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嘉靖第一奸臣》 第一章 现如今唯有欺君 大明嘉靖朝,荒唐之事多如牛毛。 其中,最荒唐的莫过于曾铣一案。 嘉靖二十五年,兵部右侍郎、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陕西三边总督曾铣上《请复河套疏》和《重论复河套疏》,欲断北虏寇边之根源,以确保鞑靼铁骑不再践踏中原。 结果,曾铣竟然因此获罪,被缉拿回京交三法司会审,他一家老小也被打入刑部大牢!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京城三月的天还带着浓浓的寒意,尤其是夜里,水放到外面都能结出寸许厚的冰来。 这会儿虽然很冷,曾铣和曾淳父子却是被接连不断的审讯和严刑逼供折磨的昏睡在冰凉的青石地板上,就如同两具冻僵的尸体一般,他们身上那点干草看上去都有点像裹尸的草席。 夜色渐浓,昏睡中的曾淳诡异的抽搐了一阵,突然间睁开了眼睛。 他那略带稚嫩的脸上还有许多灰尘,他那修长的身躯上还有很多血痕,他那如同精雕细琢般的嘴唇都冻得有点发紫了,但是,这一切都遮掩不了他那如同周郎年少时一般的绝世英姿。 这么一个俊朗非凡的少年真要就此冤死了吗? 此时,他那剑眉星目之间好像带着一丝疑惑之色。 因为,他做了一个颇为离奇的梦,这个梦很长很长,在梦里他活了二十多年! 庄周梦蝶亦或是蝶梦庄周,他都有点搞不清自己到底是来自几百年后的灵魂又或者只是做了個梦。 梦里他好像就是几百年后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生平爱好也就两个,刷剧和看书,也就是捧着个手机不撒手那种,吃饭都捧着,躺床上都不撒手,废寝忘食。 这爱好在后世好像没有什么用,不过在这一世好像却有大用! 因为他就爱看明剧,喜欢看明朝的书,他对明朝太熟悉了,特别是大明嘉靖朝,那部剧着实太经典了,他刷了不下三遍。 他梦游般的回想了一阵,这才反应过来,他就是剧中那个镜头都没有的龙套,他就是那个莫名其妙冤死的曾铣之子啊! 这一世经历的种种缓缓回到他的脑海,他不由气得钢牙紧咬,眼中都快喷出火来了。 太冤了,太冤了,太冤了啊! 他爹曾铣是大功臣啊! 曾铣,嘉靖八年进士,初任长乐知县,因政绩卓越而升督察院御史,巡按辽东。 他巡按辽东期间平定了辽阳兵变,因功升督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又平定刘仪叛乱,紧接着又巡抚山西,于浮屠谷大败俺答汗,因功升督察院右副都御史,总督陕西三边,自此与俺答汗在河套、塞外大战多次,屡战屡胜,打得俺答汗多次求和! 如此功臣,什么结果? 曾铣、曾淳父子结交近侍,贿赂首辅夏言,欺君罔上,斩立决,妻赵氏及两幼子流放三千里! 这简直是千古奇冤啊! 他结交近侍,贿赂首辅夏言? 宫里的太监他一个都不认识啊,夏言长什么样他都不知道,而且,他没钱,他一个月的零花钱才一千文,再怎么省着花那也剩不下几文钱。 几文钱怎么结交近侍,贿赂首辅夏言? 他爹曾铣更冤,那时候他爹正率军在西北与俺答汗作战呢,莫名其妙就被抓回来了,他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么,到底怎么回事呢? 如果没有这个梦,曾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现在他却是明白了,原因是严嵩想整死夏言夺取首辅之位! 这案子最冤屈的地方就在于严嵩和夏言跟他爹曾铣就没什么关系! 因为他爹曾铣不是清流也不是贪官污吏。 大明文官分为三种,一种是自诩清高的清流,一种是贪得无厌的贪官污吏,第三种就是正常的文官,也就是做正常事的文官,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就干什么那种。 清流争权,贪官污吏夺利,正常官员办事,这三种官员本就没多大关系。 大明朝堂上下大大小小官吏足有上万,这上万官员并非除了清流就是贪官污吏,很多官员还是比较正常的第三种文官,要不然,整个大明两京十三省早就乱套了。 清流和贪官污吏在朝堂之上争权夺利,正常官员在地方上到处忙碌,能有多大关系? 曾铣就是大明第三种文官,他从来就没参与朝堂之上清流和贪官污吏的争斗,他甚至都没在朝堂之上待过。 因为他金榜题名之后便外放当了知县,随后十几年又是巡按辽东、又是巡抚山东、又是巡抚山西,又是总督陕西三边。 他当官这十几年基本都在地方上忙碌,朝堂之上的争斗跟他能有什么关系? 这事的起因就是《请复河套疏》。 曾铣任兵部右侍郎、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陕西三边总督,那职责就是清除北虏之祸,上《请复河套疏》本也正常。 关键就是,这《请复河套疏》被首辅夏言给看中了,首辅夏言想借收复河套之功来证明他是个大能人,大贤臣,首辅夏言甚至有点急不可待,几个月后又催曾铣再上了一封《重论复河套疏》! 如果大明真能集结大军收复河套,北虏就会被挡在长城之外进不来,那困扰嘉靖一朝的北虏南倭之祸就去了一半了,这也是一件大好事。 奈何,这件大好事却因为清流和贪官污吏在朝中争权夺利变成了一个大祸端。 清流支持的,那贪官污吏肯定不会附和,他们不但不会附和,还要想办法把这好事变成坏事,让清流因此跟着倒霉。 严嵩那是早就窥探这首辅之位,只想把夏言给拉下马,自己坐上去。 夏言极力支持曾铣收复河套,严嵩便开始利用这事来给夏言挖坑了。 嘉靖原本也挺支持收复河套之议的,他甚至都已经把河套附近几个惧敌怯战的总兵都给撤了,这摆明了就是想收复河套了。 结果,京城突然间谣言四起。 陕西澄城山崩,疑为上天示警,若集结大军收复河套惹怒北虏,土木堡之变必将重演! 紧接着,严嵩便发动言官上疏:收复河套是一场骗局,曾铣根本就打不过北虏,曾铣这几年在西北屡战屡败,曾铣克扣军饷贿赂首辅夏言为其掩过饰非! 他们甚至还搬出了一个所谓的证人,这个证人就是因畏敌怯战贻误战机而被打入大牢的甘肃镇总兵咸宁侯仇鸾。 嘉靖听到谣言,再一看言官和咸宁侯仇鸾的奏折,立马就改变主意了。 他直接就将首辅夏言革职查办,并缉拿曾铣回京交三法司会审! 嘉靖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这对君臣好毒啊! 严嵩想整死夏言,嘉靖也想整死夏言,他们父子只是人家整死夏言的工具而已,这对君臣压根就不在乎他们父子是不是被冤枉的! 曾淳气得,那真是牙都快咬碎了。 这莫名其妙的冤屈谁受得了? 他不能就这么认命,他不能就这么含冤而死! 问题,他怎么洗刷这冤屈呢? 他要想洗刷这冤屈那就必须证明,他没有受他爹的指使结交近侍、贿赂首辅夏言,他们父子没有欺君罔上。 这个可能吗? 现在他们一家人都被关刑部大牢里了,而且就连一个来探视他们的亲朋好友都没有,大家都怕被牵连,谁敢给他们证明? 再说了,他能证明是被冤枉的又如何,严嵩和嘉靖压根就不管他们是不是被冤枉的,人家就是要整死夏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怎么办呢? 现如今,唯有欺君才有活路! 这年头老实人就只能被人欺负,胆子大到敢欺君才有前途! 严嵩就是胆大包天,敢玩弄各种手段来欺骗嘉靖才权倾朝野的。 你们说我欺君罔上是吧,那我就欺君罔上! 他那剑眉不由往中间一聚,星目中顿时冒出一丝凌厉的光芒。 嘉靖,我不欺你一欺,你就不分青红皂白冤杀我们父子? 你还真当我好欺负! 问题,他们父子都被关在刑部大牢里面,还怎么欺君呢? 嘉靖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哪能欺到人家? 这个很简单,人家诬蔑他结交近侍,那他就招供。 他把嘉靖身边最得宠的太监招供出来! 嘉靖朝最得宠的太监是谁? 这个不用想,肯定是陪伴着嘉靖一起长大的大伴黄锦。 他就招供他结交的太监是黄锦,而且死咬着黄锦不放! 黄锦会被他牵连吗? 这个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他死咬着黄锦不放,硬要当面对质,人家黄锦肯定得意思一下,来走个过场,这是规矩,黄锦这个人,摆明了坏规矩的事是不会干的。 黄锦只要来了,他的机会就来了。 曾淳细细谋划了一阵,随即便忍着浑身的疼痛,爬到老爹曾铣身边,边轻轻蹭着,边附耳低声道:“爹,快醒醒,儿有要事相询。” 曾铣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冷得哆嗦道:“淳儿,什么事啊?” 曾淳直接趴他耳朵上,尽量压低声量问道:“爹,你敢欺君不?” 曾铣吓得,连忙劝道:“淳儿,你别犯糊涂啊,伱千万不能招认这莫须有的罪名啊,招了我们就死定了。” 你以为不招就有活路吗? 欺君都不敢,哪里来的活路? 曾淳又低声问道:“爹,严嵩说你是夏言一党,吏部好像都是严嵩的人吧,你选上巡抚和总督的时候吏部都是谁在主事啊?” 对啊,这个说不过去啊。 曾铣不假思索道:“当时的吏部尚书是严嵩的知交好友唐龙,吏部文选司郎中是刘伯跃,这刘伯跃也是严嵩一党,他都把女儿嫁给严嵩的外甥了。” 果然,严嵩为了培植党羽,一直想尽办法把持吏部,他爹官职的升迁不可能是夏言一党经手的。 这点是关键,只有撇清了跟夏言的关系嘉靖才有可能放过他们父子。 曾淳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轻声问道:“爹,你会修长生不老之术吗?” 你是不是被打糊涂了? 曾铣莫名其妙道:“淳儿,什么长生不老之术,你几时见爹修过这个,你问这个干嘛?” 嘉靖就痴迷这个啊! 曾淳又附耳低声道:“爹,严嵩想整死夏言取而代之,当今圣上也想夏言死,你觉得我们还有希望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 曾铣愣了一下,随即幽幽叹息道:“唉,淳儿,是爹连累了你啊!” 这个时候唉声叹气是没用的。 曾淳郑重道:“爹,现在没人能救得了我们,我们只有自救,你唯有学会修习长生不老之术我们才有希望。” 你这是让我拍当今圣上马屁? 曾铣并不是那种自诩清高的清流,为了救自己救家人拍嘉靖马屁这种事他还是愿意去干的,问题,现在还来得及吗? 他想了想,还是无奈道:“淳儿,这是刑部大牢,我上哪儿找人学长生不老之术去?再说了,就算我学会了也没机会见到圣上了,那还不是没用?” 你又不用真会,你只需假装会就行了,拍马屁这种事情还需要自己都变成马吗? 曾淳连忙将自己的谋划合盘托出。 这能行? 曾铣闻言,不由目瞪口呆。 不过,他细细想了想,还是咬牙点头道:“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明天我们就试试!” 第二章 嘉靖的荒诞不经 大明的三法司会审那一般都是出现了重大疑案,当朝皇帝命督察院、刑部和大理寺联合审问,然后三法司再将审问出来的供词交给当朝皇帝来定夺。 这原本是为了尽量避免产生冤假错案,但是,到了大明嘉靖朝,三法司会审却成了专门制造冤假错案的地方。 第二天一大早辰时许,曾铣和曾淳父子便带着手镣脚铐被几个狱卒架着拖进督察院大堂之中,直接丢在冰冷的地上,三个身着大红官袍的朝堂大员则成品字型高坐于暖阁之上,冷冷的盯着他们。 这本不合规矩,因为曾铣是正三品的兵部侍郎,而且尚未定罪,按律是不用带手镣脚铐的,而且应该是坐着接受审问。 但是,主审的督察院左都御史屠侨是严嵩的知交好友,陪审的刑部尚书欧阳必进是严嵩的小舅子,还有一个大理寺卿鄢懋卿那是严嵩的老乡,严党要员,这三個家伙自然不会对曾铣讲客气。 曾铣原本也被这三个家伙逼的没办法,只能跪着接受审问,今天他却是老神在在的盘坐在地上,直接闭上眼睛修炼起来,曾淳也如同吃错药了一般,直挺挺的站了起来,一点下跪的意思都没有。 堂上官职最低的大理寺卿鄢懋卿见状,不由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拍,厉声道:“大胆,公堂之上竟然敢如此倨傲,还不跪下受审!” 曾铣压根就没睁开眼睛搭理他,曾淳则是不卑不亢道:“按《大明律》,三品以上官员,未定罪革职者,接受审问得看座,你们蔑视《大明律》是吧,还不把座椅送过来?” 这对父子吃错药了? 鄢懋卿闻言,不由一愣,蔑视《大明律》? 这锅可背不得! 他想了想,干脆看向左边的欧阳必进。 欧阳必进这个人其实没严嵩那么坏,但是,他也没办法,严嵩是他亲姐夫,他得帮。 这时候曾铣父子跪与不跪其实没多大关系,关键是招与不招。 他干脆问道:“曾铣、曾淳,你们招是不招。” 没想到,曾淳竟然无奈的叹息道:“唉,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我结交的近侍是谁,我就告诉你们吧,我跟宫里的黄公公是知交,关系好得很。” 这小子竟然真的招了! 欧阳必进不由惊喜道:“你说的哪个黄公公?” 曾淳不假思索道:“黄锦黄公公啊,宫里还有其他黄公公吗?我就认识这一个。” 那正刷刷记录口供的督察院经历连忙停下笔看向左都御史屠侨。 这供词可是要交给圣上过目的,这小子好像就是在胡乱攀咬,这黄公公的名字一旦记上去那可就麻烦了。 屠侨见状,立马威严道:“曾淳,你以为胡乱攀咬就能脱罪吗?” 曾淳莫名其妙道:“伱们逮着我严刑逼供了这么多天,不就是想知道我结交的近侍是谁吗,现在我招了,你又说我胡乱攀咬,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他又看向那提笔呆坐的经历,突然间厉声道:“你怎么不记啊,你也想欺君罔上是吧?” 那经历闻言,吓得不由脸色一变。 你别拿这屎盆子乱扣啊! 他只能满脸为难的看向屠侨。 屠侨见状,不由冷哼道:“曾淳,你既然提到《大明律》,那我就跟你说《大明律》,你说胡乱攀咬诬陷按《大明律》该当何罪啊?” 你还想吓唬我? 曾淳不慌不忙道:“屠大人,按《大明律》嫌犯招供疑似同伙,你们应该把嫌犯招供的同伙抓来一起审问吧,你问都不问就说我胡乱攀咬,你们这是不把《大明律》当回事是吗?” 这小子今天怎么到处乱扣屎盆子? 屠侨闻言,皱眉沉思了一阵,还是朗声道:“来人,速速去请黄锦黄公公。” 如果是私底下审问,他自然不会照曾淳说的去办。 问题,这是督察院大堂,而且还有很多衙役和狱卒在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衙役和狱卒里面有没有东厂和锦衣卫的探子。 曾淳都把欺君罔上和不把《大明律》当回事这样的屎盆子给扣下来了,他要真不当回事,万一传到圣上耳朵里那可就麻烦大了。 他们还不能只手遮天呢,他们如果真能只手遮天,他直接命人写两份供词逮着曾铣和曾淳父子按个手印就能拖出去砍了,那还审什么审? 当今圣上可是最忌讳朝堂官员欺君罔上,无法无天。 他还真不能上了这小子的套。 反正黄锦黄公公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从不恃宠而骄,请人家过来也没什么,而且他可以肯定,这小子是在胡乱攀咬。 这小子若是真的攀附了黄锦黄公公,那根本就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黄锦黄公公只要肯在圣上面前求个情,哪怕这小子真犯了事那也早就没事了,还等现在? 屠侨的想法很简单,他就命人把黄锦请过来,让黄锦知道这小子胡乱攀咬人家。 这样一来,只要黄锦暗怒之下在圣上耳边吹吹风,这对父子就死定了,他们也不用费这么大劲来逼供了。 曾淳的想法那就比较的复杂了,他原本还以为要费很大的劲才能逼得这帮家伙去请黄锦来呢,没想到,这才几句话工夫人家就真派人去请了。 那么黄锦会来吗? 黄锦还真来了,而且来得很快。 他当然知道曾铣一案的重要性,这可是关系到一个首辅的生死,他早就看出来了,圣上已经动了杀心了,曾铣一案如果坐实,首辅夏言必被斩! 这种大事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牵扯进去。 他匆匆走进督察院大堂,客客气气的对着三位朝堂大员拱了拱手,随即便满脸好奇道:“你就是曾淳吧,你说你跟我是知交?我怎么不知道?” 曾淳连连拱手道:“黄公公,抱歉,昨晚神仙托梦给家父,是关于圣上的,家父怕神仙这梦白白托付了,所以才出此下策请黄公公过来。” 这种鬼话,人家能信? 还别说,黄锦还不敢不信,因为嘉靖特信这个。 嘉靖信的,他不敢不信。 他连忙满脸郑重道:“曾大人,神仙托的是什么梦,你细细给我说说,我立刻去上禀万岁爷。” 曾铣亦是满脸郑重道:“黄公公,在说这个梦之前下官必须先把有些事情说清楚,不然,神仙这梦可能真的白白托付了。” 黄锦愣了一下,还是微微点头道:“你说。” 曾铣细细的解释道:“黄公公,请转奏圣上,微臣升迁巡按、巡抚和总督之时吏部尚书是唐龙唐大人,吏部文选司郎中是刘伯达刘大人,微臣没有攀附首辅夏大人。” 唐龙和刘伯跃都是严嵩的人啊! 这个属实荒唐,明明是严嵩的人把曾铣提拔上来的,严嵩却诬蔑曾铣攀附首辅夏言! 黄锦闻言,愣了一下,这才郑重点头道:“好,这个我会转奏圣上,现在你给我细细说说神仙托的是什么梦吧。” 曾铣立马神叨叨的道:“神仙托梦,梦中下官与邵元节邵真人和陶仲文陶真人在宫中坐而论道,神仙之意,下官不适宜管凡俗之事,应入内廷为圣上打理修炼杂务,另外下官还在梦中得青词一副,寓意相当之祥瑞。” 还有青词? 万岁爷最喜欢这个了! 黄锦连忙追问道:“什么青词?” 曾铣却是郑重道:“这青词有点长,下官得写下来才行。” 黄锦连忙拱手道:“屠大人,请借笔墨纸砚一用。” 屠侨这会儿都有点懵了,他着实没想到,曾铣和曾淳父子会玩这一手。 这种事他还真不敢阻挠,因为严嵩就是用装神弄鬼这一手糊弄当今圣上,谣传陕西澄城山崩,疑为上天示警,这才把夏言拉下马的,当今圣上就信这个,他若是阻挠,那就是找死。 他连忙抬手道:“快点,连条桌给曾大人送过去。” 那记录供词的经历连忙端起小条桌小心的送曾铣跟前。 曾铣却是抬起双手道:“黄公公,按《大明律》下官尚未定罪,是不用上手镣脚铐的,而且,这是呈与圣上的青词,下官带着这手镣恐怕写得不好,冒犯了圣上。” 黄锦闻言,直接问道:“屠大人,《大明律》是这么说的吗?” 屠侨连忙抬手道:“快点,给曾大人把手镣脚铐给去了。” 几个狱卒闻言,连忙照办。 曾铣这才揉了揉手腕,随即取了张白纸,提笔疾书起来。 洛水玄龟初献瑞,阴数九,阳数九,九九八十一数,数通乎道,道合原始天尊,一诚有感。 岐山丹凤双呈祥,雄鸣六,雌鸣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天生嘉靖皇帝,万寿无疆。 这青词,简直绝了! 屠侨、欧阳必进和鄢懋卿一看这青词,脸色都变了。 黄锦这文采不怎么好的一看这青词那都满脸震惊之色。 这可是天大的祥瑞啊,万岁爷看了不知道多开心呢。 他如获至宝般拿起写好的青词,轻轻吹干了墨迹,这才郑重道:“屠大人,我这就去上禀万岁爷,曾大人这案子你看能不能先停一下?” 这曾铣不要个逼脸了,竟然这么拍圣上马屁! 问题,当今圣上还就喜欢这个。 这一下,这个无耻之徒恐怕要成为当今圣上的宠臣了! 其实,朝中的贪官污吏大多知道这么一条成为宠臣的捷径,但是却没人想去内廷任职,因为进入内廷任职就跟自阉入宫当太监差不多。 所谓的内廷也就是陪着嘉靖修炼的那帮方士组成的小朝廷,那帮家伙一个个官职都高得吓人,如邵元节、段大用、胡大顺之流,压根就没有任何功名,连秀才都不是,那一个个却不是礼部尚书,便是礼部侍郎,嘉靖对他们那也是宠信得很。 不过,内廷官员并没有任何实权,而且天天都得斋戒沐浴陪着嘉靖修炼,就跟进宫当太监差不多,唯一的好处那也就是能骗嘉靖一点赏赐。 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当内廷官员风险很大,伴君如伴虎啊。 嘉靖脾气可不好,他一旦发现内廷官员在忽悠他,那直接就是咔嚓一刀,当初相当受宠的内廷礼部侍郎段大用就因为炼出来的丹药没吹嘘出来的效果而被拖出去砍了。 这内廷官员受宠归受宠,但没有任何实权,还不能干预朝政,而且还相当的危险,就为了骗一点点赏赐冒险跑去当太监般的内廷官员,贪官污吏肯定是不愿意去的,他们在外廷随便贪点都比内廷官员那点赏赐强十倍百倍。 所以,贪官污吏就算知道这条捷径也没有人愿意去内廷升官发财,朝中清流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是最好面子的,让他们自阉进宫般去丢那人,还不如杀了他们。 曾铣为了活命竟然不要个逼脸使出这一招来,着实相当的可怕。 屠侨那都吓得如同鹌鹑般点头道:“好好好,黄公公,下官就在这等着圣上的旨意。” 嘉靖真的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神仙托梦和一副青词而饶了曾铣甚至调曾铣去内廷任职吗? 皇城西苑,万寿宫中,嘉靖正穿着道袍盘坐在大殿里修炼呢。 他这会儿已经不怎么管朝政了,因为他想长生不老,他想当万寿帝君。 至于朝中的凡尘俗事,他都懒得管了,谁最听话,他就交给谁来管,原本夏言还算是比较听话的,这会儿却不听话了,所以,他准备交给更听话的严嵩来管。 夏言这家伙敢不听话,那就去死,这叫杀鸡儆猴,以后看谁还敢不听话,如果不听话,首辅朕都杀! 他原本以为严嵩会将这事给办妥呢,不曾想,黄锦竟然轻手轻脚走进来,小心的道:“万岁爷,曾铣曾大人说神仙托梦给他了。” 曾铣! 这不是牵连夏言的关键人物吗? 神仙托梦! 难道这人不能杀? 别人或许不信神仙托梦,他却是信的,因为他就在修仙呢,他都不信神仙,那还修什么仙? 嘉靖缓缓睁开眼睛,郑重道:“神仙托的什么梦?” 黄锦连忙将曾铣说过的话细细复述了一遍,随即将青词双手奉上。 嘉靖看到黄锦呈上来的青词,心里着实是高兴的不行了,这青词的确写得好,而且寓意相当的祥瑞。 不过,这家伙喜欢装深沉,玩权谋,所以,表面上他并没有露出任何喜色。 他还假装沉思了一阵,这才抬手道:“传邵真人。” 嘉靖本来是很精明一个人,想让他上当,那是真不容易,但是,他就这个缺点,痴迷修仙,与神仙相关的东西,他很容易上当! 严嵩玩了一手什么陕西澄城山崩疑似上天示警他都能信,更何况是这个。 俗话说的好,坏的不灵好的灵,他自然希望这神仙托梦是真的,因为这曾铣梦里得来的青词寓意他万寿无疆啊,万寿无疆那不就是成仙有望! 这神仙托梦是不是真的其实很好验证,因为曾铣说到神仙托的梦里有邵元节和陶仲文,邵元节是他请来教授修道的真人,他自然熟得很,但陶仲文此人他还未曾听说过。 曾铣在梦里和邵元节、陶仲文坐而论道,那邵元节应该是认识陶仲文的,叫过来问问就清楚了。 邵元节也在万寿宫修炼,那自然是随传随到。 嘉靖对邵元节还是相当宠信的,他客客气气的让邵元节在身旁的蒲团上盘坐下来之后,这才郑重道:“邵真人,你可认识陶仲文陶真人。” 邵元节闻言,不由满脸震惊道:“圣上,您从何处听闻的陶仲文陶真人?陶真人乃是一位道行相当高深的道友,微臣正准备举荐给圣上呢。” 看样子这神仙托梦的确是真的! 陶仲文陶真人他都不知道,而且邵元节邵真人还未曾向他举荐呢,曾铣如何能知道陶仲文陶真人会进宫? 嘉靖闻言,那都忍不住惊喜道:“黄伴,快,去宣曾铣父子进宫。” 至于什么利用曾铣弄死夏言,神仙都托梦了,自然不能这么干了。 曾铣是不是忠臣不重要,神仙专门托梦不让他杀这才是最重要的,此人绝对不能杀! 嘉靖还就是如此荒诞不经,是非对错皆不管,忠奸善恶都不辨,朝堂大事当儿戏,对修仙却是相当的痴迷。 第三章 大明要完怎么办 嘉靖果然派黄锦回来宣他们父子进宫了,黄锦甚至还特意为他们父子准备了一辆马车。 曾淳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他们父子已经性命无忧了,而且,他爹很有可能会进内廷任职。 他之所以敢玩神仙托梦这一招,那自然是有点把握的。 那一副青词其实是严嵩集很多青词高手之力给写出来的,一般人那根本写不出来。 他之所以知道这么一副青词,也是因为后世那场戏。 戏里面严嵩进献那一副青词之后,嘉靖相当的高兴,很快就将严嵩提拔为内阁首辅,严嵩“青词首辅”之名也由此而来。 严嵩竟然这么陷害他们父子,这家伙进阶首辅的青词他自然要拿来用了。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陶仲文陶真人。 戏里面陶仲文陶真人可是嘉靖最为宠信的方士之一,邵元节之后陪着嘉靖修炼的就是陶仲文。 而且,陶仲文陶真人进宫的时间正是曾铣被斩之后,那时候邵元节感觉自己大限将至,所以将好友陶仲文举荐给嘉靖,来接替他的位置。 这会儿朝堂上下还无人知晓陶仲文这个人呢,更不知道陶仲文会进宫,嘉靖都不知道,只有邵元节心里清楚。 他将陶仲文巧妙的引入神仙托梦之中,嘉靖不信这神仙托梦是真的才怪。 这就是他敢于欺君的依仗! 现在这一关算是过去了,接下来怎么混呢? 曾淳跟着他爹登上马车之后,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凝重之色。 嘉靖朝不好混啊,不但嘉靖朝不好混,后面的隆庆朝、万历朝都不好混。 庄周一梦二十多年,他对大明朝可是熟悉的不行了。 明亡于崇祯,实亡于万历,始亡于嘉靖啊! 大明朝都要亡了,还混什么混? 为什么说大明始亡于嘉靖呢? 很简单,因为嘉靖毫无底线的支持以严嵩为首的贪官污吏,使得读书人都不要脸了,只想捞钱! 大明嘉靖朝之前,读书人还是要点脸的,就算是贪钱那也是偷偷摸摸的贪,贪官污吏还是遭人唾弃的,如果有人去外地当官回到家乡,亲朋好友问他捞了多少钱,他肯定会翻脸骂人。 但是,大明嘉靖朝之后,读书人都不要个逼脸了,千里当官那就只为钱,如果有人去外地当官回到家乡跟亲朋好友说他没捞到什么钱,亲朋好友不但不会夸他清正廉洁,反而会嘲笑他无能! 这种风气一旦形成,那就相当的恐怖了。 大家都贪,钱必定会流入私人腰包,钱一旦全部进入私人腰包了,国库就会空虚,国库一旦空虚,打仗也没钱,赈灾也没钱,打仗没钱就会打败仗,赈灾没钱灾民就会造反,大明朝就是这么亡的。 这会儿嘉靖已经开始乱来了,这点从他们父子莫名其妙被牵扯进夏言一案就能看出来。 夏言是清流核心人物没错,大明朝的皇帝历来都不喜欢清流这也很正常。 因为清流大多不听话,老是喜欢用仁义道德来绑架当皇帝的,而且清流一旦手掌朝堂大权就会开始约束皇权,指点江山,说当皇帝的这不能干,那不能干。 老朱家人最烦这个,大明是朱家的江山,不是你们这帮清流的江山,老子当皇帝的干什么关你们屁事! 问题,读书人学的还就是仁义道德,清流在那些没有经历官场磨砺的读书人眼中那就是典范,是楷模,清流只要振臂一呼就能让很多愣头青般的读书人发癫发狂。 众怒难犯,老朱家人再强势,那也不敢得罪那些愣头青般的读书人,人家发起狂来那可是命都不要的,杀都杀不住。 所以清流他们是不得不用,凡是有名望的清流,他们还得假假意思重用一下,要不然人家就会喊叫当皇帝的不公平,不任用贤能,只任用奸佞,人家这么一喊叫,那些愣头青般的读书人就要发狂了。 大明历代皇帝那都是边任用清流,边扶持太监、锦衣卫、公侯勋贵,乃至贪官污吏去跟清流抗衡,还时不时装装糊涂,拉拉偏架,不着痕迹的收拾那些不听话的清流,这样他们就能稳住天下读书人了。 这会儿嘉靖看似是被严嵩蒙蔽所以要杀夏言,其实是嘉靖故意装糊涂,利用严嵩这個贪官污吏来收拾夏言这个清流,这个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是,嘉靖不能摆明了毫无底线的支持贪官污吏。 嘉靖经常挂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水清水浊都是水,清流贪官都要用。 他还为自己能说出这种有水准的话来沾沾自喜呢。 这种话当皇帝的能说吗? 你当皇帝的知道我是贪官不但不抓起来砍了还要用,那我为什么不贪? 读书人一旦被当皇帝的惯出这毛病来,那一个王朝铁定完蛋。 大明朝就要完蛋了,怎么办呢? 说实话,如果没有那场梦,曾淳压根就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问题,他没死。 他还想长命百岁呢,他还想妻妾成群呢,他还想子孙满堂呢。 这些都是正常人最朴实的想法。 可是,大明朝要完蛋了,这些朴实的想法对于他和他的家人来说那就是一场灾难! 他这会儿才十五,长命百岁那到什么时候去了,嘉靖朝还有十几年,隆庆朝有几年,万历朝有四十几年,接下来,泰昌朝一个月,天启朝七年,崇祯朝十四年。 这么算起来,他晚年都要在亡国的战乱中煎熬,长命百岁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场灾难,他的妻妾,他的子孙那会更惨,亡国之奴有多惨,那简直不敢想象! 他不想做亡国之奴,这也是一个正常人最为朴实的想法。 问题,大明朝这样下去铁定完蛋啊,到底怎么办呢? 现如今办法好像还只有一个,那就是阻止嘉靖和万历把大明朝给玩完了。 这跟他死里逃生的办法异曲同工,说白了那就是欺君罔上! 嘉靖和万历脑子就有问题,不欺君真不行。 这对祖孙怎么玩弄权谋让朝中的贪官污吏和清流互斗这个暂且不论,反正贪官污吏和清流都是为了争权夺利,全杀光都不冤枉。 嘉靖和万历最大的问题就是眼里压根就没有忠良,那些为大明浴血奋战的将帅他们不但不善待,还逮着往死里整。 历史上他爹曾铣这个打得俺答汗多次求和的三边总督因严嵩要构陷夏言而被斩首示众,妻子流放三千里,北虏之祸因此而起。 还有率军在王江泾取得抗倭以来首次大捷的南京兵部尚书五省总督张经和浙江巡抚李天宠,因严嵩为干儿子赵文华争功而被斩首弃市,南倭之祸因此愈演愈烈。 还有率军剿灭倭寇的胡宗宪,嘉靖也是只论他是严党,不论其功绩,多次将其打入大牢,胡宗宪愤而自尽身亡。 还有功勋卓著的名将俞大猷,最终被贬为从五品的佥书,郁郁而终。 还有同样功勋卓著的名将戚继光,最终被罢免一切职位,穷困潦倒而死。 最为令人痛惜的是萨尔浒之战,万历放着三大征中功勋卓著的将帅不用,偏偏用那三大征中唯一大败一场的杨镐来统帅大军,结果晚明第一猛将刘綎被其活活害死,万历三大征培养出来的十多万精锐死伤殆尽,大明从此进入灭亡倒计时。 他能任由这对祖孙胡搞瞎搞吗,他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明灭亡吗,他能让子孙后代成为亡国之奴吗? 这年头或许没几个敢欺君的,曾淳却是无所谓了,反正欺一次也是欺,欺一百次也是欺,欺一个君也是欺,把嘉靖和万历祖孙三代一起欺,那也是欺,怕个屁啊! 至于怎么欺君,这个对别人来说或许很难,对他来说却很简单,因为他熟知大明朝的历史,这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嘉靖和万历想要祸害哪些忠良他就暗中保住那些忠良,这样还能将这些忠良收归己用,组成自己强大的班底,这对祖孙想要培养贪官污吏胡搞瞎搞,他就暗地里发动手底下的忠良整死那些贪官污吏。 当皇帝的其实有个最大的弱点,那就是眼睛和耳朵都伸不到宫外,他只要让满朝文武成为自己的耳目,那这个君他是想怎么欺就怎么欺。 不过,要做到这点就没那么容易了,他必须掌控朝堂大权才行,而要想掌控朝堂大权,那就必须翰林出身,如果不是翰林出身,别说掌控朝堂大权了,想进内阁都难如登天。 问题,这会儿他都还没有参加过科举,连个生员都不是,怎么混个翰林出身呢? 如果按正常途径,县试、府试、院试、乡试这一路考下来最少得十多年,而且,他还不一定能次次过关。 这种情况下,等他混到了翰林出身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怎么办呢? 还好,大明朝还有个捷径,那就是去国子监里镀金。 严世藩那也没考过科举,连生员都不是,但人家在国子监里镀了个金之后便平步青云做到了工部右侍郎加工部尚书衔! 更重要的国子监的监生还有一个特权,那就是可以如同举人一般直接参加会试,严嵩的干儿子赵文华就没有参加县试、府试、院试和乡试,直接参加的会试。 至于怎么混个翰林出身,他先在国子监好好学学,看能不能凭本事通过会试,如果不行那就想办法去搞考题。 这年头搞考题其实不难,唐寅唐伯虎就曾因为同行的朋友搞到了考题而被牵连入狱,人家都能搞到考题,他肯定也能搞到。 当然,要想进翰林院,殿试的时候还得名列前茅才行,什么二甲末流乃至三甲是别想进翰林院的。 想要殿试的时候名列前茅,那又得欺君,他得让嘉靖觉得他是一条狗,一条相当听话的狗! 至于严嵩这条老狗,这会儿他还不能跟严嵩去斗,因为内阁、六部、督察院到处都是严党,严嵩已然权倾朝野。 他爹就算是能得嘉靖的宠信,嘉靖也不可能为了个内廷官员去收拾他心目中最适合帮他治理大明的严嵩。 这会儿严嵩就相当于嘉靖的夜壶,嘉靖现在想尿,所以需要夜壶。 他现在去抢嘉靖的夜壶,那就是找死,嘉靖非尿他一脸不可,等嘉靖尿完了,这夜壶也臭了,嘉靖就会说整个朝堂都是严嵩这个夜壶熏臭的,然后毫不犹豫的把这个夜壶扔掉。 所以他根本无需费尽心机去跟严嵩这个夜壶斗,他只需等嘉靖觉得严嵩这个夜壶发臭了,趁机上去一脚就能把严嵩给踹翻了。 他想好了这一切,黄锦已然带着他们父子来到万寿宫中,嘉靖这会儿正盘坐在大殿里修炼呢。 曾淳那是连忙跟着老爹趴地上恭敬的道:“参见万岁爷。” 嘉靖假假意思起身,双手虚抬,满脸郑重道:“免礼,平身,朕误信那些言官风闻言事,让你们受苦了。” 这家伙就是喜欢装深沉,玩权谋,说话就喜欢拐弯抹角的,他的话可不能只听表面意思。 他这话的意思其实是,这件事你们就别计较了,也别去瞎掺和了,因为按大明律例,言官风闻言事无罪。 曾铣那是毫不犹豫道:“万岁爷,微臣受神仙托梦点化,一心只想入内廷为万岁爷打理修炼杂务,凡尘俗事微臣都不放心上了。” 很好,你不去搅严嵩和夏言那摊浑水就好,伱要心怀怨恨,硬要讨还公道,朕可不能用你。 其实,嘉靖早就想有个朝廷要员能主动来内廷任职了,这个杀夏言是一个道理,他就是要通过此举告诉朝臣们,老老实实听话,全力支持朕修炼就对了。 以前就没一个官员愿意来内廷任职,那些如同忠犬一般的贪官污吏都不愿意来,现在好不容易神仙送来一个,他自然要收入内廷,好好恩宠一番,给文武百官树立一个榜样。 他微微点头道:“嗯,内廷正好缺个礼部侍郎,你明日便来内廷当值吧。” 曾铣连忙拱手躬身道:“微臣多谢万岁爷恩典。” 嘉靖则是毫不犹豫的抬手道:“来人,赐印绶、袍服、宝冠、法服、金银。” 这内廷官员就是虚职,没权管朝堂事物,嘉靖那是想怎么封就怎么封,严嵩一党肯定是不会管的,至于赏赐金银,这就是摆明了告诉文武百官,曾铣能来内廷任职,全力支持朕修炼,朕心甚慰,你们好好学着点。 曾铣受了赏赐,那是连忙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感激涕零。 嘉靖微微点了点头,又假假意思欣赏道:“你叫曾淳吧,不错不错,一表人才,你的年纪正好跟壡儿差不多大,以后大明就靠你们了。” 这话就没什么意思了,纯属把小孩子打了一顿然后安慰一下那种。 如果是一般人听了,那也就是感激一番就完事了。 曾淳听了却不一样,他正等开口的机会呢,他都想好说什么了,反正嘉靖只要一开口跟他说话,不管说什么,他都是这一句。 俗话说得好,机会那都只留给有准备的人,他是连忙顺势拱手躬身道:“万岁爷,学生想进国子监读书,将来学业有成好为万岁爷效犬马之劳。” 这在当皇帝的面前胡乱开口要赏赐本来是大忌,但是,曾淳要的就是进国子监读书而已,这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压根就没什么,而且,人家读书是为了给他这个当皇帝的效犬马之劳,不是什么为国为民。 嘉靖是最烦那种口口声声为国为民的清流了,他就喜欢这种为他效犬马之劳的,小伙子,想法很对头,朕成全你。 他微微点头道:“你爹是正三品,你本就可蒙荫入国子监,行吧,既然你爹没给你提,朕给你提,黄伴,你派人去跟子升好好说说。” 第四章 老奸巨猾徐子升 嘉靖都开口了,入学国子监的事那肯定是妥了。 这会儿的国子监可不好进,国子监的监生之所以有这么多的特权那是有原因的,因为洪武朝缺文官。 洪武朝那会儿本就缺文官,洪武大帝还动不动就一通杀,光是一个胡惟庸案洪武大帝就杀了十年,牵连的官员足有一万多! 那时候文官是缺的相当厉害,所以给国子监的监生设定了种种特权,而且那时候的国子监那是拼命的招人,疯狂的招人,传闻金陵国子监里人最多的时候足足有九千多监生! 不过,到了后来,大明的进士和举人多了,这国子监便难进了。 因为按洪武朝沿袭下来的规矩,监生就相当于举人,六品以下的官员都可以当,上面有人的话,当到三品以上都有可能。 这简直就是作弊啊,但凡不是个傻子,自然会利用这个办法让自己考不上功名的子孙进入官场,这种套路玩的人多了,正儿八经科班出身的进士和举人就不乐意了。 原本进士和举人多了之后,那些举人都不一定能当到官了,国子监再这么疯狂的出监生,那岂不是进士都不一定能当到官了。 读书人那是最会为难读书人的,特别是那些正儿八经科班出身辛辛苦苦考上进士和举人的读书人,国子监里的监生这么抢他们的官位,他们自然有办法应对。 他们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限制国子监招收监生的数量,特别是荫监、贡监和例监的数量,因为荫监就是凭关系进入国子监的,本身并没有功名,贡监和例监更是靠纳贡出钱直接买进国子监的,本身也没有功名。 这两类监生也是最能抢官位的,人家只要进入国子监,那最少能抢個五品以上的官位去! 至于举监和夷生,那就无所谓了,因为举监本来就有举人功名,而且还是那种有望金榜题名的举人,夷生那就是藩属国送来进修的,进修完了就会回去,压根就不会抢大明的官位。 这监生数量被这么一限制,想进国子监就难了,没点本事或者后台不硬到吓人,那根本就进不去。 曾淳之所以特意在嘉靖面前提进入国子监的事,那就是这个原因。 这会儿国子监每年招收的监生都不到百人了,而且大半是举监和夷监,他要凭老爹正三品的职位蒙荫进入国子监,那还不知道能不能排上号呢,就算能排上号,那最少也得等几年。 嘉靖是被他那句“愿效犬马之劳”给骗了,这抬抬手就能收一条忠犬的事情嘉靖自然会做,所以嘉靖抬手就让黄锦派人去跟徐阶打了个招呼。 徐阶徐子升那也特别会做人,他当天便命人办好了曾淳入学国子监的所有手续,并亲自带着办理好的监生腰牌送往曾府。 这时候时候已经临近黄昏,曾淳和一家人正热火朝天的准备庆贺劫后余生呢。 曾淳家里人并不多,除了老爹曾铣、老娘赵氏和两个幼弟曾江、曾河,就是一个满脸胡渣的彪形大汉王环。 这王环原本是他爹军中的箭术教头,此人忠肝义胆,他爹被缉拿回京的时候也就王环义无反顾一路相随。 曾铣劫后余生又得了十两黄金和一百两银子的赏赐那也是高兴的不行了,直接就掏出几两银子来,请王环整了一大桌鸡鸭鱼肉,甚至还打了两斤酒。 一家人刚把饭菜做好,正往桌上端呢,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王环跑出去一看,立马一溜烟跑回来,手拿个拜帖,满脸兴奋道:“曾公,有大官人拜访。” 大官人是民间的叫法,王环也不识得字,并不知来了个多大的官,他只是看到人家排场大,所以认为是个了不得的大官。 曾铣接过拜帖一看,不由得一愣。 这来的官员并不大,也就是个礼部侍郎,跟他的官衔是一样的。 不过,他这礼部侍郎就是个官衔,并没有任何实权,人家却是礼部右侍郎、翰林院学士兼国子监祭酒,实权大得吓人,更重要的,人家是太子的新座师,前途无量啊! 曾淳伸过脖子来一看,立马扯起他老爹道:“爹,我们快去迎徐大人啊!” 他都没想到,徐阶竟然会亲自来拜访。 曾铣闻言,那是连忙把拜帖一收,疾步往外走去。 这时候徐阶正命随从把礼品往马车下面拿呢,他这其实是在等曾铣迎出来。 人家这排场,光是马车就有两辆,随从就带了六个,还有十余个锦衣卫随行护卫,他出行那就是光棍一个! 曾铣见状,连忙拱手道:“徐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徐阶那也是连忙拱手回礼道:“曾大人客气了,圣上口谕,当臣子的怎敢怠慢,我特地来给令郎送监生腰牌的。” 这家伙果然是嘉靖朝最为老奸巨猾之徒。 人家这话其实是说给随行护卫的锦衣卫听的,他是想随行的锦衣卫把这话传嘉靖和严嵩耳朵里去。 嘉靖听到了,那肯定会是朕心甚慰,还是徐子升听话啊,他就命人传了一句话,人家不但很快把公文和腰牌办好了,还亲自送到曾府去了,多听话的。 严嵩听了,那最少也不会因此记恨徐阶。 徐阶就是想通过这句话告诉严嵩,严阁老啊,我并不是故意和你过不去啊,我知道你把人家曾铣得罪死了,我本不该来找曾铣,但是,圣上口谕,差我办事,我不能不办啊。 其实他是借机来拉拢曾铣的,曾铣既然把个逼脸不要了,自荐进宫去当内廷官员,那肯定会想尽办法成为嘉靖的宠臣啊,这种人是最值得拉拢的。 曾铣自然也想跟徐阶这种实权大员搞好关系,他是连忙抬手道:“徐大人,多谢了,里面请,里面请。” 徐阶还客客气气的随行的锦衣卫交待了几句,这才带着六个随从拿着礼品往里走去。 这些锦衣卫还不是他手下,而是太子座师的标配,他带的随从也就六个,正是大明律例中规定的正三品官员的随从人数,他送的礼品也就是普通的鸡鸭鱼肉和干货什么的,这也是登门拜访的规矩,并没有逾越。 徐阶做事那是相当的谨慎小心,表面上他并没有严嵩那种世人皆知的贪婪和狠毒,也没有严世藩那种奸诈和得意忘形,但是,背地里他比严嵩还老奸巨猾。 如果不是海瑞这个铁面无私的家伙逮着徐家一通查,世人还不知道徐阶兼并了几十万亩良田,家里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万两黄金来! 这样的贪官不可谓不大,但是,人家却能成为清流的核心人物,此人之老奸巨猾,那真非常人可比。 曾淳一边恭敬的跟在后面,一边暗自观察着徐阶的一言一行,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他要想办法拜徐阶为师! 因为徐阶的一言一行正是他要学的,他的目标可是欺君罔上,教嘉靖和万历做人,摆明了欺君,那就是找死,不但嘉靖和万历会收拾他,朝中大部分想踩着人上位的读书人肯定也会想尽办法收拾他。 他想要做得不着痕迹那就必须跟徐阶这老奸巨猾的苟道宗师学习怎么把表面工夫做到滴水不漏。 徐阶这会儿也正在考虑怎么不着痕迹的拉拢曾铣呢,他走进曾府一看,立马就看出来了,这曾铣并不是贪官,因为曾府就是个普通的四合院,占地虽然有几亩,但里面的陈设却相当的寒酸,这样的院子也就值几十两银子而已。 他再一看院子里就栓了一匹马连辆马车都没有,立马就有了主意了。 这年头送东西那也有讲究的,人家不是贪官,他也要装清流,那自然不能直接送金银,要送就得送人家急需的东西。 他假装好奇道:“曾大人,你家中就这一匹马吗?” 曾铣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是啊,原本就我一个人出行需要骑乘,一匹马也就够了。” 徐阶却是善意的提醒道:“曾大人,现在可不一样了,国子监在城北安定门附近,离此足有十余里地啊。” 这个着实麻烦了。 他干的是服侍皇帝的活计,那肯定要早出晚归,他把马给骑走了,这儿子怎么办,十余里地那怕是得走个把时辰,国子监那可是要点卯的,如果要在卯时之前赶到,那岂不是丑时就得起来? 这读个书能把人累死! 曾铣闻言,不由得愣住了,他这一天都在想着怎么拍嘉靖马屁,怎么脱罪保命,压根就没想这个问题。 徐阶假假意思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即郑重道:“现在怕是马都买不到了,正好,我多带了一辆马车,就送与曾大人吧。” 这年头马可不便宜,加上马车的话那少说也得上百两银子。 问题,这会儿天都黑了,这马是真买不到了。 曾铣闻言,仔细想了想,随即咬牙道:“徐大人,今天我正好得圣上恩宠赐了纹银百两,这马车我就一百两跟你买下来如何?” 徐阶竟然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这马车我就当一百两卖给你了,不过银子就免了,我可不能收你钱,来人,去把马车拉进来,就说曾大人买下了。” 人家这事办的,果然滴水不漏。 曾淳见状,连忙向老爹使了个眼色。 伱小子是让我收下这份厚礼? 如果换作以前,曾淳这么教他做事,他非揍这小子不可。 不过,这会儿却不一样了。 曾铣立马装作窘迫道:“这个,怎么好意思呢?” 这意思就是收下了。 徐阶微微笑道:“曾大人,说这话就见外了啊,同殿为臣,相互照拂是应该的。” 这拉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今天我照拂你,明天你照拂我,大家以后相互照拂啊! 曾淳原本还摸不透徐阶到底是来演戏给嘉靖看的还是专程来拉拢他爹的,现在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专程来拉拢他爹的,这机会不能错过了。 这次劫后余生之后他是宛如脱胎换骨一般变了个人,他变得精于算计,走一步就能算出几步来,拜这老奸巨猾的徐阶为师好处可不是一点点。 他立马顺势拱手道:“学生想拜入大人门下,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 你想拜我为师? 徐阶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便微微笑道:“子重兄,你意下如何?” 他这意思就是我同意了,你呢。 这会儿的徐阶可不得了,因为夏言本是太子朱载壡的座师,这一下被严嵩给整下去了,他正好被嘉靖看中,接替了这个位置。 嘉靖对太子朱载壡还是相当看重的,这小太子甚至还没到十五嘉靖便想让其监国了,他接替这太子座师之后那更是立马就兼了翰林院学士和国子监祭酒。 翰林院学士和国子监祭酒品级品级并不高,也就是正五品和从四品,但却是掌管着翰林院和国子监,要知道,大明的朝堂要员就没几个不是出自翰林院和国子监的,更重要的,朝中真正掌权的勋贵子弟那几乎都在国子监。 这掌控了翰林院和国子监就等于掌控了今后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朝堂啊! 曾铣自然也想跟徐阶更为亲近一点,他立马就顺势道:“子升兄,我这正好备下了一桌酒席,不若就当淳儿的拜师宴如何?” 徐阶那是毫不犹豫的道:“子重兄有心了,拜师宴都设好了,这酒小弟自然是要喝的。” 这家伙就是典型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刚在外面当着锦衣卫的面他还说是奉嘉靖的口谕来送腰牌呢,这一进来又是送马车,又是收徒弟的,压根就不是外面说的那一套。 这一套学好了,欺君那就是小菜一碟而已。 曾淳默默观察着徐阶的一言一行,眼中不由露出一丝丝精光。 第五章 国子监里皆人才 第二天一早寅时许,天都还没亮,曾淳便早早洗漱完毕,吃了碗稀饭,准备出发了。 他入学国子监是奔着翰林出身去的,自然不能迟到,而且,他也想多认识点朝中权贵子弟,为以后掌控朝堂大权打下基础。 这国子监就是他以后欺君罔上的希望所在啊,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人才呢,他真恨不得立马飞过去就好。 不过,这会儿他还不能飞过去,他还得跟老爹好好说说去宫里怎么办,而且他还缺点东西。 他看老爹都吃完稀饭放下碗了,还坐那里沉思,连忙凑上去满脸郑重道:“爹,这个时候你什么都不能想,至少在别人面前你要装出什么都不想的样子,就一心服侍圣上修炼。 你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也要注意,不要谈论朝政,就谈论修炼的事,而且还要时时刻刻把圣上的恩典挂在嘴边,有空就给圣上写写青词,这样才能博取圣上的恩宠。” 你小子经此一难好像突然间就长大了,学精了,我这当爹的都没你精了! 曾铣缓缓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曾淳又小心的道:“爹,儿蒙荫入监,同窗肯定都是朝中权贵子弟,儿想好好结交一番。” 你还想结交权贵子弟? 曾铣细细想了想,随即微微叹息道:“伱是想使钱去请人家吃喝玩乐吧,朝中权贵子弟去得可不是一般地方,随随便便请人吃点酒估计都得几十两银子,我们这点钱根本就不够使得啊。” 这个的确,百十来两拿去结交真正的权贵子弟那就是做梦。 曾淳郑重道:“爹,那两个金元宝给我,再给我两個银元宝,你放心,我不会乱花的,我只是想让他们觉得我有钱,这样才能来钱。”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话弯弯绕绕了? 曾铣稍微想了想,便果断道:“秀兰,去取十两金子和十两银子给淳儿。” 赵氏闻言,那都不由得一愣。 这么多的金银都快赶上你半年的俸禄了啊! 不过,她看了看自己玉树临风的宝贝儿子,还是咬牙跑去把金银取了来。 她细心的把四个元宝给宝贝儿子装好了,还不忘满脸慈爱道:“淳儿,你还没取媳妇呢,钱省着点花。” 这点钱哪够娶媳妇的。 曾淳连连点头道:“娘,你就放心吧,我不会乱花,我还会赚很多钱回来呢。” 说罢,他便迫不及待背起早已备好的书箱跑出去牵上家里的老马,挥手道:“爹,我上学去了。” 这会儿还是初春,早上还是很冷,天色也还有点暗,但曾淳的心境却完全不一样了,他已然不是刑部大牢里待宰的羔羊了。 他已经成为国子监的监生,他爹也即将成为嘉靖的宠臣,他更是拜了未来首辅为师,他的前途可谓一片光明,他的内心那是一片火热,甚至,他觉得吹到脸上的寒风都带着那么一丝丝暖意。 春天真的来了。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大清早的街上也没什么人,他是一路打马往北疾驰,很快便赶到了安定门大街。 国子监很好找,一路沿着安定门大街往北,直奔城门而去,在最后一个路口往右转入成贤街,很快便能看到国子监的牌坊了。 这会儿虽然才寅时三刻左右,成贤街却已经是车水马龙,国子监的牌坊前都排起了长队了。 国子监的监生是有种种特权没错,但是,国子监的治学那也是相当严谨的,点卯未到,那后果相当的严重,所以,监生无人敢卯时后再来。 这个时候,不管是朝中大臣的子孙还是公侯勋贵的后代,乃至藩属国的权臣之后,那都老老实实在国子监的牌坊前下了马和车,排队等着学正核查腰牌和仪容。 