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 1. 逆梦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记录——2015年1月13日,东京练马区,公寓内】 有栖梦子在闹钟响起的三秒钟前就醒来了。 大脑清醒得厉害,大概要感谢昨晚睡前忘记关上的窗,足以让此刻钻入室内的清晨冷风吹散残存的困倦。 不过,就算是早早醒来,也丝毫不影响她被意料之中响起的闹铃吓到原地跳起,然后相当狼狈地滚到了地上。与木地板的亲密接触又让她更清醒了一点。 既然闹钟在这时候响了,那么今天应该是工作日吧?……哦不对。 她现在调岗到练马区来当辅导监督了,和以前天天坐在办公室里整理档案的标准无趣社畜生活不同——这份工作随时加班,根本没有工作日和休息日之分。 再左右瞧一瞧吧。常穿的衬衫马甲和西裤齐整地挂在衣架上,看来今天确实是工作日没错,但理应配成一套的西装外衣却怎么也没找到。 缺觉的大脑昏昏沉沉,梦子一点也想不起这身衣服到底有没有搭配西装外套了,幸好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囫囵地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厚重的羊绒外套披上,洗涤剂的味道沉沉地压在肩头,她开始怀疑自己上次把这件衣服塞进洗衣机的时候是不是忘记放水了。 算了算了,这全都不是什么大事。 绕到床的另一边,拿起床头柜上的台历和笔,在一月这页的数字“13”上画个崎岖的叉。 虽然1月13日这才刚刚开始,但既然她睡醒了,基本就等于这天过去了。 转身走出房间,刚迈出两步就被横倒在地的扫帚绊了个踉跄。有栖梦子怀疑这扫帚就是想谋杀她。 这么想着,感觉笔直细长的塑料扫帚也变得狰狞可恶了起来。她气呼呼地冲它做了个鬼脸,压根不想把它扶起,索性径直迈了过去,伸手拉开左侧的移门。迎面而来的清晨冷风把她吹得更加清醒,晾在衣架上湿漉漉还未干透的西装外套啪嗒啪嗒打在脸上,她赶紧阖上了门,吓得猛喘了好几口气。 啊,忘记了!这扇门是通往阳台的! 再转身打开背后的门,洗衣机和摆满架子的洗涤用具赫然出现在眼前。虽然想不起来接下来到底要干什么,但她猜想自己应该又开错了门。 继而拉开通往厨房的门、通往杂物间的门,甚至连冰箱都被打开了两次,梦子总算是抵达了目的地。 她也终于想起来了,其实她是打算去洗漱来着。 下次还是在每扇门上都贴好名字吧,这件事可不能再忘记了。赶紧先记下来。 梦子下意识把手伸进口袋里,在一片空空荡荡中摸索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笔记本昨天刚刚弄丢。 “……啊,好烦!” 她恶狠狠地对着空气怒骂了一句,用力拧开水龙头,捧起水,浇在脸上。 深红色的发丝被完全濡湿,阴冷地贴在额头上,看起来近乎透着漆黑的色泽,让右耳边那捋淡金发丝显得更加突兀——甚至比她的金色眼眸还要更加突兀。 把额前湿淋淋的发丝一并捋到脑后,用挂在定型喷雾瓶口的皮筋把短短的还碰不到肩膀的发丝勉强扎好。绵密纯白的洗面奶泡沫从掌心的揉搓中浮起,软软的,有些不真实。但她终于感到这一天开始了。 有栖梦子知道自己的记忆力很差,差到完全影响生活的程度,仿佛骇人的疾缠绕于身。可她并没有得什么病。 医院去了无数次,各种各样先进的或是怪异的仪器在她脑袋上摆弄了遍,她相信自己已经成为了东京医学界鼎鼎大名的人物,可惜不是什么美名。 也许是遭了什么诅咒?这种可能性也不是不可能,可惜她还没验证过。 人们常说,三岁以前的记忆难以停留在脑海中。 梦子倒是还记得自己小屁孩时期的一切,其中甚至包括蹒跚学步的丢脸往事。但在吹灭四周岁的蜡烛之后,回忆便破破烂烂,什么都很难想起了。 如果说糟糕的记忆力没有对她的人生造成影响,这绝对是谎话。但仔细想想影响似乎也没那么夸张。 脑袋过分迟钝,也可以用别的来弥补。 凭借着勤快的笔头,梦子把一切待办事项和重要事件全都记进了笔记本里,甚至连细碎的小东西也记录其中——比如住处的房屋平面图和通讯录以及与自己有过社交关系的每一个人的简短信息。 听起来好像有点夸张,但这么个“外置脑袋”确实有效,姑且让她顺顺利利地活到了二十五岁的现在。 结果她的笔记本丢了,就在前天。崩溃了一整晚也没用,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才行了。 等到了办公室,向保洁大叔问一问吧。什么都能忘,唯独这件事得停留在脑袋里才行。 梦子把这句话在心中默念了二十遍,扯下束起的发绳挂到原处,穿过客厅,在拉错了仅仅三个橱门之后,就顺利地把冰箱门打开了。只剩1/8大小的草莓蛋糕摆在正中央,便签纸条压在下方,她看了一会儿,认出这是自己的字迹。 「生日蛋糕,1月10日购入,注意保质期」 象征着二十五周岁的数字蜡烛“25”还插在这片小小的蛋糕上,梦子掰着手指头好好计算了一番。 从生日的10日到今天,拢共过了三天而已。对于一块草莓奶油蛋糕来说,三天时间应该…… 好吧,她真的不记得蛋糕的保质期有没有三天这么久了。 总之,先把蛋糕搬出来。闻一闻再尝一尝,怪味道倒是没有,她干脆当作这片蛋糕还完好无损。 再说了,以她的记忆力,就算它当真害得她上吐下泻了,估计也不会想起是蛋糕的错吧。 1/8的蛋糕只能把肚子填到八分饱。梦子还想再吃点什么,可惜冰箱里没有别的食物了。她实在懒得在厨房的八百个抽屉中觅食,索性就这么出门了。 沿着老旧的铁制楼梯向下,每一步都能把台阶砸出哐当哐当的响声,微微颤动的楼梯扶手震得掌心发麻。手机里的导航APP还保存着从公寓到办公室的路线,不用再苦思冥想也可以抵达目的地,总算是给这个不顺遂的早上增添了一点顺利。 挤三站的电车,出站后再步行三分钟,人行道右手边那栋看起来颇有几分老旧的高楼是咒术师协会在练马区的支部。 两个月前——也有可能是三个月或是四个月前,反正肯定不是今年的事情——她的转岗申请被正式批准,从阴暗潮湿的地下档案室调到了练马区支部的办公室。 坦白说,咒术师们的办公场所没比档案室好上多少,但至少她彻底摆脱了“档案管理员”的头衔,顺利地当上了心心念念的辅助监督。 穿过昏暗未开灯的大堂,径直走到电梯厅,梦子按亮向上的呼唤键,转身匆匆忙忙跑向前台后方的员工休息室,问起了笔记本的下落。 “就是一本黑色皮面的、特别厚的、还挂了一只毛绒海龟的本子,田中先生您有见到过吗?” “有毛绒海龟的?”保洁大叔拧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儿,摇摇头,“别说毛绒海龟了,我连真海龟都从没见过哩!” “唔……好吧。” 意料之中的答复。 说不沮丧是假的。梦子扯了扯嘴角,努力打起精神:“如果您捡到了,可以尽快给我吗?我在八楼工作,不过有时候我可能不在办公室……抱歉,请您稍等一下。” 浑身上下摸索了三个来回,她摸出一张名片,毕恭毕敬地奉上。 “直接打我电话就好。多谢您!” 保洁大叔用指尖捻着名片的一角,接过了这张方方正正的硬卡纸,眯起眼仔细打量一会儿,这才从鼻子里轻哼出了一口气,算是知晓了——反正他的哼声落在梦子耳中就是这么个意思。 以防万一,她又连连鞠躬好几回,带着谄媚的笑容退回到了电梯厅。向上的按钮依旧亮着,不知道停留在哪一层的电梯直到这会儿还是没有落到一楼来。她耐心地等着,开始神游天外。 电梯厅的灯光稍许黯淡了一瞬,不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嘿,爱丽丝!” 不是以罗马音呼 2. 辅助监督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但眼下在这无比紧张的时刻,梦子只想到了电视答题节目——并且是进行到了最后一轮决赛,距离百万元大奖仅剩最后一个问题的最关键的时刻。 这么想着,从天花板上撒下的灯光俨然也变成了亮度极高的镁光灯,聚焦在她的身上,照得她的头发都在发烫。僵硬的后背猛得一热,浮起的一层薄薄冷汗让她好不自在,心跳声也好像变成了鼓点,正激昂地催促着她赶紧作答。 “快!快!有栖选手,距离最终大奖仅剩这一步之遥,快点说出你的答案吧!观众们都等不及啦!” 如果梦子当真置身于电视答题节目的现场,她相信自己一定会听到激动得面红耳赤的主持人在耳边说出这么对她说,妄图用热情的话语给她打上一针鸡血,顺利撬开她那闭拢的紧张双唇,得到最后的答案。 但现在不是电视答题节目,当然也不会有观众热切的视线或是镁光灯的聚焦,更加没有人催促她。 这里有的只是骇人的寂静而已,以及让梦子忍不住疯狂冒汗的羞愧感。 啊。后悔了后悔了,刚才真不该逞强的! 迟来的羞耻和懊恼最为猛烈。她好想在地上打个大洞,蒙头躲进里面去。可脚下的地面是无比坚硬的瓷砖,就算再怎么头铁,肯定也没办法砸出洞来——也就是说,梦子无处可藏了。 而更可怕的是,眼前的男人早已在悄无声息之间摘下了墨镜,以一种质问般的目光盯着她,漂亮的浅蓝色眼眸让梦子根本不敢多看。很心虚地,她一点一点挪开了视线,只敢盯着脚下瓷砖的接缝了。 僵硬别扭的气氛持续了好一阵,最后还是由他打破的。 “爱——丽——丝——小——姐——” 他一开口,就把每个字都拖得好长,怎么听都像是在对她故意施加压力。 “其实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哈哈哈——”梦子的冷笑也被不自觉拉长了,而后话语才急匆匆地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话刚说出口,她又后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逞强什么。 大概是人一旦说了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弥补吧。 事到如今,无论是多说点模棱两可的话,还是多傻呵呵地笑几声,似乎都派不上什么用场了,糊弄的余地也早已不存在。梦子知道自己必须要给出回答才行了,不自觉抿紧了颤抖的嘴唇,深呼吸了好几个来回之后,才终于出声。 “您是……呃。” 连声音都在颤抖,但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是,长得很帅的那位咒术师先生!” 相当投机取巧的谄媚回答,不过绝对算不上是什么错误答案,毕竟对方长得很帅,这一点的确是事实没错。 至于咒术师的身份嘛,纯属是她瞎猜的。 能在这种时候来到这栋大楼的,不是辅助监督就是咒术师。鉴于眼前这位先生一看就有着一拳捏死八只咒灵的体格,想必不会是和她一样的辅助监督。 狡猾的逃避回答固然可耻,不过这话确实哄得对方很开心。他笑了起来。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他意识到了梦子确实喊不出他的名字,干脆一了百了,彻底死心了吧。 直到这时候,电梯才终于抵达一楼,在清脆的“叮”一声中迟迟地敞开大门。 终于等到逃脱的机会啦!——这样的欢呼才刚从梦子的心头冒出来,咒术师先生便跟上了脚步,与她一并步入其中。 电梯轿厢内狭窄方正的空间把尴尬感浓缩了好几倍,无言的沉默也显得更加煎熬。梦子努力放空大脑,不去想自己刚才耍的愚蠢的小机灵,只死命盯着慢吞吞爬升的楼层数字,暗自祈祷着快点抵达八楼。 “把手伸出来。” 祈祷还没实现,倒是先听到了他的声音。 电子屏幕上,数字依旧停留在“3”。迟疑了一下,她才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五指踟蹰般蜷着,被他轻轻掰直。他的手意外的很温热,在触碰时,几乎让人感到滚烫。 就这么指尖当作笔,他在她的掌心中写下透明的几个字,平直的笔划落在掌中,微微有些痒。梦子很想缩回手,却被他倏地握住了,完全没有抽身的余地。 他大概写了三个字。写完之后,又猛得抬起手来,用力拍了一下她的掌心,像是要把这几个字拍进她的心里。火辣辣的刺痛感害得她更加没办法缩手了。 “现在记住我的名字了吧!”他得意似的笑着。 “嗯——” 梦子的这句应声听起来轻飘飘的,既不像是肯定,似乎也不是否定。 她实在不好意思坦白说,他写得实在太快,以至于自己一个字都没看懂。 事实确实羞于诉说,不过她那迟钝的表情已经暴露一切了。他夸张地猛叹一口气,看起来简直失望透顶。 “是‘五条悟’啦。”他不太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五、条、悟。” 梦子赶紧点点头,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 这回的恍然大悟可不是演技,不过她还是不知道五条悟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余光短暂一瞥,轿厢电子屏幕上的数字依然是圆滚滚的“3”。梦子诚惶诚恐地向他伸出手,用力握了握。 “五条先生您好,我是辅助监督有栖梦子,还请多多指教。” “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唔……多多自我介绍总不是坏事,对吧?”她讪笑着,“抱歉,我的记忆力很不好。日后还请您多担待了。” “没事。” 尽管说着满不在意的话,可他的脸色却阴沉下来了,抿紧的嘴角透着些许沉闷感。话题也立刻归于沉寂,只余下呼吸声停留在方形的空间中。 这是在对她生气吗,因为她坦白地说出了自己的差劲记性?但这种小事真的值得生气吗?梦子有些想不明白。 她默默收回了手,余光瞥见到的数字“3”依旧停留在原处。 只是眨了眨眼,楼层数字跳到了“8”,直向下坠的重力压得双腿酸涩。等到电梯门完全敞开了,她走出轿厢,可五条悟还停留在原处,向她微微颔首。梦子还没能说出道别的话语,电梯门便合拢了。 原来他不打算来八楼吗?刚才走进电梯的时候,他并没有按下楼层数字,还以为他的目的地和自己一样,都是八楼。 这点无关紧要的奇怪小事,梦子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很快就把这事忘记了。 再者说,堆了满桌的事件报告已经足够叫人头大了。 自从调岗到辅助监督以来,外勤没跑几次,正经的诅咒事件也没能处理多少,大多数劳动时间全都花在文书整理和行动沟通上了。估计这是新人必经的路途,当然梦子更希望自己能够赶紧跳过这个痛苦且无聊的阶段。 仔细看看,贴在“待办事项”一栏下的便签纸上写着这是她本周必须完成的文书工作,具体是—— 关于1月11日在光之丘公园内祓除湖底一级咒灵的事件报告 咒术师协会练马区支部2014年度经 3. 也许是使命吧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你要杀死五条家的六眼。」 梦子还能记住这件重要大事,纯粹只是因为在自己仅剩不多能够清楚记住的童年记忆中,早已下地狱的族人们念叨过这样的话,而且说得义正辞严的,仿佛这就是有栖家天生的使命。 非要杀死五条悟的理由,这会儿实在有点想不起来了。说不定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特别的理由——就好像天性邪恶的反派毫无原因地犯下恶事那样。 至于为什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忘到现在才堪堪拾回,这……应该要怪最近多到让人无法喘息的工作吧? 有栖小姐堂而皇之地为自己找了这么个无伤大雅的借口。 再说了——她又接着想——虽说现在才想起这件重要大事,多少是有点迟了没错。但不管怎么说,既然她想起来了,那应该也不算太坏? 现在的职业能够离咒术师更进一步,这就说明自己在无意识中的确有在朝使命达成的方向前进嘛——实际上想当辅助监督的初心和家族使命毫无关系,纯粹是因为之前在档案室的工作无聊又低薪。但这有有什么要紧的? 只要耐心且勤恳,沿着眼下的这条路继续前进,实现使命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根本不必过多担心,她知道杀死五条家的悟的办法。那就是…… “有栖,区政府的工作人员打电话来了哦,是要和你沟通我们的咒术师把道路砸坏的事。”清水站在桌边,用手掩着电话机的听筒,冲她挥了挥,“转到线路8了,辛苦尽快接听咯。”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午间时光一溜烟消失无踪,喧闹声不知不觉回到了室内。梦子回过神来,忙乱地点了点头,在堆满纸张的桌面上寻找起电话机的踪迹。 明明记得和政府人员的电话沟通约在了下午三点,怎么提前打来了? 梦子郁闷地这么想着。恼怒感才刚冒出头来,忽然瞥见了摆在桌面一角的小闹钟,电子屏幕上的数字写着明晃晃的“3”。 居然是自己一不小心发呆了太久,真是罪过! 罪恶感让梦子赶紧加快了速度,可惜还是没能快到哪里去。费了好一会儿,她才顺利接起电话,电波那一头已经是满不耐烦了,她只好对着空气点头哈腰,被政府人员明里暗里抱怨了好几句,羞愧到耷拉的脑袋都快要碰到地毯了。 说实在的,她从没有比此刻更像是一个标准的东亚社畜了。 勉勉强强安抚好了电话那头的区政府,再三保证未来的行动绝对不会再对城市设施造成任何伤害,她总算是能把待办事项中的“与练马区政府人员协商路面损坏的赔偿金事宜”这条划掉了。 毫无疑问,与政府那帮墨守陈规的家伙对话,绝对是精神打击。 瘫在扶手椅上放空大脑不愿再多思索一秒钟的梦子如是想着。 可惜,不再多动大脑费劲思考,这种好事是不太可能降临在新任辅助监督的身上的。余下满满当当的待办事项都忍不住在嘲笑着她这天真的念头,无声地催促她赶紧开始干活。 忙里偷闲,发呆了整整五分钟,梦子还是没有缓过劲来,但她现在只能乖乖地坐直身,继续与文书工作搏斗。 印在白纸上的文字与电脑表格中的阿拉伯数字密密麻麻,就这么尽数铺开在面前,只消看上一眼就足够让人胆寒了。梦子尽力打起精神,努力抑制住蠢蠢欲动的睡意。 她的工位在角落里,是距离窗户最远的位置,从来都晒不到日光,也无法知晓太阳究竟运转到了什么位置。她坐了好久好久,办公室的灯逐一熄灭,只余下电脑屏幕的冷光还投在她的脸上,刺得眼睛干涩生疼。 不过是恍了恍神,夜晚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到来了,为困倦营造出最佳的温床。眼皮变得好沉好沉,疲惫的大脑不堪重负,悄悄坠入昏沉之中。 稍微睡一会儿吧,就一小会儿。梦子想。 结果一睁开眼就是白天了。 这是什么现实主义恐怖故事吗? 梦子盯着自家公寓挑的天花板,总感觉这一切有点微妙。 棘手的工作全都干完了吗?她是怎么从办公室回到家里的?完全没有一点印象了。 乱糟糟落在脸颊上的发丝带着清爽的柑橘味洗发水的味道,毛绒睡衣很温暖地包裹着她,今日份的黑色衬衫和西装马甲也已经早早地挂在床边。 所以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完成了这堆事情的来着?依旧没有印象。 难道是梦游了吗?或者是有了不得的田螺姑娘大发慈悲降临到了这间小小公寓,扛着她一路回到家? 可能性似乎很多,不过貌似哪一种都不太合理。 梦子索性不去想了,抬手按掉三秒钟后即将响起的闹钟,换上得体但总让她觉得无比束缚的衬衫,转身给日历上的数字“14”画上一个歪歪扭扭的叉。 走出房间,又被倒在地上的扫帚绊了个踉跄,可她依旧不愿意把它扶起来。打开左手边的门,被风吹得干透的西装外套吸饱了冬日的寒意,冷冰冰地往脸上拍。她猛吸了一口气,用力关上。 可恶,又忘记这是阳台的门了! 费劲地打开一扇又一扇其他的门,绵软的泡沫从掌心中浮起又冲走。披上和昨天一样的羊绒外套,沿着老旧钢铁楼梯往下走,顺利挤上早高峰的电车。