莫说杀猪,只怕会如城中那些丧命的女人一般,被当成头猪给杀了。” 锦官城中近一年来离奇死了几个年轻姑娘,官府揪不出凶手,消息倒是严防死守,但市井中议论繁多,此刻这瘦高个嘲讽花令时,竟牵扯出逝者,花令时古井无波的面上终于现出几分不忿之色。 “你既有本事,何不去抓杀人凶手,只怕你既无本事又没狗胆,才会狐假虎威在这里嘲讽女流,不敬死者。” 瘦高个被花令时两句话说得又羞又怒,梗着脖子怒目而视:“为何要我去抓凶手,我又不是……” 一语未了,只见角门里走出一位着交领直裰,戴短角幞头的富态中年男子,院子霎时一静。 中年男子不紧不慢踱步至廊下,目光一扫院中诸人, 温和道:“在下宋府管事,请诸位与我同来。” 宋管事带着众人穿过垂花门,行至后罩房,空地上一头成年猪哼唧吃着猪食,旁边扒膛的木架、宰杀的桌案、砍刀尖刀剔刀刮刨等一应俱全。 “府上还差一位杀猪师傅,现在就请各位各显神通,一展技艺吧。” 众人在西跨院里见了薛屠户,大都已经歇了较量的心思,如今需要比试的,就只剩下不肯低头的花令时。 薛屠户哼了一声,并不多言,上前抄起一把尖刀,也无需旁人相助,摁住猪,一条腿跪在猪身上,在连天的刺耳嚎叫声中,搬住猪下巴,尖刀捅进猪心脏,翻转一圈再拔出,鲜红的血立时喷流而出,薛屠户忙用脚勾来一只盆,将猪血放净。 众人看他动作行云流水,老练无比,当即拍手叫好,少有几个跃跃欲试欲要挑战薛屠户的,也立时歇了心思。 杀猪时血溅到脸上,薛屠户撩起衣摆擦脸,将沾血的刀“哐”地一声扔到案板上,走过来时似笑非笑地看着花令时。 “你若能比得上我一半利落干净,从今往后我便不姓薛。” 花令时恍若未闻,越过他走向放刀的案板,在一堆刀具中挑挑拣拣,拿起来仔细观察摩挲又放下。 她一番举动又引来一阵轻蔑嘲笑,杀猪的长年累月使这些家伙,看这女人竟似是并不熟悉一般。 有人动了气:“这样的也能通过前两轮选拔,莫不是这女人给了当差的什么好处。” “女人嘛,送上门的哪个男人拒绝的了。” “忒不公了些,不知是哪些要养家糊口的汉子被这娘们抢了机会。” 花令时选了一把尖刀。 薛屠户一声嗤笑:“装模作样,就怕画虎不成反类犬。” 宋管事又着小厮牵进来一头猪,花令时将尖刀别在腰后,先端起猪食去喂那头猪。 待它吭哧吭哧地吃上,花令时一手轻轻挠着猪腹,猪便间或发出舒适的响鼻。 突然银光一闪,未待众人看清,那一头接近四百斤的白胖猪便轰然砸在地上,激起一阵灰尘。 期间略无半点哀嚎与挣扎,只有一条细细的血河,自它胸前汩汩流出。 “怎么弄的……” 围观众人一时都看呆了,谁也没看清花令时是如何动作的。 花令时起身,拿起案板上的抹布将尖刀细细擦过了,又在一旁清水里净了手,这才不缓不慢地回到了众人中间。 脸上身上没有半点血渍。 薛屠户一张黑脸憋得通红,手臂青筋暴起,提着拳头狠狠盯着花令时,半晌一踹面前的板凳,头也不回地从角门出去了。 这是认输了。 瘦高个灰头土脸,遮遮掩掩地往众人身后躲,冷不防撞见花令时轻飘飘瞥过来的目光,整个人吓得一个激灵,两条面条似的腿就要忍不住往下软。 “姑奶奶,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满嘴喷粪冲撞了姑奶奶您,我……我……好你一张下贱嘴!” 说着,竟左右开弓给了自己几嘴巴子。 无怪他前倨后恭,在场都是经年做这杀猪营生的,知道一头三四百斤重的猪皮有多厚,力有多大,花令时方才的刀是捅进猪身里,若是捅在他们身上,只怕此时悄无声息死去的,便是自己。 好汉不吃眼前亏,韩信弱时尚能忍那胯下之辱,几嘴巴子又算得了什么,只求眼前这母夜叉不要记恨才好。 