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家谱考古》 第1章 定个小目标，一年生十个 “三重的小云雨诀可以有效提高产量，加速灵植成长，其中要诀就在于……” 昏暗的屋内。 电脑荧幕前，季云正在为最新录制的视频配音、剪辑。 忙完一段后，他伸了个懒腰，瞥了眼时间。 刚过午夜十二点。 时间还早，他决定今晚加班剪完这段视频。 没办法，像他这种小up主，要想混口饭吃，稳定更新是必须保证的。 趁着短暂的休闲余暇，他逛了下小破站首页。 《直播·卷帘神将怒摔琉璃盏！》 《沉鱼落雁宫，新晋花魁柳如烟，堂堂出道！》 《直播·今夜渡雷劫，铸法身，从此仙之巅，傲世间！》 《预告：‘走进修仙’节目特邀嘉宾妙道仙子安如玉，谈谈那些年的爱恨情仇》 嘶，居然是妙道仙子安如玉的采访预告！ 这位早年可是冠绝一个时期的魔道妖女，后来通告诸界，证得天仙之上的传说境界，如今位列仙班，也算是洗白了。 望着这些首页上的大火视频。 季云默默算着能赚多少钱，羡慕地擦了擦口水。 现在是灵气复苏后的第87年。 那些曾经只存在于神话中的名字，在87年前以真实的姿态降临人间，颠覆了众生的认知。 世间格局也因此大变，最初混乱了好些年，所幸在几位圣人的把控下，世界慢慢进入了仙凡合流的正轨。 如今，世间格局已经彻底稳定。 而他，季云，清源大学历史系大四生，正在为了毕业后能养活自己，而兼职生活系up主。 毕竟历史系这玩意，就业前景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前途一片惨淡。 季云从大一调试进历史系就开始未雨绸缪，深耕B站，企图逆天改命。 不求凑齐库里南碎片，能养活自己就成。 十二年义务教务让他很清楚，自己修行天赋一般，但在《小云雨诀》这类生活系法术上，还有点小天赋，只要深耕，也能混个温饱。 幻想了下美好的未来，季云继续干活。 忽然间，他感觉到右边肋下一阵疼痛感传来。 起初他也没在意。 可这疼痛却愈演愈烈，钻心般的痛，让他整个人的身子都僵在了那。 片刻后，这股疼痛感才渐渐消散。 季云满脸严峻，当即打开浏览器，摸着右肋下疼痛的地方查询了起来。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命不久矣。 季云陷入了沉思。 坏了，身体好像出问题了，熬夜熬多了？ 那今天……还是早点睡吧。 就不熬夜了。 他亡羊补牢地躺上了床，长吐一口气，已经忘记上一次早睡是什么时候了。 就这样。 一觉到天明。 季云伸了个懒腰，摸了摸右肋下，没什么感觉了。 果然，早睡是一剂灵药，可治百病！ 他起身来到客厅，推开落地窗兼推拉玻璃门，来到了院落中。 九月时节，院落外斜伸进来的黄桷树枝依然郁郁葱葱，相邻的梧桐也还在滋滋疯长，这两平日没少蹭他的小云雨诀。 不知是野猫还是家猫，就趴在院墙上，眯眼假寐。 季云开始俯身检查起院落内的“视频素材”。 这是一座藏在城市深处的老旧小区，他住的是一楼，自带一间庭院，这也是他最满意的地方。 这间房子，是祖父给他留下的。 “生虫了？” 季云忽然皱眉，在一株灵植内部发现了虫患的踪迹，当即掐诀，使出一道【庚金剑气】，将这藏于灵植内部的害虫杀死！ 清理完这一株灵植后，季云并没有松口气，反而严阵以待地望着满庭院的灵植。 一株生了虫，这一片怕是都有了问题。 这些可是他的视频素材，吃饭的家伙，绝不能出问题！ 季云捋起袖子，早饭也不准备吃，就要大干一场。 就在这时，昨夜那种剧痛又一次从右肋下传来。 痛得他大汗淋漓，慢慢蹲下身来。 “你叫什么？” 一道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说来也怪，随着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右肋下的疼痛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季云声音沙哑，暗中掐了庚金剑诀。 他警惕地看向身后奇怪而陌生的年轻男人。 突然愣了在那。 他从没想过男人的脸，也能生的如此俊美！ 对方一身古风长袍，长发解开，随意披散，姿态肆意狂放，容貌昳丽若冰川流光。 这位陌生的年轻男人定定打量着他。 让季云有种明明穿了衣服，却内外皆被看穿的感觉，很不自在，悄然退回一步。 他一手掐诀，一手慢慢摸向手机，准备报警！ 这年头有天尊圣人监控天地，即使是仙神也别想在人间作乱！ “我知道了。”年轻男人忽然对着他的身旁自言自语，又看向他，缓缓道，“从今天起，便由我照看你，我名季福乾，论辈分，你当称我一声‘高祖’。” 季云先是满脸迷惑，然后神色震惊。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 他是由祖父一手带大的。 每年过清明，老人家都会带着他祭拜先祖。 祖父上一辈就是“福”字辈，其中一个牌位上的名字，就是季福乾！ 可季云却不敢相信。 这也太儿戏了。 莫名其妙闯进他家一个人，开口就称是自己的老祖宗？ 换你，你信吗？ “云儿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道家仙子，佛家女尼，还是魔道妖女？便是龙宫龙女、妖族清凤此类异族风情，也是可以的。” 年轻男人的语气轻缓，既有属于长辈的谆谆温情，又有一丝放眼天下，何处不可去得的洒脱豪迈。 “如今我季氏凋零，年轻子弟就剩云儿你一人，无论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本尊踏破四海八荒，都会为你寻来！” 这番话当真说的是斩钉截铁，大气磅礴，大有当仁不让之势。 季云：(?﹃?) 我信信信！ 季云忍不住咽下口水，感觉有一张铺天盖地的大饼当头压下来，砸在自己脸上。 这位老祖宗这么给力吗！ “接下来云儿你要做的，就是为我季家开枝散叶，重旺香火。” “本尊先为你定个小目标，一年生十个吧。” 季云：(一`′一) 什么季氏大仲马！ 第2章 道狭天地隘 灵气复苏时代，验证血脉自有无数法门，不仅高效方便，而且随时随地都能做。 不比当年，做个亲子鉴定还得先经过夫妻共同同意，再经过法院批准，一套繁琐程序下来不知猴年马月，主打消磨心气。 而且这位突然降临的老祖宗似乎很好说话，由着季云百度到的各种方式做了一个遍，还赞赏季云行事谨慎，颇有他早年之风。 最后季云彻底确认，这位突如其来，看上去比他还年轻的男人，真的是他的老祖宗！ 按辈分算，对方是祖父的小叔，他该叫一声高祖。 而且重点是，这位老祖的修为深不可测！ “老祖宗，您这些年在何处修道？现在又是什么修为？”季云好奇道。 季福乾沉吟片刻，娓娓道来这些年的经历： “我自幼阅遍古籍，又得大机缘加身，推算出天地将有剧变、神佛归来就在这一世，奈何无人信我，只得根据卜算的结果独自出海，寻求仙缘，以应将来。” “途中，我不慎落入一处海眼，再睁眼，已是物是人非。我花了许久，才弄清自己竟是回到了上古时期，那个神佛遍地的时代。” “彼时天庭自封，三清不在，圣人不出，正值百舸争流的大世之初，我兴奋异常，只道立教称祖，就在今朝。” “此后我访名山仙宗，拜神灵庙宇，遇佛论道法，见道谈佛法，论道一万三千场无败绩。白日与山水神灵相伴，夜晚与大妖为伍厮混，日子倒也是酣畅淋漓。” “最后博览万法，悟道天地，证三清之玄妙，也算是成就了一番伟业。又寻觅许久，才寻得了归家之路。” 季云听得瞠目结舌。 穿越回上古…… 悟道天地…… 您确定这说的不是某部仙侠小说的大纲吗？ 他喃喃问道：“老祖宗可立教称祖了？” 季福乾徐徐道：“立教称祖后，只觉道狭天地隘，便退了一步。彼时诸方道友贺我道成，称我一声‘天尊’。” 季云眼前一片晕眩。 天尊不等同道业果位，可能称天尊者，上数三清，下数巅峰造化大能！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冷静一下，内心深处却还是忍不住发出狂喜地咆哮。 他觉得自己可以参加今年八点小说网的第七届现实类征文大赛了。 划重点：现实类。 书名就叫《我的天尊高祖》。 他决定了，什么up主，狗都不做！ 从今天开始，他季某人就要狠狠啃老！ “老祖宗，您手上有没有什么神通功法，八九玄功、三十六变、七十二变那样的！” 季云眼巴巴道，开始幻想起自己证道成仙，全然忘了自己生活系天赋的事实。 