抵达练马区支部的时候,没有忘记向保洁大叔问起小海龟日记本的下落,可惜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尽管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果然还是免不了沮丧。 这个早上发生的一切充斥满了熟悉的既视感,仿佛昨日重现,梦子忍不住开始怀疑,担心自己是不是陷入时间循环之中。 当然了,时间循环只是她的胡思乱想而已,毕竟她有很多证据——其中包括了空空如也失去了最后1/8草莓蛋糕的冰箱置物架,以及今天在电梯厅没有遇到那位祝她生日快乐的池面帅哥。这些现实足以说明她的时间尚未变成环形,依旧在正常地继续向前推进。 说起来,那位池面帅哥…… 梦子慢慢吞吞挪到办公桌边,放下包时,不小心碰歪了本就放得歪歪扭扭的鼠标,熄灭的显示屏倏地亮起,昨晚做到一半的预算表猛得弹了出来,吓得她都不敢喘气了。 虽说她确实是难得地没有忘记尚未完工的预算没错,可这么冷不丁地与烦人工作打了个照面,实在是有够恐怖的。她赶忙关掉了显示器,瘫坐在椅子上。 要是能不做这么烦人的差事该多好啊!——她怨念满满地这么想着,很可惜只能停留在“想”这个阶 4. 双倍社畜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梦子一直以为自己的“京都咒术高专毕业生”的身份注定只会在提出转职申请的时候派上用场。 她就是个平平无奇只能看到咒灵的普通青年,仅此而已。没什么大本事,也没有术式,只有漏斗般的拙劣记忆力,连自己当年是怎么考上高专的都想不起来了,实在没想到这段经历居然能够在此刻派上用场。 虽然她直到这会儿都还没搞懂自己到底是被扯进了什么复杂事态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上司紧绷的严肃面孔一下子就舒缓了,不经意间抬起的眉毛透着如释重负的既视感。 他忽得站起身来,大步流星走到梦子身边,毫无预兆的迫近架势吓得她不争气地抖了抖,脑海中的所有美食幻影也一并消失无踪了。 她看着上司抬起了手,郑重其事的。下一秒这只手便重重落在了她的肩头,害得她又是一抖——这次只是物理层面的颤抖而已。 “那么,这个重要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今晚就出发前往京都支援!” 这句话好像按到了梦子脑袋里的某个隐形开关,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嗯!” 所以是什么任务来着? “那位咒术师向来是比较我行我素的,但如果是有栖你的话,应该可以应付他吧。” 梦子挺起胸膛:“如您所愿!” 那位咒术师又是哪位? “加油啊,有栖。你刚转职为辅助监督,这次的任务对你来说可能负担很大。如果撑不住的话,随时都可以反馈给我。” 梦子演出信心十足的模样:“我没问题的,您尽管放心就好!” 能不能再为她重复一遍任务详情呀…… 稀里糊涂地接下了一份貌似非常重要且艰难的工作,梦子多少有点懵。她开始后悔刚才装得自信满满了。 当然了,事已至此,再懊恼也没有用。如坐针毡地熬过了后半段会议,她迫不及待地立刻冲到了办公桌旁。没做完的年度预算顾不上半点,此刻启动录音笔才是至关重要的大事! 拧着眉头,支着下巴。录音笔记录下的声音听起来颇有几分沉闷,话语的尾音尤其模糊,很像是被厚重布料盖住了,只能勉强听清。梦子反复听了好几遍,总算是把这件事捋顺了。 简单来说,就是京都咒术高专的几位高年级学生加入了诅咒师的行列里,至于是被蛊惑还是纯粹的堕落,目前尚不可知。原本以为和几年前东京咒高叛逃的夏油杰有点关系,但貌似并非如此。眼下最棘手的,是驻守京都高专的其中一位辅助监督在事件调查的过程中下落不明。 人手紧缺,从东京高专调度人员前去支援也还是不够,于是协助的差事就被分配到了各区支部。 然后,就落到了梦子的头上。 为什么非要找京都高专的毕业生不可,她多少能够猜出理由——不用想,肯定是出于“对京都地区相当熟悉”之类的原因吧。 远赴京都支援,梦子倒是没有异议,况且还能避开烦心的文书工作,可没有比这更好的好事了。 没有半点迟疑,她把未尽的工作尽数移交给了清水一二三,并且收获了清水小姐苦哈哈的笑容。 “一路小心,有栖。”道别时,清水笑着向她挥了挥手,“祝你武运昌隆。” 只是作为辅助监督的自己,连事件现场都不会踏入,更加无需加入战斗。对她送上武运昌隆的祝福,总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想到这里,梦子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嗯,借你吉言。我会小心的。” 预定好深夜飞往大阪的航班,落地后会有同事帮忙载她前往京都高专,着实是曲折的路程。 至于更加便捷快速且直达京都的新干线……单程五位数的车票费用足以构成不选择新干线的理由。 考虑到去年几乎赤字的财政情况,练马区支部能愿意报销她的机票钱而不是打发她去坐最最廉价的夜行巴士,已经算是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了。 正式离开东京之前,梦子没有忘记再打探一下笔记本的下落,可惜结果依旧不出所料——正如她游走在公寓里收拾行李的途中被放倒的扫帚又绊了三次一样不出所料。 难道一辈子都没办法找到笔记本了吗?她不想表现得太悲观,可总忍不住冒出这种丧气的念头。 也不知道是受到了沮丧念头的影响,还是纯粹因为她运气太坏,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没一件是顺心的。 搭电车前往机场然而遭遇列车晚点,决定换乘出租结果高速大堵车,好不容易踩着点办理好值机手续狂奔到登机口,航班却毫无征兆地延误了,广播里空乘的声音模糊不清,她根本没听清延误原因是什么。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候机厅坐了好久好久,又挤进廉航小飞机与气流一起颠簸上一个半小时。狭窄的座位害她只能委屈地曲起腿,想要安眠更是不可能了。梦子第一次怀念起年度预算的报告了,至少繁杂的数字足够催眠。 但说实在的,这点委屈倒是也无所谓。 最让梦子感到无比罪恶的,是这趟延误的航班害得来机场接她的同事苦苦多等了三个小时。远远看去,举着写有“有栖梦子”牌子的身影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条细长细长的人干,连魂魄都要被空调风吹走了。 “真的真的,真的太抱歉了!” 梦子愧疚地低着头,躬下的身子几乎快要变成对折的形状了。 “听到飞机会延迟起飞的时候我就想着应该和您说一声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完全忘了这回事……真的很抱歉,非常抱歉,请原谅我吧!” “没有没有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同事也开始鞠躬了,甚至把脑袋压得更低,仿佛犯错的那一方是他,“我也应该提前和您确认一下的,是我考虑不周。”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梦子愈加俯低,脑袋快要碰到瓷砖地面了,“怪我。怪我。是我的错。” 啊。我越来越像个标准的社畜了。 她悲哀地想。 这番弯低身子的拉扯持续了好一会儿,最后以梦子酸痛得不行的后背告终。她艰难地直起身子,握住了对方伸来的手。 “您好,初次见面,我是本次东京分部派来支援的辅助监督有栖梦子,您直接称呼我为有栖就好。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还请多多指教。” “您好,有栖小姐。我是东京高专的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本次行动还要仰仗您的帮助了。” “哪里哪里哪里哪里——” 对话似乎又要往卑微社畜的方向靠拢了。梦子赶紧打住,捂着嘴,半个字都不说了,默默跟在伊地知身后,走向停车场。 时值凌晨,都市也已歇息,在广播电台的轻柔乐声中,车轮碾过大阪与京都的边界线。 梦子把头倚靠在车窗上,循环往复的漆黑街景从眼前掠过,疾速而模糊,像是被拉长成横线的色块,重重叠叠交杂在一起。 如果这是一部剧情片,她想,她应该要在抵达京都地界的瞬间浮起千万种复杂的情绪,并且回忆起自己曾在此处度过的童年与少女时光,说不定还会掉下几颗怀旧或是感伤的眼泪,就像电视剧里常演的那样。 可实际情况是,梦子的内心毫无波动,毕竟她早就忘记京都这座城市长什么样了——这个残酷的 5. 究其本质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咦……又是爱丽丝吗? 梦子习惯性地摸了摸发梢,希望自己没有露出笨蛋特有的愚蠢表情。 这个称呼听起来怪怪的,却又好熟悉,她想应该就在不久之前听到过。 而且一定是很近很近的“不久之前”,她甚至可以把时间范围缩小到本周——啊等一等,保险起见,还是缩小到今年之内吧。 所以,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听到有人用“爱丽丝”叫她的来着? 尽管不太愿意承认,但她似乎又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给你一个提示。” 中二病的白毛池面主动说道。他显然是看出了她的尴尬神情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奇怪的是,他仅仅只说了这一句话而已。难得的贴心还没顺利传到梦子的心中便停滞在了半空,如同他那突兀地伸到她面前的右手。 得益于高大的身材,他的手掌也相当宽阔,倏地凑近到眼前,梦子差点以为他这是想要捏住她的脑袋,心里一慌,下意识后退了小半步。 毫不意外,这般戒备姿态让池面先生相当失望,沮丧的脑袋歪歪斜斜地耷拉着。此刻明明看不到他的眼神,可梦子总觉得他正蹙紧眉头可怜兮兮地盯着自己。 相当心虚的,她重新往前迈了一小步,总算是把刚才退缩的那点落差重新补上了。梦子格外乖巧地站在原地,努力露出满怀期待的认真表情,等待着他给出提示。 等了十秒钟,等待半分钟,好像等了很久很久,他还是不说话,只有横在彼此之间的手晃来晃去,意味不明。 真该庆幸停车场里没有时钟。要是任由滴答滴答的声响弥漫在彼此之间,那一定会让气氛变得更加焦躁的。 难道是她现在的表现也惹他不爽了吗?梦子有点纳闷,但也没好意思直白地把这话问出口。 眼前的宽阔手掌依旧左摇右晃,搅动着凌晨的晚风,让那冷冰冰的寒意直往她的脸上扑,鼻尖好像要冻僵了。她飞快地捏了捏鼻子,直到这一刻才开窍了。 其实这晃来晃去的手,就是他想要给出的提示吧! 但光是这一只手的话…… 梦子眯起眼,不自觉地前倾着身子,想把他的手看得更清楚一点,努着嘴的认真模样仿佛在解开一道难题。 虽然凑近了些,但她也没能找到什么特别的新发现。 微微张开的五指依然如旧,看起来粗长而结实,一如既往,很有种能够一掌捏死八只咒灵的既视感。 他的指尖是有些钝钝的,并不是那么精致的轮廓,非要说的话,多少和他的脸不太符合。可梦子又觉得,他生来就该是拥有这样的手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也有可能是有点昏头了吧——她也抬起了手,同他的手掌比较起来。 他们的手与手之间隔开了好几厘米,就这么比较实在不公平。但即便是抛开距离与近大远小的物理理论,他的手还是比她大了一圈。 真好啊。有这样的手,肯定能一次性拿稳八个文件夹。 梦子冒出了这种很没出息的社畜念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正在悄悄靠近,猝不及防地轻轻碰上。 “噫耶——来击掌吧!” 他们的掌心都已经碰在一起了,他这才迟迟地给出邀请,反射弧多少是有些长了。 但没关系,梦子的反射弧更长。 眼前的大手还在恶作剧似的晃来晃去,五指时而合拢,又时而夸张地张开。也许冒出这种念头有点不合时宜,可她莫名想到了海豹,不过她也记不得海豹在游泳时是不是也像这样张开爪子的了。 所以重点是手吗?还是手指? 手……手?嗯—— 钻进衣领里的风激得梦子猛得一抖,踟蹰在脑海中的那点困惑和迷茫大概也被吹走了。她好像想到点什么了。 “啊!” 感觉答案就在嘴边了! 梦子攥紧拳头,对着空气猛捶了几拳,悄然涨红的耳廓也不知是出于心焦还是羞怯。 最后一拳落在空中,她总算想到了。 “手治冢虫!”梦子兴奋地大声说,“您是手治冢虫先生吗?” “不是。” 果断的答复宛如一盆冷水砸在她的脑袋上。 “而且人家叫手冢治虫。” 很好,又是一记重击。梦子快要喘不上气了。 “再说了,重点不是手,而是数字啦。” 他的手轻轻拍在梦子的脑袋上,可惜没能让她开窍。 “……数字?”她还是迷迷糊糊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他撇了撇嘴:“唉。这还想不起来的话,你干脆叫我铁臂阿童木算了。” 铁臂阿童木,这玩意儿梦子还是知道的,毕竟这可是童年时期最经典的动画形象之一。她下意识地把眼前人的脑袋安在了阿童木的身上。 圆滚滚的机械身体、能够喷射助推的双腿,搭配上白毛的池面脑袋……噗,这是什么怪东西。 笑出了声,梦子才意识到不对。她赶紧捂住了嘴。 “对不起嘛……我的记忆里真的很差。”她讪讪笑着,深红的发丝衬得她的脸色愈发尴尬得苍白,“如果您觉得被冒犯了,我会向您道歉的。” “你不是已经说过对不起了吗,这你也忘记了?” 他的话语像是揶揄,却没有半点让人厌烦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他是笑着说出这话的。但梦子依然觉得很罪恶,即便她不是故意遗忘。 尽管不太顺利,不过最后还是顺利得到了解答。他伸出的手代表了五,他叫做五条悟。 五条家的悟,前天在电梯前祝她生日快乐的五条悟——她必须杀死的五条悟。 梦子已经开始头疼了。 连对方的名字都想不起来,真的还要再贯彻自己的使命吗? 毫无意义的家族使命什么的,这种东西还是赶紧毁灭吧! “在想什么呢?”五条悟夸张地俯低着身,歪过脑袋,从下往上打量着她的表情,“要哭啦?” “没有。”梦子抿了抿唇,“我会记住你的。一定。” “嗯。” 五条悟心满意足,重新站直身,向伊地知摆了摆手,打发他先去休息。 “我可不想在这里还继续压榨你的劳动。虽然我平时也没少压榨就是了。”他大剌剌说着,转头看向梦子,对她说,“你现在应该很精神吧?毕竟刚刚睡醒嘛。载我到歌姬那儿去吧。” “好的。” 没想到刚抵达京都高专就要转移阵地了,连熟悉的红色鸟居都还没看到。梦子倒是没什么怨言,毕竟载着咒术师满城乱跑正是辅助监督的职责之一——称之为“最重要的工作内容”也不为过。 梦子从伊地知手中接过车钥匙,毕恭毕敬地感谢他今日特地来机场接自己过来,最后不忘再添上一句晚安(其实现在都快到早 6. 小海龟笔记本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橡胶轮胎摩擦在马路上,拖长的尖锐声响很像是某种怪物的尖叫,比柏油的颜色还要更深一度的轮胎印曾在地面上,拉扯出难看的两道痕迹,被惯性驱使着,一直延伸到了信号灯的正下方才堪堪停住。 依旧是惯性作祟,梦子整个人都被压在了方向盘上,就连系紧的安全带也没能顺利把她拉住,一时险些没喘过气来。领带无意间压住了喇叭,猛然炸开的鸣笛声吓得她慌忙挺直了后背,一不小心拉扯到了背部某块肌肉,但她已经无心因为这点疼痛呲牙咧嘴了。 她匆忙回头,看着五条悟手中的东西。 扁扁的、方形的,无疑是笔记本没错,且因为内页额外贴了很多便签,把整个本子撑得胖胖的。闪烁的信号灯在黑色皮面上晕出一圈黯淡的光,照亮了封面上用金色油性笔写下的“Arisu”,写得长而斜的字母“A”霸道地占据着封面的最中心。挂在边角的毛绒小海龟自在地晃荡着,扬起的嘴角却很像是在嘲笑她这个不称职的笨蛋主人。 怔怔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梦子还是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她并非没有认出这是什么,她只是觉得难以置信。 “爱丽丝,把车停在这里的话会被罚款哟。”五条悟很耐心地提醒她。 后知后觉地,梦子这才注意到,她那一脚刹车害得疾驰的车停在了十字路口的正中央,禁止鸣笛的告示就悬挂在头顶,也像是嘲笑。她心虚地摩挲着方向盘,驱车逃到了两条街之外的某条不知名小巷旁,这才总算松了口气。 此处貌似也不是可以停车的地方,但她也顾不上了,转身从五条悟手中接过笔记本,再次打量起来。 无论是封面,还是挂在本子上的小海龟挂件,都如此熟悉,和她记忆中的别无二致。 翻开看看,钢笔写下的字迹如此熟悉,记录着工作以来的每日简述和各种待办事项——其中包括她想到了很多次,却一回都没有付诸实际的“在每一间房间的门上挂起名牌”。 毫无疑问,这就是她的笔记本没错。 失而复得,世上一定没有比这更让人欣喜的事了!但欣喜归欣喜,梦子忍不住想,自己的日记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不是她的车,也不是她居住的城市。她实在无法想象,小小一本笔记本怎么在这一刻才愿意出现在自己眼前。 难道它一直都藏在她的口袋里,无意间漏了出来,然后掉进后排座位的夹缝里了?不应该吧。就算她的脑袋再怎么不灵光,也不至于没发现口袋里装着笔记本。 好不容易想到的可能性,才刚冒出头就被梦子自己否定了。其他合理的可能性,她也一点都想不到,只能无奈地翻动书页,暗自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把这件怪事也写进笔记本里。 粗略翻动着密密麻麻写满的纸张,每日的简述记录结束在了2015年的1月10日,生日的草莓蛋糕被她画在了日期旁边。梦子习惯性又往后翻了一页,空白纸张上出现陌生的字迹,以狂放而自在的笔锋写着她不熟悉的话语。 「请记住,你将成为六眼的妻子。」 ……这什么东西? 梦子眯起眼,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好一会儿,而后才不自觉地抬起眼眸,视线顺势落在了坐在后排的五条悟身上。 可能是没有留意到她目光中满满的困惑,或是根本就没有被她那溢出的情绪放在心上,五条悟坐得依旧自在,还惬意地翘着腿,心情很好似的扬起了嘴角。 “怎么了吗?”他轻快地问。 梦子不想表现得草木皆兵,可她总觉得五条悟的这副做派透着一点得意的既视感。 “那个,五……呃,五条先生。”她卡了卡壳,差点又说不出他的名字了,“这是您写的吧?” 她摊开笔记本,举到五条悟面前,生怕他看不清,还特地打开了车顶的灯。橘黄色的灯光倒是温暖,可对于阅读来说,实在不太合适。书页折过薄薄的一层影子,盖住了黑色字迹,实在难以看清,幸好五条悟根本没打算去看。 “为什么觉得是我写的?”他反问道,“你觉得我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吗?” “嗯……嗯!” 前半句拖长的支支吾吾来自于梦子摇摆不定的迟疑,而后半句坚定的应声无疑是她的肯定答复。 大概是直觉吧,尽管这只是和五条悟有记忆以来的第二次见面,可她就是觉得,他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面对这番没由来的指控,五条悟当然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接受。