曾淳还是第一次来,他也不知道这国子监具体有哪些规矩,他甚至都不知道马应该往哪儿栓,他只能学着前面人的样子,牵着马排着队慢慢往前走去。 不一会儿便轮到他了,那原本板着脸的学正一看他的腰牌,竟然变脸般温和的道:“曾淳,你是第一次来吧,司业大人想见见你。” 说罢,那学正直接命个衙役接过他的缰绳,又命个学录领着他往里走去。 学正和学录说白了就是督导学规的芝麻官,品级就正九品和从九品,司业就不一样了,那是国子监祭酒的副手,真正管理整个国子监事务的官员,品级比知县还高,是从六品。 曾淳知道,这应该是拜师徐阶起到效果了,至少,在这国子监里徐阶还是能罩着他的,人家一句话,司业就会好好照顾他。 他满心欢喜的跟着学录往国子监里走去,入眼就是一个富丽堂皇的三进大门,可惜这会儿大门没开,因为这是给当皇帝的进出国子监用的,他只能跟着学录从大门西侧的小门进入第一进院落之中。 第一进院落并不大,里面也就会一些花草树木和两个亭子,入太学门走进第二进院落那才是国子监真正教授监生的地方。 这里面那叫一个大,东西两边的六个大学堂每一面那都是开着十多扇大窗的,中间更是绿树成荫到处都是亭台楼阁。 结果,这还没到地头,他跟着学录一直往里走,走进第三进大院之中才到了祭酒和司业等官员值守的敬一亭中。 这敬一亭并不是亭子,而是一个面阔五间的大厢房,司业马一龙就在中间偏右的一间厢房之中办公。 曾淳跟着学录走进去,那是连忙拱手躬身道:“学生曾淳参见马大人。” 马一龙微微点头道:“嗯,不错不错,果然一表人才。” 说罢,他便对着那学录挥手道:“去,叫言恭过来。” 紧接着,他又客客气气的介绍起国子监的规矩来。 他这里刚介绍的差不多,一个壮硕的少年便跟着学录走进来,毕恭毕敬的拱手躬身道:“学生李言恭参见马大人。” 马一龙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抬手道:“言恭,这是你们的新同窗曾淳,你带他去广业堂,好生给他介绍一下同窗。” 李言恭又毕恭毕敬的道了声“遵命”,这才带着曾淳往外走去。 这小子虎背熊腰的,浑身的腱子肉,一看就不像是个读书人。 曾淳跟着这小子出了敬一亭之后,便忍不住问道:“李兄,你是举监吗?” 他这其实就是拐弯抹角的说法,这小子绝对不可能是举人。 果然,李言恭憨憨的道:“我哪里有那本事考上举人,我是蒙荫入监的,曾兄,可不敢叫我李兄,你肯定比我大,我才十四呢。” 你才十四你长这么壮实! 这小子姓李,这会儿朝中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就没有姓李的,而且,这家伙又这么壮实,极有可能是公侯勋贵之后,公侯勋贵里谁姓李? 朱元璋的外甥,曹国公李文忠! 不过,曹国公李文忠之子李景隆在靖难之役中是南军主将,所以爵位被夺,直到嘉靖朝曹国公的后人才被重新册封为临淮侯。 这会儿总督京营戎政的就是临淮侯李庭竹。 想到这里,曾淳颇有些吃惊道:“令尊不会就是京营总督吧?” 李言恭又点头哈腰道:“是啊,那正是家父。” 你小子这么尊贵的身份在我面前点头哈腰干嘛? 曾淳愣了一愣便明白了,因为那些嚣张跋扈的公侯勋贵基本都活不过三代,洪武朝册封的几十个公侯勋贵延续下来的好像就三家,永乐朝册封的公侯勋贵延续下来的好像也不到十家! 这些能延续下来的公侯勋贵虽然一个个都手掌兵权,位高权重,但基本都老实的很,苟到了极致。 嗯,这个苟道要好好学学,凡是能麻痹当朝皇帝的,那都得好好学学。 曾淳琢磨了一阵,李言恭已然带着他走进广业堂中。 广业堂里面着实宽敞的很,但讲台下面的小条桌并不多,好像总共就二十个,而且,现在里面也就坐了三个年轻人。 这会儿还不到卯时,点卯的学官也还没有来,倒是不用讲太多规矩,只要不大声喧哗就行了。 那三个年轻人正聚一起低声聊天呢,李言恭一进来,其中一个便忍不住问道:“言恭,这位是?” 这几个也不像是从小苦读诗书的人,因为这几个家伙都壮实得很,不用问,这些肯定都是公侯勋贵之后。 曾淳连忙拱手躬身道:“小弟曾淳,昨日蒙圣上恩典入监。” 他这是又学了李言恭的毕恭毕敬,又是学了徐阶的在外人面前老是提皇恩皇命什么的,这样传到嘉靖耳朵里就显得他特别知道感恩。 那三个年轻人连忙起身还礼道:“曾兄客气了,小弟徐文璧,小弟张元功,小弟郑维忠。” 果然,这几个都是公侯勋贵之后。 他昨晚还是做了些功课的,现在掌控兵权的公侯勋贵他爹也都知道。 徐文璧应该是定国公徐延德之子,这会儿定国公徐延德掌中军都督府。 张元功应该是英国公张溶之子,这会儿英国公张溶掌左军都督府。 郑维忠应该是武安侯郑昆之子,这会儿武安侯郑昆掌后军都督府都督府。 这几个家世都不得了啊,能选入国子监进修就证明以后十有八九是要继承爵位掌控兵权的,只要跟他们混成了好兄弟,那以后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就简单了。 至于什么公侯勋贵与皇室休戚与共,那就是屁话,在利益面前当皇帝的算个屁。 他们之所以与皇室休戚与共那是因为没有人能给他们更多的利益,让他们过得比跟着皇室混还要好。 皇室能给公侯勋贵什么利益,无外乎爵位、俸禄、封地。 爵位不用管,他只是想欺君,不是想造反,这些人跟着他混爵位肯定不会有问题,俸禄那就不算什么,公爵一年也才几千石,他完全可以给十倍百倍,封地那就更不用说了,这些人只要跟着他混,以后给他们在海外封个国都没问题! 也就是说,这些人是完全可以拉拢的,只要用利益将他们捆绑住,他们绝对会背着皇室帮他。 他正考虑怎么拉拢这些公侯勋贵子弟呢,一群年轻人突然拥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这家伙难道是点卯的学官,不可能啊,国子监治学可是相当严谨,一帮监生这么拥着个学官成何体统?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家伙的爹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曾淳愣了一下,连忙拱手躬身道:“小弟曾淳,昨日蒙圣上恩典入监,敢问这位兄台是?” 这家伙竟然冷冷的道:“你就是曾淳?你不认识我?我就是唐汝楫。” 哎呀,好大的名头。 原来这家伙就是原吏部尚书唐龙之子唐汝辑,严党里最出名的一个! 这家伙之所以出名倒不是因为有多奸诈,也不是因为有多能贪,这家伙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太无能了。 唐汝辑,嘉靖二十九年庚戌科状元,初授翰林院修撰,而后凭借严嵩的关系入詹事府晋左谕德,严嵩趁着裕王的侍讲陈以勤丁父忧去了,推荐他去给极有可能继承皇位的裕王朱载坖讲课,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就是个饭桶,讲《四诗五经》都讲不明白,连个秀才都不如,裕王懒得听他讲课,直接换上了徐阶推荐的右谕德张居正。 结果就是,他这个状元郎有严嵩鼎力相助终其一生也就是个从五品的左谕德,而位列二甲的张居正和陈以勤则入阁成了大学士,次辅乃至首辅。 这么个饭桶是怎么考上状元的? 很明显,严嵩弄到了嘉靖二十九年庚戌科的会试考题和殿试考题! 原本严嵩可能觉得这家伙好歹跟严世藩一样在国子监进修了几年,应该学到了一点东西,再加上严嵩想利用唐龙为吏部尚书时提拔起来的官员,所以,送了这家伙一个状元,希望这家伙能成为朝堂重臣,严党中坚。 谁知道,这家伙不学无术,把个当帝师的机会拱手让给了张居正! 嗯,这个历史上最有名的饭桶状元也要好好巴结巴结,不为别的,就为那嘉靖二十九年庚戌科的会试和殿试考题,那也得好好巴结巴结这家伙。 曾淳愣了一下,立马换做感激不尽的样子,连连拱手躬身道:“哎呀,原来是唐大人的公子,家父一直感念唐大人提携之恩,可惜,家父常年在外任职,没有机会登门拜谢,现在家父回京任职了,有机会小弟一定随家父登门拜谢一番。” 呃,曾铣也是我爹提拔起来的吗? 唐汝楫瞬间懵逼。 他原本还想给这夏言一党的小兔崽子来个下马威呢,谁知道这家伙压根就不和他顶,而且还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 这怎么整? 他愣了一下,干脆冷哼了一声,直接走到自己的座位盘坐下来,压根就没搭理曾淳。 曾淳见状,不由心中冷笑,就你这德性还能考上状元? 不过,他倒是可以利用这家伙好好锻炼一下脸皮,热脸去贴冷屁股,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他假装尴尬的笑了笑,随即找了个空座位盘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学官就进来点卯了。 曾淳细细一听这些同窗的名字,心中不由暗喜,听这些人的姓就知道,这一个个蒙荫入监的那都是六部尚书、都御史和内阁大学士的子孙啊! 国子监里果然个个都是人才啊,连最垃圾的唐汝辑那都是状元郎。 第六章 干什么来钱最快 午时方至,暖阳当空,国子监里的监生鱼贯而出,往街对面的大小酒楼中涌去。 李言恭和郑维忠他们这帮公侯勋贵子弟那都是自小练武,一个个是壮实的很,那也能吃的很,每到饭点他们那都是跑得最快的。 曾淳来国子监这几天都已经跟这帮公侯勋贵子弟混得很熟了,在他的刻意巴结之下,人家都开始跟他称兄道弟了。 他和他爹其实都误会了,一般的酒楼饭菜其实都不贵,有个一两银子就能上一大桌菜了,而且监生中午还不能喝酒,吃個中饭花销其实并不大。 当然,若是贪官污吏去的那种奢华无比的酒楼,几十两上百两银子一顿那也是有的,他们父子想的都是那种。 这些公侯勋贵子弟中午去的却是一般的酒楼,因为他们要苟啊,而且,他们也没多少银子花销。 公爵一年的俸禄也才三千石,折色下来也就是两千多两银子,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一天一个硕大的公爵府正常开销总共也就几两银子而已,他们一天能有多少银子花销? 至少,表面上他们花钱不能大手大脚。 曾淳一看他们点的那些菜的价目,第一天就抢着把账给付了,而且一请就是几天。 五个人一顿才吃七八百文他还是请得起的,关键就是想要用利益将这几个家伙捆绑到他身边,这点钱压根就不够。 他得让人家继承爵位之后每年从他这里获取的利益达到几万两以上才行,不然人家凭什么跟着他欺君! 还有,他还得假意感激感激唐汝楫,从而获得会试和殿试考题,他还要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他还要拯救忠良,拉拢有用的官员,这些都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 这年头干什么来钱最快呢? 俗话说得好,没有什么比抢来钱更快了,但是,他还不能抢,因为他不是土匪山贼,还有,严嵩的经验证明,贪来钱也快,但他也不能贪,一旦贪了,那就会留下把柄,那就很有可能成为当皇帝的夜壶。 这又不能抢又不能贪,还有什么来钱快呢,这个他已经琢磨好几天了。 说实话,如果没有那场梦,他真琢磨不出来。 不过,有了那场梦之后,他却是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那就是做生意,做独门生意! 也就是那种这年头还没发展起来,后世却证明了很赚钱的生意。 这样的生意很多,他挑了来钱最快的一个,先做起来,以后有钱了再做垄断更多的行业,那就能赚大钱了。 那么什么生意来钱最快呢? 很简单,就是卖药。 人都会生病,生病了就得吃药,很多病没药吃那都能把人拖死。 这个不是开玩笑的,就好比现在的大明朝,平均寿命还不到四十岁! 为什么? 那就是因为很多人生病了没药吃,拖死了。 当然,并不是说整个大明王朝就没什么药,相反,大明王朝的药很多,种类很多,药方也很多。 但是,现在的大明王朝并没有现成的药,也就是买了就能吃的药。 老百姓得病了还得去请铃医来看病,铃医看了病给开了药方还得去药铺抓药,把药抓回来还得熬药,麻烦得很。 关键一般的乡里根本就没药铺,而且一个铃医走方的范围很大,一般出去转一圈都得几天,很多老百姓生病了还不一定能找得到铃医。 更重要的,一般老百姓也出不去太多的钱看病抓药,铃医那也相当的辛苦,累死累活,风餐露宿也赚不到几个钱。 这就是个巨大的商机,只要他能把现成的药做出来,而且把药的成本控制在几文钱一包,小病几文钱就能治好,大病几十文钱也能治差不多,那就大有赚头。 当然,这个独门生意也没这么好做,首先他得把现成的药做出来,然后还得有人买,如果做出来没人买,那就不是赚钱了,那会赔死! 这个药怎么做出来的问题,他已经想好了,卖药的事情就要交给这些公侯勋贵子弟了。 他带着四个兄弟来到经常光顾的酒楼,上了二楼专门给他们留的包厢把菜点了之后,这才郑重道:“兄弟们,你们想赚钱吗?” 这个。 四个公侯勋贵子弟相互看了一眼,年级最大也是最有威望的徐文璧满脸凝重道:“伯忠,这钱我们当然想赚,但是,我们家里都有规矩,不能利用我们的家世胡作非为,到处捞钱。” 伯忠是他给自己取的字,伯就是伯仲叔季的伯,兄弟多的老大一般取这个字,忠那就是忠君的忠,用来麻痹嘉靖的。 曾淳曾伯忠微微笑道:“谁说赚钱就一定要利用家世胡作非为了,我是说正儿八经做生意。” 徐文璧还是微微摇头道:“生意我们也不能做。” 你们就是苟嘛,这个我知道。 曾淳还是微微笑道:“我也没说让你们做生意啊,生意我来做,你们投点银子等着我给你们分钱就行了。” 还有这种好事? 徐文璧又小心的问道:“投多少?” 曾淳伸出十根手指头来,夸张道:“你们一人投十两银子,没问题吧?” 伱跟我们开玩笑呢? 徐文璧摇头苦笑道:“一人投十两银子能干嘛,你一年又能给我们几两分红?” 曾淳却是满脸郑重道:“这个就看你们上不上心了,你们如果上心,那生意就能很快做起来,一旦做起来,一年分个几千上万两是不成问题的。” 他这就是在用利益诱惑,只要这几个家伙上心了,那就会被利益捆绑。 果然,徐文璧都忍不住满脸吃惊道:“伯忠,你不是开玩笑的吧,一人投十两银子,每年分几千上万两?你这什么生意啊,这么赚钱?” 其他三个那也露出了满脸好奇的表情。 很好,这些人都动心了。 曾淳立马细细解释道:“我说的生意就是卖药,人总会生病,生病了就得吃药,不吃药就有可能会死,这生意那是铁定有得做,至于能做多大,就要看你们的了。” 切。 李言恭忍不住翻白眼道:“我以为你说的是贩私盐呢,卖药赚钱?亏你想得出来!京城多少药铺你没看到吗,你难道让我们把那些药铺全砸了,然后我们自己卖?” 这个还得跟你们好好解释一下才行。 曾淳耐心的解释道:“这里是京城,药铺自然多,一般县城也就一两家药铺,而且乡里基本是没有药铺的,更重要的,我说的药不是药铺里卖的药,而是做好的药,直接就能吃的那种,吃了就能治好病的那种。” 还有这种药? 张元功都忍不住好奇道:“伯忠,真有这种药吗,你说的这种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曾淳摊手道:“这不就对了嘛,要满大街都是,我们怎么赚大钱?” 徐文璧闻言,细细想了想,随即问道:“这种药真的能赚大钱吗?” 曾淳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当然能,你想想啊,头疼脑热、着凉咳嗽、割伤摔伤、拉肚子、拉不出等等这些很常见吧,每个人一年总得来几回吧,大明多少人? 你们算算,我们每年赚一个人几文钱那是多少,那就是几千两啊,如果我们能把这生意做起来,每年赚一个人几十上百文的,那不就是几万两了吗? 还有那么多属国,我们如果能把生意做过去,那一年赚个十来万两是不是小菜一碟?” 这个的确能赚钱。 徐文璧又想了想,随即问道:“伯忠,你说的让我们上心那是怎么上心啊?” 你说到重点了。 曾淳直言不讳道:“这个很简单,我们的药做出来之后,你们用各家的人脉先销到各个都司卫所去,这样我们的生意很快就能做起来了。” 他想利用的其实也就是这一点,这会儿大明的都司卫所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是人口却多得吓人。 因为大明有十多个都司三百多个卫所,光是在籍的屯卫就是两百多万将近三百万,这还只是屯卫正卒,大明这么多年发展下来,一般屯卫那都是有一大家子人的,一家少说三四口,多的几十口都有。 这么算起来,光是都司卫所的屯卫能影响到的人口最少都有上千万,再加上他们的亲朋好友,那就是两三千万! 这个他是最清楚的,因为他家就是军籍,这也是他能跟这帮公侯勋贵子弟很快混成兄弟的原因,因为公侯勋贵就是管军籍的,他家的户籍就在五军都督府呢,他们等于是自己人。 大明的军籍真不是一般的多,官场上军籍那也不是一般的多,他家是军籍,张居正是军籍,胡宗宪是军籍,海瑞也是军籍,军籍已经成为农户之后大明第二大群体了。 这上千万的军籍只要能利用起来,那什么生意都好做。 徐文璧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却满脸为难道:“伯忠,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得费多大劲才能把这生意做起来啊,这费劲就是费银子啊,我们是能让都司卫所买药,但是我们也得给人家好处啊,没好处谁给你办事? 你知道我们得许出去多少好处吗,按你的说法,要把这生意做起来,我估计许出去的好处那最少也得占一半,如果再算上成本到我们手里就没多少了,我们费这劲干嘛?” 这个。 曾淳想了想随即解释道:“我刚说的其实都是卖给普通老百姓的,赚不了多少钱,不过,只要我们把这生意做起来了,名气打出去了,那就可以赚那些有钱人的钱了,到时候我们可以专门做些贵的药,比如,延年益寿的,美容养颜的,提神醒脑的乃至龙精虎猛的等等。 总之,他们想要什么样的我们就做什么样的,那个做起来才叫赚大钱呢,如果我们能想办法把这有钱人用药的风气带起来,一年赚个几十万两都不是问题。” 这就有赚头了。 张元功都有点急不可待道:“那我们就干吧,反正也就十两银子而已,就算做不成也没什么啊。” 这个倒是实在话,十两银子而已,就是他们十来天的饭钱,更何况曾淳都已经请了他们几天了,他们这几天吃饭就没花什么钱。 徐文璧缓缓点头道:“那行,我们就试试,伯忠,你说,我们需要干点什么?” 你们总算是上钩了。 曾淳谈谈的道:“这一开始其实也没什么,我们只需把最便宜的几种药做出来,然后送到各都司卫所去,让他们尽快找病人用了就行了。” 郑维忠忍不住问道:“伯忠,你的意思,第一批我们白送给各都司卫所?” 曾淳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是啊,我们要让人家买总得让人家先试试这药的效果啊,我们白送一批之后,他们知道效果了,自然就会买了,这个简单吧?” 这个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但却有很多问题。 徐文璧想了想,又问道:“伯忠,你怎么能保证我们做出来的药有效果,你懂的医理药性吗?还有,几十两银子能做出多少药来,我们在哪里做,需要多大的地方,又需要多少人手,这些你考虑过没?” 这些我自然都考虑过了。 曾淳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我是不懂医理药性,但太医院的人懂啊,我们去请个太医院的院判,做出来的药肯定是没问题的。 至于几十两银子能做出多少药来,那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啊,我们这第一批是白送的,给每个卫所送几十副就了不得了,不需要做太多。 地方和人手的话,我们先租个大院子请几个相熟的人就差不多了,一两银子一个月应该就能租个很大的院子了吧,我们出一两银子一个月,请几个相熟的人来干点杂活,应该能请到几个吧?” 原来是这样。 徐文璧微微点头道:“院子和人手倒不是问题,我们家四叔祖去世之后没有后人,那硕大的院子都在那里空着呢,里面就几个杂役在看守打扫,让他们干点杂活也没什么,关键就是太医院的人你能请到吗,太医院院判才两个,你准备请哪个?” 这个简单,我请谁都能请到。 曾淳郑重道:“我准备请太医院院判李时珍,你放心,这个人我肯定是能请来的。” 第七章 太子猝死神医难 曾淳为什么这么自信能请得动太医院院判李时珍呢? 原因很简单,宫里要出大事了,嘉靖二十八年三月十五日太子朱载壡行冠礼,十六日加冠,十七日突患疾,未几,病卒! 这件事对大明朝堂的影响很大,嘉靖从此听了陶仲文“二龙不能相见”之说,不敢立太子,不敢见裕王和景王,使得拥立裕王的徐阶和拥立景王的严嵩明争暗斗十多年。 这件事对大明朝堂的影响暂且不说,太子朱载壡病卒对太医院的影响可想而知,太子都病死了,太医院的院判还想好过? 御医估计都砍了好几个! 历史上关于李时珍入太医院的是那是语焉不详,到底什么时候进太医院的,又在太医院待了多久,为什么放着正六品的太医院院判不做,跑回老家去,这些都没个定论。 为什么? 曾淳估摸着,原因就是太子朱载壡这件事,李时珍肯定是被牵连了。 因为这会儿李时珍就是太医院院判,而明年就是嘉靖二十八年。 他之所以有这自信能说服李时珍跟他干,也就是这个原因。 问题,他哪里来的时间去说服李时珍跟他干呢,就算他有时间李时珍也得有时间才行啊。 这個时间自然是有的,大明的官员那也不可能一年忙到头不休息一天,每个月逢十又或者重大的节气,官员还是会放假的,国子监的监生同样如此。 曾淳就等着逢十放假这一天呢。 这一天他还是早早便爬起来了,曾铣也是,服侍嘉靖修炼那可不能休息。 曾淳也没解释为什么要这么早爬起来,他匆匆喝了碗稀饭,便打马直奔定国公府而去。 定国公府也在城北,不过不是在安定门大街,而是在德胜门大街。 德胜门大街最靠近皇城的第一个路口右拐便是定府大街,定府大街的意思就是定国公府大街,整条街大半都是定国公府的! 曾淳还没进过定国公府呢,他也不知道上哪儿找徐文璧他们去,还好,这四个家伙也早早爬起来聚在定国公府大门外的广场上了,而且他们也是一人一匹马,没带一个随从也没带一个侍卫。 李言恭见他来了,便忍不住欢喜道:“伯忠,合该我们发大财啊,他今天正好没在宫中值守。” 你小子,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徐文璧没好气道:“言恭,发什么财呢?以后这种话不要在外面乱说。” 李言恭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曾淳见状,不由暗自点了点头。 这些能延续下来的公侯勋贵那都谨慎得很,欺君就需要这种谨慎小心的。 他假装毫不在意道:“怎么样,你们能找到他住处不,这块我可不熟。” 徐文璧立马挥手道:“这个自然,这一块我从小玩到大,简直不要太熟,你们跟我来就对了。” 说罢,他直接打马往南面的小巷中奔去。 李时珍在京城的家其实就在皇城西安门外,而且正好还在北面这一块,离定国公府近得很。 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一座大致一亩大小的院子外面。 这院子就没围墙,三面都是房舍,就正面两扇老旧的大木门,这会儿木门还是敞开着的,里面竟然还有郎朗的读书声。 他们这一行五个打马过来早就把里面人惊动了,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美妇疾步走出来一看,不由吃惊道:“几位公子这是?” 曾淳连忙翻身下马拱手道:“我们来找院判李大人的。” 这个。 中年美妇都愣住了,因为他们家院子太小根本挤不进五匹骏马啊。 徐文璧简直,直接翻身下马,把缰绳往李言恭手里一丢,吩咐道:“言恭,维忠,你们在外面看着马。” 李言恭和郑维忠都忍不住撇了撇嘴,没办法,他们是侯爵世子,总不能让公爵世子在外面看着马。 中年美妇见状,这才反应过来,连连抬手道:“几位公子里面请。” 说罢,她疾步走进去,大呼道:“相公,相公,有客人来了。” 这时候,一个清瘦的中年人疾步从堂屋中走出来,拱手客气道:“敢问几位是?” 李时珍那着实消瘦得很,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双目却是炯炯有神,一看就是那种做事相当专注的人。 曾淳连忙拱手道:“李大人,学生曾淳,家父内廷礼部侍郎。” 徐文璧等也连忙拱手道:“李大人,学生徐文璧,家父定国公,学生张元功,家父英国公。” 我的天,这几个公子哥儿身份也太吓人了。 李时珍连忙拱手回礼道:“几位公子,不知有何贵干?” 他以为人家是请他去看病的。 曾淳却是满脸郑重的拱手道:“李大人,学生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文壁、元功麻烦你们在外面看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这是干嘛呢? 他这么一说,不但李时珍夫妇愣住了,徐文璧和张元功也愣住了。 李时珍愣了一愣,这才连忙抬手道:“里面请,里面请。” 结果,他们一走进书房,里面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家伙在读书。 曾淳只能站那使眼色了。 李时珍立马挥手道:“建中,伱去叫建元他们起床。” 李建中闻言,立马放下书一溜烟跑了出去。 曾淳见状,这才低声道:“李大人,你可知大祸将至?” 啊? 李时珍不由吃惊道:“曾公子,此话何意?” 曾淳也不啰嗦,直接就凑过去,附耳低声道:“神仙托梦,太子明年行冠礼之后将猝死,无药可医。” 这! 如果真是这样,那得多少御医人头落地啊? 当今圣上有多看重太子他可是知道的。 他如果正好那天值守,估计也得陪葬! 不过,神仙托梦这种鬼话也就嘉靖会轻易相信,李时珍还没嘉靖那么容易上当。 他想了想,干脆问道:“曾公子,你觉得这事可能吗?” 曾淳郑重道:“我觉得十有八九,不过,你就算知道了也不要跟任何人说,这种事说出去是要闯大祸的。” 开玩笑,这种事当然不能跟任何人说,一旦说了,那可就麻烦大了,太子如果真出事了,太医院的人为了保命肯定会把他供出来。 到时候是什么结果可想而知,你早就知道太子要死了,你不想办法治,你想办法跑? 朕让你跑,朕把你全家抓回来陪葬! 李时珍闻言,满脸凝重的想了想,随即缓缓点头道:“这种事我自然不会跟别人说,曾公子,那你觉得我应该如何是好?” 这位曾公子的爹好像还有点道行,要不然就不可能出任内廷礼部侍郎了。 太子的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太子真的突然间暴毙,到时候想跑就迟了。 曾淳一看人家这表情就知道,差不多了。 他又假装神叨叨的掐算了一阵,随即郑重道:“你请辞著书,必将流芳后世。” 这么神! 他的确有著书的想法,不过,这个时候也就是个想法而已,他还没开始著书呢。 人家竟然知道他想著书的事情,还知道他会因此流芳后世,那神仙托梦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李时珍又皱眉沉思了一阵,还是微微叹息道:“曾公子,我这拖家带口的,如果辞了官,那恐怕饭都没得吃啊。” 这个我当然知道。 李时珍缺钱,因为正六品的院判一个月俸禄也才十石,折色下来有七八两就不错了,而他足有四个儿子,而且还都快成半大小子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啊。 至于辞官行医,那还不如当正六品的院判呢,铃医一个月能赚五六两银子就了不得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李时珍都把《本草纲目》写出来了,也没钱出书,后面好像还是他孙子娶了安东郡王的女儿,家里有钱了,这书才刊印出来。 曾淳自然知道李时珍这会儿有多需要钱,正是因为人家需要钱才会跟着他赚钱。 他还是满脸郑重道:“李大人,我都跟外面四个公侯世子商量好了,联手出资,请你制药赚钱。” 还有这种事? 李时珍颇有些好奇道:“曾公子,制药赚钱是何意?” 曾淳细细解释道:“这个很简单,我们把常用的药做成药丸、药片又或者冲剂,让人买了就能吃,吃了病就能好,你觉得这个赚不赚钱?” 李时珍闻言,微微点头道:“这个的确赚钱,但是,绝大部分的药煎好之后都得在一两天内服用,不然就坏了,吃了不但不能治病,还有可能出人命啊,现在也就类似六味地黄丸这种药丸才能保存的久一点而已,其他药根本不行。” 果然是大行家,一下就想到了关键所在。 曾淳微微点头道:“李大人说的极是,如果我们用正常的法子直接把药煎成汤汁拿去卖,那的确不行,不过,我们可以用其他的法子来让药效保持得久一点。 比如,将药汁冷却之后加入玉米淀粉中搅拌均匀,晒干了磨成粉再压成小圆片,又比如,用蜜蜡或者焦糖密封药丸,再比如,将药熬成汤,加入蔗糖,熬成糊,再晒干,磨成盐一样的颗粒等等。 这些办法多得是,不过,具体那种药剂用那种方法来制成药片、药丸或者冲剂,这个就要看医理药性了,这个我不大懂,李大人应该很懂吧?” 李时珍缓缓点头道:“你说的法子其实已经有很多人试过了,但是,没人能成功,我也细细想过,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老百姓生病了并不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也不知道吃什么药管用,所以,就算我们能把成药做出来,人家也不知道买什么药好啊。” 这个简单。 曾淳还是不加思索道:“我们卖药是要用纸袋子装着的,我们把各种药适用的症状乃至服用的剂量直接印纸袋子上就行了,老百姓虽然大多不识字,但识字的也不少,只要用的人多了,什么药能治什么病自然也就传开了。” 这话倒也有道理。 李时珍还是有些皱眉道:“问题,怎么让很多人用呢,我们总不能强迫别人买我们的药吧?” 这个更简单。 曾淳抬手道:“外面四位公侯世子家里都管着五军都督府呢,你只要把药做出来,他们马上就能让大明所有都司卫所都拿去用,不过,这第一批我们得送给人家用,人家只有觉得这药有用才会买我们的药,是吧?” 我的天,送给人家用? 李时珍不由吃惊道:“那我们得买多少钱药才够送给他们用的,都司卫所屯卫少说也有两百多万吧,加上屯卫的家人,那最少是上千万啊!” 曾淳微微摇头道:“我们又不是给每个人都送,我们只需给每个卫所送上几十剂常用药就差不多了,他们如果能及时拿去治病,那估计几天时间就用完了,到时候效果很快就出来了,我们就可以卖药赚钱了。” 李时珍闻言,琢磨道:“每个卫所几十剂,那最少也得几千上万剂啊,那得多少银子?” 曾淳细细解释道:“这个我们可以做便宜点的吗,比如板蓝根,这个好像治喉咙痛有奇效吧,一斤板蓝根多少钱,一两银子能买多少斤,一两银子买来的板蓝根加点糖,做成一千份冲剂应该不成问题吧?” 这举个实例就明白了。 李时珍闻言,不由惊喜道:“曾公子,没想到你也精通医理药性,这个板蓝根做冲剂的确不错,板蓝根很便宜,一两银子买来的板蓝根估计做一万份冲剂都不成问题,不过,因肺胃热盛所致的咽喉肿痛一般一两天是好不了的,最少得吃三天,服用六包以上才行。” 曾淳连连点头道:“这就对了嘛,十包成本才一文钱,我们一包就卖一文钱,不过分吧,这个多来点,最少给每个都司卫所都来上五十包。” 这个的确便宜,就算有四百个都司卫所,每个都司卫所五十包也就两万包,成本最多三四两银子。 但如果按卖出去的价计算,这就是二十两银子,如果每个都司卫所买五百包,那就是两百两银子,而成本最多三四十两,好高的利润啊! 一个卫所能买五百包吗? 如果按在编屯卫计算,一个卫所就是五千六百屯卫啊,再加上屯卫的家人,那少说也又两万啊,五百包还不够一百个人治喉咙痛的呢,两万人里面一百个人喉咙痛那不正常吗,一个月估计都不止这个数! 李时珍闻言,又细细想了想,随即果断点头道:“好,我明天就去辞官!” 曾淳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带着他走到外面,指着拥挤不堪的小院道:“李大人,这院子是你租的吧?” 李时珍连连点头道:“是啊,我那点俸禄养四个半大小子都有点不够呢。” 曾淳又问道:“文壁,你那四叔祖的大院让李大人一家住进去没问题吧?” 徐文璧闻言,不由吃惊道:“伯忠,你意思李大人同意辞呈跟我们干了?” 那当然,太子即将猝死,无药可医,谁还敢待太医院里? 这一天,李时珍便就着定国公府的马车把家给搬了,第二天他便跑去辞呈去了! 第八章 咸宁侯出京城危 定国公府的地盘那真不是一般的大,就算是没有继承爵位的嫡子那也有一个占地几十亩的三进大院。 这院子里正房和东西厢房那都是不止一亩的三间大厅房,还有大书房一处,小书房两处,待客室、茶室、厨房、膳房等一应俱全,男女下人住的房间都多达十多间。 原本里面看管和打扫卫生的杂役就多达五六个,李时珍一家住进来之后,徐文璧还给特意安排了两个做饭洗衣的老妈子,这就已经比一般三品大员家里都舒服了。 曾淳一看这地方离国子监近,干脆也一起搬了过来。 每天晚上他就和李时珍商量,第一批做那几种药好。 这第一批他们是要送给人用的,首先就得考虑成本,成本最多两三文一剂,不然他们这点银子根本扛不住,还有就是疗效,那一定要见效快,而且得是最常见的病。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症状和剂量,这個一定要说清楚,不然不是对症下药那吃多少都没有用。 他们商量了几天,终于定下了六种常用药,一种治风寒感冒的,一种治拉肚子的,这两种是片状,一种治咳嗽的,一种治头痛的,这两种是药丸子,还有一种止血消炎的粉剂,最后就一种就是板蓝根冲剂。 这六种药成本那基本都不到一文,最贵的也就两文一剂,而且症状明显,不容易搞错。 他们甚至连药号的名字都取好了,就取李时珍的字,东壁堂。 接下来就是李时珍亲自去进购药材和淀粉、蔗糖等配料,徐文璧安排人去定制印好字的包药纸和压药片药丸的木模子。 他们准备给每个都司卫所都送上两百剂,便宜的配多一点,贵的配少一点,反正两百剂的成本也就是几十文左右。 这样算下来,他们配了六万剂的药最终也就花了不到三十两银子,加上其他开销,总共花费也不到四十两银子。 接下来就是熬药,晾晒,制药,包装了。 他们也不用请人,因为硕大的院子里本就有十多个人,老人小孩都能上,最简单的糊纸袋子往里装药等活计几岁的小孩都能干。 这就等于把制造成本都省了,销售成本那更是没有。 五军都督府可是管着天下所有都司卫所,都司卫所的都指挥使、卫指挥使、千户、百户等等都是他们任命的,现在他们还是免费送东西给人家治病,谁敢不麻利点把事办好了。 至于背后做生意分红这些,那也有密信送过去,生意做起来了,按职位大小给人家分三到五成利,你们谁要敢不做试试看,给你赚钱的机会你不知道珍惜,等这些世子继承了爵位你们就等着瞧。 话说他们这么明目张胆的让都司卫所的各级军官做生意,能行吗? 其实,这会儿当官的都在做生意! 没办法啊,大明的官员最少上万,而每年收上来的田赋才四百多万石,刨去养京营的、养边军的、赈灾的、修桥铺路的等等,压根就不够给这些官员发俸禄粮的。 所以,大明官员的俸禄发的并非全是粮食,还有其他东西,洪武朝的时候直接发一半的宝钞,也就是纸币,一石米折宝钞一贯,后面宝钞不值钱了,擦屁股都没人要了,大明朝廷就开始发其他东西来折俸禄粮了,这就叫折色。 折色的东西有布匹、纸张、胡椒、香料,乃至棉花、豆子、苏木等等,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这些可不能当饭吃,有些甚至都没用,官员拿到这些折色的俸禄那也只能想办法卖掉。 这也是大明朝商业萌芽的根本原因,宝钞越不值钱,折色的商品就越多,商品越多,商业就越发达,官员都在想办法卖东西,商业能不发达吗? 嘉靖朝就是明朝商业最发达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宝钞都没人用了,大明朝廷只能发各种商品来折色。 所以,这个时候让屯卫军官去做点小生意压根就没一点问题。 徐文璧和张元功等通过各种方法把六万剂新药送出去之后,接下来就只能等了。 这年头交通运输可不发达,好歹徐文璧他们还能把送人家的药塞传送到各地都司卫所的公文里面,让驿站去派送,要不然,要等这些新药派送到所有的都司卫所再把消息传回来最少得半年。 不过,就算是用驿站派送那最少也得个把月才会有结果。 这个时候曾淳也把心思放到学习上来了,他底子倒是不差,从五岁开始他爹就教他读书识字了,到这个时候也算是寒窗苦读十年了。 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参加科举,那主要是他爹曾铣这十来年到处任职,他家在京城定居下来也就是这两年的事,而且,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他都得回原籍去考,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来回奔波上万里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其实,这个时候他秀才水平还是有的,举人不一定能考上,不过,国子监里教的主要就是应试的科目,正好还填补了他没有参加过科举的不足。 他觉得,如果能认真学习两年考上举人肯定是不成问题的,如果能搞到会试和殿试考题,他甚至两年之后就能进翰林院! 问题就是,唐汝辑这家伙好像就不想搭理他,而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太多的钱去“勾搭”人家,他也只能边认真学习边找机会了。 没想到,这一等机会没等到,却等来了一个死对头。 这天一大早,还未到卯时,他正和徐文璧、张元功等聚在广业堂中聊着各都司卫所用新药的情况呢,其他同窗已然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他们也没去管,只是换了个话题继续聊起来。 原本他们五个就是来得最早的,没人的时候聊聊生意还可以,这人都来了,他们自然不能继续聊这个了。 没想到,他们聊着聊着突然就有个阴冷的声音厉声道:“曾淳、杨守让,你们给我等着。” 这谁啊,不知道国子监不能大声喧哗吗? 曾淳颇有些莫名其妙的抬头一看,不由得一愣,这家伙竟然满脸的胡茬子,长得跟头狗熊一样! 徐文璧抬头一看,立马在他耳边低声道:“咸宁侯仇鸾的儿子,仇雄。” 卧槽,这家伙竟然进了国子监,这岂不是代表咸宁侯仇鸾已经放出来了,而且即将被嘉靖重用! 这下完了,大明京师危矣。 咸宁侯仇鸾那就不是个东西,这家伙从嘉靖八年领湖广总兵印再到宁夏镇总兵、甘肃镇总兵,每到一处都是统兵数万,结果却是寸功未立,只知道克扣粮饷,杀良冒功,在嘉靖面前大肆吹嘘自己的功绩。 不过,就因为他表面上相当听嘉靖的话,嘉靖就一直重用他! 咸宁侯仇鸾的儿子仇雄为什么在国子监里面还要大声喧哗呢? 这个曾淳倒是很清楚,因为咸宁侯仇鸾这次就是被他爹曾铣和宋守谦联手给参进牢里去的。 当时他爹曾铣和延绥巡抚宋守谦都追着俺答汗的人马杀到河套了,差点就大败俺答汗手下人马了,结果,俺答汗率援军赶到,原本应该前来增援的甘肃镇总兵咸宁侯仇鸾却畏敌怯战,没有来! 没办法,寡不敌众,他爹曾铣和延绥巡抚宋守谦只能率军撤退,回去之后他俩就联手参了咸宁侯仇鸾一本,咸宁侯仇鸾就进去了。 这并非私仇,咸宁侯仇鸾作为一个拥兵几万的总兵官连战场都不敢上本就该参。 但是,咸宁侯仇鸾现在出来了,而且又要获得嘉靖的重用了,这家伙肯定会跟他家和宋守谦一家子没完。 这个曾淳倒是不怕,因为咸宁侯仇鸾接下来会给嘉靖演场大戏,直接把俺答汗的人马引来攻打大明京城! 嘉靖也不可能一直被蒙蔽,这事一旦暴露,咸宁侯仇鸾迎来的将是满门抄斩! 这种通敌卖国的狗东西,那就要摁地上使劲踩。 想到这里,曾淳直接问道:“你们怕他吗?” 徐文璧、张元功、朱应桢和郑维忠都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吭气。 李言恭这个愣头青却是撸起袖子不屑道:“我怕他个鸟,他敢欺负我兄弟我就揍他!” 很好。 曾淳淡淡的道:“仇雄,这里是国子监,不得大声喧哗,更不能打架,伱要有种,放学别走,就在外面等着我们。” 你当我傻啊,两个国公世子,两个侯爵世子,我跟你们打? 我就算打得过那也不能打啊,更何况我打不过。 仇雄闻言,直接盯着杨守让冷哼了一声,随即便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这家伙就是欺软怕硬。 曾淳看了看吓得浑身发颤的杨守让,心中不由一喜,这下他的机会来了。 这广业堂里都是公侯勋贵和朝中重臣之后。 他原本是想跟大家都搞好关系的,但是因为严嵩已经把他爹给得罪死了,没一个文官的子弟敢跟他交往。 因为这些文官子弟都知道严嵩有多狠毒,凡是得罪了严嵩的那都死定了,凡是被严嵩得罪过的那也死定了,首辅夏言都不能幸免,更何况是其他人。 这些文官子弟都不想给父辈或者祖辈惹祸,所以,人家都不敢跟他打交道。 徐文璧他们倒是不怕,因为他们跟普通官员不一样,公侯勋贵基本就是管五军都督府的,当皇帝的也不可能把五军都督府交给普通官员来管。 也就是说,严嵩整他们没什么意义,他们只要不跟当皇帝的对着干,那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基本就稳了。 严嵩心里应该也清楚,招惹他们这些手掌兵权的公侯勋贵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所以他们压根就不怕严嵩整他们。 再说了,这会儿他爹曾铣是嘉靖的近臣,还能帮他们说好话,让他们都督的位置坐得更稳呢,他们自然不会因为严嵩而不跟他打交道。 所以,他这会儿都能跟这几个公侯勋贵子弟称兄道弟了,这些文官子弟却还是没一个搭理他的。 原本他还不知道怎么拉拢这些文官子弟呢,仇雄这么一闹,他的机会却是来了。 他是好不容易等到上完了最后一堂课,立马就拉着徐文璧他们几个往外疾步而去。 仇雄给吓得,他还以为曾淳这是想揍他呢,他是连忙跟在唐汝楫身后,在一堆文官子弟的簇拥下往外走去。 杨守让这会儿也害怕的不行了,他本来还是文官子弟中的一员呢,现在里面多了个仇人,他哪里还敢凑上去,他只能默默的跟在这些文官子弟后面,小心的往外走去。 结果,刚出国子监,他突然间便被几个身影给围住了。 他不由吓得一哆嗦,他还以为是仇雄带着人反过头来收拾他了呢,结果,他抬头一看,围在他四周的竟然是曾淳一伙! 这帮家伙也想揍我? 杨守让吓得颤声道:“曾,曾兄,你为何拦着我?” 你这胆子也太小了。 不过,还好,你大哥和二哥胆子都不小。 曾淳满脸郑重道:“守让,你可知道,你大哥和二哥都要倒霉了。” 这个我自然知道,仇鸾和严嵩就是一伙的,仇鸾都认贼作父当上严嵩的干儿子了,现在仇鸾出来了,那肯定会想办法让严嵩帮他报仇啊! 严嵩的手段那简直太可怕了。 杨守让不由满脸惊恐道:“曾兄,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这杨守让的家世也挺恐怖的,他爹杨志学曾任工部尚书和刑部尚书,他大哥杨守谦现在是督察院右副都御史,兵部右侍郎,保定巡抚,他二哥杨守鲁现在是陕西承宣布政使司右布政使。 他们杨家一门已经连出三个进士了,他要再考上进士,那肯定是前途无量。 可惜,偏偏这个时候咸宁侯仇鸾被放出来了。 这一下他们杨家真的要倒大霉了。 曾淳还不忘提醒道:“你也知道严嵩的手段,他既然要弄你大哥,那你大哥十有八九是死定了,你二哥可能也会死。” 这个倒不是他故意吓唬人,严嵩的手段就有这么狠毒,严嵩整人那就是往死里整,根本不给人翻盘的机会。 历史上杨守谦就被严嵩给害死了,杨守鲁是吓得连忙辞官跑回家这才保住性命。 杨守让闻言,那是吓得腿肚子都打颤了,差点就瘫地上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办啊! 曾淳见状,这才语重心长道:“守让,你应该知道,你大哥跟我爹是知交,我爹肯定是不会看着你大哥被害的,你若是想救你大哥乃至二哥,那就跟我回去,请我爹帮忙想想办法。” 现在也唯有这个办法了,至于得罪严嵩,现在他们杨家不想得罪严嵩那也会被严嵩整得死去活来啊! 杨守让闻言,咬牙点头道:“好,我跟你回去。” 第九章 朱纨一死东南乱 曾淳终于回家了,赵氏听到由远而近的马蹄声,那是喜出望外,连忙迎了出来。 这小子竟然还带回来一个同窗,赵氏忍不住问道:“淳儿,这位小兄弟是谁啊?” 曾淳连忙翻身下马,介绍道:“娘,这是杨守谦杨大人的幼弟守让。” 杨守让那也是连忙跟着下了马,拱手道:“伯母好,小侄来得匆忙,没带什么东西,还望伯母见谅。” 赵氏闻言,殷切道:“守让,你能来玩就好,还带什么东西啊,快,里面请,里面请。” 这会儿曾铣还没回来,曾江和曾河这两个小家伙正在院子里嬉戏玩闹呢,他们一看曾淳回来了,立马兴奋的凑上来,蹦蹦跳跳道:“大哥,大哥,你回来了啊。” 曾淳摸着他们的头道:“嗯,这几天有没有乖乖读书啊?” 杨守让见此情景,不由热泪盈眶。 他小时候见到大哥二哥回来也是这么高兴的,大哥二哥也是问他有没有乖乖读书。 现在大哥二哥可能就要被严嵩给害了,大哥二哥很有可能会身首异处啊! 赵氏回头一看,不由吃惊道:“守让,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起来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 唉,这会儿人家哪吃得下饭啊。 曾淳暗自叹息一声,随即问道:“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赵氏不假思索道:“快了,快了,吃饭的时候准回来,你先带守让去屋里坐坐,娘再去舔两个菜。” 曾淳闻言,也只能带着失魂落魄的杨守让往堂屋里走去。 很快,赵氏便开始上菜了,不一会儿,屋外便传来一阵马蹄声。 曾淳连忙起身,带着杨守让迎了出去。 王环拉着马车走进来一看,不由好奇道:“大公子,伱回来了,这位公子是?” 曾淳连忙介绍道:“王叔,这是杨守谦杨大人的幼弟守让。” 马车里的曾铣闻言,立马掀开门帘,跳下马车,满脸凝重道:“守让,咸宁侯的事你知道了?” 杨守让满脸惶恐的拱手道:“伯父,还望念在我大哥曾在您麾下效力,救救我大哥啊。” 曾铣微微叹息一声,随即满脸郑重道:“老王,你去外面看着点,淳儿、守让你们跟我来。” 说罢,他便带着两人往书房中走去。 他亲自关上了门窗,这才微微叹息道:“唉,严嵩马上就要掌权了,他害我不成竟然又联合浙闽官员疯狂弹劾浙江巡抚朱纨,说什么朱纨贿赂首辅夏言,在浙闽一带滥杀无辜,杀良冒功,欺君罔上,以致浙闽两地山贼四起,海盗泛滥,倭寇趁机屡屡进犯,沿海老百姓苦不堪言。 圣上相信了严党和浙闽官员的谗言,下旨将朱纨捉拿回京受审,朱纨自知必死,不想受辱,留下绝命诗饮鸩自尽了,夏大人这下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曾淳闻言,脸色不由一变。 完了,把这個朱纨给忘了! 朱纨并非滥杀无辜,人家在双屿岛大捷,击溃了葡萄牙人和倭寇的联军,而且还封锁了浙闽两地海域,让海盗和倭寇无所遁形。 关键就是他动了浙闽两地海商豪门的利益,让这些海商豪门没法和葡萄牙人乃至倭寇做生意赚大钱,浙闽两地海商豪门在朝为官的早就想弄死朱纨了。 严嵩这一把劲再加上去,朱纨肯定是没有活路了,所以,他选择了饮鸩自尽! 唉,大明又枉死一个忠良。 朱纨一死东南就要乱了,倭寇、海盗和浙闽两地的海商豪门联手,再加上严嵩也想暗中捞取利益,东南必将海盗横行,倭寇肆虐。 历史上嘉靖朝的北虏南倭其实就是嘉靖和严嵩联手给做出来的,他爹曾铣如果还在西北,俺答汗迟早被赶到塞外根本发展不起来,朱纨如果在西南坐镇倭寇、海盗乃至浙闽两地的海商豪门都要被其杀得服服帖帖,哪里来的什么北虏南倭。 可惜,他爹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去不了西北了,朱纨现在也饮鸩自尽,这北虏南倭还是要被嘉靖和严嵩联手给做起来了。 严嵩为了捞钱已经开始陷害忠良了,这个时候他得赶紧想办法救下那些有用的忠良来做自己的班底了。 至于夏言,争权夺利,死有余辜! 朝中的清流和贪官污吏想斗就让他们斗去,现在的关键是要保住忠肝义胆的杨守谦。 想到这里,曾淳郑重道:“爹,夏大人那里就不要去想了,圣上明显是想用严嵩来取代夏大人,多想无益,你还是想想怎么救杨大人吧。” 杨守让连连点头,满脸希冀的看向曾铣。 曾铣皱眉沉思了一阵,还是无奈叹息道:“严嵩的手段层出不穷,我都不知道他准备怎么陷害守谦,怎么救?” 这个我知道。 曾淳不假思索道:“咸宁侯仇鸾如果执掌山西兵权,俺答汗必会毫不费力的杀穿山西,杀到京城来,杨大人忠肝义胆,肯定会率军来勤王,到时候如果战事不利,严嵩和仇鸾肯定会合伙把黑锅扣杨大人头上。” 这帮畜生,这种事严嵩和仇鸾还真干得出来! 曾铣闻言,不由气得直咬牙。 俺答汗十万骑兵如果杀到京城会怎么样? 京城人家十有八九是拿不下来的,因为骑兵本就不擅攻城,小县城都很难拿下来,更何况是天下第一雄城,俺答汗估计也不会打京城注意,人家十有八九会在顺天府乃至整个北直隶奸赢掳掠一番,然后扬长而去。 到时候,京畿的老百姓就惨了啊。 曾铣皱眉沉思了一阵,突然间摇头道:“这个应该不大可能,咸宁侯仇鸾如果让俺答汗杀穿了山西杀到了京城怎么也得担责任啊,这点他没法蒙蔽圣上吧?” 唉,你是不知道这家伙有多无耻。 曾淳细细解释道:“爹,咸宁侯仇鸾肯定不会这么说也不会这么做,俺答汗如果要杀穿山西了,他就会出重金贿赂俺答汗,让俺答汗率军绕过他的防区,直扑京城,然后他上奏圣上,说什么探知俺答汗绕道塞外想攻打京城,他请求率军回来勤王。 到时候圣上还会怪他吗,圣上不但不会怪他,还会夸他忠肝义胆呢。” 这个无耻之徒! 曾铣又咬了咬牙,随即问道:“你的意思我们要赶紧阻止咸宁侯仇鸾执掌山西兵权?” 这不找死吗? 曾淳连连摇头道:“爹,你可千万别去阻止,谁来执掌兵权只能由圣上说了算,谁敢多嘴,死路一条啊!” 唉,急糊涂了,这种事的确不能多嘴。 曾铣无奈道:“那你说怎么办?” 曾淳不答反问道:“爹,你当初是怎么击败俺答汗的?” 曾铣闻言,不由恍然道:“你的意思我想办法让守谦击败俺答汗?” 曾淳重重的点头道:“对,杨大人如果能摧枯拉朽般的击退俺答汗,那不但不会有事,还有可能晋升兵部尚书。” 