季福乾语气委婉道： “八九玄功，天罡地煞，我修道中期都有所借鉴，只是以云儿你现在的修为而言，有点好高骛远了。 此外，云儿你究竟喜欢何样的女子？我也好早日为你寻来，这才是如今头等的大事。” “……” 季云擦了把汗，认真道：“老祖宗，现在是法治社会，生孩子讲究你情我愿的，强掳可要不得。” 季福乾失笑道：“云儿多虑了，我怎会强迫于人？这世间有的是女子，愿为一眼大道风光而舍身。” “生孩子是什么大道风光……” “见我，便如见大道。” 季云倒吸一口清晨的冷空气。 好霸道，好喜……啊呸！ 季云苦口婆心，试图纠正老祖宗的错误思想。 “老祖宗，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结婚生子，繁衍后代的，而是为了看这个世界，花怎么开，水怎么流，太阳怎么升起，夕阳如何落下。 况且感情这种事本就是两情相悦的东西，强行开出的花、结出的果实都是有毒的，老祖宗你修道这么多年，总有些情缘吧？肯定知道两情相悦的重要性，强扭的瓜不甜！” 季福乾沉默了下：“这倒是没什么经验。” “！” 季云好像发现了不可思议的地方。 他试探道：“老祖宗修道这么多年，没有遇到过心动的女子？” 季福乾不由微笑道：“大道就在眼前，岂敢分心外物？大道之巅的风光，只是一眼，便胜过人间无数。” 季云疑惑道：“老祖宗寻山访仙的，就没和什么仙子妖女同行过？” “这倒是有的。”季福乾想了想道，“我这人交友还算广泛，女性友人也有几个，但从未有过越界之举。” 这话莫名有种自信满满的感觉。 季云精神一振：“比如？” 季福乾却是突然沉默，幽幽叹道：“我一路顺着光阴长河而下，也不知道昔年旧友，而今还有几位尚在。” 季云这才想起，如今是上古后的第三个纪元， 太古，上古，中古，近古，今世。 老祖宗穿越回了上古，他的那些朋友，若是没能证就传说，寿元无尽，只怕早已尘归尘、土归土。 而即使证得传说，也未必能安然渡过末劫，更别说是整整三个末劫。 季云安慰道：“神仙业位图上，还是有很多从上古活到现在的大能的，比如妙道仙子安如玉，她就是……” “安如玉？” 季福乾突然打断了他， “妙道元魔宗的安如玉？她证就传说了？” 季云眼睛一亮：“对啊对啊，安仙子如今可是位列仙班了，老祖宗认识？” 他忽然突发奇想。 既然别人可以邀请妙道仙子安如玉做嘉宾出席节目、录制视频，那他是不是也能通过老祖宗的人脉之力，请他的旧友来配合自己出个采访视频？ 不用太长，随便弄个短视频也能火到爆炸！ 届时不是随随便便名利双收？ 季云改主意了，他要做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仙四代！ “的确相识。” 不等季云欢呼雀跃，季福乾目露冷意，嗓音中听不出一丝旧友之情， “昔年我刚踏上修行之路，见识浅薄，被这妖女欺骗，与她同行了一段时间，期间被她以元魔蕴胎之法种入元胎，炼作了鼎炉。” “待我有所察觉，已经元胎深种，只得与其虚与委蛇，后在一次危机中借机逃离了那妖女身边。” “此后我花了二十年玄功小成，本欲寻她做个了断，未曾想苦苦寻觅三百年，却始终不得见其踪迹，料想她不是死在了其他人之手，就是藏进了某处洞天福地！” 季云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汗。 未曾想到这两位是这么个“交情”。 花了二十年就玄功小成，这等天资不愧是老祖宗！ 可季云万万没想到，老祖宗居然找人找了整整三百年。 该说他是记仇呢，还是非常记仇呢…… 只可惜了刚才的计划，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那您还要寻她做个了断吗？”季云好奇道。 季福乾默然片刻。 极目所眺之处是那青冥之上，三十三天之外。 他平静道： “罢了，往事越万年，也该埋葬了。 况且，我当年虽被她种下元胎，却也因祸得福，反将其种下的元胎转化为道种，反哺自身，使得前期修行进境神速，只是二十年就已玄功小成，节省了不少光阴。 ——说起来，这枚元胎至今仍封存在我的神魂深处，我原本是欲借元胎与安如玉间的联系来搜寻她的踪迹，只是后来经历了太多事，我都忘了。” 季福乾说到这，也不禁微微摇头， “今日听你提起这个名字，我才想起这段孽缘。” 第3章 妙道仙子安如玉 季云陪着老祖宗一起唏嘘了会。 一段孽缘，险些因为自己而重燃。 可没多久，季福乾又一次把话题引申到了“多子多福、传宗接代”上。 季云连忙推脱自己上午和导师有约，他如今添为清源大学大四毕业生，若是无法顺利毕业，岂不是败坏季家门风？ 这个理由，勉强说服了季福乾。 后者颔首道： “不错，我虽会护你一世安平喜乐，但你也不可生出骄纵之心，处处惹事，败坏季家门风。” “且去吧，接下来一段时日，我会在家中休养。” 休养？ 季云连忙送上关心：“老祖宗受伤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这有医保！” 季福乾瞥了眼这个好像不太聪明的唯一血裔，心道此后挑选的女子需得才思敏捷才行，夫妻之间当是互补关系。 “一些小伤，无伤大雅。最主要的还是天地移转，大道更迭，我需要些时日梳理道脉，重塑根基。” “哦。敢问老祖宗以前的道号是什么？”季云忽然问道。 季福乾顿时有些为难：“这，我昔年道号有些多，你问的是哪个时期的？” “……就玄功小成那会。” 季福乾想了想：“那时我志在青云，游历在外皆自称青云散人。” …… “青云散人……” 清源大学，图书馆。 季云坐在公用【小灵通】前。 有关这种修行上的问题，百度是不靠谱的，还得看“小灵通”！ 小灵通就相当于修行者的“手机”，且更高级，以一缕神识相连，就可连通专属于修道者的网络。 这玩意出自当世圣人之手，后经过天工院的加工、改革，很快推广到了修行者手中。 人世之外的天外之地，包括洞天福地、仙家道场、佛门隐寺，亦或是某些特殊之地，这些地方不被网络信号覆盖，却能借助出自圣人之手的小灵通联系。 东西很好用，就是名字一直被诟病，尤其是对现代人来说。 也不知道那位圣人为何取这名，大概这就是圣人的恶趣味吧。 搜寻片刻后，季云叹了口气。 青云散人这个道号，实在是太大众化了，他刚输入，就跳出一大堆“青云散人”，待添加好友状态。 想了想，季云又增加了“妙道仙子安如玉”的关键词。 首条搜索结果，却是《走近修仙》的预告。 就在今晚，他们邀请到安如玉出席直播间，为大家剖析妙道宗新推出的，堪称性价比最高的【反转元胎套餐】。 季云暗道妙道宗不是早就灭门了吗？ 他查了查才知道，妙道元魔宗的确在上古时期就灭门了。 现在是妙道仙宗。 舍了元魔两个字。 也不再是魔道了。 而是……呃，修道补习班？ 待季云详细了解了情况，神色变得怪异起来。 妙道元魔宗的元魔蕴胎之法，是在他人身上种下元胎，炼为鼎炉。待元胎成熟就可收割。被种元胎之人，一身道业，都将化作施术者的大药。 这是标准的鼎炉之法，也是魔道标配。 而反转元胎法，却与其恰好相反。 顾名思义，是由施术者来为“鼎炉”提供补养，加速“鼎炉”的修行进度。 而且，此法还不是单向受益，而是双向！ 鼎炉壮大，亦可反哺元胎。 这是互利双赢的修行之道，单就这一点，就可列入双修法门的行列，被无数业界人士称赞精妙绝妙。 有专家提出，应大力推广这项法门，此法或可进一步解决人口老龄化、生育率下降等问题。 毕竟这玩意虽没有双修之实，但元胎深种，男女间将在一段时间内近距离接触，期间很难不生成情愫。 根据官网所示，【反转元胎套餐】出道两年半，就已大受好评，现已成就了数千对情侣，购买者多为高考冲刺生。 妙道宗还为这项套餐专门配了口号： 爱她（他），就和他（她）一起购买反转元胎套餐！ 两人购买，可打九点九折，一生久久！ 嘶—— 季云后仰，地铁老人脸.jpg。 大受震撼。 他当年高考前冲刺阶段，可是一点睡五点醒，苦逼的不能再苦逼了。 怎么可以一边谈恋爱一边修行啊混蛋！ 他强压住羡慕嫉妒恨的情绪，继续往下看。 在看到其中一行时，季云的脸色微变。 根据资料所示，反转元胎法是妙道仙子安如玉早年在元魔蕴胎法的基础，改良得到的版本。 坏了。 似乎有八……隐情！ 季云回忆着早上老祖的话，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出其中或有隐情。 他又查询了采访的具体时间，是今晚八点。 很好，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季云放下小灵通，起身走向导师办公室。 