先时出言嘲讽的人,此刻皆臊眉耷眼,齐齐向花令时一礼:“我等眼拙嘴贱,花娘子勿怪。” 花令时点点头,并未多言。 有了薛屠户花令时珠玉在前,这场最终选拔至此便告终结,众人纷纷离去。 一直在一旁静默的宋管事此刻却是犯了难。 “花娘子,实不相瞒,我家主人有言,此次是要招一个男师傅,这养猪场里养猪、杀猪的皆是男子,你一个妇人只怕不太合适。” “既不合适。”花令时闻言登时怒了,抄起剔骨刀剁在案板上,“为何先前不言明。” “这,这……”管事苦着脸,“我们这也没想到花娘子手上功夫这么好,能走到最后,还能胜过薛屠户。” 宋管事心里也觉得又愧又怕,可想到自家公子的吩咐,还是准备腆着老脸,好说歹说打发了这彪悍娘子。 一道清越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且慢 2. 第 2 章 《折辱满级大佬后》全本免费阅读 花令时睁开眼,翻身避过刺下来的剑,一脚踹在来人身上,摸出枕头下的生锈铁剑,却并不拔出。 眨眼间两人已过了数十招,那人剑法凌厉强横,却不咄咄逼人,反倒透着几分君子作风。 花令时本就有旧伤在身,渐渐体力跟不上,现出颓势,被那人挑了武器,剑尖直指眉心。 那人还未言语,突然眉梢微动,蒙面的黑布分成两半垂下,露出一张唇红齿白的脸。 “东家。” 花令时一声轻哂:“我还道东家生得俊俏,像个读书人,没想到和外面那些腌臜男人一样,大半夜的往女人屋里摸。” 宋观前亦笑道:“花娘子原来不止杀猪手艺精湛,这吹毛断发,要人性命的功夫也令宋某叹服。” 技不如人,落于下风,花令时索性摊开手脚靠在立柱上:“说罢,谁派你来的?” 她一身素白里衣,黑发垂在身前,杏眼如一泓春水,漾在这静谧黑夜,给那普通到让人过眼就忘的面容平增几分华光。 宋观前望着那干净的一双明眸,心底有些微的动摇。 但那些许动摇就如春日湖面的一层薄冰,在花令时大喇喇的嗓门下碎裂得不见踪迹。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杂碎!死囚忘八羔子!没腚眼的混账黄子!” 宋观前神情怔然,好半晌才消化这一连串骂人的话,依旧温声道:“半年来锦官城内发生多起女子凶杀案,凶手使杀猪刀,杀人手法是趁其不备,一刀放血,与娘子白日里的手法一模一样。” 说到无辜女子惨死,宋观前脸色不大好:“花娘子,你可有辩驳之处?” 花令时静静看着宋观前,突然抬手将指向自己的剑尖抵开。 “我没什么可辩驳的。” 她起身拍拍衣裙。 “但人不是我杀的。这一点,想必东家心里也清楚得很。” 走到四仙桌旁,径自执起铜壶倒了杯冷掉的茶水喝了,花令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些许。 宋观前静默半晌,终是再度执剑指向花令时:“花娘子方才何意?” 花令时悠然转身:“我暂不问为何东家要管着官府的差事,也不问东家到底是谁,开着养猪场是何目的,只说今日府上招杀猪师傅,东家先前明言只要男人,只怕你从始至终怀疑的凶手,是男子。” “你今晚试探我,却招招留情,连我一片衣角都未伤着,想是只是看到我杀猪的手法与那凶手相似,但其实心里也清楚,我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两人一坐一立,花令时被剑指着,径自喝着冷茶。 即便她举止粗俗,可细微处,如执盏的手势,喝茶的动作,甚至说话的语调,都让宋观前感觉到一种怪异的突兀感。 像是灵魂放错了容器,像是美玉套在了顽石壳里。 宋观前收了剑,撩袍坐下,修长手指转着茶盏:“我一开始怀疑的,的确是男人。” “几个遇害女子验尸后都发现了男人的毛发,刀口深浅、发力角度都指向男人。” “可是。”