守谦能行吗? 曾铣琢磨道:“其实,要击败鞑靼骑兵并不是很难,只需有足够的火器,炸散骑兵的阵型,而后将士用命,不惧鞑靼骑兵,一拥而上,则能一举将鞑靼骑兵击溃。 这火器我倒是可以教守谦赶紧造,但是,这将士用命我却没有办法,当时我手底下全是边军精锐,一个个那都身经百战,根本就不怕鞑靼骑兵,这一点是最重要的。 守谦现在保定,那里本就兵微将寡,除了一个神武左卫就一个紫荆关千户所和倒山关千户所,兵力还不到一万,而且,他手底下全是些几十年未经一战的屯卫,根本就不是鞑靼骑兵的对手啊!” 这个着实有点麻烦,兵力还不到一万,而且还是没上过战场的屯卫,就算有足够的火器,扛住十万骑兵都不大可能,更何况是将人家击溃。 不过,他还有时间来安排一切,因为现在咸宁侯仇鸾还没去山西呢,俺答汗那也要试探几次才会发现这个咸宁侯仇鸾是个软柿子,这中间来来回回起码需要一两年时间。 俺答汗入寇京城好像叫“庚戌之变”,庚戌年正是会试和殿试那一年,也就是说,他最少有两年时间来准备一切。 曾淳皱眉沉思了一阵,随即问道:“爹,你当初在西北的时候手下可有能征善战的亲信猛将。” 曾铣微微点了点头,又叹息道:“猛将自然是有的,要不然怎么可能打得过鞑靼骑兵,榆林镇副总兵李珍就是难得的猛将,原本按军功他早就可以升总兵了,可惜,我出了这事,连带他也耽误了。” 榆林镇副总兵李珍是吧,好,记住了。 曾淳又问道:“爹,你可知道京城附近兵力最多的地方是哪里?” 这个还用问吗? 曾铣不假思索道:“那自然是蓟州镇,蓟州镇下辖九个卫所,按满编兵力算,总共有兵力五万余。” 五万多加不到一万那也就六万啊,还是不够啊。 曾淳又问道:“其他地方呢,还有没有兵力比较多的地方,对付十万骑兵总得十多万屯卫才能行吧?” 这个。 曾铣琢磨道:“蓟州镇左边就是宣府镇,宣府镇也有八个卫所,满编兵力足有四万多,不过,宣府镇到京城全是山路,而且还要经过居庸关,回援比较麻烦。 还有就是河间府,河间府有五个卫所,满编兵力也有将近三万,河间府到京城倒是一马平川,而且还有运河能用来运兵。” 这就差不多了,蓟州镇、宣府镇、河间府,这三个地方一定要想办法掌控在自己的亲信将领手中。 现在他手底下还没有什么亲信将领,李珍算是他爹的亲信部将,勉强可以调过来培养一下,剩下的就要靠嘉靖和严嵩给机会了。 这两个家伙是最会做的,有功的将帅那是经常被他们整得死去活来,到时候他想办法救几个就差不多了。 曾淳又细细想了想,随即郑重道:“守让,你家中有信得过的亲信可以派去找你大哥吗?” 杨守让那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这个自然是有的。” 曾淳又郑重道:“爹,那你赶紧把火器的制法细细写下来,让守让派人去送给杨大人吧,兵力上我们得慢慢想办法,这个火器却是要尽快造了。” 曾铣闻言,那是毫不犹豫的坐下来,提笔就画。 这个宝贝儿子是真的长大了,心思相当的缜密不说,好像还能未卜先知一般,听他的准没错。 曾铣还在心中暗自夸自己的宝贝儿子呢,曾淳一看他画出来的东西和旁边的备注,却是不由得愣住了。 慢炮,炮圆如斗,中藏机巧,火线至一、二时纔发,外以五彩饰之,置于敌所过之处,敌视之,骇为异物,聚观传玩者墙拥,须臾药发,死伤甚众。 这不就是定时炸弹吗? 而且,做小一点,再把引线弄短一点就能当手榴弹用啊! 曾淳见老爹把注释都写完了,忍不住提醒道:“爹,不做斗那么大行吗,就做成拳头大小,然后把引线做成丢出去就炸那么长,直接点燃丢敌军从中就能炸伤很多敌人啊。” 曾铣闻言,细细想了想,随即连连点头道:“嗯,原本我也有类似的想法,只是没来得及做,这次一并让守谦试试,这个就叫手雷吧。” 说罢,他便按曾淳说的意思细细画起来。 手雷?! 曾淳闻言,又不由得愣住了,手雷是他爹发明的? 他正发愣呢,他老爹已然把手雷给画出来了,做法就跟他想象中的差不多。 这还没完呢,他老爹竟然又抽出一张白纸继续画起来。 地雷,穴地丈余,藏火药于中,以后覆四周,更覆以沙,令与地平,伏火绳于下,系发机于地面人不注意处,过者蹴机,则火坠药发,石飞坠杀,敌惊为神。 卧槽,这个我可没提醒,老爹竟然连地雷都发明出来了! 不过,这个地雷还是土地雷,算不得真正的地雷,而且埋起来也相当的麻烦。 曾淳想了想,随即提醒道:“爹,这个埋起来太麻烦了,不如以酒坛为容器,装满火药与尖锐的碎铁渣,然后上面置燧石两块,两块燧石相对,上面一块用薄木板固定,敌人踩破薄木板,两块燧石摩擦起火,酒坛中的火药便会被点着了。” 这宝贝儿子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 曾铣闻言,那都愣住了。 他们两父子竟然就这么把最原始的手雷和地雷给设计出来了! 说实话,明军并非干不过鞑靼骑兵,如果让曾铣坐镇西北,俺答汗能保住性命逃到塞外去就算是不错了,哪里有什么北虏之祸。 奈何,嘉靖和严嵩就是要做死,逮着能征善战的忠臣良将往死里整,整得大明北虏南倭,祸乱不止。 第十章 玩弄权谋观虎斗 浙江巡抚朱纨饮鸩自尽,首辅夏言因此受牵连而被斩于市,朝野皆知的大贪官严嵩被嘉靖提拔为内阁首辅。 嘉靖就是要以此告诉朝堂所有官员,是清流还是贪官并不重要,甚至是不是忠良都不重要,在他手底下当官最重要的是听话,不听话就去死! 这还没完。 紧接着,徐阶便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 嘉靖这是摆明告诉朝中的清流,徐阶是你们清流中最听话的,朕要扶持徐阶来跟严嵩这个贪官斗,你们想跟严嵩斗的,那都赶紧去依附徐阶。 这不是开玩笑的,嘉靖就喜欢玩弄权谋,让清流和贪官污吏互斗,他认为这样才能左右朝中的清流和贪官污吏,彰显自己的权威。 嘉靖中后期,那几乎都是在他挑起的朝堂斗争中度过,从夏言当首辅开始就是如此,当时他提拔严嵩这个朝野皆知的大贪官入阁辅政那就是为了让严嵩带领贪官污吏跟夏言为首的清流斗。 嘉靖不知道严嵩是大贪官吗,他心里清楚得很! 严嵩当初为礼部尚书的时候便因严重贪腐被多次弹劾,其中御史叶经弹劾之事最为严重,交城王府辅国将军朱表柙谋袭郡王爵,秦府永寿王庶子朱惟燱与嫡孙朱怀墡争袭,朱表柙和朱惟燱皆重贿嵩,嵩许之。 这是摆明了的事,嘉靖自然知道朱表柙和朱惟燱都当上了郡王,结果,他不但没有惩处严嵩,还任由严嵩构陷御史叶经,直接给叶经来个個廷杖八十,活活把叶经给杖得伤重不治而亡! 嘉靖为什么会这样? 那就是因为严嵩一味的阿谀奉承他,竭力迎合他的喜好,讨他的欢心。 严嵩最大的优点就是在嘉靖面前很听话,很会听话那种,他已经不不是嘉靖叫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境界了,他很积极主动的那种,嘉靖想干什么他就帮嘉靖干什么。 当时嘉靖就有点痴迷修炼长生不老之术了,并且有点不理朝政了,那时候很多朝堂官员都是拼命劝谏,死谏的都有,谏死的也有好几个。 严嵩就很聪明,他不但支持嘉靖修炼长生不老之术,还帮嘉靖收拾了那些反对嘉靖修炼长生不老之术的官员,让嘉靖舒舒服服的修仙。 这就是严嵩上位的根本原因,也是嘉靖这么宠信严嵩的根本原因。 嘉靖这么毫无底线的宠信严嵩就是要以此告诉朝堂官员,你们都如同严嵩一般毫无底线的听朕话就对了! 这点清流自然是看出来了,但是,让他们毫无底线的听嘉靖的话那是不可能的,他们要是真毫无底线的听嘉靖的话那就不是清流了。 清流就是要自诩清高,清流就是要站在仁义道德的制高点,不分对错,不辨是非,毫无底线的听当皇帝的话,那不开玩笑吗? 所以,朝中清流的核心人物夏言败给了严嵩,并被恼羞成怒的嘉靖斩于闹市。 嘉靖就是如此的荒唐。 当然,如果用奸臣的眼光来看待夏言被斩,这对于曾淳来说是好事。 因为嘉靖很多臭毛病是改不了的,喜欢玩弄权谋坐山观虎斗这一点尤甚。 他不会一棒子把朝中清流打死的,他必定会培养一个新的清流核心来跟严嵩这个贪官污吏的核心斗,这样严嵩才会更听他的话。 清流新的核心就是恩师徐阶啊,这对于曾淳来说自然是好事。 这会儿对于曾淳来说好事还不止这一桩。 他卖药的生意也要开张了,而且,这一开张就火得一塌糊涂,北直隶乃至山东、山西、河南等地靠近京城的卫所对新药的需求量都很大,每个卫所那都是五万剂往上! 这个他其实早有预料,因为新药卖得太便宜了,一文两文一剂,几百剂几千剂那根本就没什么赚头,人家卫所指挥使好歹也是正三品的武职,自然不会为了赚个几百文几千文而费劲去做生意。 这些人要么就不做,要做那最少就是几万剂,这样才能卖出几十上百两银子来,这样才能有几十两银子的分红。 话又说回来,人家堂堂正三品的武职会对几十两银子感兴趣吗,不是说“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吗? 知县那才正七品好不,虽说这年头文官比武将权力大得多,但正三品的卫所指挥使那最少也要几千两几万两的利润才能打动吧? 这个其实有点夸张了,或者说,这个就不切实际。 大明王朝两京十三省,光州府加起来将近两百个,县城更是上千,朝堂之上还有督察院六部五寺詹事府等等各大衙门将近二十个,各级官员,不说没品级的小吏,光是有品级的就不下一万。 如果传说中的一任知县都能贪十万两,平均下来一年就是三四万两,那各级官员每年最少要贪三四亿两,这就是开玩笑了,整个大明的税赋收入才三四百万两,还不够一千多个知县贪的呢,一百个贪腐的知县就能贪光大明一年的税赋,可能吗? 所以,大明朝堂并非全是贪官,至少不是每个人都如同严嵩严世藩一般,疯狂的贪,一贪就是几万两甚至几十万两,几十两银子对于正三品的卫所指挥使来说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更何况这很有可能是一个月的收入,而且,这生意只要做起来那就是个稳定的财源,一年赚个几百两那都轻轻松松,更为关键的是,这个并不是贪腐所得,私底下做点小生意在当今的大明官场属于正常现象,谁拿这个去告状那都会闹笑话。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做这生意的同时还能顺带拍拍他们顶头上司的马屁,何乐而不为呢? 这种情况下,但凡有点头脑的卫所指挥使那都会做这生意,而且,一做那最少就是几万剂。 张元功和李言恭他们一看这求购新药的卫所越来越多,那都兴奋的不行了,这才是京城附近的卫所啊,要是整个大明所有卫所的生意都做起来了,那一年赚个几万两真的不要太轻松啊! 这天晚上,他们便忍不住拉上徐文璧和郑维忠来找曾淳和李时珍来了。 众人聚在大堂中,就着油灯清点着这些天京城附近各个卫所求购的新药剂量,那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喜色。 李言恭这个愣头青清点了一阵便忍不住问道:“伯忠,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卖药啊?这都不止上百万剂了,算起来也能赚个几百上千两银子了啊。” 曾淳闻言,琢磨了一阵,这才问道:“北直隶求购新药的卫所有十多个了吧,其他卫所还会不会求购了?” 这个。 徐文璧颇有些尴尬道:“其他卫所大概暂时还不会求购新药,因为我们几家原本就是轮流执掌五军都督府的,每处地方都不可能提拔太多的亲信,而且这二十多年新加入了很多家,我们能提拔的亲信就更少了。” 这又是嘉靖在玩弄权谋,他想让这些公侯勋贵更听他的话就引入新人来跟这些公侯勋贵斗,就好比李言恭家,原本曹国公一系是被削了爵位的,可能李家宣誓向他效忠,他便给曹国公一系续上了临淮侯的爵位。 不过,这些公侯勋贵不是文官,想让他们发了疯一般相互攀咬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提拔起来的新人本就是疯狗。 比如,咸宁侯仇鸾,这家伙就是条疯狗,这或许也是嘉靖特别宠信咸宁侯仇鸾的原因,因为咸宁侯仇鸾没有跟这些公侯勋贵打成一片,这家伙没事就跟在嘉靖屁股后面舔,嘉靖让他咬谁他就咬谁。 曾淳闻言,又细细想了想,随即问道:“你们跟其他掌权的勋贵关系还可以吧,我是说除了咸宁侯仇鸾。” 徐文璧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这个自然,如若关系不好,免费送他们药他们也不会收的,现在其他卫所之所以没有求购新药其实是因为他们上面的主子没有获得什么利益,我们如果赚的钱多了,能跟其他几家分了,其他卫所自然就会求购新药了。” 嗯,那就没问题了。 曾淳微微点头道:“那行,我们明天就开始给北直隶的十几个卫所做新药吧,他们要多少,我们就做多少,谁最先求购的我们就先给谁发货。” 李言恭闻言,不解道:“伯忠,我们为什么就给北直隶着十几个卫所做新药啊,山东、山西、河南还有十多个卫所也在求购啊,你这是不是银子不够了,不够了你说啊,我们每人再投几十两还是没问题的。” 张元功闻言,也忍不住跟着点头道:“是啊,原本我们家里都是让我们试试,看看情况再说,现在摆明了能赚大钱了,我们回去要几百两投进来都没问题。” 伱们急什么。 曾淳微微摇头道:“这个不是钱够不够的问题,我们先把北直隶这十几个卫所给做了,让其他几家看看利润有多大,他们就会找上门来,这样我们的新药才能推得更快。” 他其实就是想尽快把其他公侯勋贵给拉下水,用利益将能捆绑住的公侯勋贵全捆绑住。 张元功自然不会想到他脑子里这么多花花肠子,这家伙还一个劲的点头道:“嗯,大家一起做就更好了,这样我们心里就更踏实了。” 曾淳闻言,当即就拿出那十两黄金来,放桌上,郑重道:“这个就算我投的吧,你们谁家有熟人就拿去给我兑换成银子,这个应该能兑换一百二十两以上吧,做北直隶这十几个卫所的新药应该是足够了。” 徐文璧那是毫不犹豫的拿起来,解释道:“这个如果去外面找出价最高的,那能换到一百四十多两银子,不过,那样太耽误时间了,我现在就拿回去给你换成一百四十两银子吧。” 说罢,他便把两个金元宝往怀里一踹,起身疾步往外走去。 曾淳看着他那匆匆而去的背影,心中不由暗自得意。 看样子这些公侯勋贵还是想赚钱的,人家只是找不到既不违反大明律例又能赚大钱的法子而已,现在他给人家找到了,其他公侯勋贵应该也快上钩了。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其他公侯勋贵还没上钩呢,麻烦却是要找上门来了。 这个时候,皇城东边,东单牌楼附近的严府之中,一个到处镶嵌着金银珠宝的硕大殿堂之内,两个公子哥儿正在中间层层叠叠的金沙帐中说悄悄话呢。 其中一个正是唐汝楫,而另外一个则是浑身肥白,独眼肥脸的严世藩。 正史记载,唐汝楫和王材都是严世藩的挚爱,当然,正戏里面是没有这些的。 这个时候,严世藩已然是浑身臭汗,唐汝辑却还是毫不在意的黏在他的肩头,撒娇道:“东楼,你说的考题呢,尽快给我弄来啊,我都在国子监里读了七年多了,读得我都快吐了。” 他们两的感情那是真的,因为他们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了,而且那时候他们门当户对,两个人的老爹那都是六部尚书,关系也不是一般的好,他们也有共同的爱好,共同的话题,所以很快就腻歪到了一起。 严世藩之所以想办法帮唐汝楫弄考题,或许是为了弥补自己没有考上进士的遗憾,或许是为了让唐汝楫混个翰林出身,然后入阁当首辅,接他爹的班,让严家和唐家能继续掌控朝堂大权。 总之,他是真心的,他是真的想将唐汝楫捧上去。 这六七年了都没搞到考题,他着实有点过意不去。 他连忙柔声安慰道:“小渔,你别急嘛,前两次考题的确不大好搞,这次肯定是没问题了,对了,你说那曾淳是徐阶的门生是吧?” 唐汝楫不假思索道:“是啊,国子监里的学官对这家伙都好得很。” 严世藩那独眼微微一眯,阴阴的道:“明天你去给仇雄出个主意,让他在他爹边军亲信里面挑选六个高手,然后把曾淳那伙人堵外面揍一顿。” 唐汝楫闻言,不由吃惊道:“这样不好吧,徐家、张家、李家和郑家那几个小兔崽子跟曾淳在一起呢,如果仇雄把那几个小兔崽子给揍了,那不是会引起轩然大波吗?” 你怎么这么笨呢? 嘉靖就是喜欢看我们斗,我们不给他斗点趣就没意思了。 严世藩微微笑道:“你放心,没事的,仇鸾这会儿正受宠呢,徐家、张家、李家和郑家那都是孬种,就算仇雄把那几个小兔崽子给揍了,那几家也不敢吭气的。” 唐汝楫想了想,这才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要挑起仇鸾跟曾家和那几家的恶斗?” 你是真的笨啊,这才想起来。 严世藩颇为宠溺的教导道:“是啊,仇鸾这家伙是条养不熟的疯狗,他得宠之后肯定是要咬人的,圣上也希望他到处乱咬,让他去跟曾家和那几家咬吧,这家伙若是没事干,怕是会反过来咬我们一口。” 第十一章 壮志难酬俞大猷 曾淳这些天可是忙坏了,十多个卫所上百万剂的新药啊,这些都得纯手工做出来。 虽说李时珍一大家子和那几个杂役包括做饭洗衣的老妈子做了一次之后都成熟手了,但这量也太大了,他们还不能拖拖拉拉一拖就是十天半个月甚至一個月的,后面还有大把大把的新药等着他们做呢。 这几天他都是起早贪黑,跟着大家一起熬药、制药、装药,徐文璧和张元功他们晚上有空的时候那都会跑过来帮忙。 他们好不容易把上百万剂新药做出来发出去了,国子监里却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唐汝楫看到他们的时候那脸上明显都带着嘲弄之色,仇雄那家伙看他们的眼光更是毒辣得很。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这些天都在忙着做药,压根就没注意唐汝楫和仇雄这帮家伙在搞什么鬼。 还好,杨守让跟其他文官子弟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这天中午,曾淳便直接叫上杨守让,跟他们一起来到酒楼的包厢里面。 徐文璧他们把菜都点完了,曾淳这才郑重道:“守让,怎么回事,唐汝楫和仇雄这两天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杨守让闻言,颇为惶恐道:“听说咸宁侯仇鸾以招人看家护院的名义向湖广、宁夏和甘肃等地的亲信发去了加急快信,让他的亲信选拔一批边军屯卫高手过来,仇雄这几天都在吹嘘,他手底下很快就有几个高手随从了。” 李言恭闻言,不由恼火道:“这家伙不让手下亲信奋勇杀敌,反而让人家派遣高手来收拾我们是吧?” 这头牲口还真能干出这种事来。 曾淳细细想了想,随即满脸凝重道:“咸宁侯仇鸾好像就没杀过什么敌人,他那些所谓的功勋基本都是杀良冒功,他杀自己人在边军里面那是出了名的。” 他这其实是有点夸大其词了,咸宁侯仇鸾杀良冒功那是出了名了,不过人家杀的都是普通老百姓,杀公侯勋贵子弟这家伙估计还没这胆。 这家伙再张狂那也不大可能干这种事情,这些公侯勋贵可没惹嘉靖生气,这家伙如果真杀了,嘉靖肯定会生气。 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要让这些公侯勋贵子弟有危机感,这些公侯勋贵子弟一旦有了危机感,他后面行事就方便多了。 咸宁侯仇鸾和仇雄父子这是在给他送机会。 果然,胆最小的张元功闻言,颇有些惶恐道:“这家伙真敢杀我们?” 曾淳继续危言耸听道:“如果严嵩没有掌权,他自然不大敢,右副都御史朱纨你们知道吧,正三品的朝堂大员,手握东南军政大权,功勋卓著,严嵩抬抬手就把人家逼得饮鸩自尽了,你们觉得你们比起朱纨来如何。” 他这就有点偷换概念了,嘉靖帮严嵩收拾朱纨那是为了杀夏言,无缘无故的嘉靖自然不可能帮严嵩和仇鸾来收拾这些手掌兵权的公侯勋贵子弟。 徐文璧闻言,那都满脸凝重道:“咸宁侯仇鸾就是条疯狗,嘉靖十七年征安南的时候,他仗着比两广总兵安远侯柳珣大一级,竟然让人家跪下说话,安远侯不跪,他就上疏弹劾人家桀骜不驯,不听指挥! 这事安远侯也就在给家父的密信中提起过,你们可别到处乱说,总之,这家伙跟我们不是一路的,他想仿效严嵩斗夏言跟我们斗起来,从而讨圣上欢心。” 这家伙还真是张狂啊,都是侯爵,他竟然让安远侯跪下说话! 看样子这帮公侯勋贵应该早就知道仇鸾这条疯狗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了。 曾淳又细细想了想,随即问道:“五城兵马司里面你们应该有亲信吧?” 这个自然是有的,毕竟五城兵马司的人马都是从屯卫里面调来的。 徐文璧却是满脸慎重的摇头道:“伯忠,不行,我们只有统兵权,没有调兵权,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就算我们能调动也不能去调,那是僭越,没有兵部调令,擅自调动人马后果很严重。” 你们要懂得变通。 曾淳不假思索道:“五城兵马司不就是负责巡查的吗,伱说这几天国子监附近好像有点不安生,请北城兵马司的人马在这边巡查几天不行吗?” 徐文璧闻言,微微点头道:“这个倒是没问题。” 曾淳紧接着便郑重道:“你们暗自告诉统兵的将校,让他们盯紧仇雄和那家伙即将过来的随从。” 徐文璧琢磨了一下,随即果断道:“言恭,你家离北城兵马司最近,今晚你去趟北城兵马司,悄摸摸走路过去,别咋咋呼呼的。” 李言恭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嘞。” 曾淳闻言,心中暗喜,这些公侯勋贵子弟终于在他的引导下开始背着嘉靖搞小动作了。 这是个良好的开端,让他们暗地里调动人马,这还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要让他们真的跟咸宁侯仇鸾干起来,他们就有危机感了,到时候他就能引导人家背着嘉靖搞更多的小动作了。 这其实也是在嘉靖面前表现的好机会,嘉靖不就是喜欢玩弄权谋坐山观虎斗吗,他们就好好跟咸宁侯仇鸾斗一斗,让嘉靖乐呵乐呵。 至于仇鸾敢不敢揍他们给宝贝儿子出气吗,这点这个狂妄至极的家伙应该是敢的。 果然,没过几天仇雄就带来了六个随从,这六个那都是彪形大汉,眼光也犀利得很,一看就是很能打的那种。 杨守让给吓得,中午吃饭的时候那都不用他们喊,直接就跟着他们的屁股出来了,好像生怕出门就被暴揍一顿一般。 徐文璧他们倒是不怕被揍,他们只是有点犹豫,要不要跟人家动手。 众人点完菜之后,徐文璧就满脸郑重道:“伯忠,看样子仇雄这家伙是真想收拾我们了,他那眼神根本就藏不住,到时候他若是真动手,我们真收拾他吗?” 曾淳不答反问道:“不收拾他怎么办,难道我们让北城兵马司的人一直在这边巡查?” 这样肯定不行,北城兵马司可不是光管着这几条街。 徐文璧还是有些担忧道:“咸宁侯这些天一直在向圣上表忠心呢,圣上又赐了他一个银印,上面刻的竟然是‘朕所重唯卿一人’,这几天可把他给显摆坏了。” 银印这东西就是封密疏的时候印蜜蜡上用的,嘉靖好像很喜欢朝臣给他上密疏,他爹以前就有一个,不过上面刻的是‘忠贞报国’,嘉靖竟然给咸宁侯仇鸾赐了一个这么特殊的银印,这家伙拍马屁的工夫着实了得。 曾淳想了想,又问道:“你觉得圣上是想看到我们跟他和睦相处还是斗上一斗?” 嘉靖当然喜欢看我们斗啊! 这点朝堂上下其实也都清楚。 徐文璧闻言,满脸凝重的点头道:“言恭、维忠,这家伙要真敢动手,你们就上,别给他打的缺胳膊断腿就行了,我们这些注定要当统兵将帅的也该有点血性才行。” 很好,这下表现的机会来了。 曾淳连忙顺势道:“我们动手之前还得说出个是非曲直来才行,总之,我们要让其他人都觉得是仇雄要揍我们,我们才还手的,这个我来,到时候我说动手再动手。” 李言恭和郑维忠那都是撸起袖子兴奋道:“好嘞。” 这一下午整个广业堂中的公侯勋贵子弟和朝中重臣后人那心思都不在什么《四书五经》上了,他们都知道,今天必定有人会挨揍,看书哪有看打架有意思,更何况,打架的还都是练家子。 酉时方至,教授他们的五经博士才刚起身离案,仇雄便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曾淳见状,那也是毫不示弱,立马召集徐文璧和杨守让等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外走去。 果然,他们才刚牵着马走出国子监的牌坊,仇雄便带着六个壮汉一字排开,挡在他们前面,阴狠的道:“曾淳、杨守让,今天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报应。” 曾淳看了看四周飞速聚拢的监生和附近几个小胡同里正悄摸摸围过来的五城兵马司人马,大义凛然的迎上去,朗声道:“仇雄,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大明京城,你还敢寻衅滋事不成?” 你怕是有个大病。 仇雄不屑道:“你爹先上疏弹劾我爹在前,你说我寻衅滋事?你爹污蔑我爹,害得我爹被关进大牢,我揍你,怎么了?” 你还把歪理当真理了? 曾淳义正言辞道:“你是督察院都御史还是刑部尚书?你说污蔑就污蔑,你说揍我就揍我,你有这个权力吗,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今天我就是王法! 仇雄颇有些迫不及待道:“今天我就揍你,怎么了?” 说罢,他便抬手一挥,大喝道:“给我上。” 曾淳那也立马跟着抬手大喝道:“仇雄,你眼里真没有王法了吗?” 这帽子扣得,那几个边军精锐都有点犹豫了,毕竟这里是大明京城啊,不是边关,这么多人看着呢。 仇雄却是恼羞成怒道:“你们怕什么,出了事我兜着,上去揍他啊!” 这一下,那六个边军精锐终于撸起袖子围了过来。 李言恭和郑维忠见状,立马一个箭步窜到曾淳跟前,大声嚷嚷道:“干什么,干什么,真没王法了吗?” 你们这几个小王八蛋,就是你们护着曾淳。 仇雄恨恨的道:“识相的就滚一边去,不然连你们一起揍!” 曾淳见北城兵马司的人马也悄摸摸围过来了,立马对着那领兵百户大喝道:“你们真是无法无天了!” 那百户会意,立马拨开围观的监生,厉声道:“谁敢无法无天?” “哗啦”一下,上百京营屯卫立马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 那几个边军精锐都傻眼了,他们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个打十几个啊,更何况,他们没带兵器,人家是带着兵器的。 曾淳见状,立马指着他们朗声道:“就是他们,当街寻衅滋事,肯定是有备而来,你们要小心他们暗藏兵器啊。” 这意思就是全揍趴下,打得人家动弹不得才行。 那百户闻言,立马挥手道:“上,把这些寻衅滋事的暴徒拿下。” 仇雄见状,不由怒喝道:“你们什么人,竟然敢管咸宁侯府的事?” 不好意思,我们就是专门来管你的! 曾淳见五城兵马司的屯卫都动手了,仇雄已然孤身一人,立马朝李言恭和郑维忠挥了挥手。 李言恭和郑维忠那是早就撸起袖子急不可耐了,他们一看曾淳挥手了,立马就冲上去,围着仇雄就是一顿暴揍。 他俩的功夫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曹国公一脉那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武安侯一脉那更是出了名的能打,咸宁侯仇鸾那就是出了名的怕死,压根不敢上战场对敌,只敢杀良冒功的那种。 这一打起来,高下立判,李言恭和郑维忠联手那是三两下就把仇雄干趴下了。 五城兵马司的京营屯卫那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是一拥而上,拿着长枪、刀背、盾牌等就是一通猛砸,很快便把六个边军精锐给砸得倒地上惨嚎不止。 这一架虽然没想象中的精彩,但是场面却比想象中的热闹多了,国子监的监生看得那叫一个过瘾啊,就差拍手鼓掌了。 那四周的老百姓却是没监生这么多忌讳,好久没看到过这么大的场面了,他们一个个那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一个劲的拍手叫好。 这一架打完,仇雄那是躺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那六个边军精锐更是被打的晕死过去,而且还被五城兵马司的京营屯卫给架走了。 他们把咸宁侯仇鸾的儿子和部下这么一顿暴揍会是什么结果还未可知,李言恭和郑维忠却是直呼过瘾,众人回到东壁堂所在的大院时他们还在那里兴奋的比划着呢。 曾淳跟着他们进了院子之后却是如梦初醒一般惊呼道:“糟糕,我算漏了一点!” 徐文璧闻言,不由吃惊道:“伯忠,你说什么呢,你算漏了什么?” 曾淳满脸凝重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咸宁侯仇鸾可是阴得很,摆明了干不过他肯定会来阴的。” 这个着实有点麻烦,谁知道人家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来阴的,根本没法防啊! 张元功忍不住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曾淳假装皱眉沉思了一阵,这才郑重道:“为今之计,我们只能找高手来护身了。” 这就是他的第二步计划,引导这些公侯勋贵之子利用家里的权力暗地里把能征善战的名将招到手底下来。 他干的可是欺君的买卖,手里头如果没有兵权当皇帝的要收拾他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一旦他利用这些名将掌控了兵权,当皇帝的要收拾那都要考虑后果有多严重了。 当然,按大明现在的调兵机制手底下光是有能征善战的名将那还没多大用,没有当皇帝的首肯,没有兵部的调令,他们根本就调不动一兵一卒。 这个倒是不用急,他后面还有的是办法,有得是手段。 总之,先把能征善战的名将招至麾下再说。 徐文璧他们自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李言恭还颇有些好奇道:“什么高手,我们不是高手吗?” 你们还差得远呢。 曾淳假假意思回想道:“我听说武举人俞大猷乃是天下第一高手,此人好像曾经独闯少林,击败了所有少林高手。” 你听谁说的? 徐文璧颇有些疑惑道:“武举人里面还有这样的高手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人家还没出名呢,你自然没听说过。 曾淳装作急切道:“要不,你们去查一查,武举人就这么多,应该很好查吧,如果能把天下第一高手请来,我们就不怕咸宁侯来阴的了。” 这个的确很好查。 第二天晚上,徐文璧就拿着叠抄纸过来了。 俞大猷,世袭福建泉州卫前所百户,嘉靖十四年武举会试第五名,授金门守御所千户。 嘉靖十六年,上书福建提刑按察使司请平倭寇,被杖责,夺千户职。 嘉靖十七年,自荐兵部尚书毛伯温麾下,欲随军平安南,大明已退兵,未能成行, 嘉靖二十一年,当今圣上下诏招募天下勇士守卫山西,抵御鞑靼铁骑,俞大猷自荐至宣大总督崔鹏麾下,未获任用。 至于什么打上少林,五军都督府自然不会记载这些东西。 徐文璧直言道:“此人能获武举会试第五那肯定是个高手,不过,是不是传闻中的天下第一高手,我们并不清楚,你确定要调此人过来?” 这个对于他们来说太简单了,一个被削职的千户那还不是随便调过来听用。 曾淳一看俞大猷的履历,那都忍不住暗自叹息。 俞大猷是壮志凌云,只想为国效力,他的能力也毋庸置疑,结果却是连连被打击,至今一事无成。 这世道,忠臣良将就是这结果,只有当奸臣才有前途啊! 第十二章 乱世忠良不如狗 人的一生大多起起伏伏,俞大猷的一生却是起伏伏伏起伏伏伏伏伏伏! 如果按他的功绩,封个国公都不为过,结果他却落得个被贬五品佥书,郁郁而终。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如果知道是为什么,那就不会落到那步田地了。 俞大猷这会儿已然经历了一个起伏伏伏的过程了,从武举高中擢升千户到上书被罢免,他也就用了两年多,那次他还挨了一顿乱棍! 他想平倭寇,他想征安南,他想战北虏,老天爷为什么就是不给他机会呢? 说实话,这点小打击对他来说还不算什么,现在他还只是壮志难酬而已。 如果按历史的轨迹发展下去,后面那才叫刺激呢,他的功绩大多都被别人抢去升官发财了,每次一旦战事稍有不利,那背黑锅的一定是他! 曾淳正是因为知道他以后的遭遇才会想到第一個便将他招至麾下。 俞大猷接到五军都督府的八百里加急调令,还以为机会终于来了呢。 结果,他拿着调令,顺着驿站日夜兼程辛辛苦苦赶到京城的时候却什么任用都没有,五军都督府只是让他听候调用! 这一下着实把他给整懵逼了。 他就这么满脸懵逼的在中军都督府衙门里坐了大半天,直到酉时都过了,衙门里的文武官员都陆陆续续回去了,终于有人带着他来到定国公府的一个大院里。 定国公是什么人他自然知道,人家就是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啊。 问题,院子里为什么是一堆公子哥儿呢? 他看着大堂中正在忙活的五个公子哥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些人往小纸袋子里装什么东西呢? 曾淳一看俞大猷的模样,那也不由得愣住了。 俞大猷的身形倒是魁梧得很,那一块一块的腱子肉撑得袍服都鼓鼓囊囊的,比李言恭他们身上的大了一倍都不止。 问题,这会儿俞大猷的胡须都差不多有一尺长了,而且满脸的风霜,看上去最少也有四五十岁了! 李言恭一看俞大猷来了,却是直接起身拱手道:“俞将军,听闻你武功天下第一,请指教指教。” 说罢,他一个箭步上去,就是一拳。 俞大猷这些年郁郁不得志,那着实是到处找人切磋去了,他的武功那也不是一般的高。 他也看出来了,这小家伙是有两下子的。 或许,人家定国公府的人是要看看他的实力呢。 他认真的拆档了几下,让了三招,随即闪电般一掌,直接拍得李言恭倒飞了回去。 这家伙是真的厉害! 李言恭那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道:“维忠,一起上。” 郑维忠闻言,那是立马撸起袖子跟着李言恭一起冲了上去。 结果,这一次俞大猷还是让了三招,随即便闪电般出掌,拍得他们倒飞回来。 这功夫真不是一般的高,因为人家的力道用得太巧妙了,把人拍飞了却没有拍得人吐血,甚至没有拍得人受一点伤。 徐文璧见状,那都忍不住赞赏道:“果然不愧天下第一高手!” 俞大猷连忙拱手谦虚道:“天下第一高手不敢当,几位公子找我,不知有何贵干。” 曾淳闻言,缓缓起身郑重道:“俞将军贵庚啊?” 俞大猷颇有些感慨道:“俞某今年四十有五了。” 如果按普通老百姓的寿命,你这年纪坟头草都要长几尺高了。 曾淳又郑重道:“俞将军,你知道你为什么蹉跎几十年还是个落职千户吗?” 这话问的,要脾气不好的都该发火了。 俞大猷脾气倒是很好,不过,他也不知道怎么接这话茬。 曾淳还是满脸郑重道:“你并不缺才华,也不缺实力,如果给你机会领兵,伱也不会缺功绩,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你功勋盖世,你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你知道你缺什么吗?” 俞大猷想了想,颇有些无奈道:“难道我缺德?” 这是民间的说法,上辈子太缺德,就会遭报应,这辈子就会倒霉透顶。 曾淳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摇头道:“俞将军,有句老话你应该知道,这世上并不缺千里马,缺的是伯乐,你缺的是一个强有力的后台,你知道吗?” 没想到,俞大猷竟然幽幽叹息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我一个小小的军校,谁又能看得上眼呢?” 这是事实。 因为大明永乐朝之后文官的权势是越来越大,武将的权力是越来越小,到了嘉靖朝,一个正三品的卫所指挥使甚至都比不上一个七品知县了,哪怕是正二品的都司指挥使那都得听七品巡按御史的。 其实,大明朝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很多公侯勋贵那都是从千户乃至百户慢慢打上来的,特别是永乐朝,大部分公侯勋贵那都是千户乃至百户出身。 洪武大帝甚至都曾留下祖训,非军功不得封爵,那会儿武将的权力甚至比文官都大。 奈何,文官心思太多了,太会夺权了,在朝堂之上,武将根本就不是文官的对手,所以,大明朝的武将渐渐的便被文官压得抬不起头来了。 至于这个过程中具体发生了一些什么,没有任何相关记载,因为史料也是文官记载的,他们自然不会详细记录自己夺权的丑事。 这或许也是洪武朝永乐朝大明战力爆表天下无敌,而到了后面战力却越来越差的根本原因。 他或许可以从支持公侯勋贵和武将着手,来力压朝中文官。 当然,这个时候他还没这个能力,他也只能先将俞大猷招至麾下再说。 曾淳细细想了想,随即介绍道:“这位是定国公世子徐文璧,这位是英国公世子张元功,这位是临淮侯世子李言恭,这位是武安侯世子郑维忠,家父是礼部侍郎曾铣,你觉得我们做你的后台够了吗?” 我的天,原来这群公子哥儿身份这么尊贵,还好他刚没把人家给打伤。 俞大猷这会儿是真的有点急了,他都有急病乱投医的趋势了,因为他都四十五了啊,还是个落职千户呢。 武将能打到多少岁? 这年头正常人到了六十岁那都是老态龙钟,走路都走不稳了啊! 他觉得自己最多也就剩下十来年的时间了,那自然是急得不行了。 这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个好机会,他自然不想错过了。 他立马满脸郑重的问道:“几位公子想让我干什么?” 曾淳粗略介绍道:“这个跟朝堂斗争有关,咸宁侯仇鸾想跟我们斗,但是,明面上他根本斗不过我们,我们怕这家伙跟我们来阴的,所以想请你随行保护我们一段时间。” 我随行保护你们一段时间? 这个倒是没有问题。 问题就是,我的时间不多了啊。 俞大猷小心的问道:“诸位公子,你觉得我需要保护你们多久才行?” 这个徐文璧他们真不清楚,现在他们都已经习惯听曾淳的了。 因为曾淳在他们眼里简直无所不能。 就好比这卖药,每人投十两银子就能分几千两甚至几万两,而且还是每年都有得分,这种事情谁能办得到? 曾淳就能办到,这会儿他们投下去的几十两银子已经变成几百两了,而且,不出几个月就能变成几千两,不出一年就能变成几万两! 这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因为他们的新药火得一塌糊涂,光是北直隶十多个卫所不到半个月时间就给他们赚了几百两,其他公侯勋贵也开始跟他们商量卖药赚钱的事情了。 他们光是做北直隶的生意都有点忙不过来了,这会儿为了把北直隶十多个卫所求购的第二批新药做出来,他们都已经把杂役的数量增至二十多个了,而且还添置了很多木模,买了几头牛来拉磨,就这他们还得搭把手帮忙才行。 如果其他公侯勋贵加入进来,北直隶所有卫所都跟着他们做生意,估计光是北直隶这一地他们一个月下来就能赚几千上万两。 这还不算什么,上次他们揍仇雄的事情那才叫神奇呢。 他们都打得仇雄在床上躺了几天,咸宁侯仇鸾也气得跑嘉靖那里告状去了,结果嘉靖竟然就来了一句“小孩子打打闹闹又不是什么朝堂大事”。 这意思当皇帝的管的是管朝堂大事的,小孩子打打闹闹人家不管。 嘉靖不但不管,竟然还对他们几家越发器重了,有什么军国大事甚至都主动招他们的老爹去商议了。 这意思就是打得好啊,就是要打! 曾淳简直有如神助啊,他们自然听曾淳的。 所以,曾淳说他们给俞大猷当后台,他们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至于俞大猷要保护他们多久,这个就看曾淳怎么说了。 曾淳见大家的目光都看过来了,这才郑重道:“你只需保护我们两年,两年之后,我们一旦有了权力,包你辉煌腾达。” 两年啊。 我还有多少个两年? 算了,搏一把,我都蹉跎二三十年了,在乎这两年做甚。 俞大猷郑重点头道:“好,我随行保护你们两年。” 很好。 曾淳立马对徐文璧他们道:“你们家里都有举荐武将的权力吧,这两年逮着机会就举荐俞将军,直接举荐俞将军当总兵。” 你这不开玩笑吗? 一个落职千户你让我们举荐他当总兵,按理来说我们能举荐他当卫所指挥使就算是了不得了。 徐文璧无奈解释道:“伯忠,就算是正职千户,要擢升那也只能举荐为卫所指挥使,然后是都指挥佥事、都指挥使、参将、副总兵、总兵,你这足足差了五六级啊,举荐不上去的。” 曾淳微微笑道:“这也算是资历嘛,一步举荐到总兵肯定不行,但是你们举荐一次就给他提升一级虚衔应该是没问题的吧,卫所指挥佥事、都司指挥佥事和五军都督府指挥佥事这些闲职你们应该随便提吧?” 你让我们用这卑劣手段! 其他的我们都可以听你的,这个不行。 徐文璧连连摇头道:“伯忠,这样不行的,这叫以权谋私,任人唯亲,如果被查出来会有大麻烦的。” 曾淳还是微微笑道:“你觉得这个有问题吗,严世藩他什么东西,他就是个国子监监生,现在他是什么职位?太常寺卿,正三品! 他一个监生,嘉靖十四年才步入官场,十余年时间就从九品提到了三品,当今圣上不知道他是监生吗? 俞将军是嘉靖十四年会试第五,而且当年就授了正五品的千户,武进士十余年时间从正五品的千户提升到正二品的五军都督府指挥佥事,而且还都是闲职,有问题吗?” 你这话不能这么说啊。 徐文璧无奈道:“人家是严嵩的儿子啊!” 曾淳反问道:“严嵩的儿子怎么了,大明哪条律例规定只有他严嵩能任人唯亲?” 这话说的。 徐文璧干脆道:“任人唯亲乃奸佞所为,我们不能这么做啊。” 这年头你还想做忠良? 兄弟,乱世忠良不如狗啊,你都不知道接下来会乱成什么样子,这年头做忠良的真不如当走狗的! 行,你们想做忠良是吧,我就让你们以为自己是在做忠良。 曾淳装出忧国忧民的样子,无奈叹息道:“文壁,你还不知道吧,不收复河套北虏就会凭借那里肥美的牧草不断发展壮大,没有如同朱纨一般杀伐果断的封疆大吏在东南坐镇海盗和倭寇必将越来越猖狂。 严嵩为了构陷首辅夏大人干了些什么你应该清楚,我爹不得不入宫自保,朱纨更是被逼得饮鸩自尽,北虏南倭已然没人能管得住了。 这还不算什么,你应该也知道仇鸾正极力谋划执掌山西的兵权呢,仇鸾什么德性你们还不清楚吗,他若去了山西,三年之内北虏必然打到京城来! 到时候,我们靠什么驱除北虏,靠严嵩和仇鸾吗? 我们得想办法提拔一批如同俞将军一般能征善战的将领才行啊,不然到时候京城附近都会变成北虏的跑马场。” 这么严重吗? 徐文璧闻言,皱眉沉思了好一阵,这才郑重道:“这个我得回去跟我爹商量一下。” 很好,终于被说动了。 曾淳连忙添油加醋道:“文壁,告诉令尊,仇鸾跟俺答汗本就有联系,严嵩更是从海盗和倭寇那里分得了利益,如果我们不早做准备,后果不堪设想。” 徐文璧闻言,不由满脸震惊道:“真的假的?” 曾淳干脆问道:“俞将军,东南的海盗和倭寇你应该比较了解吧,你知道以前是谁在暗中跟海盗和倭寇做生意吗?” 俞大猷不假思索道:“这个在东南无人不知啊,以前就是谢家在暗中跟海盗和倭寇做生意啊。” 谢家? 徐文璧忍不住问道:“哪个谢家?” 俞大猷还是不假思索道:“谢迁大学士的谢家啊,去年谢家被海盗和倭寇灭门了,你不知道吗?” 大学士谢迁,成化十一年状元,父子两鼎甲,他儿子谢丕是弘治十八年探花,官至吏部左侍郎,他弟弟谢迪是成化十二年进士,官至广东左布政使。 这一家子豪门显贵竟然暗中跟海盗和倭寇做生意! 徐文璧愣了一下,又忍不住问道:“他们不是暗中跟海盗和倭寇做生意吗,怎么又会被海盗和倭寇灭门呢?” 俞大猷满脸凝重道:“这是个悬案,至今没查清楚原因,有人散布消息说是谢家欠了海盗和倭寇的货款不给,这个没任何道理,谢家这几十年不知道赚了多少钱,他们不可能要钱不要命。 曾公子刚这么一说,我倒是猜出一点端倪来了,应该是谢家在朝堂之上无权无势了,掌控朝堂的严嵩想抢夺这丰厚的利润,所以,谢家才会被灭门。” 这个真的很有可能,因为谢迁和谢迪早就去世了,谢丕也在嘉靖十七年致仕了,谢家早已无一人在朝堂之上了。 徐文璧闻言,满脸凝重的点头道:“好,我马上去跟我爹说。” 曾淳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不由暗自叹息一声。 兄弟,不是我有意要骗你,我也没办法啊。 你们不愿意跟我一起做奸臣,那我就只能用这种手段了。 其实,他压根就不知道现在暗中跟海盗和倭寇做生意的是不是严嵩,他也不知道仇鸾是不是早就和俺答汗有联系了! 第十三章 衣冠禽兽严东楼 曾淳一番算计之下,公侯勋贵终于被他拉下水了,定国公已然同意举荐俞大猷当总兵了。 这意思就是明里举荐,暗里提升品阶,这种荒唐事嘉靖朝多得是,就好比胡宗宪。 胡宗宪那是嘉靖十七年就高中进士了,但是,直到嘉靖三十三年,他还只是个七品的巡按御史。 他蹉跎了十六年之后终于醒悟了,当时的情况下,不给严嵩当走狗就没有前途,所以,他选择了投靠严嵩。 结果,严嵩立马就帮他和赵文华夺了张经和李天宠的功勋,让他的官衔如同火箭一般窜升起来,嘉靖三十五年他便被擢升为兵部右侍郎兼督察院右佥都御史,紧接着又升右副都御史,加浙直总督。 不到两年时间他就从七品巡按御史窜升到了正三品的封疆大吏,统管南直隶、浙江和福建的军政! 这速度简直离谱,嘉靖都没说什么。 所以,定国公用两年时间将正五品的千户暗中提升到正二品五军都督府指挥佥事压根就不算什么,毕竟只是虚衔而已,根本就没有实权。 胡宗宪啊胡宗宪,下一个就是你了。 曾淳已然决定了,来个釜底抽薪,将严党中唯一的能臣干吏胡宗宪给拉拢过来,这样严嵩基本上就一无是处了,到时候要一脚踹翻严嵩也简单多了。 问题,他一個国子监的监生怎么去拉拢一个正七品的巡按御史呢? 这个难度着实有点大,胡宗宪可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家自然不会跟着他这个进士功名都没有的监生混。 曾淳一边琢磨,一边跟着徐文璧和俞大猷等打马从成贤街中溜达出来,这时候天都快黑了,他们得赶去东壁堂帮忙才行,要不然李时珍一家子和那些杂役老妈子根本忙不过来。 这会儿他们的生意已然火到不行了,其他掌权的勋贵诸如成国公、丰城侯、成山侯等也都被他们拉过来了,光是北直隶几十个卫所求购的新药他们都有点做不过来了。 没办法,那院子就那么大,制药用到的东西又多,里面都有点铺不开了。 或许,他们该考虑一下换个更大的地方了。 问题,换哪里去呢? 曾淳正在那胡思乱想呢,街边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四周的老百姓那是哗啦一下就围了过去。 飞鱼服? 锦衣卫! 这年头竟然有人敢在京城大街上和锦衣卫干架! 曾淳忍不住好奇道:“这什么情况,那些跟锦衣卫干架的是什么人?” 徐文璧细细一看,不由恍然道:“看那装扮应该是严府的护院。” 严府,那就只能是严嵩府上了,除了严嵩还没有哪个姓严的敢跟锦衣卫干架。 问题,严嵩和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他们为什么会干起来呢? 曾淳想了想,干脆挥手道:“走,我们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这事和严嵩有关,他自然要去看看,如果能借机挑拨一下陆炳和严嵩的关系那岂不美哉。 锦衣卫和严府护院干架的地方是一个客栈的大门外,两帮人好像在争抢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小姑娘。 他们坐在高头大马上,自然能看到人堆里的情况。 曾淳看了看,不由好奇道:“从七品的飞鱼服,应该是个锦衣卫小旗官吧,这小旗官你们谁认识吗?” 他觉着几个公侯勋贵子弟应该是不大可能认识从七品的小旗官的。 没想到,徐文璧却是不加思索道:“此人不是锦衣卫小旗,他是锦衣卫经历司经历沈炼。” 卧槽,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沈炼! 曾淳闻言,不由目瞪口呆,他着实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沈炼这个大名人。 这时候两帮人却已经打完了,严府的护院自然不可能是锦衣卫的对手,所以,沈炼已经把那中年人和小姑娘抢到手了。 那严府护院领头的竟然还恶狠狠的道:“沈炼,你不想活了是吧,竟然敢管我们严府的事。” 沈炼厉声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敢强抢民女,严年,你以为严府的狗就可以无法无天是吧?” 那叫严年的竟然还理直气壮道:“沈炼,你别血口喷人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什么强抢民女?” 原来是为了那个小姑娘。 曾淳细细一看,那都不由得一阵目眩神迷。 这小姑娘好漂亮啊! 那微蹙的烟眉,那略带惊恐的大眼睛,那挺巧的鼻梁,那樱桃小嘴,那瘦弱的脸颊,那柔嫩白净的肤色,真是我见犹怜。 这时候两帮人竟然还僵住了,严府的人竟然还围着锦衣卫不让人家走! 曾淳见状,忍不住问道:“这严年什么来头,伱们知道吗?” 徐文璧还是不假思索道:“严年人称严二爷,是严府的管事,严世藩的亲信。” 哦,原来就是个小管事。 沈炼这个人还是值得救的,这也是个接近人家的好机会。 曾淳只是稍微想了想便果断道:“志辅,帮个忙,带着我们挤进去。” 俞大猷闻言,那是毫不犹豫的翻身下马,朗声道:“借过,借过,麻烦大家让一让。” 围观的老百姓那是不让都不行,因为他直接用巧劲把人全挤两边去了。 曾淳缓缓打马进了人堆,这才一个飞身从马上翻下来,随即拱手道:“两位,能否给个薄面,进里面去商量一下?” 严年瞥了他一眼,不屑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 我是你爹! 曾淳回头看了看徐文璧等人。 徐文璧想了想,干脆看向李言恭。 李言恭这个愣头青立马撸起袖子大喝道:“严年,你他吗欠揍是吧,敢不给我们面子!” 严年抬头一看,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我的天,两个国公世子,两个侯爵世子! 他要不给面子,人家真揍他,这帮家伙前段时间才揍了咸宁侯世子一顿狠的呢,他跟咸宁侯世子比起来那就是个屁。 这时候他也明白了,这英气逼人的公子哥儿是礼部侍郎曾铣的儿子曾淳! 严家大小老爷可都交待过了,先不要跟曾家人起冲突,让咸宁侯仇鸾先上去试试。 