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阴鸷反派身边当咸鱼》 1. 一门亲事 《在阴鸷反派身边当咸鱼》全本免费阅读 金乌西沉,硝烟过后,东平城门户大开。 放眼望去,已是尸横遍野。一阵风吹过,血红色的腥气瞬时弥散在死寂片刻的废墟之上。 “君侯,末将把许垚父子给绑来了。” 一个胡子拉碴的黑脸武将把缚好的两人丢来。 或许是因为成了俘虏,对方索性破罐子破摔。 “魏蛟你命格不详,弑父杀兄才得了这个位置,将来克妻克子,不得好死。”许垚形容狼狈地叫骂道。 “许太守早已成阶下囚,还像当日在城墙上的义正词严,当真是让某刮目相看。”被唤魏蛟那人高坐马上,神色不明地把弄手上马鞭。 “低贱之子,不堪大用,幽州基业必断你之手。” 见对方越骂越欢,丝毫不惧。魏蛟眸色骤紧,周身顿时弥漫一股阴沉气息,冷声施令:“将许垚舌头拔掉,头颅砍下来,挂在东平的城门上,余党尽数斩杀,一个不留。” 随后无视身后的叫骂,驭马进城。 —— “女郎,该起了。”青竹轻手掀开帷幔,俯身对躺在锦被里的女子耳语道,“等会儿还要去老太太那儿请安呢。” 女子迷糊地睁眼,敛眉咕哝了句:“几时了?” 青竹道:“刚到卯时。” 萧旻珠幽幽地叹口气,任命坐直身,让青竹服侍她穿衣。 房间里的人影有序攒动,开始一天的准备工作。 萧旻珠晃悠悠地盯着镜子里梳妆的自己,思绪发散飘荡。 来到这个世界六年了,她还是无法适应晨昏定省的规矩。每天起这么早去请安,身体醒了,脑子都还没醒,跟具浑浑噩噩的走尸似的。 想到这儿,萧旻珠打了个哈切。 没错,萧旻珠并不是这个世界的里的人,她是在六年前穿进这具身体里来的。 那时她还叫萧旻,是一家世界五百强公司的底层社畜,为了那点儿工资,每天兢兢业业的上班搬砖。因为顶头上司多次将一个方案打回,凌晨两点,萧旻还在公司改方案,最后实在太困了,她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再一睁眼,她就成了一个十岁小女孩——扬州牧萧烨的独女,萧旻珠。 经历上一世痛苦的打工狗生活,穿成贵族女郎后,萧旻珠只想躺平过一辈子。 外面争执声突起,搅扰了萧旻珠心中的万千思绪。 门口,白桃叉着腰,一张圆润乖巧的脸争得面红耳赤。 显然,她并不善于吵架。 白桃:“我们女郎应有的热水可不止这些,你们厨房是怎么送的?” 脚下放了一只上粗下细的木桶,里面只装了半桶水。 送水过来的是长得白胖的粗使嬷嬷张婶,她赔笑道:“哎呀白桃姑娘,今早上柳姨娘那边多要了一桶水去,府里主子这么多,厨房烧水的锅灶就这么几个,哪里够分呢。” 白桃气的胸口起伏不停,“柳姨娘一个妾室如何能与我们女郎——” “白桃。” 还未出口的话被萧旻珠打断。 萧旻珠站在门口,对眼珠子滴溜转的张婶微微一笑道:“嬷嬷应该还要去其他地方送水吧,就不多留了。” “唉唉。”张婶有些失望地走了。 等张婶一走,萧旻珠目光瞥向一旁低着脑袋的白桃,戳戳她的额头,“刚刚气势汹汹的劲儿都去哪儿了?” “女郎,奴就是看不过她们这些踩低捧高的嘴脸。”白桃嘟囔着道。 萧旻珠叹口气,“看不惯又能怎样呢,毕竟咱们现在寄人篱下。” 萧旻珠母亲早逝,父亲也在她穿过来后一年逝去,随后她就因要给父母守孝和身体差需要静养为由被送到了庐江,半月前才因为到了适婚年纪重新回到府里。 现在的州牧是她的叔父萧奉。 叔父待她还挺不错,至少吃穿用度上面不曾克扣,但耐不住底下的下人心思繁多,总有些时候会发生诸如今天这样的事。 白桃脑筋一动,提议道:“女郎,要不我们回庐江吧,那儿虽然偏僻,但好歹自由自在,不用看人脸色。” 萧旻珠笑了笑,“你当这儿是这么容易走的。” “快,头发还没弄完,要来不及了。”萧旻珠边走边说道,“等会儿出门记得把抄完的佛经带上。” “噢。”白桃整个人宛若泄了气的皮球。 正值九月,清早晨的风已带了些许凉意,树杈落下三两枯黄的叶片。 进到老太太的院子时,时辰还不算晚。 萧旻珠微笑上前行礼,“祖母。” 头戴石榴串珠抹额的紫衣老太太眉间含着柔和笑意,“阿绵来了,快上茶。” 阿绵是她的小字。 萧旻珠坐在萧老太太下方的位置,让随行的白桃将佛经交给萧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嬷嬷。 “祖母交代的佛经,孙女已经抄完了。” 萧老太太说好,翻看了两页道:“这字倒是写的不错,娟秀工整,可见你是认真在写,佛祖见到了你的真心,会保佑你姐姐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萧旻珠笑了笑,“但愿如此吧。” 抄写佛经这事儿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萧旻珠的堂姐萧青雁自她回府的那天,就推说身体不适,头疼无力,请了大夫来看也无济于事。伺候的婢女非说是被萧旻珠带回来的宵小冲撞了才会如此。 萧老太太本身也是信佛的,对这类事向来宁可信其有,于是便做主让萧旻珠抄写一本佛经去去煞气。 萧老太太关心问:“回来这些时日可还习惯?” 对啊,女郎虽没了父母,可还有亲祖母撑腰啊。 白桃正欲说话,却被萧旻珠暗中拉住手臂。 萧旻珠:“婶母很贴心,知道阿绵喜静安排了一处安静的院落,下人伺候得也很妥帖。” 萧老太太这才放心,叹口气道:“你去庐江守孝养病,青雁刚好看中了你住的那处院落,我想着鱼珠院总归是离街口近了些,也不利于你后续养病,遂做主换了院子,之前我还在想,要是阿绵介意的话,我就再让青雁搬回去。” 原来这些老太太都是知道的。 白桃垂头丧气地挠了挠手心。 萧旻珠面上始终保持着温良的笑意:“阿绵并不介意,一处院子而已,姐姐住了就住了。” “乖孩子。”萧老夫人轻轻拍了拍萧旻珠的手背,“你今年也十六了,我给你婶母说了,让她多多留意扬州的青年才俊,给你订门好的亲事。” 萧旻珠乖巧地点了点头。 祖孙俩又说了些话,萧旻珠便准备告退。 刚走出廊下,就撞见了萧青雁的身影。 萧旻珠只好停下脚步,盈盈道声“大姐姐。” 萧青雁闻声,愣愣地看向她,许久才回应喊了声“三妹妹。” 以往萧青雁见到她哪里会是这样有气无力,萧旻珠眨了两下眼睛,注意到对方青黑的眼下,“姐姐昨夜没睡好吗?” “嗯是有些不舒服,我先进去了。”萧青雁草草结束对话,在萧旻珠澄澈的目光下有些慌乱地走了。 奇怪。 从小这位堂姐就是骄傲的孔雀,琴棋书画样样都要学,样样都要努力做到最好,长辈眼里的乖乖女,同龄人眼里别人家的孩子,但萧旻珠不知道为什么对 2. 预知梦 《在阴鸷反派身边当咸鱼》全本免费阅读 “母亲,我……我不要嫁给魏蛟。” 萧青雁缩在床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脸色煞白。 “多好的亲事啊,你一嫁过去就是诰命夫人。”卞夫人坐下来,以为只是女儿念家才不想嫁人,言辞恳切地劝慰,“幽州虽然偏了些,但兵强马壮,如今魏蛟又拿下了东南几个郡县,依母亲看,他将来肯定会再进一步,到时候你不是也跟着享福。” 卞夫一生所出一子一女,儿子将来反正会继承家业要不着她操心,女儿家的婚事便是第二次投胎,卞夫人深以为然,所以她在萧青雁未及笄时就已经在相看人家。 如今青雁已经年满十七,马上就十八了。 最好议亲的年纪马上就过了,想着不能再拖下去,卞夫人就打算若不然年尾和建安太守的长子结亲,对方的品性相貌勉强入了她的眼。 但是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一门更好的亲事,如何能不要? 她估摸与魏家结亲使君势在必得,若青雁不愿,婚事说不定就要落到柳姨娘母女头上。 得了这门天大的好事,柳姨娘那小蹄子岂不是要翘上天去。 卞夫人好说歹说,萧青雁就是不愿意,甚至连声音都带了一丝哭腔。 卞夫人也是气怒了,急声道:“今日你若不说个头尾,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上花轿。” 萧青雁无法,抿了抿唇只得道出自己前两日的梦境。 卞夫人听后一惊。 “你说的可是真的?” 萧青雁哽咽不止,眼眶微红地道:“女儿怎么会用此等大事玩笑?” 原来萧青雁做梦梦到了嫁给魏蛟后面的事情,在梦中,过不了多久这个时代会彻底成为一个乱世,没有皇权的压制,各地诸侯军阀混战,黎民百姓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魏蛟也确实如卞夫人所说不是池中之物,戎马半生,南征北战,成为了北方势力最大的军阀。但他性格暴虐,自大狂妄,冷漠无情,宛如一头无绳牵引的野兽。 魏蛟患有头疾,随着年龄的增长愈演愈烈,每当头痛发作时,他那双原本就泛着诡异的眼眸会变得猩红一片,忍不住杀人。有一次,魏蛟误入了她的房间,她目光从对方滴血般的兽眸落到手上拿着的滴血长剑顿时张皇失措,害怕地直流泪。 好在对方只盯着她愣神了一会儿就步履蹒跚地退了出去。 想到这儿,萧青雁浑身忍不住发抖。 她紧紧攥住卞夫人的袖子,“母亲,我不要嫁给魏蛟,我会死的。” 魏蛟做事不留退路,平生树敌无数,最后被群起而攻之,乱箭死在战场,连具囫囵尸体都没留下。 而斗败魏蛟的人就是萧旻珠当时的丈夫崔琰。 她作为逆贼魏蛟的妻子,为了活下去,只能屈辱地向这个昔日看不起的三妹妹求情,让她的夫婿对自己网开一面。 时隔多年她被赦免再次回到扬州老宅,偶然听见曾经府里伺候的老人私下议论,“我原本以为大娘子嫁得最好,谁能想到三娘子最后竟一飞冲天,成了皇后呢。” 另一人放低了声音:“我听随大娘子回来的婢女说,大娘子嫁给那位时也过得不好,只表面风光罢了,实际上夫妻俩一直分房睡呢。” “大娘子真惨,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三娘子也就是运气好,要是最开始嫁过去的是三娘子,姐妹二人如今的境遇就颠倒了。” 萧青雁回忆起梦中的屈辱,羞愤欲死。 而且这个梦在记忆中渐渐变得模糊,萧青雁很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忘记,最后落得跟前世一样的结局。 见女儿情绪失控,卞夫人连忙俯身拥住对方安抚。 她本身是不太相信人做梦会梦到以后发生的事情,但女儿说的煞有其事,甚至事情发展十分具体,卞夫人目露迟疑。 “那婚事就这样白白便宜柳姨娘了?”卞夫人有所不甘心。 后宅的适婚女郎按身份来说青雁是最合适的,若将个庶女嫁过去,魏蛟不一定会愿意。 萧青雁眼神划过一丝异样,斟酌开口:“母亲是不是忘了,还有三妹妹。” 萧旻珠是从前担任州牧的大伯唯一的女儿,受尽宠爱。 刚才的话语中萧青雁并没有主动向卞夫人提及萧旻珠的婚事。 对,萧旻珠只是运气好罢了,如果她们的婚事神不知鬼不觉地一换,她就能像梦中的对方一样身穿凤袍头戴贵冠地接受众人拜贺。 而萧旻珠在失去庇护后只能向她跪求安稳。 想到这儿,萧青雁从头到脚地浑身一颤,整个人沉浸在对方向自己毕恭毕敬俯首的幻境里。 “我怎么把她给忘了。”卞夫人一合掌,与魏家的婚事不能丢,目前扬州需要魏蛟做靠山。 卞夫人虽是一介妇人,但因为兄长掌握扬州重要军防,也对时事有所了解。而除青雁外最合适的联姻对象便是萧旻珠了。 青雁实在害怕不敢嫁,婚事倒不如安在萧旻珠这个侄女头上,至少她以婚事笼络时侄女会对她有所感激,要是柳姨娘的女儿嫁去幽州,后面几年里府里怕是再也安分不了,萧奉也会看在女婿魏蛟的面上更加优待柳姨娘。 这是卞夫人所不能忍的,况且柳姨娘的儿子也已经有十二岁,要是几年里萧奉万一脑子发昏开始重用这个庶子,岂不是会给她的儿子带来麻烦。 距魏蛟战死还有些年头,大不了等魏蛟死后她们再将萧旻珠接回来养着。 卞夫人一合计,温声对女儿道:“你先好好休息,后面的事就交给母亲来办。” —— “女郎,夫人来看您了。” 卞夫人素来不登渔珠院的门,萧旻珠也不知对方来做什么,只得先出去迎她。 这响萧旻珠刚喊了声婶母,卞夫人就热情地握住她的手心,看她的目光莫名带着一丝诡异的热枕。 “晃眼间,二娘你都长这么大了,婶母还依稀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呢。” 萧旻珠适当地微笑,低头装乖。 试想,一个往常对你不算太亲近的长辈突然有一天拉住你的手深情意切地说你长大了,莫名有种羔羊长大了该宰杀吃肉了的感觉。 一番嘘寒问暖后,对方终于切入了主题。 “我和你叔父答应了你父亲会好好照顾你,这不,当下就有个极好的亲事,我们第一个便想到了你。” 嫁人? 萧旻珠没想到卞夫人来和她说的是成亲的事。毕竟她回到府里一个月都不曾到,而且长幼有序,萧青雁都没订婚,哪能这么快就轮到她呢。 所以一时之间,萧旻珠不知道说什么。 卞夫人见萧旻珠不语,以为她不愿,又说了魏蛟的许多好话,真的假的,卞夫人想到什么说什么。 萧旻珠长相极美,甚至说艳丽了些,肤如凝脂,娇唇红润,眼睑下方缀一颗红色小痣,更添几分潋滟勾人,这样的长相,在很多世家大族眼里,是不堪担任宗妇的。 是以,卞夫人自觉给她找了门好亲事。 在她看来,萧旻珠就是典型的长相精明祸人,实则胆小乖巧,极好说话,萧烨死后,萧旻珠性格愈发安静,常待在在自己院里不出门。 卞夫人干脆就以侄女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为由将其送到了庐江这个小地方,而且庐江临近萧烨夫妻二人的陵墓嵛山,子女为父母守孝天经地义,那些宗族的长辈也不会说什么。 直到对方到了适婚年龄,族里的几个婶子开始念叨,卞夫人才不得不又将侄女接回来。 对于这门亲事,口都说干了仍不见侄女表态,卞夫人只得说让她考虑考虑,这才离开。 …… 连着几日阴天后老天终于舍得放了晴。 萧旻珠倚坐在长椅边发呆,偶尔向下面池塘抛洒一把鱼饵,引得一大片鱼儿争相恐后地张嘴抢食。 先前卞夫人的话,她最多只信一半,若真如她口中那般好,这门亲事又怎会落到自己头上。 但不听从卞夫人的话她又能如何呢? 按照礼法,父母死后女儿家的婚事就由家里叔婶相看,拒绝了这次,下次又怎么办。 逃婚? 这是一个不算安稳的朝代,处处都在打仗,她一个弱女子抛去家族蔽护,携金带银逃婚出去,怕是也很难在乱世中立足, 萧旻珠眯眼靠在木椅上,任由洒落的阳光穿透薄薄的眼皮。 别人的女主穿到古代后要么金手指巨粗,囤货空间、读心、美食系统应有尽有,要么就穿书知道小说剧情,提前去抱男女主的大腿。 而她穿书却还要自己考虑长期饭票问题。 萧旻珠叹了口气,感到一阵心累。 联姻对象她其实也算认识。 当年她刚穿过来时原身的父亲还在,扬州实力尚算 3. 半道被劫 《在阴鸷反派身边当咸鱼》全本免费阅读 滁邱已成为魏蛟的囊中之物。 城外四个门皆被密密麻麻的魏兵围住,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晚间,军中的将领齐聚主账商讨下一步的计划。 一鬓角交缠银白,面容清瘦带着一丝病容的宽袍之士站在主位旁。他咳了咳建议道:“滁邱有八千守军,君侯将里里外外都围了起来,我估计城中的粮草应该不足以支撑一个月,季郁是个会审时度势之人,届时招降不会太难。” 此人名叫旬翊,是魏蛟账下的谋士。 众将领都觉得说的在理。 不用一兵一卒就能拿下滁邱,魏蛟的心情很好。 “君侯…”有兵卒从帐外跑进来,带着焦急,“大事不好了!” 魏蛟的好心情一下子就垮下来,不虞地问:“何事惊慌” 脸上沾血的小卒战兢道:“夫人,夫人被劫走了。” 