宋观前陡然双指一抡,青瓷茶盏旋转激射而出,直指花令时,“这一切为何不可是女子为之,刻意引导众人怀疑凶手是男人。” 猝不及防被攻击,花令时忙偏过头,桌下双腿直踹宋观前命门,手上锈剑凌空一转,击向宋观前肩头。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中,两人拳脚相交,双剑相接,四仙桌被斩成几半。 劲风闪过,宋观前一剑刺向花令时胸前,另一只手五指成钩,锁住花令时咽喉。 眼见动了真格,又是陡然被偷袭,花令时左支右绌,混乱间已是凭本能出招,却见杀机卸下,宋观前后退几步,定定看着自己。 花令时呆愣一息,遽然反应过来。 不好! 果然,宋观前温润眉眼带了几分凌厉:“花娘子,你为何会横海赵氏的功夫?” 方才性命攸关,花令时一时不慎,竟使出了儿时那人教自己的几招保命功夫。 花令时脸色铁青,若非宋观前招招夺命,自己何至于用上那几招。 “凶手杀人手法与你如出一辙,而且,”宋观前周身隐见杀气,竟是真动了怒,“那人用的,也是赵氏功夫。” 横海郡赵氏,乃当今武林第一世家。 眼下竟是百口莫辩了。 花令时不知自己为何倒了血霉,竟碰上这等阴差阳错的怪事。 她自然不能向宋观前和盘托出缘由,只得重复道:“杀人凶手不是我。” 宋观前强忍怒气,不知从哪里拽出一根绳索,冷着脸,道声得罪,将花令时三下五除二五花大绑了。 “你要干什么?”花令时心里不妙。 “送你去见官。” “不可!” 宋观前动作一顿,将花令时脸上急色俱收眼底,当下不动声色道:“有何不可?” 花令时不能见官,她隐姓埋名至此,绝不能引人注意。 可是眼前这人似是铁了心认定自己与那连环杀人案有干系。 她不能暴露行踪,不能解释缘由,今日该如何破这困局? 心念电转,花令时蓦然想到了儿时那人。 十数年光阴打马而过,花令时早忘了那人面容,可她记得,他姓赵。 花令时有了主意。 她挑眉看向宋观前,眼底满是倨傲:“东家,我虽不知你是什么来头,但这江湖向来强者为尊,你切莫年轻气少得罪了人,到头来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宋观前并不受她恐吓:“难不成花娘子还有什么靠山?” “你不是好奇我为何会赵氏功夫,又为何与杀人凶手手法相似,好,那我告诉你。” “横海郡赵氏家主,乃是我的师父。” 宋观前面露诧异:“从未听闻赵氏家主有一位女弟子。” 花令时知道自己如今隐于市井,虽胡扯攀附赵氏,但这件事绝不能为人知晓。 “我是赵家主唯一女弟子,只是及笄前被除了名,所以江湖无人知晓,这也是我为何会赵氏功夫的缘由。” 话锋一转:“我虽被除名,但你若贸然送我去官府,我师父知道了,定不能轻饶你。” 宋观前摇摇头:“就如你所说,你是赵家主弟子,既遭除名,自然是不被师父喜欢,我送你见官如何就能得罪赵家主?” “谁说师父不喜欢我了?”花令时目光灼灼,被绑得狼狈,神态却十分从容。 她笑道:“正是因为师父太喜欢我,而我不愿 3. 第 3 章 《折辱满级大佬后》全本免费阅读 宋观前闻言一愣,花令时抬起一脚就要踹他下三路,被避过时,另一只手已持剑刺中宋观前右肩。 血色濡湿襕衫,宋观前面不改色。 花令时收剑回鞘,讥讽道:“我人在这里,却有人此时遭难,东家这下信了吧。” 又道:“你这府上瞧着衣冠楚楚,却是这样欺凌女流的强人,这差使我索性不要了。” 语毕就要翻墙离去,却被牢牢扣住了手腕。 宋观前面色羞愧,目光却十分认真:“个中事由尚不明晰,还请花娘子在府上暂住。” 花令时看了眼握住自己的手,又看他肩膀上淋漓血洞,最终眸光落在了宋观前脸上。 