他愤然抱起手臂,反问梦子有什么证据。 “我不会落进自证的陷阱里的,现在应该是你来证明是我写下了这句话才对。”他说得毫不留情,“你知道的吧,谁主张谁举证。” “……” 梦子撇了撇嘴,有点懊恼。现在她倒是希望自己没有记住谁主张谁举证这一理论了。如此一来,说不定还能留下一点辩驳的余地给她,而不是像此刻这样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究竟是谁在她的笔记本上写下了意味不明的话,这个问题或许要变成未解之谜了。干脆当作是某位小屁孩的恶作剧吧。 刚刚浮起的疑惑轻飘飘地散去了。梦子关闭顶灯,消失的灯光让视线忽得昏沉了一瞬。 即便是在此刻的昏暗之中,本子上的字迹依旧显得格外清晰。她不再多看,抬手撕下了这一页。突兀的撕裂声冲撞在车内的小小空间里。 五条悟忽然向前倾了倾身,伸出的手停滞了片刻,又重新放回到了口袋里。 “干嘛撕下来。”他努着嘴,“觉得太碍眼了吗?” 碍眼?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梦子慢吞吞摇头:“有这句话在,会影响到我写字。” 不算太充分的理由,但五条悟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重重呼出了一口气。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梦子无心去琢磨咒术师先生的想法——她知道自己想不明白。撕下的那张纸,一时无处可放,只好先叠起来了。 对折,然后再对折。让它缩成八分之一的大小,再继续折叠。 折到第七次时,薄薄一片纸张已经鼓得如同小球了。她用指尖捏住纸球略长的两端,费劲地一压,勉强完成了最后一次折叠。 这颗费尽心思造就的小球轱辘轱辘被她丢到了外套口袋里,接下来的命运可能是顺手扔进垃圾桶,或者是一直躺在口袋里直到被洗衣机的漩涡搅成纸浆。 既然结局就是如此,那费心折叠八次的意义是什 7. 他的存在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梦子会把自己经历的一切都记下来,这个习惯是从高专毕业之后开始的。 她通常以简练的语句记录写下重要的大事或是零碎琐事,偶尔也会写成一堆充满主观色彩的废话。笔记本变成了她的外置大脑,承载着她空空如也的脑袋里无法存放的东西。有时候,文字比她的记忆力还要更加靠谱一点。 现在梦子能够想起前几天与五条悟见面时他所说的话语了。他说的是,他们一年没见了。 在她的记录之中,从没有出现过五条悟这个名字的存在,或者是类似的白发咒术师的描述。无论是一年之前还是更早的过去里都没有。 就算是翻到最末页,在她整理的“人际关系清单”中也没有他的存在。他仿佛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是自己又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还是…… 记忆与现实的鲜明落差明晃晃地摆在面前,多么怪异。 梦子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可转念一想,却又怀疑是不是自己想了太多。相悖的念头拉扯着思绪,她不自在地搓了搓手臂。地下室的空气多少有些潮湿,衬衫也吸满了这股湿漉感,很难受地往下坠。 只是恍惚了片刻,她并不觉得自己发呆了多久,可再度抬起眼眸时,双手插兜的五条悟已经站在她的眼前了。 咒术师的时间在她未曾留意时悄然结束。非要说的话,接下来就该是辅助监督的时间了。 梦子没有动弹。她还在纠结着日记本与五条悟的事,好一会都没回过神来,只仰头看着他,似乎他笑眯眯的嘴角里就藏着答案。 “你在睁着眼睛睡觉吗,金鱼爱丽丝小姐?”崭新的称呼出现了,他还贴心地附上了解释,“既能睁眼睡觉,记忆力又只有七秒,你肯定就是金鱼没错了。” 这简直是过分不实的控诉,藏在梦子心里的辩驳忍不住脱口而出了:“我没有在睡觉,而且我的记忆力不止七秒。” 起码也有七小时这么长吧——金鱼哪能记住七小时这么久! “哦——?”他挑了挑眉,看来完全没被说服,“那我叫什么名字?” “……呃。” 上一秒还愤懑不已的情绪倏地僵住了,大脑都随之空白了一瞬,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更糟糕的是,她真的被他问到了。 明明不久之前还在想着与他有关的事情呢,怎么这会儿半点都想不起来了?她的笨蛋脑袋绝对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梦子莫名的一阵不安,这也有可能是当面被戳穿的心虚感在偷摸摸作祟。 努力回想,能想起见面时他所说的那句生日快乐,还有举起来晃个不停的手,正是为了提示他的名字……所以他叫手什么来着?手什么虫什么吗? 想来想去,还是什么都没想到。梦子悄悄抹了抹额头,衬衫愈发潮湿地贴着皮肤。她已经感觉汗流浃背了。 一贯算不上精湛的演技,这时候压根没办法派上用场,她都不确定自己抽搐的嘴角到底有没有顺利挤出笑容了。 反正五条悟脸上的笑容是已经消失无踪了,气恼似的撅着嘴,但这副显而易见的恼怒反倒让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愤怒。 悄无声息地,他抬起一只手,绷紧的中指蓄势待发,在梦子反应过来之前,便已弹到了她的额头上。 嘭——简直是惊天动地的巨响。 尽管动静大得可怕,不过痛楚倒是一点没有。非要说哪里受伤了,大概也只有梦子的自尊心吧。 “几小时之前还说一定会记住我呢。这不会是什么大话吧?”他又曲起手指了,“撒谎可不好哦,爱丽丝。” “没撒谎没撒谎!”梦子赶紧捂住额头,匆匆忙忙说,“您这样是不是太没有教师的做派了,五条先生?” “只要能让你想起来就没关系。反正教育就是要伴随着痛苦才具有意义嘛~” “……这么说显得您更不像是一个合格教师了。” 她小声嘀咕着,跟在五条悟的身后,一同踏上笔直向上的楼梯。 眼下的好消息是,梦子总算想起他的名字了。坏消息自然是,她的疑问愈发增加。 日记本里缺失的他的存在,还是让她很不安。 所以,究竟是她的记忆力出了问题还是笔记本出了问题呢? 仔细想想,无论是记忆力还是笔记本,这两者似乎都是依赖着梦子自己才存在着的……也就是说,实际上有问题的是她吗? 心脏毫无征兆地猛抽了一下,空落落的心悸感让梦子不得不放慢脚步。她用力地喘了几口气。一楼走廊的灯光已然从头顶投落,多少有些刺眼。她难受地眯了眯眼,仰起头,看着五条悟的背影,忽然很想唤他一声。 准确地说,不只是“很想”而已。话语已经脱口而出了。 “五条先生。” 这次倒是很顺畅地喊出名字了。 五条悟的影子微微晃动着,落在她的肩头。 许是因为他就站在灯光里,逆着这点略显昏暗的明亮,梦子总看不清他的神情。他似乎是笑着的,却又好像不存在任何表情,只有浅蓝色的眼眸清晰如旧。她迟钝了片刻,却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了什么在迟疑。说出口的话语也很不像是由自己亲口所说,仿佛只是她的声音钻入了空气之中。 她听到她的声音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学生时代认识的哦。”无需多余的思索,五条悟说,“是一年级的时候吧……我们还是同级生呢,虽然根本不在一个地方读书。” “哦……” 完全没有印象了。 “所以,我们具体是怎么认识的?”其实她的疑问还是没有得到解答。 五条悟歪着脑袋,头顶上翘起的那几根白发也随之抖了抖。他摸着下巴想了想,但也没有思索太久,只说:“我忘记了。” 梦子眨了眨眼,有点意外。 她实在没本事一眼就看穿他人是否在说谎,只是没由来地觉得,五条悟是什么事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的那种人。 轻易便忘却了重要大事,这应当是她的“特权”。 “干嘛摆出一副很不相信我的表情啊?”他笑了起来,“我当然也会忘记事情嘛。知道吗,学会遗忘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哦。” “是吗……” 这么说的话,总记不住事情的她,岂不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吗?可梦子实在没办法为自己的生活贴上“好” 8. 奈特米尔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在京都高专的结界旁停稳了车,梦子耐心地等待着五条悟下了车。在他关紧车门后,她才沿着小路重新驶回主干道。 出于职场礼节,她知道自己应该陪同老板——在眼下这个场合她的老板当然是五条悟——一起下车,站在车边目送着他离去,直到他的背影彻底走到她再也看不到的地方,而后才能诚惶诚恐地收回目光,驱车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之所以没有这么做,首先是因为她没想起来还有这一迂腐的职场礼节,其次是她确实很着急。 比起繁文缛节,她更想赶紧获取更多关于本次事件的信息。 在出发前往京都之前,她不是没有了解过本次的事件,但有可能是她记不太清了,或者是那时候没有机会和时间深入研究,现在想来,能回忆起来的也就只有这起事件的大致梗概而已。除了“京都高专的学生叛逃为咒术师且负责调查的辅助监督不幸失踪”之外,其他什么细节都不清楚。 希望失踪的辅助监督可以留下一点有用的信息吧。她暗自期盼着。 京都的街道窄窄的,连风都被这狭窄的空间挤得凌冽,梦子只能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车轮,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糟糕的驾驶技术而被京都腔的老太太们以拐弯抹角的方式批判一通。 就这么磨磨蹭蹭地前进着,抵达目的地的时间居然比预期之中稍早了一些,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她穿过大堂,径直走到三楼,很轻松地就找到了一台空电脑。 只要不是过分老旧的事件,一般都能在档案处的系统中找到记录。尤其是近代发生的一些事件,无论是综述报告还是调查日记,甚至连现场照片都一应俱全——考虑到咒灵和残秽无法被镜头捕捉,所以相关照片通常只是某个阴森的场景或血淋淋的受害者而已。 以梦子自己的做事习惯来说,她更喜欢在案件结束之后再把所有相关内容一股脑地丢进系统里去。 也有很多同僚喜欢实时同步信息,仿佛一款自动存档的游戏,时刻散发着懒惰的有栖小姐所不能匹敌的勤奋光芒。 梦子把笨重的键盘拉近了些,敲入关键字“京都咒术高专”。只需等待上几秒钟,与此处相关的所有信息就会尽数跳出。 所以处理本次事件的这位辅助监督,究竟是一了百了派,还是勤快更新派呢?加载速度好慢,真叫人觉得紧张……啊,有了! 最近一次的更新时间是前天凌晨,正是辅助监督失踪前的不久——好耶! 梦子真的很想这么振臂欢呼,不过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要是真发出欢呼的怪声音,保不齐会被管理员轰出去。 勉强收敛了些,她只握紧了激动的拳头,滑动鼠标继续看下去。 本次叛逃的学生共有四位,是临近毕业的四年级同学和三年生。叛逃时间倒是一致,都是在年末突然不再出现,还把校服丢在了宿舍里。 从照片记录上看,黑色外套皱巴巴堆起的样子真的很像一团海带。金色的螺旋形纽扣也被扯下来了,丢进教室的桌肚里,颇有种怨气满满的既视感。 负责这些事前调查和记录撰写的辅助监督之一名叫伊坂,不幸失踪的也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梦子在记录里怎么也没找到他的名字,只见到姓氏“伊坂”而已,不过这也无妨。 在最新的记录中,伊坂得到了一条投诉消息,说是有一群奇奇怪怪的青年聚集在中京区的废弃俱乐部里,经常发出喧闹声响,相当扰民。 而这间废弃俱乐部,正是伊坂最后可知的目的地。但那里如今已经彻底空置,别说是古怪青年们了,甚至连伊坂本人也不见踪迹。这就是当下最新的事件进展。 看到这里,现状算是彻底明白了,但接下来该怎么行动才好呢?梦子拿不定主意。 她不太乐意只当个咒术师身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万能小帮手——尽管辅助监督的本质就是如此。 千里迢迢前来京都当个工具人,多浪费啊。 话虽这么说,但要是自己现在再去废弃俱乐部调查的话,会不会被当成是不信任他人的调查结果呢?说实在的,这才是她最担心的问题。 京都已不再是她熟悉的城市,这里也没有多少她熟悉的人,她不确定自己的行动会被旁人打上怎样的标签。 不过,他人的评价好像也无所谓吧? 梦子忽然意识想到了这一点。 反正她还只是个新人监督,就算是哪里做得不太合适,腆着脸皮笑一笑就算过去了,“抱歉我才刚接手这份工作”是个万能的借口,且她幸运地处在说出这话也不会被人讨厌的阶段。 就算抛开新人的身份不谈,她也大可以说,自己的做派正是东京的风格。如此一来,估计也没办法再对她挑刺了吧。 她想了不少,可惜一时半会儿还是拿不定主意,总之先把俱乐部的地址记下来吧。 梦子左右瞄了两眼,确定此刻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这才蹑手蹑脚地从口袋里掏出圆珠笔的便签纸,飞快写下潦草字迹。 奈特米尔俱乐部,中京区松……松什么路来着? 上一秒才刚刚看过,没想到这会儿就忘记了。梦子都懒得谴责自己的笨蛋脑袋了,一鼓作气写完地址,不再多磨蹭,背上包起身离开。 真正下定决心前往俱乐部,是在关上车门的瞬间,好像是这声沉闷的重响驱散了她的那点踟蹰。 与纠纠结结所耗费的时间相比,驱车前往中京区的路程倒是算不上什么了。好像只是恍了恍神,紧闭的深色大门就已出现在了眼前。被剪断的铁链掉落在地,搅乱了满地的厚重灰尘,看来高专的咒术师确实是来这里调查过了。 梦子仰起头。正午的日光刺得眼睛有点不舒服,她下意识地眯起眼,视野也随之被挤压成了一条细缝,只能勉强容纳破旧灯牌上花体的“nightmare”几个字母。 nightmare……所以俱乐部叫奈特米尔啊。 梦子觉得自己好像知道这个英文词的意思,但这会儿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她加快脚步,推门步入室内,突如其来的漆黑环境依然让眼睛很不舒服,钻入门缝里的灰尘味道让她想打喷 9. 深红帐篷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在橙红色天空的映照下,同为红色的帐篷显得尤其突兀,撑起的三角形状总是会被风吹成不规则的模样。梦子似乎能够听到防水布翻动时哗啦哗啦的声响,但其实她与帐篷隔了好远。 这顶帐篷就支在远处一栋居民楼的天台上,紧挨着水塔,看起来似乎要比那高高的金属铁罐还要更加高一点。 为什么要把帐篷放在天台上呢,难道是要体验一下城市露营的感觉吗?但就算是想要露营,紧挨着水塔也不是什么绝妙的位置吧?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无论是帐篷本身,还是它所在的位置,一切都透着异样的违和感。 梦子本不想多在意的。她知道自己的职责不是探究城市露营的优劣之处,可那人造的鲜红颜色如此刺眼,即便是移开了视线,她还是忍不住投去目光。 还是去看看吧。她想。 从这个高度望过去,红帐篷所在的方向倒是能够轻松确定,具体方位就实在没办法准确测定了。勉强估摸出一个大概的距离,梦子摸索着朝目标方向前进。 重新回到地面,房檐与屋顶尽数被藏在了视野的死角之中,建筑物的高墙与杂乱交错的老旧天线彻底遮挡住了天际线,走在人行道上,根本瞥见不到红色帐篷的踪迹。 梦子像是行走在一片黑暗之中,尽管街灯早已亮起。环绕在身旁的灯光从各个方向投下她的影子,或浅或淡的黑影重叠在她的脚下,看起来奇形怪状的。 她走了很久,或许也不太久,直到镶嵌着淡绿色砖块的公寓楼出现在眼前,才停住脚步。 貌似就是这里了吧? 她仰起头,费劲地看向楼顶。 毫不意外,从这角度当然是完全看不到大楼顶端的模样的。 说实话,摆放着红色帐篷的那栋楼到底有没有淡绿色砖块,梦子早就想不起来了。刚才站在酒吧的天台上,她没有留意这点小事——如今想来,这明明是重要的大事才对。 试探性的,她推开了大楼的防盗门。 说是防盗门,其实根本没有上锁。防盗功能微乎其微,只余下看似坚固的门锁勉强起到一点观赏性的左右而已。 此处似乎是一栋公寓楼,大堂空空如也,只有一侧墙面摆满了八角形的信箱,格外别致,只是紧挨在一起的样子太像蜂巢了。 穿过大堂之后,才能看到向上的楼梯。梦子在室内转悠了一圈,除了这道螺旋形的楼梯之外,就没有找到其他向上的道路了。电梯也不见踪影,明明这栋公寓楼足有十三层高。 难道这栋楼是什么独特的个性建筑吗——个性主要体现在累垮双腿的螺旋式楼梯?或者开发商预算吃紧,所以连一部电梯都懒得安装? 走在台阶上,梦子冒出了一大堆胡思乱想的吐槽。 倒是要得益于这些乱糟糟的念头,她居然一点也没觉得累,就这么一路顺畅地抵达了公寓楼的顶层,气息依旧平稳,只是这螺旋的楼梯让她莫名有种原地旋转了好几圈的眩晕,踟蹰在胸口的恶心感害得她想要干呕。 待会儿下楼的时候,也要再次重温一下同样的感觉吗?拜托,放过她吧。 梦子疲惫地耷拉着肩膀,是一点也挺不起身子了,只能拖着步伐走向通往天台的门。缠绕在门把手上的铁链仍旧和装饰无疑,根本不用费心就能打开。 敞开门的瞬间,凌冽晚风扑面而来,倏地吹乱了她的短发。梦子被冻得猛打了个颤,哆嗦着迈出脚步,步入天台。 走出室外,风便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了,但低温依旧。她拢紧外套,钻过发间的寒意让她的思绪也变得稍稍迟钝了些。 尽管迟钝,她还是一眼捕捉到了那抹红色。 防水布翻动的声响哗啦哗啦,如同暴雨落在房顶。微弱的嗡嗡声掺杂其中,这说不定是风吹动水塔的动静。 从此处看去,倒是一点也不觉得这帐篷有多大了,与庞大的水箱相比,只是个渺小的造物而已。梦子弯低身子,缓缓拉下帐篷上的拉链,透过这道逐渐敞开的缝隙,窥见到的仍是一片深红。 夜晚的街灯与月光透过红色防水布,于是帐篷里的空间也染成了红色,这是合情合理的现状。深黑的人形躺在这片空间的最底部,看起来是个男人,有着她所不熟悉的面孔。与她同款的西装不自然地皱着,只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 深红、黑色,然后是一点点的白。有些突兀的搭配,但不冲突。她在原地顿了顿,才蹲下了身,慢慢地向他靠近。 她倒是没觉得害怕,尽管眼下的场景有十足的理由可以为之恐惧。 帐篷里没有什么怪味道,男人的身上也没有气味,这应该算得上是个好征兆。梦子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的脖颈上。 冷冷的,尽管脉搏微弱,但还在跳动。 这家伙是谁来着?对于这张脸完全没有印象。翻翻笔记本,也没找到类似的面孔。 既然被藏在了这里,估计是个重要人物。梦子不再犹豫,双手合十,像模像样地鞠了一躬,把手伸进了他的西装里。 “抱歉,冒犯了。” 先在外套左侧的内袋里好好摸索一番,可惜空无一物。