他想了想,干脆看向对面的沈炼。 这意思就是我可以给面子,人家给不给面子他可管不上。 曾淳见状,立马又拱手道:“学生曾淳,家师徐阶,不知沈大人可否给个薄面。” 这事其实没得商量。 你这是多管闲事知道吗? 沈炼想了想还是微微点头道:“好,我给徐大人一个面子。” 说罢,他便带着那对父女往客栈中走去。 曾淳立马招了招手,跟了进去。 李言恭和郑维忠很是识趣的接过了其他人手中的缰绳,站在外面等着。 沈炼领着那对父女进了客栈大堂之后,随便找了个桌子,随即抬了抬手,示意曾淳他们跟着一起坐了下来。 严年跟进来一看,下意识就往他对面坐去。 沈炼却是冷哼道:“你一个奴才有资格坐吗,好生站那里听审!” 严年看了看徐文璧和张元功,还是站直了身子没往下坐了。 那对父女也乖乖站到了他们对面,就像衙门里过堂一样。 曾淳见状,这才问道:“沈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炼微微叹息道:“具体什么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还是问他们吧。” 你厉害啊,都不清楚是什么事就带着人跟严府的护院干起来了! 曾淳想了想,干脆看向那中年汉子。 那中年汉子连忙拱手躬身道:“草民贾仁,南直隶徽州府人,在金陵城里做布匹生意的。 前段时间有个熟人张三儿说在京城有门路,能帮草民做折色买卖,草民就耗尽家产进了一船布,运到京城,送到了顺天府衙门,原本衙门里的人说了过几天就给钱的,结果草民等了半个月还是了无音信。 张三儿又说还得疏通关系才行,草民便把所有钱给了请他去疏通关系,结果,草民的钱都被他给花完了,还是没拿到货款,草民就连住店吃饭的钱都没了,张三儿又给介绍了这位严二爷,草民便跟严二爷借了五十两银子。 结果,结果,草民一直没拿到货款,这银子草民也花得差不多了,严二爷就说要拿草民的女儿元春抵账,草民不想拿女儿抵账,只能去请沈大人帮忙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就是典型的仙人跳啊! 你那什么熟人张三肯定是专门给严家物色美女的,严年就是负责给严世藩收美女的,你家女儿被人家看到了,他们就合伙做局把你们父女骗来京城,骗光你的家产,抢走你的女儿,你最终的结局不是被他们活活打死就是冤死狱中! 严世藩这家伙,真不是个东西。 大户人家派人专门物色美女这种事很正常,史书上那都有记载的。 比如,崇祯朝的田贵妃之父,田弘遇。 当时田贵妃失宠,田弘遇便请人在金陵城物色一个绝色美人,想收为干女儿,帮自己的亲女儿争回崇祯的宠爱。 田弘遇请人物色到的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陈圆圆,结果,他将陈圆圆带到京城之后大明朝都要亡了,崇祯是废寝忘食的操劳国事,根本就没心思去后宫。 后面,田弘遇没办法,只能将陈圆圆送给了当时朝中实力最强的吴三桂,以寻求吴三桂的庇护,最终,这一送直接把大明王朝给送没了。 当然,这个时候大明王朝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贾元春也不是陈圆圆。 曾淳之所以觉得严世藩不是个东西,主要这家伙做得太缺德了,人家国丈田弘遇那都是花了八百两黄金买下陈圆圆的,严世藩倒好,直接抢,不但抢人家的女儿,还要抢光人家的家产,还要弄死人家老爹! 你们严家又不是没钱,还玩这种卑劣的套路,世道怎么能不乱? 这事不用想了,肯定是严世藩这个鬼才想出来的鬼点子,顺天府尹孟淮就是严党。 严世藩好色那也是出了名的,这家伙不但有三妻二十四妾,还有丫鬟三四百! 贾元春这身世,肯定是别想做严世藩的小妾了,徐阶的孙女那才有资格做严世藩的小妾。 她这种被抢去那也是个做丫鬟的命,也就是被严世藩玩腻了用来招待客人的那种。 这事怎么解决呢? 曾淳皱眉沉思了一阵,随即抬手道:“借据。” 严年闻言,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借据从怀里掏了出来,摆桌上。 曾淳拿起来一看,不由暗自冷哼一声。 严世藩真不是个东西,借人家五十两月息竟然是十两,这简直就是敲骨吸髓啊! 算了,为了沈炼,花这点银子值。 曾淳干脆问道:“借了多久了?” 贾仁连忙道:“大人,这还不到一个月时间呢,他就来逼债抢人了。” 曾淳立马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来,又对徐文璧他们道:“我没带这么多,你们先凑凑,回去给你们。” 徐文璧和张元功那是毫不犹豫的掏出四十两银子来,给了凑成了六十两。 曾淳把银子往过一推,随即冷冷的道:“这钱我可是给他还清了,你们要是再玩这种腌臜手段,纠缠不休,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他直接把借据一撕。 严年却是愣愣的站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小老爷要的是人财两得啊! 你光给我银子我怎么回去交差? 沈炼却是一听就明白了。 他忍不住冷哼道:“还不赶紧拿上银子滚,是不是还想让我将你抓进诏狱好好招待一番啊?” 这家伙真干的出来。 现在他没借据了,不占理了,人家真能收拾他! 严年闻言,连忙拿了银子一溜烟跑了。 贾仁见状,那是感激涕零道:“多谢大人出手相助,草民拿回货款定双倍奉还。” 你还拿回货款呢。 曾淳无奈叹息道:“贾仁,什么叫仙人跳你知道不? 张三儿是严家的托,顺天府尹孟淮是严家的狗,严年的目的是抢光你的家产并把你女儿抢去给严世藩享用,你没一点后台敢做做官场的折色生意,我真是服了你了。” 贾仁闻言,不由大惊失色道:“不会吧,顺天府会明抢我的布?” 唉,正常情况下官府自然不会干这种事情,问题,现在严嵩掌权了,整个大明都要大乱了,抢你一船布算什么。 曾淳郑重道:“货款你就不要想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保住你的女儿吧,你女儿已经被严世藩看上了,一旦你女儿落到那畜生手里那绝对生不如死,那家伙就不是人。” 贾仁闻言,满脸绝望道:“这世上就没有天理了吗,沈大人,求您为我做主啊!” 我怎么给你做主? 沈炼闻言,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曾淳见状,小心的问道:“沈大人,这你家亲戚?” 什么我家亲戚啊? 沈炼连连摇头道:“不是,我都不认识他。” 你们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曾淳颇有些好奇道:“贾仁,你怎么找上沈大人的?” 贾仁不假思索道:“沈大人曾任溧阳知县,杖毙当地豪强,是南直隶出了名的青天大老爷啊,草民托人打听了好些天才知道沈大人在京城任职,所以便央人去求沈大人来做主了。” 沈炼,你是真的猛! 曾淳想了想,随即问道:“沈大人,你能护他们父女周全吗?” 沈炼闻言,颇为尴尬道:“这个,我就是个从七品的经历,俸禄勉强就够养活一家人,他们父女跟着我恐怕饭都吃不饱啊。” 很好。 曾淳闻言,干脆提议道:“沈大人,要不你带他去我们那里看看,如果你觉得可以,我来养活他们父女。” 他其实就是为了让沈炼去,贾家父女那倒是其次的。 沈炼闻言,立马起身道:“好啊,走,我去你们那看看。” 第十四章 沈炼才华天下惊 沈炼到底是什么人呢,曾淳为什么对他如此看重呢? 这个沈炼并不是某部戏里的锦衣卫百户,他只是锦衣卫户籍而已。 历史上的沈炼乃是吴越十大才子之一,王阳明的再传弟子,王畿的徒弟,嘉靖十七年便高中进士。 阳明先生对他的评价是:“吾与沈子论事,种种超卓,真用世之才也!” 这评价就是阳明一脉所有弟子中最高的,没有之一,阳明先生对自己的几个弟子都没这么高的评价,至于号称阳明一脉代表的徐阶,那更是让阳明先生评论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真论在阳明一脉中的地位,徐阶给沈炼提鞋都不配! 嘉靖之所以提拔徐阶,其实跟徐阶是阳明先生再传弟子也有一定的关系。 因为阳明一脉在朝中的影响力太大了,阳明先生的弟子只要有时间参加科举的,那基本都能考上进士,比如王畿、聂豹、钱德洪、穆孔晖、王道、闻人诠等都是进士出身。 这还不算什么,阳明先生的弟子还有个特点,那就是喜欢创办学院教授弟子,传授阳明心学,弟子最少的那都有几十個,弟子最多的那都有上千! 而且,阳明先生这些弟子的再传弟子也都厉害的很,高中进士的不计其数,比如徐阶、唐顺之、邹守益、李贽、焦竑、罗洪先等等都是阳明先生的再传弟子。 曾淳之所以跟沈炼说他是徐阶的弟子,那就是告诉沈炼,他们是同门,因为徐阶是聂豹的弟子,沈炼算是他师叔。 沈炼听闻是同门,对曾淳也没什么防备之心,直接就跟着曾淳来到东壁堂的大院子里。 不过,他一看大院子里的场景,便忍不住皱眉道:“伯忠,你请太医院院判李时珍制药卖钱的事情已经有人报到锦衣卫经历司了。” 曾淳闻言,不由得一愣。 锦衣卫经历司那是专门管锦衣卫文书的啊! 也就是说,凡是锦衣卫查到的事情,沈炼肯定都知道。 这个很重要! 曾淳愣了一下,这才小心的问道:“沈大人,他们准备怎么处理,会上报圣上吗?” 锦衣卫的事情本来是不能随便问的,不过,传闻这个沈炼那就是个狂放不羁的性子,对同门应该不会怎么设防。 果然,沈炼毫不犹豫道:“此事可大可小,往小里说,那就是正常的做生意赚钱而已,往大里说,你伙同几个公侯世子利用他们父辈的职权谋取私利,并且动用朝廷驿站给你们干私活,圣上如果心情不好,下旨抄了你的家都有可能。” 卧槽! 曾淳闻言,不由吓了一跳,徐文璧和张元功他们更是吓得脸色都变了。 如果他们不是知道一点关于沈炼的传闻,那绝对以为人家是来讹钱的,这话听起来的意思就是,我可以想办法让圣上抄了你的家,你给不给钱,伱要识相的话就给个几千两堵住我的嘴! 当然,沈炼不可能是这样的人,人家也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嘉靖就是个喜怒无常的臭脾气,严嵩更是个煽风点火的高手,这个不得不防啊! 曾淳想了想,随即又小心的问道:“沈大人,这个你能压下来吗?” 你让我也以权谋私? 沈炼看了看贾仁父女,随即悠悠叹息道:“你能为了这对素不相识的父女得罪严世藩,证明你人品还是很不错的。 这一次我能帮你把事情压下来,不过,驿站你们千万不能再用了,驿站涉及到的衙门太多了,朝堂之上有兵部管着,地方上有承宣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共管,人家要抓你们把柄太容易了。 还有,你们最好换个地方,这里毕竟是定国公府,你们做的又是都司卫所的生意,这两者牵连太大了,人家想要弹劾你们利用父辈的职权谋私利太容易了。” 这沈炼果然是个人才,考虑事情那是面面俱到。 曾淳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对迎上来的李时珍道:“李叔,麻烦你让吴婶去给俞将军取二十两银子,俞将军,麻烦你去附近的酒楼定一桌酒席,再打上十斤好酒,让人赶紧送过来。” 李时珍和俞大猷闻言,连忙一起朝里屋走去。 曾淳又郑重拱手道:“沈大人,你我同门,你又是门中长辈,我叫你一声沈叔,可以吧,听闻沈叔好酒,今天小侄就陪沈叔喝个痛快。” 沈炼的确好酒,他就这一个坏习惯。 他想喝个痛快却也不容易,因为他仕途不顺,当了几任知县都得罪了权贵,如果不是陆炳听闻他的名气,特意请他到锦衣卫经历司出任经历,他恐怕官都没得做了。 知县就正七品,经历才从七品,俸禄那是低得可怜,折色下来一个月都不到五两银子,他如若喝个痛快,家里怕就要断粮了。 所以,他很馋酒,陆炳请他去陪严世藩喝酒他都去! 这同门师侄请喝酒,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贤侄既然这么客气,你沈叔我也不矫情了,好,今天就跟贤侄喝个痛快。” 这就叫投其所好,好酒的人说到喝酒那就来劲了。 李言恭闻言,忍不住兴奋道:“沈叔,早就听闻你好酒,却不知你酒量如何,他们都叫我无底洞,我还没遇到过对手呢。” 你小子竟然敢叫无底洞? 沈炼立马兴致勃勃道:“言恭是吧,今天我就看看你这个无底洞有多深,叔不跟你吹牛,喝水酒叔还没醉过呢。” 郑维忠闻言,不由兴奋的搓手道:“那可太好了,今天一定要陪沈叔喝个痛快。” 徐文璧、张元功他们这些公侯勋贵子弟其实都好酒,毕竟他们都是练武之人,家里条件也不是一般的好,他们的酒量那也不是一般的好,只是他们家里管得严,怕他们酒后误事而已,所以,他们也很少有机会喝个痛快。 这一下,可是让他们逮到机会了,接着曾淳招待沈炼的机会,他们那当然要喝个痛快。 几人那是迫不及待的跑进堂屋里,把大桌上的药片、药丸什么的胡乱一收拾,又拿了叠吃饭用的碗往桌上一摆,就等着开干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俞大猷竟然抱着一坛酒拎着一个大食盒一溜烟回来了。 他也是好酒之人,奈何他也时运不济,十多年来就当了两年千户,其他时候那都在想办法到处自荐呢,别说喝酒了,吃顿肉都难。 这一下曾淳竟然拿出这么多银子来招待师叔沈炼,他自然也要跟着喝个痛快。 他直接把酒坛往桌上一摆,随即迫不及待的打开食盒道:“热菜不一刻钟就会送过来,他们那里正好有凉菜,我便让他们装了几斤牛肉和羊肉,来,我们先喝着。” 众人那也是迫不及待的把酒坛拍开,直接把酒往碗里一倒,拿起碗来便一口干了。 这一碗下去,沈炼竟然拍案叫好道:“哎呀,上好的汾酒,我都不记得多久没喝过了。” 他这狂放不羁的性子太合年轻人的胃口了,众人竟然就这么你一碗我一碗喝开了。 曾淳的酒量跟这些练武之人那自然是没得比,还好,好酒之人那都不用灌,人家那都是自己灌自己。 他才抿了几口,一碗都还没喝完呢,沈炼和李言恭他们竟然就快把一坛都干完了! 这帮家伙的酒量也太恐怖了,十斤酒都快喝完了竟然一个个都面不改色,舌头都还没打卷,说话都还正常的很。 曾淳见状,干脆问道:“沈叔,言恭你们还能喝多少,我让吴婶取银子去。” 沈炼豪迈道:“如此好酒,我再来一坛都没问题。” 李言恭那也是毫不犹豫道:“我陪沈叔喝两坛都没问题。” 郑维忠那也不甘示弱道:“我陪沈叔再喝一坛也没问题。 这意思再来四坛? 不对,还有三个酒鬼呢,徐文璧和张元功是比较稳重的那种,好酒也不贪杯,俞大猷估计是不好意思开口。 曾淳想了想,干脆问道:“这酒多少钱一坛,要不,我们再来五坛?俞将军,你算下还要多少银子。” 俞大猷直接就起身道:“不用不用,我这还有呢,一般的酒也就一两百文一坛,这上好的汾酒也就一两多一坛,我这剩下的银子应该还能买六坛,你们慢点喝,我去取酒,顺带催催热菜。” 说罢,他又一溜烟跑出去了。 呃,六坛有点多吧? 他也就是想让众人喝个微醺,好敞开心扉聊一聊,他不是想把大家都灌醉啊。 不一会儿俞大猷又抱着两坛酒跑回来了,他直接了当道:“热菜就快好了,另外四坛我让他们随热菜一起送过来,这两坛我们先喝着。” 众人喝得那叫一个痛快啊,热菜刚上来,他们三坛酒都快干完了! 还好,这年头大多是水酒,也就是三十度左右那种,真正三碗不过岗的烈酒很少,大家喝了三坛了还都没事,也就是说话有点肆无忌惮了而已。 这就差不多了。 曾淳见状,立马装作微醺道:“沈叔,我看你跟严家好像有点不对付啊,怎么回事?” 沈炼立马骂骂咧咧道:“那严嵩和严世藩父子就不是东西,坏事做尽,磐竹难书,等我集齐了他们的罪状,一定要上疏参他们一本。” 唉,你这是在找死,你知道吗? 沈炼才华惊天,而且是文武全才,为何当官将近十年还越混越回去了,混到了从七品的经历呢? 徐阶对其评价才是最中肯的,“炼自负狂直,悻悻不得志!”。 他当了三任知县,都得罪了权贵,被罢免了,不是阳明一脉的同门帮他挡着,他早被权贵给弄死了! 这种事,怎么说呢? 曾淳想了想,干脆借酒装疯道:“沈叔,你年纪跟我爹差不多大,我爹早就正三品了,还有,恩师同样出自阳明一脉,跟你年纪也差不多大,他都已经是正二品的礼部尚书了,而且都入阁辅政了,沈叔,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大家都喝得有点微醺了,这话倒也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唯有沈炼,端起酒碗愣了一下,这才满脸悲愤道:“奸臣当道,祸害忠良,严嵩父子不下台,我等忠良永无出头之日啊!” 说罢,他又仰头把一碗酒倒进肚里。 你扳得动人家吗? 曾淳想了想,干脆问道:“沈叔,你知道弹劾严嵩的后果吗?” 沈炼越是悲愤道:“我知道,严嵩权倾朝野,又深得圣上宠信,我弹劾他,他十有八九不会有事,我反倒可能被他害死。” 你知道还这么干! 曾淳不由吃惊道:“沈叔,你这又是为了什么?” 沈炼又喝了一大碗酒,豪迈道:“人生自古谁无死,我弹劾不倒他,自有后来人跟上,大家不停弹劾,总有一天圣上会开眼的,如果大家都怕他严嵩恶毒,不敢弹劾,那这奸佞之徒便要只手遮天了。” 你这想法有问题。 曾淳想了想,又问道:“沈叔,你没喝醉吧?” 沈炼颇有些莫名其妙道:“我这才刚开喝呢,怎么可能醉?” 曾淳闻言,满脸郑重道:“那好,沈叔,我给你打个比方,你听仔细了。 比方说,有一头恶兽祸害乡里,以你的能力,只要叫上几个帮手,准备好武器,大家一起上,便能将这恶兽击杀。 但是,你却偏偏不这么干,你直接就上了,让恶兽咬死了,你还希望后面的人一个个的上,让恶兽一个个咬死! 你知道最终总有人会叫上帮手,准备好武器,将恶兽杀死的,你却说,大家都不敢上,恶兽什么时候才能杀死? 沈叔,不是小侄说你啊,你这想法很离谱你知道吗,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之后老婆孩子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后面那一个个上去被恶兽咬死的老婆孩子怎么办? 你以为你看见恶兽就往上扑能多救几个乡亲是吧,其实你错了,你这是枉送了性命还害得很多后来人枉送了性命,你看到恶兽,回去去叫人,去准备武器,然后将恶兽围杀,这样才能多救几个乡亲,知道吗?” 沈炼认认真真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的能力,毋庸置疑,他也不缺帮手,他为什么看到严嵩这头恶兽就要扑上去送死呢? 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他愣了好一阵,这才恍然道:“伯忠,你说的武器就是朝中的权力是吧?” 还好,你总算是想明白了。 曾淳连连点头道:“对,陆大人很赏识你,你只要把自己的能力展现出来,好好给陆大人办事,北镇抚司镇抚你应该能轻轻松松爬上去吧,到时候你亲手把严嵩父子抓紧诏狱,大刑伺候,让他们自己把自己干得坏事全说出来,让圣上好好听听,岂不美哉?” 他的能力,只要好好表现当个北镇抚司镇抚那自然小菜一碟。 问题就是这个表现。 沈炼想了想,随即悠悠叹息道:“伯忠,你这是要我昧着良心去表现吗?” 曾淳借着酒劲道:“沈叔,你要收拾严嵩那个奸佞就必须比他更奸诈,奸诈狡猾其实很简单是吧,严嵩却以为就他会奸诈狡猾,别人都不会,他看不起谁呢!” 这叫激将法,对性情豪迈之人那就要用激将之法。 果然,沈炼闻言,立马咬牙点头道:“你说的对,奸诈狡猾谁不会,他严嵩看不起谁呢!” 这刚直无比的沈炼终于被他给掰弯了。 曾淳大喜,立马端起碗来郑重道:“沈叔,我知道,要昧着良心表现肯定会不痛快,你若是不痛快了,就来小侄这里喝酒,每天来都没关系,二十两银子对我们来说那都是小意思。” 李言恭闻言,连连点头道:“对啊,沈叔,跟你喝酒就是痛快,你一定要常来啊。” 这几个公侯勋贵子弟其实都知道曾淳在拉拢沈炼,他们之所以一直没开口就是在等曾淳把沈炼说服了。 现在沈炼既然被说服了,他们就能顺势相邀了。 沈炼刚把曾淳敬的一碗喝完,又连忙倒了一碗,举起来大笑道:“跟你们喝酒着实痛快,以后我有空可真来。” 徐文璧立马举起碗来,赔笑道:“那好,我们就等着沈叔来喝酒啊。” 诶,你们先别猛灌啊,我还有件事要问呢。 曾淳见状,连忙问道:“沈叔,你可认识胡宗宪胡大人?” 沈炼闻言,不由好奇道:“你找汝贞有事?” 这口气! 曾淳不由惊喜道:“沈叔,你跟胡大人很熟?” 沈炼毫不犹豫的点头道:“那当然,我跟汝贞是同科啊,而且我们都是锦衣卫军籍,我们也都在金陵参加的乡试,那时候我就跟他是至交了。” 那可太好了。 曾淳连忙问道:“胡大人现在何处,你能请他来喝顿酒吗?” 沈炼不假思索道:“汝贞这会儿就在宣府镇和大同镇巡按,你找他有什么事?” 曾淳干脆直言道:“胡大人好像也郁郁不得志,不过,他的想法和做法很有可能跟你原来的想法和做法是反的,他为了一展抱负很有可能会投入严嵩门下啊!” 沈炼闻言,不由大惊道:“这个汝贞,还真有可能舍身饲虎!不行,我得赶紧给他写信,让他尽快回来一趟。” 第十五章 攀附权贵结姻亲 曾淳请沈炼喝酒,人家好像一点事都没有,他却有点喝高了。 他都不记得到底喝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卧房的了,迷迷糊糊间,沈炼好像把贾仁给叫了过来,然后众人便是一通哄笑,然后他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一早,他比平时还醒得早,寅时还未至,他便被一泡尿给憋醒了。 他正准备下床去方便一下呢,却猛然间发现,有个人竟然如同一只小猫一般卷曲在他怀里睡得正香。 我的天,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一动,直接就把怀里的人给惊醒了。 贾元春迷迷糊糊的道:“公子,你可是渴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曾淳不由吃惊道:“元春,你这是干嘛?” 贾元春这才反应过来,满脸娇羞道:“哎呀,公子,抱歉,抱歉,原本我是给你来暖床的,但昨天我着实心力交疲,一躺下就睡着了。” 曾淳终于记起来了。 沈炼跟徐文璧他们商量安置贾仁父女的事,徐文璧他们这帮家伙竟然说他还没有通房丫鬟! 结果,沈炼把贾仁叫过来一问,贾仁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这通房丫鬟其实是睡在卧房旁的通房里的,不过,通房丫鬟有个职责,那就是主人睡觉之前得把床先睡暖和了。 贾元春这小丫头昨天估计是真吓坏了,他们喝酒喝到太晚,人家肯定也累得不行了,结果暖床暖得直接就睡着了。 行吧,其实在大户人家这就不算什么。 曾淳也只是愣了一愣,随即便柔声道:“没事,你继续睡吧,我该去上学了。” 说罢,他便轻手轻脚的往床下爬去。 贾元春见状,连忙问道:“公子,要不要我帮你梳洗一下?” 曾淳把儒袍往身上一批,连连摇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先好好休息一天。” 说罢,他便疾步往茅房走去。 这时候大院里的人都已经起来了,因为他们决定搬家了,这几天得加紧多赶制点新药出来。 贾仁都拿着称在那里帮李时珍夫妇配药呢。 他见曾淳从茅房里出来了,连忙小心的问道:“公子,元春她还算乖巧吧?” 人家这是想攀高枝呢,士农工商,这年头商户的地位就是最低的,比匠户还低,能攀上他这种三品大员的公子,那简直是运气逆天了。 元春乖不乖巧他还不清楚,不过,这小丫头着实是我见犹怜,看着就想呵护。 曾淳连连点头道:“嗯,元春可听话了。” 贾仁闻言,不由庆幸道:“那就好,那就好。” 吴氏见状,连忙帮腔道:“伯忠,元春这丫头着实可怜,要不伱成亲之后就收了她做个妾侍吧?” 行吧,这种好事得多做。 曾淳连连点头道:“嗯,我听吴婶的。” 贾仁闻言,不由惊喜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这样一来他们假假也算是一家人了,正好可以让他负责东壁堂的买卖。 曾淳想了想,随即问道:“贾叔,你做了多少年买卖了,记账什么的都会吧?” 哎呀,这刚攀上高枝机会立马就来了! 贾仁不由激动的道:“公子,我十五岁就开始做买卖,这都做了快二十年了,记账我也学了十多年了,算是比较拿手的。” 那就行了。 曾淳郑重道:“东壁堂的生意我们都不适合出面打理,李叔又要写书又要配药也没什么时间,以后这东壁堂的生意就由你来帮李叔打理吧。” 果然! 贾仁连连点头道:“好的,好的,公子,你放心,我一定帮李大人把生意打理好。” 曾淳微微点头道:“嗯,以后就叫我伯忠吧,一家人就别叫什么公子了。” 这说话的工夫,大门外便隐隐响起了一阵马蹄声,他听到这马蹄声才记起来,今天早上还得去看看东壁堂即将搬迁的新址呢。 他连忙匆匆洗漱了一下,随即便接过吴氏递来的稀饭飞快的喝起来。 果然,不一会儿,徐文璧他们四個就联袂而至。 李言恭见他匆忙的样子,还不忘调侃道:“怎么样,伯忠,有了通房丫鬟就是不一样了吧,你竟然还能这么早爬起来,厉害啊。” 你小子就是个大嘴巴。 曾淳干脆把碗一放,直接从俞大猷手中接过缰绳,随即便挥手道:“走吧,我们去昨晚说的那地方好好看看。” 东壁堂的新址就在定国公府的东面,什刹海和皇城之间。 原本这里是挺繁华的,因为元朝的时候京杭大运河是直接通到京城乃至皇城里面的,什刹海北面的积水潭就是元朝的漕运总码头,而且积水潭还有水道直通什刹海,什刹海还有水道直通皇城里面。 那时候这里是车水马龙,游船如梭,好不热闹。 只可惜,明初的时候积水潭通往城墙外的水道就被堵住了,永乐朝的时候为了京城和皇城的安全,什刹海南北两边的水道也全堵了,甚至整个什刹海北部都渐渐干涸,变成了农田和菜地。 这会儿这里是冷冷清清,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只有一圈围墙围起的硕大区域,这片区域就是东壁堂的新址,其面积甚至比真正的定国公府还要大! 其实,他们每天都打马从这里过,只是他们一直没去围墙里面看过而已。 这一次他们决定将东壁堂搬过来了,那自然要进去看看。 徐文璧直接带着他们从围墙北面的大门打马溜进去,随即细细介绍道:“这里在元末的时候还是漕运大库房,到了永乐朝什刹海两头的水路都堵上了,这里就慢慢废弃了。 后面我们家老祖宗想着徐家如果人丁兴旺,定府大街那边的地方肯定不够,便把这个大库房给买下了,可惜,我们徐家每一代最多也就兄弟几个,定府大街那边的地都用不完,这里我们就更用不上了。” 曾淳看着围墙四面稀稀拉拉几个院子和中间的残垣断壁,忍不住问道:“文壁,这块地有多大,当初你们定国公府花了多少钱买下了的?” 徐文璧不假思索道:“这块地足有一千多亩,当初我们其实也就是出了一千两银子意思了一下,成祖他老人家就把这块地划给我们定国公府了。” 那时候的定国公府可是如日中天,因为当时的徐皇后就是第一代定国公徐增寿的亲姐姐,而且徐增寿因为暗助成祖而被建文帝给杀了,成祖对这个小舅子心怀愧疚,对他的后人自然是好到不行了。 这一千两银子就能在皇城附近买上一千多亩地也就定国公府能做到。 曾淳想了想,干脆道:“现在东壁堂还没那么多的银子,我们只能先欠着了,等东壁堂有盈余了到时候给你们定国公府一万两,算是把这里买下了,行吧?” 徐文璧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行啊,先不要管多少银子,我们赶紧搬吧,还好沈叔给我们把事情压下去了,要不然,严嵩那条老狗逮着我们一通疯咬,我们麻烦就大了。” 曾淳连连点头道:“嗯,你命人把四面的院子都清理一下,明天我们就让李叔他们搬过来吧,到时候北面这里开个大门,直接挂上东壁堂的牌匾,西面那个院子单独开个小门,我们以后就从那边进,不走大门,省得人说闲话。” 这事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 东壁堂也没太多的东西,徐家派上几辆马车搬个几趟就搬过来了,都不用一天的时间。 这一下他们地方总算是足够大了,而且,这会儿主要也就是晾晒过程比较的占地方,断壁残垣也无所谓,稍微修整一下,把砖石什么的都垒成半人高左右,能摆下晾晒的架子就行。 李时珍和贾仁带着二三十个杂役忙活了几天,这东壁堂便已经变了一副模样,里面的断壁残垣那都被修整成了双行的晾晒台子,杂草什么的也被清理干净了,中间整整齐齐的全是晾晒的药材和半成品,看上去还颇有些壮观。 这个时候就应该考虑扩招人手,然后购置马车什么的取代驿站去送药了。 曾淳还没考虑好招多少人手呢,这天逢十放假,沈炼竟然一大清早就命手下的锦衣卫来通知他们,中午要来喝酒。 他这位师叔虽然好酒,倒是没有老是跑他们这里来蹭酒喝,人家这么郑重的派人提前来通知,那应该是有什么要事。 曾淳那是连忙让俞大猷帮忙去定好了酒席,又买上了十坛上好的汾酒,然后又派人去把徐文璧他们都叫上,一群人还不到午时便围坐在东壁堂西面的新院子里等着了。 午时方至,沈炼便打马匆匆而来。 他的心情好像很不好,脸色甚至还有点阴沉,好像是气坏了。 曾淳连忙请他坐下来,又让李言恭他们敬了一轮酒,这才小心的问道:“沈叔,你这是怎么了?” 沈炼喝了几碗酒,脸色总算是好一点了,他微微叹息道:“陆大人糊涂啊,他竟然想跟严世藩结姻亲,我怎么劝他都不听。” 呃,这个。 曾淳其实知道陆炳和严世藩结姻亲的事,问题,严世藩貌似是遭了报应,这家伙娶了三房正室二十四房妾侍竟然总共才生下来两个儿子,而且大儿子还早夭了,这会儿就剩下个小儿子了。 他忍不住问道:“严世藩的小儿子还不到五岁吧,这会儿结什么姻亲?” 沈炼颇有些恼火道:“这就是最气人的地方了,月儿都快十五了,嫁过去不是给人家当童养媳吗,我真想不明白,陆大人为什么要丢这么大个脸去攀附严嵩和严世藩父子。” 这也是最令人不能理解的地方。 陆炳的三儿子陆绎这会儿都十多岁了,陆绎是嘉靖三十九年袭承了陆炳的职位,到嘉靖四十三年严世藩被斩首的时候他都已经三十多岁了,那时候他救的姐夫也就是严世藩的二儿子严绍庭才十九岁! 也就是说,陆炳的二女儿最少比严绍庭大了十多岁。 这种情况下跟人家结姻亲在民间的说法就是把女儿送给人家去当童养媳啊! 陆炳这是为了什么? 曾淳皱眉沉思了一阵,随即问道:“陆大人还没跟严世藩定亲吧?” 沈炼无奈道:“他正跟严世藩商量,准备择吉日让人家来下聘礼呢。” 这个亲绝对不能让他们结,严世藩如果和陆炳结成了姻亲,那严嵩父子真要在朝中只手遮天了。 到那时候,他都要小心了,严嵩父子有了锦衣卫之助要弄他简直太简单了。 反正不管历史上发生了什么,这会儿他一定要把这门亲事给搅黄了。 曾淳又皱眉沉思了一阵,随即问道:“陆大人应该知道严世藩就是个衣冠禽兽吧?” 沈炼还是悠悠叹息道:“这个陆大人自然知道,他若是不知道,恐怕就要把月儿送给严世藩当小妾了。” 陆炳知道严世藩不是个东西还要跟人家结姻亲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陆炳还需要严嵩父子来助他上位不成? 这个是不可能的,陆炳就是嘉靖的奶兄弟,人家根本不需要严嵩父子帮忙也能手掌锦衣卫大权。 他也不用怕严嵩父子陷害,嘉靖这个人虽然毛病一堆,对自己这个奶兄弟却是好的没话说,说句不好听的,陆炳只要不造反嘉靖就不会收拾他。 陆炳自然是不可能造反的,所以,他压根就不用担心严嵩父子陷害他。 那么,陆炳为什么要如此攀附严嵩父子呢? 曾淳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不为权那就只能为了钱,严嵩父子能给陆炳大把大把的钱,或者说,严嵩父子能让陆炳躺着收大把大把的钱! 如果论钱多,整个嘉靖一朝那真的没人能跟严嵩父子比。 严世藩就说过,朝廷不如我富,嘉靖都不如他有钱! 陆炳是为了钱,那就好办了。 曾淳又细细想了想,这才郑重道:“沈叔,你能安排陆大人跟我见一面吗?” 他很清楚,在朝堂这些权贵眼里他还只是个小屁孩而已,连功名都没有,根本就没资格跟人家打交道。 所以,那些公侯勋贵都是任由自家子弟跟他做生意赚钱,根本就没有来看过他一眼。 这次他却是不得不见陆炳一面了,因为不见陆炳人家就要和严世藩结姻亲了啊! 沈炼闻言,那也是考虑了半天,这才咬牙点头道:“好,我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了,还是能帮你把陆大人请来的。” 曾淳连连摇头道:“不不不,沈叔,我不是要你把陆大人请这里来,陆府附近最奢华的酒楼是哪个,我可以去订一桌,你看陆大人哪天方便,我去见他。” 第十六章 糊涂一时陆公明 皇城东南面,西长安街以南,大时雍坊和小时雍坊之间,到处都是豪宅大院。 这里右边是五军都督府、太常寺、通政司、锦衣卫衙门,左边是刑部、督察院和大理寺,北面走几步就是皇城,不管是去衙门里当值还是去宫里早朝那都相当方便。 可以说,整个京城就属这里位置最佳,朝中大员但凡有点办法的都会在这里置购宅院,陆炳的府邸就在这一片。 这里也是整个京城最为奢华之地,很多酒楼里的宴席那不是朝中显贵那都吃不起。 集贤楼就是这里最为奢华的酒楼之一,那真是随便点一桌就是几十上百两银子,随便来壶就那就是几两银子。 曾淳那是早就想过来,一旦赚了大钱便要来这种地方会会朝中显贵子弟乃至那些贪官污吏。 现在他还没赚到大钱,不过,他却是不得不来会会陆炳了。 没办法,陆炳如果和严世藩结为姻亲,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住严氏父子和锦衣卫的联合打压。 他只能想办法把这门亲事给他们搞砸了,甚至夺了陆家这门姻亲! 陆炳想要赚大钱,这个好办,他有得是办法赚大钱,问题就是他现在无权无势,根本没法和严氏父子比。 他要怎样才能说服陆炳呢? 曾淳一边沉思,一边跟着沈炼走进集贤楼中。 这刚一走进去他便被里面奢华的装饰给震惊了,雕栏玉砌、金碧辉煌都不足以形容这里面的奢华了,这里简直比皇宫还要奢华,这些贪官污吏还真是敢享受啊! 他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呢,什么门道都不懂,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往里走。 因为这种专供朝中显贵享受的地方压根就没有大堂,甚至柜台都没有,进去直接就是一個如同会客厅堂一般的地方,就两排奢华的茶几和大靠背椅,两边还各站了一排美艳的侍女。 说实话,他都有点傻眼了,他简直就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都不知道怎么走。 还好,沈炼还是来过这里几回的,而且人家早帮他把包厢给订好了。 沈炼直接就对迎上来的侍女道:“这位就是曾公子,他今晚订的是锦绣轩。” 那侍女连忙躬身一礼道:“曾公子,沈大人,里面请。” 说罢,她便摇着柳腰,领着两人往里走去。 这地方还真跟普通的酒楼不一样,因为里面还有亭台楼阁乃至花园,而且每个包厢那都有单独的走廊相连,他们一路走过去都没遇着一个人。 曾淳好不容易等着人家把他们带到奢华无比的包厢里面,连忙挥手让人家退下,随即低声问道:“沈叔,这本就是个豪门大院吧?” 沈炼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是啊,这地方最大的优点就是大,隔墙没有耳,方便说话。” 嗯,他的确就是需要个好说话的地方。 曾淳想了想,随即又问道:“这里怎么没有柜台,掌柜的在哪里呢?” 沈炼意味深长道:“这里的掌柜不是一般人能见的,你若是达官显贵,人家自然会迎出来,你若无权无势,你想见人家都见不到。” 哎呀,这么牛的? 算了,不见就不见吧,他本也不是来见这里掌柜的。 曾淳干脆直接问道:“陆大人什么时候到?” 沈炼闻言,立马起身道:“我现在就去接,两刻钟之内应该会过来,酒菜什么的你都不用管了,我都给你点好了,都是陆大人爱吃的,你坐这里等着就行了。” 说罢,他便向外疾步而去。 曾淳则是坐那里继续沉思起来。 这虽然是他第一次见朝中的达官显贵,但他并不怎么慌,嘉靖他都见过了,欺君他都敢,陆炳在他看来也就那样了。 他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说服陆炳。 这个难度着实有点大。 他才考虑了一阵,外面便传来敲门声,一个少女的声音清脆道:“曾公子,酒菜都备齐了,可以上了吗?” 沈炼说都安排好了,时间那肯定也安排好了。 曾淳毫不犹豫道:“上。” 很快,一队队美艳的侍女便端着各种金光闪闪的餐具鱼贯而入,不一会儿便把个丈许大的檀木圆桌上都摆满了。 没过多久,门外又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沈炼直接打开房门,抬手道:“陆大人,请。” 曾淳连忙起身拱手道:“学生曾淳,参见陆大人。” 说罢,他这才小心的看了看这嘉靖的奶兄弟。 陆炳是张典型的国字脸,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胡须稠密而有型,真可谓相貌堂堂。 这样的人竟然也贪财,着实令人难以置信,至少看长相不像是个贪财之人。 陆炳那也是稍稍打量了曾淳一番,这才抬手道:“贤侄,无需如此客气,坐,坐。” 说罢,他便招呼着沈炼一起坐了下来。 这个,怎么开口好呢,冷场可不好。 曾淳刚坐下来便连忙拿起酒杯,又站起来举杯道:“学生久仰陆大人之名,今日能见到陆大人真是三生有幸,陆大人请。” 说罢,他便躬下身,小心的和陆炳、沈炼碰了下杯,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陆炳仰头把酒喝了,这才问道:“贤侄,令尊可是有什么事要伱转告?” 你们真以为我就是个小屁孩是吧? 曾淳干脆直截了当道:“陆大人,学生是听闻陆大人想与严世藩结为姻亲,所以冒昧来劝说一番。” 陆炳闻言,眉头不由一皱,他刚拿起的筷子那也放了下去。 如若不是他知道曾铣很会拍马屁,着实很讨嘉靖欢心,光是曾淳这句话他恐怕就要拂袖而去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瞪着沈炼道:“纯甫,说了此事休要再说了,你竟然还专门找人来劝我!” 沈炼悠悠叹息道:“陆大人,卑职是真的为你好,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你不听卑职的,也可以听听别人怎么说是吧?” 行吧,我就看看这小子有什么好说的。 陆炳很是干脆的问道:“贤侄,你小小年纪便懂官场之道吗?” 我年纪小怎么了,我能未卜先知啊。 曾淳连忙谦虚道:“陆大人,官场之道学生自然没您懂,学生只是有些地方想不明白而已,还请陆大人多多指教。” 你这种劝法倒是比沈炼说的要好听多了。 陆炳微微点头道:“你且说来听听。” 说罢,他便拿起筷子吃起菜来。 看样子便宜师父那一招挺管用,官场上的人大多强势,就算表面不是内心也是,跟人家顶那是找不痛快,只能以柔克刚。 曾淳装作虚心道:“陆大人,严阁老今年六十有八了吧,您觉得他还能掌权多久?” 这个。 陆炳明显顿了一下,这才淡淡的道:“严阁老掌权多久与我何干?” 这意思他就是想趁严嵩掌权大捞一笔而已,严嵩嗝屁了他估计也捞够了。 曾淳又装作虚心道:“陆大人,您觉得严世藩所作所为,如果没了严阁老的庇护能保住性命吗?” 这家伙,太不是个东西了,如果没了严阁老的庇护,恐怕死定了! 陆炳拿着筷子顿了好一阵,这才淡淡的道:“如非谋逆,不至于牵连子女。” 这意思严世藩保不住性命也没事,嘉靖看我的面子上不可能收拾我女儿和我女婿。 曾淳闻言,不由心中暗喜。 这下机会来了。 他假装不解道:“陆大人,好像通敌卖国也要满门抄斩吧?” 你小子乱说什么呢? 陆炳颇有些不悦道:“贤侄,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帽子不能乱扣,子虚乌有的事胡乱说那叫诬陷。” 曾淳煞有其事道:“余姚谢氏灭门一案陆大人应该知道,传闻谢氏是因为朝中无人了,又掌控东瀛那边庞大的利益所以才被灭门的,当然,这个只是传闻,没人能查出来。 不过,谢氏灭门了,东瀛那边庞大的利益肯定是有人接手的,接手的是谁这个也很难查出来,学生只能根据最近发生的事情来旁敲侧击。 谢氏灭门,朝廷派出右副都御史朱纨朱大人巡抚浙江福建沿海,剿灭倭寇和海盗,朱大人的确是剿灭了好几个海盗和倭寇的交易据点,而且严格实施海禁,搞得海盗和倭寇根本没法和岸上的人做生意。 结果如何呢? 朱纨朱大人很快便被逼死了,谁把他逼死的,这个想必陆大人很清楚。 陆大人,私通倭寇算不算是通敌卖国呢?” 这个! 陆炳又看向沈炼,郑重道:“纯甫,福建都司都指挥佥事卢镗怎么说?” 沈炼微微叹息道:“卢镗已判死罪,按理无需嘴硬受刑了,但他一直咬定剿灭倭寇和海盗据点之事是真的,是他亲自率军去的,而且,那些被他们捣毁的据点并不是消失了,我们完全可以派人去查看。” 卢镗竟然还在被刑讯逼供! 严氏父子太毒了! 曾淳咬了咬牙,继续道:“严世藩通敌卖国之事陆大人可以派人慢慢去查,这个暂且不论,陆大人,你可否算过一个帐。 我大明一年的税赋有多少,他严氏父子一年又贪了多少,还有他们手底下的贪官污吏一年又贪了多少,传闻严府管事严年都已经家资巨万了! 他们这么贪下去,大明朝廷有多少钱给他们贪,他们把钱都装进自己的腰包之后,朝廷哪里来的钱粮抵御北虏,朝廷哪里来的钱粮剿灭海盗和倭寇,朝廷哪里来的钱粮赈灾? 陆大人,你应该也知道,他们多能贪,你有没有算过,他们多少年能把朝廷的钱全贪光? 他们现在是能蒙蔽圣听,等到了那一天,朝廷干什么都没钱的时候,圣上还会被他们蒙蔽吗?” 陆炳闻言,脸色都变了。 这个他的确没算过,严嵩带着他们疯狂贪腐,国库贪空之后朝廷干什么都没钱了,圣上肯定会知道是怎么回事,到时候,怎么办? 曾淳见状,干脆继续道:“陆大人,这还只是小事,以后你就会发现,凡是率军剿灭海盗和倭寇的都会被严党疯狂弹劾,轻则罢官削籍,重则斩首示众,大明会越来越乱,朝廷会越来越缺钱。 我可以断定,严嵩还没下台,国库就要被他贪得空空如也,到时候他们私通倭寇之事也会水落石出,严家沾不得,沾了必定家破人亡。” 陆炳的脸色已然难看至极,但他还是嘴硬道:“你未免有点危言耸听了。” 你这意思你奶兄弟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你家破人亡是吧? 曾淳最后提醒道:“陆大人,你与太子交情如何,你与裕王交情如何?” 他这就差摆明说了,嘉靖不可能长生不老的,就算太子不继位,裕王也会继位。 到时候人家把他跟着严嵩父子疯狂贪腐的事给抖出来,太子和裕王能饶了他? 太子和裕王是不大可能如同嘉靖般对他好的,因为他跟太子和裕王的关系一般,根本没有跟嘉靖的关系之万一。 人家也不可能如同嘉靖般容忍他! 想到这里,他都有点慌神了,不过,他还是嘴硬道:“你说的这些根本没有任何真凭实据,让人如何相信?” 你怕了吧? 你怕了就好! 曾淳又假装不解道:“陆大人,学生还有一事实在是想不明白,其实赚钱的法子多得很,何必冒险贪腐呢? 严嵩父子只知靠贪腐疯狂捞钱着实不知所谓,很多事情不但自己能赚钱还能让老百姓跟着过上好日子,还能让大明更加富强,他们怎么就不去想,不去做呢?” 陆炳闻言,不由好奇道:“还有这种事?” 这种事多了! 看样子陆炳之所以攀附严氏父子就是为了跟着人家捞钱,这会儿陆炳应该也意识到跟着严氏父子混没有好下场了,接下来就好办了。 第十七章 依仗权势捞黑金 陆炳的确是嘉靖朝声名和地位最为显赫的官员,没有之一,严嵩和徐阶都无法与之相比,甚至整个大明朝都没有官员能与之相比。 因为他不但是锦衣卫指挥使,五军都督府左都督,还是少保兼太子太傅,他是明朝有史以来第一个三公兼三孤的官员,任何一个文官都未曾达到过他这样的高度,而且,他死后还被追赠忠诚伯。 至于为什么是死后才追赠的爵位,那是因为洪武大帝有遗训,非军功不得封爵,俞大猷和戚继光这样战功赫赫的名将都没有封爵,他自然也没有资格在生前封爵。 嘉靖可以说把所有能给的地位和荣耀都给了这個奶兄弟,对他的恩宠那真是旷绝古今。 或许,正是因为他的一生太过完美,史官都不忍详细记录他陆家人的最终结局,因为记了,他就不是个完美的人了,他简直就是在祸害自己的家人! 他陆家人最终的结局是什么? 明穆宗隆庆皇帝追查陆炳的罪责,抄了他的家,将他的子孙后人全部贬为庶民,打回原籍! 隆庆皇帝为什么对他父皇的奶兄弟下此狠手呢? 这一切都是严世藩惹的祸,或者说,正是因为陆炳和严世藩这场联姻害了陆家的后人。 隆庆皇帝可谓恨透了严世藩,因为隆庆皇帝还是裕王的时候严世藩竟然卡着他俸禄不给,而且一卡就是三年,卡得隆庆皇帝穷困潦倒,不得不跟人借了一千五百两银子贿赂严世藩,严世藩这才把俸禄发给隆庆皇帝。 严世藩当时还得意的到处宣扬,天子的儿子尚且要送给我银子,谁敢不给我送银子? 他应该庆幸嘉靖朝的时候就因为通敌卖国被一刀剁了,不然,隆庆皇帝继位之后非给他安个谋反的罪名,把他千刀万剐不可! 隆庆皇帝正是因为没有报复到严世藩,也找不到严家人泄愤了,所以把在严世藩身上受的气撒到了严世藩的姻亲陆家人的身上,直接抄了陆炳的家,将他的子孙后人全部贬为庶民,打回原籍。 虽说到了万历朝的时候张居正又给陆家人平反,免了陆家人的罪,但是,陆炳一生贪腐所得却全被隆庆皇帝给抄了,万历皇帝自然不可能还给陆家人,他等于白贪了一辈子,一文钱都没留给后人! 陆炳到底贪了多少呢? 这个没有明确的记载,有说上百万两的,有说几百万两的,总之他是贪了不少,隆庆皇帝也抄到不少。 当然,这是陆炳跟严世藩结为姻亲之后的结果,现在陆炳应该是不会跟严世藩结为姻亲了。 曾淳甚至在考虑,能不能跟陆家结为姻亲,或者说,争取让陆炳把二女儿嫁给他。 这个应该是有希望的,因为陆炳跟严世藩结为姻亲就是为了钱,他有得是办法赚钱。 他仔细想了想,随即郑重道:“陆大人,其实以你的权势随便做点什么生意都能赚大钱。” 陆炳颇有些不屑道:“你是说卖药吗,发动那么多人去卖药,一年又能赚几个钱?” 你可别看不起卖药的,这个行业一旦发展起来,赚的钱能吓死你。 当然,曾淳并不是要鼓动陆炳跟着他一起卖药。 他缓缓点头道:“卖药这生意来钱的确有点慢,学生之所以做这生意主要是因为老百姓可怜,没钱看病,一点小病就能把人磨死,我这药几文钱就能把常见病治好,也算是造福于民吧。” 陆炳闻言,压根就没接他的话茬,很明显,陆炳懒得听他在这里给自己脸上贴金。 他这话其实也不是说给陆炳听的,他只是希望嘉靖如果真问起卖药的事陆炳能这么说而已。 接下来就要进入正题了。 他装出神神秘秘的样子,诱惑道:“陆大人如果想做来钱快点的生意,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以陆大人的权势,这门生意做起来不难,而且一年赚个几十上百万两都是小意思。” 还有这种生意? 陆炳颇有些兴致勃勃道:“什么生意,你说来听听。” 曾淳一本正经道:“煤这东西陆大人应该知道吧?” 那东西能值几个钱? 陆炳颇有些失望道:“煤这东西也能赚钱吗?一斤煤都不值一文钱,做这生意恐怕运费都能把人赔死,更何况还得雇人去地下挖。” 这家伙还是有点头脑的,一下就能考虑到生产和运输的问题。 曾淳不慌不忙的解释道:“陆大人,以你的权势包下大明所有煤矿应该是很简单的把,这样一来,伱说的运费问题就不是问题了,我们可以就近开采,就近卖。 至于雇人挖,哪能有多大成本呢,一斤煤的确不值一文钱,两斤煤应该能值一文钱了吧,我们雇人挖煤一天挖个两千斤应该是没问题的,两千斤差不多就是一两银子了。 这挖煤的我们能给开多少工钱,总不能比知县俸禄还高吧,知县俸禄折色下来也就五两左右一个月,我们出三两银子一个月雇人挖煤,工钱够高的了吧,就这,每个人每个月就能给我们赚二十七两。 我们开一百个煤矿,一个煤矿雇一百个人挖,加起来就是一万个人,一万个人每个月每人给我们赚二十七两,一个月我们就能赚二十七万两,一年就是三百多万两。” 我的天,这么算起来做煤生意简直比整个朝廷都赚钱啊! 陆炳闻言,略带兴奋的想了想,又有些失望道:“贤侄,你想得太简单了,我们包下这么多煤矿的确不成问题,雇这么多人挖矿也不成问题,其他成本暂且不去算,你挖这么多煤卖给谁? 你想想朝廷一年的税赋才多少,老百姓能有多少钱来买你的煤,他们为什么要花钱来买煤烧,随便去捡点柴火烧不行吗?” 这话也没毛病。 曾淳还是不慌不忙的解释道:“陆大人,城里可没有柴火捡的,平时的时候城里的老百姓光是做个饭的话随便买点柴火烧那是没问题,但是,到了冬天,随便买点柴火就不行了吧。 冬天,但凡有点余钱的老百姓都得买点木炭来烤火,不然真能冻死人,木炭多少钱一斤呢,这个我细细问过了,普通的木炭大概是一千斤三两银子左右,而煤的价格我们算的是一两银子两千斤,足足比木炭便宜了六倍。 这个还不算什么,很多作坊其实都能用煤来代替木炭和柴火,这样更省钱,而且这个用量更大。 至于朝廷一年的税赋才多少,这个问题其实得看老百姓一年能赚多少,老百姓赚得多了,税赋自然就多了,这样朝廷也不缺钱了,老百姓也不缺钱了。” 你这说了好像等于没说一样! 陆炳表示不解道:“你不能想老百姓赚多少老百姓就能赚多少吧,大明是以农为本,田里产出的粮不够老百姓吃饭都吃不饱,还赚什么钱呢?”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 曾淳还是不慌不忙的解释道:“陆大人说得对,老百姓得先吃饱了才能赚钱,那么怎么让田里出产的粮食更多呢,这个其实跟卖药是一个道理。 简单来说,我们只要想办法,什么生意都能做起来。 粮食的产量跟水、肥料,甚至种子本身的产量高不高都有很大的关系。 这水其实也可以当做一门生意来看,也就是朝廷或者说地方州府雇人开挖河渠引水灌溉农田,农田水利兴修好了,粮食产量就会增加,当然,这门生意是朝廷的生意,我们管不上。 我们能做的只有肥料生意和种子生意,这个就跟我卖药是一个道理了,我们找肥料方面的行家,如果一包肥料撒下去,一亩地每年能增产一石粮食,那这包肥料我们赚几十上百文不过分吧? 大明几万万亩地,如果肥料生意做开了,这利润也高到无法想象。 还有种子,现在一亩良田的产量一年也就二三石左右,我们如果能找到这方面的行家,培育出良种来,让一亩地年产三四石甚至五六石,这是不是又是个赚钱的大买卖呢? 所以,做生意赚钱很简单,特别对于陆大人你来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刚才说的农田水利生意你甚至都能做。 这个也跟卖药是一个道理,你举荐一些农田水利方面的行家去地方上兴修水利,哪怕只有几个,让他们在大明两京十三省轮着修一圈,大明的粮食产量不是就上来了,这买卖朝廷不就赚大发了?” 