宋管事已经提灯赶来了后院,见二人情形,心中一惊,只是宋观前未发话,他到底忍住了询问的冲动,垂首缄默立于一侧。 阑珊灯火下,宋观前刀削斧凿般的俊美面容上,是不容拒绝的笃定。 他看着温润如玉,言行有礼,但应是久居上位,语气中带着不容反驳的笃定。 花令时垂目半晌,周身气势刹那间一变,让宋观前不由心中一惊。 “我平生最恨被人威胁。” 她的声音透着沉甸甸的冷意,面色冰寒,却又倏忽一笑:“今日证明我的清白后,我在府上供事,你得给我每月三两银子。” 宋观前怔忪,仿佛方才那一缕杀意是自己错觉:“你还愿留在宋府?” “方才嘛,是不愿。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左右我只不过是个杀猪的,又要躲着那老不死的赵氏家主,东家看起来像个有本事的,以后就倚仗东家了。” 她面上笑吟吟,心中却打定了主意,先让宋观前放松警惕,今日一定要寻个空子逃了。 宋观前全然不知她心中所想,点点头:“这是自然。” 又吩咐侍立一旁的宋管事:“宋叔,去套车,我们去出事的地方。” 一架马车在深夜里驶离了宋府,往城外行去。 车厢里,花令时穿着下人衣服,扮作宋观前婢子,宋观前则一身玄衣,被扎穿的肩膀应是上药包扎了,看不出异样。 两人斜对而坐,宋观前看似晏然,实则左手按剑,明显方才花令时那番话他没信半个字。 一路无言,行至一处村落,老远就听到女人幽咽又时而高亢的哭声。 “春儿啊——我的儿——我苦命的儿啊,我这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老天爷,你要报应在我儿身上啊——” 及至走近了,才见一个篱笆围起的院落,黄土磊的三间房,一个四十上下的妇人坐在门槛上,涕泗横流地哭嚎。 院里三个快班衙役穿着公服,其中一个在向一满脸麻木的中年男子问话,另两个在与围过来的乡邻交谈。 宋观前下了马车,问话的衙役迎上来,态度十分恭敬,低声说着:“……死者叫王逢春,没其他外伤,要拉去县衙让仵作验尸她妈死活不让……” 两人絮絮交谈,花令时看了一圈地形,前方是一条河,过河则是山,适合潜逃。 心中正想着,冷不防宋观前回过身来,花令时逡巡的目光正正与他相撞,宋观前温声道:“跟紧我,刀剑无眼,凶徒狠辣,当心伤着自己。” 那衙役瞧了眼垂目的花令时,见是个容色平平的侍女,心中纳罕。 花令时却是无声冷笑,自己刚说平生最恨人威胁,他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威胁自己。 她无法,只得先跟着宋观前穿过院子,进了死者屋里。 这是一处寻常的乡下宅子,屋子狭小逼仄,却收拾得很整齐干净。春夜寒凉,屋里却十分暖和。 一顶泛黄的床帐下,被子看起来十分厚实,被拉至肩头。女孩脸上还泛着红晕,神情平静甜美,像是陷在一场酣眠里。 往下,修长瘦弱的脖颈上,黑乎乎的血洞还在往外流着血。 室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屋外的哭嚎议论狗吠如隔着一层水幕,倏忽远去,花令时心中一动,感到不对劲。 她心里所有趁乱逃跑的念头都如游鱼般没了踪影,眼里只有床上那具鲜活如生的女尸。 花令时挪动脚步,将支着的窗户放下。 没有风,血腥味更浓郁了,几乎让人避无可避。 宋观前皱眉看了她一眼。 花令时闭上眼睛,几息后,她睁开双眼,转向宋观前:“还有另外一种气味,石楠花,是这个吗?” 宋观前沉默了一瞬,静静上前打开窗户,然后向花令时解释这并非石楠花,而是男子元阳,应是凶手亵渎死者后留下的。 