再挪到右侧口袋,男人硬梆梆的冰冷胸膛压得她的指尖都有些发麻了,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啊。真不顺利。 梦子垮着脸,不情不愿地把手挪进了他的西裤口袋里,感觉自己更加像是个小偷了——而且还是有点变态的那种小偷。 谢天谢地,这回终于不是空手而归了。 有点破旧的钱包就藏在他的裤口袋里。翻开,装钱的夹层空空如也,只余下了驾驶证和京都高专的工作证,车钥匙也没有摸到。印在两张卡片上的名字相同,都是“伊坂明”。 伊坂……失踪的那位辅助监督吗?原来他的全名叫这个呀。 她恍然大悟,虽说这个发现貌似不是很有价值。 对照着驾驶证上的照片好好比对了一下,倒地的昏迷男人的确是伊坂明没错。梦子赶紧把他从帐篷里拖了出来,顺便把这个消息同步给了其他人。 关于同步这一消息的对象,梦子好好琢磨了一番。 身为辅助监督的自己找到了同为辅助监督的伊坂,照理说应该通知辅助监督伊地知前来帮忙支援才比较合适,但问 10. 极北之北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顺利抵达医院时,梦子已经觉得自己累到只剩下半条命了。在费劲地把伊坂明搬到急诊区之后,她怀疑自己剩下的那半条小命大概也要不保。 要不也把她一起推进手术室急救一下吧?她甚至冒出了这种绝望的念头。 以她完好无损的状态,送进手术室当然是没必要的。至于折损的体力,完全可以在医院等待区的长椅上完全恢复。 梦子瘫坐在角落里,意识已然快要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声音也好,灯光也罢,就连穿梭在面前的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全都变得分外遥远。 好像看到歌姬赶过来了,拍拍她的肩膀问了几句什么,但她也不确定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而后,大概没过多久,又出现了掩面哭泣的高专学生,就坐在她的对面,垂下的黑发挡住了面容,梦子始终没看清她的长相。歌姬坐到她的身旁,也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肩膀。她们的话语绕在梦子耳边打转,她能听清一些,不过大多数的字句都溜走了。 似乎听到了“叔叔”、“脱离危险”、“家人”之类的话。梦子看着那孩子耸动不停的肩膀,好像有点搞明白现状了。 这是伊坂明在高专就读的侄女,名字叫做晓,似乎在为了叔叔的情况而不安着,一直抽抽嗒嗒的。 “我没想到叔叔会……我以为他们不会对辅助监督下手的。”她说,“前辈们之前说,就算是成为了诅咒师,也不会伤害任何人的。他们想要的只是……” “那几个学生有找过你,是吗?他们也希望你加入诅咒师的行列吗?”歌姬放慢语调,努力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不像是咄咄逼人的追问,“他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唔……他们……” 藏在手掌下的眼眸似乎有所躲闪,伊坂晓动了动唇,却没有出声。迟疑了很久之后,才终于听到了极微弱的应声。 “前辈们说,成为诅咒师,就可以得到很多现在他们得不到的……财富呀,权力呀,之类的。” 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 成为诅咒师,与财富和权力有关吗?梦子不解地眨了眨眼,感觉眼角有点刺痛。 诅咒师有栖家可没有钱,大概也不曾有过权力。要是觉得堕入邪恶之道就能得到不曾拥有的东西,未免太天真了一点吧? 梦子只在心里这么想着。她当然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 恍惚之间,歌姬与伊坂晓的对话似乎又向前推近了一步。她完全错过了之前的话语,只是看到那孩子紧紧咬着下唇,无比艰难似的。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她才说:“前辈们告诉我,如果想要加入他们的行列,就去北区的更北边找他们。” “如此关键的信息,为什么之前几次询问的时候你都没有告诉我们呢?” “……抱歉,歌姬老师……” 她依然低着头,道歉的话语都在颤抖。歌姬绷着面孔,也许是很想责备她,可严厉话语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抬手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悄悄向梦子投去了目光。梦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自在的体力补充时间该结束了。她站起身,快步走出等候区。 去北区的更北边……这是什么意思呢?说实在的,她一点也想不明白。总之先写进笔记本里吧。 必须承认,诅咒师就是一种喜欢说谜语的生物。梦子试图把自己带入到诅咒师的角度去思考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语,可是毫无头绪。 唉。连这点小事都解不开,算得上是诅咒师失格吗? 不对……她真的算是诅咒师吗? 梦子不常思考这个问题,但此刻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往这个方向奔去。 她是诅咒师家族的后代,也背负着每个诅咒师想要实现的使命,她甚至有用实现使命的“武器”,这毋庸置疑。但是…… 但是,她到底算是个什么呢? 使命有时想不起来,目标的身份也会忘记,就连每天在做的事情似乎也都相当正确。 说到底,对于自己而言,完成使命、杀死五条家的六眼的意义是什么呢? 梦子不确定自己是否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可现在她已开始思考。很可惜,她没有得到答案。 现在还是她的工作时间,要是再胡思乱想可就不合适了。她甩甩脑袋,强行中断了乱七八糟的念头。 解开诅咒师的谜语,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梦子找到了京都北区的地图,不太靠谱的互联网这回总算是给了她一个不错的答复。这张地图简明却详细,不只是主干道和狭小的辅路,就连山间小道和不为人知的景观地点都全部标注了出来。 恰在地图的最上方,某个小小的寺庙图标旁,写着“北原寺”的字样。 北区的更北……应该就是这里吧? 说不准是她的直觉终于发挥了作用,也有可能只是焦躁的心情在作祟,梦子觉得自己的想法八成没错。 不用想,肯定就是这里了! 赶紧把踟蹰和忧虑统统丢到脑后,她果断地发动了汽车引擎,驱车往北驶去。 虽说踟蹰全都被丢掉了,但果然还是残存了那么一点在她的心中。 她正纠结着,如果真的在北原寺找到了叛逃的高专学生们,她应该请哪位咒术师前来处理比较合适。 于情于理,都该联络五条先生才对,毕竟他是为了这起事件而专程前来京都帮忙的。哪怕只是为了使此次出差实现价值最大化,也该让他出场才行。 不过,不管怎么说,歌姬前辈才是高专的教师,要是跳过她去和五条先生沟通,会不会显得她太不懂人情世故了?虽说“新人监督”和“东京做派”的借口不是没办法派上用场,但在昔日的前辈面前,她真的不想用这么不真诚的说辞搪塞对方。 这点渺小却不可忽视的纠结让梦子开始头痛了,根本没办法拿定主意。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了两下,害得她又是好一阵心虚。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红灯,她这才胆战心惊地捧起手机,哆哆嗦嗦解锁屏幕,看到屏幕上跳出的“歌姬前辈”这几个字,差点汗流浃背了。 「歌姬前辈:如果找到线索了,就让五条跟进后续吧。」 咦,居然连前辈本人都这么说了吗? 梦子愣了愣,这突如其来的一锤定音让她莫名有点轻飘飘起来了。 也就是说……自己刚才是白担心了吗? 顾不上纠结太多,她趁着红灯闪烁的间隙敲下了回复。 「Arisu:明白。歌姬小姐还有其他事要忙吗?」 「歌姬前辈:嗯。伊坂的侄女刚才有点精神崩溃了,大概是太自责了吧。作为指导老师,我是在没办法放着她不管。」 「Arisu:了解。辛苦了。」 后方忽然传来洪亮的喇叭声,吓得梦子险些心脏停跳。 她这才发现眼前的信号灯早已转绿,可她的车还依旧停留在横道线前,也难怪会被催促了。 不再磨蹭,继续驱车向前。穿过人迹寥寥的商店街,驶过小小的山头,从一片枯黄的竹林之中穿过,四方形的庙宇屋檐在夜空中露出踪迹。梦子停下车,踏过枯叶,慢步向前靠近。 < 11. 无人知晓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梦子听到了“噗叽”的一声,柔软的米饭被挤出了海苔的边缘,啪嗒啪嗒掉进落叶堆里。 在片刻的愣神之后,她才意识到,是自己不自觉收紧的手掌将饭团捏成了怪异的形状。 慌忙松开手,这团奇形怪状依然如旧。她盯着脚下一片破碎的叶子,莫名觉得自己的应声很像是一声苦笑。 “不是的。”这几乎算得上是条件反射的答案,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回应,“为什么问我这种问题?” 伊地知只是微微颔首:“没什么。” “其实我也是咒术师家族的女儿。我只是没有术式。” “是嘛。” “我有咒力的,虽然没有术式。可能因为不太有名,所以你没有听说过有栖家。” “哦——”他了然般点点头。 “而且有栖家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原来如此。” 梦子停住了。她其实已经不想再絮絮叨叨地说下去了,可还是有种莫名的冲动强迫着她继续自证。 “也许您没有听说过。”话语过分急切,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到空中,“有栖家其实是咒言师的一支。” “我了解了。” 始终波澜不惊的、甚至近乎敷衍的应答。 梦子的心跳好快,急促得足以扰乱呼吸,一股没由来的燥热填满了空空如也的肚子,她一点也感觉不到饥饿了。她不敢去看伊地知的表情,也不情愿看到自己的脸。 啪嗒啪嗒,从饭团里散落的米粒又掉入了落叶堆里。 “伊地知先生,您为什么问我这种问题呢?”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说过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扭转视线,终于注视着他了。 “是五条先生拜托你来问我的吗?” 这算得上是一句合情合理的指控,伊地知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很像是一块不会动的画布,平面而直白地铺开在梦子的眼前。唯一在动的是他的嘴唇,也许是想要说点什么,但帐的破碎声盖住了他的回答。 “好——完工完工!” 五条悟迈着懒散的步伐走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登场时机有多么不合时宜。 “那几个傻兮兮的高专生已经被我打晕在里面没法动弹了,教唆他们当诅咒师的笨蛋成年人也是一样,记得叫人把他们扛回去哦……哎——呀?” 说着说着,他忽然停下来了,视线在梦子与伊地知之间转悠了好几圈,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怎么怎么,你们俩吵架啦?” 他一脸笑嘻嘻,丝毫不见忧愁,好像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吵架可不好哦。同为辅助监督,你们要好好相处才行呀!” 五条悟又靠近了一些,不由分说挤进他俩中间,一手揽过梦子的肩膀,一手搂住伊地知的脖颈,像个老好人似的,硬是把他们俩拉近了些。 “实在不行的话,打一架就好了——打架总比拌嘴好!那么,你们俩打算谁先动手?” 梦子无话可说,伊地知也沉默了,只有五条悟满怀期待,看看梦子又看看伊地知,好像他们二人已经站上角斗场了。 “……我不打算和有栖小姐动手,也没吵架。”伊地知一脸无奈,本就惨兮兮的面孔又添上了几份苦相,“无论是动手还是拌嘴,应该都不好吧,五条先生?” “是吗?但吵架很烦的。比起听两个人哇哇大叫,我当然更喜欢拳拳到肉的打架啦!” 破案了,原来“打架总比拌嘴好”这一结论,纯粹是基于五条悟先生的个人喜好而得出。 被他的手臂这么紧紧搂着,梦子没由来地浮起一阵燥热感,脸颊也被这股热意捂得难受。她试探性地左右晃了晃,却没能挪动半分距离,只好暂且放弃了挣扎,耐心等着五条悟笑过三轮之后,才松开了手。 所以,到此为止,事件就算是结束了吗? 对于梦子来说,也许是吧。 北原寺的善后工作由京都高专的其他咒术师接手了。 他们似乎是新来的教师,对于他们的面孔,梦子一点都没有印象,他们也没有认出她来。 按部就班地写完与自己相关的事件报告,再最后前去医院拜访一下苏醒的辅助监督伊坂明,她就该启程回东京了。 至于堕落为咒术师的高专学生们将会被如何处置,又是谁唆使他们走入邪门歪道的,这些她一点也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她。 一切都像是被倏地高高地拿起,而后又轻轻放下,结束之际,连半点波澜也没有掀起,除了以自己的双眼所见到的,她无法知道更多。 这种像是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梦子不喜欢。但这就是现实没错,于是她告诉自己——也可以说,她是在安慰自己——如此丑闻的确不该让更多人知道详情。 “爱丽丝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五条悟忽然凑近身边,好奇地问她。 他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梦子疑惑地想。 “今晚吧。”她说,“在京都停留太久没有意义。” “我和伊地知也是今晚回去,说不定我们买到了同一辆新干线的车票哟。” “没有这种可能性。”梦子诚实地说,“部门预算不足,我的计划是搭夜行巴士。” 想到来京都时摇摇晃晃的廉航飞机,她现在觉得还是摇摇晃晃的大巴车更好一点。 也许“夜行巴士”从来都没有纳入到五条先生的出行方式之中,他稍稍思索了一会儿,才发出了长长的“哦——”一声。 “坐一整晚的巴士是不是太惨了一点?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了。” 他说得好像这种交通方式已经是时代的弃儿了。 “干脆和我们一起坐新干线回去嘛。车票的话,就让高专报销好了,是吧伊地知?” 话题一下子抛给了站在角落里的伊地知。看着他那惊讶到几乎大难临头的表情,梦子完全能想象出跨部门的费用报销是件多么麻烦的事情了。 出于同为辅助监督的惺惺相惜,以及自己不怎么值钱的尊严,她真的不好意思麻烦他人帮忙。但那可是疾速又舒适的新干线,根本用不着弯弯绕绕,从起点直达东京,甚至连打盹的时间都没有留下,简直舒适到不行。这样的诱惑未免太难抗拒了。 理智与情感开始打架,梦子实在拿不定注意。等到回过神时,她居然已经和五条悟一起坐在月台的长椅上了。 ……诶?所以她这是稀里糊涂就答应了新干线的邀请了吗? 她有点懵,眼下的现实莫名有种不真切感。可她确实坐在软绵绵的椅子上,晚风吹入地上站台,冻得叫人直想发抖。她的行李箱就在身边 12. ゆめゆめ-夏末的梦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爱丽丝,对吧?” 有人在呼唤你的名字,于是你睁开了双眼。 你在梦中。这是你的梦。 夏末的阳光是金色的,透过宽大的梧桐树叶,散落在通往鸟居的白砖参道上。少年注视着你,以浅蓝色的苍穹眼眸。他向你靠近了些,又倏地退远,很困惑的表情。 “你的术式好怪。” 这是他在细致打量之后给出的结论。 他到底是看到什么了?你想不明白。 不过,你的术式很怪,这一点你早就知道了。 “多谢夸奖,五条同学。”你眯了眯眼,“那么,你看到我变成特级咒术师的未来了吗?” 他轻哼一声,抱着手臂:“把我当成能够看穿未来的预言家了吗?” “没有哦。”你摇头,“只是觉得六眼一定什么都知道。” “哼哼,这倒是事实没错。” 他坦然接受了夸奖,与你一起走在通往校舍的路上。重重叠叠的鸟居投下间断的影子,时而才能遮蔽阳光,仿佛遥远的太阳正在闪烁。 今年的夏天太热了,各种各样的虫子都冒了出来。 你一脚踩扁了三只百足虫,脆脆的外壳被碾压出“咔嚓”的声响,黑红色的□□把台阶染成难看的颜色。还有条蛇从你们面前爬过,还来不及为之惊讶,它就消失在了草丛里。你听到了五条悟在抱怨,但抱怨的对象不是京都高专过于原生态的校园环境。 “明明姐妹校交流会都没办法举办了,还非要差遣我们跑来京都参加,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累人的了,怎么还要帮你们学校追缉堕落为诅咒师的学生啊。” 他故意拖沓着脚步,满不情愿的。黏糊糊的语气让他的怨念听上去更像撒娇。 “说起来,有多少人被策反了来着?” “五位哦。” 你故意用欢快的语调说,把右手举到他面前,张开的五根手指动来动去。 “不管发生什么,交流会总归会举办的。所以呀,如果五条同学对于‘来京都参加姐妹校交流会’这件事不满意的话,今年就请好好加油。”你安慰他——其实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安慰,“争取赢下比赛,明年让我们千里迢迢去东京吧。” 他轻哼一声:“这是肯定的。” “你的另外两位同学呢?”你想起自己只被安排来接五条悟到校舍,顺口问道,“我记得东京高专的一年级生也是三个人,和我们这里一样。” “他们明天过来。” “好。” 昨天迎接了东京来的前辈歌姬和冥冥,明天还要再重复同样的接待工作啊。 你已经想叹气了。 虽说“接待东京来的同学”绝不是什么艰苦的差事,但难免麻烦。你真希望能像你的同学一样,根本不听老师的差使,自在地在校园里玩闹……就像现在这样。 隔得远远的,已经能听到你那惯爱闹腾的双胞胎同学的尖锐笑声了。他们居然在互相丢着一只死老鼠,咯咯的笑声听上去简直也像老鼠的叫声。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你和五条悟。 说不定注意到了,只是压根没放在心上,依旧笑个不停。 你好无奈。 都十五岁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呀? 加快脚步,你冲到他们面前。 “清水一崎,清水俊二,可以请您两位在这种时候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吗?” 恐吓兄弟俩的最好方式,就是直接喊出他们的全名,虽然他们从来不会被你吓到。不过他们总算是把注意力从死老鼠上收回来了,转过头来看你。 清水家的双胞胎长得一点也不像,但幼稚鬼的性格却是如出一辙,真该归功于神秘的生物学。他们同时耸了耸肩,表现得好不委屈。 “我们很正常啊。”一崎故意撅起嘴,把散落在额前的短短黑发捋到脑后,好像真有这么可怜,“我们只是在正常地玩死老鼠而已。爱丽丝要一起来玩吗?” “不要。而且玩老鼠这件事本身就很不正常了。” 俊二疯狂叹气,仿佛失望透顶:“啊——爱丽丝小姐真的好无趣!” “……虽然无趣,但是正常。” 