大四了，他的学分足够，不需要修课了，不过倒是需要开始着手准备论文了。 片刻后。 “季云同学，你有没有保研的想法？” 清源大学，历史系导师，毕海生对着季云分析利弊道， “你也知道，你这一届历史系满打满算就十个人，其中我是最看好你，只要你能在明年三月前，在xjcs……” 季云望着毕海生的秃顶发呆，果然，修仙解决不了地中海。 至于毕海生画的大饼，他是一口也不准备吃。 放眼清源大学，谁不知道历史系的毕海生导师最擅长的不是历史，而是美术。 “季云同学，你回去好好想想，这种机会可不多。”毕海生拿起茶杯，“对了，你的毕业论文题目构思的怎么样了？” 提到毕业论文题目，季云顿时来了兴致。 “我已经有大致的方向了，不过还需要进一步查阅资料、史实，以及问询当事人。” “哦！看来的确是找到方向了，季云同学看起来比上周有干劲的多了！” 毕海生赞赏道，虽然心中对“当事人”这个词感觉有点怪异，但他还是面露期待道， “准备从什么方面着手？需要导师的帮助吗？” 季云自信满满：“这个课题之前没有人涉及！而且一经问世，绝对会引起整个学术界的轰动！” 毕海生拿起茶杯的手抖了抖，惊疑地打量了番季云，严肃道：“季云同学最近有什么新发现吗？” 《我的天尊高祖》 可惜这个暂时没法说。 说了也没人信。 信了也不可能领着一帮人回家“参观”。 季云心中遗憾，面色不改道：“还需要进一步调查，论文题目我会尽快拟好呈交给您的。” “那我就期待季云同学的论文了。” 与赵海生告别，走出门的时候，季云正好与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长发女生擦肩而过。 两人都愣了下，认出了对方是班上的同学，互相点头示意。 没走出几步，季云就依稀听到后面传来： “秋影同学，这一届学生里面我是最看好你的……” 季云呵了一声，老毕登！ 接下来的时间，季云都用在了搜集有关妙道仙子安如玉早年经历上面。 发现这位早年意外跌入过一座无主福地，等她出来的时候，早年拜入的妙道元魔宗已经被灭门。 这位能证就传说，似乎也与那座福地有关。 下午四点，季云离开了学校，去了趟菜市场。 晚上吃的是西红柿炒鸡蛋，醋溜里脊肉。 令他意外的是，季福乾也上桌吃了半碗饭。 季福乾：“这西红柿炒鸡蛋，味道很似我兄长的手艺。” 季云如实道：“我是和祖父学的，祖父应该也是和他父亲学的，就是您的兄长。” 季福乾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多下了几筷子。 晚饭用完，季福乾忽然道：“你庭院中的灵植遭了虫害，你不处理吗？” 刷碗中的季云一愣。 坏了。 忘得一干二净。 同时他也好奇道：“老祖对灵植也有研究吗？” “嗯。我穿越上古之初，身上没钱，也没去处，机缘巧合下被一位老道长领了回去，在一座道观落了脚。 那段时日，我负责的就是灵植种植，等到了餐霞饮露之境，老道长才放我离去。” 听到老祖还有这段见闻，季云顿时问道：“老祖对于虫害有什么办法吗？我只会一门庚金剑气，效率贼慢。” 季福乾回忆了一番前尘旧事，道：“我当年在道观看管灵植，也颇受虫害之苦，为此还专门将观内的一门剑诀，改良成了除虫剑诀，正好传你。” 他一指点在季云眉心。 一门玄妙道法神通，完整地涌入了季云的脑海。 论及玄奥，胜过庚金剑法不知几何。 “玄清九霄洞玄戡乱剑诀？” 念叨着这门神通的名称，季云一时有些茫然。 您老确定这是一门杀虫剑诀？ “说起来，这还是我平生首次改良剑诀，如今再看，实在太过粗糙。”季福乾忽然一笑，“颇有几分长大后，回首空间说说的感觉。” 季云好奇道：“老祖年轻时也玩企鹅空间？” “自然，我们那会，正值最火的时候，抢车位、农场、甚至是好友买卖，这类小游戏非常受欢迎，尤其是好友买卖，班上的男生总会盯着喜欢的女生买。” 季福乾不禁陷入了回忆， “我还记得那会，汪苏泷天天谈恋爱，徐良天天分手，六哲天天犯错，许嵩天天认错……班上的女同学则是天天抄歌词。” “只可惜，莫说如今，上高中那会，这些东西就大多一去不返了。” 他失笑着摇了摇头，重新躺回了落地窗旁的竹椅上。 季云挠了挠头，兴冲冲来到庭院中习练刚得的神通。 既然只是老祖宗修道早期改良的剑诀，应该不会太难吧？ 他好歹也是个练气修士，放在上古时期，道业等同餐霞，也就是老祖宗离开道观时的境界。 一个小时后，季云若有所思。 两个小时后，季云似有所悟。 三个小时后，季云恍然大悟。 所谓天尊者，可名非名，大象无象，证理于绝言之境，升玄于无物之间，位同三清。 绝非自己所能比拟。 学不会！ 季云悻悻收了神通，准备回去继续洗碗，发现马上就到八点了，匆匆收拾了下就回到屋内，守着即将到来的直播。 还不忘关了屋门。 虽然对于一位天尊而言，他关的是众妙之门都没用，但这表明的是一种态度。 电脑打开，直播进入三分钟倒数计时。 想了想，季云又跑出房间，到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一罐冰可乐，又拿了一包番茄味薯片，正准备回屋，就听到老祖宗平静地唤了他一声： “给我也拿一罐。” 将冰可乐递给老祖宗，季云忍不住道： “您当年花了二十年就玄功小成，却耽误了整整三百年寻人，您就这么恨她吗？” 季福乾接过可乐的手顿了下，目光微凝。 是啊，三百年…… 自己当初为何会寻她三百年？ “大概是她破坏了我年少时的某些幻想吧。” 短暂思索片刻后，季福乾给出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因为临近直播时间，季云没有深问，匆匆折返厨房重取了一罐冰可乐，回了屋守在电脑荧幕前。 随着倒数计时结束。 一袭红衣映入眼帘，宛如燃烧的骄阳，灿而不艳。 容貌看上去有模糊之感，却依旧能看出惊艳，明艳照人中又带着几分飒爽英气，不似仙子或是妖女，反而像是江湖侠女。 唯有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玩味笑意，彰显着她曾经魔道妖女的身份，一颦一笑皆风情。 正是妙道仙子安如玉！ 站在她身旁的就是走近修仙的当家人，李墨鱼。 这位青丝及腰，腿长臀翘，是公认的网红女神，走近修仙能走到今天，成为B站台柱，她功不可没。 可在安如玉面前，两者却如萤火如皓月，各方面都被完全碾压了。 在李墨鱼的控局下，直播间内聊起了有关妙道宗反转元胎的事宜。 不过聊的对象，是李墨鱼和坐在另一边的一位女子，她是妙道宗当代宗主。 安如玉只是微笑坐在一旁，就像一幅唯美的画卷。 她能出现，坐在这，就足够了。 在一番详细介绍了反转元胎的优点、特点和价位后，李墨鱼话锋忽然一转，目光炯炯地看向安如玉： “安仙子，听说这门反转元胎，是出自您早年之手？” 来了来了！ 搞事了！ 季云暗自点头。 不愧是头部节目的当家人，当着一位传说大能的面，都敢搞事！ “是的。”安如玉微微颔首。 “那请问，安仙子您早年有在他人身上用过吗？” 李墨鱼目光闪烁而期待着。 这期的主题是“那些年的爱恨情仇”，这个主题以及相关的问题，在开播之前就呈交给安仙子过目了，对方并未有异议，也即是默认了！ 这个问题一出，直播间的弹幕中顿时死寂一片，无数观众惊叹于李墨鱼的大胆包天！ 这位妙道仙子可不是善茬，不是卷帘大将那样的娱乐主播。 “自然是有的。” 这一声宛如深水炸弹，掀起了滔天骇浪。 在众多女仙中，妙道仙子也是当之无愧的绝色，曾拒绝过无数男仙的追求，今天之前从未听闻有关她的花色新闻。 李墨鱼深吸一口气，小心问出了下一个问题：“那位，是您早年的爱人嘛？” 安如玉目光微微迷离：“我们并未确认关系，甚至彼此缘分很浅，一次失散后就再未相遇，但我们都很清楚对方的心意。” “诶？”李墨鱼斟酌措辞道，“既然没有确认关系，那您是如何确认那位的心意的呢？” 这位仙子目光微朦，而后嘴角扬起，不再是先前似有似无的玩味，而是灿若朝阳，光彩照人。 说起那人时，她的眼中浮光流连般短暂停驻，如夏日般明丽： “我与他被迫分散后，他曾执着寻我三百年！” 噗！ 电脑前，一口快乐水没绷住，喷在电脑荧幕上。 季云手忙脚乱地抽出餐巾纸擦拭。 第4章 她眼中的他 蚌埠住了，家人们！ 这位仙子滤镜好重啊！ 季云震惊地看着荧幕上的女子。 某人确实是苦苦寻你三百年，可那不是爱，而是记仇。 他愈发好奇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他的互联网嘴替李墨鱼小姐，问题立马跟上： “仙子的意思是，那位寻了您三百年却一直未得一见？