花令时手指按在剑鞘上,微微发白:“你说,每一次,那些女孩子死时都是这样的。” 宋观前神情沉重,点点头。 无言的静默在室内蔓延,花令时突然上前掀开棉被,死去的姑娘衣衫齐整地穿在身上,双手规矩地放在身侧。 花令时开始检查,想到什么,她又转头去看宋观前,只见那人心有所感似地又将窗户放下,自己也立在窗前背对床,十足地非礼勿视。 花令时很快检查完:“她并未遭受凌辱。” 宋观前:“这正是离奇处,加上她,已经死了六个姑娘。没有人遭受过实质的侮辱,都是干净利落地被尖刀捅入脖颈,她们甚至在死前都没感受过多大痛苦。而且,每处案发现场都有元阳遗留,凶手……” 他一手握着窗台,清越的嗓音带着冷意:“凶手对着这些死者自渎。” 一刀毙命,不让死者遭罪,也未□□,却故意在现场留下污物。 那人到底想干什么? 官府严防死守,所以并无过多消息漏出去,满城人只知接连有姑娘离奇死去,却并不知晓其中细节。 若是被人知道了,即便遇害遭难的是那些姑娘,世情如刀,是否也会有人借机谴责那些女子不守妇道? 凶手是想破坏这些女子的名节吗?让人以为她们是遭人凌辱而亡? 因为官府把控消息,没有达到他的目的,所以才一再地行凶? 花令时整理好死者衣衫,又将棉被盖好,宋观前这才转过身:“仵作验尸,凶手使的是杀猪的尖刀,就是下午你们在西跨院用的那种。” “城内所有屠户都被排查了一遍,有嫌疑的也很快就随着下一起案件的发生被排除。” 花令时皱眉:“就不可能是多人作案?” 宋观前摇头:“不太可能。作案手法可以模仿,但力道、习惯、角度不可能完全趋同,更何况,那人有功夫在身,气力不比常人。” “那人为何要杀 4. 第 4 章 《折辱满级大佬后》全本免费阅读 “的确并非男子元阳。” 火急火燎赶来的仵作擦了擦额间汗,觑着面前公子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仵作验尸,应在阳气最盛的午时,大半夜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他一肚子火气正待发作,来人提了个名字,怒火便化作冷汗,淌了满脸。 及至快马加鞭来到此处,宋公子一派温润,并未出言责怪,仵作心中称庆,连忙麻油涂鼻,生姜置口,按他古怪的要求验了起来。 这一验,他只觉脊背升起凉意。 果然,宋观前俊秀眉眼扫了过来,仍是温和有礼的模样,却让他心中发颤,不敢直视。 “为何先前未曾验出?” “最开始几起案子,仔细验过,确定皆是男子元阳,后来……” 后来,自然是因为众人已认同了这一事实,又是同一人作案,先入为主,便将检验重点放在了伤口上。 还有一层,前县令犯事褫夺功名,新县令还未上任,如今县里一应事务由县丞大人先领着,县丞原是负责文书、仓库的,不曾查过案子,手底下的这些人便也懒散了许多。 哪知一懈怠,就捅了这么大窟窿。 既非元阳,是否前后是二人作案,抑或另有隐情。 此事一出,只怕自己差使到头了。仵作心中既惊且怕,见宋观前剑眉皱起,一个咯噔,突然想到两刻钟前,将自己从被窝里拽出来的衙役。 那衙役与他相熟,平日见谁都一张笑脸,那时却如临大敌般向他喝道:“你知道他是谁吗?啊?得罪了宋大官人,你我二人以后都不必在县衙里供事了。” 仵作心中慌乱,目光乱飘,就见宋观前身后立着一个牛高马大的丫鬟,一张黄黄的脸儿,眼睛倒是十分明亮,正灼灼盯着自己。 仵作:“……” 花令时朝他安抚笑了笑,走近宋观前:“能否根据土质查出线索才是最紧要的。” 宋观前颔首:“已让宋叔着人去查了。” 眼见此间事了,花令时道:“方才先生只查颈部一处伤,是否还需除衣检查?” 