五条悟听着这段没有营养的对话,捂嘴偷笑起来,对着你扯了扯嘴角,食指在空气中画了两个圆。 你知道这副看好戏的表情是在说“你们京都的高专生就是这样的吗?”。 于是你也学着他的表情和动作,这样的回应则是“你和你的小伙伴们可不要被清水家兄弟的幼稚带跑哦”的意思。 把五条悟一路送到宿舍,再礼貌地躬一躬身——这点礼貌并非本心,只是出于职责所需罢了。到此,你今天的接待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当然了,到了明天,你还要将这套动作和相似的对话再度重复一遍,不过对象是迟迟抵达京都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这一天清水家的兄弟总算是没有在东京的同级生面前相互丢死老鼠取乐了,你感觉自己的面子勉强保全了一点,总算能松了一口气了。 东京高专的一年级生都已到齐,名义上的姐妹校交流会也该就此开始了,但在高年级学生堕落为诅咒师彻底叛逃的当下,根本没有闲空再去关心学生的个人素质提升。 照旧召集两地学生聚集,只是为了向外界表示一切正常而已。实际上,姐妹交流会的比赛已经被无限推后,根本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重启。你乖乖地跟着大家一起参加到作战会议中,但你觉得这回你大概也没办法派上用场。 每次说起那些叛逃的高年级学生,老师们总是会气得面红耳赤,也免不了痛骂他们几句。 最开始,他们的骂声还像是失望的叹息。说到了最后,就彻底变成辱骂了,从“这群没骨气的小子”骂到“宽松世代出生的孩子果然是废物”,完全忽视了还有未成年的学生们在场。 默默堵住耳朵,你环视过室内的每一个人。果不其然,今天伊坂先生也没有参加到这起事件中。 想想也是,自己身为京都高专的辅助监督,结果侄女伊坂晓居然在临近毕业的这一年变成了堕落的诅咒师的一员,血脉相连的羞耻感让他根本不愿出现在任何人面前——也有出于避嫌的考虑。 既然觉得羞耻的话,倒是好好帮大家一起找到叛逃的学生们嘛,完全从这起事件中躲开算是怎么回事?逃避又没用。 你愤愤然这么想着,尽管你真的完全明白伊坂明的心情。 “先前听其他同学说过,那几个叛逃的家伙还曾游说过低年级的学生加入他们的行列。私下里,他们和你们接触过吗?”校长朝你坐着的方向瞄了一眼,而后又转头坐在你对面的东京高专的同学们——主要是在看五条悟,“还有东京的呢,尤其是五条少爷?” “噗……” 不用疑惑,这就是你发出的声音。 五条少爷这个称呼太好笑了,充满了违和的腐烂气味。你真的忍不住了。 赶在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你的身上之前,你赶紧抓起眼前的杯子,用力咳了好几下,装得好像只是被茶水呛到了。还好谁也没有留意你。 “之前晓前辈……哦,就是四年级的伊坂晓,伊坂先生的侄女。”清水一崎补上了很累赘的一句解释,而后才接着说,“先前貌似有暗示过类似的意思,不过那是在她逃离高专之前的事情了。你说是不是,俊二?” 俊二夸张地噘着嘴:“你这不是把话都说完了嘛,还把话题抛给我干嘛?” “就算是配角也要有登场的时候嘛。” “说谁是配角啊你这家伙——” 眼看着话题马上又要变成双胞胎的吵架现场 13.ゆめゆめ-夏末的梦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你是诅咒师的女儿,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即便你根本想不起关于那个罪恶的家的一切,你依旧无法否认这个现实。肮脏的羞耻感流淌在你的血液里。 于是,你彻底失去了辩驳的余地,对于计划的担心也就此消失无踪。 校长说得没错,以你的身份,不会遭受任何的怀疑。你确实可以成为最棒的诱饵。 只要确认了叛逃的高专学生们的窝藏地,你的工作就算是结束了,接下来的战斗会交给人完成。毕竟这起事件对于你的同级生来说,确实是场不错的试炼——对你来说当然就不是了。 暂且脱下了校服,在完整听过了一遍作战计划后,你记住了所有的细节。出于通讯所需,东京的夏油同学把他的一只咒灵借给了你。 “它叫阿露。” 他指着刚刚放进你掌心里的那团小小绿布。只在手中停留了几秒钟,它忽然鼓了起来,一团极浅的黑色雾气撑起绿布,像是风中的斗篷,在空气中盘旋了几圈,这才缠绕在你的手腕上。 “无论被带到什么地方,阿露都会找到我。”夏油杰告诉你,“只要循着它行走过的轨迹,就能知道它曾经停留在何处。” “换句话说就是,不管我被带到了什么地方,你们都能够知道,对吧?” 他点点头:“没错。” “哇哦——真是让人安心了不少。” 其实你并没有感到太多的安心,但你还是发出了这样一声夸张的惊叹。 慢吞吞脱下校服,在衣柜的最底层翻出一件宽松的卫衣套上。 现在实在不是穿卫衣的季节。刚一套上,你就觉得热了,浮起的薄汗让衣袖紧紧黏在你的皮肤上。好难受。可你也想不到还能穿别的什么了。 毕竟要当诱饵嘛,就得特立独行一点才好。你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头发弄得更凌乱一点,感觉这样会让你显得更加像是一个叛逆的叛逃者。一崎和俊二在你的背后偷偷咬耳朵,商量着等你走出学校了,要把你的校服藏到什么地方才好。 明明是悄悄话,但他们的说话音量连你都能听到,简直像是正大光明的讨论了。 “不许偷藏我的校服。”你瞪着他们,努力演出生气的模样,“这不道德。” 兄弟俩的表情一下子垮下去了,失望地摆摆手:“爱丽丝,你真的很没意思。” 你懒得和他们争辩了,叠好校服,放进纸袋里,纠结了半天,这才郑重其事地双手递交给歌姬,拜托她帮忙保管。 选择了歌姬前辈的理由很简单——本校的前辈们全都被遣返回家了,东京来的同级生大概扛不住清水家兄弟的坑蒙拐骗,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冥冥前辈说不定会对你的请求予以拒绝,只剩下歌姬看起来最靠谱了。 “前辈,我能不能避免补买校服的命运,就全靠您了!” “没问题。” “多谢您了,前辈!”你抓住歌姬的手,用上了你最诚恳的谄媚话语,“您绝对是我亲生的前辈没错啦!” 歌姬好像很疑惑。 “亲生的前辈是什么?” “唔——” 说到底,前后辈的关系,本来就和亲生不亲生没关系嘛。不过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要去解释拍马屁的话语,那可太怪了。 迈过鸟居,走下台阶。可能是你的步伐有点迟钝,卫衣的帽子沉沉地往后坠了坠,拽着领口也直往后方扯去,勒得你呼吸不畅。你索性戴上了帽子,深红色的长发全被拢进了衣服里,在耳边摩挲出唦啦唦啦的微弱声响。校长在台阶的尽头等着你。 你和校长不是关系亲密的师徒,平常几乎不说话,连见面的机会都少得可怜。但他既然等在了这里,必然是想要对你说点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你真想装作没有看到他,正好罩着脑袋的卫衣帽子也足够构成遮挡视线的理由。你悄然加快脚步。 “爱丽丝。” 校长难得的喊了你的名字。 都被点了名,就实在没办法装作视而不见了。你灰溜溜停住脚步,低头向他道好,而他只是扬了扬下巴。 “我不希望你在此次事件中动用术式。”他说。 不被允许使用术式……看来这些天没办法睡个好觉了。 你恭顺地把头压得更低:“明白。” “泰格丽思女士最近身体还好吗?” “好多了。”话题终于不在你的身上,你不由得松了口气,“但如果想要继续咒术师的工作,多少比较困难。” “那就是要准备回西伯利亚养老了吧。” 校长的话语不像是疑问,倒更像是自顾自地给出了一个结论,甚至称之为命令都不算夸张。你莫名的脊背一凉,只觉得好不自在。 “她对我说过,想继续留在这里休养。她已经在京都生活了二十年了。在她心里,这座城市就是她的家。” 你顿了顿,本不想再接着说的,可话语还是固执地说出了口。 “我会负起照顾她的责任,就像她养育我那样。” 你始终低着头,却没有得到回复。就这么战战兢兢地等了好一会儿,寂静照旧。你试探性地抬起头,眼前却谁也不在了。 怎么走得悄无声息的?你无奈地扯扯嘴角,只好接着迈步向前。 一路走到结界的边界,早早来到此处的清水家的兄弟正在等着为你送行。 意外的,居然是很正经的送行,而不是临走前送给你什么恶作剧。 以无比端正的姿态——但你怎么看都觉得他们像是装成大人模样的小屁孩——清水一崎叮嘱你千万要小心,万万不能逞强;清水俊二提醒你绝对不可忘记下个月就要交的特级咒灵研究报告,否则你的期末成绩肯定会很难看。这种事你可没有忘。 “最后,祝你武运昌隆啦!” 双胞胎的默契让他们说出的话语也异口同声,说完便重重地拍打着你的手掌,简直是无比粗暴的击掌。掌心火辣辣的,刺痛感倒是无比真实。 你合拢拳头,向他们用力挥一挥,这才重新收进口袋里。 “知道啦。放心好了。” 尽管你这么说着,但你也不确定一切是不是真的能够“放心”。 迈出结界之前,你忍不住再度回头。 今天是个糟糕的阴天,视线中的一切都显得灰扑扑的,梧桐枝头长满绿叶。东京来的同级生们站在树下。 夏油杰向你挥了挥手,好像说了句“辛苦了”之类的话,于是你也挥挥手,算是对他的感谢。 无意间,又与五条悟对上了视线,想起前天与他见面时,他说你的术式很怪。又想起老师称呼他为“五条少爷”——每次想起这四个字,你都忍不住要笑了。 赶在嘴角不自觉地牵扯起笑意之前,你赶紧迈出了最后一步,步入结界之外。 如果还能回到这里就好了。你想。 说是要当诱饵,具体该怎么做,你完全没有概念。姑且跑到伊坂明的家里顺利要到了他侄女的号码,但毫不意外没有打通。 估计是堕落成了诅咒师,所以连这种现代科技都不愿接纳了吧。 啪——你合拢手机。 “伊坂先生,还有其他办法能够找到晓前辈吗?” 摆在你们之间的茶水早已冷彻,泛着灰扑扑的棕色。身为长辈的伊坂明在你的面前显得前所未有的局促,不停搓着手,仿佛此刻正立足在西伯利亚的雪原上,只能以这种方式汲取到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没有。”他摇摇头,“没有了。” 你歪过脑袋:“是吗?好吧。我其实也能理解您的想法,侄女变成了诅咒 14.ゆめゆめ-夏末的梦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照着信上的地址,你来到了镶嵌着淡绿色砖块的公寓楼下。 ……嗯。这栋楼,很眼熟呢。 去年,闲着没事翻便利店的杂志时,你在2003年度优良建筑设计奖的金奖名单中见过这栋公寓。听说能够摘得优良建筑设计奖的房子都有些奇奇怪怪的,不知道这栋公寓如何。 在里面转悠了一圈,你的疑惑得到了答案。 这栋十三层的公寓没有电梯,只有一道螺旋向上的白色铁质楼梯而已,把“不吉利”和“不便利”两大元素占了个遍。 十层以上的建筑物,居然可以不安装电梯的吗?你开始怀疑这栋楼是不是违反了建筑搭建的准则,可惜再怎么怀疑也不能变出一部电梯来。 没办法了……踏着台阶,一步一步向上吧。 前三层,你还能够轻松以待,体力尚且充沛。 走到五层的时候,你就已经喘不上气了。 好不容易数到第十楼,你的胸腔与双肺痛到几乎爆炸,大腿肌肉哆哆嗦嗦,每一步都变得无比沉重。 终于抵达顶楼,你根本不想欢呼,只能勉强保持站姿,在原地休息了好一会儿,这才继续走向天台。 通往天台的门没有锁,一下就推开了。映入眼中的是红色帐篷,拉开,熟悉的面孔投来目光。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你认出她就是伊坂晓,而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想起你是谁。 “啊——”她比你迟了半分钟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是你啊,梦……” 你猜到她会说出你的全名,但你真的不想在这个糟心的时刻再听到任何烦心的元素了,果断打断了她。 “您叫我爱丽丝就好了。” “好。”伊坂晓痛快改口,“小爱丽丝。” “晓前辈这是住在了天台上吗?” “没有。我只是在等你。” 她亲昵地勾住你的肩膀,好像你们已经培养出了多么浓厚的革命友谊。 为什么离开了高专、现在高专的老师们对他们是什么态度、打算怎么处置叛逃的学生,伊坂晓问了你很多很多。你编造了一些谎言,也说了一些实话——比如像是老师对他们的辱骂。 只要掺杂一点真实,哪怕是再拙劣的谎言,也会变得无比可信的。 “你果然应该来我们这里。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不一样了。你的术式如此独特——你可是诅咒师的女儿啊!” 当伊坂晓说出这话时,她的眼中满是狂热的光芒,这样的执着是你没有见过的。她握住你的手,如此冰冷。你真不想赞同她,也不想承认自己是诅咒师的孩子,但你只能点头。 远处的天际线,俱乐部的红色灯牌闪烁着,如此鲜明,写着花体的“nightmare”。 nightmare……噩梦的意思。 你也希望这一切都是噩梦。可这就是你的现实。 你的现实是,你要跟着伊坂晓去往北区的更背面,那里是叛逃学生们的窝藏地。 “其实就是间破庙。住着多少有点委屈,不过以后我们能够实现更伟大的目标的。”她说得信誓旦旦。 你不想应声,只好扯开话题:“晓前辈为什么想要成为诅咒师?” “知道吗,我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位诅咒师,他明明那么厉害,却没有杀死我。他说我也可以更加强大,前提是抛开我的‘束缚’。”她吃吃地笑了几声,“啊,说起来,我觉得那个人说不定是你的族人,因为他有着和你一样的姓氏。不过你的家族是不是已经彻底覆灭了?” 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倏地炸开了。你不受控制地蜷起身子,翻涌而上的恶心感让你差点呕吐。 你无法应声,也无法作答。幸好她还在侃侃而谈,丝毫没有留意到你的异常。 她说,她已经想明白了,为什么诅咒师即便是没有天赋,也能够那么强大,而咒术师却总是要依赖天赋,倘若天资不足,一切都只是空谈。 “就是在于底线啊。底线。” 她瞪大着眼,像个苍白的骷髅,咧开的嘴里牙齿不停动着。 “我们被‘正义’束缚了,正义的想法让我们根本不能去研究更有趣的、更崭新的术式。但只要打破这道束缚,就会像是一拳击穿了天花板那样。再也不会有‘上限’禁锢我们了。突破正道的局限,其他什么不都能够轻松得到了吗?无论是财富还是权力,甚至是他人不曾拥有过的、最为特别的力量……不过,爱丽丝,你想要的,一定和我不一样吧。因为你已经很独特了。” 恶心感还盘旋在你的胸腔里,嘴唇都在麻木着,你快要感觉不到你的脸了,勉强发出的一句应声听起来也像是莫名的冷笑。 “那么,爱丽丝,你是为了什么而加入我们的呢?”伊坂晓抛出疑问,又自说自话地给出了解答,“为了重振你的家族吗?” 你不想回答,但你不得不回答。 “……是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 你在心中尖叫。 那个死去的家和你无关。从始至终,只有泰格丽思才是你的家人。只有泰格丽思,只有她才…… 陈旧的香炉里积攒着灰烬的味道,被风吹动时,地面上也会沾染灰尘。北原寺方形的屋檐暴露在夜空中,障子后方是摇曳着的浅淡灯光。你看到了灯光中的几个人形,也许是他们正在等待着你们。 恶心感终于褪去了些,至少你可以正常地直起身子了。心脏跳得好快,你想你多少有些害怕吧。 解开缠绕在腕上的绿布——你记得它叫阿露。 既然有名字的话,就以名字称呼它吧。就像你也总是让身边人只用名字叫你。 阿露飘在空中,黑雾般的本体藏在黑夜中,看不真切,在风中微微抖动着,悄无声息地消失无踪。你偷偷瞄了伊坂晓一眼,她并未注意到此处的动静。这倒是好事一桩,但你还不能因此而松一口气。 在支援赶来之前,你绝不能露出马脚。 于是,就算再怎么不想提及与诅咒师有关的任何事情,你此刻也只能和她谈起这个话题了。问起其他人成为诅咒师的目的,问到未来要做些什么,只要能让她畅所欲言,无论是再怎么恶心的问题,你也要说出口。 “未来啊?倒是没想到‘未来’这么远,不过最近确实有可以做的事情。我打算去偷学校书库里那几本封存起来的禁书。” 她说着,忽然转头,狡黠般对你眨了眨眼。 “既然是被封存起来的,那一定很有价值,你说对不对,小爱丽丝?” 她狡猾的眼神如此可爱,说出口的却根本不是什么好事。你真想为她重新套上名为正义的束缚,尽管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做到。 你无法改变她的想法。 推开寺庙正殿的大门,绕过陈旧损坏的佛像,破碎的金身散落得到处都是。佛祖巨大的头颅也掉落了,横躺在通往侧殿的通道尽头,慈悲地笑着,细长的眼睛像是在注视着你。这样的目光让你难以前进。 伊坂晓已经跳上了佛像的头颅,沾满尘土的靴子一脚踩在那肥厚的耳垂上,发出沉重“咚”的一声。 她转过身来,瞪得浑圆狂热眼眸几乎能够迸发出诡异的光,向你伸出了手。 “来吧,爱丽丝!” 跨过这颗头颅,就能抵达叛逃前辈们的窝藏之地了,你的任务得以完美完成——你会真正成为那些迂腐年长的咒术师眼中“堕落为诅咒师”的学生,而非听从他们的命令套取情报的“间谍”。他们可以借着这个理由将你驱逐出学校,甚至将你处死。 你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你无法迈出这一步。 你不想握住她的手。 < 15.做个好梦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本次列车即将抵达——东京站,东京站。” 车内的广播声像是突然从空气中炸开的,倏地钻入梦子的耳中,害得她的四肢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她紧张地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要从座椅上摔下去了。 好消息是,她依然稳稳当当地坐在软绵绵的椅子上,加热得过分的坐垫把她整个人都捂得暖烘烘的。 尽管广播正在说着列车将要到站,此刻却还疾驰在轨道上,车轮与钢铁摩擦出光滑声响。铁道两旁的街道与楼房疾速掠过,建筑物上的广告牌在夜空中显得格外醒目。梦子还是觉得嘴唇麻麻的,干涩得离谱,只是扯动了一下嘴角,都能感觉紧绷的皮肤正在裂开破口,能舔到铁锈的味道,但她没感到特别的痛楚。 心跳也是好快,喘息被牵扯得迟缓。她尽力坐直身子,用手搓了搓脸。 脸颊热乎乎的,一定是被车厢内的暖风空调烘得发烫了,但她终于能感觉到脸的存在,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 梦子习惯性搓搓手臂,垂下了眼眸,无意间与五条悟对上了视线。她莫名觉得他在看着自己,不过隔着深黑色的墨镜镜片,也没法准确地知晓他的视线究竟落在了何处。 被这么盯着,她忍不住冒出一阵心虚,偷摸摸移开了目光,想要装作无事发生,可“五条少爷”这个称呼又不合时宜地跳进了脑海中。她努力压下嘴角,藏不住的轻笑听起来像是哼声,毫不意外地钻进了五条悟的耳中。 “干嘛。”他拖长了话语的尾音,一边说着,一边翘起了腿,俨然摆出了审判的姿态,“我的脸很好笑吗?” 梦子更加心虚地移开了目光:“没有没有没有……” 她本来还想演出游刃有余的谄媚模样,最好再添上几句臭屁的话,比如像是“啊我只是一睁开眼见到您的帅气不由得为此偷笑了而已”之类,不过这种发言实在太叫人羞耻了,她实在没办法正正常常地说出口,只好保持着尴尬的笑容,暗自期待列车赶紧到站,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同他道别了。 