魏蛟还未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反应了一会儿才知说的是自己新娶的萧氏女,腿往前跨一大步,勃然变色问,“被何人所劫?” “来的人扮成了强盗,但小人留意他们离开的方向是昌平。” —— 萧旻珠被一股重力推进房间。 身后大门重重关上,萧旻珠方从愣怔中回神。 明明昨天护卫长还说再有十日就能到晋阳了,晚上投宿馆驿,萧旻珠半夜被外面的打杀声惊醒。 刚一打开门就是护卫长被抹脖倒下的躯体。 然后,她就被那些人带到了这里。 从惊吓和茫然中清醒过来后,萧旻珠觉得自己不应该坐以待毙。 还好手脚没被人绑起来。 萧旻珠打量房间布局,四处寻找其他的出口,然后非常不幸运地发现除了大门其他地方都堵死了,后面仅开的小窗也有人把守。 她现在只能希求晋阳那边见她久不到,然后向魏蛟报信。 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绑自己来做什么。 两日来,只有一个婆子进来送饭。 想从对方口中知道这是何处,奈何她嘴紧,什么也不说。 萧旻珠只好询问青竹和白桃的去处。 婆子答:“她们两人很安全,女郎不必担心。” 第三日,房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萧旻珠怎么想都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崔郎君!”萧旻珠震惊地看向来人,“你怎么在这儿?” 留意到房间的守卫恭顺地站在青年郎君身后,萧旻珠目光在几人中逡巡,隐带一丝顾虑。 “萧女郎。”崔琰见到萧旻珠内心漫起重逢的欣喜。 自从父亲猝死,兄长即位后一直以为自己有不轨之心,连日寻差错欲处死他。崔琰无法,半年前带着几个属下逃出青州,投靠在昌平的母舅。 那日到了嵛山,杀退兄长派来的又一波杀手后,就只剩下崔裕一人。受伤后,崔裕没走出多远就流血过多昏倒在路边。 本以为他死到临头,谁知竟被去祭拜亡父亡母的萧女郎所救。 崔裕在小院养好伤了才离开,心中也不由自主地记下了女子的一颦一笑。 她果然在这里。 怕她误会,又连忙解释道:“是张玖挑唆我舅舅绑的你。 半月前,他被派出去押运粮草。 今日回来才从舅舅口中得知,他与张玖做了交易。 张玖让他偷袭从昌平经过的魏蛟新妇,送往益州,张玖许诺赠他一万石粮食和三百匹西北宝马。 崔琰才知萧旻珠如今也在昌平。 两人相别不过也才四个多月,再次相见,对方竟要成婚了,嫁的人还是燕侯魏蛟,崔琰心中陡生一股无法言明的复杂情绪。 他撇开这阵突如其来的怅惘,关切问:“萧女郎可有受伤?” 萧旻珠摇摇头,目露胆怯,“崔郎君你能放我离开吗,我想回家。” 崔琰想她一个常在闺阁中的弱质女郎被掳掠到陌生地方来,如何会不害怕,但叔父那边…… 崔琰心有顾虑,只能暂时安抚她道:“萧女郎别担心,我会想办法。” 直到崔琰离开,房门被重新关上,萧旻珠眼中的畏惧消散,有几分出神。 —— 崔琰推开书房门。 里面的李修放下书信,闻声望过来,“琰儿,怎么不在房中歇息?” 崔琰俯身垂眸道:“舅舅将魏蛟的新妇掳来,让魏蛟知晓了岂不是引火烧身,不若将人早日送还回去。” 李修见外甥突然与自己讨论这件事有些惊讶。 他站起身道:“派去的人报除了车上的三个女子,其余兵甲皆斩杀未留活口,魏蛟又怎么知道是我将他的夫人掳走的。” 后又轻点桌上的书信,“张玖的人马和粮草不日将抵达昌平,届时人货两清,一切就不与我相干了。” 崔琰:“可…” 见崔琰还要规劝,李修双手背身,制止道:“此事已经定下,勿要再劝。” 而后又觉得外甥言行有些古怪,想起晌午有人来报崔琰曾进过关押魏蛟新妇的房间,李修怀疑道:“你和萧氏女是旧识?” 崔琰只好坦白:“之前被崔裕的人追杀,是她救的我。” 李修揶揄地笑:“怪不得。”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想来自己这个外甥是舍不得将那妇人换给张玖,可一个女人又如何能比大业重要。 崔琰觉得对方误会了,正要解释。 一个小 4. 偷听被发现 《在阴鸷反派身边当咸鱼》全本免费阅读 城下。 宋辽,也就是那个黑脸武将,狐疑地问:“君侯,李修会将夫人送出来吗?” 魏蛟心中有股子烦闷,眉头深皱,笃然道:“会。” 魏蛟原本想率大军直接兵临城下,将昌平攻下,却被旬翊给劝下来。 一来滁邱那边需要人手,二来李修背后是宁王。 宁王是皇帝的兄长,尽管如今皇室不像从前那般风光了,但熙帝依然是王朝的最高统治者。 并且其余诸侯州牧虎视眈眈,若魏蛟在此时得罪了宁王,很难说他们不会借着维护王室权威的原因将矛头对准幽州。 旬翊试图将其中的厉害关系讲给他听。 魏蛟心里没想这么多弯弯绕绕,得罪了宁王他也不怕,但老头子咳得那么厉害还坚持随军替他出谋划策,魏蛟也就退了一步,不过仍是坚持要亲自率兵将人带回去。 李修这人小心谨慎,想要别人给的好处,又不敢得罪他,不然也不会扮成强盗来把人劫走。 宋辽正想问对方为什么这么笃定,下一瞬,昌平的大门就被打开,走出来一行人。 萧旻珠之前穿的彩衣已经被弄脏了,婆子找了身轻便的衣裳给她换上,褪下华裳艳妆后,整个人非常素净。 跟着崔琰走出城,抬眼看,外面果真有数列黑骑。 为首两个武将一黑一黄。指肤色。 因为隔了几十米远,看不清楚五官。 左边的黑如煤炭,右边的是小麦偏白的肤色。 依稀记得魏蛟从前挺白的。 萧旻珠不但是个颜控,还是个肤色控。 刚崔琰说魏蛟本人也来了,萧旻珠暗自希冀他是右边那个。 崔琰走到右边骑马的武将身前,“请燕侯息怒。” 魏蛟语气中透露一股明显的傲慢,嗤声道:“你是何人,叫李修出来。” 对方果然如传言中一样桀骜不驯,目中无人。崔琰抿唇道:“在下崔琰。” “崔?”魏蛟摆弄马鞭的手一顿,“崔裕是你什么人。” 崔琰恭敬回:“是我的兄长。” 魏蛟冷颜冷色,“孤记得与青州从未有过瓜葛。” 崔琰知他误会,感觉到对方施来的威压,连忙解释道:“此事是张玖在背后促成,我舅舅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才听了对方的挑唆。” “原来是这样。”魏蛟点头做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原谅你们好了。” 崔琰以为少不得要费一番波折。 竟然这么容易? 这人变脸如变天,回忆起魏蛟的那些传言,崔琰突然十分好奇对方长什么样子,没忍住抬头,触及对方冰冷的眼神,他又立马低下头,将惊骇埋入心底。 “多谢燕侯宽宏大量。” 魏蛟将他的异常尽数收入眼底,轻蔑地冷哼一声。 偏头看向后方,女眷已经被接进马车。 魏蛟目力极佳,刚刚女子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将自己新妇的面目看清楚了,他饶有兴致地想,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娇艳夺目,但现在两人的地位颠倒过来,她在他面前还会如从前一样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吗,魏蛟内心升腾起一股隐秘而扭曲的快感。 先前萧平递来请求联姻的信函,他虽心动于对方许诺的银两,但是后面他的目光只能注意到最后一条“愿送上萧氏旻珠,与燕侯结亲。” 萧平想让魏蛟掺合进他与张玖的争斗中,与萧氏结亲有利有弊,思虑再三,魏蛟还是同意了这门婚事。 曾经璀璨的明珠如今被叔父用来当做与外人谈判的筹码,光是想想都让魏蛟兴奋不已。 昌平离东平更近,魏蛟将人送到东平后,又片刻不歇地赶去了滁邱。 马车星夜赶路,吃睡都在车里,一日就到了东平,萧旻珠从车上被扶下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重组了。 得知魏蛟即可又赶去了滁邱,萧旻珠顿时觉得对方精力无限。 东平是座大城,使君府也修得格外气派。 但是,不知是不是魏蛟这个主人不在的缘故,萧旻珠发现府邸里面人很少,只零星看见几个打扫的下人,冷冷清清的。 紧接,一个四十左右,面容端正的妇人迎了出来,“奴来迟了,夫人请恕罪。” 她说自己姓云,负责燕侯府中的大小庶务。 萧旻珠瞧她面善和煦,亲切地喊一声“云娘”。 青竹接到示意,上前想将手里的荷包交给云娘。 “不敢,夫人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事使唤一声便是。”云娘笑着婉拒。 “那就有劳云娘了。”看来对方是个干实事的。 云娘将三人领到落榻的地方,“这是雅竹轩,君侯居的鹿院离这里不远,等大婚之后,夫人再住进去。” 萧旻珠迷惑:“不是到衡阳成婚吗?” 萧旻珠以为在这里歇几日魏蛟就会派人送她去衡阳。 云娘疑惑:“君侯没告诉夫人?” 一路上两人没说上一句话。 “君侯临走前吩咐奴备好大婚的一切事物,等他从滁邱回来就举行婚礼。”云娘解释。 “稍后奴会派两个仆妇过来,夫人先好好休整。”说完,云娘就躬身告退离开。 东平的天气说变就变,白天还是朗朗晴日,到了下午就转阴,一阵冷风吹过,就开始飘雨。 房间里一应用品都是新的,被子也是早早铺好,这个云娘办事很妥帖。 萧旻珠擦着半干的头发……看着窗户外面出神。 穿到这个世界六年,从和平年代来到乱世争雄的古代,从尊贵的使君独女到寄人篱下的孤女,再到嫁给声名狼藉的魏蛟为妻,萧旻珠的人生可谓是起伏不平。 如果不是她有时刻心平气和的良好躺平心态,恐怕早就受不住了。 小桃正准备把箱笼里的衣物往衣柜里腾放, 青竹瞧见了,指责她道:“取出来三四套换洗,其他的先不拿出来,省的到时候搬来搬去麻烦。” 青竹心以为大婚后女郎会搬进主院与燕侯同住。 就这样,雅竹轩成了主仆三人暂时的落脚地。 来东平的第十天,萧旻珠病了。 这具身体的体质本来就不好,加上现在又是秋转冬的时节,一个不慎,就感染了风寒。 病来如山倒,萧旻珠尤甚,晚间躺在床上又发起了高热,往日白皙的脸蛋烧的通红。 云娘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骇了一跳,忙派人去唤了大夫。 不知外面的兵荒马乱,萧旻珠做了一个虎头蛇尾的梦。 梦境出现的每个人的脸面前仿佛都遮了一层薄雾,辨认不出是谁,连经历的事也都是走马观花。 到最后,萧旻珠只模糊地记得自己千辛万苦终于成为了一人之下的皇后,但却因为积劳成疾,身体每况愈下,不到三十岁就香消 5. 大婚 《在阴鸷反派身边当咸鱼》全本免费阅读 萧旻珠蓦地瞪大眼。 魏蛟!! 虽然从前就觉得魏蛟的眼珠子的颜色挺特别,但异瞳长在少年和成长男人的身上始终有一层差别,萧旻珠神游地点评。 身前的这个女子直直地盯着他的右眼看,似惊奇似感叹,就是没有恐惧,魏蛟突然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 纤长根根分明的羽睫颤动垂下,他十分不爽地偏过头。 外面嚼舌根的两个婢女注意到了早身后的动静,宛如惊弓之鸟般连忙跪地求饶,“君侯饶命,婢子再也不敢了。” 作为从幽州府跟来伺候的仆从,她们非常了解魏蛟对于下人说是道非自己身世的态度,就是因为明白,才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被声音打断思绪终于回神的萧旻珠心想,完了,偷听陈年密辛被正主逮到了。 萧旻珠连忙抬手起誓,语气认真:“刚刚她们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萧旻珠丝毫不相信这种命相之说,一听就是那道士想让主人家破钱消灾的骗术。 魏蛟却笑了,一口白牙,寒光战战,“可她们说的都是真的,真抱歉,让你给听到了。” 萧旻珠:……这话让我怎么接? 奶奶个腿,不给我活路是吧。 此时此刻,萧旻珠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抱住这位燕侯的大腿,痛哭流涕地保证日后再也不偷听他人说话了。 然而魏蛟没给她这个机会,说完就直接转身走了。 至于那两个女使,则被府卫捂嘴拖走。 作为在场的第三个人,萧旻珠觉得自己离“突发恶疾病逝”的下场不远了。 —— “女郎出去一趟回来怎么变成这样了?”青竹看眼坐在床边抵额沉思,叹了不知多少回气的女郎陷入疑惑。 白桃一脸茫然,“刚刚在花园女郎说冷,我就回房间取件披风,然后就这样了。” 两人相顾无言。 这响,萧旻珠恍然间抬头看见了自己的两个侍女,招手让她们过来。 一手牵一个,用分外温柔的语气道:“要是我不在了,你们就别回扬州了,身契和银票都在我那个红木首饰盒子里装着。” 青竹白桃:?为什么女郎突然像交代临终遗言一样和我说话? 小桃忙道:“女郎,今早大夫来复诊说您快好了,放心吧,您不会死的。” 萧旻珠爱怜地看向她,傻孩子,我说的可不是这个。 但也没必要告诉她俩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晚间,云娘带来了魏蛟的嘱咐,大婚将在两日后举行。 婚礼需要的东西前阵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据云娘所说,等后面魏蛟处理完东平、滁邱的这边的事物,就会带她回衡阳的侯府。 这些时日,萧旻珠和云娘熟稔了许多。 萧旻珠从旁侧击地询问衡阳的家中有几口人,她好备见面礼。 云娘默了会儿道:“老夫人两年前回了娘家中山郡,并未回府。” 隐含意思就是夫人你不用准备什么礼物,家里没人。 萧旻珠:! 那嫁过去不就是她当家吗! 魏蛟又经常在外面打仗,府上就是她做主。 萧旻珠不敢想自己未来的生活会有多快活。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魏蛟有点惨,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说,重瞳是先天的眼疾。 因为一句子虚乌有的批语,父兄战死,世人皆说是他克死的,连祖母也远离他。 咦,她怎么可怜起魏蛟来了,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一晃眼,两日过去,大婚接踵而至。 天不亮,萧旻珠就被几个女使架起来梳妆打扮,妆粉跟不要钱似的往脸上扑。 看着镜中脸色越来越惨白的自己,萧旻珠困顿地眨了眨眼,感叹一句,好像鬼啊。 随后又被人服侍着穿上了繁复的礼服,等待吉时到来。 魏蛟雄踞一州,前段时日又连破四郡,一时风头无量,他大婚,各路诸侯碍于情面,纷纷送上贺礼,连洛阳那边都派使者带来了贺礼祝贺他新婚。 是以,婚期虽然很赶,但该有的排场一点没少。 按照习俗,应该男方去女方家迎亲,拜别岳父岳母后,用喜轿将新娘抬回来,但因为箫旻珠的父母都去世了,也没有娘家人在此,这道程序就免除了,黄昏时分,婚车游城。 燕侯大婚,盛大场面难得一见,一时之间全城百姓都涌来主街观礼。 魏蛟骑马走在婚车前,身后的两个侍从时不时往人群中抛洒铜钱,抢到好彩头的人便向燕侯和新娘说一两句吉祥话。 场面十分热闹。 婚车内,持羽扇遮面的手微微泛酸,箫旻珠悄悄偷懒放下一只手。 大早上起来,折腾到现在连口饭都没吃。好在临走时,箫旻珠从桌上摸了两块栗子糕塞进袖袋。 婚车左右两面帷幔都放了下来,外面的人看不见,前头的魏蛟等人又是背对她。 正当萧旻珠从袖袋里掏出一块栗子糕往嘴里放之际,魏蛟偏像后背长了眼睛似地回过头,隔着歪斜了的羽扇两人遥遥四目相对。 