是您不愿意见他吗？” 安如玉摇头否认： “我与他分别后，意外坠入一座无主福地。虽是天降福缘，可于那时的我而言，却和身处樊笼无异。 等我终于脱困而出，已是一千年后的事了，世间早已物是人非。”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只能先行归宗，却没想到，生我养我的宗门，在一场道魔之争中被灭。 在为师门报仇的途中，我意外得知，曾经有个人执着寻了我三百年，我知道，那就是他。” 李墨鱼道：“之后您去找他了吗？” 安如玉黯然摇头：“有人告诉我他已经死了，可是我不信，因为我能感应到，我在他身上种下的元胎没有消散。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应不到元胎的位置、方向，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寻他。后来，我渐渐感应不到元胎了……” 眼见气氛有些低沉，李墨鱼连忙转换话题道： “仙子，在分离前，你们是怎么相遇的？说起来，我们至今还不知道您的那位该怎么称呼。” “我们是一处路口遇到的，他意气风发地说自己叫郭少侠。” 说起那人时，安如玉嘴角再度上扬，似乎当年场景历历在目。 看的屏幕前无数人捶胸顿足。 有位祖师爷曾言，当一个女人的情绪因为一个男人的存在而轻易起伏变动，毫无意外这就是爱情了。 季云也在纳闷，不是青云散人吗？ 这郭少侠是什么鬼？ 难道弄错人了？ 安如玉说的不是老祖宗？ “郭少侠？这是假名吧，那您呢？” “我说我叫安女侠。”安如玉笑吟吟。 “噗，那郭少侠和安女侠之后是结伴闯荡江湖了吗？” 安如玉笑着点头：“我们同行了三年，从南瞻部洲的九曲国走到了南阴国，总计八千里江湖路。” “同行三年，步行走了八千里路？” 李墨鱼微微张大嘴巴，短暂失神，等她回过神，俏皮地眨眼道， “墨鱼这辈子和异性朋友一起走的最远的路，是小学春游，和同桌手牵手从学校走到了老家的一座公园。” 这番话顿时在直播间弹幕引起了刷屏的回复，有人哀嚎有人欢笑。 季云没有笑。 没其他原因，他打小就不爱笑。 这时，李墨鱼有些好奇地问出了不属于原定问题表中的问题： “安女侠，江湖和书上写的一样潇洒快意吗？” 安如玉惋惜道：“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用那家伙的话来说，八千里路风雨，江湖尽是腌臜。” 李墨鱼眼中的期待消失了，还有些失望。 她眼珠子一转，忽然道：“据我们所知，您自幼在宗门内长大，那是您首次出宗门游历，您起初是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与他结伴而行？” 安如玉似乎陷入了回忆，过了片刻，才珊珊道来： “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一座枫树林旁，我寻他问路，那时他还是个初出道观的小道士。 嗯，志在成为大侠的小道士。” 她加重了语气，却是自己笑了出来。 “第二次相遇，是在一家酒楼，他恰好就坐在我邻座，一个屏风之隔，他没注意到我，兴冲冲与店家要了最烈的酒，结果刚喝一口就喷了出来，呛了半晌，笑得我前俯后仰。” “第三次相见，是在一处地摊上，这家伙囊中羞涩，却又不肯挪步，我便上前帮他和商家讨价还价。 结果那家伙中途盯着我的侧脸发呆，我心中暗骂他登徒子，有些后悔帮他了，结果这家伙转眼就拉着我到一旁，小声问我，似咱们这般的江湖儿女，讨价还价会不会显得太不豪气了？气得我当时就踹了他一脚。” “在那之后，我就缠上了这个有趣的家伙。” 她笑眯着眼，像只偷吃到仙桃的狐狸，那一瞬间的风情看得同为女子的李墨鱼也沦陷了片刻。 今天的采访效果超乎预料，她已经预见到这次直播后的爆炸反馈了。 必然是热搜头条！ 本来只是和妙道宗一次简单的商务合作，帮他们做个宣传，却没想到安仙子不仅愿意真身莅临直播间，更是猛猛爆出自己的前尘往事。 只是…… 她的心中莫名不安。 今日安仙子说的是不是太多了？ 她就是这个性子吗，还是情到浓处自然而然？ 李墨鱼压下不安，继续按照剧本问道：“您的反转元胎，就是种在了他的身上吗？” “是的。” 安如玉抬手拢起秀发于耳后，轻声道， “那是在第三年，一场大雪封了下山的路，空中飘着鹅毛大雪，我们刚完成了一位前辈的委托，在山洞烤火。 那时我突然很害怕。 害怕有一天，我与他也会如那位前辈一样，因为一方寿元不足，而与道侣阴阳两隔…… 我思虑许久，回忆起了昔日天马行空的想法，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真是胡闹至极。” 季云早已带上了耳机，神色严肃，认真做笔记。 黑历史啊，全是黑历史啊。 而听到这里，他不禁屏住了呼吸，怔怔沉默。 一如直播间弹幕突然沉寂。 安如玉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自顾自展颜笑道： “我们走过八千里路，途经三百一十七座道观和寺庙，每逢路过，他必要进入坐而论道一场，然后便是三百一十七场论道全无败绩，可你们知道他是怎么赢的吗？” “怎么赢的？”李墨鱼下意识问道。 安如玉噗嗤一笑：“那个家伙啊，进寺庙就与人家论道法高低，进道观就与人比佛法深浅，人家问他是不是找事儿，他还一本正经地说佛道不分家。” “可我就是喜欢他这般模样，与人论道时‘我落座你就输’的神采飞扬，还有那副厚颜无耻，我都喜欢，就是这般没道理。” 她的眼瞳熠熠生辉，道：“那场大雪下，他送给了我一首诗。” “诗？”李墨鱼茫然，“那位不仅是道士、少侠，还是诗人吗？” “什么狗屁诗人，就是偶尔的酸儒罢了。” 安如玉嘴角翘起，低喃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诶，感觉很不错，尤其是后半句，半缘修道半缘君，他是在暗指遇到了您之后，无论什么样的女子，都不能令他动心了吗？” 李墨鱼脑海中已经是一片浆糊，早已方寸大乱，满头大汗。 即使是一旁的妙道宗宗主，此刻也是垂首低眉，神色庄重。 一种无形的压力和气场早已覆盖了全场，李墨鱼还能坚持说出上面的话，已经是尽了全力。 屏幕前。 季云一不小心捏碎了手里的薯片。 主播塌房了家人们。 你说这李墨鱼是文盲吧，她偏偏一听就能听出诗词暗喻。 可你说她不是文盲，她居然不知道这首著名的诗词出自唐朝诗人元稹之手。 自己的论文题目也出来了。 《关于我的天尊高祖穿越回上古时期当文抄公用后现代诗词撩魔道妖女而结出的孽缘》 季云心中疯狂腹诽。 可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不仅仅是他，此刻直播间的弹幕也是空荡荡一片。 所有观看直播的人，心头都仿若有无数复杂的情愫纷至沓来。 那是淡如丝缕的哀伤，却沉淀酝酿了千万年之久，夹杂着欢喜、踌躇、迷茫、思念的追悔莫及。 而这份情愫的源头，自然也只能是等同金仙，映照诸界的安如玉！ 可她究竟在哀伤、悔恨什么？ 后悔在那位身上种下了元胎？ 安如玉轻声道：“我此生最后悔的，便是明明他已经察觉到了我的真实身份，可我却依旧没有勇气与他坦白一切。” 听到这里，直播间内的李墨鱼悚然一惊，心神一颤地脱口而出： “您始终没向他坦白您的真实身份，那反转元胎的事呢？如果他连元胎也察觉到了，那他岂不是会误以为……” 声音戛然而止。 安如玉微笑看着她，没有反驳，只是脸上的笑容似乎淡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她神色寥寥地轻喃着： “那家伙很有文采的，不仅会写诗，还喜欢编故事，不过他总说不是自己写的，可这样经典而脍炙人口的诗和故事，我却从未在他处听闻。 而在他反复跟我描绘的武侠故事里，初出茅庐的笨少侠遇到了相伴一生的江湖女侠。 是侠女，不是妖女。” 她粲然一笑。 “我原本想找个好的时机和他坦白，我总以为我们还会携手走过下一个八千里，所以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定会有更好的解释时机，让我们冰释前嫌…… 可当分离的那一天到来，我才发现，有些人有些事，原来真的会来不及。 如果还能再见到他，我想告诉他……” 八千里路风雨，江湖尽是腌臜。 可我依然欢喜。 第5章 秋枫如女子着红衣。 在直播间的最后。 