子弹头的列车仍在轨道上疾驰着,走不到尽头。最后的这点距离简直就像是瓶底剩余不多却怎么都用不完的护肤品,终点遥遥无期。梦子怀疑广播正在欺骗她。 现在这种状态,怎么想都算不上是“即将抵达”吧? 还好,五条悟没有再揪着这个话题不停发挥了,但依然看着她,似乎是想要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爱丽丝。” 他忽然喊了梦子一声,这个突兀却已然熟悉的称呼还是听得她满不自在。她机械般摸了摸座位旁的扶手,犹豫着不知是否应该应声。 当然了,五条悟是不会等到她回应之后再继续话题的。只停顿了几秒钟,他就自顾自地接着说:“你刚才是不是做梦了?” 他的询问平平无奇,却吓得梦子脸颊一热。她慌忙捂住脸,视线不自觉朝他所在的方向瞟了好几眼,快要坐立不安了。 “呃……”她没有回答,只试探性地问了句,“难道我刚才说梦话了吗?” 她试着想象说梦话的自己会是怎般蠢样。光是简单地在脑海中描绘了一下,就已经羞愤得想要跳窗了。 姑且算是个好消息,高速行进的新干线列车无法开窗,她的逃逸计划就此死在了萌芽里。由此而来的坏消息自然是,她只能继续待在五条悟的目光之中,脸颊快比发梢更红了。 “如果刚才我打扰到了您的话,真的非常非常抱歉。请原谅我。” “没有哦,你睡觉的时候还挺安静的。”五条悟歪头看着她,像是在欣赏她此刻的窘迫神情,“所以在想,这一次你会不会做了有趣的梦。” 有趣的梦…… 梦子无法回答,尽管她知道这个简单问题的答案。 她想起了,在自己的梦中,五条悟也像现在这样看着她——就是在天顶崩塌之后,他好事般盯着她看了好久,只因她露出了见到救世主的表情。 列车骤然减速,缓缓泊入月台。在她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车门已经打开了。五条悟站起身,衣摆扬起的微风吹动了发梢,也把她的脸颊吹得冰冷。 在这一刻,梦子忽然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回答的时机。 没能说出口的答案还在心里,可心口反倒有些空落落的。她失神了片刻,而后才站起身来,取下摆在行李架上的背包和箱子,快步走出温暖的车厢,还来不及长舒一口气,先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冻得猛打了个喷嚏。 忘记了,这座车站也是设立在地上的,城市的晚风会毫不留情地吹入,把此处变成西伯利亚。 梦子赶紧取下搭在手臂上的羊绒外套,哆哆嗦嗦披在肩头,恨不得把自己完全裹紧才好。远远的,能看到五条悟正在向她挥手——而神出鬼没的伊地知先生又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下次再见啦,爱丽丝!” “下次再见”,这是一句常能听到的客套话。通常只要说出了这话,大概率难以再有下一次的见面。可他的话语如此切实,梦子不由得想,说不定他们下次很快就能见面了。 迟钝地——但并未迟疑,她也抬起了手,轻轻地挥动在初春未至的晚风中。 “下次见,五条先生。” 五条悟对她轻快一笑,走向远处,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间。以他那样显著的身高,居然也会被人流淹没,真是奇妙。 这个崭新的发现让梦子多少有些意外。 她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本想着等体温回暖之后再走出车站,可站着不动反倒更冷了。她原地蹦跶了两下,快步迈向出口。听着闸机咔哒一声吃掉了她的单程车票,响亮而突兀的声响害她以为自己的手也会被一起吃掉。 尽管夜已深,风也冷,但这座城市还未陷入睡眠,到处都能看到店铺的霓虹灯牌,年轻人与欢闹声一并穿梭在人行道上。梦子无心闲逛,只在回家的路上随意走进了一家连锁餐厅,点了碗足以把喉咙烫伤的滚烫乌冬面,囫囵吞下之后,又重新走在了 16.金鱼脑袋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闹铃声从遥远的卧室深处响起,在传到梦子耳中之前,她就已经醒来了。 她被又冷又硬的木地板冻醒了。 后背快要散架了,连接着骨头的关节说不定已经消失无踪,但又有种硬梆梆的感觉,似乎她的脊背已与木地板同化为一体。梦子艰难地坐起身,挪动躯干时,居然听到脊椎骨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响。 ……果然不该任性地在地板上睡觉的。 梦子暗恼地想着。 现在她有点后悔了。可惜,她的后悔无论是多是少,统统都派不上用场。 窗外天光大亮,在地上睡了一夜的笨蛋事迹彻底成为既定事实,她只能掏出笔记本,在空白页写下“千万不要在除了床以外的地方入眠”这句叮嘱,以免未来的自己头脑一热又跑去什么更加奇奇怪怪的地方——比如阳台或是厨房的瓷砖地面上睡觉。 艰难地站起来,身体和四肢前所未有的迟钝,连脚都抬不起来。梦子用力晃晃身子,双腿被带动着向前挪了挪,总算是前进了几寸,这番狼狈的模样像个复健的病人。 就这么一路磨蹭到衣柜前,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艰苦征途。软绵绵的床铺在晨光中显得那么美好又幸福,她真想倒进这一团绵软中惬意地歇息一会儿。 但她也知道,自己一旦躺下了,十有八九没法再站起身来,说不定还会就此沉沦在柔软的温暖之中,彻底堕落为翘班的糟糕社会人。而这是万万不行的。 勉强换好了衣服,随手系上的领带歪歪扭扭,要不是出门前照了下镜子,估计真要带着这副邋遢模样走进办公室了。 扯散,再度缠绕在手指之间。这条深红色的纤细领带和她的发色很相似,梦子总觉得自己喜欢这条领带,纯粹是出于爱屋及乌的心态。 系紧领带,这种事只需要凭借肌肉记忆就好,根本用不着多余的思绪。多余的思考能力足以轻松地挪用到其他事情上——譬如像是,回忆一下昨晚究竟做了怎样的梦。 不管怎么回想,关于昨夜闭上双眼之后的记忆都是漆黑一片,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唯一清晰记得的,是再度睁开双眼时见到的清晨日光。 昨夜梦子并未做梦。时间的概念又掉入了黑漆漆的睡眠洞窟中,倏地消失无踪。 没能成功做梦,这完全是情理之中,毕竟她过去也不曾拥有梦境。她根本不必为了没有的东西而感伤。 梦子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一下子就觉得好受了不少,可惜上班的心情一如既往的沉重——这就不是自我安慰几句就能轻松调理好的了。 磨磨蹭蹭出门,沿着铁质楼梯走到底楼,再挤上早高峰的满员电车。她想她开始习惯这一切了,现在就算是不看导航App里的历史轨迹,她也能够顺利地…… ……诶?地铁站的八号口前面开了家新的麦当劳吗,怎么记得以前从没见到过呢? 金黄色圆滚滚的巨大“M”字招牌就竖在眼前。梦子愣了愣,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再往左边瞄一瞄。平常她总会在出站后再左拐几十米,去老奶奶家的店铺买三明治,可现在望过去,却只见到了一间百元店而已。 难道是新开的麦当劳挤占了三明治的销售市场,害得老奶奶的生意一落千丈,彻底无法在此处继续经营下去了吗?可恶的流水线快餐,简直和入侵物种没差嘛! 梦子恶狠狠地这么想着,感觉那圆滚滚的字母也变得张牙舞爪起来了。她果断打消了在麦当劳解决早饭的念头,转而到街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大袋牛肉饭团,打算把今天一整天的食物一次性全部搞定。 走在街头,从小巷间穿过的风把挂在手腕上的塑料袋吹得唦啦唦啦响个不停。她尽量无视着这点恼人的噪音,专心往前走。 就这么走着走着,她稍微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比如像是,从头顶横跨而过的铁轨,每当有电车驶过时,不只是柏油路面,甚至连空气都会连带着震动出咯噔咯噔的声响,仿佛一场小型地震的降临。 再比如,眼前这块写着复杂汉字的中华料理餐厅的红色招牌,她好像没有见过,那招牌上的字她居然也一个都不认识。 嗯……难道她的记忆力已经差到足以让她变成文盲了吗?有点害怕起来了。 更不对劲的是,她已经走了整整十分钟,居然还没有见到练马区支部熟悉的陈旧办公楼。可平常她下电车后走到办公室的话,只需要一半的时间。再仔细看看,眼前的这些大楼和店铺,怎么全都如此陌生呢?不对劲,这真的不对劲……难道是她走错车站的出口了吗? 梦子停在原地,心情复杂。 说真的,她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走错了路——尤其是在得意洋洋地认为自己已经顺利习惯了这道通勤路线的当下,梦子真的太不愿意推翻这点难得的小小自信。 可惜,再不情愿也没用,迷路就是不争的事实。她只能赶紧掏出手机,乖乖打开导航地图,重新确认自己的位置,可这张小地图她也有点看不明白。 无论是离她最近的这条小路,还是紧挨在身边的主干道,她怎么全都不认识? 细细琢磨了半分钟之后,梦子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没错,这场意外是从走出车站的那一刻开始的。她确实走错了路,但并非走错了车站的出口。 她下错车站了。 且不是一两站,而是惊人的五站,此处根本不是练马区——怎么走到中野区的地界里了啊! 啊好烦……好烦好烦。 才得意忘形了几分钟就遭到报应了,真的好烦! 一路跑回到车站,她总忍不住怨念满满地怒骂现实,塑料袋发出了更加响亮的唦啦声,这下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忽视了。 就这么绕了巨大的一个圈,好不容易才抵达办公室,梦子居然还能勇夺今日打卡上班第一名的桂冠。 当然了,这个“桂冠”什么用处都没有,只是个纯粹的乐子而已。 办公室的灯也没有打开。如果不是她到了,估计室内还是无比昏暗的状态吧。大家都去什么地方了,难道全部外出了吗? 不对。难道今天压根就不是工作日? 心跳猛得一抽,梦子瞬间慌了,赶紧看向桌上的电子钟。硕大的阿拉伯数字下方写着今天的日期,方方正正的字母“WED”无疑是星期三的缩写。 也就是说,今天是工作日没错。她松了口气——虽然这也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 放下包,暂且先把碍事的发丝扎起来吧。鬓旁的碎发总会散落下来,她之后不停地将这几缕头发捋到耳后。 离开了办公室几天,许久未见的她的办公桌看起来也显得清爽了不少。待办事项的板子上半张便签纸也没见到,只有已办事项的那一列凌乱地粘满了她先前贴上的纸条。 接下来该干点什么才好,她不知道。总之先把这次出差的报告写掉吧。再不动笔的话,她真的 17.人事调动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啊。我被左迁了。 这是梦子听到人事调动的消息后,下意识冒出的念头。 一旦往左迁这个方向思考,她的思维就怎么也停不下来了。她一下子想了好多好多,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身为诅咒师后代的身份是不是当真暴露了——按理来说,应当不会。 人人只当有栖家是岌岌无名的咒言师家族,从来没有人会对这个家给予过多关注。梦子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她才能正常地入学京都的咒术高专,毕业后在咒术界混了个平平无奇的档案管理员的工作,如今又顺利地转职为辅助监督。 一切的顺风顺水,全是因为无人知晓她的本质。 「你可是诅咒师的女儿,爱丽丝。」 似乎是梦中的声音冒了出来。那鄙夷地翘起的嘴角倏地跳到眼前,恍然间仿佛面前的上司就在对她这样笑着。空空如也的胃拧出一阵酸涩的痛楚,她有点恶心得想吐。 “有栖,你没事吧?”其实上司并没有笑,他看起来反倒怪紧张的,“你是觉得冷了吗?” 听到他这么说了,梦子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发抖,不受控制地颤抖不停。 她一点也不觉得冷,浑身上下都浮着一不容忽视的热度,呼气滚烫得像是火龙的吐息。她飞快地抹去额角的薄汗,湿漉漉的冰冷触感也让她觉得不自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别扭地摇摇头,算是给出了答复。 “你也不觉得冷就好。说实话,我还觉得这里的空气很闷热嘞!” 上司大剌剌这么说着,孩子气地把办公椅往前一蹬,轱辘轱辘挪到中央空调的控制面板旁,不停戳着向下的小三角按钮,发出刺耳的哔哔声。 “这下舒服多了,是吧?”他倒好像很得意似的。 正对着头顶的排风口猛得吹出一丝冷风,穿过她的发间,不由分说地钻进衬衫衣领里。现在她是真的想要发抖了。 考虑到上司的面子,她强忍住了发抖的冲动,勉强扯了扯嘴角,装出一副惬意模样——实际上已经冻得好想夺门而出。 对了,他们刚才在谈什么话题来着?思考能力估计是被冻住了,梦子连自己说的上一句话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关于刚才说到的、你的人事调动这件事……” 哦对对对,他们是在谈人事调动来着。 梦子坐直了身,稍稍向前靠近了些,想将他的声音听得更清楚些,可上司接下来只是说了点对她的公式化褒奖而已——恰如其分,正是上司这种角色会说的那种最容易左耳进右耳出的发言。她真的已经尽量专心听了,可脑袋里还是空空一片。 所以说,他想要表达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说,我想先了解一下有栖小姐您的想法。”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废话说得差不多了,他终于切入正题。 “虽说是五条先生难得主动提出的调动请求,但这并不是强制性的人员变动。一切都以你本人的想法优先。” “哦……好。”梦子慢吞吞点着脑袋,好像想明白了点什么,“既然会参考我的意见,也就是说……这不是左迁?” 上司也愣了一下:“啊?” “不是要把我发配到谁也不愿意干的岗位上去吧?”她眨眨眼,“不然还能有什么理由让我调岗呢?” “嗯——我也不清楚调岗的理由,五条先生没有详细说明。可能是觉得你在京都支援的期间表现不错吧。” “嗯……是吗?” 没由来的,她总觉得这种说法不太靠谱。该给出怎样的答复才算合适,她也实在决定不好。 内心一旦纠结起来,人也不免变得扭扭捏捏的了。 既然摆脱了“左迁”的误解阴霾,无论是留在练马区支部还是调任到东京的咒术高专就职,似乎都不赖。 不知道有没有看出她的纠结心情,上司自顾自借着说:“当然,这次调动不算升职。薪资方面,估计会维持现有水平吧,总而言之,这肯定不是左迁。”说着说着,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你就放心好了,别想太多。” “啊哈哈……是是是是。” 这番发言的本意大概是想要安抚她,却害得她更加拿不定主意了。既然两方都差不多,她还不如…… 「你要杀死五条家的悟。」 很久很久以前的话语,忽然在这一刻跳入脑海之中。阴冷的室内空气让她再也控制不住战栗,连指尖都在发颤。 与这句话语相关的回忆不由分说在眼前铺展开来,仿佛深冬的冷风拂面而过。 风中掺杂了草木气味,是旧家的庭院里种着的松树被切断了多余的枝条,啪嗒啪嗒掉在草地上。长辈一边对她说着,一边摁着她的脑袋,苍老的手掌如此粗糙,掌心深深凹陷的沟壑钳住了她的发丝,扯得头皮都在发痛。 在梦子所剩不多的记忆中,就包含着童年时代的这段回忆,如此清晰,仿佛与她破败的记忆力不在同一个次元。 真不愿想起这句话,也不太情愿在此刻思考自己的使命。她只想闭起眼,脱离这繁杂的一切。 “嗯……”不经意发出的应声像是鼻腔间微弱的共鸣,梦子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我接受此次调动。” “好。” 如同变戏法似的,上司从不知何处抽出了人事调动的任命文件,拿起夹在西装口袋上的圆珠笔,咔哒一声按出笔头,一并推到梦子面前。他的神情看不出多少失望或是沮丧,也见不到惋惜的踪影,看来刚才对她说的那些夸奖都只是场面话罢了。 视线飞快地扫过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许是心里想了太多繁杂的事,她明明专心在看,那些熟悉的文字却好像怎么也读不明白。 算了,索性不看了,她痛快地翻到末页,找到空白的签字处,一笔写下字母“A”。 “咳咳——”上司故意用力地清了清嗓子,从喉咙里挤出的刻意动静让梦子忍不住侧目,“有栖小姐,请用汉字书写你的名字。” “……啊。” 梦子僵硬地拿着笔,看看白纸上歪斜夸张的硕大“A”字,又抬眸望向桌对面的上司,那微妙的表情让她更加不知所措了。 完全忘记了摆在面前的是一份正经的文件,居然按照习 18.办公技巧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把办公桌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放进纸箱里,梦子觉得自己很像是晨间职场剧的女主角——就是那种愤然丢下辞职信,不等老板的答复就自信而飒爽地捧起纸箱,踏着细高跟鞋走出灰暗职场的女主角。 和晨间职场剧不同,她可没有愤然辞职。收拾桌面不过是出于工作地调动而已。她也不觉得自己能算得上是什么女主角。 她甚至连高跟鞋都没有,穿在脚上的这双靴子只会在地面上摩擦出橡胶声,和飒爽英姿没有半点关系。 听说她的人事调动,同僚们惯例地送上了祝福,而后又重新投入工作之中,刚才的祝贺像是丢进水里的小石头,激起两圈波澜后就消失无踪,只有清水一二三还靠在她的桌边,轻松的姿态一如既往,看着梦子一点一点把纸箱填满。 她看了好久好久,却始终没有出声。在这样的气氛下,梦子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微妙的沉默就这么弥散在彼此之间。 “呐,有栖。” 把钢笔塞进纸箱角落时,清水忽然唤了她一声。梦子迟钝地抬起头,恰巧对上了她灰色的双眼。 从这双眼眸的倒影中,她看到了浅浅的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露出了哀伤得近乎快要落泪的表情,可她分明不觉得多么难过。 只是正常的工作调动而已,这不是什么难过的事。 或者,是因为清水的神情如此悲伤,所以才让自己的倒影也染上了相似的色彩吗? 梦子眨了眨眼,眼眸中倒映出的小小的自己也动荡了眸光,倏地向她靠近,消失在了余光的边界之中——清水抱住了她。 清水的怀抱是温暖的,带着些许绵软的不真切感,仿佛她仍置身在一团空气中。 这样的亲昵举动,对于梦子而言是极少有的。她完全想不起上一次给予她拥抱的人是谁了。 呆愣了片刻,这个拥抱仍带着不真切的触感。梦子笨拙地抬起手,轻轻搭在她的背上。意识有些飘飘忽忽了,即便指尖已然触碰到了切实的暖意,梦子还是觉得掌心之中空无一物,只握着虚晃的空气。 “知道吗,有栖。”清水小声说着,喃喃的话语似从远方而来,“未来我们一定还会再相见的。” “嗯。我知道。”感觉气氛满是离别的悲伤,梦子忽然想开个玩笑,“我只是调到了咒术高专工作而已,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说不定再过不多久,我们又可以在同一个办公室聚首了哟!” 