箫旻珠举着糕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好尴尬地垂下头颅,把自己完全遮挡起来后将糕点塞进口中。 没瞧见魏蛟眼中一闪而过的促狭。 魏蛟在东平无亲友,整个喜堂中的宾客都是他军中的将士。 一群大老粗见着自家主公娶了个漂漂亮亮的小娘子进门,欢喜不已,比自己讨媳妇还开心。 可不是咋地,他们主公娶了娘子,就有人管他了,省得一天天就待在军营逮着他们薅,连回家陪老婆孩子的时间都被压榨了。 当下属的最讨厌剥削压榨员工的上司。 白桃悄声说一个黑壮大汉最为吵闹,箫旻珠猜测是上次和魏蛟一起去昌平救自己的那位。 宋辽整个人喝的醉醺醺的,对着旁边从滁邱赶来参加魏蛟婚礼的旬翊粗声道:“在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末将想给君侯简单讲两句……” 魏蛟从后面踹了他一脚,冷声吩咐:“等会儿找两人给他抬回去。” 其他人都笑他是喝点黄汤就心高气傲。 * 繁冗礼节后,萧旻珠被搀扶着进了新房。 青竹小桃替她补了妆后都退了出去,独留她一人。 白日太过劳累,如今坐在松软的床边,箫旻珠觉得脑子渐渐昏沉。 桌几的喜烛燃烧时发出噼啪声。 不知何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渐近喜床。 女子一动不动地坐在软红帐子上,套着的繁缛喜服显得她像一尊小巧玉人。 桌上放了一柄玉如意,魏蛟拿在手上掂了掂。 回想前几日他走前女子吓坏了的模样,不知道喜帕下的容颜是梨花带雨还是惊恐无措,魏蛟突然有些恶意地想。 先前对喜宴的无趣突然一扫而空,取之而来的是兴奋和迫切。 想到此,魏蛟利落地挑起红绸。 然后他,见到了一张,惨白的睡容。 魏蛟:“……” 魏蛟是第一次娶亲,不知道女儿家成婚时原来会把脸涂得这么白,嘴抹的这样红。 “喂,醒醒。” 他实在没想到有人坐着也能睡着。 对方眉头轻皱,像是被苍蝇惹恼了似的挥挥小臂,但还是没睁开眼。 心这么大? 魏蛟没忍住拿玉如意一头戳戳对方肩膀。 然后萧旻珠就被戳醒了。 今早上鸡没叫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一番礼仪下来,魂都去了半个,坐在婚床上,想着魏蛟还没来,闭目养神一下,一个不慎,就睡过去了。 迷瞪地睁开眼,发现身前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人醒了,脑子还没完全醒,萧旻珠就这么从对方被喜服勒紧的窄腰,宽阔的肩膀看上去,直到同一双熟悉的异眸对视。 她立马佯装乖顺地低下头。 说起来,这还是双方重逢以来第一次正式见面,前两次要么没看清,要么就是惊吓。 这两日,萧旻珠已经看开了,只要魏蛟还没宣判她的死期,那她就要好好挥霍享受余生的每一天。 她要做一条合格的咸鱼。 魏蛟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新妇先是懵懂又大胆地盯着自己发呆,而后又似被吓到了般立马低头缩成一个鹌鹑。 “你不害怕?” 哼,别以为自己不知道她是装 6. 书房 《在阴鸷反派身边当咸鱼》全本免费阅读 魏蛟去了盥室洗漱。 萧旻珠卸掉头上诸多钗环,又哼哧哼哧地把床收拾出来,桂圆花生之类的小东西一应都扫落到地上。 等萧旻珠洗漱完从盥室出来,天色已经很晚了。 这房间内的布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除了新置的喜烛,里间靠近床榻竟一个烛台也没有。 萧旻珠本来想在堂间留两盏灯不吹灭的,这样里面也能有细微的灯光看清路。 “把灯都熄了。”床帐内传出魏蛟的声音。 他不喜欢睡觉时有任何光亮。 萧旻珠只得吹灭剩下的两盏灯烛,像瞎子摸象一样往床的方向走。 没办法,她有轻微夜盲症,特别是明亮乍失时,房间看着和黑暗洞穴相差无几。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萧旻珠不小心踢倒了凳子。 在黑暗中视野也很好的魏蛟亲眼目睹对方往偏离床的方向越走越远。 或许是因为现在对方沦落到了自己手上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又或者她做贼心虚将凳子扶起来的窘迫模样让他觉得好笑。 魏蛟心情很好地提醒,“右边。” 萧旻珠往右走了十几步,终于摸到了床沿。 她呼出一口气,就十米的距离,自己好像走出了一百米的感觉。 萧旻珠蹬掉脚上的鞋子,开始往里面小心翼翼地爬,因为她如果走的话,很有可能会踩到睡在外面的魏蛟。 然而,她考虑得很周到,现实中膝盖还是不小心磕到了魏蛟的大腿。 应该是大腿。 魏蛟倒抽一口凉气猛地坐起身。 “对不起对不起,君侯,我不是故意的。”萧旻珠连滚带爬地赶忙缩到了床角,生怕魏蛟生气锤她。 看对方怕的像个鹌鹑的模样。 魏蛟阖眼,将自己的怒气憋回去,“快睡!” 这两个字仿佛是咬牙切齿才说出来的。 “噢噢,好的。” 萧旻珠赶忙趴到自己的地盘,用被子将自己整个裹了起来。 为了不挤到老板,她甚至只占了里面一小块位置。 挂在屋檐诏示喜气的红灯笼随着夜风轻轻晃动。 整座府邸都陷入了一片宁静中。 月光通过轩窗打开的缝隙,钻进了屋内。 魏蛟迟迟没有睡意。 他觉得帐子里又闷又热,而且隐隐约约还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像是花的气味。 “熏”得他睡不着。 他偏过头,发现罪魁祸首卷成一团正在熟睡。 魏蛟一脚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踹开。 他先是用气声喊:“喂,萧旻珠,萧旻珠……” 今早上天不亮就被人唤起来梳妆打扮,整天下来都没怎么得到休息,萧旻珠太困了,根本没有听见有人在喊她。 所以魏蛟看见,那团被子不仅没有理他,反而又朝里面滚了滚。 魏蛟气恼地坐起来。 抱着自己不好过,别人也不能好过的恶毒心理,他抓住了被角,一用力,将自己叠成两卷的萧旻珠就从夹心里滚了出来。 萧旻珠终于被折腾醒了。 虽然她没什么起床气,但任谁大半夜被人弄醒都摆不出好脸色来。 黑暗中,两人面面相觑。 萧旻珠一脸麻木地问:“君侯把我叫醒是有什么事吗?” 魏蛟:“我渴了,你给我倒杯水。” 萧旻珠眼神示意,你离桌子的垂直距离比我近吧。 而且一个四肢能动的正常人会把妻子专门喊醒给自己倒水吗。 不过魏蛟显然是个精神有问题的不正常人,他丝毫没有愧疚之心地催促:“快点。” 萧旻珠怨气深重地从床上爬起来,借着外面的月光,给魏蛟倒了杯水。 魏蛟好整以暇地靠在床头,喝完,将空杯子重新递给她,说了句:“还要。” 萧旻珠抿紧嘴,她怕自己会忍不住骂出声,这一次她直接将水壶也拎了过来,以免对方把她折腾来折腾去。 魏蛟很快觉得没了意思,再饮了两杯就说不喝了。 临睡前,萧旻珠嘴角保持着营业式的微笑,“君侯还有什么吩咐吗?要是没有的话,我就睡了。” 魏蛟仰躺着,似是在酝酿睡意,漫不经心地嗯了声,“你睡你的,别说话,吵着我休息了。” 要是萧旻珠还是如从前的地位,魏蛟也是之前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她保不齐会将自己的手掐在魏蛟的脖子,狠狠给他晃起来。 到底是谁影响谁啊? 然而现在两人地位颠倒过来,萧旻珠只能面怂心不怂地说了声好。 也多亏了她良好的睡眠质量,很快就又睡了过去,自然不知道魏蛟后半夜跑了好几趟茅房。 一夜无梦。 萧旻珠醒来后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试想,新婚第二天,没有长辈需要你一大早起来敬茶,也没有一大帮子七大姑八大姨需要你认脸寒暄,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感觉有多么舒畅。 萧旻珠体验到了。 外面的人听到床帐里面的窸窣声,问了句:“夫人可醒了?” 萧旻珠含糊应了声,带着晨时初醒的沙哑。 随后红帐被人掀开,露出白桃那张笑呵呵的桃子脸。 萧旻珠没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随口问:“君侯人呢?” 身旁的位置早就已经冷了。 “君侯一大早就去书房了。”小桃道。 萧旻珠感叹,这年头诸侯也不好当,既要带兵打仗,还要治理军政。 —— 厨房送来了蟹肉包和炖得软烂的红豆粥。 享用完早餐,萧旻珠看见云娘正从外面走进来。 “给君侯夫人问安。”婚礼既成,云娘自然也改了口。 晨光熹微,女子的容貌较之以往更侬丽了几分,作为过来人,看来君侯很喜欢这位夫人,云娘心想。 但这也很正常,若她是君侯,说不定也会将这样的女郎高高捧起。 若萧旻珠知晓了云娘的心里活动,必定会说,她这是心情好加上睡得好,所以气色才这么好。 * 幽州牧魏畴光名义上的儿子就有十一个,所以当他三年前意外死在战场后,他的儿子们争夺家产争得不可开交,内乱不止,邻边几个军阀觊觎幽州这块肥肉,只欲趁着他们分出胜负疲累之际,将幽州瓜分。 所以当最后的胜利者是魏蛟时,他们意外又不屑。 朝廷苦诸侯割据久矣,畏惧他们,却又舍不掉他们。朝廷需要用这些地方势力来为自己抵抗外族的侵略和镇压春风吹又生的农民起义军,来维持自己的长久统治。 是以诸侯之间也是面和心不和,常常会组成同盟军镇压反叛,结束后又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打起来。 他们几乎都见过魏蛟,因为魏帱常把他带到身边。 倒不是说他有多么器重魏蛟这个儿子,早年间他们还见过魏畴因战场一时失利,用鞭子跟打畜生似往魏蛟身上招呼。 只是说魏蛟在战场上确实很适 7. 体质虚弱 《在阴鸷反派身边当咸鱼》全本免费阅读 等萧旻珠一出去,魏蛟气得直接将写了大半的信揉成一团丢到了地上。 有错别字怎么了,他们敢说什么吗。 其中有一封是给宁王的,之前宁王的下属齐修将他的新妇劫走这件事魏蛟还没算账,虽然不知道这件事宁王背后有没有掺一脚,都不影响魏蛟现在看他不爽。 要是有,就是其心可诛;要是没有,也说明他治下不严。 魏蛟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下信都写好,写完了还检查了一遍,后吩咐信使各自送出去。 魏蛟一把拉开房门,却没见到本应该站在外面的人。 他皱着眉头问守门的兵士,“她去哪儿了?” 兵士答:“刚刚夫人的婢女过来说为夫人看诊的郎中来了。” 魏蛟下意识地问:“她又病了?” “这个…属下不知。” 魏蛟想起来之前他才回东平时云娘给他提过一次萧旻珠重病方愈。 什么身体,三天两头地病。 魏蛟眉头快要能夹死一只蚊子:“等会儿郎中出来把他带到书房。” * 张甫春是东平城医术最负盛名的一位郎中,不仅寻常百姓,就连富人官宦人家也时常有找他看病的。 按理说行走官府已十分自如。 前段时间,使君府的下人突然来医馆找他,可把他吓得够呛。 东平城早已易主,现在住在使君府里面的是魏蛟。 给魏蛟看病,他怕自己有去无回。 然而穿着黑甲的士兵严阵以待地等在门口,就算他不去,也会被生拉硬拽着走。 他好生叮嘱了妻儿,视死如归地上了马车。 原本已经做好准备面对传闻中三头六臂、人面兽心的魏侯,不曾想找她看病的竟然是个面容昳丽到极致,但却气若游丝,昏迷的女郎。 下意识地,张甫春以为对方是魏蛟抢来的少女。 真是造孽。 天杀的逆贼。 许太守于城破那日被魏贼砍下头颅,挂在了城门,与许家有姻亲关系的近前来也接连被抄家,门口被贴上了封条。 百姓是对魏蛟敢怒不敢言。 好在幽州军进城后没有烧杀抢掠,大家的日子才勉强过得下去。 他为女子把了脉象,发现脉象虚浮无力,似天生带有不足之症,所以体质虚弱,普通人一场小病就是对她来说就是大病。 他先扎针用药把烧退了下去,又开了几贴治疗风寒的药,打算过几天再来复诊。 这一次见到女子,对方显然气色好了不少。 “夫人的风寒已经差不多痊愈了,只不过夫人阴伤化热,阳气不足需要好好调理,才可保身常健。” 前两日使君府才办了婚礼,婚车从主街路过时十分热闹,一扫城内这段时间以来的阴郁,张甫春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这位夫人其实就是魏蛟的新妇。 医者仁心,尽管对方是魏蛟的妻子,他也会做好郎中应尽的本分。 萧旻珠让青竹取了赏钱送郎中出去。 出了鹿苑,张甫春婉言道:“府上在下来过几次,认得路,就不劳烦青竹姑娘了。” 走到拐角,路被人拦下。 是个魁梧的兵士。 张甫春后退一步,“你你要做什么?” “君侯有请。” …… 魏蛟身体后仰,懒倦地靠在檀木椅上,一只腿随意伸着,另一只脚直接踩在椅子,十分狂妄不羁的坐姿。 他食指轻点额角,“你刚刚说她体质虚弱……” 张甫春躬着身,抱拳小心应道:“确实如此。” 他其实故意说严重了些,那样弱质芊芊,比他女儿年纪还小几岁的女郎要是丧于魏蛟之手,岂不是太可怜。 魏蛟:“如何治?” 张甫春低着头回道:“这种病没法根治,只能好好调养,不能受寒,不能受惊吓,最好心情要时刻保持愉悦。” 魏蛟猛地踹了下桌子,发出闷声,吓得张甫春差点跪下去。 他挣点钱容易嘛。 魏蛟心烦意乱,这不能那不能,萧旻珠怎么这么麻烦,死了还一了百了。 心里的另个声音又道,要是萧旻珠死了,那他还怎么折腾她,这才哪儿到哪儿。 两种不同声音相互抗衡,魏蛟烦躁地挠了挠头,“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开药吧。” —— 这日晌午,萧旻珠刚用过午饭,靠在贵妃椅歇晌,女使就端着碗黑糊糊的汤药进来。 汤药热气腾腾,甫一靠近,就散发着一股子让人反胃的怪味儿,萧旻珠生怕把午饭给呕出来,赶忙捏住鼻子,瓮声瓮气道:“不是说我好了,让厨房别再煎药了吗?” 今日的药闻起来比之前喝的还要难闻。 女使小心翼翼地手捧药汁,神情为难地欲要开口。 “是我让厨房熬的。” 魏蛟从门外大步跨进来。 眼神窥一眼托盘里那熬得乌漆嘛黑的汤药,露出一抹嫌弃, 还真挺难闻。 他稍稍站开了些。 “郎中说你身体虚弱,需的好好调理,快喝了吧,免得到时候又病倒外人说我苛待了你。” 萧旻珠头摇成拨浪鼓,辩解道:“我真的已经好了!” 她知道自己这幅身体的体质不算好,据青竹说,她五岁时不小心跌进过荷花池,当时又是泛着凉意的秋天,或许是受了凉又呛了水,此后她的身体就经常病恹恹的,小病大病不断,直到长大点了才好了些。 但只是因为体质稍差些就经年累月地喝调理的药,把自己也由内而外地熏得跟泛着苦味的药材一样,这不是萧旻珠期望的。她宁愿运动锻炼来强身健体,但之前因为懒这件事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此时萧旻珠恨不得在对方眼前跳两套广播体操来证实自己已经恢复了元气。 魏蛟无动于衷,像是在说别逼我亲自灌进去。 抗议无效,萧旻珠只得心态沉重地接过了那碗药。 波澜的水面印出她的一张苦瓜脸。 手指摩挲碗沿,似乎能感受到药汁的滚烫和苦涩,其实已经变得温热了。 想着中药放凉喝会更苦,萧旻珠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壮士断腕地灌了一大口下去。 那一瞬间,苦涩充盈口腔,占据了整个味蕾,像是苦瓜伴着雨后地上的湿泥整口吃进嘴里。 