这位在上古映照诸界，此后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妙道仙子，宣布了一件事： “我将在半年后身渡苦海，跻身造化，参加这一届‘论道大会’。” 包括李墨鱼在内，所有人心神震荡，恍然大悟，知悉了这位为何会选择在今日，道出这一切。 …… 季云摘下耳机，没有离开电脑前，顺势打开了相关论坛。 果然，论坛内已经一片热闹，吵得不可交。 “豁！没有最后一句话，我还真当这位如此痴情，搞了半天是立人设，拉人气，准备进军论道大会啊！” “痴情未必假，我问过另外几个观看直播的朋友，他们中途也感受到了源自安仙子的悲恸悔恨之情，这种是很难造假的。” “很难≠不能，秒了。” “恕我直言，传说大能也有白月光啊？” “只是同行三年，却时隔三个纪元还念念不忘，这真的是爱情吗？我觉得是安仙子求而不得，历经无数年沉积发酵后的情感喷薄，是她心中美化后的产物！这不是爱情，她只是不甘心，或者心有遗憾！” “有道理，人总是习惯美化没走过的道路，还有曾经错过的人，唉……” “楼上老哥有故事啊，细嗦！” “呵呵，按你们说的，这等心境还能证道传说，位列仙班？身为传说大能，审查自身念头，回溯过往经历，排除情绪干扰，还原事情本相，这是基本！ 有些功法特殊的，甚至能借天心印照本心，明悟自己最根本的道心。” “我还是不信，三个纪元啊，埋葬了多少往事啊，还忘不掉一段感情？那个男人得多优秀啊！” “啧，一看你们就不懂，魔道妖女，守身如玉，痴情人设，要素拉满了好嘛，八成是开始运营人设了。” “论道大会啊……难怪最近大能的出场率越来越高了，听说隔壁邀请到了九幽的一位造化大能，下个月登台，为大家传授新一代魔道法门。” “弱弱问句，你们没人关注那首诗吗？那不是唐代元稹的《离思》之一吗？” …… 季云浏览着层出不穷的评论，心中回忆着【论道大会】的详情。 自那几位天道圣人以“人”心代天心，一举提高整个凡俗的地位，仙凡合流就是大势所趋。 很多时候，仙人也不得不考虑“凡流舆论”的影响。 只因在这个时代，凡人是真的能在某些方面影响仙界的运转，这是来自圣人道祖的放权。 即使诸多仙人，乃至传说、造化大能不解、抗议，也无济于事，因为这是圣人道祖的意志，不容驳斥。 而论道大会，是几位圣人道祖在这一世推出的诸世盛宴。 举世皆可参加。 论道大会的结构中存在一环：民意支持率。 获得众生支持率高者，可得到道业加持，弥补境界间的差距。 这也是论坛上的大家争论不止，认为安如玉是在立人设，谋划众生支持率。 目前归来的造化大能尚不足一手之数，只要安如玉突破造化，再获得道业加持，未必不能和那些老牌造化斗上一场。 类似这样谋求众生支持率的例子，其实在这些年出现了不少。 有不少传说中赫赫有名的神仙人物，在网络上格外接地气。 比如时不时就给大家表演摔琉璃盏的卷帘大将。 他们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执念和遗憾。 而论道大会最后的胜者，不仅可与几位圣人道祖坐而论道，还可提出一个要求，在不超纲的范畴内，圣人们都会满足。 譬如逆转光阴，弥补曾经的遗憾。 季云若有所思，按照安如玉今日的意思，她就是冲这个参加论道大会的。 自太古之后，光阴长河便不可逆，即使是圣人道祖，也难以逆流而上。 不过有传闻，这一世将有所不同。 但具体的，他一个练气修士哪清楚，全是网上听大佬们吹水得来的消息。 嗯，找个机会问问老祖宗。 片刻后。 竹椅上的季福乾抬起头，望着在客厅里来回徘徊了五六分钟的季云，疑惑道： “你是有什么心事要和我探讨吗？” 季云斟酌了半天用词和问话方式：“老祖，你前面说要给我介绍魔道妖女？” 季福乾定了定神，露出微笑：“原来云儿你喜欢这种类型的，不过需切记，可不能动真情。” “为什么？” 季福乾淡淡道：“魔道妖女，心思诡谲，哪里有什么喜欢不喜欢，无非是逢场作戏，有利可图。” 说到这，他顿了片刻，回忆起某人曾说过的一番话，眉宇间主角无端多上一丝淡漠，缓道： “当然，即使云儿你动了真情，也是无妨的。魔道妖女，最擅审时度势，本尊会让她知晓如何安分守己。” 季云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去。 洗洗回屋睡了。 …… 一夜无眠。 黎明时分。 天上刚泛出点鱼肚白。 黎明前夕，斜伸进庭院的黄桷树枝影影绰绰。 季福乾放下了从屋里翻出来的小说，心道改日去书店看看，还有没有《射雕英雄传》这类的经典武侠，重温儿时梦。 当年躲进被窝拿着手电筒看武侠小说的经历，至今难忘。 仅仅只是书中几行字，就能让年少的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久久不能平复。 一直看到手电筒没电，依然意犹未尽，便在脑海中幻想着日后自己一人一剑，竹杖芒鞋，纵横于那鲜衣怒马、快意恩仇的江湖。 说不准哪天，就被某位江湖女侠投怀送抱，成就一段佳话。 只可惜，等他真正步入了憧憬的江湖，却发现书里书外，终究是不同的。 书上说闯荡江湖应如烈酒入喉，酣畅淋漓，似火焰般灼烧沉寂腐朽的心脏。 他后来尝过了，烈酒如刀子，呛了他半晌，引得邻座捧腹大笑。 季福乾起身，走到庭院中。 秋日的天空旷远而寂寥，远处是遥遥起伏的树影，这个季节泛黄、染红的绿色映入他的视野。 其中，一株鲜红似火的枫树格外夺人眼目。 秋枫如女子着红衣。 他微微眯眼。 仿佛看到了那座晚风中簌簌林叶如海潮翻滚的红枫林。 牵着白马的红衣女子从林中走来，腰间挎着酒葫芦和一把狭刀，看上去就像行走江湖，除魔卫道的女侠。 她嘴角弯弯，笑靥生春，挥手问路于道路旁的小道士，衣襟在风中轻轻飘动。 那一刻，初出道观，就入江湖的季福乾，以为自己遇到了书中的侠女。 可是后来，八千里路，风雨苦楚，尽是腌臜。 飒爽英姿的女侠也成了图谋不轨的妖女。 或者说，从一开始没有女侠，只有妖女。 他的江湖梦从开头，就是错的。 第6章 血脉下溯 难得睡了个早觉。 季云罕见地六点多就睁开了眼。 只是在起床与否这个问题上，他思虑再三。 最后觉得起的太早也没事做，干脆重新窝了回去，刷了刷手机。 昨天那场直播的余韵没有结束，反而应该说刚刚开始。 一位传说大能自曝感情史，还是以清冷、绝色著称的妙道仙子，这热度直接炸了。 季云大致扫了圈，发现这帮家伙不出所料地聊了个通宵。 他先后登陆了几个app，譬如逼乎、贴吧、小黄书，博微。 无一例外，都已沦陷。 而且各个网站的关注点，明显各有偏向。 有的以阴谋论为主，普遍认为这是妙道仙子背后团队为其打造的人设。 有的感慨女子对爱情的坚贞，然后话题有亿点点偏。 更有甚者围绕“郭少侠”是否存在展开了一系列探讨和挖掘。 因为安仙子口中的出发点是“九曲国”，所以这帮家伙以安仙子出宗历练为时间锚点，再以九曲国为中心，搜寻了周边的郭姓家族。 也有人尝试搜寻那几百年间，姓郭的修行天才。 只可惜那个时代太为久远，很难找到有用的佐证史料，这些尝试都宛如海底捞针，毫无线索。 不过季云瞅着，这帮家伙暂时是没放弃的打算，他已经看到了不少眼熟的id，都是历史、考古学圈子里有名的学者、爱好者。 刷着帖子，季云硬是赖到了手机闹钟响起，不得不起，才从床上下来。 “老祖早啊。” 脖子处莫名痒痒，季云挠着痒，走进了卫生间洗漱。 完全没有注意来自老祖宗的奇怪目光凝视。 他一手牙杯，一手牙刷，一手挠着痒。 “……” 好像哪里不对。 季云呆若木鸡地看着镜中三只手的家伙。 三只手？ “老老老……” “在。” 不等季云冲出卫生间，季福乾已经来到了门口。 他释放出一缕神念，检查季云身体，很快点头道， “是血脉下溯，神通固化。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固化了这门神通，按理来说应该是我的本命法道玄神通……” “血脉下溯？您是说血脉遗泽？”季云愣了下，旋即从脑海中翻出了这个生冷的名词。 这是大神通者后裔的专属，相当于觉醒一门先天神通。 “可三只手是什么神通？” “准确的说，你还差三只手和两个头。” “嘶——三头六臂？我成哪吒了？”季云震惊道，“不对啊，三头六臂不是外置法相吗？” 季福乾捏了捏季云的第三只手，似乎颇有兴趣，听他这么问，随口道： “你以为这是真的血肉？法力凝结而已。你现在还不完整，神通符文都未补全，自然无法收放自如。” “……我接下来不会还要再长两个头吧？”季云摸着脖子的痒痒处，突然惊悚。 他想起来了，第三只手出现的地方，就是昨天和前夜，莫名剧痛的来源！ 