你老拿卖药来打比方干什么? 陆炳颇有些失望道:“贤侄,我知道你靠卖药赚了点小钱,那点小钱真不算什么,你老拿卖药来说事干什么?” 那点小钱不算什么? 行,为了这门亲事,豁出去了 曾淳干脆和盘托出道:“我们现在卖老百姓常用的要的确赚不了什么大钱,但是,只要我们东壁堂的名气打出来了,大家都相信我们的药了,我们就能赚大钱了。 这个所谓的赚大钱其实就是赚你们这些有钱人的钱,陆大人,你想想,我们如果有种药能让你龙精虎猛,你买不买,这种药一个月赚你十两银子没问题吧? 还有,我们如果有种药能让你的妻妾吃下去就显得年轻十岁都不止,肌肤滑嫩如水,你的妻妾是不是会抢着买,这种药一个月赚你百来两没问题吧? 还有,我们如果有种药能让你的长辈乃至你自己延年益寿,至少多活十年,这种药赚你千两万两都没问题吧。 这光是你一家子,我们一年就能赚你几万两,大明一年能掏出几万两银子来的不止一家两家吧,有一百家我们一年就能赚几百万两! 这个并不是我吹牛,只要东壁堂的名气打出来了,大家都相信我们的药效了,我们就会做这几种药,李大人那里有得是这种药方。” 说到这里,他猛然间意识到,陆炳为什么要捞钱了。 因为陆炳的妻妾也很多,而且陆炳的妻妾身份都不一般,陆炳的正室吴氏那是吏部尚书吴鹏的堂妹,陆炳的平妻黄氏是司礼监秉笔黄锦的侄女,陆炳的平妻张氏是安定伯张荣的女儿! 他这些妻妾的身份这么显贵,如果跟着他过没钱的苦日子,那他会很没面子。 面子这东西那可是能害死人的! 陆炳这个时候却还是没想明白,做煤生意一年能怎么可能赚几百万两。 他想了想,干脆道:“你说的还是卖药,我又不会跟着你去卖药,你还是说说煤吧,你说卖药能赚有钱人的钱,而且还是赚大钱,你这煤能赚有钱人的钱吗?” 这个煤其实是到了蒸汽时代才会用量惊人的,他可以渐渐把大明推向蒸汽时代,所以他想着凭借陆炳的权势垄断所有煤矿,到时候一年靠卖煤赚个几百万两真不是问题。 问题就是,跟陆炳解释什么蒸汽时代根本就解释不通。 怎么办呢? 对了,他还想着用蒸汽管道来烘干药粉和药糊来着,这蒸汽管道就能给有钱人用啊! 曾淳只是稍微想了想,随即便细细介绍道:“陆大人,你应该知道,冬天很冷,有钱人家里那是到处都是炭盆还是很冷,只要离开炭盆一步远就会冷起来。 这个问题我们就能用煤来解决,烧开水你知道吧,开水烧开,那喷出来的热气简直烫死个人,我们如果把这热气封在铜管子里面,然后在屋子里绕一些这种通了热气的铜管子,那这屋子里就会跟夏天一样热,穿单衣都不冷。 而且这东西没有明火,根本就不用担心起火,也没有那熏得人掉眼泪的烟,屋子里一点异味都没有。 你说,这种东西如果做出来,有钱人家里是不是都想用,一旦城里有钱人都用了,那一个冬天都不知道要烧掉多少煤。” 陆炳闻言,饶有兴致的道:“还有这种好东西?你不会是吹牛的吧?” 我吹什么牛,暖气这东西有什么? 曾淳不假思索道:“这东西简单啊,陆大人如果不信,我可以做一套出来给你看看。” 你还真能做出来啊! 陆炳闻言,不由大喜道:“好,你一定要把这东西做出来,而且一定要做好,做出来之后先给我那里装上试试,如果没问题了,我让人给皇宫里也装上,这东西如果能让圣上一个冬天都过得暖暖的,那什么都好说。 这都秋天了,冬天也不远了,这个你能在一个月内把这东西做出来装我那里试试吗?” 呃,我说的是把东壁堂的蒸汽烘干管道做出来你去感觉一下就能知道有多暖和了。 我吃多了,给你陆府全装上,还给皇宫全装上! 那得浪费我多少时间? 曾淳愣了一下,猛然间就反应过来了。 陆炳其实很懂得钻营,他很清楚他的一切都是嘉靖给的,所以,他也在想尽办法讨嘉靖欢心,只要嘉靖高兴了,那真的什么都好说。 严嵩表面上也这么做的,所以他能博取嘉靖的宠信。 这是做奸臣的关键所在啊,什么战功赫赫,什么为国为民,什么功勋卓著,在当皇帝的眼里就是个屁,至少,在嘉靖眼里,这些都没他自己过得舒服,过得开心,过得如意重要。 他如果能给皇宫装上暖气,那对于嘉靖来说比驱除北虏剿灭倭寇功绩都大,而且,这样还能展现他的才能来,这样还能让嘉靖认为他也是一门心思在想着讨人家的欢心。 这暖气得做啊,浪费再多时间都得做。 至于什么材料,什么人工,那都不用他来出。 奸臣还能利用这个大捞一笔呢! 这钱他就不捞了,他捞人。 曾淳细细想了想,随即郑重道:“陆大人,我说的其实是在自己屋子里随便做一个让你看看,如果你要给皇宫都装上,那我就不能随便做做了。 我得保证整个冬天皇宫里都暖和才行,要不然那就是欺君之罪了,皇宫那么大的地方,要全部装上这东西需要的人手可不是一般的多。 而且皇宫的殿堂乃至房舍都很大,跟我们住的小屋子压根就不一样,需要的热气那也不是一般的多,我得盖几间那么大的屋子出来好好试试才行,这也需要大量人手。 这么大的工程要一个月完工,那最少得几百号人,而且普通人还不行,还得是熟练的匠户,我可没这么多人手,我也雇不来这么多熟练的匠户。” 这个太简单了。 陆炳毫不犹豫道:“这个简单,我让工部给你安排个干吏,你需要多少匠户直接跟人家说就行了。” 曾淳又追问道:“那材料呢?” 陆炳不假思索道:“材料也有工部采购,这个你不用管。” 很好,东壁堂制药的厂房妥了。 第十八章 九百匠户干私活 曾淳是早就想把东壁堂制药的厂房给建起来了,因为他们制药最关键的环节就是怎么把药粉和药糊给弄干。 这会儿他们还只能靠晾晒,而这晾晒主要看天气,如果是阴天或者下雨天那就麻烦了,那药粉和药糊根本就晾不干。 而且晾晒效率低,费的时间长,占的地方还大,需要的人手也多,费时费力不说还制不出多少药来。 他们光是做北直隶几十个卫所的生意那都有点忙不过来了,如果整个大明所有的卫所生意全部做起来,那他们都不知道需要多大的地方,也不知道需要招多少人手才够。 如果有了厂房就不一样了,直接用蒸汽管道烘干,那效率最少能提高几十上百倍,蒸汽可是高达一两百度,而且可以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的烘。 问题,这样的厂房可不是一般的大,里面的结构那也不是一般的复杂,一般人根本就建不出来,必须得熟练的匠户才行,而且需要的匠户还不少。 他原本还在为这個问题头疼呢,现在好了,陆炳一句话就能招来几百熟练的匠户,而且材料都不用他出钱去买。 说实话,这就是典型的以权谋私,用朝廷的人朝廷的钱给自己干私活,纯纯奸臣所为。 严嵩和严世藩父子就经常这么干,严府这会儿都已经横跨三条大街了,那奢华程度都快赶上皇宫了,严氏父子却是一文钱没花,全是工部出人出钱盖的! 曾淳如果立志做个忠良那自然不能这么干,但是,他的目标就是做奸臣,欺君罔上的大奸臣,这以权谋私的活计对于奸臣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以权谋私都不会,还做什么大奸臣? 这次他假假意思还是为了给皇宫装暖气呢,只要真给皇宫装上了暖气,让嘉靖一个冬天都过得暖暖和和,舒舒服服,在嘉靖看来那绝对比驱除北虏和剿灭倭寇的功绩都大。 这花朝廷的银子用朝廷的人给自己干私活还能立大功,博取嘉靖的欢心,让嘉靖认为他是个人才,认为他是一条好舔狗,为什么不做? 他不但要做,还要做得轰轰烈烈,做得漂漂亮亮,让嘉靖好好看看他的“才华”! 第二天一早他便跑到东壁堂中间的空地上开始考虑怎么建厂房了,整个上午他都在琢磨厂房的设置,什么《四书五经》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午时都过了,他还盘坐在那里沉思呢。 徐文璧和张元功他们都饿得不行了,李言恭更是直接把他拉起来,迫不及待道:“伯忠,想什么呢,都到饭点了,赶紧吃饭去啊。” 好吧,先吃饭,这几个家伙都是饿死鬼投胎,到点了还不吃饭,那简直是要他们的命。 曾淳无奈,只能跟着他们往外走去。 没想到,他们才刚走到外面的牌楼附近,沈炼竟然突然间窜过来,一把拉住他,急急的道:“伯忠,你可算是出来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说罢,他直接把曾淳拉到路边,抬手道:“这位是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黄铸黄大人,这位就是曾淳曾伯忠。” 那身着大红官袍的官员闻言,连忙拱手躬身道:“下官黄铸参见曾公子。” 呃,工部主事是正六品吧,我就是个监生啊,你跟我自称下官? 这是给陆炳面子吗? 曾淳看着这老实巴交,肤色有点微黑的年轻官员,都不由得愣住了。 李言恭却是急不可耐道:“伯忠,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老是发呆啊,赶紧吃饭去啊,沈叔,黄大人要不也一起去吃个便饭吧?” 黄铸看了看李言恭又看了看曾淳,貌似满脸为难之色。 曾淳见状,连忙拱手回礼道:“黄大人客气了,这都到饭点了,要不我们边吃边聊吧。” 黄铸那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我听曾公子的。” 这人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你给陆炳面子也不用对我这么恭敬吧? 这黄铸对他那还真是恭敬的不行了,甚至来到包厢的时候还主动给他拉开椅子,点头哈腰的请他先坐,这才恭敬的在他身旁坐下来。 曾淳这个莫名其妙啊,这人干嘛呢? 这直接问人家还不大好,他想了想,干脆满脸疑惑的看向沈炼。 沈炼见状,不由微微叹息道:“黄大人是匠户出身。” 哦,原来是这样。 这年头是讲究尊卑贵贱的,而且特讲究。 士农工商,士族也就是官宦世家那地位是最尊贵的,农户的话算是中等偏下,在没有功名的士族面前他们倒是不用低声下气点头哈腰的,匠户和商户就不一样了,那就是最底层,都没资格和士族同坐。 这个可不是开玩笑的,以前上学堂的时候匠户和商户子弟甚至都没资格坐学堂里面听,只能蹲在学堂外面的台阶下听,后面好像是永乐大帝看他们太可怜了,才特许他们在学堂里面听讲的。 这黄铸大概是习惯了,都考上进士了,当上六品的工部主事了,还保留着祖辈当匠户时的习惯,他假假意思也算是个士族了,老爹还是个三品大员,人家看见他下意识就恭敬的不行了。 这么老实的官员可不好找,值得好好培养一下。 曾淳想了想,随即客客气气的道:“黄大人家中原是干什么的啊?” 黄铸还是恭恭敬敬道:“下官家里原本是打铁的。” 哦,原来是铁匠出身。 曾淳又问道:“黄大人如此年轻,应该是新科进士吧,你的进士排名应该不低吧?” 铁匠出身能留在六部任职而且还是六品的工部主事,那进士榜排名应该很高。 黄铸不假思索道:“是的,下官就是二十六年丁未科进士,排名二甲第八位。” 我的天,伱的排名竟然比张居正还高,人才啊! 张居正也是嘉靖二十六年丁未科进士,排名正好比黄铸低一位,人家二甲第九。 不过,人家是军户出身,军户的地位其实是比较高的,因为他们算是维护统治阶级的中坚力量,大明按户籍的贵贱排序其实是军、农、医、匠、阴阳,军户是排在农户前面的, 所以,张居正直接进了翰林院,当内阁大学士来培养,而这排名比张居正还高的黄铸却只能进六部,以后还很难做到正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 嘉靖二十六年丁未科可是出了不少的牛人,内阁大学士就出了三个,张居正、李春芳、殷士儋都是丁未科进士,张居正和李春芳还都当上了内阁首辅,还有诸如王世贞、李幼滋、杨巍等官至六部尚书的足有十多个,正三品以上的朝堂大员更是出了七八十个。 这个黄铸,二甲第八,排名比张居正、殷士儋、王世贞等等都高,在历史上却是一点名气都没有,那肯定就是因为出身问题了。 匠户出身,那的确很难得到重用,不过,你遇着我了就不一样了。 曾淳又细细想了想,随即问道:“黄大人,这次工部能拨给我多少匠户。” 黄铸不假思索道:“这次征召的匠户只要不超过一千就可以。” 好,那就来九百吧,做人不能太贪,太贪容易变成别人的夜壶。 曾淳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细细解释道:“黄大人,我需要建三间跟皇宫大殿差不多大的房子,里面得摆上两排半人高的铁架子,铁架子下面得装很多大致手臂粗的铜管子,另外我还要做三个烧水的大炉子,最少丈许方圆那种。 九百匠户你觉得够不够,你觉得该招些什么匠户过来合适,这些我都不大懂,只能请你来定了。” 我的天,你想建跟皇宫大殿差不多大的房子! 黄铸慌忙提醒道:“曾公子,我们不能建跟皇宫大殿差不多大的房子啊,那是违禁的!” 我当然知道那是违禁的。 曾淳微微笑道:“黄大人,你应该知道,我们做这东西本来就是为了给皇宫里装的,我之所以要建三间跟皇宫大殿差不多大的房子那也是为了试试这东西的效果,如果在普通宅院试了没问题,装皇宫里却不行,那可就麻烦大了。 当然,我们也不能违禁,这禁制好像是不准建得比皇宫大殿高吧,我们就建一两丈高,那就不算违禁了是吧?” 黄铸闻言,连连点头道:“原来才一两丈高,那肯定是没问题的,下官是误会了,我以为要建得跟皇宫大殿一样呢。” 曾淳又细细解释道:“这个高度是一两丈,但是里面的空间却不能比皇宫大殿小,要不然就试不出效果来了,比如,皇宫大殿是八丈高,长十丈,宽六丈,我们如果只建两丈高,那就得长四十丈,宽六丈,这个应该没问题吧?” 黄铸还是连连点头道:“没问题,没问题,工部很多库房比这个还大。” 那就行了。 曾淳又问道:“黄大人,你想想还有其他问题没?” 黄铸仔细想了想,又小心的问道:“曾公子,这装皇宫里的东西不能就是个铁架子吧,那也太不雅观了,下官觉得还得罩上木板,绘上精美的图案才行。” 我这就是烘干用的,原本我想着有个铁架子就差不多了。 你要装木板的话,那我可就要做成烘箱了,那样效果更好! 曾淳微微点头道:“装木板可以,但是不能在木板上刷漆绘制图案,因为铜管里面的热气会把漆给烤化了,我们只能在木板上雕花,而且,因为太热,我们要么不装木板,要么就要装两层,而且两层之间的间隔要在一尺以上,这样才不会烫到人。” 黄铸琢磨了一下,随即郑重点头道:“好,下官明白了。” 曾淳又问道:“那你觉得招些什么匠户来合适呢?” 黄铸默默估算了一番,这才细细的道:“建这么大的房子需要泥瓦匠、石匠、木匠各两百,里面的东西还需要铁匠、铜匠、木匠各一百,这么算起来就是铁匠和铜匠各一百,泥瓦匠和石匠各两百,木匠三百。” 行啊,那赶紧招人来吧。 曾淳又问道:“这九百匠户最快什么时候能招齐。” 黄铸不假思索道:“每年来京城服劳役的匠户最少都有十多万,九百人都不用半天时间就能招齐。” 那可太好了。 曾淳连连点头道:“那行,沈叔等下吃完饭麻烦你带黄大人去东壁堂看看,大房子我们就建在东壁堂中间的空地上,晚上我回去就把方位和大小定下来,明天早上我们就动工,黄大人,有没有问题?” 黄铸毫不犹豫的道:“没有问题。” 这黄铸办事还真不是一般的麻溜,曾淳下午回去一看,九百匠户就已经拿着工具在那里等着了,他甚至都有初步的规划了。 他直接就指着原来的断壁道:“曾公子,砌墙原来是要挖地基的,不过,这里原本就是漕运大库,下官刚也命人挖下去看了一下,地下的麻石地基还相当的牢靠,我们如果能利用原来这些地基的话,最少可以节省五天时间。” 这厂房自然是建的越快越好。 曾淳那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行,你觉得没问题就行。” 说罢,他便带着黄铸绕着那些断壁转了一圈,很快,他们就定下来了,就利用原来的地基,直接建四个大房子。 至于烧水的超级大壶也就是锅炉,黄铸建议就用生铁翻铸成四块,然后拼起来,中间用厚铜皮密封,这样不用十天便能造出来。 还有固定铜管用的铁架子什么的,也可以直接在工部战车厂统一铸造,工部战车厂还就在定府大街东南面,离这里近得很,搬运起来也方便得很。 最后就是最重要的铜管了,这个就只能让铜匠一截一截的敲出来了,反正铜管是最后装,敲个十来天再敲出来那也不耽误事。 两人商议妥当之后黄铸便小心的问道:“曾公子,这些匠户能不能就在这里生火做点吃的,然后打个地铺休息?” 曾淳闻言,不由诧异道:“工部不管他们吃住吗?” 黄铸微微叹息道:“服劳役朝廷是不管吃住的,路费都不管,很多边远地方的匠户甚至提前几个月就要往京城赶,路上吃住朝廷也不管的,他们一年有大半年在路上来回的跑,很多人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活活饿死在路上的比比皆是,匠户,惨啊。” 这是什么世道? 原来严氏父子招那么多匠户过来给他们修建府邸饭都不用管一顿的! 你们住着堪比皇宫的奢华府邸,妻妾成群,服侍你们的婢女都好几百,每天都是山珍海味,酒池肉林,匠户惨到活活饿死,你们就看不到吗,首辅是这么当的吗? 曾淳气得咬了咬牙,随即果断道:“俞将军,麻烦你去贾叔那里取一百两银子,然后去附近农户家买几头猪,买些鸡鸭回来,让这些匠户先吃着,以后我们不但管饭,每顿我们鸡鸭鱼肉都要管够,他们能吃多少,我们就买多少。” 俞大猷连连点头道:“好嘞。” 说罢他便转身疾步而去。 黄铸见状,不由感动的连连拱手躬身道:“曾公子,我替这些匠户多谢你了。” 你们跟着我混我保管你们吃香的喝辣的,我不会像严嵩父子那样,眼睁睁的看着你们饿死不管的。 曾淳想了想,随即郑重道:“黄大人,这些匠户能留下的你就让他们留下,这东西一旦做出来,那肯定有很多达官显贵想要,到时候我让他们多赚点。” 黄铸闻言,连连点头道:“好的,我让他们尽量留下来。” 这个黄铸挺不错的,如果能收为亲信就好了。 曾淳想了想,又郑重道:“黄大人,你想不想让所有匠户都过上好日子?” 黄铸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想啊,下官做梦都在想。” 曾淳干脆直接问道:“那你以后都听我的,能做到吗?” 黄铸愣了一下,还是坚定的点头道:“能。” 很好,这种老实人肯定不会出尔反尔的。 曾淳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细细叮嘱道:“这次是你飞黄腾达的好机会,你一定要在圣上面前好好表现,到时候我会请人帮你在圣上面前说好话,以后你当上工部侍郎甚至工部尚书都不成问题!” 第十九章 两位公子定姻缘 匠户制度源自元朝,那个时候匠户更惨,元朝所谓的匠户其实就是被抓进军中当奴隶的手工业者。 元朝的匠户是没有人身自由也没有工钱的,只能靠手艺换口饭吃,吃不饱是常态,饿死也正常。 明朝的时候匠户能好一点,起码不是奴隶了,但是,所有匠户都要轮班服劳役,而且是一年服三个月的劳役。 这还是正常的服劳役,叫轮班,这还不算什么,更惨的是各级官吏、太监、士族等经常以各种借口征调匠户给自己干私活,这些也是不给工钱的。 匠户基本一年有大半年都在应付各种没有工钱的劳役,而且这年头手工并不值钱,匠户就算是不用服劳役,一天最多也就能赚个十几文钱,所以匠户特别的惨,能吃饱饭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曾淳这算是破天荒了,竟然鸡鸭鱼肉管够,九百匠户那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好事,他们心里的感激那都无法言表,干起活来那简直就跟拼命一样,没日没夜的干。 黄铸得了曾淳的承诺之后那更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他的理想就是让匠户都过上好日子啊,至于晋升正三品以上的朝堂大员更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现在这一切都有望实现了,他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了。 他干脆就搬到了东壁堂,带着那些匠户没日没夜拼命的干。 这么多人拼命的干,那速度简直快得吓人,十来天时间,如同巨型仓库般的厂房便建起来了,那丈许高的大水壶也立起来了。 曾淳看着那椭圆形的锅炉,那也激动的不行了,他真没想到,这会儿大明的加工水平这么高,这么大的锅炉用造船的铆接方法拼接起来之后竟然一点蒸汽都不漏,里面的水烧开之后那接缝的地方是真的一丝蒸汽都没有漏出来。 那连接管道的盖子一打开,里面的蒸汽直接就能喷出几丈高! 接下来就是连接铜管了,这些匠户真的是相当的厉害,就纯靠两截铜管之间的铜皮折叠拼接,然后用榔头敲紧,竟然也能做到一丝蒸汽都不漏。 黄铸那也不是一般的听话,曾淳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曾淳要压制药片的铜模,他就帮曾淳设计了一個,三体式的,上下两块铜板上都是一排排的小圆柱,中间那块铜板则是一排排的小圆孔,而且还有控制药片厚度的卡槽。 压制药片的时候只需将中间的铜板放在下面的铜板上方,将卡槽的位置调好,然后将烘干的药粉用刷子刷进所有孔洞中,再将上面的铜板盖上,用力往下一压,一百个小药片就压好了,取药片的时候也方便得很,拿掉下面的铜板,轻轻敲一敲上面的铜板药片就全掉下来了。 这一下压制药片的速度不知比以前快了多少倍,一个人一天时间轻轻松松就能压几万片药出来。 至于这东西的造价,就几顿饭钱,材料费都不用,反正蒸汽管道用的也是铜,直接报上工部,不说要多少有多少,多要几十个铜模具的材料还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曾淳一看大部分泥瓦匠、石匠和木匠盖好厂房之后就没事干了,干脆就请他们把东壁堂四面的小院子都重新装修了一番,准备将爹娘和两个弟弟都接过来。 黄铸那也是相当的上心,各种装修的好材料那是可劲的从工部各大库房往过拉,四个小院那都被他装修的堪比豪宅大院了。 这天正是逢十放假,第一个厂房都完全建好了,里面的蒸汽管道也全部拼接好了。 曾淳是不到寅时便迫不及待的爬起来了,整的贾元春也跟着手忙脚乱的爬起来道:“公子,今天不上学,不用起这么早。” 我当然知道今天不上学。 曾淳在贾元春的服侍下飞快的把袍服穿好,随即轻轻捏着她的俏脸道:“等下好好打扮打扮啊,文壁他们早上会帮我把爹娘和两个弟弟接过来住。” 贾元春闻言,立马慌得不行了,有句老话叫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的。 她虽然不丑,但出身太低微了,连做曾淳的小妾都不配,也不知道传说中正三品的曾大人会不会把她扫地出门。 曾淳倒是不怕这个,他爹这会儿都听他的,只要他喜欢,他爹自然不会有意见。 这会儿他满心都是新厂房里的烘干设备,只想试试蒸汽管道的烘干效果如何。 他匆匆的洗漱了一番便窜到外面,对着正在配药的李时珍夫妇道:“李叔,吴婶,今天多配点药,片剂、药丸和冲剂都多来点,最少要一百万剂。” 李时珍闻言,不由吃惊道:“这么多晒得干吗,这天气一天晒干十万剂都难啊。” 曾淳匆匆解释道:“今天不用晒的,我们试试烘干效果如何。” 说罢,他便一溜烟往新建的厂房方向窜去。 这会儿黄铸也早已把匠户们都叫起来了,大家正在熬稀饭瘦肉粥呢。 他们倒不是贪吃,主要他们都是干体力活的,早上不吃饱,那干一阵就会饿得肚子呱呱叫,所有,曾淳让他们每天早上都熬上几大锅瘦肉粥,吃饱了再干活。 黄铸见他跑过来了,连忙起身道:“伯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爬起来了啊,你这好不容易放天假,怎么不多休息休息?” 曾淳微微笑道:“没办法,满脑子都是锅炉和蒸汽管道,睡不着啊。” 黄铸闻言,不由恍然道:“现在就开始试嘛,我马上让他们去装水,点煤火。” 曾淳看着大锅里刚开始冒泡的稀饭,体贴道:“要不让大家都吃饱了再去吧,我也不急这一会儿时间。” 黄铸却是连连摇头道:“不碍事的,那么一大壶水烧开最少也得两三刻钟时间,我让他们把水装进去,把煤火点上,然后派个人在那里看着就行了。” 原来烧开水需要这么长时间啊,前几次试锅炉的时候他都在国子监上学,压根就不知道水是多长时间烧开的,他也就回来的时候看了看密封效果而已。 这烧水既然需要这么长的时间,那自然得赶紧派人去烧。 曾淳连连点头道:“那行,你把人叫上,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黄铸闻言,立马抬手一招,叫上几十个强壮的匠户,带上水桶和扁担,直奔第一个锅炉房而去。 这里临近什刹海,取水倒是方便得很,直接在地上挖个两丈左右的坑,那水哗啦啦就出来了。 他们打得还都是露天的水井,也就是个丈许宽的方坑,四周砌上石条,上面盖上屋顶般的斜棚,正面直接修上台阶,打水的时候拎着桶顺着台阶走下去,直接打就行了。 这种水井取水的速度倒是快得很,不过,匠户们刚开始往里装水,曾淳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忍不住皱眉道:“汉文,这水不是装一次就够了,如果我们不停的烧,蒸汽消耗很快的,一天恐怕都得加几次水,你这就一个入水口不行啊,我们不可能每次装水的时候都把铜管拆了,把盖子打开啊。” 这个问题。 黄铸细细想了想,这才指着锅炉下面一块道:“我们倒是可以把这块换掉,铸个接头出来,然后在旁边再竖这么大一个锅炉来蓄水,这样我们直接从这边这个锅炉加水就行了,我们还能通过这边看到那边锅炉里还剩下多少水。 问题就是,这样烧开水耗费时间肯定更长,而且我也不知道这边的水会不会跟着烧开,要是这边的水也跟着烧开了,那就麻烦了,这边盖子一打开,水都有可能喷出来。” 这个倒是好办。 曾淳不假思索道:“我们在中间加个阀门就行了,平时把阀门关上,加水的时候把火先盖住再把阀门打开就没事了,这边的水不会跟着开的。” 阀门? 黄铸不由好奇道:“阀门是何物?” 麻烦了,这会儿根本没阀门这种东西! 阀门这东西好像还很复杂,里面是个带孔的圆球,还要接个把手出来,而且还要密封好,防止漏水漏气。 曾淳细细解释了一番,黄铸才听明白。 他缓缓点头道:“这东西的确很难做,不过,只做几个的话还是没问题的。” 曾淳却是指着蒸汽管道道:“蒸汽管道上也要加阀门,不然不管外面天冷天热都全力送蒸汽,那出大太阳的时候房子里会热得人受不了的。” 黄铸连连点头道:“好,我让他们尽快赶工,多做几个阀门出来试试。” 这需要改进的地方是商量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看蒸汽管道的加热效果了。 曾淳跟着黄铸去喝了碗稀饭又迫不及待的跑了过来。 这会儿水也快烧开了,他干脆就带着黄铸去厂房里面等着。 他们建出来的厂房那可不是一般的漂亮,两边的烘箱那简直就跟精美的衣柜一样,整整齐齐方方正正的,上面还都雕刻着祥云瑞兽等图案,中间的地面那都是打磨了的青石板,平整得就跟铜镜一样。 还有那一排排制药的台子,那都是木匠用上好的材料做出来的,一个个那都比一般酒楼里面吃饭用的桌子还要好。 这样一个厂房一旦投产,一天能造出多少药来呢,随着锅炉里面的水烧开,厂房里的温度也随之渐渐升高,没过多久,里面便温暖无比,真的穿单衣都没问题了。 黄铸伸出手来细细感觉了一番,又到处走了走,随即忍不住惊喜道:“伯忠,你真是神了,这么大的房子竟然真的能变得温暖如春,而且还一丝烟火气息都没有!” 曾淳却是微微摇头道:“不行,这样还不够,现在外面差不多还有二十度左右,这里面最多也就二十七八度,才升了不到十度,冬天外面可是零下十几度,要升到二十七八度那得升四十多度才行。” 啊,什么这个度那个度? 黄铸满脸懵逼道:“伯忠,你这度是何意?” 好吧,这会儿还没温度计。 温度计其实很简单,就是细玻璃管里面装上一点水银,然后旁边加上刻度就行了。 问题,这会儿大明还没玻璃呢。 如果能把玻璃造出来,那又是个赚钱的大买卖。 不过,这个时候却是来不及了。 这要给嘉靖用的东西温度肯定得调节到嘉靖最满意的程度才行,一会冷一会热,嘉靖非剁了他们不可。 所以,温度计必不可少,没有玻璃那就用水晶做! 反正嘉靖不怕花钱,当初因为宫女刺杀,嘉靖都不敢住乾清宫了,严嵩为了拍马屁,直接给嘉靖在西苑重建了万寿宫,足足花了三百多万两银子,嘉靖竟然还满意得很! 他如果不建这几座厂房,那还不知道严嵩到底贪了多少,这几座厂房一建他就明白了,光是建万寿宫,严嵩最少贪了三百万两! 因为人工根本不要钱,铜铁这些都是朝廷开的矿产出的,也不需要什么钱,木材是要花点钱,但也花不了几万两,其他什么金丝银丝金箔银箔等装饰用的那也只是看上去多而已,他都问过了,墙上镶满那都花不了几万两银子。 他修建这四座厂房等于就是四座宫殿,里面用了不知道多少铜铁和木材,但是,工部那边材料费用折算下来也才几千两而已! 这厂房跟皇宫真没什么区别,墙壁、屋顶、地面用的材料都差不多,他就是没用名贵的木材和什么金丝银丝金箔银箔装饰而已,那些全加起来也花不了几万两银子,由此可见,严嵩到底有多敢贪。 他现在就是做点水晶温度计而已,跟严嵩贪的比起来毛毛雨都算不上,可劲造都没问题。 想到这里,他直接将温度计的作用和大致的制造方法细细给黄铸讲解了一番,又叮嘱他赶紧命人用水晶和水银去做,随即便让李时珍带着人开始试烘箱的效果了。 他这所谓的烘箱其实就跟衣柜差不多,只是底层用的是木方不是木板,直接打开上面的柜门把熬制好的药粉和药糊装铜盆里放进去,然后把柜门一关就行了。 这烘箱的结构是相当的简陋,效果却不是一般的好,以前出大太阳一天都不一定能晒干的药粉和药糊放烘箱里面竟然不到两个时辰就烘干了! 李时珍那都开心的不行了,而这个时候徐文璧他们几个也帮他把家人接过来了。 曾江和曾河这两个小家伙那是很快便跟李家那三个不到十岁的小兄弟玩到了一块,贾元春也很是乖巧的把这五个小家伙看着,他娘赵氏立马就省去了带小孩的烦恼,整个院子里立马欢声笑语一片。 他们正准备做顿好的庆贺一番呢,沈炼却是带着两个瘦瘦的小伙子进来了。 徐文璧一看这两个小伙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曾淳见状,不由好奇道:“沈叔,这两位是?” 沈炼神神秘秘的朝他挤眉弄眼一番,随即便让到一边去了。 两个小伙子悄摸摸打量了他一番,随即脆生生的拱手道:“小弟谢文心,文心雕龙的文心,文壁哥哥是我大哥,小弟陆学而,学而时习之的学而,家父陆炳。” 卧槽,这是两个小姑娘! 曾淳一看她们吹弹可破的肌肤和芊芊玉手便明白了,什么学而时习之? 谢文心叫什么他还不知道,这什么陆学而绝对就是沈炼以前提到的陆家二小姐月儿。 这年头女孩子一般很少取名字,在家的时候用的就是爹娘叫的乳名,嫁出去就是什么什么氏,也不需要名字。 他估计,这陆文心的乳名应该是叫馨儿什么的。 这两个小姑娘女扮男装跑过来干什么? 曾淳回想起沈炼那挤眉弄眼的模样,不由恍然,上回沈炼来喝酒的时候他曾经借着酒劲说出了想跟陆家联姻的大胆想法! 没想到,这没过几天沈炼竟然就把陆家二小姐给他领过来了,甚至还顺带骗来个徐家小姐。 这年头的小姑娘都这么大胆吗,竟然敢女扮男装跑别人家里来玩。 还别说,这年头这么大胆的小姑娘还不少,因为这会儿正是千古流传的爱情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正式改编成戏曲的时候。 生不能成双成对,死都要同穴,双双化为彩蝶,双宿双飞,多么凄美的爱情故事啊,这年头的小姑娘都迷疯了,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女扮男装偷偷去看情郎。 没想到,他一下就遇到了两个。 说实话,两个小姑娘都挺漂亮的,就算是男装打扮那也掩饰不住她们的绝代风华,她们的身材那也是亭亭玉立,除了某个地方可能裹住了看不出来,其他地方都可以说是模特级的。 这个时候,曾淳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小孩子才会做选择,我是成年人,两个我都要! 如果真能跟徐家和陆家联姻,他以后掌控朝堂就简单多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拱手回礼道:“原来是文心贤弟和学而贤弟,久仰久仰。” 他这是假装不知道人家是小姑娘。 两个小姑娘却是被他这“久仰”给逗乐了,她们就是瞎编的名字,人家怎么可能听说过? 她们都忍不住捂着嘴娇笑起来。 这么开心,就说明她们对玉树临风的曾淳很满意。 如果曾淳如同严世藩一般是个满脸肥肉的独眼龙,她们恐怕会立马拱手道:“打扰了,告辞!” 曾淳一看她们这模样也明白了,他继续装傻道:“两位贤弟,来得正好,我们这正准备做顿酒席庆贺一番呢,你们一定要留下来喝几杯。” 伱还请她们喝酒! 徐文璧忍不住抬手道:“这个,伯忠......。” 徐馨儿立马抓住他的手,弱弱的道:“大哥,我这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你别这样啊。” 我。 徐文璧被这温柔可人的小妹这么一叫,心立马就软了。 行吧行吧,曾淳这小子的确是个人才,你若喜欢,那就成全你们。 徐文璧微微点头道:“行,等下你少喝点,别喝醉了说胡话。” “好啊,好啊。” 徐馨儿闻言,立马拍手欢呼起来。 众人见状,连忙掩面,假装没看见。 她们这装得也太不像小伙子了,一看就是两个小姑娘啊! 曾淳见状,连忙把二弟曾江拉过来,附耳低声道:“你悄悄告诉几个小兄弟,别叫这两个姐姐,要叫哥哥,知道吗?” 这两个小姑娘明显是对他有点动心了,不过这样还不够,他还抓住这两个小姑娘的心才行,只要这两个小姑娘对他死心塌地,这姻缘就定下了。 第二十章 悍不畏死杨继盛 礼部侍郎曾铣一家乔迁之喜,按惯例是要好好庆贺一番的。 西院正堂之中直接摆了两桌,曾铣和曾淳父子陪着沈炼、俞大猷和六个公侯勋贵子弟围了一桌,李时珍夫妇、赵氏、黄铸和贾仁父女带着六个小家伙围了一桌。 大家都开心的不行了,尤其是曾铣,因为他看着徐家和陆家这两个丫头的眼神就知道,人家看上自己的宝贝儿子了。 徐家和陆家这两家但凡能联上一家那都不得了啊,更何况两家都有希望,他都已经开始考虑请谁去提亲合适了。 曾淳却还在那里一個劲的装糊涂,频频给两个新来的“小兄弟”敬酒。 徐馨儿和陆月儿虽然每次都是抿一小口,但喝着喝着也有些微醺了,那小脸蛋都红了。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这美女喝多了,那胆子也会大起来。 她们本还有些害羞,都不大敢盯着曾淳看,这会儿她们却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越看心里越是喜欢。 说实话,曾淳的确很帅气,他还不是一般的帅气,因为他家本是军户出身,他天生就带着那种阳刚之气,而且他本就长得俊朗非凡,再加上读了十几年的书,又带上了温文尔雅的气质,对小姑娘的吸引力那真不是一般的大。 徐馨儿和陆月儿那是不知不觉就看得发痴了,每次都要曾淳举起碗来朝她们敬酒她们才会反应过来。 李言恭见挺好玩的,也想逗逗她们,他忍不住举起碗道:“馨馨......。” 你这个大嘴巴。 徐馨儿立马反应过来,没好气道:“星星什么星星,大白天的哪里来的星星?” 呃,说漏嘴了。 李言恭连忙改口道:“文心,我也敬你一杯。” 徐馨儿毫不犹豫的摇头道:“我才不跟你喝呢,你喝多了就尿床。” “噗”,张元功和郑维忠吓得,刚喝下去的酒都喷出来了。 他们都记得自己小时候大抵是尿过床的,原本他们还想跟李言恭一样去逗逗小馨儿呢,现在他们是决计不敢了。 李言恭都尬住了,他愣了一下,这才连忙反驳道:“谁说的,我哪尿床了?” 徐馨儿毫不犹豫道:“你娘跟我娘说的,你小子喝多了就尿床。”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 伱别揭我老底啊! 我不跟你玩了。 李言恭连忙转过头来对郑维忠道:“维忠,来,我敬你一个。” 众人见状,无不莞尔。 这顿吃的的确开心,大家也都喝的尽了兴。 曾淳见宴席眼看着就要散场了,连忙起身道:“文心、学而,走,我带你们去看个好东西。” 小姑娘的好奇心那是最重的,有好东西那自然要去看一看,更何况,她们压根就不想回去,只想在这跟曾淳多玩一会儿。 徐馨儿和陆月儿闻言,那是毫不犹豫的起身道:“好啊,好啊。” 曾淳带她们去看的自然就是新建的厂房了,里面的东西那绝对新奇,别说是这两个小姑娘了,整个大明朝都没几个人见过。 果然,徐馨儿和陆月儿刚走进厂房便忍不住惊呼道:“哇,这里面怎么这么暖和?这什么味道?怎么像是药味又没那么难闻?” 曾淳微微笑道:“这里面装的东西叫暖气,冬天的时候如果装了这种暖气屋子里也会这么暖和。” 暖气? 这东西别说是见过了,那是听都未曾听过啊。 徐馨儿和陆月儿满脸好奇的跟着曾淳看了看精美的木柜子里头装的铜管子,陆月儿又忍不住指着那放里面的铜盆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曾淳不假思索道:“这个是烘干之后磨成粉末的药粉,只要再随便烘一烘就能压成药片了。” 徐馨儿又忍不住好奇道:“药片是什么东西?” 这个可是好东西,能拉近我们距离的好东西。 曾淳立马把里面的铜盆端出来,转身来到一个正在那压制药片的杂役跟前,使眼色道:“去拿一沓装感冒药的袋子来。” 那杂役会意,连忙放下手头的铜模,一溜烟跑了。 曾淳则是熟练的拿起鬃毛刷子将铜模刷了刷,随即按装药的位置将下面和中间两块铜板摆好,然后拿起一个定好剂量勺子,舀了满满一勺药粉往铜模上一倒,又细细将药粉全刷进一百个洞孔中刷平了,这才拿起上面的盖板盖上去,使劲往下一压。 这是干嘛呢? 徐馨儿和陆月儿那是满脸好奇之色。 曾淳又把下面的铜板一取,随即拿起个木锤子轻轻在盖板上敲了敲,然后神神秘秘的问道:“你们猜这下面是什么?” 你这就跟变戏法一样,我们哪能猜到啊。 徐馨儿和陆月儿皆是满脸迷糊的摇了摇头。 曾淳拿开铜模,微微笑道:“你们刚不是问药片是什么东西吗,这就是药片。” 徐馨儿和陆月儿闻言,那是立马满脸好奇的拿起药片细看起来。 铜模压制出来的药片又不一样了,不但圆润光滑,上面还印了凹字呢,一边是风寒,一边是感冒。 这是为了区分药片,因为他们接下来还要出很多种药片了,如果药片上没字,那摆一起根本分不清,让人吃错药了那可就麻烦大了。 曾淳拿起一旁的小铲子把剩下的药片往专门装药片的木盆里一铲,随即问道:“你们要不要试试?” 这个好玩啊,关键还从来没玩过。 徐馨儿和陆月儿立马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 曾淳立马手把手的教起来,这手把手就已经很亲近了,徐馨儿和陆月儿如果不是喝得有点微醺了,那估计会害羞的不行了,躲躲闪闪的。 她们喝多了之后那就忘了害羞了,曾淳抓着她们的手压药片的时候,她们甚至还莫名有点酥麻的感觉。 这感觉都让她们有点沉迷了,她们都只想曾淳抓着就好,一直抓着一直抓着,抓一辈子。 说实话,曾淳这么干多少有点不讲武德,灌晕人家小姑娘,趁机亲近,实乃奸诈小人所为。 不过,为了以后的欺君大计他已然豁出去了,他就故意抓着人家的小手不放,抓得人家心里小鹿乱撞,抓得人家迷迷糊糊,抓得人家非君不嫁! 这一下午,他是手把手教徐馨儿和陆月儿把六种药的制药和包装过程全学了一遍,然后就借机邀人家有空过来帮忙。 徐馨儿和陆月儿真来,天天来,每天都是曾淳快回家了她们就跑过来了,因为曾淳已经把她们心抓走了,她们见不着曾淳就浑身不对劲。 当然,这也是两家默许的,因为曾铣一心就是博取嘉靖欢心,嘉靖对曾铣已经宠信的不行了,甚至都放出风声要擢曾铣为内廷礼部尚书了。 这种人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如果他们有什么事,人家只要借什么神仙托梦给他们说几句,那比什么都管用。 不过,他们所谓的默许也只是默许曾淳跟两个小丫头先认识一下,处一处试试,他们都没想到曾淳会玩下作手段一下就把两个小丫头的心都抓去了。 曾淳倒也没有急着让老爹请人去提亲,因为他要同时娶两个,这种事要万无一失才行。 这个时候他就是个看不出前途的小屁孩,徐家和陆家真要把女儿嫁给他那估计还得细细琢磨一番得失利弊,他准备金榜题名进入翰林院之后再请人去提亲,那个时候就万无一失了。 曾淳在和两个小姑娘腻歪的同时那也不忘改进暖气的事情,这才过去十天时间,锅炉加水的装置就做好了,阀门也装上了,甚至水晶温度计都做出来了。 接下来就是调节温度了。 这天又是逢十放假,曾淳那是一大早就爬起来,拉着黄铸就跑厂房里试验起来。 结果,效果并不好,阀门控制温度有点滞后不说,而且控制不准,偏差足有五度左右。 这可不行,如果说二十五度是最舒服的,偏差五度那就是二十度或者三十度,二十度太冷,三十度太热,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嘉靖不气得发飙才怪。 那么,这温度怎么细调呢? 曾淳盯着温度计在新修建完的第四个厂房里皱眉沉思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没想出好办法来。 这个时候徐馨儿和陆月儿都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了。 陆月儿一看他呆坐在那里皱眉沉思,忍不住问道:“伯忠,你这是怎么了,想什么呢?” 徐馨儿却是好奇的打开旁边一个柜门看了看,随即忍不住问道:“这里面怎么没有烘烤药粉和药糊啊?” 这个时候,温度竟然立马就开始上升了。 曾淳见状,不由惊喜道:“我终于想到了,文心,你可真聪明。” 我聪明? 徐馨儿闻言,那都有点迷糊了。 曾淳却是立马指着那柜门道:“汉文,这种柜门我们得换掉,换成那种左右推拉的,这样我们想拉出多大的口子来就能拉出多大的口子来。” 黄铸闻言,颇有些不解道:“这左右推拉是何意?” 曾淳立马走到那柜门边细细解释道:“我们在这上下都加上木方,用比较硬的木材,然后我们在上下的木方上都刨出两个寸许深的凹槽来,宽度比门板宽一点点就行了,然后我们把两扇门板分别卡进两条凹槽里面,上下也留一点空隙,这样门板就能左右推拉了。” 哦,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黄铸点了点头,随即招来几个老木匠,又命人扛来了一堆木方和木板,随即便照着曾淳的意思,让那几个老木匠加工起来。 这个其实很简单,因为刨木头的刨子有很多宽度的刨刀,只要卡准位置,来回刨几下凹槽就出来了,门板也就锯好尺寸然后随便刨几下装上把手就行了。 很快,一扇推拉门就装好了。 曾淳试了试,除了有点紧,其他倒是没什么。 这个紧的问题要解决那得加滚珠才行,而且不能是纯木门,还得加金属边框,这个就只能先算了,现在的技术和材料根本没法做出来,紧点就紧点吧,反正不用嘉靖亲自动手去推拉。 曾淳又让他们把所有的柜门都换了试了试,温度还真能控制在一两度之内了,而且调节起来特别快,温度上升,直接把门关小一点就行了,温度降低,直接把门开大一点就行了。 这一下问题总算是解决了,曾淳又准备拉着徐馨儿和陆月儿去喝点小酒了。 他老爹曾铣那是除了搬家那次逢十放假也要去陪着嘉靖的,他老娘赵氏那是只想赶紧把两个儿媳妇娶进门,他灌人家小姑娘酒,他老娘那都极力赞成。 这准备酒菜自然少不了请沈炼这个嗜酒如命之人,徐文璧和李言恭他们那也好酒,喝酒自然少不了他们。 曾淳见厨房里都忙活开了,正准备让俞大猷打马去请人呢,沈炼却是皱着眉头走进来了。 这又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曾淳忍不住问道:“沈叔,怎么了?” 沈炼悠悠叹息道:“仲芳不听劝啊,硬要我帮忙收集罪证弹劾严嵩父子。” 呃,你别说人家的字啊,不是相识的人谁知道人家的字。 曾淳无奈道:“沈叔,仲芳是谁啊?” 沈炼缓缓的道:“吏部主事杨继盛。” 我的天,原来是这个悍不畏死的家伙。 人家知道弹劾严嵩必死,所以还专门写了首诗。 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 生平未报国,留作忠魂补。 这又是个难得的忠良,不救不行啊。 问题,人家死都不怕,怎么劝人家别去寻死呢? 这简直比劝严嵩和严世藩父子不要贪腐还难啊! 曾淳皱眉沉思了一阵,随即问道:“沈叔,你请他来喝个酒应该没问题吧?” 沈炼微微点头道:“我跟他志同道合,请他来喝个酒自然没问题,问题就是这家伙嫉恶如仇,看不得贪官污吏把持朝政,就算明知必死也要弹劾严嵩父子,没法劝啊。” 你没办法劝,我或许有办法劝。 曾淳想了想,随即问道:“他现在是吏部主事,应该也是新科进士吧?” 沈炼不假思索道:“对,他也是丁未科进士。” 曾淳微微点头道:“行,沈叔,麻烦你辛苦一趟,去把他请来。” 沈炼闻言,那是毫不犹豫的掉头往外走去。 曾淳又命人把黄铸叫了过来。 他直接了当道:“汉文,杨继盛杨大人你应该认识吧?” 黄铸那也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仲芳我认识啊,他也是二甲,排名十一,我们吃琼林宴的时候就坐在一桌。” 我的天,又是个二甲前列。 曾淳又问道:“同科进士里面他跟谁关系最好你知道吗?” 黄铸不假思索道:“他跟同为二甲的王世贞关系最好。” 王世贞,对,就是王世贞,他终于记起来了。 曾淳又追问道:“王世贞家世好像不错吧,他现在哪里任职?” 黄铸连连点头道:“对,王世贞的爷爷王倬是正德朝兵部右侍郎、右副都御史、顺天巡抚,王世贞的父亲王忬是嘉靖二十年进士,王世贞现在翰林院任职。” 这就对了,看样子杨继盛这个难得的忠良有望救下了。 曾淳果断道:“你能把王世贞请来吗?” 黄铸颇有些尴尬道:“这个,我们跟他不是很熟,我去请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曾淳淡淡的道:“你跟他说,我请他,恩师徐阶。” 你来不来,我师父是你顶头上司,不来小心穿小鞋! 第二十一章 鲁莽行事害死人 杨继盛的确是嫉恶如仇,悍不畏死,他明知弹劾严嵩父子必死还是准备上疏弹劾,不得不说,他这一身正气着实令人钦佩。 沈炼原本也跟杨继盛差不多,严嵩父子如此胡作非为,他也看不下去了,也准备冒死上疏弹劾,所以,他俩意气相投,关系很好。 这会儿沈炼都被曾淳给劝住了,杨继盛还不知道呢。 沈炼请他喝酒,他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就来了。 结果,沈炼却把他拉人家家里来了,而且,这里还有好大两桌人。 他忍不住吃惊道:“元美,汉文,你们怎么也在这?” 黄铸那是连忙起身道:“仲芳,我奉命在这办事。” 王世贞却是尴尬的起身道:“这个,曾公子相邀,我便来了。” 曾公子? 杨继盛还真没听说过什么曾公子,朝中重臣里有姓曾的吗,有他也不认识啊! 曾淳见他疑惑的模样,连忙起身拱手道:“杨大人,学生曾淳,听闻杨大人铁骨铮铮,属实钦佩,所以冒昧请杨大人过来喝杯水酒。” 徐文璧等人那也连忙起身自我介绍了一番。 这一番自我介绍搞得杨继盛是云里雾里,这些年轻人里面有几个是公侯勋贵子弟,他倒是略有耳闻,问题这请客的曾淳他是真没听说过。 沈炼干脆拉着他坐下来,附耳道:“这是曾铣曾大人之子。” 哦,原来是内廷礼部侍郎曾铣的儿子。 曾铣功勋卓著,最终却不得不如同自阉进宫一般躲去内廷保命,着实令人唏嘘。 这又是严嵩父子干得好事啊! 很明显,人家跟严嵩父子是死对头,这顿酒倒也喝得。 杨继盛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拱手道:“那就多谢曾公子了。” 曾淳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举起碗来敬了一轮,然后就招呼大家开吃了。 这一下轮到沈炼莫名其妙了,因为曾淳就光顾着敬酒了,压根就没说弹劾严嵩父子的事情。 曾淳还就一直都不说,就是殷切招呼大家喝酒吃菜,顺带逗逗徐馨儿和陆月儿,搞得整个厅堂里欢声笑语不断,大家都喝得热火朝天。 这意思是酒桌上不适合说吗? 沈炼见状,那干脆也放开手脚一通敬,逮着自己一通猛灌。 这么一场酒喝下了,大家倒也亲近不少。 其实,杨继盛除了嫉恶如仇其他倒还正常,只要不是贪官污吏,他便能赤诚以待,跟众人喝到酣处他也是称兄道弟的,好相处得很。 曾淳见众人都喝得差不多了,另一桌都散了,贾元春都带着一堆小家伙去玩捉迷藏去了,这才把徐馨儿和陆月儿拉过来,附耳低声道:“你们先去跟他们玩捉迷藏吧,我跟杨大人说点正事。” 好吧,这個游戏每天曾淳没回来的时候她们两经常跟几个小家伙玩,那也早玩熟了。 徐馨儿和陆月儿闻言,立马就蹦蹦跳跳的去了,一堆小家伙玩得那叫一个开心啊。 曾淳见状,微微笑道:“仲芳兄,这些你都看到了吧?” 呃,你说什么呢? 杨继盛颇有些莫名其妙道:“伯忠,你说的是看什么?” 我让你看看不出事的时候亲朋好友在一起多么幸福,伱知道你上疏弹劾严嵩父子之后你的亲朋好友会有多惨吗? 曾淳缓缓转过头来,郑重道:“仲芳兄,听闻你想上疏弹劾严嵩父子。” 杨继盛那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是啊,伯忠你这里可是有他们父子的罪证?” 你还以为我是为了添油加酱才请你来的啊? 曾淳微微摇头道:“仲芳兄,你应该知道,这个时候任何罪证都没用,你说他们要造反圣上都不会信的。” 杨继盛缓缓点头道:“是啊,严嵩父子蒙蔽圣听、欺君罔上着实有一手。” 曾淳郑重道:“他们可不光这方面厉害,他们害起人来更厉害,仲芳兄,你应该知道上疏弹劾他们会是什么结果。” 原来你是想劝我。 杨继盛大义凛然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大不了就是被他们害死,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死就死,没什么好怕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祸害大明,祸害老百姓。” 我知道你不怕死。 曾淳又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之后家人怎么办?” 杨继盛不假思索道:“家有贤妻,自然会替我照顾好家人。” 唉,你错了。 你夫人在你死后殉情了,你的家人都只能靠你的朋友接济度日,惨得很。 算了,这个就不说了。 曾淳干脆盯着王世贞道:“元美兄,如若仲芳兄被严嵩父子陷害入狱,你是见死不救还是尽力想办法去救?“ 王世贞不假思索道:“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我自然会想尽办法去救。” 