让人反胃又苦涩的口感。 萧旻珠紧咬下唇,试图压住那股即将冲破喉咙的恶心。 旁边的魏蛟垂眸见看起来未曾减多少的碗底,幸灾乐祸道:“还剩——” 一半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只见她头往右一偏,又都呕了出来。 “萧旻珠!”下一刻魏蛟宛如炸毛的猫,生气大吼。 萧旻珠吐出来的药汁直接溅到了魏蛟的乌靴和袍面上。 “抱歉啊君侯,我不是故意的。”因为食道排斥的痉挛萧旻珠有气无力道。 她真的饮不下去。 女使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担心君侯会因此责罚夫人。 魏蛟盯着自己被溅湿的那一块儿衣料,胸口起伏不平,眼神闪过一丝愠怒。 他咬牙切齿道:“你可真是好样的。” 萧旻珠低头装无辜。 魏蛟冷冽的目光射向旁边的侍女,吩咐道:“盯着她,务必亲眼看着她喝下去。” 说罢,便怒气冲冲地走了,应当是跑去换衣服了,留下大眼瞪小眼的萧旻珠和女使。 萧旻珠斟酌着正欲开口,女使却突然道:“夫人如果不想喝的话,奴就拿去倒掉。” 夫人自从来到府里,从不苛责为难下人,也没有架子,与凶残可怖难伺候的燕侯比起来简直温柔如天使。 见夫人刚刚饮药痛苦不堪的样子,美人眼眸酝着痛苦,女使一下子就被击中了心脏,开始怜惜夫人。 夫人这么美,这么善良,怎么就嫁给了燕侯做妻子呢,虽然燕侯权势滔天,但他的脾气也与他的权势一样大,对待妻子也没有多少怜惜。 趁着刚好燕侯不在,她才大逆不道地这么说。 如果像往日,她根本不敢忤逆魏蛟的命 8. 上花楼 《在阴鸷反派身边当咸鱼》全本免费阅读 魏蛟让人送来了一套衣裳,是男子的款式。 萧旻珠一脸疑惑地看向传信的人。 “君侯说让夫人换上衣裳后一同出府。”问其他的传信的人就道不知了。 连个缘由也不曾告诉,萧旻珠只得先去换衣。 夜幕降临,月华初上。 东平城的一处建筑灯火辉煌牌匾上印着清晰可见地“百雀楼”三个大字,雕梁画栋间光影斑驳,每一寸都透着奢靡。进入楼内,淡淡花香和脂粉气扑鼻,女子的娇笑与丝竹管乐和谐地交织,每一个角落都被欢乐和欲望所充斥,宛若隔绝尘世烦恼地梦幻之地。 从大厅走上二楼,闹声淡了许多。 几个身穿长衫便袍的东平官员相聚一堂,酒菜早已上齐,只是上座的位置空缺,他们也一直停箸未动。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绕过屏风。 “哟,真是不好意思了,让你们等这么久。”身穿玄色窄袖蟒袍的魏蛟出现在众人眼前。 本身是抱歉的话,但他说的并不带什么诚意。 众人连忙站起身。 东平长史江平焕赔笑道:“君侯能来,已经是属下们莫大的荣幸了。” 他瞧着三十上下,相貌是丢进人群里都认不出的普通长相。 其他人也跟鹦鹉学舌似地应和。 “君侯请。” 魏蛟大步流星,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主位,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了一个俊逸青衣少年。 以为是魏蛟的贴身侍从,除了长得瘦弱,面容清秀外,其他人并未多加留意,毕竟今日他们的首要目标是拉进与魏蛟的关系。 本着男人了解男人的道理,他们自然而然地将地方选在了花楼。 所以当然不知站在魏蛟身边的就是他新娶的妻子萧旻珠。 谁会想到有人来花楼会将夫人也带上呢。 萧旻珠一踏进这里,心情简直跟哔了狗一样,原来魏蛟让她穿男装是为了方便带她上花楼喝酒。 说错了,应该是让她站着,看他们喝酒。 方才进来了许多伺候席面的侍人。 恰在此时,魏蛟饮空了杯中酒,轻点桌面示意。 旁边一个衣着较为清凉的侍人瞧见,娇俏的眨了眨眼皮,正欲给对方倒酒,却被魏蛟阻止。 “让她来。” 被点名的萧旻珠轻咬嘴唇,才能克制自己不对魏蛟骂出声。 清冽的酒液从壶嘴流出将酒盏装满。 萧旻珠抿出一个僵硬微笑,“君侯请。” 魏蛟这才满意地拿起酒杯,轻呷半口。 酒宴正酣,其他人精神稍稍放松了些,开始畅谈天下事。 “好不容易一群阉党倒台,又来了一个董国舅,陛下如今沉迷炼丹,许多事尽数交付董国舅,难说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有人压低声道:“皇后被废,王家跟着倒台,陛下宠爱董妃,如今董妃有孕,东宫怕是要变天了。” 魏蛟大多时候不发表见解,萧旻珠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 站久了腿有点酸,她将重心换到了另一只脚。 简直无聊到发呆。 那些人或许也注意到魏蛟对他们的问题并不感兴趣,江平焕召来侍人耳语。 片刻后,进来几个抱着琵琶的乐师,后面跟着数位薄纱遮面、衣着清凉的彩衣舞姬。 乐声渐起,舞姬开始翩翩起舞,裸露的白皙腰肢轻摆,姿态曼妙,动作行云流水,随着乐声渐入高潮,舞姬的动作也随之加快,动作更难,衣袂翻飞,宛若一朵盛开的彩莲。 萧旻珠看她们下腰到一个惊人的韧度都忍不住担心她们会把腰给折断。 有歌舞节目,萧旻珠瞬间醒神,看的比在场人都要认真,连魏蛟让她倒酒她也权做没听见。 等一曲结束,众人叫绝。 在江平焕的示意下,几个舞姬走到魏蛟身边小意服侍,甚至将萧旻珠挤到角落。 萧旻珠乐得轻松,乖乖让开。 边上一个怀抱琵琶的女乐师被长得肥头大耳的男人拉住。 “过来,陪大人喝酒。” 女子轻皱着眉头,试图将手挣脱出来,“大人,我……我不会饮酒,我给大人唱曲吧?” 女子的小意讨好并没换的对方的怜惜,他喘着气道:“怎么,难道你还是不肯陪酒的清倌儿不成吗?” 说罢,便强硬地要将女子拉过去。 “哎对,就是你,过来给君侯倒酒。”萧旻珠压着嗓音突然出声点名。 男人愣怔间,女子已从他的桎梏中逃脱。 女子逃到萧旻珠旁边,脸蛋红扑扑地看了眼她,小声感激地道:“多谢小哥。” “英雄救美”的萧旻珠咧嘴一笑道:“不必客气,对了,你们刚刚谈的曲子叫什么,时而悠扬婉转时而又激昂,倒是跌宕起伏。” 萧旻珠今日出来前准备得较为充分,以为魏蛟要让自己干什么大事,换男装时还特意裹了胸,加粗了眉毛,她的身量在女子中算是偏高的一类型,是以众人眼里看来除了觉得对方比寻常男人稍矮了点倒也没怀疑她的性别。 在萧旻珠的安抚下,女子放松下来,笑着与这位好心小哥道:“是塞外改编过来的曲子。” 两人一来一回地相谈甚欢。 魏蛟将目光从不远处的角落收回,捏住杯子的手紧了两分。 她倒是安闲自在,哪里都能聊上几句。 魏蛟线条冷峻的面庞此时被酒气蒸地微微泛出酡红。 身边伺候的舞姬被他释放出来的威压所慑,不敢上前,江平焕干脆使了眼色让她们退了出去,随后肃然对上方的魏蛟道:“原本散在城内的流民都已暂时安置在了西巷空置的宅子,城墙被破坏的房屋已派了人去修缮,另外……晚间巡逻的将士捉到了两个逃脱的许府家眷。” 江平焕是最早一批归顺魏蛟的官员,魏蛟瞧他精明,尚能算用,就将安抚城中百姓的事务交代给了他。 魏蛟点头,“做得好。” 这场盛宴结束时天色已经很晚。 厢房内燃着不算明亮的烛火,弥散着一股幽幽香气。 萧旻珠粗喘着气扶着魏蛟,用脚尖推开房门后,一把将对方丢在了床上。 累死了、累死了。 萧旻珠连忙伸腿丢胳膊地好好放松一番。 紧接着也累瘫地坐到床边,偏头看醉地像是一滩烂泥的魏蛟,皱着眉想喝不了还喝这么多。 明明刚刚在席宴时,魏蛟看着也就五分醉意,只 9. 饴糖 《在阴鸷反派身边当咸鱼》全本免费阅读 翌日,江平焕如往日一样向魏蛟例行禀告公事。不过说完之后他却不急着离开。 他像是偶然间想起般道:“属下昨日出府办事时竟听到了最近城中百姓津津乐道的传言,说是西山一个樵夫在进山砍柴时竟偶然发现了一块罕见的刻龙凤交缠的白璧,据说他从地里挖出时天空突然电闪雷鸣,竟隐隐出现巨龙腾空,万兽欢悦之象,实在是唏嘘。” 魏蛟擦拭佩剑的动作不停,兴致缺缺地噢了声。 江平焕略一怔,又继续道:“说起来也是巧了,百年前,大沅的开国之君在与齐楚最后的决战中已经是落于下风,甚至被逼上了一处荒山,好巧不巧下属就在山里捡到了一块这样的白璧,后宛如神兵上身,战场上所向披靡,这才转败为胜,开创了大沅。” 魏蛟竖握箭柄,眯眼看被擦得光滑如镜的剑身,随后剑突地往前一刺,带起一片凛冽的风声。 江平焕神色骤变,以为自己露出了破绽,魏蛟要趁机杀了自己。他被停在胸前三寸有余的剑光骇得往后退一步。 不过魏蛟并没有要杀了对方的意思,他只是突发奇想试试自己的剑快不快。 魏蛟满意地将其插回剑鞘。 他对真龙假龙没什么兴趣。若大沅深受神龙庇佑,又怎么会落到今日分崩离析的局面,归根到底还是后代子孙窝囊守不住江山的原因。 与其将希望寄托于这些个虚无缥缈的异象,魏蛟更愿意信任自己手上的利剑长枪能帮助他无往不利。 江平焕见魏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有些慌了,这怎么不按照他的计划走啊。 像有权势有野心的军阀,无论面上做出多么尊敬,哪个不对那个位置感兴趣。 他以为魏蛟没听清,又故意强调了一遍。 哪知魏蛟竟冷眼看向他,嘲讽道:“你很闲?怎么对百姓间的闲言碎语这么感兴趣。” 江平焕发现魏蛟是真的对真龙之相不感兴趣,那他的计划还怎么实行。 就在他暗自苦恼之际,一个女使突然从外面进来禀报:“君侯,夫人的药喝完了。” 魏蛟问了句:“你看见她没把药倒进花盆里吧?” 前几日魏蛟突发奇想去雅竹苑,未让人通禀,一推开门就见到萧旻珠将每日必喝的补药往花盆里倒的动作,后面他专门找了信得过的下人特意盯着人把药喝下去。 女使说没有。 魏蛟冷哼一声,心想若萧旻珠如果这次又把药偷摸倒掉,他就直接拿碗把药灌进她嘴里。 一个念头突然乍现。 江平焕斟酌着道:“属下想起来西山还有一处温泉山庄,听说对体质虚寒之人甚有疗效,从前的太守夫人就经常前去。” 魏蛟抖着的腿停下,神游的心思一凝,问:“对体质虚寒的人有益?” 说的不就是萧旻珠嘛,她又不爱吃药,泡山泉多简单。 江平焕察觉魏蛟是来了兴趣,连忙介绍了一大堆,生怕魏蛟不去。不然他是真没辙了。 * 连着喝了两日苦药的萧旻珠觉得自己现在无论喝了多少水喉咙的苦味都冲散不掉。 是药三分毒,她都已经好了为什么还要喝。 她不喝,魏蛟还要逼着她喝。 所以见着魏蛟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今日魏蛟回来的格外早。 魏蛟习惯独住,所以婚后的第二日萧旻珠就搬回了最开始住的院子,只是魏蛟偶尔会过来用饭,归根究底还是来折腾萧旻珠。 比如魏蛟一来,她就不能好好享用桌上美食,要为对方布菜,等魏蛟吃完了她才有时间用饭。 饭桌上,魏蛟突然说了句:“明日随我去西山。” 萧旻珠故意给他夹了不爱吃的胡萝卜,摸不着头脑问:“去西山做什么?” 魏蛟:“西山有温泉。” 萧旻珠从前一直住在扬州,就连没有穿书时也生活在南方,泡澡倒是体验过,和温泉相比,约莫身体浸入热水时那一阵无比的放松和舒适是相通的。 一听能够享受泡温泉的待遇,萧旻珠脸上的喜色还没表露出来,魏蛟视线从碗里红澄澄的胡萝卜片移到萧旻珠面上,道:“你负责给我搓背。” 说这句话的时候,魏蛟是笑着的。 魏蛟皮相极好,双眸狭长,唇色殷红,不笑的时候很冷,甚至说阴沉,像条淬了毒的毒蛇,可当他愿意摆出笑脸的时候,就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只不过萧旻珠现在无瑕欣赏魏蛟的俊美,被人当做搓澡工,她只想在那张恶意满满的脸上招呼一巴掌。 但因为她怂,所以也只能想一下。 到了第二日,出行队伍才行到山脚下,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萧旻珠在马车里还好,外面骑马的魏蛟简直淋成了落汤鸡。 难得见到魏蛟狼狈的样子,萧旻珠很难心情不好。 却不察魏蛟眼睛尖,一个眼刀飞来萧旻珠只得讪讪放下能顾遮掩视线的车帘。 现在下这么大的雨也没法再上山。 好在随行的兵士在不远处找到了一家客栈。 店里不算大,大厅只坐着零星几个人。然而见到看起来煞气满满一群人进门,仅有的几个客人也跑了。 客人能跑,老板却不能跑。 他大着胆子上前询问魏蛟,“郎君可需要些什么?” 魏蛟冷着脸掏出一块金子丢给对方,“雨停之前,你这家客栈我包下了,准备些吃食和炭盆,另外抬些热水到房间里。” 老板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块金子,连忙应好。“二楼左转是间上房,烦请郎君稍等。” 魏蛟转过身正想寻萧旻珠,却发现她已经和角落里老板的小女儿搭上了话。 女孩儿才五六岁,生的乖巧可爱,跟个糯米团子似的。 萧旻珠习惯随身带点零嘴,她从荷包里掏出来块饴糖。 轻声逗她:“想吃吗?” 小孩儿舔了舔唇,“想。” 这个时代的糖是件很奢侈的东西,普通人家一年也吃不上几回。 萧旻珠笑得柔和:“叫我一声姐姐我就给你吃好不好。” “姐姐。”女孩儿毫不犹豫,糯糯地喊了声。 “真乖。”萧旻珠正想把饴糖给她,小孩儿却抬头望见了什么,有些害怕地退到了桌子后面。 萧旻珠回过头,果不其然地见到了魏蛟那张满是冰碴子的脸。 因为被雨淋湿,往常一丝不苟梳起来的头发有几缕狼狈的垂在了耳侧,边走还边滴水,外加他那双特别的异眸,看起来就如同索命的水鬼,怪不得小孩子看到就害怕。 魏蛟脸色很不好,说话的声音又低又沙哑,带着某种压抑的暴戾:“拿吃的逗小孩儿很好玩?” 10. 教他下棋 《在阴鸷反派身边当咸鱼》全本免费阅读 魏蛟此时坐在窗边佁然不动,偶尔发出一声叹息。 如果再给他添上一碗酒,就有点被贬谪怀才不遇、远眺家乡的诗人那味儿了。不过经过在书房给魏蛟研墨一事,萧旻珠已清楚地认识到魏蛟肚里并没有二两墨的事实。 魏蛟今天有点怪怪的,和平常相比过于心平气和了,脑子像是装着事儿,好像就是从她用饴糖逗小孩子开始。 她禁不住好奇地问:“君侯在看什么?” 魏蛟先是复杂地看她一眼,指着远处道:“你看那座山的山顶像不像一下子被锤子锤扁了。” 萧旻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好像是。” 魏蛟突然阴沉沉地一笑,意有所指道:“那么无坚不摧的一座山,都能被天公平定,你说要是人也被这么来一下,会怎么样……” 那不得脑浆脑壳流一地。 魏蛟虽然不会作诗,但他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两人也算是相处了一段时间,萧旻珠对他不好好说话,喜欢威胁人的特点也有所了解,耳朵已经学会了自动过滤。 留意到魏蛟的头发还是湿润的,湿发垂下来将雪白的里衣都氲上了水痕。 萧旻珠问:“怎么不把头发擦干。” 魏蛟无所谓地道:“一会儿就干了。” 萧旻珠扯扯嘴角,心想:你这样又是湿发,又对着冷风吹,后面不面瘫才怪。 萧旻珠转身欲走。 魏蛟问:“你去哪儿?” 我等你正常点儿了再进来。 萧旻珠:“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没?” “回来。”魏蛟转了个方向,将手上的帕子往对面一丢,“给我擦头发。” 看着手上的布巾,萧旻珠努力调整自己快要绷不住的表情,她刚刚就不应该多那句嘴。 就该让魏蛟在那里被吹成面瘫,以后都不用见他甩脸子了。 萧旻珠任命地给魏蛟擦起了头发。 擦着擦着,她开始心里不得劲。 