当时他还道是熬夜熬多，身体熬出毛病了。 可现在看，是老祖回归当世，血脉下溯导致的。 季云又摸了摸脖子痒痒的地方。 坏了，真要长脑子了。 “这几日你不要出门了，就待在我身边，血脉稳定的快些。等过几天，神通符文补全，完成固化，就能收放自如了。” 季福乾收回了一缕检查季云体内的神念，见他这番模样，安慰道， “三头六臂虽算不上什么绝顶神通，但也是杀伐大神通，自带霸体效果，无视仙法以下的术法神通。” “学校那边请假吧。” 季福乾转身回了竹椅，有些遗憾道， “可惜，原本是想让你顺路去趟书店，帮我问问还有没有《射雕英雄传》这类经典武侠的。” “射雕英雄传？” 听到这经典的名字，季云不由愣了半晌。 等等—— 郭少侠指的是……郭靖？ 嘶，对上了。 一想到论坛上那帮家伙对“郭少侠”姓名、身世的各种猜测和调查，季云就有种莫名的荒诞感。 他刚才看到，有些家伙已经在翻上古时期九曲国的县志，查询郭姓的名门望族了。 这种求真务实，不惜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当事人”的学习态度，季云上一次看到，还是群里问路的。 ——义父们，这位老师的艺名是什么！ 季云试探问道：“您当年很喜欢武侠小说？” “嗯。”季福乾颔首，“小时候挺喜欢的，最近有些怀念，想重温下过往。” “其实这类小说网络上都有，要不我给您拿个备用机先用着？”季云建议道。 季福乾摇头：“本就是怀念过往，还是纸质书来的有感觉。” “那咱们网购！走京东，送货上门。” 季福乾眼睛微亮，他险些忘了这个时代还有网购一说。 帮老祖宗网购了金老爷子全套武侠小说集，季云回了卫生间，继续洗漱，顺便打声招呼。 他今天是真有事，班里有个课题讨论会。 这个课题是他们大家自发进行的，对象是中古时期扬名的“十杀道人”。 他打开微信，给备注“李子奇”的头像发了条消息。 “老李，江湖救急，今天聚会我去不了了，你帮我和大伙解释下，理由随便编。” “……云哥别闹，我这边也遇上事了，我目前在回道观的路上，紧急事件！” “你回道观了？” 李子奇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两人关系紧密，是上课轮流帮忙喊“到”的铁哥们。 李子奇自幼在道观中长大，是正儿八经的道家子弟。 不过季云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也会挑在今天缺席！ 因为今天课题讨论会的主题，就是李子奇提出的。 这家伙是十杀道人的狂热粉。 “我们观主突破天仙了！我急着回去贺喜，顺便讨份福运！” 天仙？ 季云心头一惊。 以前只听这家伙说在道观中长大，没想到这道观实力不容小觑。 天仙道果，自开洞天，单论威能，能比拟一颗完整恒星，所以有“天仙大道，位列群星”的说法。 虽说目前网络上经常能看到仙佛的视频，给人一种仙佛就在身边的错觉，但现实中压根接触不到，即使是人仙之前的元神境，都是难以接触的大人物。 换成昨日前，季云得送上一张“抱大腿”的表情包，以示敬意。 但现在—— “回来记得带特产。” 季云漱完口，转身进了厨房，思量起了堪比“我是谁，我从哪来，我要到哪去的”哲学三问。 第一问：早上吃什么？ …… 此刻。 身处通往主世界地域外的传送阵等候区内。 一身道袍，连发型都精心打理过的李子奇，满脸纳闷地盯着手机屏幕。 带特产？ 云哥这反应不对劲啊。 懂了，呵，这小子是装的！ 李子奇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呵，阿云啊阿云，我已经看透你的把戏了！ “那边的小道士，要出发了，你还进不进传送阵了？” “哦哦！来了来了！” …… 早上煎了鸡蛋和火腿肠，冰箱里的吐司用微波炉稍微热了下，夹着吃。 餐桌上，季云开始各种旁击侧敲。 “您当初这么喜欢武侠小说，穿越到上古后，就没有去闯荡江湖？” “闯荡江湖？有的，不过最后挺失望的，也让我意识到书里书外完全是两码事，毕竟在现实追寻幻想，本就是一种荒谬的行为。” 季福乾细嚼慢咽着。 吐司中间部分被煎蛋和火腿肠的残油浸润，温热松软，配合上撒了些细盐的煎蛋、表皮酥脆的煎火腿肠，一口下去口腔中洋溢着蛋香、麦香和肉香，令人满足。 这种烟火气让他很是享受，尤其是季云的手艺和他兄长极其相似，就连煎鸡蛋撒盐这样的细节习惯也是师出同门。 季云喝了口牛奶，压下嗓子眼的食物，好奇道： “老祖，江湖到底是怎么样的？” 季福乾想了想，概括道：“江湖尽是狗屁倒灶，一帮所谓的大侠、名宿，不过是群逐利而来，利尽而散的沽名钓誉之辈。” “总有几个侠气满腔，恣意风流的少侠吧？”季云疑惑道。 偌大江湖，难道连几个愣头青都找不到？ “有，然后都死在了江湖经验老道的小人手中。” 第7章 江湖与马赛克 “你很有兴趣？” 见季云十分感兴趣，季福乾心道真像啊。 自己当初也是看了几本武侠小说，就觉得江湖就该如书中这般荡气回肠，然后被无情冰冷的现实所碾碎…… 如今，也该轮到云儿了。 他挥手招来一道虚幻长河，从中截取了一道三尺水幕。 恍惚间，季云看到虚空生浪花，虚幻的浪花翻涌间，一条长河须臾掠过。 仅是刹那，可季云的时感却仿佛拉长了千万倍。 那一瞬间，他的视角不断拔高，仿若身处高天，俯瞰着白雾下亘古不变的苍茫广阔大地，他目睹了一粒草籽在海洋季风下生根发芽，抽出枝叶，遥遥地长成支撑一座世界蓬茂存在的参天大树，根须扎根于九幽，枝叶勾连星辰…… 无数个支离破碎的画面在季云的脑海中展开，瞬间就要撑爆。 好在季福乾挥手在他眼前晃过，这种奇诡的感觉瞬间消散。 季云骤然剧烈喘息，平复着胸腔中在方才一瞬积攒的巨大压抑，就像坐上了过山车，从极高处疾冲而下，却无法开口尖叫抒发胸臆，憋在胸腔内，有种被撑爆的感觉。 “这是光阴长河，你刚才看到的，都是我曾经经历、所见的场景，不过你的脑海承载不了这么多信息。” 季福乾简单解释， “现在我截取了长河的片段，你就当电影看。” “老祖牛逼！”季云震惊。 截取光阴长河的片段，这是什么境界？ 造化够用吗？ 难不成，他还没来得及投稿的《他的天尊高祖》，就要被迫更名为《我的圣人高祖》了？ 水幕中光影掠过，最先清晰的画面，是一片正值丰收之际的灵植。 季云以专业角度审视，不由肃然起敬，这些灵植显然都是经过精心培育、呵护的，长势极好。 肉眼粗略一观，产量几乎都逼近了理论的极限。 管理这片灵植的人，毫无意外是专家！ “嗯，时间倒多了，等我调一下。”季福乾嘀咕了声，又介绍道，“这是我昨日和你说的伏龙观，我最初就在这里落脚，照料了两年灵植，等修道入了门，就离去，正式步入江湖了。” 水幕中率先出现的男人，赫然是容貌与此时没什么两样，但明显有几分稚气的年轻版高祖。 此时的季福乾身边，小腿边紧紧跟随着一位小道士。 三五岁的年龄，却穿着一身道袍，肉乎乎的小脸煞有其事地板着，一副小大人模样，看上去极为可爱。 “这孩子是落英师侄，是观内年龄最小的弟子，那会很喜欢缠着我，让我给他讲武侠故事。” 提到小道士，季福乾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找到了。” 画面并未在道观过多停留，开始飞速快进。 一处古道，一座行亭，还有一群剑拔弩张的人。 看着水幕中的画面，季云被某个东西吓到了。 “老祖！”季云指着水幕上好大一块马赛克，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季福乾顿了下：“如你所见，遮挡邪秽之物的圣光。” “……” 【关于我的天尊高祖曾经还是二次元的秘闻】 “这个不会是安仙子吧？” 季云眨眨眼，“童言无忌”道， “老祖宗不会还在记仇吧？” 季福乾矢口否认道：“往事如烟，已越万年，过去的都过去了。” 季云又看了眼硕大的圣光，不敢苟同。 “看重点。”季福乾敲了敲水幕。 …… 荒郊野外的山野小路。 一位气态不俗的老人，正面色惨白地护在一貌美女子和年轻秀才前面。 在他们身前，一位膀大腰圆的壮汉，面色难看，按刀而立。 小路尽头。 一行六七位江湖客，为首之人气势凶悍，面上一道疤横贯半张脸，非常符合季云对坏人的刻板印象。 按刀的大汉嘴唇蠕动了几下，刀疤脸微微侧头，最后不置可否地微微颔首，然后说了一句话： “男的杀了，女的留下。” 不等刀疤脸身后几人抽刀而出，狞笑着围上去，老人就已面色惨白，带着希冀地看向身前的大侠。 孰料。 下一瞬间。 寒光从刀鞘中乍起，刀光快如雪色。 