曾淳又问道:“如果仲芳兄被斩首弃市,无人敢去收尸,你会不会替他去收尸?” 王世贞还是毫不犹豫的道:“那我自然会去。” 曾淳微微叹息道:“我可以告诉你,你如果这么做,那就会成为严嵩父子的政敌,他们对待政敌什么手段你应该很清楚,你可能跟仲芳兄一样不怕死,但是,令尊呢,令弟呢,你希望他们也被严嵩父子害死吗?” 这! 王世贞闻言,不由目瞪口呆。 这些他的确没想过。 问题,以严嵩父子的歹毒,人家真能干出这种事来。 王家可是传承了几代的书香门第,官宦世家,难道就要这么毁在他手里吗? 历史上,正是因为他给杨继盛收尸,严嵩父子直接把他爹给害死了,若不是严嵩父子后面倒台了,他和他弟弟都会死,他们王家真有可能玩完了。 严嵩父子就是这么歹毒,他们害死的人,谁敢去收尸他都要收拾人家! 杨继盛见状,连忙抬手道:“元美,你无需管我,就算我曝尸荒野也没关系。” 王世贞满脸痛苦的摇头道:“仲芳,你我情同手足,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严嵩父子害死,我怎么能让你曝尸荒野?要是我被人陷害你会不救我吗,要是我死了你会让我曝尸荒野吗,可能吗?” 不可能啊! 杨继盛闻言,脸色不由一变。 他可不想连累这个情同手足的知交好友。 问题,人家不可能不管他啊。 如果他鲁莽上疏弹劾严嵩父子而死,王世贞一家不知道会被他害多惨! 他脸色复杂的沉思了一阵,随即满脸愤懑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严嵩父子如此祸害大明,祸害老百姓吗?” 你知道后果了吧,你知道后果了就好。 曾淳见状,这才郑重道:“仲芳兄,你弹劾严嵩父子的目的是什么,你是想让他们父子遭到报应还是想害死你自己的亲朋好友?” 杨继盛不假思索道:“我自然是想让他们父子遭到报应。” 这不就对了吗? 曾淳微微点头道:“你明知扳不倒的时候硬去扳,只会害了自己,害了关心你的亲友,知道吗? 你稍微忍耐一下,等严嵩父子失宠的时候一脚踹过去就把他们踹翻了,那才叫达到目的了,知道吗?” 杨继盛满脸痛苦道:“那我们要等多久,我们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父子害死多少人?” 曾淳不慌不忙道:“他们害人我们可以救人嘛。” 杨继盛颇有些不解道:“我们怎么救?他们都是借刀杀人啊,圣旨一下,谁人救得了?” 曾淳细细解释道:“我们何必等到圣旨下了再去救呢,我们看出苗头不对就去救不就行了,就好比你和沈叔,这个时候上疏弹劾严嵩父子那绝对死定了,我不是把你们拦住了吗,这不就救下了吗?” 杨继盛还是有些不解道:“严嵩父子那是想害谁就害谁啊,很多人被他们害死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好比朱纨朱大人,立了大功却莫名其妙被他们害死了,我们怎么知道他们要害谁,这人我们又怎么提前去救?” 我可没说保证每个都能救到。 看样子杨继盛应该不会鲁莽行事了,这样就行了。 曾淳干脆顺势岔开话题道:“对了,听闻率军剿灭海盗和倭寇巢穴的卢镗卢将军还被关在死牢里呢,这样的忠良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救出来啊。” 沈炼满脸凝重道:“卢将军的罪名是党纨擅杀,也就是伙同朱纨滥杀无辜,这罪名倒不是圣上定的,而是严嵩父子硬安上去的,而且没有任何证据,不属于斩立决,所以,还要等到秋末冬初,圣上批红首肯之后才会斩首。 问题就是现在就快秋末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严嵩父子是真恶毒,没有任何证据随便安置个罪名就要斩杀一名功勋卓著的将领。 不过,历史上卢镗好像没有就此被斩,要救卢镗好像很简单。 问题,怎么救呢? 曾淳缓缓扫视了一圈,眉头不由微微一皱,他们这里面品级最高的也就正六品,在朝堂之上可以说屁都不是,说话的权力都没有,更别说救人了。 徐文璧他们家里倒是手掌大权,但是,这几家公侯勋贵行的都是苟道,他们不可能为了救卢镗去跟严党硬刚。 难道让他爹出手吗? 不行啊,他爹好不容易才获取嘉靖的宠信,这个时候立马开口搭救与夏言一案相关的将领,绝对会引起嘉靖的反感,嘉靖一旦产生反感,他爹就完了。 看样子正常手段是救不了卢镗了,那就只能用非正常的手段了。 曾淳细细想了想,随即果断道:“陆大人的平妻不是黄公公的亲侄女吗,你请她去问问黄公公,将卢将军改为革职查办多少银子。” 你摆明了贿赂司礼监秉笔! 沈炼不由目瞪口呆道:“伯忠,这样不好吧?” 曾淳淡淡的道:“这跟好不好有什么关系,我们实在拯救忠良,你在乎用什么手段干嘛,只要救出来了不就行了吗? 秋后问斩的人这么多,圣上应该懒得逐一去细看,卢将军的生死也就是黄公公一句话的事情,没有证据而且又不是罪大恶极,革职查办也可以是吧? 你们难道就为了所谓的仁义道德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功勋卓著的将领被冤杀吗,这叫仁义道德吗?” 好吧,救人要紧。 沈炼无奈点头道:“行,我请二夫人去问问。” 这就对了嘛,人家严嵩父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们也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曾淳又假假意思抱歉道:“文壁,元功,这次我们可能要花个几千上万两,今年的分红可能就没多少了。” 徐文璧毫不犹豫道:“卢将军是难得的忠良,花多少银子我们都要救,说什么分红呢,我们是那种为了赚钱草菅人命的人吗?” 张元功、李言恭和郑维忠纷纷点头以示赞同。 曾淳又郑重道:“严嵩父子这么贪下去,大明估计很快就会天灾人祸不断,到时候朝廷肯定连赈灾的钱粮都没有了,我们要救那些灾民花的银子可能会更多,你们会心疼吗?” 张元功那也是毫不犹豫道:“我弟弟叫张元德,我们两兄弟的名字合一起就是功德,行善积德就是在为后人积功德,如果能拯救一方百姓,那就是天大的功德,银子花了我们再赚就行了,心疼什么?” 徐文璧、李言恭和郑维忠也纷纷点头以示赞同。 杨继盛和王世贞都忍不住微微点了点头,这样拯救忠良,拯救百姓,严嵩父子就害不死多少人了。 曾淳见状,立马顺势道:“仲芳兄,元美兄,可愿一起拯救忠良,拯救百姓?” 杨继盛和王世贞那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那当然,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你只管说。” 我就知道你们会上套。 很好,这一下又套到两个难得的人才。 对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 曾淳想了想,又问道:“沈叔,上次你不是说写信让胡宗宪胡大人赶紧回来一趟吗,胡大人怎么还没回来啊,他要是突然间投向严嵩父子那可就麻烦了。” 沈炼微微摇头道:“没办法,这会儿正是鞑靼最有可能入寇的时候,汝贞他走不开,等到了冬天河套和塞外冰天雪地,鞑靼就不好入寇了,那时候他才能回来。” 行吧,冬天也不远了。 他还得赶紧把暖气做好,装到陆府去试试呢。 曾淳想了想,随即微微点头道:“那好,胡大人若是回来了,一定要请他来喝酒。” 第二十二章 陆家恐怖关系网 秋意渐浓,北风呼啸,寒冬将至,家家户户都拿出了棉衣棉裤准备往身上套了。 这天一大早辰时许,京城西单牌楼附近便出现了一个长长的车队,那马车浩浩荡荡足有好几十辆。 这车队除了前面一辆是带篷的,后面全是平板马车,而且每一辆马车前方还插着一面工字小旗,两边还有上百匠户排着整齐的队伍随行。 很明显,这是工部运送材料的车队,这车队的目标那就是西长安街以南那一片达官贵人所住的区域。 这些达官贵人,明明捞足了油水,有得是钱,修建府邸的时候却还要以权谋私,用工部的材料,拉匠户去服劳役,一两银子不花,一毛不拔! 沿途的老百姓虽然都没有出声,也不敢指指点点,但那眼中却尽是鄙夷之色。 严嵩掌权之后,大明朝堂的官员是越来越黑了! 马车内的曾淳见此情景,眉头不由一皱。 他貌似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朝中的达官显贵根本就不可能出钱买他们的暖气设备,更不可能给匠户开工钱。 这些东西都是工部造的,匠户也是工部拉来服劳役的,他们都习惯了这样挖大明的墙角,为什么要掏钱? 至于自己建厂单干,那就是不可能的,铜铁等物资那可都是朝廷控制的,私人根本就买不来这么多,暗地里去买,那更不行。 严嵩父子若是知道了,一封奏折就能整死他,好你个曾淳,暗地里买这么多可以打造武器的铜铁,聚集这么多会打造武器的匠户,想造反不成! 这门生意没法做啊。 他靠什么赚钱养活这么多的匠户呢? 看样子只有靠煤了,还好,煤不是金属,也不能打造武器。 这方面大明朝廷还是管得挺松的,只要上缴不到一成的税赋,煤随便挖,随便卖,而且这个不到一成还是根据工部核定的产能来的。 陆炳要捞钱那自然会让这個核定的产能最小化,一天挖上十万斤甚至几十万斤陆炳都能让工部核定的产能只有几千斤! 也就是说,一天能赚几十两乃至几百两的买卖陆炳稍微动动手脚就只需交几十文的税赋了。 这里面的利润还是很大的,到时候加工成蜂窝煤的话,利润更大。 曾淳琢磨了一阵,车队已然抵达陆府大门外了。 这陆府真不是一般的大,光是大门外的广场停下几十辆马车都没有问题! 曾淳刚下马车,还没想好让车队停在大门外等着还是上前问问看能不能直接拉进去呢,两个娇小的身影便窜了上来。 “伯忠,你怎么这么晚才到,我们都等你快一个时辰了。” 陆月儿比较活泼,徐馨儿比较乖巧,所以一般都是陆月儿问这问那,徐馨儿就站一旁听着。 她们应该是卯时刚过不久就在这里等他了,这等人是最让人难受的,特别是等情郎,她们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那不知道有多难受呢。 曾淳连忙解释道:“没办法,路太远了,马车上装的东西又多,根本跑不起来,我们是寅时不到就开始装车了,都忙活了两个多时辰了。” 原来是这样。 陆月儿立马体贴道:“哎呀,原来你们辛苦这么久了啊,要不先进去坐坐,喝杯茶吧。” 我辛苦什么,我就是坐马车过来的。 曾淳看了看大门附近,不由好奇道:“你爹不在吗?” 陆月儿闻言,不由得意道:“我爹进宫了,现在家里我最大,哈哈哈哈。” 呃,我好像不是透明的吧? 黄铸小心的问道:“学而,这车队是在大门外停着还是直接进府啊?” 陆月儿闻言,立马抬手招来一个管事,细细交待了一番。 那管事点头哈腰的应了一阵,随即便带着车队进府了。 徐馨儿见状,忍不住提议道:“学而,要不我们带伯忠去你那里玩吧?” 伱笨啊,我那里有闺房有绣房,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 陆月儿连连摇头道:“不行,我爹交待了,让我好生看着点,我们还是去看他们装暖气吧。” 这小丫头,还装呢。 曾淳也不点破,就这么跟着她们往陆府里走去。 这陆府真不是一般的大,里面竟然还有几丈宽的马路,硕大的车队在里面那是畅通无阻,两边的院落那更是数都数不清! 曾淳正到处张望呢,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突然间跑过来满脸好奇道:“二姐,馨馨姐,你们怎么穿成这样啊,这位大哥哥是谁啊?” 哎呀,忘了交待这个臭小子了! 这小子可不能用尿床来对付,整哭了可就麻烦了。 陆月儿顿时满脸通红,尴尬无比,徐馨儿也闹了个大红脸。 曾淳却是微微笑道:“我姓姐,名夫,你可以叫我姐夫。” 陆绎闻言,不由满脸好奇道:“姐夫?还有姓姐的吗?” 曾淳里面掏出个银锭子来,塞陆绎手里,赞许道:“嗯,真乖,拿去买糖吃。” 哎呀,你这个小笨蛋! 陆月儿连忙拉过陆绎教导道:“小绎绎,你别听他瞎说,他姓曾,叫曾淳。” 陆绎看了看手里的银锭子,恍然道:“曾大哥是来相亲的吧?” 曾淳连连点头道:“嗯,真聪明。” 陆月儿闻言,不由捂着脸道:“伯忠,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 徐馨儿见状,却不由得露出一丝失落之色,曾淳说他来陆家相亲,那她怎么办? 曾淳见状,轻轻的捏着她的下巴,调笑道:“我去跟文壁说,我姓妹名夫,我让他管我叫妹夫。” 哎呀,你干什么,这么多人呢。 徐馨儿满脸娇羞的拍开他的手,低声道:“你干嘛,没见这么多人啊?” 行吧,那就没人的时候再腻歪吧。 曾淳干脆将陆绎拉过来,指着那些马车道:“小绎绎,你知道这些车上的是什么吗?” 小孩子就是好奇心重。 陆绎忍不住问道:“这么多车,装的什么东西啊?” 曾淳假装神神秘秘的道:“我跟你说,这东西可神奇了,装上之后冬天都不冷了。” 还有这种事? 陆绎的好奇心一被勾起来,那就忍不住跟着他们一起往主宅走去。 这一路曾淳又是拿出温度计教陆绎量体温,又是拿出结构复杂的阀门让陆绎看稀奇,很快便跟陆绎混熟了。 他之所以跟着黄铸他们来装暖气,那就是为了跟陆家人搞好关系。 陆家人,那不得了啊,陆炳那些妻妾的身份就已经够吓人了,陆炳的子女那更不得了。 这小陆绎是在陆炳死后就慢慢被嘉靖擢升为锦衣卫指挥使,如果不是出了严嵩严世藩那档子事,他这锦衣卫指挥使当到隆庆朝是不成问题的,甚至,凭借这陆炳编织的关系网,他一直当到万历朝都不成问题。 陆炳到底编织了一张多大的关系网呢? 现在陆炳就已经把大女儿嫁给成国公世子朱时态了,原本这个二女儿是要嫁给严世藩的儿子的,现在被他截胡了,这个就不说了。 还有他的三女儿,他直接就嫁给徐阶的儿子了,还有他的四女儿,嫁的是南京礼部尚书孙陞之子,他的五女儿嫁的是吏部尚书吴鹏之子。 再加上他的妻妾,吴鹏的堂妹、黄锦的侄女,安定伯的女儿,陆家的姻亲可谓遍布朝堂重臣、公侯勋贵,乃至当权宦官之家,这张关系网之恐怖,完全能左右大明的朝局! 这么恐怖的关系网也只有陆炳这种身份特殊的人才能编织出来,若是其他人这么编织关系网,妄图左右朝堂大局,嘉靖非弄死他不可。 陆炳唯一的败笔也就是把二女儿嫁给了严世藩的儿子,以致惹怒了继位的隆庆皇帝,如果不是当朝皇帝出手,那真的撕不开陆家这恐怖的关系网。 当然,这会儿陆炳是不大可能把二女儿嫁给严世藩的儿子了,这张恐怖的关系网肯定是能维持下去了,他如果能融入这恐怖的关系网中,欺君那就变得简单多了。 曾淳为了融入这张恐怖的关系网,那可是费尽了心机。 他借酒装疯俘获了陆月儿的芳心不说,这次给陆府装暖气,他更是天天来,天天来,就算没有放假,那也是每天下午必到,而且还装作勤勤恳恳一直指挥着匠户干到天黑才收工。 陆炳见他这么卖力,那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就这么忙活了几天,陆炳终于把他请上了自家的饭桌。 这一下吴氏、黄氏、张氏他全认识了,陆绎更是被他带成了小跟屁虫,陆月儿的三妹、四妹、五妹那也跟他这个帅气的大哥哥玩熟了。 其实,装个暖气很简单,他如果带齐九百匠户一起上,一天就完工都有可能。 但是,他却耍了个心眼,就是让黄铸带着一百个匠户在这边施工,而且还故意装作精益求精的样子,干活速度那是要多慢就有多慢。 他之所以这么做,借故接近陆家人其实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他是想让陆炳以为装暖气很费时间,今年能给嘉靖所在的万寿宫装上就算是不错了。 如果他装得飞快,那嘉靖试过之后肯定会让他给皇宫都装上啊,到时候太子所在的慈庆宫肯定是免不了的。 太子可是过完这个冬天就要猝死了,这事李时珍都不想沾惹,他自然更不想沾惹。 他如果给慈庆宫装上了暖气,这个冬天过完太子就死了,嘉靖那臭脾气,不怨恨他才怪呢。 所以,他不能装太快,他要尽量拖延时间,为了拖延时间,他甚至连锅炉房都要用粘土烧制的红砖修建在主宅的围墙之外,而且建得特别大,那烟囱还建得特别高。 他给出的解释是为了防火,防尘,防止难闻的煤气飘入主宅之中。 陆炳又不懂这个,那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结果,他们足足忙活了十来天,这才给陆府的主宅把暖气给装好了。 这天正好又是逢十放假,也是完工检验效果的时候,曾淳又是一大早就爬起来了,卯时许,他便带着黄铸和十来个熟练的匠户赶到了陆府。 陆炳为了看看这暖气的效果,这天也破例没有去宫里陪嘉靖,他们一大家子都在主宅里等着呢。 这一次老爹陆炳在,陆月儿就不敢再搞怪穿男装了,她不得不换上了女装。 曾淳走进陆府主宅一看,那都差点愣住了,这小姑娘挺有料啊! 当然,这会儿还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 他装作满脸认真的在主宅里细细检查了一遍,然后又教几个丫鬟老妈子把所有柜门全打开了,又给每个房间里摆了个精美的水晶温度计,这才命黄铸带着十来个匠户去添水、开火、烧蒸汽。 这会儿水晶温度计显示的是十二度左右,已经有点冷了,原本陆府的主宅都已经点上木炭了,不过,为了测试这暖气的效果,他们今天特意没点,陆月儿的几个妹妹都冷得忍不住在跺脚了。 那么,这暖气的效果如何呢? 曾淳为了加快烧开水的速度,甚至连风箱都给人家装上了,也就是打铁用的那种。 风箱不断往煤火里一顿鼓风那可是铁都能烧软了,烧开水那自然快得很,不到一刻钟时间,锅炉里的水就被烧开了。 紧接着,那温度计的温度就开始往上升了,不到一盏茶功夫,主宅所有房间里的温度竟然就升到了二十五度以上。 陆炳伸出手来感觉了一下,那都忍不住满脸惊喜道:“伯忠,这效果是真不错,装皇宫里肯定是没问题了。” 曾淳却是连连摇头道:“陆叔,这样还不行,等下温度升太高会热得受不了,这个时候就要让锅炉房那边赶紧停止鼓风,然后把柜门缓缓关小,直到这些温度计都停在二十五度左右才行。” 他一边解释,一边教那些丫鬟老妈子调节柜门的开裆大小,过了好一阵,那温度计的温度终于停在二十五度左右不再上下动了。 陆炳在几个房间里转了一圈,细细感觉了一下,又忍不住问道:“伯忠,这什么温度还能调高一点吗,圣上一般都是盘坐在那里修炼,这温度还有点低,坐着不动可能还会感觉到有点冷。” 曾淳毫不犹豫道:“没问题啊,柜门再打开一点就行了,你想要多少度都行,这里面可是比开水的温度还高,沐浴的时候调到大夏天那温度都没问题。” 陆炳闻言,不由兴奋的搓手道:“这下好了,圣上这个冬天肯定不会再冻着了。” 你这个马屁精! 曾淳假装为难道:“陆叔,你也看到了,这东西很难装,做这东西更难,今年冬天我估计也就能给万寿宫装上暖气,其他地方,肯定是来不及了。” 陆炳连连点头道:“今年先给万寿宫装上就行了,反正圣上一直都在万寿宫修炼,不会离开那里的,你赶紧去准备吧,尽快给万寿宫装上。” 第二十三章 贿赂内侍救卢镗 曾淳为了拍好这第一个马屁可谓费尽了心机,他直接就跟国子监请了半个月的假,不去上学了。 他是每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爬起来了,卯时整,他必定带着车队在西安门等着,进入皇城之中第一件事便是假意带着黄铸去查看安装暖气的位置,还假假意思跟黄铸拉着皮尺在那里认真的测量。 其实,装暖气就没这么麻烦,只要贴着墙装就对了,他就是故意到处转,在嘉靖面前露个脸,证明他来得早,他勤快,他干活上心。 他为了不打搅嘉靖修炼,还特意命人远离万寿宫去敲敲打打,把木柜子、铜管子什么的都组装好了,等嘉靖修炼完了,准备用膳了,他假意带着人,抬着东西小心翼翼的去万寿宫里安装。 反正每次都是嘉靖一去修炼他就跑出去了,嘉靖一修炼完,他便在万寿宫里忙前忙后,专门在嘉靖面前露脸。 嘉靖原本以为装这东西会敲敲打打,搞得整個万寿宫都不得安宁,没想到,装起来竟然一点声响都没有,曾淳竟然带着人在距离万寿宫很远的西安门附近把东西全敲打在一起再小心的搬进来,光是这一点,他就对曾淳相当的满意。 他再一看曾淳指挥匠户干活的模样,那就更满意了,这小子不但表现的小心翼翼,还特意命那些匠户带了很多厚布,不管是木柜子、铁架子、铜管子还是各种干活的工具他都命人放厚布上面,甚至抬东西都是铺着厚布抬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而且,曾淳还十分的注意卫生,人家带着人进来的时候那都是用布把鞋子包上,但凡地上掉点灰人家都会命人马上擦拭干净,每次装完,地上那都是一尘不染。 这表现真的令人刮目相看,皇宫装修甚至改建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嘉靖还从没见过搞这么干净的呢,每一次那都是到处尘土飞扬,有时候地上甚至还到处都是泥土,看着都不舒服,那些个指挥的官员根本就没有曾淳这么细心。 嘉靖十分满意,黄锦自然是看在眼里。 这天,黄锦趁着嘉靖去修炼去了,悄摸摸来到西安门附近,轻声对正在忙活的曾淳道:“伯忠,你找我有事是吧?” 我找你有事? 这不是你找我吗? 曾淳闻言,不由得一愣,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是卢镗的事! 这几天他光想着怎么拍好嘉靖马屁,这么重要的事竟然都忘了! 还好,这会儿还没到冬天,还来得及。 他连忙跟着黄锦走到一边,小心的问道:“黄公公,卢将军杀得真是倭寇和海盗,他们又没有证据证明卢将军滥杀无辜,你看,能不能给卢将军改个革职查办?” 黄锦微微点头道:“这个问题不大,圣上对领兵将领本就宽容,一般只要不是真犯什么大事了圣上都不会斩领兵将领的。” 这个好像还真是,卢镗和汤克宽好像都判过死刑,但都没真斩了,俞大猷和戚继光就算背再大的黑锅,那最多也就是抓起来关一阵,然后革职又或者降职了事。 嘉靖心里应该也清楚,如果把能征善战的将领全砍了,那就剩下打败仗的份了,真正能征善战的将领那都不能随便杀。 不过,这家伙对这些将领那也喜欢玩弄权谋之术,只要严党弹劾他就下旨抓,抓了又网开一面不杀,以示恩典。 他以为这样这些将领就会对他感恩戴德呢! 你他吗就知道玩弄权谋,也不知道看看人家的功绩,人家那功绩你不封爵也就罢了,伱明明知道人家是背黑锅的,是被冤枉的,你还抓了放,放了抓,升了降,降了升,就跟个神经病一样。 谁给你去浴血奋战,那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曾淳暗自腹诽了几句,这才小心的问道:“黄公公,你看这通融一下需要多少?” 黄锦微微叹息道:“我们这关系,我原本是不应该收你银子的,但是,司礼监不止我一个,那帮家伙没有捞到好处是不会松口的,我去跟他们通融一下怎么也得上千两啊。” 我们的关系? 看样子黄锦是知道他跟陆月儿的关系了。 这黄锦贪不贪财他不清楚,其他太监那大多都是贪财的。 没办法,太监已经不是正常的男人了,贪色他们贪不了,那就只有贪财了。 曾淳想了想,随即果断道:“黄公公,我也不能让你白忙活一场,这样吧,我出两千两,你看送哪里合适?” 小伙子,不错,会做人。 黄锦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指点道:“你送去陆府就行了。” 卢镗的事应该是妥了,接下来就是假意赶工,赶在天寒地冻之前把万寿宫的暖气给通上了。 曾淳假意忙活了半个多月,终于“赶”在气温剧降的那一天把暖气给装好了。 这时候万寿宫里其实已经到处都是那种带着雕花罩子的炭火炉子了,不过,炭火有很大的局限性,因为烧炭的时候有烟,而且炭火不能烧太大,烧太大容易起火。 嘉靖可是经历了几次火灾了,有一次差点都被火给烧驾崩了。 这会儿宫里的太监那是小心的很,根本就不敢让炭炉子烧得红彤彤的,所以,这会儿万寿宫里依然很冷,水晶温度计显示那都只有两三度。 曾淳一看这温度,那是开心的不行了,冷点好啊,冷点你才知道我这暖气好。 他还是假意小心的检查了很久,直到嘉靖都修炼完出来了,这才命人点上火,开始烧水。 嘉靖这会儿着实都冻得有点手脚生疼了,不过,他也不敢让太监把炭火烧太旺了,他真是被火给烧怕了,跟命比起来,冻的手脚生疼那都不算什么。 陆炳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因为那场烧得嘉靖差点驾崩的大火他就在场,而且还是他冒着被烧死的危险把嘉靖给背出来的,他自然知道嘉靖怕火,他也知道每个冬天对嘉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所以,他一听曾淳说能做暖气,立马就想到了嘉靖。 这会儿暖气都装好了,效果到底如何呢? 说实话,万寿宫真的有点大,每一个殿堂那最少都是几百个平方,而且还特别高,房梁都有五六丈高,那屋顶有多高可想而知。 这么大的空间升温那是相当的慢,不过,空间大也有空间大的好处,那就是温度好控制,空间大里面容纳的热气也多,只要把整个空间里的空气都烤到二十五度左右,那只要调节好柜门的间隙,实时补充消耗的热量,温度基本就不会动了。 曾淳和黄铸那是带着黄锦和一众太监忙前忙后,又是教他们调柜门,又是教他们看温度,忙活了足足有两刻钟时间,万寿宫里的温度终于开始明显升高了。 他又忙活了好一阵,直到把温度升到二十六度左右,这才小心的问道:“万岁爷,您看这么热可以吗?” 嘉靖颇为好奇的看了看柜门里的铜管和铁架,又伸手进去感觉了一下,随即问道:“伯忠,这里面真没有火吗?” 曾淳连连点头道:“是的,万岁爷,这里面是水汽,就会水烧开之后冒出来的热气,没有火。” 太好了! 没有火朕就放心了。 嘉靖颇有些厌恶的指着那些炭火炉子道:“黄伴,赶紧命人把这些炉子全搬出去。” 这没有火也没有烟温度竟然能升这么高,他都觉着有点惊奇。 嘉靖细细感觉了一下,随即问道:“伯忠,还能再热点吗?” 曾淳连连点头道:“能啊,万岁爷,您沐浴的时候可以升到大夏天那么高的温度,这个是可以调的。” 说罢,他又指挥那些太监把柜门开大了一点。 嘉靖顿时感觉浑身温暖,舒服的不行了。 这对他来说那真是天大的功劳! 他都不知道熬了多少个寒冬了,终于不用再熬了。 这个曾淳着实很不错,知道为朕着想,办事还办得这么漂亮,一定要好好奖赏一番。 他想了想,随即郑重道:“伯忠,你还真是个人才啊,要不,国子监不要去了,朕给你升个工部郎中,朕觉得你管营缮清吏司是最合适的。” 你开玩笑的吧? 曾淳知道这暖气装好了,嘉靖肯定会觉得他立了大功了,而且肯定会奖励他一番。 不过,他却没想到,嘉靖是让他来当官,工部郎中,那是正五品了,我爹浮屠谷大败俺答汗才升了两级,你这一下直接给我从官场白丁升到正五品,这是连升了十级啊! 这拍嘉靖马屁果然有前途,升官那就跟坐火箭一样,在嘉靖眼里装个暖气那真比大败北虏甚至剿灭倭寇的功劳都大,问题,他不想现在就出来当官啊。 怎么办呢? 他想了想,干脆硬着头皮道:“万岁爷,学生就是个官场白丁,而且才入国子监不到一年,如果一下升到正五品,肯定会有人说学生闲话啊,学生不想让人说闲话,学生想堂堂正正的靠上进士再来为万岁爷效犬马之劳。” 这话他说的其实不是自己,而是嘉靖,你突然间把个国子监监生提到正五品,太荒唐了吧? 嘉靖自然也听出来了,你还知道为朕着想,不错不错。 他微微点头道:“嗯,你能考上进士最好,朕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这次你想要什么奖赏自己说吧。” 我要什么奖赏早就想好了。 曾淳连忙顺势道:“万岁爷,学生其实没出什么力,这些东西其实都是黄铸黄大人起早贪黑带着人做出来的,学生也就带人来装了一下而已。 学生还特意查了查账本,这黄铸黄大人真是廉洁奉公,勤勤恳恳,学生斗胆,万岁爷要赏的话就赏黄大人吧。” 他这是举荐黄铸顺带给严嵩上点眼药。 果然,嘉靖闻言,立马问道:“你还查了账本,账本带来了吗?” 曾淳连忙向黄铸使了个眼色。 黄铸连忙将账本掏出来,双手举过头顶,恭敬的道:“万岁爷,账本微臣一直带在身上。” 嘉靖接过账本翻了翻,又抬头看了看那做得精美异常的暖气柜子,眼睛不由微微一眯。 他的确想看看做这么大个东西要花多少银子,这次装的暖气跟整个万寿宫比起来虽然不算什么,但用的材料着实不少。 原本他还以为最少要花十几万两银子呢,没想到,这么多材料总共才花了几千两银子。 万寿宫花了多少银子他当然知道,三百多万两啊! 他缓缓点了点头,又把账本递回去,随即郑重道:“黄铸,你做得的确很不错,以后工部营缮清吏司就由你来管吧。” 黄铸闻言,不由感激涕零道:“多谢万岁爷恩典。” 他原本以为以他这个出身六品的工部主事最少得当六年,到时候还很有可能是平迁去其他衙门,升职机会渺茫。 没想到,他这第一个三年任期还没满,竟然就已经擢升到正五品了! 第二十四章 严党中坚胡宗宪 黄铸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晋升工部郎中,卢镗更没想到,京城会有人会搭救他。 原本他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因为巡抚朱纨都已经饮鸩自尽了,人家还告诉他,首辅夏言都被斩了。 不过,要他承认伙同巡抚朱纨滥杀无辜那是不可能的,要死他也要死得清清白白,他也不想给已经逝去的巡抚朱纨抹黑。 或许,正是因为他这份坚持,让严党对他无可奈何,没法拿到任何证据也没法拿到他招认的供词,想让嘉靖斩杀一个能征善战的将领那真的很难,这点严党也相当清楚。 他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被救出来了。 京城十一二月的天都已经冷得有点吓人了,他却还穿着夏天的单衣,这刚被人从刑部大牢里推出来,他便不由得直打哆嗦。 这天也太冷了。 他在京城举目无亲,怎么回老家去呢? 一般人如果穿着单衣面对刺骨的寒风恐怕都没勇气走出去,卢镗却是无所畏惧,面对随时可能穿透身体的枪炮他都能率军勇往直前,刺骨的寒风又能算得了什么? 卢镗之勇,无人能匹,正是因为他的勇猛,明军才能以血肉之躯击败殖民者的坚船利炮,正是因为他的勇猛,明军才能歼灭殖民者和倭寇联军取得双屿岛大捷。 这刺骨的寒风算什么? 他就这么穿着单衣,面对刺骨的寒风,勇敢的走了出去。 这时候京城都开始下雪了,外面是白茫茫一片,刺得他眼睛都有点生疼,正当他咬牙走出大门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子鸣,快把棉衣披上,别冻着了。” 紧接着,一个壮硕无比的身影便出现在他面前,一件厚重的棉衣顿时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他立马觉得温暖无比,身暖心更暖。 福建口音? 这是金门守御所千户俞大猷! 卢镗不由满脸惊喜道:“志辅,你怎么跑京城来了?” 他跟俞大猷还算是比较熟的,因为俞大猷出任金门守御千户所千户的时候他正好蒙祖荫出任福建镇海卫千户,镇海卫和金门所辖区相邻,他们又都是千户,见面的次数还不少。 后面他升任福建都司都指挥佥事,俞大猷正好又跑到福州上书言事被革职查办,他还请人家喝了顿酒安慰了一番呢。 俞大猷亦是颇有些激动道:“子鸣,当初你那顿酒我一直铭记在心,今天我也请你喝顿酒。” 这时候一個身着裘袍的翩翩公子也走上前来微微笑道:“卢将军受苦了,走,我们去好好喝一顿。” 卢镗顿时满脸懵逼,这位公子他压根就不认识啊! 他忍不住问道:“这位是?” 俞大猷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曾淳曾伯忠,你不知道,伯忠为了救你可是费尽了心思,走吧,我们先上马车再说。” 这曾淳曾伯忠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救我? 卢镗迷迷糊糊的跟着他们上了宽大的马车,这才记起来还没有感谢人家呢,他连忙拱手郑重道:“曾公子,多谢了。” 曾淳微微笑道:“这个不算什么,卢将军,我知道你是难得的忠臣良将,这次着实委屈伱了,你放心,只要跟我们一起,以后你不会再受这种委屈了。” 我们? 卢镗这个懵逼啊,他都不知道曾淳为什么救他,更不知道这个我们是什么意思。 俞大猷见状,连忙解释道:“子鸣,你是不知道伯忠的手段,跟着伯忠保证你平步青云,我们以后有得是机会建功立业。” 这个可能吗? 卢镗闻言,忍不住微微叹息道:“唉,我虽然出来了,但却是革职查办啊,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官复原职呢,怎么建功立业?” 俞大猷却是神神秘秘的道:“子鸣,你知道的,我本也就是个被罢免了的千户,到处碰壁,都没人愿意用我,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就跟在伯忠身边陪他到处瞎转了几个月,现在都已经挂上福建都司都指挥佥事的虚衔了。” 这么厉害的吗? 卢镗实在想不明白,人家为什么这么大的能量,现在的兵部尚书好像不姓曾啊! 他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坐马车上晃荡了好一阵,这才来到一个异常精致的院落之中。 这个时候天色都已经有点暗了,主屋大堂里却是灯火通明,里面更是满满当当坐了两大桌人。 问题,这些人他还是一个都不认识! 曾淳一看他被折磨的跟乞丐一样,还是没带着他直接进正堂,他想了想,随即对俞大猷道:“俞将军,你先带卢将军去你那里洗漱一下吧,我还不知道他穿多大的衣服,没法提前做准备,你先把你的给他将就穿一下。” 两人身形正好差不多,衣服倒是不会太大又或太小,关键这么冷的天洗澡不被冻成冰棍啊? 卢镗是想起来都有点打哆嗦,没想到,一进俞大猷住的厢房,里面竟然温暖如春,一点都不冷。 这又是怎么回事? 卢镗这个迷糊啊,他匆匆洗刷了一番,又跟着俞大猷来到正堂,跟众人逐一见了个礼,这才明白曾淳为什么这么大的能量。 好家伙,这里竟然有两个公爵世子,两个侯爵世子,还有定国公的闺女,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家的闺女,还有礼部侍郎曾铣,还有工部郎中,还有翰林院的、吏部的、锦衣卫的等等,原来这曾淳就是内廷礼部侍郎曾铣的公子! 他喝了这顿酒之后也明白了,这些人就是暗中跟严嵩父子较劲的,严嵩父子陷害忠良,他们就拯救忠良,严嵩父子陷害他,所以曾淳把他救出来了。 这种情况下,他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加入了曾淳的麾下,严嵩父子着实太不是东西了,他莫名其妙就差点被人家给整死了! 曾淳又收了一员猛将,心中着实欢喜,这几天他就宛如撞了大运一般,好事连连。 万寿宫的暖气装好之后,嘉靖对他那着实是刮目相看,就连带他爹都跟着备受宠信,嘉靖都已经说了,过完年就提他爹当内廷礼部尚书。 陆炳包煤矿的事也定下来了,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跟嘉靖说的,嘉靖竟然真把大明所有煤矿都包给他了,而且负责处理这事的还就是黄锦,只要过完年,他们就能去接手所有煤矿了。 还有东壁堂的生意那也是越来越红火了,四个厂房都新建好之后,他又留下了几百匠户暂时在里面打下手,这会儿他们真的是一天产几百万剂药都没问题了。 他们自己的车队也组建起来了,光是马车就添置了二十辆了,不但送货方便了,进购药材的成本也更低了,因为从药材原产地进货比从京城各大药铺进货便宜了一半都不止。 而且他们的生意也渐渐向北直隶外围扩散开来,给他们卖药的卫所都快一百个了,他们一个月卖出的药也超过一千万剂了,刨去制药成本和给那些卫所的分红,他们一个月赚的银子都快上万两了。 这还没完,他这才救下卢镗没几天,沈炼就告诉他,胡宗宪要回京述职了。 胡宗宪可是他收拾严嵩父子的关键,因为严党也就一个胡宗宪厉害,没了胡宗宪,严嵩父子可以便是把持朝政,一事无成,就知道贪,到时候看他们还怎么获得嘉靖的宠信! 他为了拉拢这个未来的严党中坚还绞尽了脑汁给人家谋了个职位呢。 这天正好又是逢十放假,胡宗宪也回到京城了,他早早便起来准备了一番,又把徐文璧和杨继盛等全请了过来,就等着隆重招待胡宗宪了。 胡宗宪这会儿混得着实很不如意,十年了啊,他还是七品巡按御史,这一任结束,他就在官场上混了整整十二个年头了,但是,他还是看不到一点升职的希望。 说实话,一个官员在官场上混十多年还是一级都升不了那着实太打击人了,整个大明朝或许也就是嘉靖年间才会出现这种奇葩事。 胡宗宪那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才会去投靠严嵩,因为历史上他足足在官场上混了十五年还是个七品巡按御史。 这种事说出去都丢人啊! 他真被这奇葩而又荒唐的官场给整得快疯了,所以,他疯狂的投入了严嵩的麾下,舍身饲虎,认贼作父! 这会儿他虽然还没发疯,但也有点受不了了,那整个人都看上去有点颓废了,眼中甚至都有点死灰之色了。 沈炼跟他介绍这些公侯勋贵子弟和朝堂官员时他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自嘲之色,人家嘉靖二十六年的新科进士品级全都比他高啊,他这十多年简直活到狗身上去了! 曾淳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这是要发疯的前兆。 胡宗宪这会儿才三十多岁呢,那黑眼圈都出来了,额头上也已经有明显的皱纹了,胡子也是稀稀拉拉,甚至连白胡子都有了! 这家伙也不知道得罪谁了,竟然一直得不到升迁,这也怪不得人家去投靠严嵩。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 曾淳敬了几圈酒之后,看胡宗宪把自己都灌的满脸通红了,这才郑重道:“胡大人,你觉得这屋里暖和吗?” 这是什么意思? 胡宗宪愣了一下,这才微微点头道:“这屋里着实暖和的出奇。” 曾淳原本还想好好跟人家说说这暖气跟煤的关系,但这家伙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了,除了升官。 行吧,这些就不说了。 他干脆问道:“胡大人可想当巡抚吗?” 这下胡宗宪真来兴趣了。 他颇有些惊喜道:“曾公子,此话何意?” 曾淳解释道:“我给你谋了个巡抚职位,不过要想当上这巡抚,你还得答应我们一个要求。” 这巡抚再怎么滴也能挂个督察院右佥都御史之位啊,那可是正四品,从正七品一下提到正四品也只有这一条捷径,那就是从督察院御史提到督察院右佥都御史。 整个大明朝堂也就督察院有这条捷径可走,不过,能走这条捷径的人那一般都是后台硬得吓人。 胡宗宪着实没想到这种好事竟然会落到他的头上,一下就升六级啊,哪怕赴汤蹈火都要去啊! 他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曾公子,有什么要求你只管说,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我都答应你。” 曾淳闻言,这才郑重道:“我们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这次巡抚任上你什么都得听我们的,你放心伤天害理的事我们肯定不会让你去干的。” 这个。 胡宗宪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点头道:“行,我什么都听你们的。” 很好,严党中坚算是被他给挖过来了。 这个人不用怀疑,只要能对他好,那他绝对会知恩图报,严嵩那样的大奸臣他都会想尽办法回报,更何况他们。 曾淳缓缓点头道:“那好,过完年我们举荐你去辽东出任巡抚。” 辽东? 这年头并不是到处都是巡抚和总督,巡抚和总督也不是常设官职,一般只有那里出事了又或者当皇帝的想办什么事情才会委派巡抚和总督去地方上主政,没事的时候地方上还是归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管的。 辽东这几年好像没什么事啊。 胡宗宪颇有些好奇道:“我去辽东该干些什么?” 曾淳细细解释道:“我们要你去辽东,主要就是两件事,一是挖煤,还有就是一年之内操练出最少两万骑兵来。” 其实,他跟陆炳说的时候就是一件事,那就是派人去好好经营煤矿,因为这会儿整个大明也就发现一个露天煤矿,那就是辽东都司抚顺所附近的露天煤矿。 露天煤矿的煤好挖啊,这年头开矿洞太麻烦了,而且在没有电的情况下,矿洞里那是乌漆嘛黑的,也不好挖。 所以,他想重点开发露天煤矿,其他煤矿那就按就近开采的原则,雇百来号人先挖着,把生意做起来再说。 至于运输问题,那里正好有条浑河,他们完全可以借着操练水师的名义去运,运到山海关附近再说。 这就是以权谋私,不过,他们也不让人家白运,凡是参与“操练”的,他们给多发一份粮饷。 还有操练骑兵,那就是为了对付鞑靼骑兵,辽东铁骑那可是出了名的厉害。 不过,历史上辽东铁骑是从隆庆朝才开始操练的,他准备提前把这只大明有数的精锐操练出来。 这个他没跟陆炳说,反正陆炳的目的就是挖煤赚钱,其他事人家就懒得管。 胡宗宪听曾淳细细解释完,那都不由得目瞪口呆。 这操练骑兵倒还好说,他也觉得用骑兵对骑兵比较好一点,步足对骑兵,那多少会被骑兵克制。 问题,让他去挖煤这件事他着实不能理解,这东西能赚大钱? 第二十五章 年关将近来添堵 年关将近,大雪纷飞,整个京城那是天寒地冻,瓦片上垂落下来的冰柱都有几尺长。 这会儿京城的老百姓日子已经有点不好过了,因为严嵩掌权之后直接掀起了一股贪腐风暴。 严嵩这个大贪官都能当上首辅,其他贪官污吏那还不放开手脚贪啊。 反正他们再怎么贪也不可能贪的比严嵩多了去不是,严嵩这么大个贪官不但没一点事还当上了首辅,他们有什么不敢贪的? 嘉靖还在为玩弄权谋引得朝堂官员互斗而沾沾自喜呢,岂不知他这么摆明了重用严嵩这個大贪官后果有多严重。 这会儿严世藩都开始明码标价卖官了,那些贪官污吏为了当更大的官贪更多的钱,那是疯狂的贪啊,京城的官员都开始刮地皮了,各种巧立名目的苛捐杂税把京城老百姓整得是苦不堪言。 这还不算什么。 严嵩父子竟然还命人弹劾他和黄铸联合起来贪了工部的银子给自己建厂房! 曾淳看着老爹带回来的奏折,那着实有点哭笑不得。 他被这天底下最大的贪官给告了,人家告他贪腐! 还好,嘉靖能容忍贪腐,贪官污吏人家都摆明了要用,他们父子这样的“宠臣”贪点自然没什么。 嘉靖让他老爹把奏折带回来的原因大概是要他给出个合理的解释,因为他刚说黄铸清正廉洁,黄铸也刚被提上去,人家就弹劾他和黄铸合谋贪腐,这有点欺君的嫌疑。 贪腐嘉靖能容忍,欺君嘉靖可不能容忍。 严嵩父子这招着实挺毒的,人家应该早就知道他利用工部的材料和工部招来的匠户在这里盖厂房了,人家肯定也知道他在到处卖药赚钱,但人家就不吭气。 因为这点小事压根不算什么,人家也知道嘉靖不会为了几千两银子大发雷霆来收拾他。 不过,黄铸突然被提到工部郎中之后就不一样了。 严嵩父子自然也知道他们给万寿宫装了暖气,黄铸突然被提为工部郎中肯定跟这个有关系,人家甚至都猜到了是他在嘉靖面前举荐的黄铸。 所以,人家出手了。 严嵩父子估计就是想让嘉靖以为,他和黄铸联合贪了工部几千上万两银子之后还觉得不过瘾,他还想让黄铸爬上高位帮他贪更多的银子。 不得不说,这对父子着实是搞内斗的高手。 这时机把握的那是恰到好处。 嘉靖这会儿估计就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倒是没什么,因为这个可以说不是他的主意,是陆炳让他这么干的,他只是顺势用工部的材料和人手把东壁堂的厂房给建好了而已。 关键就是,他这段时间压根就没有去招惹严嵩父子,他甚至都把想去弹劾严嵩父子的沈炼和杨继盛都拦住了,这对父子为什么突然间要整他呢? 曾淳皱眉沉思了一阵,终于想明白了。 严嵩父子一开始大概是想让咸宁侯仇鸾来整他,仇雄那个傻叉应该是上了人家的当,所以才会明目张胆的要揍他们。 这种事其实只要长了点脑子的人就明白,人家摆明了是在拱火呢,就是要挑起他们和咸宁侯的大乱斗。 严嵩父子大概认为只要他们真打起来了,那这仇就结大发了,后面肯定会你来我往,没完没了。 结果,仇雄那傻叉被他们暴揍了一顿之后竟然没一点反应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严嵩父子是在把咸宁侯仇鸾也当傻叉呢! 咸宁侯仇鸾打仗是不行,勾心斗角却是一把好手,要不然人家当了十几年总兵毫无功绩之下为什么还会能一直得到嘉靖的宠信? 很明显,咸宁侯仇鸾反应过来,这就是严嵩父子在挑事呢,他们逮着仇雄一顿暴揍反而把咸宁侯仇鸾给揍醒了。 他身后可是站着一堆的公侯勋贵,在京城地界跟他干架,那不是找揍吗? 这会儿他又跟陆家打得火热,锦衣卫经历司经历更是他家的常客,跟他干架那更是纯纯的找虐啊。 咸宁侯仇鸾除了动武还有什么手段? 人家手底下可没一堆御史和给事中上疏弹劾,人家也就剩下一招了,那就是去嘉靖面前告黑状。 这个时候去嘉靖面前告他的黑状有用吗? 很明显,没用,所以,咸宁侯仇鸾选择了暂时隐忍,等着严嵩父子出手。 严嵩父子大概也是等了很久没见动静,正好又逮着这个机会,所以就出手来试探一下,看看他有什么能耐。 人家估计也没想过这一下就能整死他,人家大概就是试探一下而已,如果他没什么能耐,人家估计就要开始想方设法把他往死里整了。 这大过年的,你们父子专门来给我添堵了是吧? 他要把这事解释清楚自然很简单,关键他不能光解释,他还得给人家严嵩父子也添点堵才行。 你给我添堵我就要给你堵回去,要不然你还真以为我好欺负。 他也知道严嵩父子不可能跟他们父子善罢甘休,这会儿他之所以选择隐忍那只是因为时候还不到,他知道这个时候扳不倒严嵩父子,那自然不会动手。 这会儿要给人家添点堵倒是很容易。 曾铣看宝贝儿子看完奏折就站那里不动弹了,不由关切道:“淳儿,怎么了,这次的事很麻烦吗?” 这有什么麻烦的。 曾淳微微摇头道:“不是,我就是在想怎么警告一下严嵩父子而已。” 说罢,他便抬脚往自己的书房走去,曾铣见状那也忍不住跟着走了过去。 这会儿他虽然还没打算动手,对严嵩父子的所作所为他却是调查的相当清楚,沈炼就专门在查人家呢,可以说,人家每天干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他直接拿出一大沓子抄纸来仔细看了看,很快就有了主意。 严嵩父子要给他添堵是吧,那他直接就堵得人家受不了! 不过,这个还得陆炳配合一下才行,因为他这次又要欺君。 他很是干脆的挥手道:“爹,没事,你去吃饭吧,我正好去看看月儿。” 说罢,他便疾步走到正堂,叫上俞大猷和卢镗准备出发了。 赵氏见状,不由抬手道:“淳儿,伱干嘛去啊,不能吃完饭再去吗?” 曾淳很是干脆道:“娘,我就去看看月儿,很快回来的,你们先吃。” 哦,那行吧,找媳妇最重要。 赵氏闻言,连忙去帮他拿帽子和手套。 这天寒地冻的,陆家和徐家都不让陆月儿和徐馨儿天天来玩了,因为晚上回去太不安全了,走那结冰的路上都可能摔一跤,马车那都会打滑。 她们也只能在逢十放假的白天来陪他玩了。 这会儿天还没黑,路上倒还没结冰,曾淳和俞大猷、卢镗都带上皮帽把脸裹了个严实,又带了双厚厚的手套,便打马往陆府奔去。 他已经算是陆家默认的女婿了,直接打马跑进陆府都没问题,这一路倒也没花多少时间。 很快,他便来到了陆家主宅外面,他直接把缰绳丢给俞大猷,边疾步往里走,边挥手道:“两位将军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这会儿陆炳正陪着一家人吃晚饭呢,他一看曾淳来了,立马招手道:“伯忠,还没吃饭吧,来一起吃。” 自从万寿宫的暖气装好之后,陆炳对他也越发的器重了。 这会儿他爹都快当上内廷礼部尚书了,陆炳也相信他能考上进士前途无量了,对他自然也越来越客气了。 陆月儿那更是开心的不行了,她是立马就蹦起来,亲自去搬凳子去了。 曾淳却是无奈的苦笑一声,随即将弹劾他和黄铸的奏折拿出来递给陆炳。 陆炳打开奏折一看,不由微微皱眉道:“严嵩父子是真会找事啊,没事,伯忠,明天我去给你解释一下圣上就明白了。” 曾淳却是满脸郑重道:“陆叔,你应该不打算继续跟严嵩父子攀交了吧?” 陆炳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是啊,这对父子沾不得,我不想跟他们过从甚密了。” 那就好。 曾淳立马走过去附耳低声道:“陆叔,明天我亲自去跟圣上解释好一点,我会说严世藩听闻你这暖气挺好就硬要我给他们严府装上,我觉得材料不够,严府又太大了,怕万寿宫不够用,就没答应他们,到时候圣上若是问起,你帮我证明一下确有其事。” 你这不是让我欺君吗? 唉,没办法,这小子前途无量啊,而且,今后能不能赚大钱就看这小子的了。 罢了,反正就是给严嵩父子上点眼药,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炳愣了一下,还是微微点头道:“行。” 这下妥了,陆炳肯帮忙欺君,那严嵩父子就只有哑巴吃黄莲了。 陆炳这一次也等于是被他拉下水了,欺君这种事那也是一回生二回熟,欺着欺着就欺习惯了。 看样子什么奶兄弟也抵不过利益的诱惑,陆炳应该也很清楚,嘉靖什么都能给他,唯独这一年几百万两银子不可能给他,所以人家才会帮忙撒谎。 岂不知,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你一旦开始在嘉靖面前撒谎那就很难回头了! 严嵩父子还想着给他添堵呢,这简直就是在给他帮忙啊。 曾淳心中暗自得意了一番,随即挥手道:“陆叔、吴婶、黄婶、张婶,我先回去了啊。” 陆月儿闻言,忍不住抬手道:“诶,吃了饭再回去嘛。” 曾淳微微摇头道:“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吃了饭路上就要结冰了,我得赶紧回去了,明天我请假进宫面圣,应该很快就能回家了,记得来我家玩啊。” 说罢,他便疾步往外走去。 第二十六章 倒打一耙堵到吐 曾淳准备怎么给严嵩父子添堵呢? 严嵩父子能靠欺君来得到他们想要得到的一切,他通过欺君来给严嵩父子添点堵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他就跑去叫上了黄铸,然后就带着人家直接在西安门外等着了。 这会儿其他人要进宫去面圣那是相当的难,因为嘉靖需要专心修炼,一般朝臣他都不见,就见那么几个亲信重臣。 曾淳要进宫见嘉靖却相当的简单,因为他都是西安门的常客了,当初装暖气的时候他都在这来来回回进出不知道多少次了,这里镇守的锦衣卫没有不认识他的,而且人家也都知道他跟陆家什么关系。 