这句蹩脚的玩笑话只逗笑了梦子自己。清水并未应声,也许是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 收拾好了剩下的东西,梦子捧起纸箱,意料之外的重量差点让她站不起来。这下,她更不觉得自己像是晨间职场剧里的飒爽女主角了。 原本以为离开之前,自己还会再最后环顾一圈这间不算多么熟悉的办公室,满心满眼都是感伤。可事实是,直到走进电梯里,她都没有回头一次。 感伤什么的,这种情绪自然也是半点都没有。此刻她的心情大概只比平常下班时稍微沉重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清水一路送她走到这里,也该说出道别了。 电梯门缓缓合起,一点一点遮挡住了她挥动的手,把门外的身影挤压成一条纤细的影子。她的模样快要看不真切了,只能听到她说:“再见,有栖。” 咚——当轿厢门彻底合拢时,总会发出这样的声响。镜面的门倒映着梦子的模样。梦子一怔,空荡感迟迟地此刻才来到心中。 她想,她现在确实有些感伤了,镜子中映出的这张的面孔如此悲哀。 挪开视线,她不太想看到这样的自己。 从八楼直达底层,这段垂直的距离下落得相当顺畅。迈出大门时,她一眼就看到了街对面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以及坐在其中的社畜面孔。赶紧一路小跑过去,踏着绿灯闪烁的最后一秒顺利地踏上人行道。抬手敲敲车窗玻璃,梦子尽量扬起她最灿烂的微笑。 “伊地知先生,真不好意思,又麻烦您来接我了。”她这么说着,赶忙躬了躬身,“或者我来开车,您在后排休息一会儿怎么样?” 伊地知凄惨一笑,嘴角扬起的弧度中还掺杂些微辛酸的欣慰感:“没事,真的关系。尤其小姐您能愿意接受调动的请求,对我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啊没有没有没有——” 一不小心,对话又快掉入社畜的谦虚循环之中了。梦子主动地先行停下了自己的社畜发言,也不再多客气什么了,飞快地拉开车门,把纸张和自己稳稳当当地安放在了后排座位上,扯过略有些卡得发紧的安全带扣在身前,这根结实的带子着实勒得她呼吸不顺。 通往咒术高专的路途比想象之中更加漫长。这段寂静的车程中,伊地知几乎没和她说过什么。难得地开口一次,是问她以前有没有去过东京的咒术高专——梦子还以为他又会问起自己是不是诅咒师的后代。 如果真的问了这个问题,那她一定会拒绝回答的(就用“你这样的询问是对我人格的侮辱”作为借口好了,她暗自在心里盘算着)。 不过……伊地知现在提出的这个问题,她貌似也,答不上来? 她真的记不起自己有没有来过东京的咒术高专了。记忆中没有与之相关的片段,她的笔记本里也见不到任何记录。于是她想,她应该是没有去过那里的。 但在她的梦里——无比真切的梦里,她和清水家的兄弟在姐妹校交流会上惨败。那时,她有些懊恼地想着,果然自己一语成谶,明年当真要千里迢迢跑去东京参加交流会了。 如果那个梦是源于她记不住的过去,也就说明,惨败是真的,要去东京的咒术高专也是真的吗? 想得越多,梦子越觉得迷茫。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却又模糊得像是一团看不清的迷雾,即便试图伸手抓住,也会从指间溜走。 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她只能摇摇头。 至于这个应答会被认作是“我不知道”还是“我没来过”,就全看伊地知的想法了。 车越行越远,远离都市,穿过郊区。这样的距离已经长得超乎梦子的预期了。要是再继续开下去的话,都能抵达北海道了吧? 正这么琢磨着,车终于慢慢减速了,在一尊石灯笼前稳当停下。她勉强松了口气,但一想到这一路而来所经历的漫长路途,就怎么也没办法怀揣轻松的心情了。 新的工作地距离现在居住的公寓如此遥远,远距离通勤就够呛人了,真不知道明天该几点起床才行……以辅助监督的加班强度,说不定她真的得住在咒术高专里了。 “如果有栖小姐愿意的话,可以选择住在学校里。此处的宿舍对辅助监督也是开放使用的。” 跨上台阶时,伊地知忽然对她这么说道,听得梦子一愣。 难道是她的心声暴露到空气之中了吗?不应该吧——这种事怎么可能! 梦子这么安慰着自己,可还是免不了感到了一点点的羞耻。她加快脚步,跟上伊地知的步伐。 “伊地知先生也住在学校里吗?”她顺便问道。 19.不是前辈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刚才?” 梦子被五条悟问得有点懵了。十秒钟之前才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下子烟消云散,她费劲地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想起自己说了什么。 “呃。”蹙起眉头,她费劲地琢磨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嘀咕道,“我刚才叫他……伊地知前辈?” 她都有点不自信了。 说真的,梦子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好像戳中了五条悟奇奇怪怪的笑点。他忽得鼓起了脸,嘴角被拉扯成了一个微妙的弧度,显然正处在一种“忍住不笑”和“忍不住笑”的微妙状态。 凭借着五条先生惊人的自制力(其实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他顺利地将上述这种摇摆不定的状态固定在了“忍住不笑”的阶段。才啃了一半的栗子馒头当然也不顾上吃了,他迫不及待靠近过来,紧挨在伊地知和梦子中间,像是要和他们咬咬耳朵。 “爱丽丝,你知道我和你是同级生,对吧?”他的手晃来晃去,还不忘补充一句,“不过我比你年长一岁来着。” 梦子默默往旁边挪了两厘米,尴尬地抿着唇:“嗯——我知道的。” 其实她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但好消息是,她现在知道了! “然后呢。”五条悟的手指依然动个不停,在她与伊地知之间指来指去,“伊地知他是小我两届入学高专的后辈。” “啊……” 好像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了,因为梦子的脸已经开始烧起来了。 但五条悟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那瞬间变得无比别扭的表情,只是窃喜一笑,立刻下达结论:“也就是说,爱丽丝你才是伊地知的前辈哟!” 在真相揭晓的这个尴尬瞬间,梦子却不由自主地分心了。她想起了不久之前见过的梗图,是一只猫咪站立在宇宙里,星球和繁杂的公式从它身后飞快闪过,而猫咪一脸呆滞模样。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那只呆滞小猫,飞快地从她脑海中掠过的是被疯狂刷新的世界观。 原来伊地知只是看起来比她年纪大啊。 在冒出这一念头的同时,梦子抬眸看向了伊地知。她有点知道他此刻摆出了怎样的表情——伊地知的反应将会决定她的回应。但在这么尴尬的气氛之下正大光明地去观察对方的态度,这不是让眼下的场景更加古怪了嘛。梦子挣扎着收回目光,视线只从他的西装衣领上掠过了而已。 在这团别扭的空气中,只有五条悟笑个不停,这副轻快神情落在梦子眼里,怎么看都像是喜好混沌的小恶魔模样。 要是为他的白色脑袋加上恶魔的尖角,再把三叉戟放进他的手中,一定会更像的。 总感觉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好久好久,但她还是想不到该说什么才好。总之先和伊地知先生道个歉吧,虽然这点小事也没什么好道歉的。 “伊地知先生比我更早入行,所以称为前辈也无妨吧?”她想顺便给自己找回点面子,“各位不觉得仅凭年龄去判定长幼尊卑,是落后的糟粕嘛吗?” “嗯——” 她的发言倒是勾起了五条悟的兴趣。他像模像样的思索了一会儿,赞同般夸张地点着脑袋。 “确实,我真的很讨厌那些把自己当作了不起大人物的臭老头,他们这种人最爱用自己的年龄压别人一头了——当然了,他们也就只有年纪能拿得出手了。”他耸耸肩,“不过,我还是会希望年纪小的后辈在我面前表现出足够多的尊重。” 他这话乍一听煞有介事,然而仔细琢磨一下,梦子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您有没有觉得您和自己描述的‘臭老头’没什么差别?” “当然不一样啦。”五条悟依旧笑得灿烂,坦荡荡如是说,“我该出门了,你们谁载我去烂橘子集市?” 他的手指又开始调皮地动来动去了,指尖在伊地知和梦子之间摇摆不定,像是要随机抽选一个幸运儿当他今晚的司机。 略微迟疑了半秒,梦子举起手:“由我来吧。” 今天已经无意之间打击过伊地知一次了,她实在不好意思害他继续饱受工作的摧残。 “好哦!”五条悟振臂欢呼,推着她直往门外走,“赶紧出发吧。” 所谓的烂橘子集市,特指咒术界高层的商谈会,地点通常在东京都内固定的几个地点轮换,今晚的聚集地定在了轮换地点之一的市郊茶楼。在导航里设定好目的地,接下来只要照着电子女声的指引前行就好。 此处的深夜倒是寂静,一路驶过,并未见到多少人影。两侧街灯的光从车窗边缘掠过,总会短暂地在挡风玻璃上漾开浅橙色的光晕。这辆车的广播好像坏了,就算把开关摁到差点凹进去,也没有听到半点乐声,有些老旧过失的电子屏幕就这么黯淡着,害得此刻的寂静更无法忽视,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偶尔响起的导航指示, 来自后排的声音,梦子一点也没听到,包括故意。看来五条悟是个气息很轻的人,说不定他根本不需要呼吸——连这种离谱念头都从她的心底冒出来了。 但生物总是要汲取氧气的。梦子猜想,他大概只是手脚很轻罢了。况且专心望着窗外,确实不需要发出什么特别的声响,也没什么车店说。 “停车。” 才刚为此刻的沉默找到充足理由,就听到五条悟这么说了。几乎是条件反射,梦子一脚踩死刹车,惯性推着她压在方向盘上,多少有点难受。 车就这么突兀地停在道路的正中央,离下一个信号灯足有数百米。她实在不想扫兴,也不情愿质疑上司的决定,但她还是得说:“五条先生,这个位置不能停车。”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们会被罚款的。” 准确地说,这笔罚款只会从司机梦子小姐的钱包里飞走,同乘客五条先生并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是吗?没事。”他没怎么把这点担忧放在心上,只是指着窗外,“先去那边。我想看看那间房子。” 他的指尖敲打在玻璃上,咔哒咔哒的声响无比规律,如同行走的时钟,指向的则是街角尽头那间被枯树掩盖起来的漆黑旧屋。在看清那腐朽得几乎快要烂出大洞的房顶时,梦子感到自己的心跳猛得抽紧了一下。 ……为什么偏偏要去那个地方? 她努力控制着面部肌肉,藏起所有下意识想说出口的质疑与否认,不让自己露出半点异样的表情,攥紧方向盘的双手却颤抖 20.荆棘旧家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没错,伫立在五条悟面前的荒芜建筑物,正是有栖家的祖宅。 如他们所见,这是废弃的几近坍塌的老古董,在二十年前正式成为无人的居所,一点一点沦落为眼前的破败模样。 如今,这片土地与搭建其上的房屋,所有权均隶属于梦子。她当然不会因此变成大富豪,成为屋主纯粹只是因为有栖家只剩下她一人而已了。 为什么五条悟想要来到这栋旧屋前呢?想不明白。 难道只是疑惑于世间怎会有如此荒芜却依旧屹立于此的建筑物吗,还是早已知晓了这里是有栖家,才特意过来的?梦子没有答案。 如果能够揣摩出他的心思就好了。她想。 从五条悟的神情中,总是找不到半点端倪。缠绕的绷带也藏起了他的眼神,梦子更加无法看穿他的内心。 尽管心思难以读懂,但话语和动作都是一眼可见的,清晰且直白。 他又指了指那块名牌,刻意放缓的语气像是在对没听清话语的小孩子说话:“所以,这里就是爱丽丝的家,对吧?” 事到如今,要是再遮遮掩掩,实在没有意义——像“哇以前在这破房子里住的人居然也姓有栖这可真是太巧啦”或者“知道吗五条先生其实有栖是个挺常见的姓氏哟”这种蹩脚的愚蠢谎言,也还是别说出口了吧。 艰难地点了点头,想逃避的心情还在作祟,梦子别扭地眯起眼,现在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五条悟的心思了。 但不管在想什么,他都很配合地应了长长的一声“哦——”,一下子就接受了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那你家还蛮有趣的嘛。好想进去看看。”他费劲地歪过身,用肩膀轻轻碰着梦子,“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啦。 梦子对他抱歉地笑笑:“我没带钥匙。” 如此委婉的拒绝,五条悟完全没听出来。 “没事的!”他冲自己竖起大拇指,好一副自信模样,“我一点也不介意翻墙!” “……” 梦子欲言又止。 这种事好像不是你不介意就万事大吉了吧? 她暗戳戳在心里想。 碍于下属的憋屈身份,她实在是没办法痛快地把这句怨念满满的吐槽说出口,索性让沉默作为自己的答案。但五条悟似乎把这误解成了默许,迈步就打算往里走,吓得梦子赶忙拽住他的衣袖。 “实不相瞒,我家房子是表里如一的又脏又破。”她摆出一本正经的严肃面孔,“相信我,这里绝对不是什么有趣的探险地点。” 他完全没把最重要的后半句话听进心里:“没事啦,无论是脏还是破,我全都不介意的。” “所以这不是您介不介意的问题啊……”梦子急了,拽着他直往后退,“您的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再不赶过去的话,您会迟到的。” 本以为这番催促说辞绝对可行,可五条悟怎么看都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完全没有把她的催促放在心上。 “迟到也没关系,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会议。” 在他心里,明显还是对未知有栖家的好奇占据了上风。 “但我希望您可以准时到达。”一字一顿,梦子沉声说着,“要是迟到了,作为辅助监督的我会被质疑是否有在认真完成工作。” 这句威胁一半是夸张,但另一半确实是事实没错,虽说她还没有因为这种原因而挨骂过。 无论是出于怎样的理由,她都不希望挨批。这向来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 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是好奇如五条悟,也不再继续纠缠了。 失落自然也是不可避免的。他轻哼一声,肩膀都垮下来了,慢吞吞跟着她挪回车边,拖沓的脚步声回荡在无人的街道上。他显然是故意发出这么响亮的声响的。 姑且顺利地回到了车上,可惜五条悟的疑问还是没有结束。化身为擅长发现盲点的华生,他问梦子,为什么不说那栋缠满荆棘的旧房子是她的家。 “难道……”他向前倾身,靠在她的耳边,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是在说着悄悄话,“你忘记了吗?” “没有。”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忘记的。 要是真把祖宅忘掉了,估计有栖家的亡灵估计会从地狱里爬出来,钻进梦中都要向她问责吧——前提是亡灵当真存在。 如此简短的答案实在没法满足五条悟的疑问。他依旧执着:“所以你干嘛不说?” “抱歉其实是因为我家实在是太破了这么丢脸的事情真的不好意思被您知道所以才自作主张没有主动提起。” 一口气说完这一大堆话,她差点无法呼吸,滚烫的脸颊肯定是因为缺氧,和她此刻因为撒谎而紧张狂跳的心脏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大概是被如此大量的话语震慑到了,也有可能是真的被她说服了,五条悟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这才坐回到座位上,笑似的注视着车窗外的风景。 陈旧的祖宅被一点一点甩在车后,梦子不自觉地把油门踩得很重,没有注意到时速表上摇摆不定的指针正停留在一个相当危险的区间。直到后视镜的倒影中再也见不到歪斜的屋顶和枯树苍白地指向天空的枝条,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也是直到这会儿,她也感觉到紧绷的脚尖快要发麻了。她稍稍放松了些,抬手按下车载广播的开关,什么声音都没有流淌出来。 忘记了,这台车的广播有点问题。 “呐,爱丽丝。” 梦子用了两秒钟时间才把这个称呼和自己联系在一起:“怎么了,五条先生?” “不修缮一下你的家吗?感觉马上就要塌了哟。” 他的好奇真是一点也没有消失。 不过,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疑问,倒是没关系。 滴答滴答,打亮的转向灯响个不停,就算回正了方向盘也没有停下。梦子把控制杆拨回原位,此刻又车内又只剩下寂静而已了。 “太花钱了,不是很有必要。”她告诉五条悟,“而且,那个家太大了,我一个人住没有意义。” “有栖家也是咒术师的家族吧?” 滴答滴答,声音又响起来了。梦子再次拨回转向灯的控制杆:“是的。” 车里开始冷起来了,或是她的心沉入谷底,一点一点变得阴冷。 是为了引出这句问话,所以才问起了修缮事宜吗? 梦子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感觉自己像是不用诱饵都能上钩的愚蠢小鱼。 无论是冰 21.夏日记录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去旧宅看看,这一念头其实来得相当突兀。即便是在三秒钟前,梦子也没想到过要重新踏入那荆棘遍地的破房子。 时间正好、距离正好,就连回想起旧宅的时机也恰到好处,仿佛一切都在促使着她快点回家看看。但她仍然坐在熄火的驾驶座上,并未旋动车钥匙。 车窗外是漆黑的阴沉夜晚,连星星也见不着。她不怕黑,只是不太想步入这样的黑夜中,更不情愿披着夜色穿过荆棘丛,只为看一眼她早已记不清如今模样的房子。 再说了,她能自由行动的时间也就三个小时而去,减去往返路程,所剩时间也不多。还是别多操心了吧。 这么想着,她的动力终于跌落到了最低谷,回家的念头就此悻悻打消。 也许在开始寻找推脱借口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想去了吧。 在口袋里摸索一番,梦子掏出笔记本。 她总觉得自己在不久之前走进过那个破旧的家。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定…… ……找到了。 她的金鱼脑袋难得地终于发挥用场了。 正如所想的一样,上次去往有栖家旧宅——那栋破败的屋子早就住不了人了,梦子实在不想把踏进旧屋的行为称作是“回家”——是几个月前的周末,她的笔记本中确实留有那天的记录。 