老人头颅滚地，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大汉面无表情的脸，还有身后的貌美女子和年轻秀才。 二人茫然而陌生地看着身前的大汉。 而大汉眼中有挣扎，却仍是抬脚一鞭腿，踢在年轻秀才太阳穴，当场倒飞砸在树干上，一击毙命。 只留下一个绝望的女子瘫坐在地。 大汉转身，拱手道：“卫兄，如此可满意了？” 那刀疤脸目光扫过地上两具尸体，忽然指着大汉，哈哈大笑道： “兄弟们，快看，这就是咱们澜江一带的正道大侠，杨威杨大侠！为了保命，自己挥刀砍死了护送的恩人一家！” 大汉神色自若，丝毫没有翻脸的打算。 就在这时，小路的尽头有哒哒的马蹄声，白色的鬓毛和尾巴随着林间清风而飘动，一男一圣光共牵着一匹白马从转角处走来。 被叫做杨威的持刀壮汉，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凶恶地看着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刀疤脸调笑道：“杨兄，抱歉抱歉，刚才嗓门大了些，劳烦您再把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子清理了，免得他将今日之事传出去。” 杨威没回应，却阴着脸，忽然高声喊道：“两位少侠，这帮人是绿林贼寇，为首之人是江湖人称云山虎的魔头卫庆阳，此獠实力高深，狡诈无比，他的话不可信，我乃风雷刀杨威，在澜江一带薄有虚名，还请与我携手共对恶贼！” 刀疤脸毫不反驳，只笑呵呵，抱胸而立，又是一场好戏。 那牵着马的年轻人快步走了出来，没瞅杨威，反倒认真打量了番刀疤脸，以及他身后的手下，接着取出了几张画像，一一对应。 看到那些画像，以及上面悬赏的金额。 刀疤脸神色一沉，再无笑意，慎重地看着那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 杨威则是脸色一喜，旋即又有些阴沉，隐晦地瞥向身后早已被吓得呆傻的貌美女子，握刀的手青筋毕露，却知晓此刻不是下手的好时候。 年轻人，也即是季福乾，回头：“安女侠，没错了，七个贼寇全在，一网打尽！” 听得这话，刀疤脸面色愈发阴沉，半睁不睁的眼中满是凶光，可脚下却是微微后退了一步，有了退意。 季福乾转头，出于善意提醒道：“别跑，提前设了迷阵，跑也跑不掉，到时候还得花时间找你们。” 说罢，不理会面色大变的刀疤脸一众，季福乾面色复杂，似厌恶又似怜悯地看向杨威，拱手道： “杨大侠，若是方才能再坚持一下，如今见面，我会很高兴地邀请您一同饮酒。” 杨威羞恼涌上脸，厉声道：“小儿狂言！” 说罢，扭头看向卫庆阳，怒声道：“卫兄休再废话，你我联手斩了这俩小儿！” …… 水幕上的画面戛然而止。 第8章 江湖，就是埋与埋 季福乾开口道： “差不多就到这了，我再给你细细梳理下。” “持刀的大汉，叫风雷刀杨威，九曲国江湖上有他的名号，算是正道大侠。 他身后一家三口，在他贫苦幼时，曾有一饭之恩，后来家道中落，不得不弃家逃离，这趟就是杨威主动出面护送恩人一家逃离仇人追杀。 对面的一伙人，是一帮凶寇贼首，为首的是卫庆阳。 单是卫庆阳一人，就不是杨威能对付的，所以真打起来，杨威一伙人十死无声，逃都逃不掉。 注意到方才杨威嘴唇蠕动了吗？那是他束音成线，与卫庆阳进行了一场交易，他先交一份投名状，姓卫的放他一命，两人日后还可联手合作。 有这等好戏瞧着，姓卫的自然没理由拒绝，他也不愿逼的杨威太紧，即使必胜，多少也要添几道伤，所以杨威果断转身杀了恩人一家男丁，就剩个女子。 交易到了这份上，就算是完成了，等这趟出去，杨威还可宣称他拼死一战，却是力有未逮，只能悲愤逃离。如此，大侠的名头丢不了，说不得还会更盛。 只可惜，这一幕被我们看到了，那时杨威就对我们生出了杀心，比凶匪卫庆阳的杀心还要早，还要浓郁。 在确认我们是领了通缉令，特来追杀卫庆阳一行人后，这位大侠的心中是既欢喜又恨，欢喜我们既然敢领通缉令，必然实力不低，且是有备而来，恨的是我们不早些出现，让他不得不手刃恩人，以求保命。 这就是我见到的第一位江湖大侠，心中恶蛟抬头，再无回头路。” 听完老祖的复盘，季云长吐一口气。 全程不过几分钟，恐怕也就一根烟的时间，却是几番生死边缘，人心搏斗，比电视剧什么刺激太多。 发生的一切，和书上所说的也的的确确不一样。 大侠没有为了所谓的江湖义气而拼死护送恩人逃脱一战，反而果断干脆地向贼寇低头，反手将恩人一家当做了自己的投名状。 难怪老祖宗说，侠气满腔的少侠，差不多都死在了恶人手中，活下来的，都是审时度势的“大侠”。 “杨威主动护送恩人一家，难道也是早就心生了歹意？”季云忽然问道。 “我没问，准确的说没来得及问。”季福乾坦然道，“这位杨大侠出手实在太果决了，就和杀死恩人一样，说出手，刀锋就奔着我们来了。” “那后来呢？”季云追问。 “后来？” 季福乾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声音传来。 水幕中的画面模糊了刹那，陡然快进，再清晰时，什么风雷刀、云山虎，什么大侠凶匪，统统横七八竖地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一旁，季福乾正携手圣光女侠，你一锹我一锹地挖了大坑。 “后来我把他们一起埋了。” 季云微微张开口，不知该说什么。 之后，老祖宗与他一同看了其他的光阴流水，用事实告诉他，杨威是他埋的第一位“正道大侠”，也绝不是最后一位。 他这八千里路走过的江湖中，遇到的所有“大侠”，约莫九成以上，都是当不起那个侠字的。 要么是江湖中人互相吹捧，要么干脆就是自己取得，甚至还有花钱买来的。 江湖不仅水深，还够浑。 期间，季福乾叹道：“我这一路埋过的大侠，少说也有几十来位。” 季云无言以对，甚至有点想吐槽。 解锁新的冷知识：大侠是用来埋的。 老祖难不成在道观种田种习惯了，看谁都想埋？ “像是路上偶遇武功盖世的正道前辈，结识江湖上最有意思、最够义气的朋友，与他人行侠仗义共杀那些大魔头……这样的桥段自然也是有的。” “但是太少，太少。” 少到足以铭记于心，也根本改不了他们对江湖的印象。 因为他们都清楚，真实的江湖其实不是这样的。 季云问：“您这三年间见过真正的大侠吗，真正的大侠是怎么样的？ 季福乾略微思索，没有答前一个问题，只道真正的大侠，必然要同时拥有两要素： 一是拳头够硬，二是脑子够用。 大侠不仅要镇得住场，让那些不讲道理的人在他面前乖乖坐下聆听道理，然后拍手叫好，一口一个大侠言之有理，恨晚见； 还要让那些没什么拳脚功夫，却只长了嘴的家伙心服口服，闭口不言。 “书上的江湖是长剑如虹，一拳毙寇，可真正行走江湖，却需要考量太多方面。” “很多侠义心肠的举动，一时结果自然是好的，恶人吃了苦，可怜人得救，皆大欢喜，可却会留下很多的隐患，甚至最终演变为结局更糟糕的烂摊子。” “比如有朝一日行侠仗义的大侠远游离去，原本只是拐卖民女的恶徒，最终新仇旧恨一起算，最后杀人全家。 可难道说大侠一开始就该杀了所有恶徒？即便是按照律法，拐卖民女也够不上死罪。若是过了度，那就不是行侠仗义，而是行私刑。所以那时的我，经常会陷入不知道该如何伸张正义的困境。” “那时我太年轻，很多事想不明白，只觉得这样的江湖不爽利，半点不爽利！ 明明天高地阔，可又仿佛处处是阻碍，是拘束，而且满是腌臜事。 所以那会的我对书外的江湖很失望。” 季福乾没有开口，而是大手一挥，光阴流水再次流转。 出现在画面上的，是与此前容貌未有太多变化，却莫名有种沧桑感的季福乾。 身边还跟着一个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的年轻人。 “严格来说，我不止走了八千里路，而是一万六千里。” “从安如玉身边逃离后，我潜修了二十年，玄功小成，出关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寻安如玉，而是重走了一遍来时的路。” 说到这，季福乾语气微顿，指着画面中的年轻人，道： “这就是二十年后的我。我身边这孩子你上午见过的，就是道观中抱着我腿的落英师侄。” “他自幼听我描绘的武侠故事长大，难免对江湖生出向往，成年后选择了出门历练，恰好寻到了我。” “后来我领着他，重走了一遍来时的八千里江湖路，破了他的江湖梦，也算是有始有终。” “这一路上，我把那些以前想杀的，杀不了的，不知道该不该杀的，统统做了一个了结。” “初时有人称我大侠，后来他们叫我人屠，最后他们称我为仙人。 