更重要的,这会儿邵元节大限将至,已然管不了事了,陶仲文刚刚进宫,还没有获得嘉靖太大的恩宠,再加上他爹表现的异常听话,而且很会做事,嘉靖已然有意让他爹来执掌内廷了。 这擢升他爹为内廷礼部尚书之意就是让他爹来执掌内廷,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方士根本就不行,搞什么祭祀斋醮那都搞得跟乡下人办丧事一样,不伦不类的。 没办法,人家就没读过什么书,也没学过什么礼仪,根本不懂什么叫礼。 这年头朝廷的祭祀庆典那都是礼部官员组织的,那些懂礼的礼部官员搞出来的那才像那么回事,他爹还就专门钻研了一下这礼部的礼,搞祭祀斋醮搞得那叫一个正规,根本不是乡下人那档次。 嘉靖对此是相当的满意,而且他爹又是“神仙托梦”指派入宫专门来管这些修炼杂务的,马屁那也拍得异常之好,所以嘉靖准备将内廷修炼之事交给他爹来打理。 也就是说,以后内廷就要归他爹管了,他爹就是嘉靖身边管事的了,他要入宫,谁人敢拦? 所以,西安门打开之后,他只是扬了扬手中的奏折,说了声“万岁爷找我有事”锦衣卫便把他给放进去了。 嘉靖那的确是想听听曾淳怎么解释这件事。 不过,他却没想到,曾淳竟然这么早就进宫了。 他听闻曾淳和黄铸求见那都不由得一愣。 这小子,来得倒是挺快。 曾淳那是装出满脸惶恐的样子,带着黄铸疾步而入,趴地上恭敬道:“万岁爷,学生有罪。” 你知道你有罪就好。 嘉靖面无表情道:“起来吧,好好说说,你有什么罪。” 你就喜欢玩这一套,一会儿呼一巴掌,一会儿给颗糖吃。 幼稚! 曾淳连忙爬起来恭敬道:“学生有罪,当初装暖气的时候学生没有解释清楚。 原本学生也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并没有装过这东西,陆大人听闻之后却一定要学生赶在寒冬来临之前给万岁爷装上。 学生怕做不好,所以跟陆大人说先要按宫里殿堂的大小建几间大房子试一试,陆大人当即就把黄大人派过来帮忙了。 这试暖气的房子因为不能盖太高,又要跟这宫里殿堂的空间差不多大那就得盖很大,学生想着工部如果在京城清理出这么大一片地方来有点劳民伤财,便决定建东壁堂的空地上。 当然,这個学生也是有私心的,学生想着这东西建完了又拆了就浪费了,还不如建了之后就留给东壁堂用呢。 学生建好大房子试完之后便去陆大人府中装了一套试了试,陆大人觉得没问题了,这才让学生来给万寿宫装上的。 没想到,严世藩听闻陆府里的暖气很好,便硬要学生给严府也装上。 那严府可是出了名的大,比皇宫还大啊,学生准备的材料也就够给万寿宫装的,自然没有同意,严世藩大概是气坏了,所以就命人参了学生一本。” 是这样的吗? 有点私心没什么,嘉靖就不喜欢欺君罔上的。 说实话,这就是个笑话。 嘉靖以为他明察秋毫,身边人没一个敢欺骗他的。 事实却恰恰相反,没有胆量欺君的那就没法待在他身边,唯有摸透了他的性子,能骗得他团团转,那才能获得他的宠信! 原本他奶兄弟陆炳对他还算是赤诚以待,但是陆炳为了私利也渐渐被嘉靖身边那些欺君罔上之徒给染黑了。 历史上陆炳是被严嵩父子给染黑的,这会儿就不一样了,染黑陆炳的就是曾淳! 嘉靖还不知道陆炳会为了私利而欺骗他呢。 他是毫不犹豫的道:“黄伴,去叫文明过来。” 陆炳那也来得相当早,因为他的主要职责就是保护嘉靖,他基本是皇城一开门便来了。 很快,他便疾步而入,拱手躬身道:“微臣参见圣上。” 嘉靖微微点了点头,随即问道:“文明,东壁堂的大房子是你派黄铸去建的吗?” 陆炳那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是的,圣上,伯忠没有任何官职在身,自然使不动工部的人,微臣觉得这事恨重要,便亲自去工部要了个干吏。” 对啊,曾淳没有任何官职,怎么使得动工部的人? 看样子这就是严世藩因为严府没装上暖气而有意报复曾淳! 嘉靖直接问道:“严世藩也想给严府也装上暖气?” 陆炳硬着头皮点头道:“是的,圣上。” 这个应该不算欺君吧,这么好的东西严世藩肯定想装上啊。 陆炳还在找借口自我安慰呢,嘉靖却不知道这个奶兄弟为了私利已经开始欺骗他了。 他想了想又问道:“严府到底有多大?” 陆炳不假思索道:“严府横跨三条街,东长安街以东到贡院附近石大人胡同、扬州胡同、观音寺胡同一带全是严府范围。” 这么大! 嘉靖闻言都不由得心中暗惊,他当然知道这么大代表着什么,以前查抄的贪官污吏府邸能有上千亩就算大的了,严府这怕是上万亩都不止啊。 不过,他细细一想还是算了。 严府大不大不重要,重要的是严嵩很听话。 他干脆道:“伯忠,看样子你跟东楼有点误会啊。” 这意思就是算了,人家命人弹劾伱,朕也没把你怎么样,你就当是一场误会吧,朕是不会因此怪罪严嵩父子的。 我能就这么算了吗? 曾淳却是顺势曲解道:“是的,万岁爷,严大人父子是对学生有点误会了,学生不是不愿意给他们装,实在是学生就准备了这么多的材料,没法给他们装。 万岁爷,您看这样行不行,学生明年多准备点材料,给严府还有唐龙唐大人府邸装上暖气,这钱学生出,就当是给严大人父子赔礼道歉,同时感谢唐大人提拔家父之恩。” 你这想法还真奇葩啊! 嘉靖闻言那都愣住了。 他着实没想到曾淳会有这种奇葩的想法。 不过,这想法还挺对他胃口的,因为他就是个奇葩。 曾淳去给严府和唐府装暖气? 有意思! 他稍微想了想,随即微微点头道:“嗯,不错,你若是有空就去给他们装上吧,这钱就不用掏了,他们也算是老臣了,为朝廷辛劳这么多年,就算是朕赏他们的。” 我就知道你这个奇葩会同意,这会儿国库还是不缺银子的,因为严嵩才刚刚掌控朝堂大权,还没开始大贪特贪。 严嵩父子手底下那些贪官污吏也都还没培养起来,等他们把手底下贪官污吏培养起来了,把持了工部和盐课提举司等肥水衙门,那才能大贪特贪把大明国库给掏空。 这会儿嘉靖还有钱,自然不会心疼这几千上万两银子。 他哪能想到,曾淳之所以给严府和唐府装暖气,其实是为了会试和殿试的考题! 曾淳为了会试和殿试的考题一直都在想办法接近唐汝集。 问题,唐汝楫这家伙摆明了不尿他啊,他就算是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都贴不上。 他自然要赶紧想别的办法了,这种情况下他能想到的办法也就一个字,偷! 原本他还想着怎么去严府或者唐府偷考题呢,严嵩父子竟然拿装暖气的事来弹劾他,那他正好顺势给人家把暖气装上! 这装暖气可是要建锅炉房的,而且锅炉房必须建在距离主宅不远的地方,到时候不管是安插暗探去烧锅炉,顺势偷人家考题,还是故意把锅炉房建的靠围墙上方便进去偷考题都可以。 他甚至还可以借罩住管道的名义把罩壳修成一条暗道,直接通人家主宅里去。 总之,只要让他进了唐府和严府,这考题铁定能偷到手。 严嵩父子若是知道弹劾曾淳是这结果,估计该吐了。 他们哪知道,曾淳不但倒打一耙还利用嘉靖的奇葩心理把他们给黏上了! 到时候曾淳上他们家里装暖气去,他们估计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人家奉旨给他们装的,他们能不让人家装吗? 他们不但不能不让人家装,人家装了他们还不能拆了,拆了那就是有违嘉靖的一片好意了。 这种摆明了欺君的事他们可不敢干,问题不拆他们能放心吗,这东西可是死对头装的,而且还就装在他们的主宅。 他们就算是看不出什么问题来,那肯定是看着都堵得慌啊。 曾淳这下是开心的不行了,这一下不但会试和殿试的考题有着落了,他还能把严嵩父子和唐汝楫都堵到吐。 严嵩父子来给他添堵,他就堵人家家里去! 而且他还能堵得严嵩父子都没辙,因为严嵩父子要收拾人那都得借嘉靖之手。 这一次他等于是奉了嘉靖的旨意堵人家里去的,严嵩父子怎么借嘉靖之手来收拾他? 第二十七章 独断专行张居正 爆竹声中一岁除,一片爆竹声中,年节终于到了。 这个年节可以说是曾家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节了,因为曾淳突然间脱胎换骨般长大了,出息也大了。 他不但结交了很多达官显贵,赚来了大把的银子,还凭借匪夷所思的奇妙构思获得了嘉靖的宠信,连带曾铣都沾了他的光要晋升内廷礼部尚书了。 更重要的他还跟徐家丫头和陆家丫头定下了姻缘,一旦他们跟这两大豪门联姻,曾家辉煌腾达那是指日可待啊。 除夕这一天,曾家大院那是热闹非凡,李时珍一家包括孤身在京城的俞大猷、卢镗、黄铸等都主动跑过来,陪着他们一大家子过了个热热闹闹的年节。 年节一过便是春节,往年这时候他们基本都是闷家里休息,因为曾铣不管是在地方任职还是把家安到京城的时候那都没什么熟人也没什么亲戚可走。 这個春节却是不一样了,曾淳结交的好友多了去了,亲家甚至都定下了,他自然得给人家去拜个年,顺带见见那些未曾谋面的公侯勋贵。 不过,这年头拜年也是有规矩的,不能一顿乱拜,这规矩总体来说就是由内及外,由近及远,具体来说就是初一拜本家,初二拜岳家,初三才开始拜亲戚朋友家。 这初一拜本家他貌似就没得拜,因为他本家的长辈就没有在京城的。 还好,如果按由内及外,由近及远的规矩他还有一个可以拜的,那就是他的恩师徐阶。 他的确是该给这个恩师拜个年了,因为这一年除了徐阶主动到他家来了一回,平时的时候也就徐阶去国子监他才跟人家见了几回面,他还从来没去徐阶府上拜访过呢! 徐阶的本家那也在南直隶,这初一人家应该是没什么事的。 这天一大早,他还特意请俞大猷去徐府问了一声,徐阶还真有空,这意思就是他可以过去给人拜年。 于是乎,他便带着俞大猷和卢镗,拉着一大车拜礼出发了。 这年头拜年倒不兴送钱,拜年礼大抵还是以吃的为主,也就是水果干货之类的,新鲜的鸡鸭鱼肉也行。 曾淳是早就想在春节出去拜一圈了,这些自然是准备了很多,反正这会儿这些东西也不值多少钱,一大车撑死也就十几两银子,这点钱他还是有的。 徐阶的府邸虽然也在西长安街附近,但是面积并不大,也就占地几十亩的样子,里面的装修那也平常的很,看上去一点都不奢华。 他在京城那的确是做得滴水不漏,一点都没把家底露出来。 这会儿大家都还认为他是个清流呢,要不然他也没法成为清流的核心。 徐阶也才娶了两个老婆,原配沈氏还去世了,这会儿家里也就一个继室张氏,好像还没什么背景。 他这会儿也才两个儿子,大儿子徐璠都二十岁了,也是个监生,不过已经出来任职了,这会儿就是右军都督府从七品的都事,二儿子徐琨那才断奶,还在张氏手里抱着呢。 说实话,徐阶这一家子看上去真的很普通,如果曾淳不知道徐阶在老家有多少地多少钱,他也会认为徐阶就是个清流。 徐阶那也一点都不摆大学士的架子,人家不但对他这个还只是监生的弟子满脸的笑意,对俞大猷和卢镗这两个貌似没一点名气的武将也客气得很。 他毫不见外的请三人围着火炉坐下来,就这么陪着他们吃着零食聊着天,时不时还抱起小儿子逗乐一番,浑然就不像个朝廷要员。 曾淳这次来拜访徐阶其实主要还是想问问他这个老奸巨猾的师傅,这一年来他干得如何,有什么地方做得好,有什么地方还需要改进。 这种事情,整个嘉靖朝那还只有徐阶最有发言权,因为人家凭借着老奸巨猾或者说圆滑世故最终斗倒了权倾朝野的严嵩,当上了首辅。 曾淳跟徐阶一家子闲聊了一阵,这才小心的道:“恩师,弟子这一年来稀里糊涂的做了些事,也不知朝堂之上可有人说闲话。” 这意思不是朝堂之上的人怎么说,而是你这个恩师怎么看。 徐阶微微笑道:“伯忠,你属实令人刮目相看啊,圣上都对你赞赏有佳。” 这意思拍嘉靖马屁就对了。 曾淳又小心的问道:“其他人呢,怎么说?” 徐阶还是微微笑道:“听闻你生意做挺大,钱也赚了不少,属实羡煞旁人啊。” 这意思就是他大张旗鼓的赚钱搞得大家都眼红了。 人家眼红了会怎么样呢? 红眼病的人那一般都会没事找事膈应别人,看样子还得搬家,不能直接住东壁堂里面,不然成天被人膈应来膈应去那也挺烦人的。 问题,搬那里去呢? 曾淳想了想,随即抬头看着外面的院子道:“学生在鸣玉坊看上了一个院子,大概也有几十亩大小,那里离西安门近点,家父去宫里也方便一点,学生是早就想搬过去了。” 其实他压根就没去看过什么院子,不过武安侯胡同就在鸣玉坊中间,那边郑维忠肯定很熟,找个这样的院子肯定很容易。 徐阶微微点了点头,又微笑着对俞大猷和卢镗道:“两位将军这会儿官衔都不低了吧?” 呃,这两位官衔的确都不低了,现在他俩挂的都是福建都司都指挥佥事的衔,正三品! 这意思,你也太牛了,带两个正三品的武将做随从,严嵩都没你牛啊,人家告嘉靖那里怎么办? 曾淳正琢磨怎么办呢,一个目光深沉体格清瘦的年轻人突然走进来,拱手躬身道:“恩师,新年大吉。” 这家伙是谁,能这么直接走进来不用通报的,那应该是徐阶很器重的一个弟子。 果然,徐阶立马起身招呼道:“太岳,来了,快,过来坐,伯忠伱还没见过吧?” 太岳? 张居正! 曾淳连忙起身道:“太岳兄,小弟曾淳。” 俞大猷和卢镗那也连忙跟着起身见礼。 说实话,张居正这字号取得都有点狂,这家伙字叔大,号太岳! 徐阶都不好叫他的字,只能叫他的号。 这家伙可是嘉靖朝、隆庆朝、万历朝,乃至整个大明朝的大名人啊。 张居正在后世都很有名,不过,褒贬不一。 他是一个天才,生于纷繁复杂之乱世,身负绝学,他敢于改革,敢于创新,不惧风险,不怕威胁,他是一个伟大的改革家,他独断专行,待人不善,生活奢侈,表里不一,是个道德并不高尚的人。 张居正有着天使与恶魔这两面,他也是一个真正的英雄,是一个孤独的英雄,即使是现在又有多少人能够懂他。 这就是后世对他最经典的评价。 他让人褒贬不一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独断专行,甚至独断朝纲! 这年头只有当皇帝的才能独断专行,他一个当臣子的独断朝纲那就跟找死没什么区别,还好他死得早,要不然他绝对会死得很惨,比商鞅还惨! 他是个孤独的英雄,这点对他的评价是最中肯的。 因为他看出了大明朝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土地兼并太严重了,老百姓都没法活了,朝廷的税赋也越来越少,长此以往,大明必亡! 他在《荆州府题名记》中就曾写道:“田赋不均,贫民失业,民苦于兼并。” 那时他才二十多岁,那时他就想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了! 问题,那些疯狂兼并土地的不是朝中显贵就是皇室宗亲,他要解决这个问题,那就必须独断朝纲,跟朝中显贵和皇室宗亲作对,把人家兼并的土地给抠出来,给老百姓一条活路,让朝廷的税赋越来越多。 他这么做,那就注定只能做个孤独的英雄,因为他得罪的是整个大明的权贵阶层啊! 至于这么做的后果,他应该是想到了,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死得太早,遭到权贵阶层疯狂报复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家人。 他的家人那叫一个惨啊,全部流放边疆,而且不给饭吃,活活饿死! 曾淳默默的回想着关于张居正的一切,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大师兄,你只管上,权贵阶层你去收拾,他们兼并的土地我暗中帮你去抠,能抠出来多少抠出来多少。 至于你的家人,交给我,我一定护他们周全! 曾淳貌似又悟透了一个做奸臣的秘诀,那就是利用别人去做自己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 土地兼并的问题那必须解决,张居正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想到这里,他对这位大师兄立马变得殷勤无比,那简直就如同一条舔狗一般。 张居正都被他给整懵了。 其实这会儿张居正混的并不如意,他也就是个七品的庶吉士而已,虽说庶吉士有“储相”之称,以后有可能入阁参政,但是,真正能混入内阁的庶吉士并没有几个,十个里面能混进去一个就算是不错了。 而且,他的主张还得不到嘉靖的认同,他上疏了几次,嘉靖都没搭理他,这会儿他都懒得上疏了。 也就是说,这会儿他处在最没自信的阶段,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前途,这位小师弟为什么还要这么巴结他呢? 他哪里能想到,这位小师弟是看到了他的未来,所以想利用他去收拾整个权贵阶层! 第二十八章 生性机敏朱希忠 大年初二是拜岳家的日子,曾淳还没有岳家呢。 不过,他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去拜一拜。 这天一大早,他便带着一大车礼物,带着俞大猷和卢镗往陆府赶去。 陆炳跟他已经很熟了,他和陆月儿的事陆炳也当默认了,更重要的,过完年陆炳就要靠他赚大钱了,所以,陆炳还是客客气气的接待了他这个未来的女婿,陆月儿那更是开心的合不拢嘴。 他们正聊着过完年怎么赚大钱呢,陆家真正的女婿却带着老婆孩子来拜年了。 陆家大女婿就是成国公世子朱时泰。 朱时泰这个人在历史上并没有多少名气,因为这家伙才袭成国公之位之后几个月就死了。 他的儿子也就是陆炳的外孙朱应桢倒是有点名气,因为朱应桢袭成国公之位没几年就自杀了! 朱应桢为什么自杀? 这個还跟张居正有关,因为张居正看在恩师徐阶的面子上帮了陆炳的子孙一把,朱应桢作为陆炳的外孙,那肯定是站张居正这一边的。 结果,他这一站就把自己给站死了。 张居正得罪的可是整个大明的权贵阶层,张居正一死,整个大明权贵阶层就开始疯狂报复了,他作为张居正的“帮凶”不自杀就会祸及子孙! 可以说,成国公一系都因为陆炳和严世藩的联姻而倒了血霉了。 如果不是陆炳和严世藩联姻,陆家就不会倒,陆家如果没倒,那自然不需要张居正帮忙,张居正没帮陆家,朱应桢自然就不会给人家去当“帮凶”,朱应桢没给张居正当帮凶那就不会被逼自杀,成国公一系也不会因为得罪了所以权贵而失势。 这就是一个连锁反应。 还好,现在他把这个连锁反应给掐断了。 陆炳已经不打算和严世藩联姻了,陆家自然就没事了,陆家没事了,那成国公一系还能如日中天。 现在的成国公一系真的如日中天。 因为成国公朱希忠生性机敏,文韬武略皆不俗,而且很会做人,乃是嘉靖最为宠信的公侯勋贵。 这会儿人家是特进光禄大夫,上柱国、太傅,掌右军都督府事! 而且,成国公朱希忠的弟弟朱希孝也跟着沾了光,封了个太子太傅,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掌前军都督府事。 也就是说,这会儿成国公一系掌控了五军都督府中的两个,这在整个大明朝历史上那都是很罕见的。 这么一个如日中天的勋贵世子,那自然要好好结交一番。 于是乎,曾淳又装出舔狗模样,逮着朱时泰一阵猛舔。 朱时泰也被他给舔懵了。 陆炳见状,却不由得暗自点头,小伙子,能屈能伸,有前途! 这陆家是好拜,接下来却有点不好拜了。 因为定国公徐延德他还没见过呢,这冒充人家的女婿上门,人家会不会不见呢? 曾淳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去! 他刚在陆家吃完中饭,直接就回家带上拜礼上定国公府来了。 还好,定国公徐延德并没有将他拒之门外,人家甚至还特意派徐文璧到门外来迎了一下。 这一下他总算是见着真正的公侯勋贵了。 定国公徐延德年纪其实并不大,他嘉靖八年袭承定国公之位的时候才十六岁呢。 这会儿他也才三十六岁,再加上保养得好,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跟徐文璧和徐馨儿坐一起的时候,那简直就如同兄妹一般。 曾淳一开始着实有点慌,不过,他一看人家如同徐阶般和蔼可亲的态度,心里慢慢也踏实了。 他也想明白了,这年头公侯勋贵也难,人家得苟着,不能凭借权势到处捞钱,要不然皇室就会收拾他们。 问题,不凭借权势到处捞钱,钱从何来呢? 这硕大的定国公府摆这呢,将近一条大街啊,定国公府也不是光有袭承爵位的这一脉,什么嫡子庶子子孙后人还有一大堆呢,光是他们的妻妾子女恐怕就上百,服侍这一大家子的家丁丫鬟什么的恐怕都有上千! 国公的俸禄也只有三千石,封地最多几千亩,光靠明面上的收入能养活这么大一家子人吗? 如果真就这点收入,这么一大家子人恐怕饭都吃不起! 他们不想点办法赚钱怎么行? 这些公侯勋贵以前是靠什么赚钱的他不清楚,不过,来路肯定是有问题的,要保证这么一大家子的荣华富贵,他们每年最少要捞上十万两的外快才行。 也就是说,背地里他们比一般的贪官污吏都捞得多。 这种事那肯定是有风险的,而做生意赚钱是正当收入,就算嘉靖知道了那估计也是一笑置之。 嘉靖当然也知道人家要养活一大家子人,朝廷不能给他们发那么多的俸禄,人家自己做正当生意赚钱怎么了? 你不让人家赚钱养活家人,人家怎么跟着你混? 这些公侯勋贵可都是手掌兵权的,跟着你混日子都没法过,人家能忠诚吗? 嘉靖是脑子有问题,但并不是蠢,手掌兵权的公侯勋贵应该好好笼络人家还是知道的。 也就是说,正经生意公侯勋贵可以放心大胆的做,嘉靖知道了那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 只是这些公侯勋贵以前都不知道什么正经生意能赚这么多钱而已,现在他带着人家赚大钱,人家自然会对他客客气气的。 他想明白了这一点,心里也踏实了。 接下来他也不怕了,凡是跟他合作做生意的公侯勋贵,他是一个个的挨着拜,他不但跑到几个兄弟家里拜访了一番当权的英国公张溶、临淮侯李庭竹、武安侯郑昆,他甚至还带着陆月儿一起去拜访了陆家那边的亲戚成国公朱希忠、安定伯张容和广宁伯刘允中。 他原本还不知道广宁伯刘允中跟陆家有什么关系了,搞半天人家就是陆炳的妹夫。 这一圈下来,他等于把京城掌控兵权的公侯勋贵都拜了个遍。 俞大猷和卢镗也跟着他在这些军中大佬面前露了个脸,这对他们以后的升迁那肯定是大有好处的,毕竟,人家以前就不知道这两个都指挥佥事是什么玩意儿。 大明十七个都司,都指挥佥事多了去了,正职都有五十多个,挂着虚衔的最少上百,这种正三品的虚职武将在他们眼里可以说什么都不是。 不过,这会儿就不一样了,这些公侯勋贵都知道俞大猷和卢镗是自己人了,以后不说一有机会就让他俩上,至少他俩要上的时候人家是不可能卡着不放的。 这一圈拜下来都快正月十五了,这一年中最长的假期也快要结束了。 他是连忙又带着一大堆拜礼跑到武安侯府。 这一下他把武安侯郑昆和郑维忠父子都给整懵了,这拜年还兴拜两回的吗? 武安侯父子虽然都有点懵,不过还是命人整了一大桌酒菜好好招待了一番曾淳、俞大猷和卢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曾淳这才郑重道:“郑叔,我想在鸣玉坊买个宅院,最好是离西安门比较近的,不知这边有刚好出售的宅院没。” 哦,你原来是想在附近买个宅院啊。 武安侯郑昆不假思索道:“这个不用买啊,武安侯胡同附近的宅院其实大半都是我们家的,你看上哪个了,直接说,叔送给你。” 呃,这样好像也不大好,他一开始就是从定国公府的院子里搬出来的。 曾淳颇有些尴尬道:“郑叔,其他胡同有吗,不是侯府的也没关系,我可以出钱买,反正我也不需要多大个院子,能有个几十亩地就行。” 伱这要求还真奇葩,几十亩地的院子能干什么? 武安侯郑昆琢磨道:“我们家在石老娘胡同倒是有一套这样的院子,而且石老娘胡同在南面三条街,离西安门更近一点,不过里面没什么太大的厅堂,几十亩地的院子也没法建太大的厅堂。” 我要学恩师的装清流啊,需要什么大厅堂! 曾淳连连点头道:“好啊,就那个院子吧,郑叔,你说多少钱。” 武安侯郑昆豪爽道:“那么小一个院子能值几个钱,别跟叔提钱,你要觉得可以叔就送你。” 好吧,我不跟你提钱,我给你赚钱,赚大把大把的银子。 第二十九章 仇鸾上位乱世启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嘉靖二十八年大明朝堂也要更新了。 因为嘉靖二十八年是己酉年,按大明朝的规矩,逢子、卯、午、酉年举行京查,逢寅、巳、申、亥年大计。 京察是考核南北两京的官员,大计则是考核地方上的官员。 京察时,四品以上的官员由皇帝亲自考察,四品以下的官员由吏部、都察院会同考察,如果考核不合格的官员,会被直接罢黜,削职为民。 原本京察是为了考核南北两京的官员合不合格,称不称职,有没有政绩,有没有贪腐,到了嘉靖朝却不是这样了。 因为嘉靖皇帝喜欢玩弄权谋看着清流和贪官污吏斗啊,所以,京察直接就成了清流和贪官污吏争斗的主战场,京察的时候就不看你官当得合不合格,而是看你站对边了没有! 嘉靖二十八年正值清流首辅夏言被斩,贪官领袖严嵩掌权,而新的清流核心徐阶这会儿才刚刚入阁,根本没有太大的能量,两人的实力根本就不成正比。 这不,年节刚过完,严嵩便祭出大招,发动言官使劲弹劾吏部尚书闻渊,污其伙同被斩的首辅夏言欺君罔上,任人唯亲,大肆提拔门生。 闻渊吓得,立马乞骸骨归。 这意思就是我老了,干不动了,想魂归故里回老家等死去。 原本朝中老臣乞骸骨归的时候当朝皇帝那再怎么滴都会假假意思挽留一番,没想到,嘉靖压根就没有挽留,直接就让人家回去养老去了。 严嵩立马就换上了严党舔狗夏邦谟! 这一下可把朝中清流给吓坏了,因为督察院左都御史屠侨本就是严嵩的知交啊,这吏部尚书又换成了严嵩的舔狗,四品以下的官员就是归吏部和督察院会同考察的啊,严嵩还不是想弄谁就弄谁,想整谁就整谁! 至于什么四品以上官员由皇帝亲自考察,嘉靖这会儿就只顾修炼,压根就不管朝政,四品以上官员的京察还不是严嵩说了算! 这一年注定是清流溃败的一年,朝中清流那是人人自危,生怕严嵩父子随便找个由头让他们罢官消籍。 这一年也注定是贪官污吏辉煌腾达的一年,朝中的贪官污吏那是拼命的给严嵩父子塞银子,只想趁机登上高位。 严嵩父子这么一整朝堂之上本就已经够乱的了,谁知道,更乱的还在后面呢。 仇鸾也不知道给严嵩父子塞了多少银子,鬼才严世藩竟然想出个鬼主意让老爹严嵩给仇鸾提了个宣大总兵! 大明朝从来只有宣大总督,哪里来的宣大总兵呢? 没办法,仇鸾塞的银子多啊,而且宣府镇和大同镇都已经有总兵了,仇鸾没位置了,严世藩便硬给造出個宣大总兵来,让仇鸾更进一步,统管宣府镇和大同镇两个总兵。 这都能行? 嘉靖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同意了! 这下是真的完了,仇鸾贿赂严世藩的重金从何而来? 这家伙上任之后肯定会疯狂克扣边军粮饷啊! 边军没了粮饷哪还有心思跟北虏拼命,宣府大同两镇的边军战斗力肯定会急剧下降。 而且仇鸾还有个毛病,喜欢杀良冒功,北虏寇边的时候他不敢上,北虏走了之后他立马就会带着亲信人马在北虏肆虐过的地方再肆虐一遍。 他这一招那是百试不爽,因为大部分老百姓听闻北虏来了那都会躲进深山里避祸,北虏走了,官兵来了,老百姓自然就会从深山里跑出来。 仇鸾的军功就是这么来的,他亲信人马所过之处那是鸡犬不留,老百姓全杀光,算北虏头上,而他则拿着老百姓的首级去充当军功! 他这么搞宣府大同两镇很快就会糜烂不堪,根本抵御不了北虏入侵,这两个边镇抵挡不住,其他边镇乃至都司卫所那都要调兵支援,大明朝的兵力和财力那都会因此急剧消耗,海盗和倭寇则会趁乱而起。 这乱世马上就要来了,大明就要战乱连连了。 曾淳听闻仇鸾上位的消息,那也只有悠悠叹息一声。 没办法,嘉靖那早就被仇鸾给哄骗得云里雾里了,只当仇鸾是大明第一猛将,严嵩父子那更是明码标价,买官卖官,只要仇鸾出得起钱,什么职位他们都敢给仇鸾提。 大明注定要经此一劫,他挡不住仇鸾上位,也改变不了嘉靖的想法。 还好,严嵩父子就算再权倾朝野也影响不到他这边。 年节刚过,他老爹就被嘉靖提为内廷礼部尚书,统管内廷所有事务。 紧接着,陆炳便出手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番操作,胡宗宪很快便被嘉靖提为辽东巡抚。 这巡抚和总督就是当朝皇帝指派的官员,倒也无需经过严嵩父子之手,只要嘉靖肯提,那严嵩父子也不敢反对。 正月三十,又是逢十放假,正好曾家也搬迁到了石老娘胡同,正式挂上了曾府的牌匾,曾淳借机将所有亲信再次召集到一起。 这会儿公侯勋贵也没受什么影响,年节过后东壁堂的生意还越做越大了,而且李时珍还出了几款精挑细选的新药,他们一个月的毛利都要达到几万两了,徐文璧和张元功他们那都兴奋的不行了。 沈炼听了曾淳的,落力办事,很快便得到了陆炳乃至嘉靖的亲睐,这会儿他也快提为镇抚司镇抚了,不过不是北镇抚司,而是南镇抚司。 这会儿大明一般的卫所都只有一个镇抚司的衙门,那就是专管本卫法纪和军纪的,锦衣卫却有两个镇抚司,北镇抚司和南镇抚司。 北镇抚司那是专理皇帝钦定的案件,拥有自己的监狱也就是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督察院、刑部和大理寺,北镇抚司镇抚权力相当的大,嘉靖从来都只交给兴献王府出来的仪卫及其后人掌管。 南镇抚司看似权力比北镇抚司权力小得多,其实不然,满朝文武那的确都怕北镇抚司的缇骑,但是,锦衣卫却都怕南镇抚司的密探,因为南镇抚司管的就是锦衣卫内部的法纪和军纪,满朝文武是不用怕南镇抚司,锦衣卫所属那却是怕得很。 沈炼出任南镇抚司镇抚,不但权力大多了,手下人马也多了,原本他手底下也就一个小旗统领的十来号人,这会儿却不一样了。 锦衣卫可不是一般的卫所,一般的卫所满编也就五个千户所,锦衣卫却足足有十七个千户所,其中南北镇抚司各统领五个千户所,也就是说现在他手底下足有五千多号人! 沈炼算是要混出头了,他也颇为兴奋。 胡宗宪那也是马上就要去辽东上任了,这会儿他已然是意气风发,充满了干劲,再也不是当初那副消沉的模样了。 黄铸、杨继盛、王世贞等却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息,尤其是黄铸,严嵩那杀千刀的干儿子赵文华竟然当上了工部侍郎,而且正好是他的顶头上司! 这乱世马上就要来了,他也要赶紧做准备了。 曾淳缓缓扫视了一圈,随即郑重道:“仇鸾出任宣大总兵,北虏之祸近在眼前,我们得尽快掌控京城附近的兵权才行。” 啊! 你想造反不成? 胡宗宪、沈炼、俞大猷、卢镗等文臣武将闻言,不由得目瞪口呆。 徐文璧却是微微叹息道:“京城附近兵力最多的就是蓟州镇和宣府镇了,现在蓟州镇有总兵,宣府镇更是总兵上面套着个更大的宣大总兵,我们根本没法掌控这两个重镇的兵权啊。” 曾淳缓缓点了点头,随即对胡宗宪道:“汝贞兄,现在我们只能靠你了,辽东都司足有二十五个卫所,满编兵力十多万,你除了操练骑兵,精锐步足也得操练出几万来才行。”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我能听伱的? 胡宗宪满脸凝重道:“伯忠,你这是干什么?兵部没有调令,我们为什么要操练这么多人马?” 呃,他当初也就跟徐文璧他们说了一下,忘了跟这些人解释了。 这掌控兵权可是欺君的根本,这些人那都必须拉下水。 曾淳连忙解释道:“汝贞兄,你是不知道啊,仇鸾就是个吃里扒外通敌卖国的畜生,他掌控了宣府镇和大同镇的兵权对大明来说就是一场灾难,不出两年鞑靼骑兵必然杀到京城啊! 到时候我们靠什么抵挡,靠严嵩父子吗? 严嵩父子除了培养贪官污吏大肆贪腐就只会陷害忠良了,靠他们抵御北虏那就是缘木求鱼,他们只会帮倒忙,拖后腿,将北虏越养越肥。” 原来操练兵马是为了抵御北虏之祸。 杨继盛、王世贞、俞大猷和卢镗等闻言不由都暗暗松了口气。 胡宗宪皱眉沉思了一阵,随即问道:“你的意思北虏如果打到京城来了,我就赶紧上疏,请求率军回来勤王?” 曾淳连连点头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你最好把骑兵和精锐步卒都集中在关宁一带操练,这样就能以最快的速度率军回来勤王了。” 你让我对付倭寇我或许还有点办法,你让我对付鞑靼骑兵,这个难度很大啊。 胡宗宪对付倭寇的确有办法,所以历史上他基本上剿灭了肆虐东南沿海的倭寇,但是,对付鞑靼骑兵他是真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 历史上,在嘉靖一朝北虏之祸那是愈演愈烈,根本没有得到遏制,这可能跟胡宗宪不擅对付鞑靼骑兵有关,当时严党也就这么一个能打的,他不行,其他人自然更不行。 第三十章 太子归西嘉靖疯 严嵩父子掌权,仇鸾上位,大明乱世将启。 曾淳早已在暗地里开始准备了,不过,他原本准备掌控的三路大军却有两路根本无法掌控,宣府镇和蓟州镇的边军掌控不了,他就只能指望边军更多的辽东镇了。 辽东镇二十五个卫所,满编屯卫十四万,哪怕只能操练出来一半,他们的兵力也差不多够了。 问题就是胡宗宪不怎么擅长对付鞑靼骑兵,他皱眉沉思了一阵还是坦然道:“伯忠,鞑靼骑兵来去如风,山西那遍地都是山的地方步卒都撵不上,京城四处一马平川我们如何用步卒对付骑兵?” 这的确是个问题,他们就算准备了火器那也得能追上人家骑兵才行啊,人家如果压根就不跟你打,就是到处乱窜,四处劫掠,如何撵得上? 辽东骑兵是能撵得上,但短时间内能操练出来两万就不错了,因为战马不够。 问题,两万新操练出来辽东骑兵去追十余万鞑靼骑兵就算撵上去那也是去送菜的啊! 曾淳想了想,干脆看向俞大猷和卢镗。 他这意思,你们谁有办法那就去辽东。 卢镗也在皱眉沉思,很明显他也没想出好办法来。 俞大猷却是不慌不忙道:“我们可以用战车对付骑兵,战车不但能拉着步卒跑,还能结阵阻拦骑兵,马拉战车虽然没骑兵快,但我们对京城四处的地形熟,人家不熟只能四处乱窜,我们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撵上去并不难。” 战车对付骑兵倒不失为一个办法,而且战车还可以拉着火器跑。 曾淳想了想,随即微微点头道:“汝贞兄,你先去辽东,稍后我们会把俞将军调过去给你帮忙,还有五百匠户,我们也会陆陆续续送过去,这些本来是打算造拉煤车的,你让他们多造些战车,把操练出来的步卒拉上,没有问题吧?” 胡宗宪想了想,还是皱眉道:“打造战车需要材料,这個怕是需要不少银子。” 我赚钱不就是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嘛。 曾淳很是干脆道:“需要多少银子,你说。” 胡宗宪估摸道:“木材和铁我兴许能想点办法,不过,就算是这样估计最少也需要上万两银子。” 这个问题不大。 曾淳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行,我每个月给伱送一千两银子过去。” 接下来就是卖煤赚钱了。 曾淳又对沈炼道:“沈叔,你跟陆叔商量一下,派锦衣卫余丁去大明各地接手经营当地的煤矿,原本的生意先维持着,到时候我会让汉文调派当地匠户去帮你们造蜂窝煤和煤炉子,这个可以慢慢推广,不急。” 他已经想好了,用煤来烧制玻璃,这样就能把便宜的煤转化成这年头还比较罕见的玻璃了,到时候用煤赚普通老百姓的钱,用玻璃狠宰那些有钱人,这两个生意慢慢发展起来之后一年赚几百万两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问题就是这玻璃怎么烧制出来的他也不是很清楚,他只能派匠户去找各种各样类似玻璃的材料,然后一样样的烧制。 这个就比较费时间了,他边请公侯勋贵帮忙,将俞大猷、卢镗和李珍分别调至辽东、河间府和保定府,边带着匠户逮着各种类似玻璃的材料一通烧,不知不觉一个多月时间就过去了。 这个时候太子即将行冠礼的消息都传出来了,他心里也隐隐开始担忧了。 他倒不是担心李时珍,因为李时珍是提前将近一年就离开了太医院,跟这事根本扯不上关系了。 问题,他老爹怎么办呢? 这会儿他老爹可不能躲,他老爹要是正好在太子行冠礼那几天找借口不去宫里,嘉靖绝对会起疑,这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啊? 你一年到头都没事,一直在宫里陪侍,偏偏朕的儿子死这几天你就正好不在,要没问题才怪! 他老爹躲不了,那就只能装作不知道了。 问题,这事到底告不告诉他老爹呢? 曾淳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在太子行冠礼前一天的早上满脸郑重的对老爹道:“爹,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这小子又想干什么? 曾铣颇有好奇道:“怎么了,什么事啊?” 曾淳立马附耳过去低声道:“爹,太子将在行冠礼后第三天猝死,你知道就行了,别跟人说,到时候你自己小心点。” 啊! 还有这种事? 太子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啊。 曾铣愣了一阵,这才满脸凝重道:“真没救了?” 曾淳连连摇头道:“爹,你可千万别想着去救啊,真没救了。” 太子行冠礼这事搞得相当的隆重,因为嘉靖想让太子来监国了。 嘉靖对太子朱载壡的确相当的满意,《明世宗实录》就有记载,这个时候他对太子朱载壡的评价是:太子年十三,或可渐举储仪。故令所司如例先行冠礼。岂期太子超凡,遂尔长往。且其于人世纷华,一不好玩,动有仙气。今果乃尔。 他这意思太子很不错,朕要好好培养太子,让太子以储君的身份来监国。 也就是先行冠礼,然后配齐储君的班底,观政监国。 严嵩和徐阶也知道嘉靖对太子朱载壡有多看重,所以这段时间他们都暂时放下了争斗,全力准备着太子行冠礼的事宜。 嘉靖二十八年三月十五日,太子行冠礼,崔元持节掌冠,严嵩赞冠,徐阶宣敕戒,十六日,太子加冠,百官在奉天门外行五拜三叩之礼。 这一切还都很正常,太子也跟个没事人一样。 三月十七日一大早,曾铣都觉着有点心惊肉跳了,他都有点不敢去皇宫了,但是,没办法,他还得硬着头皮去。 这天大清早的,嘉靖才刚刚去内殿修炼,他正满心忐忑的站外殿不知如何是好呢,一个太监突然跑过来对着门口的黄锦道:“黄公公,太子病倒了。” 完了,猝死那肯定是很快就要死了! 曾铣闻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黄锦却是犹豫了一下,这才走进来问道:“曾大人,这事要不要现在就跟万岁爷说?” 历史上就没曾铣这个人在这守着,黄锦也没敢去打搅嘉靖修炼,所以,嘉靖是太子猝死之后才收到消息的。 曾铣觉着,这太子都要死了,总得让他们父子见最后一面吧,所以,他还是咬牙点头道:“这么大的事还是跟万岁爷说一下吧。” 黄锦一看他说完便站那里不动弹了,只能自己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小心的道:“万岁爷,太子病倒了。” 嘉靖闻言,猛地睁开眼睛,疾声道:“快,备轿,去慈庆宫。” 他今天其实也有点心惊肉跳,只是他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而已。 现在听闻太子病倒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立马涌上心头。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边在心里默念着,边催促着抬轿的太监,黄锦和曾铣都跟着跑得气喘吁吁了,慈庆宫总算是到了。 这个时候,原本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太子朱载壡突然间睁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爬坐起来,缓缓盘起双腿。 几个御医见状立马吓得面无人色。 这是,回光返照! “壡儿,你怎么了?” 这时嘉靖已经一路狂奔而来。 太子朱载壡闻声,脸上竟然露出了微笑,他心满意足的看了嘉靖一眼,随即双手撑在被子上,用尽全身力气磕头道:“父皇,儿去了。” “不!” 嘉靖痛嚎一声,跌跌撞撞的跑到床前,撑起太子朱载壡的身子,颤声道:“壡儿,壡儿,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朱载壡已然气息全无,自然是醒不来了。 嘉靖颤抖的伸出右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紧接着,他便如同发了疯一般,仰天狂嚎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嚎完,他已然是泪流满面。 如果按这年头的说法,这或许就是报应,他枉杀忠良的报应! 太子一死,嘉靖那真的如同疯了一般。 他直接命人把在场的御医全拖出去砍了,当值没来的也砍了,太医院院正,院判全部革职查办。 自此,他不再相信御医,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也多了一句,“这帮庸医,治不好朕的病。” 太子死后,嘉靖也变得更为荒诞不羁了。 他相信了陶仲文的“二龙不能相见”之语,不敢立太子,不敢见自己仅剩的两个儿子。 他变得更为痴迷修仙了,甚至动不动就闭关,一闭关就是半个月之久,根本就不管朝政,随便严嵩父子去整。 而且,他变得更为喜怒无常了,动不动就下旨砍人。 严嵩就利用嘉靖这毛病,每每要陷害别人的时候就故意在嘉靖跟前说别人一些不堪入耳的坏话,激怒嘉靖。 嘉靖一怒,那是想也不想,查也不查,咔咔咔咔咔全砍了。 兵部右侍郎保定巡抚杨守谦,砍了! 兵部尚书丁汝夔,砍了! 南京兵部尚书五省总督张经,砍了! 兵部右侍郎浙江巡抚李天宠,砍了! 兵部右侍郎蓟辽总督王忬,砍了! ......。 历史上这些忠良都是立了大功之后莫名其妙就被砍了! 这会儿嘉靖都发疯了,曾淳还能拯救这些忠良吗? 第三十一章 闷声不吭发大财 太子死了,嘉靖疯了。 严嵩父子借着嘉靖这股疯劲肆无忌惮的排除异己,卖官捞钱,培养贪官污吏,整个大明朝堂都快成他们严家的天下了。 这个时候官场之事真碰不得,嘉靖是真疯,严嵩父子那是装的就是嘉靖的狗,这君臣结合起来就是疯狗啊! 严嵩父子就如同牵着条疯狗般到处乱咬,他若是敢去碰官场之事严嵩父子逮住机会扑上来一顿疯狂撕咬。 曾淳决定,这段时间还是蛰伏起来,闷声不吭,不去管官场上的事,只管闷声发大财。 这会儿东壁堂已然步入正轨,生意是越做越大了,新药品类也越来越多了,销量那更是不断暴涨,赚的钱也越来越多了。 而且东壁堂接下来怎么发展他也跟李时珍和贾仁细细交待过了,这些都无需他管了,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研制玻璃上面。 这年头想要赚大钱还就得打有钱人主意,因为老百姓就没什么钱,大明朝大部分的财富都集中到少部分有钱人手里去了。 每个王朝发展個几十上百年之后都是这个样子,有钱人是越来越有钱,老百姓是越来越没钱,等老百姓穷得活不下去了,一个王朝就到头了,然后开始下一个王朝的更替。 所以,这年头要想赚大钱,那就得想办法赚有钱人的钱,一个王朝九成以上的财富那都在少数有钱人手里,老百姓人口再多也占不到一成。 东壁堂的药就是很明显的例子,他们这会儿赚的还是老百姓的钱,而且他们发动所有屯卫及其亲友之后生意已然差不多做到大半老百姓家里去了,但是,他们并没有赚到什么大钱。 大明数千万的老百姓呢,平均赚每个老百姓一两那就是数千万两,问题,大多数老百姓都掏不出一两银子来,而那些贪官污吏或者说有钱人却能随随便便掏出几百两、几千两甚至几万两来。 所以,要想赚大钱,那就得打有钱人的主意,而东壁堂的药想赚有钱人的钱还需要大把的时间来打出名气才行。 玻璃就不一样了,这东西无需积累什么名气,主打的就是一个物以稀为贵,他只要能做出几种有钱人都喜欢的玻璃制品来,那就能赚大钱。 所以,这会儿他要集中精力研制玻璃。 他直接就把旁边一个大院子买了下来,然后让黄铸带着一堆匠户住了进去,天天就逮着各种材料一通猛烧。 黄铸本是匠户,身份低微,没考上进士之前那自然没人给他做媒,考上进士之后他也得攒钱买个院子安个家那才成亲,他还没攒够钱就被曾淳给拉过来了,所以,这会儿他还是光棍一条,正适合来钻研各种奇淫技巧。 这天正好逢十放假,曾淳又是一大清早便爬起来从侧门钻进黄铸的院落中,琢磨怎么把玻璃给烧制出来。 他们这一通乱烧还是有点效果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疙瘩他们都烧制出一大堆来了,甚至,他们都烧制出一种极为接近玻璃的东西出来了。 曾淳看着手中如同内里夹了一团云雾一般的半透明疙瘩,不由皱眉沉思起来。 这东西是用白石英烧制出来的,《本草纲目》中就有关于白石英的记载。 白石英气味甘、微温、无毒,主治风虚冷痹,肾虚耳聋,生华阴山谷及泰山,大如指,长二三寸,六面如削,白澈有光,长五六寸者,弥佳。 这东西用来烧制玻璃倒是很不错,他们只需想想办法再试试,估计烧制成完全透明的玻璃都没问题。 问题就是这东西太罕见了,价格也很高,根本就不适合用来做大批量生产的材料。 河沙倒是很便宜,问题用河沙烧制出来的就不是玻璃,而是类似琥珀琉璃的东西,那里面是五颜六色的,根本就不透明。 怎么办呢? 他正皱眉沉思呢,黄铸却是小心的道:“伯忠,我看这白石英的效果好像不错,所以命人拉来了一车烧制陶器的时候用的石英石,要不我们试试?” 石英石! 他终于记起来了,烧制玻璃的主要材料好像就是石英石。 曾淳想了想随即问道:“这石英石贵吗?” 黄铸连连摇头道:“不贵,不贵,这东西跟煤差不多,一两银子最少能买上千斤。” 那就好。 曾淳立马点头道:“那就烧出来看看。” 这会儿他们早就做出了高温鼓风炉了,烧制东西倒是比较的简单,就是需要点时间而已。 他们这石英石还没烧制出来,徐馨儿和陆月儿已然携手从侧门钻了过来。 陆月儿忍不住好奇道:“伯忠,你到底想烧个什么东西出来,这前前后后你都烧了快两个月了吧?” 唉,还不是为了能让你爹尽快赚上大钱嘛。 曾淳直接把手里的半透明疙瘩递过去,解释道:“这个跟我想烧出来的东西已经有点像了,里面要是没有白云一样的东西就差不多了。” 徐馨儿看了一阵也忍不住好奇道:“这里面有白云一样的东西不是挺漂亮的吗,没白云一样的东西那就是透明的了,那能漂亮吗?” 我可不是为了漂亮,当然,玻璃也可以做出很漂亮的东西来,不过那得靠人工去吹出来。 这个怎么解释呢? 曾淳正琢磨呢,几个匠户已经把彻底烧熔了的石英石给夹出来,倒厚铁板上开始冷却了。 呃,这东西怎么形容呢? 这给人感觉就是一堆弄脏了的雪。 不过,去掉里面的脏东西之后倒是可以制成玻璃了。 他想了想,随即抬手道:“再加热一下,压成三分厚的薄片试试。” 这个跟打铁差不多一个道理,就是烧软了加工。 不过这东西不用捶打,烧软之后用模具一压就行了,这压薄玻璃的铁模具他们也早准备好了。 很快,几个匠户就压出一片巴掌大小的薄片来。 曾淳拿手里看了看,又对着太阳试了试透光度,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兴奋之色。 这东西只要去掉里面的杂质就差不多了。 他想了想,随即果断道:“把石英石敲碎,尽量把表面的杂质筛掉,烧出来,压成两分厚,这次多烧点,压出一块尺许大小的薄片。” 这活计简单,他只需把意思说明白就行。 几个匠户一顿敲,一顿筛,再一顿挑拣,挑拣出来的基本上就是纯纯的石英石了,他们再用耐高温的黏土锅装着放高温鼓风炉里一通烧,没过多久,一块如同雪花压成的薄片就做出来了。 这个其实就可以当毛玻璃用了,因为这会儿没玻璃,有钱人家都是用白纸糊窗户,也就是戏里经常看到的那种,给手指上沾点口水,轻轻一戳就戳出一个窟窿那种。 白纸糊的窗户缺点太多了,下大雨乃至刮大风都有可能把窗户纸冲个稀烂,而且窗户纸透光性不好,白天把窗户一关屋子里都有点阴暗,如果是热天开着窗户自然没关系,到了寒冬,开着窗户吹那能冷死个人。 这毛玻璃如果推广出去,那绝对大有市场,有钱人肯定会争相购买。 他正盘算着卖多少钱一块好呢,黄铸又小心的问道:“伯忠,你的意思这个做成透明的就是你所说的玻璃了是吧?” 这个其实已经算是玻璃了,不过,透明的玻璃用途更多。 曾淳连连点头道:“是啊,如果能做成透明的更好。” 黄铸细细解释道:“这个做成透明的其实不难,因为这个就是制瓷釉的材料,一般的瓷碗和瓷杯子上不都有一层透明的瓷釉吗,要把这个做成透明的应该是加点其他材料烧制就行了,这个做瓷釉的老师傅肯定知道,我去问问就行了。” 对啊,瓷碗和瓷杯子上都有透明的瓷釉啊! 他们兜兜转转烧了两个多月其实是在浪费时间,早知道找几个做瓷釉的老师傅来烧估计很快就能把透明玻璃烧制出来。 曾淳闻言,连连点头道:“好,赶紧去找做瓷釉的老师傅。” “好嘞。” 黄铸闻言,就要往外走,曾淳却是郑重叮嘱道:“汉文,一定要注意保密,玻璃的配料,烧制的方法,包括这套烧制的工具那都不能泄露出去,你跟他们说好了,不泄露出去,我一个月给他们十两工钱,谁泄露出去,我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要做的就是独门生意,这样才能卖得起高价,要这东西到处都有得卖的,那价钱就要烂大街了。 至于怎么推销出去,那太简单了,先免费给他们熟识的公侯勋贵家里装上,然后让人家故意在别人面前显摆显摆就行了。 这年头有钱人就有个攀比心里,越是稀罕的东西他们就越想要,这样才有面子,更何况这玻璃不但能让人有面子,还相当的实用,比窗户纸那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曾淳和黄铸一通张罗之下,毛玻璃很快就开始量产了,黄铸这小院子里一天造出个上百块都没有问题。 紧接着他们便开始给定国公府、英国公府、成国公府、陆府等等地方安装了,他们不但免费送玻璃,连带装玻璃的匠户都给人安排好了,装起来那叫一个快啊。 没过多久,他们相熟的公侯勋贵家里那都装上了,这些公侯勋贵再不着痕迹的一通显摆,果然一堆有钱人想要。 这东西就是物以稀为贵,曾淳直接就给开价一两银子一块,而且还是一尺长一尺宽的那种,尺寸越大,那就越贵。 伱越贵,偏生有钱人还越想买。 很快,黄铸这院子里一天百来块毛玻璃的产量就跟不上趟了。 没办法,曾淳只能挑了个放假的日子再次来到武安侯府拜访了。 武安侯郑昆对他是越发客气了,因为这会儿东壁堂一个月都已经能赚将近十万两了,他们这几家公侯勋贵每个月的分红都是上万两啊! 他们都不用费尽心思去搞钱了,光是这一门生意就能让他们一大家子都过上好日子了。 武安侯郑昆一看郑维忠领着曾淳进来了,那都连忙起身,拉着曾淳在待客的茶几两边坐下来,欣慰道:“伯忠,我都没想到你这新药生意这么快就能做起来,现在大明京城所有药铺那都在出售东壁堂的新药了,好多贩药的都开始跑京城进货了,那生意火爆的,简直吓死个人。” 这算什么。 