魏蛟一天天的,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还不秃头,浓密就算了,还不开叉,头发黑亮顺滑,弄个滤镜都能去拍洗发水广告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出于嫉妒心理,萧旻珠很想给他薅下来几根。 魏蛟百无聊赖地开始玩萧旻珠吊在腰上的玉佩坠子,走起来叮叮当当,还怪好听的。 改明儿他也要带一个。 听到她好像在编排自己,魏蛟:“你嘟嘟嚷嚷地在说什么?” 萧旻珠勉强勾起一个微笑:“没什么。” 她放下已有些湿润的毛巾,稍微推开了些,“差不多了。” 魏蛟随意地摸了一把头发,一边说着:“刚刚我已经让人等会儿把饭菜送进来了。” 萧旻珠表示了解。 见下一刻魏蛟拿着发带便要将头发扎起来,萧旻珠连忙抬手制止他的动作,提醒道:“还没有彻底干之前最好不要扎起来,容易头痛。” 皮肤相触时,两个人都是一个激灵,萧旻珠在想魏蛟身上还挺暖和的,魏蛟则是感觉一个冰块儿贴在了自己的皮肉上。 魏蛟皱眉:“你手怎么这么冰。” 果真是体质虚寒,魏蛟愈加觉得带萧旻珠来西山是个正确的决定。 他用脚将炭盆朝萧旻珠的方向踢过去了点,嘴上烦厌道:“冷死了我还要给你收尸。” 萧旻珠将手朝炭盆伸近,小声解释了句:“一到冬天我的手脚就会变得很凉。” 现在是十一月份,已经踏进了初冬,东平虽然地处偏北,但在魏蛟这个在更北更寒的幽州待了二十年无异于南方的春天。 魏蛟默默地想,要是萧旻珠到了衡阳,怕不是整日都只能待在室内。 用过午饭,外面的雨势已经小了许多,但还是不能上路。 虽然是小旅店,但住得起上房的人一般也是有些追求的读书人,或者是有闲钱的商贾,所以房间里应景地备了些诗书雅集。 萧旻珠发现还有一副围棋,在这儿等着也是干等,于是她提议道:“君侯,我们来下棋吧。” 魏蛟撑着脸,瞥了眼棋盘,很快又移开视线,仿佛兴致缺缺:“不想下。” 在萧旻珠看不见的地方,魏蛟悄悄攥紧了手心。 其实他并不会下围棋,不过魏蛟并不想让萧旻珠知道这件事。 萧旻珠其实也猜出来了,魏蛟整日舞枪弄棒,带兵打仗,字都写的很生涩,更勿说花时间学习下棋。 但她还是要照顾下魏蛟可怜的自尊心。 萧旻珠目光中带着异样的神采,摆摆手道:“围棋君侯肯定都玩腻了,这次我们来个不一样的。” “同样的黑子先下,不管横着竖着或者斜着,谁先连着五颗子就算赢。”萧旻珠先示范了一下。 “还能这样下?”魏蛟好奇地问。 看着倒是挺简单。 他虽然不会下,但从前看别人下时并不是这样的规则。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萧旻珠看出了他不会下棋,所以故意想到了这个简单的玩法。 “当然。”萧旻珠斗志昂扬:“不过输了的人要接受惩罚。” “什么惩罚?”魏蛟心有迟疑,生怕对方会从自己身上夺走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然而萧旻珠并不想要抢走东西,“赢的人可以在输的人脸上画一笔。” 萧旻珠从包袱里取出自己带来的胭脂青黛,用以当做涂料。 她可是玩五子棋的老手,魏蛟肯定玩不过她。 想到这段时间以来,魏蛟每日都恐吓压榨自己,萧旻珠心想一定要把魏蛟画个大花脸泄气。 反正是他自己输给了自己,要是生气,就说明他玩不起。 “怎么样,君侯不会不敢吧,放心,痕迹是能擦掉的,不会在其他人面前有损君侯英明神武的光辉形象。”萧旻珠故意激他。 不出所料,原本有所迟疑的魏蛟一听她这么说,立马摆出不屑之色:“开玩笑,我会怕这个。” 萧旻珠压下窃喜。 两人相隔而坐,棋盘摆在中间。 虽然知晓了规则,但新手下棋总是会有点畏手畏脚,是以前三局,魏蛟走得很小心,但不妨碍他没下几颗子就输给了萧旻珠。 萧旻珠欢欢喜喜地一拍掌,“君侯你又输了。” 她勾勾食指,示意他俯身过来。 眼见着黑子又先一步练成五子,魏蛟脸上阴郁尽显,不高兴地说了句:“下次我要先下。” “行行。”萧旻珠敷衍着道。 这个的输赢和谁先下后下没太多的关系。 萧旻珠手指先在青黛上旋了一圈,然后抹在了魏蛟如鸦翅乌黑的剑眉上,再稍稍修饰一番。 算上前两次抹在魏蛟脸上的铅粉和胭脂。萧旻珠微微退开身,欣赏完自己的“画作”捂嘴偷笑。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意做出的决定。可最初知道他会率军北上的人,就是他账下的宋辽、季郁等人,再就是谏言的谋士,这些人当中,又是谁将消息提前透露了出去。 魏蛟还未想出这个问题,外面的将士禀报道:“君侯,贺时章到了。” 贺时章从门槛跨进来,用波澜不惊的神色道:“君侯安好。” 他的面色略有些苍白。 一想到对方受刑全拜自己所赐,魏蛟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 听行刑的军士答,贺时章只受了八杖,就被路过的萧旻珠给劝拦了下来,但文人的身子骨这么弱吗,都快一个月了还没养好? 又忆起他们这些人想来讲究大家之风,君子之风,魏蛟讪讪地将将腿从桌上收了下去,轻轻一咳,正了正面色问:“你的伤,好了吗?” 说话间,魏蛟的目光朝对方的伤处略微瞥了两眼。 贺时章嘴角轻微一抽,伤在那不可言说之处,近些日子以来接连被同僚、上司夫人和上司慰问,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的。 贺时章:“已经完全好了,多谢君侯关心。” 魏蛟放下了心,“那就好。” 魏蛟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你随便坐。” “多谢君侯。” 然后两人相对而坐,魏蛟看着贺时章,贺时章为了表示敬意,眸子略微低垂了些。 尴尬气氛弥漫在两人中间。 一盏茶过后,贺时章忍不住问:“君侯——”找我何事? 恰在此时,思虑再三的魏蛟也跟着开口,“我……” 随后,声音同时戛然而止。 贺时章连忙道:“君侯请讲。” 魏蛟:“……” 魏蛟完全不擅长赔礼道歉,让他对着下属说,之前是我做得不对,你别往心里去这种话,难如登天。 片刻,他直接将一个一尺长宽的木匣子推向贺时章,“打开看看。” 贺时章疑惑地看了魏蛟一眼,但还是顺从地打开了开关,然后毫无防备的地看清了里面装着的东西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吓得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 人头的面容被凌乱的头发和血痕遮挡了大半。 贺时章一手捂胸,目光颤颤地看向魏蛟,问:“君侯这是什么意思?” 魏蛟看着贺时章一副吓破胆的模样,反思这样是不是太直白了,应该事先拿块布遮挡才对。 他连忙解释道:“我先前听旬翊说,你家原本是必丹城的一家富户,因家财被太守王阳所觊觎,才被弄得家破人亡,背井离乡,我从雍州回来的路上,正好路过必丹,顺手将他解决了,这下家恨得报,你可以祭奠你父母的在天之灵了。” 闻听此话,贺时章宛若当头一劈,随后竟慢慢低下身,抱头痛哭。 萧旻珠在他跟前哭,他还能拉下脸去哄哄,但贺时章一个大男人哭,魏蛟安慰的话完全说不出口。 他顿时坐立难安,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但对方一直哭也不是个事儿,最后,魏蛟只能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半刻钟后,贺时章哭声渐渐止住。 这些日子压在心底以来的阴霾一扫无余,贺时章看向魏蛟的目光亮起了一小簇亮光,一板正经道:“从今以后,在下会认真辅佐君侯,为幽州的万世功业披肝沥血,方不负君上恩典。” 倒也不必这么感动。 “……好好。”魏蛟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脸,“我瞧你今日也是挺劳累,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贺时章不在状态地点了点头。 魏蛟把木匣手动关闭,问:“这个需要我找个人给你送过去吗?” 贺时章脸色依然惨白,摇头说声不用。 他一个读书写字的儒生,别说人,就连只鸡都没杀过,突然让他随身带个脑袋回家,说不害怕慌乱是假的。 但一想到之前杀害他父母的凶手,现在身首异处,仇恨顿时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心中尽是大仇得报的快慰。 魏蛟就这么眼睁睁盯着贺时章手脚发抖地将木匣抱起来,闷声朝门外走去。 34. 平安符 为了维护治安稳定,各州郡的都城都实行了宵禁制度,除特殊事件外,城门一般是卯时开,戌时关闭。 清晨,晨雾还未完全散开,已经有许多赶着进城做买卖的小商贩争相从大门挤入。 守门的一个兵士朝外看了一眼。 昨夜,有个衣衫褴褛破旧、形容疯癫的男人一直叫嚣着要见他们太守,被阻拦后直接守在了城外,兵士瞅见对方还和衣卧在一旁呼呼大睡的背影。 大步走了过去,用脚踢了踢对方的腿。 语气带了些嘲弄道:“你不是要见我们使君吗,现在门开了,还不进去?” 吕粟睡眼惺忪揉了一把脸,从地上站起来。 将近一个月的颠沛流离,吕粟脸色蜡黄,衣衫灰扑破烂,标志性的山羊胡久未打理变得乱糟糟,恐怕先前的一起共事的同僚再见到他都会认不出来。 吕粟早就暗中投了刘元宗,原本将魏蛟即将北上的消息传给刘元宗,他就该金蝉脱壳,奔往兆都,但魏蛟临时更改了主意,不去攻打匈奴,刘元宗却根据他送出的书信“如约而至”,取了荆城。 计划被打乱,现在刘元宗以为他故意传了假消息,魏蛟认为他是叛徒,吕粟被魏、刘两家通缉,宛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走投无路之下,吕粟打算来宁王的地盘上碰碰运气。 吕粟抬目看眼头顶上写着的昌平两字,深吸一口气,走进城中。 —— 不同吕粟心中的忐忑,昌平太守李修对他的到来表示很欢迎。 “魏蛟不识先生的才干,那是他的损失,宁王殿下和我李某人的帐下十分需要像吕先生深谋远虑、博古通今的谋士。”李修举杯,笑着安抚道。 背主的名声并不好听,所以吕粟介绍时给自己套了怀才不遇、难遇明主的壳子。 他在魏蛟那儿坐冷板凳,在这里,却成了座上宾。 吕粟欢欣地饮下酒液,“多谢大人收留,在下一定会恪尽职守地为您出谋划策。” “燕侯曾是我的旧主,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该说他的不是,但哎……”吕粟欲言又止地叹口气。 李修适时放下酒杯,一旁陪侍的崔琰也启声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燕侯既不识吕先生才能,先生也不必庸人自扰。” 劝慰的话听够,吕粟才开口道:“燕侯蛮横,且固执己见,近年来不断侵夺周边领土,一直在往中原扩张,现下他虽向大沅俯首称臣,但难说日后不会成为一个巨大的威胁。” 李修神色一动,“你的意思是魏蛟有谋反之心?” 吕粟颔首,一脸正色道:“我观其举止,野心勃勃。” 李修眉头一皱,道:“这事,我需要上报宁王。” 而后吕粟又道出了魏蛟常存粮的几个城池和驻军地点,李修也留吕粟在昌平任职,双方都从对方那儿得到了满意的回应。 酒局结束,李修嘱托:“崔琰,你带吕先生下去休息。” 崔琰理了理宽袖,抬手示意。 吕粟笑着点点头,随其出门,拐过门廊,他看着旁边高大端容的翩翩郎君,突然开口道:“下面的话,如果有冒犯之处,还请崔将军海涵。” 崔琰依旧是处变不惊的一张玉面,“吕先生请说。” 吕粟:“扬州萧家的女儿,一个嫁给了燕侯魏蛟,一个嫁给了将军,将军与魏蛟也算是连襟,不知将军对魏蛟,是何态度?” 崔琰停顿两秒后,淡声道:“我们可以是连襟,也可能会是他日战场相见的敌人。” 吕粟大笑:“在下以为,将军现在只是龙困浅滩,很快便是将军的出头之日了。” —— 魏蛟长身玉立,站在武场,随着他手臂的拉伸,弓弦被拉开,整个人宛若一只蓄势待发即将捕猎的矫健黑豹,他的目光紧紧锁定远处的箭靶。 很快,手指一松,箭矢如闪电之势迅速射出,划破空气的声音在耳边回想。 “噌”地一声,箭矢稳稳地扎进靶心正中,箭靶随之狠狠地向后一弯。 魏蛟将自己心中生出的不爽宣泄到平日的训练中。 这段时间萧旻珠都没有找过他,反而来去匆匆,很早就出门,天擦黑了才回家。 而且也不怎么和他说话,梳洗完倒头就睡。 魏蛟心里有些不高兴。 今日是春节结束的前一日,明天一过,就该步入新的一年了。 魏蛟从武场回到鹿苑,萧旻珠已经回来了。他默默地想,今儿个她倒回来地挺早,而且看着好像心情还挺好。 魏蛟没多问,转身去柜子拿了干净的衣裳,准备去净房沐浴。 萧旻珠和云娘说完话,余光瞥见魏蛟正好从门口进来,送走云娘,撞见对方抱了衣服从里间出来的身影,萧旻珠神色难掩欢喜地道:“君侯,我要和你分享一个好消息。” 魏蛟被叫住,回过头,语气淡淡地问:“什么事?” 萧旻珠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兴奋道:“我准备开一家店。” 这段日子,萧旻珠谋算出一条赚钱的门路。幽州天气严寒,热菜端上桌,饭还没刨几口,菜就冷了,别说萧旻珠这种常年生活在四季如春地区的南方人顶不住,就连幽州的本地人为了避寒也减少外出。 不过人都是爱凑热闹的,像一些保暖措施做的好的茶楼食铺照样人满为患。 于是萧旻珠就打起了开火锅店的主意。 像这种天寒地冻,人能抖成筛糠的天气,吃热气腾腾的火锅再合适不过了,并且幽州的冬期长,至少也得等到三月份才会开始回暖。 但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火锅这种吃法,锅都要现准备。 打定主意,萧旻珠画出了火锅样式的图稿,让人拿去打铁铺定制,又跑遍衡阳城选店铺的地理位置,挑选火锅的原材料。这些时日可以说是忙的脚不沾地,但能自由做自己感兴趣的事萧旻珠觉得很充实。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今日打铁铺那边送来了一个完工的样品。 魏蛟看着桌子上摆的一个造型略有些奇特的涮锅,中间的筒像是烟囱,他忍不住问:“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做这个?” 萧旻珠点点头,“我明日准备试试,刚托付了云娘去买要用到的材料。君侯到时候也可以尝尝,火锅很好吃的,什么都可以丢进去煮。” 魏蛟对名为火锅的东西并不怎么感兴趣,他望向萧旻珠的侧颜,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段日子一直烦扰自己的问题:“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萧旻珠没反应过来,困惑地问:“什么事?” 魏蛟脸色差点没挂住,转身就走。 她果然忘了!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在他心中翻涌。 魏蛟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天的纠结像个笑话,人家当初一句空口戏言,自己竟然巴巴地记了这么久,生怕赶不上,专门轻骑先大军一步回衡阳…… 魏蛟去净房洗澡了,萧旻珠还停留在原地想他刚刚那句话。 