仵作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先生”是唤自己,历来仵作地位卑贱,被归入鬻棺屠宰之家,后代甚至被禁绝参加科考。 他一下子有些赧然,期期艾艾:“要,要的。” 花令时向宋观前正色道:“我留在屋里帮他吧,死者毕竟是女子。” 这不合规矩,但宋观前看了眼榻上女尸,还是点点头。 他点了头,仵作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他现在瞧着这小娘子倒是十分顺眼,长得健壮嘴又甜,谁不喜欢呢。 屋里只剩两人,仵作心里琢磨着跟这和气小娘子拉拉关系,遂堆起笑容。 花令时一手刀将他劈晕。 扶着软下来的身体靠在床边,花令时开始剥他衣服,用皂黑仵作服替换了自己一身亮眼粉色。 她无声靠近门边,宋观前正站在院里,脚边跪着王逢春母亲。 那妇人心中痛极,神志已有些癫狂,大约在泥地里滚过一遭,十分脏污,死死抓着宋观前白玉一样的手:“你说,我儿做错了什么?她只是躺在家里床上睡觉,她做错了什么?” 有衙役上前要扯开妇人,宋观前制止,他任妇人掐着手,低垂头颅,不知在想什么。 花令时收回目光,最后看一眼床上女尸,垂目掩去眼底涩意:“抱歉,我亦朝不保夕。” 窗户朝着屋子侧边,花令时无声落地,身影一闪融入角落阴影,轻巧翻过篱笆墙,如一缕风消失在夜色里。 眼角余光里,王逢春屋子里漏出来的烛光暗了一瞬,宋观前耳朵微动,背对着屋子,没有任何反应。 良久,他缓缓蹲下身注视着妇人:“我一定会找出凶手。” 花令时将轻功提到极致,不到半刻钟就回了自己住处。 她与教她杀猪的大娘毗邻而居,此刻轻手轻脚开了屋门,三两下收拾了细软,又换了一身粗布衣裳。 将一年以来攒的钱分作两份,一份自己贴身藏着,另一份置于大娘门槛下,她明日早起开门便能看见。 做完这些,花令时趁着黎明未至,掠过街巷,向城外奔去。 一口气奔出五十里外,破晓至,花令时喘着气,停在了一处山青水绿的山村外。 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看起来像个好去处。 待喘匀了气,花令时背着行囊,在弥漫的晨雾中步入了村子。 山村闭塞,陡然来了个外人,花令时甫一入村,就迎来了诸多打量注视。 有和气妇人问她:“小娘子从哪里来?” 花令时笑道:“我从临川来,家里遭了难,爹娘都不在了,来投奔我表叔。” “你表叔叫什么呀?是我们村里人吗?” 花令时笑着点点头,并不答第一个问题。 走了一刻钟,但见两个院子坐落在山脚下,与乡邻隔着些距离,左边院子瞧着清净,不十分富庶,但也不算穷困。 右边院子倒是有些破败,土墙上爬满藤蔓,花令时正打量着,就见茂盛油绿的叶子间,冒出一个脑袋。 那脑袋顶着鸡窝似的乱发,面上也十分脏乱,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定定看着花令时,也不知看了多久,见花令时发觉,倏忽一下缩了回去。 阳光泼泼洒洒,绿叶生机盎然,花令时不禁怀疑所见是否是幻觉。 田间地里劳作的村民远远近近地瞧着这个陌生女子在左边院门停下了,有爱热闹又清闲的索性隔着一段距离跟在身后。 花令时没有理会众人,推开一扇木门扉,在院中妇人错愕与男人警惕的视线里,扯着嗓子惊天动地一声哭嚎。 “表叔!我可算寻着您了!” 一刻钟后。 “好侄女,你以后就在这里住下!有我们家一口饭吃,必不会叫你饿死!” 竖着耳朵的乡邻点点头,原来真是来寻亲的。 可怜哦,看着挺年轻一小姑娘,怎么父母都不在了。 瞧着挺壮的,应该是个手脚麻利的。 不知她婚事姑父姑母做不做得主。 众人各怀心思散去,如今虽不比十年前艰难,但穷人家里遭难,投奔亲戚也是常有。 