「2014年8月12日 连续下了三天的暴雨,所以前去确认了有栖家旧屋的情况,果然屋顶开始漏水了。离开前在漏水的位置放了水盆接着,估计这不是长久之计,下次可以找维修工修缮屋顶。书房状态良好,湿度适中,防潮剂均已全部更换,但我还没有确认书籍的保存情况(那些书里记载的都是诅咒和咒灵之类的内容,还是不看为妙)。 庭院彻底荒芜,荆棘堵住了通往深处的道路。这次看下来,房屋的整体状况不是很好,恐有坍塌的可能性,考虑三年内加固翻修一下。现在水电煤气均能正常使用,地基略微有些腐烂,下次去主屋的时候,务必踩着右边深棕色的那块木板走进去。左半边的地面马上就要碎了。」 方方正正的笔迹是熟悉的模样,但去年盛夏时的连日暴雨,她丝毫没有印象,也不记得踏入旧宅的事情了。 写在笔记本上的文字,直白利落得像是出自第三人之手,多少有些过分简单了。她实在没办法凭借这些字句想象出有栖家的如今的模样。 大概去年自己并未在旧宅停留太久,写下的记录只有寥寥几段而已,尚未瞥见到的最后几句话也是同上文一样的平铺直叙。她继续看下去。 「和之前一样,这个家里找不到1994年之后的痕迹,现存的所有储存的食物和日用品的生产日期最晚到1993年12月。我想,旧宅是在我四岁生日之后开始变得空无一人的,但我还是没能想起更多关于这个家的事情。 另外,地下室里那扇把手上绑了红缎带的门,还是没办法打开。」 把手上绑了红缎带的门……啊,这个她倒是有点印象。 那是一扇推拉式的老旧纸门,是浅淡素雅的颜色,门上还画着无数金色的飞鸟,用深红色缎带厚厚包裹的把手在这片浅色中显得尤其突兀。 小时候,她常见到长辈们轻松地拉开这扇门。门后究竟放了是什么,她一直都没机会去看。这几年来,或许是因为地质结构的变动,房屋的几根主梁也稍稍歪斜了些,压得门框变了形,许多房间的门都打不开了,好奇心也只能被藏在房间一角,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前几次回家的时候——她不知不觉用上了这个自己并不想使用的词语——都是为了知晓关于家人的事而去的吗?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每当遭遇这种棘手的茫然空白,梦子总会停下思考。她也知道这么做没什么意义,但她还是合起了笔记本,脑袋涨得发痛。 幸好,这只是生理性的头疼而已,而不是因为祖宅的事烦躁不安。她长长吐出一口气,伏在方向盘上。 感谢往日的记录,看着由自己写下的文字,四舍五入也算是让她重新回到旧宅拜访了一次。如此一来,她姑且算是尽到屋主的责任了。记录里说旧宅需要在三年内进行翻修,那她就等到明年再回去吧。 梦子任由自己这么懒懒散散着,根本没有因此而冒出多余的罪恶感——也完全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不肖子孙。 思绪似乎又快飘到家族赋予她的使命上了。她尽量放空思绪,抬起沉重的眼皮,瞄了眼时间。 距离会议结束还有两小时五十分钟,时间过得比她想象得慢了好多。环顾四周,寂静黑夜依旧,眼下除了欣赏各家店铺如出一辙的卷帘门之外,也没有其他娱乐活动可做了。梦子干脆地闭上了眼。 还是睡一会儿吧,也不知道今晚的超时劳动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梦子不希望带着昏沉的大脑行驶在马路上,那肯定很危险。还是先好好休息为上。 要是能够顺便再做个梦,那自然是更好不过啦。 她总是容易忘记事,但在新干线列车上所做的梦,她一直没有忘记,甚至连夏日阳光下梧桐树叶的脉络是怎般模样,全都历历在目。 为什么没有忘记呢……是因为自梦醒以来她才经历了二十四小时而已吗,还是梦境中的记忆本就不易从脑海中溜走呢? 梦子想不到答案——亏她的名字里还有个“梦”字呢。 暂且先抛开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吧。如果世上存在着睡眠之神,请保佑她今晚也能沉入梦乡,让她继续上次那个夏末的的梦吧。或者赠予崭新的梦也无妨,她不会介意的。 快做梦吧……快做梦快做梦快做梦…… 强烈的心理暗示是否真的帮助她触碰到了梦境边缘,这个问题实在不便回答。在耳边响起的咚咚将她惊醒,转头看去,五条悟正站在车旁,夸张地歪过腰,直勾勾正盯着她看。 感谢五条先生这不加掩饰的谴责表情和肢体动作,梦子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她还没有打开车门的锁。 赶紧换上抱歉且谄媚的笑,梦子旋动车钥匙,冰冷的引擎重新运转起来,锁紧的车门也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她殷勤地帮五条悟拉开车门,钻入车内的冷风害她好想打喷嚏。 “您这么快就出来了,是会议结束得很早吗?” 这纯粹是为了缓解尴尬气氛的废话,可他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哪有结束得很早。我可是被拖堂了哟。” 说着,他轻哼了一声,好像很不满似的。 至于他不满的对象究竟是说了胡话的梦子,还是害他这个点才疲惫离场的烂橘子们,这就不得而知了。梦子只觉得他的话语充满违和感。 被拖堂……意思是会议结束的时间延迟了吗?可距离他下车,不是才刚过去十分钟而已吗? 余光扫过车内时钟,方方正正的红色数字让梦子差点叫出声来——居然已经过了三个半小时 22.不眠夜晚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一句很奇怪的警告——这是在听完五条悟的话语之后,梦子下意识想要给出的评价。 如果没有他的这句提醒,她会独自踏入这个怪异如空洞的建筑之中吗? 在已然知晓不该步入此处的前提下,梦子实在没有办法给出这个假设性问题的答案。 那么,现在的她是否会做出违背他的警告的行动呢? 这个疑问总算不再是假设性的质疑了,可她依然答不上来。 她知道的,严正的警告虽然听起来骇人,但也难免会带来额外的好奇心,空空洞洞的黑暗说不定也因此变得有趣起来。梦子强压下无用的多余情绪,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她翻出笔记本,飞快地记下了这句叮嘱,“五条先生,您也务必小心一点。” 五条悟对她摆着手,似乎一切全都游刃有余:“不用担心我。那就下次见咯。” “再见。” 梦子看着他步入黑暗的大楼之中。只是眨了眨眼,他的背影忽得消失不见,像是噗呲一声关闭电源的电视机。也许这是什么了不得的术式所实现的神奇效果吧,她想。 她没有术式,不懂咒术师日常移动时会使用怎样的操作——也无心去考究这么复杂的东西。 驱车回家,走进卧室前又被扫帚绊了个踉跄。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她这次终于及时地找回了平衡感,没有凄凄惨惨地摔向地面。可她明明记得昨晚把倒了好几天的扫帚重新扶起来了,怎么今天又倒了? 脑袋困得不行,梦子实在没心思去考究这个问题了。她连恼怒的精力都没有,直接捏着提手,把碍事的扫帚丢掉了阳台上,毫不犹豫地扑进绵软的床铺。 终于可以好好地—— 区区三个小时后,工作日的闹钟响起,梦子挣扎起身。用力拍下静音按钮的瞬间,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快要飞走了。 昨晚(准确的说应该是今天早晨),她也没有做梦。时间确实太短他,但她确实享受到了分外香甜的睡眠,香甜到她根本不愿脱离这片软绵绵。 真想赖床啊,一点也不想去上班啊……可惜不行。如此罪恶的事,她实在做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毅力带动了身体,还是肌肉记忆促使着她行动,梦子最后还是站起身来了。麻木地做完了一切早间准备工作,蜷起身子钻进车里,直至这会儿知觉都还没有归位。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行进在通勤道路上,她也开了不知道多久。但当咒术高专的红色鸟居出现在眼前时,她意识到了一件重要的大事。 这样下去是万万不行的。她想。 长时间通勤和无休止的加班,这两者绝对不可以同时出现。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她肯定要过劳死了! 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梦子立刻上交了留宿高专的申请表,当天就被分配到了二楼最靠里的宿舍,室内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灰尘气味,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难得想起了伊地知所说的。他说,住在学校意味着把私人生活与工作混杂在一起,但她自己对此倒是挺无所谓的。 她的私人生活向来无趣寡淡,最喜欢的事估计只有发呆而已,爱好也根本不存在——不管喜欢上什么,很快就忘记了,喜好仿佛根本没存在过。 如此看来,她的生活与工作相比基本没差,正如她在任何一张床上都能轻易睡着,毕竟一切都没什么区别。 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还是工作更有趣一些。 可能正是冒出了这种有点窝囊的念头,夜晚躺在高专宿舍的床上,梦子失眠了。 这是久违的失眠,久违到她都能想起上一回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大脑空空如也的糟糕体验是发生在什么时候,正是几个月前她专职为咒术高专的申请正式审批通过的夜晚。 那晚会睡不着,想来大概是过分兴奋的心情在作祟。所以她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也会陷入夜不能寐的无趣状态。 难道现在她也过分兴奋了吗?没有吧。 只不过是换了个睡觉的地方而已,这种事有什么好高兴的。 耗费了整个白天的时间辛勤排版完的八份excel表格也不值得让人高兴,更何况为了这堆文书工作她还加班了两个钟头,这更加让她笑不出来了。今天唯一的好事,只有接五条悟出行的工作交给伊地知了——所以她才能在学校里做了一整天的文书工作。 在失眠的当下,再去考究失眠的原因,其实意义不大,反倒胡思乱想得太多了,害得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点困倦感倏地消失无踪,她刚数的绵羊也失去了作用,实在可恶。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数到了八百八十八只呢! 辗转反侧,大脑始终清醒。难以入眠的现实让心情莫名焦躁起来,被窝也变得热烘烘起来。梦子踢开被角,把半个身子敞在外头,只待了半分钟,就被冻得又灰溜溜地钻回了被子里,没捂上多久,再次觉得无比闷热。狭长木板拼成的天花板像是在注视着她,怎么看都叫人觉得颇不自在。 看来一向温暖惬意的床铺今晚也要背叛她了。 梦子抬手抹去额角的薄汗,不再迟疑,从床上爬了起来,把外套披在肩头,轻轻推开门,走出宿舍。 失眠的具体原因毫无头绪,只好暂且归咎于精力过剩,于是她的精神寄托也就此变成了“通过适量的运动消磨精力以顺利入眠”。 走在漆黑的长廊上,每一步都会让木板发出极微弱的吱呀声。月光透过窗户,撒下极浅的一点亮光,浅得连影子也映不出来。窗外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唦啦唦啦的,很像雨水砸向地面时会闹出的动静。梦子向外头望了一眼,这才发现原来并未下雨。 岂止没有雨水,今日甚至还能算是个晴朗的夜晚,不过看不到半点星星。 沿着楼梯向下,角落里的自动贩卖机自顾自晕开白色灯光,机械运转的声响微弱得几乎听不到。这样的昏暗与寂静莫名让她觉得世界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以前她走过这条路吗?没有印象了。 如果不久之前所做的梦是她记不起的回忆中的一部分,那她应该来这里参加过姐妹校交流会,所以也应当在这里留宿过才是。但这个结论成立的前提是,她所预设的“如果”是真切的事实。 东京的咒术高专让她觉得有那么一点熟悉,但这点虚无缥缈的熟悉感源于梦中的京都高专。今天的时间全都耗在工作上了,她还没有——说不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好好看过此处的校园。 干脆就用现在多余的精力完成这桩未尽之事吧。梦子这么想着,却被一楼尽头房间亮起的灯光吸引了视线。 临近春假,各地诅咒高发,高专的学生全都外出执行任务了,照理说今晚宿舍里只会有她一个 23.花与夜游 《爱丽丝小姐不做梦[咒术回战]》全本免费阅读 收下了他的花……还有这回事吗? 梦子在原地站了三秒钟,这才反应过来,五条悟所说的花貌似是指他刚才虚空画下的小红花。 在想明白的瞬间,她很不争气地沉默了。 嗯……有没有可能,他是说了句冷笑话? 这种可能性不是不存在,但梦子是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了。 她当然也知道,自己不该在五条悟的面前露出无奈表情的——尤其是在他变成自己上司的当下,这种表情绝对会让她原地失业。 真的,道理她真的全都懂,可她的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两边拉扯了过去,压低的眉梢也满是困惑。 “五条先生。”她慢吞吞地开口,一边说着一边还在心中组织语言,“我个人觉得,刚才您送给我的那个,严格说起来,应该不算是‘花’吧?” 大概是她的措辞足够委婉,也有可能是五条悟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描述不够准确。他反思般慢悠悠点着头,忽然站起身,抓起桌上的盆栽,稍稍纠结了一下,塞进梦子的手里。 “也是……那把这个送给你。”他补充道,“这可是真正的花没错了。” 梦子低头,看着手中这几片长得茂盛的硕大叶子,嫩绿色的形状有些眼熟,但她完全想不起这是什么植物了。长长的茎快要戳到她的脸上,只能勉强后仰着身子,才勉强躲开了这柔软的绿色长矛。 该怎么说呢,这确实是花没错了,就是…… “不要这么嫌弃嘛,只是绣球花而已啦,而且养了很多年了,绝对算得上是植物界里的古董了。” 五条悟之所以说了这么多,大概是看她总是向后躲闪着,所以才误以为她一点也不喜欢吧。 “等到初夏的时候。”他又添上一句,“开出的花会是蓝色的哟,你就等着看吧!” “是嘛……” 手指有点酸了。难怪这么沉,装在深棕色花盆里的一定都是岁月的重量吧。 梦子把这盆绣球花往上提了提,依旧后仰着身子。她实在不喜欢叶子摩擦着脸颊时带来的痒痒感觉。 盆栽与五条悟,这两个元素放在一起如此突兀。她忍不住悄声嘟哝了句:“原来您还喜欢养花呀。” “不算喜欢。是以前别人送给我的。” “哦……” 她明知道自己不该问的,但话语还是脱口而出了。 “女朋友送的?” 他好像笑了一下:“差不多。” “哦——” 貌似得知了一个了不得的八卦。梦子很识相地点点头,抿着嘴,做了个拉上双唇的动作,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下,她确实是收到了花没错。看来实在没有拒绝夜游邀请的余地了——虽然原本也没打算说出多么坚决的拒绝。 把花放到宿舍,她与五条悟一同步入黑夜里。 除却昏暗的夜空与不同的地点,此刻真的很像是梦中和他一起走在京都的校园里。如果能顺势想起一些自己早已忘却的事情,那可就太好了。 梦子这么想着,大脑却还是空空如也,沉寂的记忆并没能伴随着步伐一同出现。她安静地听着五条悟的话语,听他说正在确认今年即将入学高专的新生少得可怜,听他抱怨这几年来咒术师人才多么稀缺,可上层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步自封,越来越叫人讨厌。 “不过,从以前起,咒术师预备役就很稀缺了。现在入学的人数和我们当年也没什么区别,一样只有可怜巴巴的几个人而已,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他伸出左手,在梦子眼前晃来晃去,“这样下去,咒术师世界绝对会陷入超级老龄化的危机,像我这种难得的天才,估计要工作到八十八岁才能退休。” “有道理呢。” 其实她对这类事情不很了解,自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除了公式化的应声之外,也答不上更多了。但没关系。 和他走在一起,她觉得很自在,可能是因为他总会说些她所不知道的、有趣东西吧。 穿过庭院的小径,偶尔从树枝的间隙中露出踪影的是教学楼的古旧屋檐。 这条路,梦子没有印象,路尽头长得古怪的大树她也不认得。一旁的石榴树尚未焕发新芽,枯枝被去年结的果实压得垂低,干瘪的小小黑色石榴掉了满地,无意间踩过,会被挤压出干脆的声响。 就像踩扁一只百足虫。 她来过这里吗?她没有来过这里吗? 还是想不出答案。 “想什么呢,爱丽丝?” 五条悟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声响一下子带回了发散的注意力。梦子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摇头,说着没什么。 “骗人不好哦。”哄小狗的口吻又出现了,“撒谎的话,鼻子会变长的。” “真的吗?”梦子慌忙捂住鼻子,“为什么会变长,原理是什么?” “是匹诺曹的故事啦。不记得了吗?” 梦子没有回答。她的沉默算得上是默认,于是五条悟顺势向她说起了这个童话故事。配上他一惊一乍的口吻,以及关键时刻戏剧性的停顿,颇有教育意义的子供向预言变成了超现实的恐怖故事。她又想摸摸自己的鼻子有没有变长了。 幸好,这里不是童话世界,梦子也不是木制的人偶,她的鼻子好端端地就在原位,一点变化都没有。 “所以,千万不可以说谎哟。”五条悟还在吓唬她。 “我知道了。”她顿了顿,“五条先生,想请教您一件事,可以吗?” “可以的。用不着这么拘谨,现在又不是你的工作时间。” 不过,依然是您的工作时间呢。她想。 在对方的工作时间一起悠悠闲闲散步,这种事仔细想来多少有点罪恶。但梦子决定抛开多余的罪恶感,终于说出了一直想说的那个问题。 “我以前来过东京的高专吗?” 风似乎停滞了一瞬,不过下一秒便重新吹拂起来。五条悟把手藏进了口袋里,无奈地耸耸肩膀,估计是猜想到她会问自己了。 “来过的。二年级的时候。”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噗嗤一笑,“你还带了不错的‘特产’回京都了呢。” “特产?” 五条悟冲她比了个大拇指,无比骄傲:“就是来自咒术高专的处分哦!” “啊……” 真的吗? 梦子感觉自己的下巴快要掉到地上了。 处分什么的,她一点也没有印象了。真有这种事发生过吗? 好希望五条悟只是在说玩笑话而已,但在刚刚说完匹诺曹故事的当下,想来他八成是不会给出谎言的。 处分……不会吧?这个事实可太难接受了。 梦子一直以为自己的学生时代始终遵纪守法,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呢。原来现实和她的认知截然不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