他控诉自己忘了一件事,还很怒气冲冲地转头就走,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萧旻珠摇摇头,不禁感慨男人心海底针。 火石电光间,萧旻珠记起自己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君侯可以在过年前回来吗,听嘉月说城内那几日会有灯会,我还没有去过。 魏蛟回了句什么来着。 “看情况吧,我尽量。” 当时她想是这么想,也确实想去看,最主要的还是劝魏蛟早点回来。 好像是听说主力大军还没有回来,难道魏蛟是专门提前赶回来陪她去看灯会的? 魏蛟,该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儿生气了吧? 应该不会吧…… 等魏蛟擦干身上的水珠,从净房中走出来时,他的眼波也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幽静,至少看起来像是。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只要稍稍挨近了些,就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生人勿进,要冻死人的阵阵煞气。 魏蛟恍然间警觉地意识到自己在萧旻珠身上倾注了不该有的期许,为什么? 魏蛟宿在床上辗转反侧,手指揪着枕头那一条小边儿不放。 他明明娶萧旻珠进门是为了磋磨她,不教她好过,最好摇尾乞怜地跪在他脚下讨饶,但现实完全和他预想背道而驰。 萧旻珠不但在他手下过得潇洒自在,还胆敢一次次地让他吃瘪。 以往对于惹自己不喜的人,魏蛟的做法很简单,直接杀了了事,但轮到萧旻珠,魏蛟却不想用这套规则。 为什么? 为什么她惹怒了自己,却并不想杀了她。 魏蛟的心像是丢进咕嘟冒泡的开水锅,煎熬又烦躁。 他终于舍得松开被揪得皱巴巴的布料,转了个身,帐外亮眼的灯光让他的右眼很不舒服,魏蛟皱着眉头,将手背搭在眼皮上。 朝外面喊:“大半夜不睡觉,你在外面找什么呢?” “马上。” 默了一会儿,有脚步声靠近,魏蛟没掀眼皮,淡淡道:“收拾完了就赶紧上来。” 许久,还是没听到动作声,魏蛟终于耐心告罄,抿了抿唇,嗓音带着威胁道:“萧旻珠,是不是这段日子让你太好过了?” 魏蛟倏而睁眼,眼里凶光毕露,像是以此来警告对方不要踩到自己的底线。 晕黄的光线下,不同正常人的浅色异瞳微微一缩,看起来更像是野兽嗜血的眸子,冷漠得让人不寒而栗。 萧旻珠早已习惯魏蛟动不动就装狠的习惯,丝毫不害怕。 她莞尔一笑,将手上的平安符递过去,轻声道:“喏,给你求的。” 魏蛟视线下移,望着白净手心躺着的一只缝好的红色平安符,方才还冰冷彻骨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呆滞,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头顶上的火焰被水一泼后发出滋滋的声响。 萧旻珠还在继续道:“嘉月说那家寺庙的香火很灵验,我就给你也求了一个。” 魏蛟从愣怔中回神,他动了动唇,用缓缓的语气问:“给我的……” 仿佛前方就是悬崖峭壁,一失足就会跌落万丈深渊,魏蛟举措格外小心谨慎。 萧旻珠挑了挑眉梢,手往前又递了递,“特意送给你的。”她去寺庙就给魏蛟求了一张符,应该可以这么说。 恍然间魏蛟听到了自己胸腔震耳欲聋的跳动声,她说她特意给自己求的。 魏蛟像是突然被一块金子砸到头的乞丐,傻眉楞眼。 临睡前,萧旻珠扯了扯对方的袖子,轻声语:“君侯现在不生气了吧?” …… 接过平安符后,魏蛟打量了萧旻珠一眼神色,先是大咧咧地压在了枕头底下,他不想让萧旻珠知道自己很看重这个东西。 但他始终觉得不放心,魏蛟本身是不信神佛的,但总归是寺庙里的东西,而且这是萧旻珠送给他的,不会压坏吧。 魏蛟背身小心翼翼地将平安符藏进了衣襟,突然听到旁边的人唤他,魏蛟脸上生出一丝被抓包的窘迫。 黑暗中,他的耳根子有些红,下意识地辩驳道:“谁生气了?” 萧旻珠翻了个白眼,你就嘴硬吧。 “明日是春节的最后一日,晚上灯会会很热闹,我想邀请君侯与我一同出门游赏,可以吗?”魏蛟生气,未免殃及池鱼,萧旻珠还是得哄哄。 魏蛟其实已经差不多被顺服帖了,但嘴上依然不依不饶,“明天要是不忙的话,孤可以勉强陪你去。” 魏蛟默默地想,要是轻易地就答应了,岂不是显得他很廉价。 就算萧旻珠这些时日不常在家,从云娘口中也知道魏蛟在府里很闲,但谁让魏蛟生了傲娇别捏的性子,萧旻珠也只能顺着哄。 困意上涌,萧旻珠闭上了眼睛,最后说了一句:“那真是我莫大的荣幸。” 35. 火锅 不知道魏蛟在杨夫人那儿是不是说了什么,反正自他回来后,萧旻珠没有再去顺安堂请安,也没人来追究,加上今日她不用出门,萧旻珠实实地赖了会儿床。 青竹给萧旻珠梳妆时面色不太好,犹豫着道:“夫人,这两日总有一两个婢子鬼鬼祟祟地守在鹿苑外面。” 萧旻珠略一迟疑,问:“是顺安堂的人?” 青竹点点头。 萧旻珠想了想问:“这事君侯知晓吗?” 青竹:“应该是不知,奴婢每回瞧见他们都是清晨,君侯一走,他们没多久也跟着离开了。” 看来是过来监视魏蛟动向的。 萧旻珠拿起一只蝶戏双花鎏金簪往头上比了比,淡声道:“随他们去吧。” 慢悠悠地吃完饭,又看了会儿闲书打发时间,大半天就这么过去了。 因着晚上要出门,云娘特意叮嘱了厨房早点将晚饭需要用到的配菜准备好,桌上摆了土豆、牛肉、毛肚、虾肉丸子、青菜、豆腐和鱼片等差不多十余种食材。 吩咐下人将锅架上火炉,萧旻珠道:“去将君侯叫来吧。” —— 魏蛟其实很早就打算往鹿苑回了,但行到半路,就被杨夫人派来的人绊住了脚,说是杨夫人有事找他,魏蛟只好转道去了顺安堂。 魏蛟大步跨入厅内,向上首的杨夫人略一躬身,“老夫人找我何事?” 杨夫人心中喟叹,到底是之前伤了情分,他还是不肯唤她一声祖母。此次回来,她有心修补自己与魏蛟的关系。 她派去鹿苑打探的人回来道,萧夫人和君侯平时相处较为亲密,杨夫人也不曾想到魏蛟竟会允许一个女子与他同住在鹿苑,时下的夫妻就算关系再好,大多时候也是各住一个居所。 杨夫人并不喜欢萧旻珠,认为对方目无尊长,且惫懒爱耍小聪明。魏蛟过多宠信萧旻珠,甚至还将府上中馈大权尽数交付,杨夫人心中实实不忿。 更何况从前府上的事务都是由她来掌管,不过是因为她出走中山,才让外人钻了空子。 杨夫人掌了半辈子权,深谙其中益处,即使是回了中山,她的娘家子侄也依旧对她十分恭敬孝顺,直到近些时日回到侯府,杨夫人才感受到落差,府上的下人换了一大批,不再是从前熟悉的旧人,尽管面上对她恭恭敬敬,但实际是还是听命于萧旻珠。 照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成为边缘人,等日后老到不能动了,再被那个女人随意打发到庄子,浑浑了此残生,对这样的结局,杨夫人无法接受,为此,她需要拉拢侯府真正的主人。 杨夫人默了默,而后感叹道:“我从中山嫁至衡阳,已有四十余载,期间鲜少回去,只是想多见一见至亲的兄弟姊妹,担心日后再不能相见才离开了侯府两年,君侯就因此与老妇生疏了吗?” 魏蛟抿唇不语。 杨夫人言辞恳切又道:“君侯难道忘记了从前是谁在你受到无端指责时站出来帮你说话,又是谁做主将你留在了侯府。” 杨夫人知道,魏蛟看似面冷无情,实则心中看重情义。她其实并不是先使君魏畴的生母,只是因无所出将对方抱来了养,想日后当个依仗。或许是年轻时做了诸多不好的事,为了积攒功德,杨夫人便开始拜佛行善。 在魏蛟因为那句批语受到魏畴等忌惮,欲将其处死之际,杨夫人因为恻隐之心做主将魏蛟留了下来。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联想当时那个云游道人的批语,让杨夫人有些畏惧和魏蛟相处…… 魏蛟一怔,抬头看了杨夫人一眼,声音比之前稍稍和缓了些:“老夫人从前对我的恩情,魏蛟都铭记于心” 杨夫人这才放下心,松开宽袍下紧握的手。“你我祖孙,何谈谢字。” 还好,魏蛟还肯念及旧情。 她笑了笑,示意魏蛟上前,将准备好的东西交给他,“这是我偶然得来的蓝田玉,专门请了中山最好的工匠雕刻完成,以此送给君侯。” 抬手间,杨夫人不小心露出了手腕上带着的一串朱砂,她神色一变,慌忙地拿袖子遮挡住。 魏蛟也瞧见了,他脸色淡然地接过杨夫人的礼物,而后谢过。 杨夫人心下惴惴,觑看他从容的面色,留他下来吃饭。 魏蛟婉拒:“我先前答应了萧氏今日要回房用饭,就不多打扰老夫人了。” —— 萧旻珠撑着脑袋,看着锅里不断沸腾的红汤,一拍桌角:“算了,不等了,我要先吃了。” 之前派去寻魏蛟的下人说,魏蛟被顺安堂叫去了,萧旻珠又多等了一刻钟,然而魏蛟还没回来,看着越来越晚的天色,心想魏蛟不会忘了今晚的约定了吧。 这响萧旻珠刚夹着毛肚放下锅,就听有人问。 “不等谁?” 萧旻珠抬目,见魏蛟正好跨门而入,笑着吆喝他过来吃饭,“君侯回来啦。” 魏蛟入座,有女使端来一碗姜蒜油混着的汤汁。 魏蛟敛眉:“这是什么东西?” “蘸料啊。”萧旻珠将烫好的毛肚放进魏蛟碗中,满眼期待地催促道:“君侯快尝尝。” 箫旻珠是属于爱向他人推销自己爱吃的食物,如果得到良好反馈会很有成就感的那一类人。 魏蛟看着碗里呈浅灰色、纹理细密的一片,眉毛几乎要拧到一起,“这能吃?” 萧旻珠小鸡啄米地肯定:“你尝尝就知道了。” 这可是一生爱吃的国人发明出来的美食,可惜时人还没发现毛肚的魅力。 魏蛟迟疑了下,与萧旻珠对视一眼,最后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将裹满蘸汁的毛肚放入口中。 不知道为什么,魏蛟在顺安堂生出的一丝阴郁,在踏入鹿苑的那一刻就尽数消散。 与萧旻珠待在一起,会让他很放松。 魏蛟本来只打算囫囵嚼两口就吞下肚,但食物入口的那一刻,热辣的汤汁与毛肚的鲜香瞬间在舌尖绽放,带来前所未有的美味享受。 一旁沸腾的红汤不断散发浓郁的香辣气息,热气腾腾的室内和屋外的寒冷造就了一种温暖让人沉迷的氛围。<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萧旻珠看着顿住了的魏蛟,忍不住问:“怎么样?” 好歹给点反应啊。 魏蛟咽下嚼碎了的毛肚,给予肯定:“还不错。” 萧旻珠嘿嘿一笑,“对于吃我还是挺擅长的,肯定不会哄你啦。” 两人相对而坐,热火朝天地大快朵颐。 鲜嫩的肉片,肥美的虾滑,入口即化的豆腐…… 最后,萧旻珠摸了摸自己吃的圆滚滚的肚子,没忍住打了个嗝,“好饱啊,走不动了。” 魏蛟埋汰地瞥过来一眼,“注意点形象吧,哪个世族女子像你一样。” 对此,萧旻珠的回答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为什么一定要按他人的要求而活呢? 那也太累了。 面对外人时,萧旻珠可以一言一行尽量做到符合规矩,但在自己家里,她不愿受到太多束缚,只想,随心所欲,爱干嘛干嘛。 而且,说起规矩礼仪,好像魏蛟根本没有立场指责她吧。 坐凳子歇了片刻。 临行前,萧旻珠低头闻了闻沾染上火锅味儿的袖子,顺便提醒了魏蛟,两人各自换了衣裳后才出门。 —— 华灯初上,灯火阑珊。 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一排排色彩鲜艳、形态各异的花灯高挂于人声鼎沸的街道上空,整座衡阳城都沉浸在花灯节的热闹氛围里。 不少结伴的年轻男女,或幸福的一家三口从他们身边经过。 路边一个穿着厚实碎花小袄的小女孩在爹娘摆混沌摊子的后面推着滚灯玩,萧旻珠的目光漫过一丝新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喜欢?” 一旁的魏蛟也注意到萧旻珠一直目不转睛盯着那边小女孩瞧,以为她看上了人家的灯笼。 “喜欢就去买一个。”魏蛟大方道。 两人并排漫步在热闹的主街,时不时需要避让周边拥挤的人群。 萧旻珠收回视线,叹了口气道:“太大了,不好拿。” 衡阳的百姓虽然有少部分在魏蛟每次凯旋而归的时候见过他的相貌,但从未想过他们坐拥幽州的主公会来这小小的灯会。 而且他们都沉浸在过节的气氛里,做生意的忙着做生意,逛街的忙着和同伴聊天,哪有功夫仔细观察周边的人。 是以两个人单单就是比平时穿的稍微素净了些,走在街上也不会过多引起其他人的关注。 前面的街道中央架起了丈高的擂台,旁边竹架疏密有序地悬挂着几排彩灯,周围的人一个两个都往那边跑,人渐渐聚集起来。 萧旻珠声音不自觉兴奋起来:“君侯,那边好像在猜灯谜,我们去瞧瞧。” 说罢,她就牵着魏蛟的衣袖往前面小跑过去。 魏蛟确实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一开始还有些无所适从,但身边的女子和周围的人都很从容自在,他也渐渐松缓了略微绷紧的心绪。 活动才刚开始,来的人还不算多,萧旻珠带着魏蛟挤到了前排。 36. 甜 擂台上站着一个圆脸阔耳、身材虚胖的青衣小吏,类似于街道办主任。 每年像灯会这种必要但不重要的活动,都是他们来负责。 说实话这种活最不好办,干的好吧,上司不关心,干的不好吧,挨老百姓的骂。 里外不是人。 是以其他人都不想来组织,每次这活都会落在性格比较好说话的那个人头上。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青衣官员用锣槌敲了两下铜锣。 他清了清嗓子,“各位郎君女郎好,鄙人是灯谜活动开展的负责人……” 场地大,看热闹的人又多,一顿输出全靠吼,上面的人讲一半就开始脸红脖子粗地大喘气。 活动的规则是只要有人能猜中十个以上的灯谜就能选一只竹架上的灯笼带走,猜的越多,还有额外的奖励。 周围人窃窃私语今年的要比往年简单些,往年要猜中二十个才能拿走灯笼。 萧旻珠跃跃欲试,她瞧中了上面的一个兔子灯。 满目期冀地望向一旁的魏蛟,“君侯你会猜灯谜吗?” 萧旻珠想的是,魏蛟身为本地人,有些方面比她懂得多,刚刚规则里也谈到每位参加的人能请一个外援。 魏蛟虽然一次也没参加过这种活动,甚至肚子里还没几两墨水,但也不妨碍他故作矜傲,“略懂一二。” 萧旻珠毫不犹豫地去抽了签。 序号排在第六个。 前面几人抽到的谜底难易程度都差不多,字谜都是随机在箱子里自己抽,这样各凭运气反而公平。魏蛟看了前面几人玩也大概清楚是怎么进行的了。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萧旻珠上前在箱子里先抽出了十个小纸团,有专门的人负责依次念上面写好的灯谜。 举办这种活动是为了活跃节日气氛,放松心情,大多数的谜底都不会太为难人。 念字的小公人:“无头无尾一亩田,打一字。” 萧旻珠不假思索道:“鱼!” 不单是答题的人在听题,旁边看热闹的群中也在脑中思索谜底,见这位女郎一连答对了几个,都不免称赞。 前面几个都比较简单,只略一想就能答出来。 青衣官员越瞧站在目前答题的这位女郎旁边的男子,越觉得熟悉,到底在哪儿见过呢?迟迟想不起来。 直到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谜底是砚台。”青年冷声道。 他一拍脑门,这分明就是主公啊。 三年前他还是衡阳太守旁边的贴身僚属时,曾有幸近身见过主公一面。 之前就听说主公娶了扬州萧家的女儿为妻,旁边那猜谜的女郎想来就是主公夫人了。 他赶忙去看旁边公人拿的那张谜题。 