更何况花令时无父无母,只得一个姑母,愿意收留她,众人便自此在心里将她划入了杏花村的村民之内。 李四屋里,桌上一小堆白花花的碎银,旁边一把裹着厚布瞧不清模样的 5. 第 5 章 《折辱满级大佬后》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日。 花令时早早起了,在屋内摸黑练了五百遍剑招,方听到张氏喊吃早食的声音。 乡村早食简陋,远比不上自己城里杀猪时吃得好,但花令时并不挑剔,吃得十分香甜,张氏不由多看她几眼。 饭桌上就李四、张氏和花令时,花令时一边喝粥一边跟两人攀谈,得知李家原是有个儿子的,十年前中洲大旱,给活活饿死了,张氏也在那场灾祸中落下病根,再不能生育,是故李家人口十分简单,只得李四张氏夫妻二人。 “李叔是重情重义的人,寻常男人遭此横祸只怕要休妻再娶,李叔跟婶婶祸福与共,相互扶持,二位都是有福气的,今后日子必能顺畅红火。” 花令时一番话说得李四张氏脸上都有了笑意,三人说说笑笑,竟真如一家人一般。 家长里短间隙,花令时提起昨日见到的隔壁院子上鸡窝头小孩的事。 夫妻二人脸色一下子变了。 李四瞥了眼隔壁方向,前倾身体压低声音道:“那小孩古怪得很,花娘子既是隐藏身份来此,还是离她远些的好。” “怎么古怪?” 李四脸上掠过一丝惧色,转眼间又变作羞恼:“去年秋天,隔壁村子死了一个姑娘。” 花令时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听下去。 “那姑娘十七岁的年纪,亲事都说好了,一夜之间人就突然没了,她娘老子对外只说是发了急症,草草葬了,亲家一开始还淌眼抹泪地哭过去,说可惜了他家这么好的儿媳妇,结果你猜怎么着。” 花令时心中有了猜测,指尖扣在陶瓷碗上,血色尽失。 张氏接过话头:“那亲家行事太让人看不上了,假模假样地哭过去,想是见到姑娘尸身被吓着了装不下去,没等那可怜孩子下葬,一家人连带儿子就臭着脸走了。要我说,就算人家女儿死了,亲事成不了了,好歹面上样子要做做,哎,他们偏不,这下好了,十里八乡的,谁不戳脊梁骨,谁不背后议论他们做人不厚道……” 张氏话头打开,再难收束,花令时听了一耳朵闲话,忍不住打断问:“这跟隔壁小孩有什么关系吗?” 张氏一下子收了声,生动的表情也沉了下来,李四叹息一声,道:“那姑娘走的当天下午,我看到了她。” 因为不知姓名,她也很少跟人讲话,村里人都喊她“小丫”。 姑娘去世当天下午,李四在地里抢收,他家人口少,夫妻却勤快,种了十亩地,农忙时比其他乡邻要格外辛苦些。 李四家地在靠近姑娘家的山里,那时节秋老虎猛得很,晌午刚过,炽烈日头下,村里连条狗都没见着。 那姑娘出来如厕,回去路上,突然被拉住了袖子。 “姐姐,你好香呀。” 姑娘一转头,见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小孩,黑漆漆的小手拉着自己刚做的细布衣裳袖口,不是小丫却是谁。 姑娘下意识将小丫手打下来,“啪”的一声,在安静午后格外响。 小丫后退两步。 姑娘有些后悔,方才她怕小丫弄脏新衣裳,做事没过脑子。 但一时又拉不下脸赔礼,只得硬邦邦地说:“别胡乱拉扯人衣裳。” 小丫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姑娘被她黑亮的眼眸盯得气恼,抬起手作势要打她:“快走开。” 小丫后退两步,转身跑开。 姑娘又在身后叫道:“你回来!” 小丫折回来。 姑娘斜她一眼,取下腰间荷包,倒出油纸包的糖果:“喏,给你吃。” 