可我早就不在意了。 如果我的江湖路是一首乐曲，那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曲终人散了。” 最后，他重复道： “我的江湖路，二十年前就走完了。” 季云不知道该不该安慰老祖。 他能感受到，即使过去这么多年，老祖依旧还对那段时光抱有特殊的情愫。 至于是对江湖路，还是那个陪他走过江湖路的人，暂时不好似。 季福乾忽然又道： “那时的我真的对江湖很失望，可有一天，有人告诉我，我真正失望的不是江湖，而是我自己。 因为我自己很清楚，杀生与改变这个世道，我只能做到前者，我改变不了那个狗屁倒灶的江湖世道。” 季云顿时惊讶而好奇，这番话乍听挺有意思，是谁说的？ 然后他问了。 季福乾没有回答，光阴水幕却是缓慢流转变动，最后出现了一袭红衣，骄阳似火。 当圣光淡化，那张带着浅笑盈盈，丽若朝霞的女子面庞跃然于眼前。 季云心生答案，同时也在感慨这位仙子年轻时就已展露的绝色，当真是艳压海棠。 “是安如玉。” 第9章 嘴甜一些 季云心中激动。 听了半天《天尊浅谈江湖》节目，终于进入主线剧情了！ 可不待他继续追问详细情况和后来的事，季福乾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问道： “十二点了，你该做饭了。” “……” 不是，您老堂堂天尊吃啥世俗五谷！ “我之前看了下冰箱，还有里脊肉，你会做糖醋里脊吗？” “……行，中午就吃糖醋里脊。” “嗯，吃好饭记得把庭院的灵植打理了。” 季福乾又瞥了眼庭院，他早年也是打理灵植出身，着实有些看不惯。 季云心中一咯噔。 昨天学杀虫剑诀太入神了，后来又要看直播，忘得一干二净。 “等你清理完我，我再给你看后续。”季福乾认真道。 吃完午饭后，季云撩起袖子，开始清理庭院中的灵植。 在老祖宗的指点和“传道受业”下，他终于将杀虫剑诀掌握入门。 这门剑诀虽然不算上乘，但是立意极高，视一方灵田为小天地，自身为天地之主。 所以季云一直难以入门，直至在季福乾的点拨下，才算入门。 杀虫期间，季云想起那位跟随老祖三百年的师侄，随口问道：“老祖，你那位师侄真名叫什么，不会也是哪位大人物吧？” “姬落英。” 季云愣了下，迟疑地转过头：“哪个ji？他和咱们一个姓？” “是姬发的姬，同音不同字。” 季云陷入了沉默。 十杀道人姬落英。 掌仙剑戮仙。 号称上古之后第一剑仙。 曾三入九幽，七进妖庭，先后斩落十位造化、传说大能。 冠绝同代。 …… …… 李子奇风尘仆仆赶到了自家道观所在的山门。 只见道观大门，一块不知多少年的木匾上，龙飞凤舞三个大字。 ——伏龙观。 “师父！师父！我回来了！” 第一百零九代弟子，李子奇兴奋地招手。 观中，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微笑招手，示意他过去。 李子奇大步走去，恭敬给观中的几位师叔行礼，尤其是居中的观主。 “臭小子终于回来了。”老者，姚石海捋须而笑，“你的课题研究的如何了？” 李子奇的老师姚石海，在上一代中入门最早，如今的观主李青峰，是他的师弟。 “还在进行中。”李子奇简单述说了下进度。 他之所以下山，还报考了历史系，除了自身天赋一般外，还有师门任务在身。 “嗯，这项任务意义重大，子奇不可懈怠，若是需要资源，可联系观里。” 这次开口的不是姚石海，而是观主李青峰。 李子奇眼睛发光道：“小师叔！您突破天仙了？” “放肆，要叫观主。” 姚石海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他一句，而后面带笑意道， “你小师叔不仅步入了天仙，还已具传说气象，短则十年，长则百年，必能水磨过那道传说门槛！” “等他证就传说，就能尝试将七代祖师接引至这一纪，到了那时，我们伏龙观就有颜面重新挂上‘天尊道场’的牌号！” “天尊道场？”李子奇瞳孔直接开始地震，脱口而出道，“师父，什么天尊道场？咱们的七代祖师是天尊？！” 观中几位师兄弟相视一笑，却不言语，将这解释留给了最爱显摆的大师兄，姚石海。 姚石海笑捋胡须道： “臭小子，老头子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咱们道观历史悠久，传承有序，只是后代子孙不争气，以致于今日连那祖宗招牌都没颜面挂出去，生怕给祖师抹黑。” “至于七代祖师，他并非天尊，不过他的名字和经历你应当耳熟能详才对。” 在师父的点拨下，李子奇屏住了呼吸，声音因为震惊而低哑道： “咱们七代祖师，是姬……姬落英？十杀道人姬落英？！” 十杀道人姬落英，号称上古之后杀气最盛，杀力最高的剑仙！也是他的生平偶像！ 而今天师父他们居然告诉他，这位居然是他的七代祖师！ “不错！”姚石海笑道，“他正是我伏龙观第七代祖师！” 李青峰轻笑道：“之所以让子奇你下山去往人间，是有缘由的。你可知，自太古以来的传说、造化大能，如今才归来了多少？” 李子奇茫然摇头，脑海中已经一片浑噩。 李青峰竖起三根手指： “最多两成。剩下的大能若是没身死道消在他人之手，就几乎都沉寂在光阴长河深处，只待正确的时间、正确的牵引，就能来到这一纪元！ 我等的七代祖师，就是其中之一。只要你师叔我突破传说，就能尝试牵引七代祖师归来。” 听到这个颠覆认知的消息，李子奇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小云子！ 哥发达了！ 发达了啊！ 以后奇哥罩你！ …… 李子奇恍恍惚惚离去后，屋内再度就剩下几位老人。 李青峰目光闪烁道： “七代祖师年轻时就杀气极重，一言不合就暴起杀人，名声渐起后不减反增，一身杀气冠压同辈，成道后更是三入九幽，七入妖庭，彻底杀出了我伏龙观赫赫威名。” “而我此前偶然翻到门内秘传，上面有言，姬祖师之所以有如此重的杀意，全是因为早年跟随在天尊左右，被天尊所影响……” 姚石海不以为意道： “正常，七代祖师一身道业，多是传自天尊。自是受其影响颇多。 我伏龙观压箱底的《玄清九霄洞玄戡乱剑诀》根本立意，就是出自天尊之手，虽先后经诸多祖师改良，可立意始终未变，这才成就了今日的无上剑诀。 对了……” 姚石海神色一肃：“师弟，一直未来得及问你，你突破天仙后，从祖师牌位那获得了什么传承？” 李青峰目中精光毕露，锋锐无比：“正是观中如今最欠缺的镇观之法！” 姚石海等人大喜：“你的《玄清九霄洞玄戡乱剑诀》补全了？！” 李青峰含笑道：“不错，我借此补全了道基，所以才能刚破天仙，就显露几分传说气象。” “好好好！”姚石海面色赤红，欣喜地手舞足蹈道，“我伏天观终于有了完整道统传承！有此等无上剑诀，只等剑祖苏醒，你就能尝试唤醒七代祖师！” 李青峰摇头惋惜道：“可惜剑祖仍无半分苏醒迹象。” 他们口中的剑祖，正是是昔年姬落英的佩剑，仙剑戮仙。 “无碍！既然师弟你如今已成天仙，又补全了无上剑诀，我有一法可提前唤醒剑祖！”姚石海大笑。 李青峰讶然，郑重拱手道：“还请师兄教我！” “你持观主身份玉佩，可去北海……” 姚石海道出一隐秘地名和办法。 “去借真龙之血浇灌吗？”李青峰迟疑道，“那位会如此好说话吗？” 姚石海捋须微笑：“师弟放心，此事还是师傅当年私下传秘于我。当年七代祖师与那位私交甚好，你既然已经补全了无上剑诀，又有身份令牌，那位不会为难于你。你只需效仿七代祖师当年即可。” “效仿七代祖师当年？师兄指的是——” “嘴甜一些。”姚石海露出“你问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为什么”的神秘表情。 李青峰慢慢长大了嘴巴。 目光茫然犹似不久前的李子奇。 他心想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师兄记错了？ 效仿号称“古来杀气最重”的七代祖师…… 嘴甜一些？ …… …… 忙活了一下午。 季云乐呵地将杀虫剑诀入了门，鏖战一下午，杀的好不痛快。 心情大好的他，豪迈地问老祖宗晚上想吃啥，他来整。 “雪衣豆沙，拔丝地瓜。”季福乾几乎没有犹豫，似乎早有腹稿。 “……您就不能点两个好做的吗？” “突然想吃点甜的。”季福乾歉意笑笑。 季云无奈在家里翻了翻，发现没了地瓜，就在美团上下了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