糟糕,为数不多的诗谜怎么主公夫人就抽到了俩。 “一轮明月挂半天,淑女才子并蒂莲。碧波池畔有时会,细读诗书不用言。” 这是用一首诗来做谜底。 对方刚将题目念完,魏蛟就已经懵圈了,谚语就算了,怎么还把诗拿来解灯谜,出题的人简直是变态。 魏蛟心里乱绪缠绕,手心紧张地被汗液沾湿。 诗的大概意思他能猜出来,但又怎么从诗句里面提炼一个新的字着实让他犯了难,真应了那句话,书到用时方恨少。 众人见对他沉默半天,以为他回答不上来。 “这个好像确实比前面的要难。” “你知道吗?” “我咋知道哩。” 青衣官员看着魏蛟越来越黑的面色,心慌的不行。 早就耳闻主公脾性不太好,不会一气之下把他这个主办官给撤职了吧。 保住饭碗的迫切性,让他竭尽全力想出了他所能想到地最自然的处理方式。 青衣官员忐忑出声道:“鉴于诗谜难度较高且前面的五位参赛者都没有抽中诗谜,为了保证公平性,所以本次灯会决定对后续抽中灯谜的参赛者给予许提示和帮助。” 随后公人依次对每句诗词进行了拆分,难度降低了一半。 借助提醒,魏蛟思索半天也只解出了两个字。 明月挂半边,应该说的是有字,淑女才子合在一起成好字,碧波池畔…… 预示答题时间结束的沙漏看着就要漏尽。 青衣官员忍不住攥紧手,一脸焦急,若是主公猜不出来得罪了主公他该怎么办。 因着官场上不会说话,他得罪了不少人,从太守的近身属官到街上维持秩序的低层小吏,官职已到了降无可降的程度…… 萧旻珠戳戳魏蛟的手臂,“实在解不出来就算了,我也没有很想要。” 对于魏蛟这种比刚从扫盲班出来好不了多少的人来说,能从诗里面读出点意境出来就已经很厉害了,从诗里面解密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而且这个题题确实挺难的,她只解出了第一句和最后一句的两个字。 魏蛟敛眉,“我只想出了前面两个字。” 萧旻珠有些惊讶:“你先说解出的两个字。” 看看能不能凑出来。 魏蛟只好先告诉她。 萧旻珠将这三个字在嘴里默念几遍。 魏蛟解出的第一个与她分毫不差,现在就只差第三句了。 有好什么卖…… 古人写诗有个规律,喜欢写山水景物、梅兰竹菊等高雅之物,以物衬人。萧旻珠把常见的拿来比对了一遍,都不太符合可以卖的特质。 酉时会,说明诗人和佳人有个约会,碧波池指水,在约会时可以喝的水。 萧旻珠突然福临心至地想到了“酒”。 她掷地有声道:“有好酒卖。” 青衣官员用袖子擦了擦圆脸上冒出的汗,松了口气。 “女郎答对了。” 最后一个诗谜也有惊无险地猜了出来。 —— 萧旻珠护着灯笼,魏蛟站她旁侧挡着人群冲撞,两人困难地从人堆里面挤了出来。 萧旻珠看眼手上没有丝毫破损,栩栩如生的兔子灯,心满意足。 “还好有君侯在,不然我就得不到这兔子灯了。”萧旻珠笑意盈满地看眼对方道。 眼珠黑亮,倒映着周边阑珊的灯火。 “少拍马屁。” 魏蛟看着她,嘴角嗪出一抹笑意,不是像以往的冷嘲,而是混杂着得意和愉悦,眉眼生动。 原来他也可以像那些儒生一样解出灯谜,还是和萧旻珠一起。 魏蛟第一次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字的没有排斥心理。 萧旻珠心想,我瞧你倒是无比受用。 就在这时,一个肩上扛着糖葫芦的小贩走过来,热情推销道:“女郎,买一串糖葫芦吧。” 对方是个头发斑白的老奶奶,身子佝偻扛着比自己还高的草靶子。 老奶奶的笑脸看起来无比真挚:“我这糖葫芦可甜可甜了,吃过的人都说好。” 萧旻珠看眼插在上面红彤可爱、圆溜溜的糖葫芦,也十分的嘴馋。 但是她没带钱。 萧旻珠目光一转,扫了眼一旁的魏蛟,一个主意漫上心头。 只见她三两步上前,挽住旁边魏蛟的手臂,捏着嗓子撒娇道:“郎君,我想吃这个,给我买好不好。” 一边说,她还一边摇魏蛟的衣袖,眨巴眨巴眼睛。 起因是因为她刚刚瞧见了一对气氛甜蜜的小情侣就是像这样的相处模式,不过对面是男方主动给女孩子买礼物,女孩子也没有像她这么夸张地撒娇,萧旻珠这么干就是纯粹想膈应膈应魏蛟。 被抱着的手臂瞬间僵硬。 魏蛟脸一红,恶狠狠地瞪了眼萧旻珠,咬牙道:“说话就说话,扯我衣服做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的,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随后利落地把身上带的银子掏给她,赶忙站远一步。仿佛萧旻珠是什么洪水猛兽。 萧旻珠好心问了句:“你要吗?”<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魏蛟声音干脆:“不吃!”他又不喜欢吃甜的。 萧旻珠悄悄白他一眼,把银子给了老奶奶,好心道:“大娘不用找了,外面天这么冷,你早些收摊回去吧。” 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出来摆摊,真辛苦。 今日是春节的最后一日,也是元宵,大街上随处可见或开怀坦然、或内敛羞涩的男男女女。 魏蛟站在一旁等萧旻珠挑选,无意瞥见路过共分一食,脸上带着甜蜜笑容的一对年轻男女。 …… 隔了小半会儿,萧旻珠拿着串糖葫芦走来。 魏蛟咳了咳,眼神乱瞟,突然道:“那个,我又想吃了。” 声音像被人扼住喉咙的鸭子,别别扭扭。 “……你刚不说你不吃吗?”萧旻珠对他这一抢食行为非常不耻。 现在卖糖葫芦的人家都走了。 萧旻珠打发他,“前面肯定还有卖的,到时候再给你买一串。” 魏蛟突然理直气壮起来,“孤现在就要吃。” 萧旻珠捏着糖葫芦木棍的手梆硬。 真想一出是一出,买东西的时候最烦旁边的人本来说不吃,等她只买了一份又说想吃的行为。 但,连糖葫芦都是花人家钱买的,她又能说什么。 不过第一口当然是属于自己的,她才不要吃魏蛟剩下的。 “喏,给你。” 萧旻珠忿忿咬掉第一个最大的山楂,仿佛在咬魏蛟的狗头,一手将糖葫芦递给魏蛟。 当她砸吧着把外面薄薄的一层糖衣咬破,脸色猛然一变。 魏蛟拿着那串被咬了一口,红艳艳的糖葫芦,本来怀着不知名的小心思,心慌意乱起来。 正欲张口咬下第二个圆滚滚的果子。 见对方的面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魏蛟犹疑起来,“不好吃吗?” 哕—— 萧旻珠本来下意识地想立马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想起魏蛟还没尝进嘴里,连忙猛摇头,勉强包住嘴里疯狂分泌的口水,认真夸赞道:“我从来…这么好吃……糖葫芦…没吃过。”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颠三倒四。 “一定…要…一口咬开,味道…更好…”生怕对方不信,萧旻珠还作势嚼了两口。 求你了,快吃吧。 “真的假的?”好吃得舌头都打结了。 真的真的,快吃快吃。 魏蛟没吃过糖葫芦,听她这么描述,也生出了试试的心思。 萧旻珠目光死死盯着魏蛟的表情,眼见往日的一张俊容霎时之间变成了一个“囧”字,才彻底满意。 嘴里跟开了闸似的猛流口水,哈哈大笑。 “你骗我!”魏蛟第一时间吐掉了口中咬成两块的山楂,尽管这样,那抹尖酸的涩意仍然在口中经久不散。 “不是你说想吃的吗?” 同样面目扭曲,外加口水直流的萧旻珠颤巍着嘴唇道。 “你,你这个……”魏蛟眼眶都被刺激出一抹水意,颤着声儿“你”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个什么。 萧旻珠提醒:“别说话了魏蛟,你口水都要滴下来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魏蛟怼回去,反应过来又立马质问:“不对,谁让你直呼我本名的。”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直接叫他的名字了。 路过的人纷纷朝这两人投去奇怪的目光。 这两人穿得跟富贵人家似的,长得也好看,为什么偏偏有病呢。 许久。 “魏蛟,我嘴麻了,走不动路。” “你嘴麻,又不是脚麻。” …… “我真走不动了。”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人……上来。” 月光如水,映照出两条细长的人影。 挺拔青年缓缓弯下腰,娇俏的女郎轻轻将手环绕在他的脖颈上,再跃上背脊,两条人影顿时合并为一条,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踏上回家的路。 37. 香膏 新的一年,并不算祥和,各州皆有异动。 刘元宗因为西戎屡次三番越过边境线的问题,最终与对方干起了仗,打的难舍难分,洛阳那边,董国舅董叙,近日被熙帝正式册封太尉一职,位极人臣。 另外南方几个诸侯间的平衡也因为青州易主被打破。 崔琰在娶了萧青雁后,就相当于得到了扬州萧家的支持,再有宁王的襄助,年节刚过,就率军南下,联合两万扬州军队,呈两方夹击之势,进攻青州。 崔裕所管辖的城池接二连三地丢失,最终,随着首都长陵的陷落,崔琰彻底拿下了青州。 消息传至昌平,萧青雁欢欣不已。 她果然没有看错崔琰。 崔琰目前正按着她梦中最终预想的那样,一步一步地上升,虽然还需要几年才能登上那个位置,但她等得起。 “夫人,紫芙和素月要随我们一同去青州吗?”萧青雁身边最得用的婢女,青禾问。 青州一直是崔家的地盘,崔琰既然攻下了长陵,她们自然也要从昌平搬到那边去住。 提起那两个女子,萧青雁就想起了当日王夫人用半软半硬的态度将人塞进府里的事,心中就有些不虞。 萧青雁指挥下人将要带走的东西打包,淡声道:“她们二人留下打理宅子,郎君到底会回昌平来看望舅舅舅母,宅子便缺不了人打扫拾掇。” 据她所知,崔琰目前虽然并未收用过她们当中任何一人,但放在眼前始终碍眼得紧。就让她们留在这个宅子好了,反正一年到头,崔琰都可能回来不了一次。 青禾心领神会。 —— 萧旻珠的火锅一经推出,品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店铺时常人满为患,衡阳顿时掀起了一股吃火锅的热潮。 她的成功也引来不少店铺的效仿,不多时,不同名号的“火锅店”就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不过凭着无法复刻的独特香辣风味锅底,萧旻珠的店始终是里面生意最好的。 与三五好友围坐在火炉边,一边吃菜,一边谈天说地,再发发汗,身暖心热,出门时仿佛就不那么惧怕外面的天寒地冻了。 这日,萧旻珠巡视完店铺回府时,恰好与吴嬷嬷一行人相撞。 萧旻珠现在与杨夫人的关系属于是井水不犯河水,只魏蛟去顺安堂请安慰问的时候,出于晚辈的礼仪,萧旻珠偶尔会跟着前去,一个月不会超过四次,即使去了,除了名义上的礼节,她与杨夫人一般也不会聊天。 主要你看不惯我,我也不喜欢你,没什么好说的。 吴嬷嬷瞧见了萧旻珠,停下脚步,心不甘情不愿地施了一礼。 萧旻珠抿出假笑。 感觉到一个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抬眸看向视线的主人。 与站在吴嬷嬷背后的青年对视一眼后对方立刻垂下眼,上前一步,态度恭谨地向萧旻珠道:“在下魏恪,见过嫂嫂。” 嫂嫂? 对方是魏蛟的弟弟。 怎么云娘之前没提起魏蛟现下还有其他的兄弟,她还以为那些人都不在了呢。 幽州牧魏畴有十几个儿子,早年间有几个在战场上就丧了命,后面幽州内乱,为了州牧的位置,剩下的几人又斗得你死我活,萧旻珠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场硝烟过后只会留下一个胜利者。 话本里面都这么写的。 头顶宛若看死人的目光让魏恪略微抖了两下。 吴嬷嬷简单介绍了两句:“这是九郎君,先前一直在闽邑任职,老夫人与九郎君祖孙多年未见,今日特意召来相叙。” “原来是这样。”萧旻珠为心里以为对方早已不在世微微尴尬,抿了抿唇道:“君侯若是知道九弟上门必定会十分欣喜,到时我与君侯为你接风洗尘。” 对方的年纪看着要比她大一点,喊九弟奇奇怪怪的。 听她说起魏蛟,魏恪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脸色略一白,嘴角的笑怎么看怎么僵硬,“那便叨扰兄长与嫂嫂了。” —— “君侯,旬先生回来了。” 远方官道的一个小点渐渐显现成一辆朴实无华的青盖马车,魏蛟并十余十余亲卫守在离衡阳城外百米远的亭子等待。 见马车靠近,魏蛟从亭子里大步走了出去。 旬翊披了件厚领披风走下车,气色有些不太好。 他温煦地道:“君侯不用特意出城来等下官的。” 魏蛟面上毫无对待他人的矜傲之色,反带了几丝和悦,他无所谓地道:“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就当出城散散步了。” 魏蛟问:“那边的事都弄完了?” 旬翊颔首,“之前收到的消息没有错,当年魏霁侥幸逃脱后确实躲到了平葛,这两年以平葛为据点一直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之前还想拉拢季郁,但被拒绝。最近几月,下官以滁邱为中心广面搜查周边几个小县,拔出了不少魏霁的人,但因为打草惊蛇,还是让他给走脱了。” 旬翊又道:“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已经离开了河东一带。” 魏蛟扯了扯唇角,冷哼道:“我的这位四哥向来骄傲自满,如今也像个生活在阴暗处的老鼠般东躲西藏,不知他心底作何感想。” 平葛是滁邱旁边的一个小县,先前魏蛟攻滁邱,也带了要将魏霁抓出来的打算,但可惜,还是让对方给跑了。 冷风一吹,旬翊弯腰抵唇咳了几声。 魏蛟的思绪被现实拉回,皱了皱眉头问:“这都多久了,你的咳疾还没好?” 旬翊一笑,淡声道:“老毛病了,一到冬季就犯。” 魏蛟看眼对方银丝参半的头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旬翊再过几年就满六十了,其他老头这个年纪都待在家里儿孙绕堂颐养天年了,旬翊无儿无女,还要整天为他处理杂七杂八的事。 魏蛟心中不免有些歉疚。 “你这样拖着可不行,明天让张甫春去你那儿给你诊诊。” 旬翊忙问:“可是东平城中的张甫春?” 魏蛟扬扬眉:“你也认识?” “此人医术盛名,据说就连一脚踏进阎王庙的人都能救回来,堪比妙手回春。”旬翊忍不住问:“张甫春是刚好游历到衡阳来了吗?” 魏蛟道:“不是,他如今在南营做驻军郎中。” 旬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连连询问:“君侯是把他绑来的?还是花重金请来?” 魏蛟:“……”原来在旬翊心里他竟然是这种形象吗? “都不是,他自己主动来投我的。” 这句话比他先前的猜测还要让旬翊震惊。 实话说,虽然魏蛟是他的主公,但据他所了解,魏蛟还没有礼贤下士到能让其他人抛却一切主动来投的情况,军营那边,除了一直跟随魏家的家将,主动归顺的就是像季郁这种降将败将,文士这边,都是或走投无路或得罪了其他诸侯跑到衡阳来讨口饭吃的僚属。 魏蛟将发生在东平、与董家的牵扯简单解释了下。 旬翊轻轻又咳嗽两声,“原来是这样。” 魏蛟瞥眼他,想了想后道:“你不是看重贺时章嘛,要不把他培养成你的接班人,这样你也能轻松些。” 