见小丫没反应,便将糖果塞到她漆黑小手里,收了荷包回屋。 李四的位置,刚好将二人情景收在眼底,又因地势高,不易被发现。 他只见小丫呆呆站在毒日头底下,久久望着姑娘屋子方向,久得手上的糖都融化了,黏糊糊的汁液流下来,拉得老长。 “啪嗒。” 糖果掉在地上,小丫一步步后退,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我离得近,只听到什么''不能要''。”李四道。 李四只当小丫有些呆笨,并未放在心上,他在地里干到日头偏西,扛着锄头正要回家,却又碰到了小丫。 小丫这回是从山上来的,两条麻杆似的腿跑得飞快,径直跑向姑娘屋后,喘着气拿石子掷姑娘窗户。 姑娘支开窗户,见是她,这回真着了恼:“好你个死丫头,我下午还给你糖吃呢。” 小丫大概许久未与人说话,有些不顺畅:“吃了晚饭,来山,山上。” 姑娘白她一眼:“大晚上的我来山上干嘛?” 小丫似乎很急,抓耳挠腮,不知想到了什么,忙道:“来山上,给你,很多糖。” 姑娘正想说话,屋里传来她娘叫唤,她哎了一声,就要放下窗子。 小丫眼见她要关窗,顺着屋后一丈来深的沟壁溜了下去,窗户放下的最后一刻,一只小黑手“砰”地一声拍上来,卡住落下的窗扇。 姑娘唬了一跳,正要发作,小丫乱糟糟的脑袋也挤了进来,直直盯着她:“吃过晚饭,过来!给你很多,很多糖。” 房外妇人语带怒火:“死丫头片子,喊你吃饭聋了啊?” 脚步声渐渐逼近,姑娘扯着嗓子应了声“来了”,推开小丫脑袋,轻声说了句:“知道啦知道啦。” 小丫站在紧闭的窗户外,屋里传来母女嗔怪撒娇的声音,姑娘突然问了一句自己母亲:“娘,我身上是不是很香呀?” 直到晚上传来姑娘死讯,李四都以为那只是小女孩们之间的玩闹。 乡村镇日无聊,一点小事就能传出老远,两个村子挨得近,李四家更是在搭界处,他本不欲理会这些事,但他婆娘是个爱凑热闹的。 张氏穿了衣裳:“我去瞧瞧,好好一个姑娘怎么说没就没,你白日里累着了,赶紧睡吧。” 李四原是想睡的,可午后傍晚看到的让他心里隐隐不安,索性披了衣裳跟着张氏去了。 姑娘突发急症,她娘哭得几欲断气,她爹一脸空茫地坐在堂屋里抽着旱烟。 有亲戚在旁劝解着,好事热心的妇人张罗着要帮忙置办丧事,其中便有积古老妇说要进去为姑娘穿寿衣。 她娘便拦在屋前:“不劳动婶子们了,我自己帮孩子换,我,我总要自己看着她体体面面地走。” 女孩哥哥脸上有怒气:“娘!” 众人便一齐上前劝解,只让哥哥体谅娘亲骤然失女。 张氏在人群里,被气氛感染得也不由抹了眼角,温声道:“正是呢,那是她肚子里掉下的肉,就让她好好帮孩子拾掇拾掇。” 众人都称是。 李四没进屋,跟一些乡邻站在院子里。 不在主人家跟前,众人也没那么多忌讳,一个混不吝的看看左右,低声道:“哎,怎么突然就死了,多好一黄花闺女诶,要是出嫁再死,养这么大聘礼也能回个本……” 他话说得难听,但几个男人心中其实也作此想,反正离得远,姑娘父母是听不到了,几人便就此低声交谈了起来。 李四瞪了他们一眼,远远站开了。 不知为何,他心头总萦绕着白日里的所见,鬼使神差地,慢慢走向了屋后。 院子里点柴油灯,屋后却一片漆黑,只有一晚残月照着连天衰草和黑黢黢的树影。 隔着几间屋子,人声变得模糊,李四借着月光四处望了望,只有一去一返两排小脚印,是小丫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期待着找出什么。 只觉心里似是堵了什么东西。 那姑娘傍晚还活生生的。 看了一圈,没有任何异样,李四心中自嘲,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