旬翊抚了一把胡须,哑然失笑问:“君侯之前不是觉得他太过规行矩止了吗?” 魏蛟摩挲了下指端,唔了一声,“相处过后我觉得他还行,虽然为人死板了点,但做事沉稳,不会专门说些大道理来哄我。” “君侯既然发话了,下官当然不会有异议。”旬翊微笑着道。 数月不见,君侯举止想法变了许多,而且在望好的方向改变。 一切都是从君侯娶了亲开始。 旬翊心中不免对那位萧夫人生出了些许好奇。 —— 鹿苑,萧旻珠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青竹见此,赶忙跑去关屋里的窗户,认真嘱托道:“夫人的小日子快到了,今日不该出门的,万一着凉就不好了。” 于是唤了热水,催促萧旻珠去泡个热水澡。 青竹从小就在萧旻珠身边服侍,说是一起长大的也不为过,在她面前,萧旻珠也没什么好扭捏,衣衫滑落肩头,袒露一片雪背。 莹白如玉的足踩上小凳,浴房内昏黄灯光洒在白皙裸露的肌肤上,无端增添了几分幽然的魅惑。 萧旻珠闭眼靠在浴桶的边缘,任由温暖裹挟身躯。 青竹轻轻抬起女子手臂:“女郎,你的指甲长长了一点,奴婢拿剪子来给你修修吧。” 没有外人在时,青竹偶尔会唤回从前在闺中时对萧旻珠的称呼。 萧旻珠抬起手看了看,水珠从细腻晧腕,又落入木桶里,“这个长度感觉染蔻丹蛮好看的哎。” 青竹:“那等会儿奴给女郎染了试试。” 萧旻珠说好。 泡久了皮肤容易起褶皱,过了一会儿,萧旻珠从水中站起身,披上宽大的浴巾。 冬天皮肤容易干燥起皮,所以即使除了脸蛋,四肢也需要涂上保湿滋润的香膏,青竹见过萧旻珠的身体很多次,但几乎每次都会被对方腰细腿长的身段给惊叹到。 但这次,青竹看着对方窈窕的身材曲线却红了脸,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女郎,你有没有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觉得那儿好像大了一点。” “是吗?”萧旻珠低头看了看,“最近我就感觉有点胀痛,心衣穿着好像确实紧了点” 按照现代科学的说法,她这具身体还处于发育的年纪,所以那里会变大也是正常的吧,可能与她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太舒心有关,什么也不用担心,每天只需要思考吃什么。 等等。 经由青竹提醒,萧旻珠目光继续往下,停留在了自己不知何时变得丰腴起来的腰部。 她上手捏了下,肉肉的。 啊—— 她变胖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胖了多少斤,但是她确确实实地长了肉。 萧旻珠欲哭无泪:“青竹怎么办,我长胖了。” 原来茉莉味的香膏用完了,青竹拆了盒新的晚香玉味道的。 她边替萧旻珠涂香膏,认真道:“女郎从前太瘦了,这样刚刚好,奴听说前朝有个贵妃还专门以丰腴为美呢。” 是杨贵妃吗? 萧旻珠哀嚎停止,“真的吗?” 青竹点头,“而且女郎还长高了,从前比奴婢矮了一个指甲盖,现在看着比和奴婢差不多高了呢。” 换上室内穿的舒适里衣,青丝如瀑,用白玉簪简单挽起一个发髻,额前几缕碎发垂落,平添了几分居家的从容和温婉。 在青竹的安抚下,萧旻珠反应暂且没那么激烈了,但还是有点郁闷。 不过萧旻珠排解烦忧有一个良方。 那就是数钱。 虽然数一遍钱不会变多,但看着自己手上拥有巨款,会让她觉得以后的日子格外有奔头。 萧旻珠将一个红匣子拿出来,里面装着店里最近一个月的流水。 魏蛟走进屋里,就瞧见女子身着淡雅长裙坐在桌边,裙摆轻垂,绽开,像院子里盛开的雪梅。 桌上,一堆散落的银锭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这是萧旻珠刚数完的,现在手上拿着一叠银票,每将一张银票撇到另个手指头压着,她嘴角的笑意愈盛。 魏蛟在她身边入座。 见她盯着银钱的目光深邃而明亮,他回来了却眼也不抬,便有些不爽,嗤声道:“你掉钱眼儿里了?” 萧旻珠将最后几章银票数完,才淡淡道:“那君侯告诉我,谁不喜欢钱。” 魏蛟一噎,不说话了。 这些日子以来,萧旻珠对与魏蛟搭伙过日子的相处模式已经摸得明明白,魏蛟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满身刺地扎人了。 但俗话说,狗改不了那啥,魏蛟总有些时候嘴巴不怼人心里就不舒坦,每当这个时候,萧旻珠如果心情好的时候会让让他,心情一般则会像今日这样不痛不痒地怼他一句,心情不好…… 好像她还没有心情特别不开心的时候。 萧旻珠将银票压在匣子最下面,然后双手捧起银锭哗啦啦往匣子里装。 “今日我回来的时候,恰好碰到吴嬷嬷带着魏恪,也就是你那个九弟往顺安堂去。” “他怎么来了?”魏蛟下意识询问,随后反应过来再过几日就要到三年一度各郡太守来衡阳述职的日子。 魏畴共有十一个儿子,所以对他的儿子们,除了受宠姬妾生的几个外,其他皆是哪儿用得上就往哪儿填,战场上死了三个,治灾死了一个,还有一个替他去洛阳朝见皇帝的时候被刺杀而死。 到魏畴本人死了过后,想争他位子的儿子就有六个,而魏恪是魏蛟唯一一个留下性命,放走外任的兄弟,其他皆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当日宴席一片狼藉、鲜血满地的场景魏蛟还历历在目,他那些个原本叫嚣着要杀了自己的兄长皆死状凄惨地躺倒在地,正当魏蛟要解决掉最后一个祸患时,魏恪却哭爹喊娘地抱着他的大腿求他别杀了自己,说自己会安分守己,绝不谋求其他。 或许是因年少进府时,魏恪是唯一一个没因为他怪异的外观排斥自己的人,魏蛟留了他一命,赶他去偏远的苍县赴任。 因着魏恪回府,魏蛟想起了许多从前的往事,神情浮上了一层阴翳。 直到临睡前,帷幔被拉上,幽幽香气萦绕鼻间。 魏蛟头偏向里面,问了句:“你换香膏了?” 萧旻珠随口道:“之前的用完了,这个不好闻吗?” 魏蛟敛眉:“有点太香了。” “不会吧。”萧旻珠抬起手自己闻了闻,“味道挺淡的,可能你还没闻习惯。” “对了,君侯你瞧,我的新指甲好不好看。” 萧旻珠显摆地把手往魏蛟眼前伸。 魏蛟随意看了两眼,“还行。” 38. 欺骗 “夫人,将军回来了。” 夫妻俩时隔两月再次见面,萧青雁今日特意画了精致繁复的妆容,闻听外面下人通禀,雀跃地从凳子站起身。 身穿银白甲胄的崔琰从外面走进来。 “郎君。” 头顶上步摇晃个不停,萧青雁却无暇顾及,迫不及待迎上前。 崔琰一见到萧青雁神情略微一愣,随后很快又莞尔一笑,“夫人何时到的?” “昨日下午,府上下人说你去阳城了。”萧青雁垂首替对方解铠甲上的搭扣,帮忙将厚重的甲衣脱卸,换上轻便常服。 “郎君去阳城做什么?”萧青雁随口问了句。 崔琰顿了顿后解释道:“长宁县主的外祖住在阳城,我护送她去探亲。” 长宁县主是宁王的独女。 一听到长宁县主这个名号,萧青雁动作一怔。 梦中发生的事其实如走马观花一般,尤其是萧旻珠与崔琰成婚后,崔琰登基前的那几年,南北相隔,萧青雁与萧旻珠这个堂妹并未有过联系,只后来从外人的只字片语中知道了对方过得不错。 萧青雁其实并不认识长宁县主,但为何这个名字听着耳边又这么熟悉。 甚至隐隐觉得对方很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威胁。 她试图回想梦境中的细枝末节,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反而脑海中有了丝丝混乱的声音。 萧青雁莫名头有些眩晕,身子一斜。 “你怎么了?”崔琰连忙扶住她,垂眸见对方不算好的面色,“可要唤郎中来瞧瞧?” 萧青雁摇了摇头,撑过那一阵难受,“我……无事。” 因是久别重逢,萧青雁专门让厨房命厨房做了许多崔琰爱吃的菜。 崔琰这两个月常在外面跑,瞧着比从前黑了些,但并未减损他俊朗的相貌,还比之前多增添了几分男子气概。 她示意崔琰坐下来,温柔地笑了笑,“菜都快冷了,我们先用饭吧。” 然而没过多久,萧青雁准备许久其乐融融的场景突然被外面传进来的喧嚷声打破。 喧哗声越来越近,很快便到了院子。 “放开我,我要见郎君。” 听清声音的源头,萧青雁眉梢紧蹙,迅速看了眼崔琰的面色,示意流禾出去将人赶走。 崔琰问:“外面是谁在叫喊?” 萧青雁飞快答:“是个犯了错的小丫鬟,之前一直不服妾身的管教。” 崔琰唤住即将出门的流禾,“先把她带进来吧。” “这……” 流禾面色复杂地看向萧青雁,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崔琰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从听见外面声音开始,身旁的妻子就变得不太自然的面色。 他眸色微深,若有所思。 萧青雁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交握,勉强做出随和轻松的表情,“流禾,就按照郎君的意思吧。” 流禾只好应答。 不多一会儿,外面的女子被带进来。 紫芙一见到崔琰就像是看到了曙光,当地一跪,双目通红,早已是泪流满面,“郎君,您要为素月与奴做主啊……” 萧青雁死死掐住手心,看向对方的眼神满是厌恶和轻蔑,早知这个贱婢会像这般鱼死网破地闯进来,她当时就不该有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 本来,她是将紫芙和素月留在昌平的宅子。 但却不曾料到两人竟买通了侍卫,偷偷跟在最后一个装行李的马车上,要不是青禾偶然间去取东西,还真的要到了长陵府才会发现。 更让萧青雁恼怒的是,素月那个贱婢竟敢与她呛声,说是她害怕自己会夺走崔琰的宠,才将她们二人留在昌平。 对这两个胆大的婢子,萧青雁一瞬间涌现出杀意。 要不是顾及王夫人那边以及担心日后崔琰会发现,损害自己在对方的形象,她可能真的会这么做。 到最后,萧青雁只是不屑地轻笑:“你不是想见到郎君嘛,那我满足你好了。” 剩下的路途,她不允许素月坐车,只能跟在自己的马车后面。 等到了长陵,对方的双脚已是不能再走路,萧青雁安排两人住进远离主院的后罩房,还叫人看住她们,准备过段时间将二人打发到偏远庄子做事,不知紫芙这个贱婢是如何跑出来的。 紫芙好不容易见到了崔琰,正要将这段日子以来的遭遇全都诉说出来,萧青雁却突然笑着打断了她。 “这次出行,我本来安排紫芙和素月留在昌平守宅,以防后面郎君回昌平看望舅舅舅母时需要临时打扫屋宅不方便,但素月那丫头私底下不服妾身的安排,竟挑唆紫芙偷偷地跟了上来,妾身一时气愤,就罚了两个月的月钱,并让其打扫后面的院子,却又不知,二人反应竟这般大,还跑到郎君面前来哭告。” 萧青雁话语中暗含无奈:“若都像这般,府上怕不是要乱套了,我也不知这当家主母该如何做了。” 紫芙望着崔琰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 萧青雁却上前一步,动作温和地将她扶起来,抬手用帕子擦了擦她的眼泪,叹了口气道:“紫芙,你若是下次不满意我的安排,可以提前给我说,我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 在崔琰视角看不到的地方,她靠近紫芙的耳边,冷冷道:“别忘了你的身契在我的手上,你要是不乱说话,我可以将你留在府里。” 话音落下,她微笑着退开。 崔琰仿佛并未注意到中间的怪异常,淡声问:“可是如夫人说的那般?” 紫芙回过神,偷偷打量两眼萧青雁莫测的面色,随后战战兢兢地回复道:“奴不该听信素月姐姐的话,对夫人有所不满,奴知错了。” 见对方这样反复无常,崔琰皱眉道:“你一开始说有冤,现在又说自己知错,这般谎话连天的婢女,还不快赶出府去。” 见崔琰相信了自己,萧青雁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紫芙求救般地看向萧青雁。 萧青雁出来解围道:“这丫头也是被背后之人当了枪使,郎君就宽恕她这一次吧。” 她冷眉看向紫芙,“还不快退下。” 紫芙也不知如何到了现在的情状,只好惶惶然地离开。 —— 而后,崔琰理所当然地该留宿主院。 崔琰洗漱完躺在床上,旁边的萧青雁靠了过来,她的手轻轻搭在男子臂膀,轻轻换了声,“郎君。” 充满了暗示意味。 她与崔琰已经成婚两个多月,虽然并不急切,但萧青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雁还是想早早地拥有一个有着两人血脉的孩子。 这样才能时刻提醒她,这一切的都是真实的。 但向来温柔待她的崔琰今晚却拒绝了她,只听他轻声道:“夫人多日赶路,身体肯定还未恢复过来,还是早些睡吧。” 萧青雁心中也些许失落。 但丈夫的出发点是关心自己,还是让她心中宽慰了不少。 过了半刻,崔琰突然从床上起身。 “怎么了?”萧青雁问。 崔琰掀开帷帐,拿起挂在架子上的外裳,他的面容在光线下显得有几分晦暗不明。 对方说话的声线并无异样,“突然想起来还有些重要事务没处理完,夫人自管早些休息,不必等我了。” —— 后罩房。 素月看着四周阴湿简陋的环境,没有丝毫睡意。 打听到今儿个郎君会回府,她与紫芙便商量好了,让对方去郎君先前揭穿萧青雁的假面,在昌平时,萧青雁就一直提防不让郎君与她们二人相处,将她调到外院伺候。 郎君离开了,还想让她守在空宅。 素月本就是个心气高的,打定了主意要留在崔琰身边,当然不可能轻易放弃,于是挑动紫芙偷偷跟在来青州的队伍里,但一不小心还是被发现了。 因为一时不忿顶撞了萧青雁,对方便罚她跟在马车后面追跑了几十里路。 她的脚上全是血泡,血肉和袜子粘黏在了一处,忍痛分开,第二天又重复惨痛的经历。等到了长陵,双脚已经血肉模糊,痛的没有知觉,大夫说,她至少得休息半个月才能下地。 为了让郎君知晓那个女人其实是个心黑的妒妇,她只能用最后一点积蓄买通看守的仆人,让紫芙这儿逃了出去。 她心慌意乱地盼着,等着。 好不容易等紫芙回来了,对方却言辞模糊地应付她,随后收拾东西从这里搬了出去。 凭着共事数年来对对方的了解,素月明白紫芙这是被策反了。 她痛苦又不甘,将紫芙那丫头和萧青雁骂了千遍也不能解恨,目前外面重新换了仆妇看守,她脚上又有伤,只能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小房间。 就在她黯然绝望之际,外面却传来那个仆妇的阿谀的讨好。 “这是下人住的院子,使君怎么走到这儿了?” 使君? 郎君在外面! 素月挣扎着起身,想要下地去开门,但脚底那一刹那传来的刺密痛意让她面容煞白一片,额头全是冷汗,随后膝盖一弯倒在床边。 望着近在咫尺的大门,素月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开始不顾一切地朝外呼喊,“郎君,奴在这儿,夫人她要谋害奴……” 听见里面的动静,仆妇面上笑意已经快挂不住。 崔琰横眉冷眼地看向她,“我想去哪儿需要向你报备吗?” 仆妇汗颜:“不敢。” 崔琰用冰冷彻骨的语气道:“让开。” 仆妇再无可奈何。 大门被打开,甫一见到如神祇般出现的崔琰,素月几乎要喜极而泣,但她明白目前最主要的是,要在崔琰面前戳破萧青雁温柔妻子面目的假象。 狭窄昏暗的房间里,崔琰的面上仿佛罩上了一层淡淡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