曾淳微微笑道:“这普通的药也就能赚点小钱,我们再等等,等老百姓都习惯用东壁堂的药了,我们就开始做有钱人用的药,到时候那才叫赚大钱呢。” 武安侯下意识看了看窗户上的玻璃,不由连连点头道:“那可不,还有好多人问我玻璃哪里买的呢,出双倍价钱的都有,伯忠,你这什么时候再给我来个几百上千块啊。” 他这玻璃生意那都不用开什么店铺去卖,做出来直接给哪个公侯勋贵家里一送就行了,那是没几天就会被抢购一空。 这么卖那才叫赚钱呢。 反正公侯勋贵家里都有专门处理折色物件的下人,卖东西都不用他们自己操心,而且人家给他卖玻璃,他也给人家分红,这样也能让这些公侯勋贵赚更多的钱,跟他关系更为紧密。 曾淳微微笑道:“郑叔,我那不是地方小做不出太多来嘛,我想找个大点的院子,最少几百亩那种,你这有没?” 武安侯郑昆不假思索道:“有啊,这旁边就有个几百亩的大院子,你觉得怎么样?” 曾淳闻言,郑重道:“这院子其实怎么样都没关系,反正我们是要重新盖厂房的,关键就是要保密,我们得偷偷的做独门生意,还不能让人知道这东西是在哪里做的,更不能让人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这样才能一直卖高价。” 武安侯郑昆闻言,那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我让他们把那院子前后门全堵上,然后开个门连通到我们家院子里来,我派亲信用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专门给你送货,这样人家总不知道我们在哪里做的了吧?” 这主意不错。 曾淳连连点头道:“好啊,郑叔,上次我家的院子你都没算钱,这次这么大个院子我可不好意思白要你的了,多少钱,你开个价吧。” 武安侯郑昆连连摇头道:“说了不要提钱,我们什么关系,到时候你多给我几千块玻璃就行了。” 行吧,我要的就是这关系。 第三十二章 以德报怨博美名 武安侯府旁,琉璃坊。 这就是曾淳用来生产玻璃的作坊,他之所以取名琉璃坊,那也就是掩人耳目而已。 黄铸要召集匠户还是很简单的,不给工钱他都能随便招来好几百,给工钱,招来好几千都没问题。 这会儿烧制玻璃的作坊都已经建好了,他们一天产上千块毛玻璃都没问题了,透明玻璃那也被他们给烧制出来了。 曾淳正准备用透明玻璃来做个好东西呢,徐馨儿和陆月儿那就如同两个好奇宝宝一般站在他身后。 这透明玻璃做成什么东西最赚钱呢? 如果拿去装窗户上那自然也没有问题,厅堂书房什么的都可以装这种透明的玻璃。 问题,他还不想直接拿这种玻璃去装窗户上,他还想造出更多的玻璃制品来,这样既能丰富玻璃制品的种类,又能多掏点贪官污吏的钱出来。 贪官污吏疯狂的贪,他疯狂的掏,然后再拿着掏出来的钱拯救忠良,打造自己的班底,这样贪官污吏就等于是在给他打工。 说实话,贪官污吏的钱那是真的好掏,因为他们钱来的容易啊,花起来那是一点也不心疼,只要是好东西,人家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买。 那么,透明玻璃做成什么东西好呢? 望远镜那肯定是要做的,这东西做出来卖上千两一个估计都有人抢着要,而且,大明马上就要开始战乱连连了,望远镜这东西造出来在战场上还有大用呢。 不过,望远镜要实现量产很难,他还不知道这会儿的技术能不能磨出光滑的凹面和凸面来呢,那东西要实现量产估计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他得先做点容易实现量产的东西出来才行。 他现在要做的其实就是普通的镜子。 因为铜镜本就贵,而且铜镜还模模糊糊的,很不清晰,玻璃镜子肯定比铜镜清晰,光凭这一点那就能卖起价来。 这玻璃镜子后面是水银的,不过要将水银贴上去还有点难度,为此,他不但准备了水银,还准备了一些其他东西。 这镜子怎么做,他正好还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不过,他也是第一次做,能不能成还不好说。 想要将水银贴到镜子后面,关键就是要有锡纸,很薄很薄的锡纸,越薄越好。 这年头倒是不缺锡,因为锡就是所谓的五金之一,金银铜铁锡就是古代最常用的五种金属。 不过,这年头并没有人把锡做成锡纸来用,为此他还让黄铸用工部加工金箔银箔用的东西加工了一大卷锡纸。 他细细的将锡纸紧贴在一块巴掌大小的椭圆形透明玻璃上,随即便拿起几块手帕一样的棉布郑重道:“你们都把这個带上,汞浆是有剧毒的,汉文你记住,以后让匠户做这个的时候一定要用棉布罩住口鼻。” 说罢,他便把厚厚的棉布口罩往脸上一蒙。 黄铸、徐馨儿和陆月儿见状,连忙也学着他的样子把口罩带上。 他见众人把口罩都带好了,这才小心的打开装水银的瓶子,将水银倒进一个椭圆形的模具里面,然后将贴好锡纸的透明玻璃,锡纸朝下扣水银上。 他也不知道这个水银和锡纸相融需要多长的时间,反正就是实验,他看到透明玻璃下面的锡纸好像有变化了,立马就将镜片拿起来,反扣在一个垫了布的特制开水壶上。 接下来就是等了,他看水银和锡纸差不多都融一起了,背面都发亮了,发亮的东西好像也凝固了,这才用竹片轻轻刮了刮镜片的边沿。 看样子好像是干了。 他直接把镜片拿起来,往早已准备好的椭圆形木板的凹槽里一扣,再把边框套上往下一压,一个精巧的小镜子便做好了。 这镜子的效果其实并不怎么好,因为这样贴上去的水银并不是很平整,镜子里还能看出明显的波纹来,不过照脸倒是挺清晰的。 这样的镜子能卖出高价来吗? 曾淳想了想,干脆举起来摆徐馨儿和陆月儿跟前问道:“月儿、馨儿,你们觉得这镜子怎么样?” 陆月儿一看镜子里清晰的脸,不由惊喜道:“哇,这镜子照得好清楚啊。” 这东西其实还有瑕疵,卖多少银子一面合适呢? 曾淳干脆问道:“你们觉得这么一面镜子卖十两银子有没有人要。” 陆月儿毫不犹豫的点头道:“那肯定是有人要啊,这可比铜镜好多了,而且这么大的铜镜都有几斤重了,拿着都费劲,这镜子还轻得很呢,拿起来方便得很。” 那行吧,这么一块卖十两都有人要就行。 曾淳想了想,又对黄铸道:“汉文,这过程我给你演示了,但效果不一定是最好的,你还可以命人多试试,以后这么小的一面镜子就卖十两,伱再做一种尺许方圆的,卖一百两。” 我的天,这利润简直吓死个人啊。 黄铸当然清楚这东西的成本,玻璃就没什么成本,因为煤和石英都便宜得很,一斤还不到一文钱,水银和锡那都是一两银子几斤,这最小的镜子利润差不多就是上百倍了,大的那利润更高。 这还没完呢,紧接着曾淳又细细讲解了一番望远镜的结构和玻璃杯、玻璃瓶、玻璃珠子、玻璃桌面、玻璃温度计等等的玻璃制品的制造方法,这些东西如果全造出来,那他们光卖玻璃一个月就能赚几十万两! 他们把玻璃研制的差不多了,这秋天也来了,宫里的暖气也可以开始安装了,更重要的唐府和严府的暖气也可以开始装了。 这装暖气的材料他们其实早就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关键就是大热天的去给人装暖气不好。 秋天到了,天气转凉了,那就得赶紧去装了。 皇宫里其实不用装太多,皇极殿等大殿那就是朝会的时候要用到,嘉靖早朝都懒得上了,那些大殿自然就不用装了,乾清宫嘉靖也不打算住了,那也不用装,也就是后宫的东西六宫和内阁值房需要装。 曾淳干脆就借口避嫌,不亲自带人去后宫装了,他准备赶紧带人给唐府装上再说。 因为会试就是明年三月举行,按理来说今年过年之前那会试的考题肯定得准备好,至于殿试的考题,嘉靖可能也懒得去想,直接就让严嵩出也有可能。 秋天到了,离过年就不远了,他得赶紧给唐府装上啊,要不然考题可就不一定能偷到了。 这天一大早,还不到卯时,唐汝楫刚在一众文官子弟的簇拥下走进广业堂,曾淳便直接迎上去拱手道:“唐兄,明天可有空?” 东楼说了,迟早收拾你,我才懒得搭理你呢。 唐汝楫毫不犹豫道:“没空。” 说罢,他便要走。 曾淳却是满脸郑重道:“小弟奉圣上旨意去给你府上装暖气,你确定没空?” 你他吗的,把当皇帝的搬出来,我敢说没空吗? 唐汝楫这个气啊,他满脸阴沉的盯着曾淳看了一阵,还是咬牙道:“你什么时候来?” 他是真不敢拒绝,嘉靖这会儿就跟脑子有病一样喜怒无常,当皇帝的赐你好东西你敢说不要? 严嵩和严世藩都不敢说不要,更何况是他。 曾淳又一本正经道:“家父明天也会同去,感谢唐大人提携之恩,令尊虽然不在了,我们这心意还是要表达的,家父还要入宫陪圣上修炼,所以不能耽误太多时间,我们明早卯时准到。” 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好不容易放天假,却遇到这种恶心人的事,真他吗晦气。 唐汝楫无奈道:“好,明早我就恭候你们父子大驾光临。” 第二天一早卯时许,他们父子还真带着车队到了唐府大门外,这次他们拉的还不是装暖气的材料,而是谢礼,足足几十车谢礼,而且还全用大红纸包着,就那么堆车上,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来送礼的。 那些早起的老百姓一看这阵仗那都忍不住围了过来,这唐龙在吏部尚书任上的时候都没见人这么大张旗鼓来送礼的,唐龙都死了,唐汝楫也就是个监生而已,怎么有人送这么多礼物过来呢? 唐汝楫假假意思迎出来一看,那都愣住了。 曾铣却是拱手朗声道:“多谢唐大人昔日提携之恩,我曾铣没齿难忘。” 你们摆这么大阵仗干嘛呢? 几十车谢礼那也就几百两银子而已,你们故意来恶心我的是吧? 曾淳倒不是故意来恶心唐汝楫的,他是想让唐汝楫和严嵩父子都摸不着头脑。 他爹被人家严嵩父子整得进了内廷京城的人应该都知道,唐龙、唐汝楫父子和严嵩、严世藩父子的关系京城人肯定也都清楚,京城的人唯一不清楚的可能就是他爹当初被提拔的时候吏部尚书是唐龙。 曾淳就是要利用这个机会让京城的人都以为他爹原来是唐龙提拔起来的,而且他们父子还感恩戴德,严嵩和严世藩父子要再逮着他们整就有点莫名其妙了。 当然,严嵩和严世藩父子是不可能因此就放过他们父子的,人家想整还是会整,他这么做就是想转移人家的注意力,让严嵩父子和唐汝楫都摸不着头脑,压根就想不到他是为了来偷考题的。 他们父子这一番表演,果然搞得唐汝楫脑子里面乱七八糟,压根就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嘛。 曾淳却是不慌不忙的带着上百匠户将礼物送进唐府,然后就绕着主宅琢磨起来。 唐府倒不是很大,主宅距离围墙也不是很远,他完全可以做几手准备。 接下来就是建锅炉房装暖气了,他还故意把材料摆得到处都是,让上百匠户四处开工,搞得到处乱七八糟。 唐汝楫被他给烦得啊,那是真的快吐了。 这家伙竟然直接交待管事在这盯着,然后便跑去找严世藩去了。 严世藩听闻曾铣父子所为,不由轻蔑的笑道:“他们父子以为以德报怨博个名声我就不会对付他们了吗?” 这家伙也没想到曾淳就是为了偷考题! 第三十三章 处心积虑考题来 曾淳骗来嘉靖的口谕硬给唐府装东西,唐汝楫也没办法,他可不敢摆明了欺君,不把嘉靖的口谕当回事。 他也只能眼不见为净,天天跑去严世藩那里,就让府里的管事带着人死死盯着曾淳一伙。 曾淳倒也没折磨人家太久,十来天时间,他便将暖气给人家装好了,而且他也没在唐府留下什么人。 这暖气用起来也不难,只要会烧煤火会添水,会开关阀门会调节温度就行了,他们细细教了一天,唐府的人也就会了。 接下来他竟然就如同忘了要给严府装一般,跑回去认真读书去了,十天半个月都没动静。 唐汝楫一开始还疑神疑鬼,带着人细细查看了一番,问题,他就不懂这东西,而且这东西好像也没什么毛病,房里除了铁架子、铜管子和木板子就没其他东西了,一目了然,好像根本就没办法搞鬼。 他疑神疑鬼了几天,也就慢慢习惯了,这天气是越来越冷,暖气的好处那很快就体现出来了,不管外面多冷,这屋子里都是暖和的啊,而且这暖气还可以调,洗澡的时候都能调得跟大夏天一般,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陆炳是一有这好东西就想到了嘉靖,唐汝楫却是一有这好东西就想到了严世藩。 其实,严世藩那里才是最需要这东西的,因为严世藩就不喜欢穿太多的衣服,严世藩嫌脱起来太麻烦了。 人家三妻二十四妾,三四百个水灵的丫鬟呢。 唐汝楫跑去跟严世藩一说这东西的好处,严世藩还真想装了,因为冬天实在是太难过了,衣服一脱就冷得直打哆嗦,特别是满身臭汗的时候,那还得赶紧把衣服穿上,要不然就冷得受不了。 那感觉特难受,大冬天的里面的衣服是湿的,还黏糊糊的,着实让人受不了。 说实话,暖气这东西整个大明朝最需要的是严世藩而不是嘉靖,毕竟嘉靖绝大部分时间还是穿着衣服的。 严世藩想要,唐汝楫那自然会尽力满足他。 于是乎,这天一大早,唐汝楫刚走进广业堂中,便逮着曾淳问道:“姓曾的,圣上不是让你给严府也装上吗,你怎么不去装?” 你这什么态度,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曾淳假装为难道:“唐兄,你也知道严府有多大,那院子多得数都数不清,那需要多少材料你知道吗,我这总得保证先给皇宫装上吧?” 唐汝楫颇有些不耐烦道:“谁让你给整個严府都装上了,伱只要给严阁老的院子和东楼的院子里装上就行了。” 我当然知道,我就故意不去装,我就要让你们莫名其妙,不知道我想干嘛。 曾淳假意小心确认道:“东楼兄真让我去装?” 你这到底什么意思? 一会儿说材料不够,一会又说东楼。 唐汝楫傻乎乎的点头道:“是啊,东楼让你赶紧去装呢。” 唉,就你这傻叉样,也能考上状元! 曾淳很是干脆的朗声道:“大家都听到了啊,是东楼兄让我去严府装的啊。” 广业堂中一众朝堂要员的子孙脸上都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这曾家和严家的关系好像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差啊,要两家是死对头,严世藩能让曾淳去严府装东西? 曾淳之所以这么扭扭捏捏,不但是想让人家摸不着头脑,其实还有点缓兵之计的意思在里面。 这会儿严嵩父子那真是如日中天,严党势力之大,那着实骇人以极。 人家如果选在这个时候逮着他搞,那他真有点受不了。 这会儿以他们父子所受的恩宠严世藩是不一定能搞死他,但是,人家却能搞得他什么事都干不成。 他还想闷声发大财呢,如果被严世藩给盯上了,他十有八九就没法发财了。 所以,他恶心了唐汝楫一番就没再去恶心严世藩了,他得让人家来求他去装,这样才不会气得人家立马发动严党暗地里搞他。 当然,他也知道严嵩父子是不可能跟他善罢甘休的,他和严嵩父子迟早要决个生死,他只是不想现在就跟人家决个生死而已。 严世藩心眼是多,鬼点子也多,但是,在精于算计的曾淳面前,他还是差了一点,他是真想不出来曾淳到底想干什么。 唐汝楫催促了一番之后曾淳倒也没有再扭扭捏捏了。 没过几天他便趁着放假的工夫带着上百匠户,拉着几十车材料来到了石大人胡同,严府大门外。 这石大人胡同其实有点问题,石府也就是现在的严府主宅那更是有点不吉利,天顺朝的时候这里是有名的凶宅,因为石大人就是夺门之变中的领军将领武清侯石亨。 石亨虽然因为拥立英宗重新上位有功而进封忠国公,但石亨叔侄也如同严嵩父子一般恃宠而骄,扶持自己的党羽掌控朝堂,大肆贪腐,陷害忠良,于谦就是被石亨害死的。 结果,石亨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他最终因谋逆罪而入狱,死在狱中,家也被抄了,他侄子石彪也被斩了。 这结局与严嵩父子何其相似啊,严嵩也被抄家了,严世藩也被斩了,只是严嵩最后不是死在狱中而已。 严嵩也不知道胆子怎么这么大,明知道是凶宅还敢买。 或许,他应该让严嵩也死在狱中,让这对父子和石亨叔侄的结局完全一样! 曾淳正在那里暗自算计呢,严年竟然满脸堆笑的迎出来,点头哈腰道:“曾公子,里面请,里面请。” 说罢,这家伙竟然还从下人手中接过缰绳上了马。 这也算是老熟人了,曾淳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随即便打马领着车队往里走去。 严府那真不是一般的大,里面的通道那就跟外面的街道一样,又宽又长,一眼都看不到尽头,他们打马在里面溜达了足足两刻钟,这才来到一个硕大的宅院外面! 这个时候,严年这才翻身下马,点头哈腰道:“曾公子,要不要进去看看?” 看看就看看吧,我倒要看看传说中严世藩住的地方到底有多奢华。 曾淳微微点了点头,细细和几位领头的匠户交待了一番,这才翻身下马,跟着严年往院子里走去。 这一进院落倒还正常,就是些强壮的护院住在里面。 不过,刚一走进二进院落他便愣住了,我的天,好多美艳少女! 他着实没想到,严世藩住的宅院真的如同戏里面描绘的一般,主宅两边竟然密密麻麻全是美艳少女所住的排屋,数都数不清。 “粉黛之女,列屋而居,衣服皆绣龙凤图案,装饰全是珠玉珍宝,铺设象牙床,围起金丝帐,朝歌夜弦,赢乐无度。” 关于严世藩的记载果然没错,这里面最少也住了两三百美艳少女,走到那里都是,满眼的那个啥,看得人都有点血脉喷张。 这会儿辰时都过了大半了,严世藩还没起床呢,严年竟然带着他直接带着他走进了硕大的卧房之中。 他跟着严年来到金丝帐跟前的时候,这家伙才翻身而起,在两个侍女的服侍下穿上厚厚的外套,如一座肉山般缓缓挪了出来。 严世藩是真的胖,看金丝帐里的轮廓这家伙最少也有三四百斤。 这么胖也不知这些美艳少女怎么受得住。 曾淳正在那暗自腹诽呢,里面两个美艳少女已然掀开了金丝帐,严世藩那张独眼肥脸终于变得清晰了。 这家伙是真的丑! 他忍着恶心拱手道:“东楼兄,小弟已然命人把材料给你拉过来了,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便命他们开始装了。” 没想到,严世藩竟然盯着他单眼放光道:“伯忠,这个不急嘛,要不,你先在这玩玩,我这里随便你怎么玩。” 玩玩? 你这什么眼神! 曾淳猛然间想起来了,唐汝楫虽然三十多了,长的还是颇为俊俏的,而且,这家伙好像还没成亲,家里一个妻妾子女都没见。 唐府那么奢华,唐汝楫肯定不差钱,再加上唐汝楫的身份和长相,只要人家愿意,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 这家伙没成亲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一下他终于明白唐汝楫为什么能考上状元了。 沈炼,你肯定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你这样会害死人的知道不! 曾淳一看严世藩那表情,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急急的想了想,随即拱手道:“东楼兄,皇宫里也在装,我得去看看装的怎么样了,要是没装好,圣上怪罪下来,那可就完了,我得赶紧进宫,告辞。” 说罢,他掉头就走。 严世藩竟然还有些不舍道:“伯忠,别急着走嘛,今天放假,玩一玩没事的。” 你是真的恶心。 曾淳真是被恶心坏了,严府他是再也不敢去了,甚至在广业堂中看到唐汝楫他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还好,他处心积虑一番安排之下,终于达到目的了。 某天晚上,沈炼突然急匆匆的跑他家里,直接将他拉入书房之中,随即掏出一叠抄纸来,脸色复杂道:“伯忠,你猜的没错,严嵩父子果然帮唐汝楫搞到会试考题了。” 说实话,沈炼本是很正直一个人,如果换作是以前的他,有人叫他利用自己的职权动用锦衣卫密探去偷会试考题,他非收拾那人不可。 这会儿他却是彻底被曾淳拖下水了,曾淳让他派锦衣卫密探去偷会试和殿试考题他还真派人去了。 他之所以这么干,其实还是因为曾淳说严嵩父子会帮唐汝楫搞到会试和殿试的考题,人家严嵩父子都这么干了,他们为什么不能这么干? 如果唐汝楫乃至投靠严嵩父子的人都有会试和殿试的考题,曾淳没有,那这次会试和殿试岂不成了严党的天下! 他是为了对付严嵩父子才派人去偷会试和殿试考题的。 这会儿他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沈炼是心情复杂的不行了,曾淳却是高兴的不行了。 他满脸惊喜的接过抄纸一看,果然,四书义三道,经义四道,试论一道,判语五条,诏、诰、表内选答一道,经史策五道,一道不少,而且答案都写好了,绝对是会试考题! 第三十四章 装模作样备考忙 会试可以说是科举考试中最重要的一场了,因为会试过了,进士功名基本就到手了。 殿试只是排定进士名次而已,基本不会淘汰会选出来的贡士。 会试也是科举考试中最难考的一场,一般的举人十个里面有一个能通过会试就算是不错了,很多举人那都是考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过不了会试这一关。 比如,历史上比较有名的文震孟和王徵那都是万历二十二年就中举了,直到天启二年才通过会试,他们都考了二十七年,足足考了九次才通过会试这一关,由此可见,通过会试到底有多难。 当然,搞到会试考题了那就不一样了。 这会试之所以难,那主要是题太多,四书义三道,经义四道,试论一道,判语五条,诏、诰、表内选答一道,经史策五道,加起来总共就是十九道题,而且每道题都要写出一篇三百字左右的八股文来。 八股文那可不是一般的难写,八股文不但有严格的格式要求,还必须用古人的语气,引经据典,绝对不允许自由发挥,而且句子的长短、字的繁简、声调的高低等也都要相对成文。 可以说,一天能做出一篇好的八股文来就算是不错了,会试却是九天就要写出十九篇八股文来。 所以,搞到会试考题,那会试基本上就等于过了。 因为搞到考题之后有大把的时间来做八股文章,甚至还能请大量做八股文的高手来帮忙做,这种情况下,人家在九天内匆匆做出的十九篇文章怎么跟你比? 唐汝楫拿到的考题那就是连带十九篇八股文都做好了,每一篇那都做得相当之好,这估计是严世藩集严党大批进士之力给他做出来的。 人家本来就是进士,八股文章自然做得好,而且人家还有大量的时间琢磨,一个人可能琢磨几天才做出一篇来,能不好吗? 曾淳拿着这十九篇八股文读了好几個晚上,每每那都读得摇头晃脑,人家写得是真好。 可惜,再好也不能用,他若是与唐汝楫做出来的八股文一模一样,那就是找死了,唐汝楫可能不会死,严嵩父子绝对会利用此事反咬一口把他给咬死。 他也只能趁着放假的时间,早早便派人去把沈炼、杨继盛、王世贞和黄铸给请了过来,随即神神秘秘的把他们招到书房之中,将抄好的考题交给他们传阅了一番。 四人除了沈炼,那都是满脸震惊之色。 这就跟会试题一模一样啊,顺序都是一样的,他们都参加过会试,自然能看出来,这十有八九就是明年的会试考题了! 曾淳见他们都大致看了一遍,这才满脸郑重道:“怎么样,这些八股文章做得如何,你们能做出这样的来吗?” 你还让我们帮你作弊! 沈炼闻言,那都不由得一愣。 这些人怎么都不说话呢? 曾淳颇有些好奇道:“你们都做不出这样的八股文章来吗,严世藩难道是请一甲的状元、榜眼和探花帮忙做的?” 屁! 这话说的,有点看不起人了啊。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相轻,武人相重。”,文人那都是谁都不服谁,更何况这四个的文才那都不是一般的高。 沈炼都忍不住轻蔑道:“贪官污吏能做出什么好文章来,这些最多也就是三甲进士水平,什么一甲状元、榜眼、探花?” 王世贞也连连点头道:“是啊,这些肯定都是琢磨好几天写出来的文章,对仗是很工整,文采却不怎么样,对经义的理解比起我们来都差远了。” 呃,没想到无意间一句话竟然变成了激将法。 这四个人那可都不是一般的厉害,沈炼那就是天下闻名的大才子,杨继盛、王世贞和黄铸那都是二甲进士,而且黄铸和杨继盛的排名还跟张居正不相上下,都是二甲前列。 他们能服谁? 哪怕就是真正的状元、榜眼、探花他们也不会服啊! 不服就好。 曾淳连忙顺势道:“你们的意思能做出比这更好的文章来?” 杨继盛毫不犹豫的点头道:“那当然,看这行文习惯,这十九道题就不是一个人做出来的,我若是现在就回去做,十九天之后我能给伱做出十九篇比这些都好得多的文章来。” 那可太好了。 曾淳看了看其他三人,假意道:“要不就麻烦仲芳兄来做?” 那怎么行,我们也得做! 沈炼很是干脆道:“要不我们一人做十九篇,到时候切磋切磋,然后帮伯忠挑出十九篇最好的来,再按一样的行文习惯糅合糅合。” 王世贞那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啊。” 黄铸那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这下妥了,会试不是过不过的问题了,他绝对能名列前茅! 曾淳为了让这个名列前茅显得不太突兀,接下来就开始装了。 他每天回家之前,那必然当着广业堂所有同窗乃至教授五经博士的面急急起身来一句,“走,赶紧回去,我得回去温书备考。”,甚至中午吃完饭他还要拿着四书五经装模作样的研读一番。 这还没完,他就算是不在广业堂中,那也是逢人便说“温书备考”什么的,然后装出急匆匆的模样,好像一刻都不想耽搁一般。 他甚至还让老爹察言观色,揣摩嘉靖的心情,这几天嘉靖心情貌似还不错,正好又放假了,他便早早爬起来,跟着那些进宫装暖气的匠户在西安门外等着。 西安门刚打开,他便匆匆而入,跑万寿宫面圣来了。 自从太子归西之后,嘉靖那真的就如同个神经病一般的喜怒无常。 这几天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情竟然出奇的好,听闻曾淳求见,他是毫不犹豫的便宣了进来。 曾淳还是装作异常恭敬的模样,趴地上小心道:“学生参见万岁爷。” 嘉靖微微抬手道:“起来吧,伯忠,今天怎么有空进宫了?” 这家伙就是改不了说话拐弯抹角的习惯。 曾淳知道,嘉靖的意思,你小子,叫你给皇宫里装暖气呢,你却借口避嫌,看都不去看一眼! 这拐弯抹角拐得好啊。 曾淳连忙小心的解释道:“万岁爷恕罪,学生想会试高中,所有这段时间都在拼命温书,再加上学生觉得老去后宫着实不好,便没去了。” 你小子原来是温书去了。 嘉靖颇有些好奇道:“这次会试你真能高中?” 他倒不是看不起曾淳,主要曾淳才十六岁,而且以前从来没参加过科举考试,这第一次跑去会试就能高中,着实不大可能。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 曾淳那是想也不想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万岁爷,学生其实五岁便开始读书识字了,以前没去考取功名,那都是因为家父在外四处奔波,学生一个人也没法回原籍去。 学生寒窗苦读十年还不算什么,主要学生蒙万岁爷恩典进了国子监之后修习的那都是科举之道,正好弥补了学生以前没有参加科举的不足,学生觉得勤能补拙,只要刻苦研读,不说会试必中,希望总是有的。” 哦,原来是这样。 嘉靖微微点头道:“嗯,勤能补拙,不错,你这次若真能会试高中,朕必有重赏。” 看样子这家伙这几天心情是真的不错。 曾淳连忙顺势拱手躬身道:“多谢万岁爷恩典,学生这就回去温书去,为了早点来给万岁爷效犬马之劳,这次会试学生一定要中。” 有时候脑子有病的人就跟小孩一样,就喜欢听别人哄。 嘉靖闻言,竟然连连点头道:“嗯,去吧。” 这下妥了。 嘉靖只要相信他会试能中,那名列前茅也只会让嘉靖觉得他才华横溢,嘉靖若不相信他能中,他却名列前茅,那这家伙就真该起疑了。 他把嘉靖忽悠完还真匆匆跑回去了。 当然,他并不是急着去温书,他是急着去看沈炼、杨继盛、王世贞、黄铸给他做的文章怎么样。 这四个家伙那也是来劲的很,他刚跑回去没多久,这四个家伙便争先恐后的拿着做好的文章跑过来了。 说实话,这四个家伙那才是真正的才华横溢,人家做出来的八股文章果然比唐汝楫那里的强多了,每一篇那都做得相当精彩。 四人切磋了大半天,终于挑出十九篇文章来,又按统一的行文习惯好好糅合了一番,取了其他文章的长处补足了一番,十九篇精彩绝伦的八股文章便出来了。 这文章,那妥妥的状元文章啊,会试第一那肯定是没有问题。 曾淳看了这些文章,那脸上都乐开了花。 沈炼却是不忘提醒道:“伯忠,你不但得把这些文章都背下来,还得好好去看看里面引经据典的出去,严嵩父子若是怀疑你,拉着你去圣上那里问你这些东西的出处,你答不出来,那就完了。” 严嵩父子会玩这一手吗? 这两头牲口还真干得出来! 某部戏里就有这场景啊,奸人作弊还没夺取武状元便反过来揭发武状元作弊,结果,武状元直接就被贬为乞丐。 他可不想做那乞丐。 曾淳满脸凝重的点头道:“嗯,那麻烦你们把里面引用了经典的地方都标注一下出处吧,我好好去看看。” 第三十五章 目标直指状元郎 曾淳真的开始温书了,他甚至连放假都不出去了,就窝在家里温书。 徐馨儿和陆月儿那也被他拉书房里,坐在两边,帮他翻《四书五经》和《四书章句集注》、《五经集注》。 他是真有点怕严嵩父子跑嘉靖跟前去告他黑状,因为沈炼他们的文章做得实在是太好了,他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真的不大可能做出这么好的文章来,除非他是个天才。 严嵩父子自然不大可能相信他是个天才,这种机会人家还真有可能会出手,毕竟,就算文章真是他写出来的,人家去告黑状嘉靖也不会把人家怎么样。 没办法,为了以防万一,这些经典章句的出去他真得记住了才行,甚至,这些经典章句的释义他都得记清楚。 还好,这八股文中所谓的引经据典那也是有规定的,引用的经典章句那都必须出自《四书五经》和《四书章句集注》、《五经集注》,其他再经典的章句也不能引用。 不过,《四书五经》和《四书章句集注》、《五经集注》不是三本书而是三套书,这三套书还不是几册又或者十几册,而是一百多册! 沈炼他们糅合的十九篇文章中引用的经典章句那也有一百多句,他要将这一百多句的出处乃至释义都记住那是真不容易,翻书都能把他给翻到吐。 所以,每逢放假的时候他还都会让徐馨儿和陆月儿帮他翻找这些经典章句的出处,有两個绝色美女帮忙翻,这温书不但不枯燥还挺有意思的。 这天正好又是放假,徐馨儿和陆月儿那也是早早便跑过来陪他温书来了。 三个人挤坐在书桌跟前温了大半天的书,曾淳看得都有些累了。 他看了看挤在身边的徐馨儿和陆月儿,那手又忍不住向两人伸了过去。 徐馨儿那着实温柔可人,她只是轻颤了一下便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继续翻起书来。 陆月儿却是忍不住朝他翻白眼道:“干什么呢,还不好好看书。” 曾淳厚着脸皮道:“没事,时间还多着呢,我这不是看累了吗,我们休息一下。” 徐馨儿闻言,连忙伸出手来轻轻的帮他揉了揉太阳穴。 陆月儿却是古灵精怪道:“你说唐汝楫会不会如同你这般记经典章句的出处和释义?” 曾淳微微笑道:“那家伙就是个饭桶,他能记住才怪。” 陆月儿立马提议道:“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反过来去万岁爷跟前告他事先知道考题吗?” 这个我当然想过,问题,我们还不能这么干啊。 唐汝楫就是个饭桶,对于严党来说那是毫无用处,他就算把人家整死,对严党也没有任何影响。 关键,人家还是严世藩的心头肉,他如果去剐严世藩的心头肉,严世藩不跟他拼命才怪。 这个时候他根本就拼不过权倾朝野的严嵩父子,所以,他不能为了收拾一个饭桶而坏了苦心经营的大局。 不过,他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尝试跟唐汝楫较量一番,把这个饭桶的状元给夺了。 历史上唐汝楫那就是嘉靖二十九年庚戌科的状元,这就证明,人家殿试的文章肯定也很不错,至少比那些真正通过会试的举人要强。 他是能准备一篇比人家更好的文章,问题就是,他的年龄摆在这,明年他才十七岁而已。 这么小的年纪别说是高中状元了,能考中进士的都没几个,到时候严嵩如果利用这点来做文章,在嘉靖面前进谗言,那状元十有八九还是唐汝楫的。 如果严嵩真这么玩,他完全可以用引经据典这一招来堵住严嵩的嘴,让严嵩没话说。 这个貌似并不难,殿试的时候严嵩在的话他恩师徐阶肯定也在,以嘉靖爱坐山观虎斗的毛病,状元如果定不下来这家伙肯定会让以严嵩为首的贪官污吏和以他恩师徐阶为首的清流斗一斗。 严嵩如果拿年龄来做文章,他恩师徐阶完全可以用引经据典来堵回去,你说年龄,那我们比才华啊,随便从两人的文章中挑出一句经典章句来,让他们好好说说从哪里引用的,为什么引用,不就结了。 到时候唐汝楫那个饭桶肯定说不清,状元郎就是他的了! 反正比真本事唐汝楫肯定不是他对手,只要恩师徐阶肯出手,这状元郎十有八九就是他的了。 说实话,他以前就没想过要去夺这个状元郎,因为以他的年纪和关系网,只要位列二甲那肯定能进翰林院,成为储相。 原本他也想着能位列二甲就不错了,一甲他根本就没去想过。 现在既然有机会夺状元,他自然要去试试。 状元郎谁不想当,不说名气,好处那也是实实在在的,按规矩,状元郎那是铁定进翰林院的,而且还会授予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更重要的状元郎升迁容易,只要不出什么意外,那三年最少提升一个品阶,十多年当到六部尚书乃至入阁辅政都有可能。 曾淳是越想越兴奋,越想越兴奋,以他现在的关系网,只要能当上状元郎,十多年便入阁辅政那铁定没有问题啊! 现在的问题就是必须说服恩师徐阶,在殿试的时候全力助他。 徐阶这么老奸巨猾的人会在殿试的时候跟严嵩硬刚吗? 这个他自然有办法。 时间飞逝,转眼间又到年节。 这个年节,曾家人那是过得更开心了,因为曾铣已然当上内廷礼部尚书了,曾淳的出息更大了。 曾淳这一年表面上好像就没干什么,背地里他却已经将大明两京十三省的煤矿生意全垄断了,而且,他还将玻璃烧制出来了。 这一年煤矿生意他们是没赚多少银子,玻璃制品却是让他们大赚特赚,光是个窗户上装的毛玻璃和梳妆用的镜子便赚取了十多万两的利润。 而且这还只是北直隶一地几个月的收入,如果在整个大明铺展开来,那利润简直无法想象,这年头贪官污吏的钱真的是太好赚了。 不过,曾淳并没有急着扩展生意,这一年卖玻璃的利润他也没拿,他全给陆炳了。 因为光是东壁堂这一年他都分了十余万两,根本用不完,而且他得用卖玻璃的利润来让陆炳这个关键人物尝尝甜头,今后行事才方便。 年节一过,关键的时候就到了。 大年初一上午,他还是早早便带着一大车拜礼来到了徐府,不过,这一次陪同他的不是俞大猷和卢镗,而是他爹的随从王环。 徐阶看他能听劝,把俞大猷和卢镗都放出去了,家也搬了,那是异常的欣慰,对他也是越发亲切了。 曾淳却是如同有心事一般,貌似有点心不在焉。 徐阶见状,不由得好奇道:“伯忠,你这是怎么了?” 曾淳假假意思叹息道:“恩师,大过年的,弟子本不应该说这个,但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如果不跟恩师说,我这心里又着实不踏实。” 这是有大事? 徐阶脸色一正,缓缓的道:“什么事,你好好说说。” 曾淳装作担忧道:“锦衣卫沈大人那里查到消息,严嵩父子为唐汝楫搞到了会试考题,这会试考题严嵩父子能搞到,殿试考题那自然也能搞到。 我觉得,严嵩父子是想全力培养唐汝楫来接严嵩的班,如果唐汝楫能考上状元,那只需十余年时间便能入阁,到时候严嵩下台之前顺势把他往上一推,我们怕是要被严党给压到死啊!” 徐阶闻言,脸色都不由得一变,他可不知道唐汝楫就是个纯饭桶。 他觉得唐汝楫就算是再差,在国子监里学习了九年那也差不到哪里去。 再说了,这当官又不看书读得怎么样,唐汝楫只要不是差到离谱,以严嵩父子现在的权势绝对能把这家伙给推上去。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真要被严党压到死了,一点希望都没了! 徐阶皱眉沉思了一阵,随即问道:“沈大人既然能查到此事,那会试考题和殿试考题应该也能查到吧?” 这个“查”字用得好。 恩师,你果然老奸巨猾。 曾淳微微摇头叹息道:“沈大人查到又如何呢,弟子明年才十七岁啊,就算我文章比唐汝楫做得好,严嵩只要用年龄来做文章,这状元十有八九还是唐汝楫的。” 严嵩如果用这招,如之奈何? 徐阶就算是再沉稳,这会儿也有点慌了。 他还只能用曾淳这个弟子去跟唐汝楫去搏一把,因为阳明一脉其他考生都有点太过正直了,跟他的关系那也没有好到这种程度,他都不敢让别人去作弊,万一那些愣头青把这事给爆出来,他都得跟着完蛋。 问题,曾淳这年纪实在是太小了啊,严嵩肯定会利用这个做文章啊,十七岁的状元郎,可能吗? 如果让唐汝楫高中状元,他们真没希望了。 严党再加上唐龙以前提拔起来的官员,唐汝楫的人脉甚至比严嵩父子还要广啊! 曾淳见徐阶的模样,心中不由暗喜,这事妥了。 他就知道,徐阶肯定不清楚唐汝楫到底有多差。 唐汝楫这个饭桶那真是菜到让人无法想象,严嵩父子都看走了眼,更何况是压根不熟悉唐汝楫的徐阶。 他也知道,徐阶肯定会着急。 因为这种事对于徐阶来说就是生死存亡的大事,如果唐汝楫真的接了严嵩的班,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会儿他着实是越来越奸诈狡猾了,竟然连老奸巨猾的徐阶都被他骗得急了眼! 他故意等了一阵,等到徐阶脸上都露出一丝焦急之色了,这才小心的道:“恩师,弟子发现唐汝楫这个人有点懒,就算别人给他把考题做好了,他估计也不会去查那些经典章句的出处。” 徐阶闻言,立马恍然道:“这点伱应该能做到吧?” 果然一点就透。 第三十六章 新年伊始喜临门 嘉靖二十九年庚戌年注定要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一年历史上最有名的大贪官严嵩彻底掌控了朝堂大权,这一年通敌卖国的咸宁侯仇鸾彻底掌控了宣大两镇的兵权,两人合力之下,直接将大明推向了灭亡的深渊。 大明之亡,始亡于嘉靖,可以说,嘉靖二十九年就是大明朝灭亡之始。 这一年鞑靼土默特部俺答汗率十余万铁骑杀到大明京城,大明首辅严嵩束手无策,明军主将仇鸾根本不敢与之交锋,任凭俺答汗劫掠京畿,俺答汗在饱掠之后扬长而去。 自此北虏之祸愈演愈烈,其后十余年间,鞑靼铁骑年年入寇,到处劫掠,大明边军死伤惨重,光是总兵、副总兵就战死十多个,边军屯卫死伤惨重。 为此大明朝廷更是年年损耗粮饷超过百万两之巨,大明东南沿海的倭寇也因此日益猖獗,北虏南倭肆虐之下,整个大明千疮百孔,民不聊生。 当然,这些都是历史,现在大明有了曾淳,历史兴许会因此改写。 新年伊始,会试将近,曾淳反而不看书了,因为春节十多天里他是天天表演备考忙,每天都是匆匆跑去公侯勋贵府邸拜了个年便借口备考匆匆告辞,连饭都没吃,十多天假期下来会试考题他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经典章句他也都已经了若指掌。 这個时候是该考虑一下怎么应对北虏之祸了。 他倒不担心俺答汗会在会试和殿试之前杀到京城来,因为这会儿京城都天寒地冻,河套和塞外那肯定是冰天雪地寸步难行,这种天气组织大军出征那是不可能的。 俺答汗能在殿试之后率军杀到山西就算是不错了。 他还有的是时间准备。 历史上,嘉靖朝的“庚戌之变”对于大明王朝来说简直就是一场不亚于“土木堡之变”的灾难,而这会儿对于曾淳来说“庚戌之变”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个收拾仇鸾乃至掌控兵权的机会。 这会儿他手底下的领兵将帅那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俺答汗率军杀过来,那杨守谦、胡宗宪、俞大猷、卢镗等就能手掌兵权建功立业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帮他们把战场上的利器望远镜给做出来,让他们在这场大战中大放异彩,博取嘉靖的青睐,这样以后他们就能掌控更多的人马了。 正月三十,又是逢十放假,这天他压根就没有温书,一大清早他便跑到武安侯府旁的琉璃坊。 这时候的琉璃坊又变了一番模样,中间的主宅那都已经按他的意思改造成一个硕大的实验作坊了,这里面那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匠户,各种工具材料那也是一应俱全。 现在他终于可以着手做望远镜了。 去年他之所以没有着手造望远镜,那是因为根本没法着手,望远镜看似简单,镜片却是个大难题。 这会儿还没有什么玻璃加工工艺呢,他们想要将玻璃加工成各种大小的圆形镜片都不容易,更别说是加工出光滑规整的圆弧形凹凸面了。 镜片的问题就是望远镜最大的难题,为此,他专门召集了十多个老匠户,琢磨了将近半年时间,最后还是选择了雕琢各种尺寸的金属模具,先将凹凸镜的大致外形压制出来,再想办法磨。 这会儿他们终于能加工出光滑规整的圆弧形凹凸面了,而且各种尺寸的都有,从半寸大小到一寸大小再到一寸半、两寸、两寸半、三寸,各种尺寸的圆形镜片那是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柔软的毛皮上。 桌上还有各种尺寸的铜制圆筒,半尺长一尺长的都有,而且还都带着喇叭口。 这些都是年前便开始准备了,他之所以命人准备这么多那主要是因为他没时间,会试和殿试之前他还得装作一直在勤奋备考呢,他不可能天天往这边跑。 他只能把要求细细跟黄铸说了,让黄铸带着人把全套镜片和镜筒都做出来。 这会儿他还不知道前后的两块镜片到底是一凹一凸呢,还是两片全用凹镜,又或者两片全用凸镜,反正各种尺寸的凹镜和凸镜都有,只要一个一个的试就行了。 他想了想,还是拿起一块半寸的凹镜和一块三寸的凸镜,然后又选了两个半尺长的镜筒,这才命几个老匠户把镜片分别装进去。 这会儿琉璃坊的加工水平可不是一般的高,老匠户门装镜片那也不是一般的麻溜,只见他们把早已准备好的纸垫圈往镜筒的卡槽里一塞,又将镜片小心的放上去,再垫上一个纸垫圈,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铜环放上去,用木质的模具往里一卡,镜片就装好了。 接下来就是两个铜制圆筒的组装了,这东西也有点麻烦,因为两个铜制镜筒都得伸缩自如,伸缩的时候还得严丝合缝,有点摩擦力,不然松松垮垮的,就没法聚焦了。 这些曾淳都没管,他只提要求,怎么做那都随这些老匠户自己发挥。 没过多久,一个最原始的单筒望远镜便组装好了。 曾淳迫不及待的拿起望远镜往窗外一瞄。 这什么东西? 他看到的竟然是一片雪白。 这会儿京城那是银装素裹,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他都不知道看到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么组装望远镜是不是对的。 他只能缓缓推动两个镜筒,不断变换两块镜片之间的距离。 这是成了! 他终于看清楚了,刚看到的是一个低矮的屋檐,因为屋顶上全是雪,所以他看到的是雪白一片,这镜筒之间的距离变化之后,他便慢慢看清楚那屋檐乃至屋顶的全貌了。 这是多远的距离? 他放下望远镜细细看了看窗外的景物,又举起望眼镜缓缓扫视了一番,终于确定,这是武安侯胡同对面的一个普通老百姓住的小院。 这距离最少有两里以上! 他只是隐隐有点印象,望远镜靠近眼睛这一侧好像不是凸的,所以他命人在靠近眼睛这一侧装了一片凹镜,他着实没想到,这一下竟然就成了。 这最原始的望远镜都能看清楚两三里外的东西,只要这些匠户都吃透了望远镜的原理,然后不断改进,五里、十里,甚至几十里那都不是问题啊! 曾淳满脸兴奋的看了一阵,这才将望远镜递给黄铸,随即细细教导道:“汉文,现在这望远镜看到的是胡同对面那个普通小院,就是对联被风吹的在那里挥舞的那个。” 这么远也就能看见人家大门外好像有什么红东西在那里乱晃,这能看清楚是对联? 黄铸闻言,连忙学着曾淳的样子举起望远镜往那小院的大门一扫。 这怎么感觉直接站人家家门口了! 他满脸震惊的放下望远镜看了看,又举起望远镜看了看,如此反复看了好几次才确认,这望远镜的确能把远处的景象拉到眼前。 这也太神奇了! 曾淳看黄铸都会来回调整焦距了,这才细细解释道:“汉文,这个其实就是靠镜片把景象折射到眼前,至于怎么折射过来的,这个跟光线有很大的关系,你以后可以慢慢琢磨。 这望远镜能看多远跟两块镜片的大小和相互之间的距离有很大的关系,大致就是两块镜片相差的倍数越大,距离越远,看得就越远,这个你可以带着他们慢慢试。 这种能探出两三里远的卖给那些有钱人肯定是没有问题了,到时候我们卖一千两一个。” 我的天,这成本还不到一两银子啊,关键就是费人工而已。 黄铸闻言,不由得愣住了,成本不到一两银子卖一千两! 曾淳又直指剩下的镜片道:“这些其实也有用,很多老人有老花眼,看不清近处的东西,这个可以用凸镜来解决,还有很多读书人有近视眼,看不清远处的东西,这个可以用凹镜来解决。 这凹镜和凸镜根据人双眼之间的距离,用细铜框包裹起来,中间挂鼻梁上,两边加装两根铜条挂耳朵上就行了,这东西叫眼镜,以后我们凹镜和凸镜产量上来了就可以做眼镜了,眼镜可以卖一百两银子一副,反正那些贪官污吏有的是银子,不要客气。 不过,现在我们先别做眼镜,你还是带着他们好好试试,就根据我刚才说的,尽量把前面的凸镜做大一点,把后面的凹镜做小一点,把中间的铜镜筒尽量做长一点,使望远镜能看清五里外的东西,我们就可以大量生产了。 这种能探出五里以上的望远镜是打仗用的,你尽快试出来,赶紧做,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他这里刚交待完,徐馨儿和陆月儿便一溜烟跑过来了。 曾淳见状,立马拿过黄铸手中的望远镜,神神秘秘的道:“我给你们看样好东西。” 说罢,他便走到徐馨儿身后,将望远镜举到他眼前,边缓缓调整焦距,边解释道:“这是街对面那些普通院落,你看清楚了吗?” 徐馨儿那也忍不住满脸惊奇道:“哇,这是怎么回事,胡同对面的院子怎么好像就在眼前一样?” 陆月儿闻言,那也忍不住凑上来,迫不及待道:“怎么回事,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曾淳正爬两个小姑娘背后吃豆腐呢,沈炼竟然又疾步走进来了。 这不会是搞到殿试考题了吧? 果然,沈炼走进来之后立马附耳低声道:“伯忠,殿试考题搞到了,圣上让严嵩出了十道殿试考题。” 十道? 曾淳闻言,不由满脸惊喜之色。 殿试可是只考一道时务策。 嘉靖这就是自作聪明,十道和一道有什么区别? 严嵩直接让人把十道全做出来,然后让唐汝楫全背下不就行了。 不过,十道和一道对他和唐汝楫来说还是有点区别的。 唐汝楫这个饭桶估计背下十道考题都费劲,什么经典章句的出去那肯定是没工夫去查了。 嘉靖这简直就是在帮他夺状元啊! 第三十七章 会试夺魁京师震 新年伊始,双喜临门,望远镜做出来了,殿试考题也到手了,嘉靖二十九年注定是他大放异彩的一年! 曾府书房之中,曾淳看着手中的殿试考题,那都不由得喜上眉梢。 他经过将近两年的学习,最近又逮着十九篇堪称状元文章的八股文反复背诵钻研,八股文的水平那是突飞猛进。 这会儿他不敢说能做出状元文章来,至少,别人写出来的八股文怎么样,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严嵩请人给唐汝楫写的这十篇文章看上去着实精彩,不过也就是对仗相当的工整,读起来郎朗上口而已,文采方面那真不怎么滴。 他相信,沈炼和杨继盛他们绝对能做出比这更精彩的文章来。 状元郎啊,只要不出意外,这嘉靖二十九年庚戌科的状元郎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他忍不住兴奋道:“怎么样,沈叔,仲芳兄,你们做十篇状元文章需要多长时间?” 这帮人作弊那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上一次沈炼和杨继盛他们还有点犹豫,这一次沈炼却是不假思索道:“十篇状元文章而已,我九天就能做出来。” 杨继盛和王世贞那也是争先恐后道:“我九天也能做出来。” 这个其实不用这么急。 曾淳想了想,随即郑重道:“这真正要夺状元的文章还是多琢磨琢磨吧,反正我考完会试之前是没法来记这殿试文章的,不若你们好好琢磨个十来天,下个月十几里写出来就行了,到时候你们再过来聚一聚,挑一挑,挑出十遍最好的来再润色一番,等我会试完了再看。” 这下他是真的要开始准备会试了,因为会试就是从二月初九开始的,连考三场,一直要考到二月十八。 会试可不光是准备好十九篇文章就行了,其他需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呢。 比如,吃的,会试每场可都是连考三天,不吃东西那肯定不行,吃太多也不行,因为吃得多拉得就多,会试的时候可是不让上茅房的,三天时间,所有东西都要拉一個小马桶里面,所以要尽量少吃少拉。 又比如,保暖的,会试又被称为“春闱”,京城的二月天可不是一般的冷,晚上那零下十多度都有可能,如果不多准备点保暖的东西,那非冻出病来不可。 还有什么笔墨纸砚乃至碗筷水壶什么的,那都得准备好,人家把门一锁,可就不能出来了,你要什么没带齐,那也别想再出来拿了。 还好他身边进士多,他在这些过来人的帮助下准备了几天,总算是把东西给准备齐了。 初九一大早,寅时方至,徐文璧、张元功等几个兄弟便带着随从,驾着马车赶到他家来了。 这帮家伙就不用参加会试,这会试一开始他们的学业就等于是结束了,殿试一结束他们就可以去五军都督府里任职了。 会试和殿试这段时间他们等于是放羊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这帮家伙开心的,一个个那都乐得合不拢嘴了。 曾淳却是满脸凝重之色,他还没参加过科举考试呢,考试的时候可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五兄弟就这么挤两辆马车里面出发了,石老娘胡同出来之后沿着西四牌楼北街一路向南,过了西四牌楼南街又是西单牌楼北街,然后是西长安街,东长安街,然后还要绕过硕大的严府,才能抵达贡院。 这一路他们足足绕了十多里,绕过了整个皇城,又绕过了硕大的严府,这才来到贡院大门外。 曾淳刚掀开门帘伸出头来便被吓了一大跳,这贡院外面的广场上那是密密麻麻黑压压全是人啊,数都数不清。 这怎么进去? 徐文璧和张元功却是帮他拿起硕大的羊皮披风和装东西的书箱拉着他就往前走,李言恭和郑维忠则是冲在前面一顿猛挤。 他们这么搞那自然会引起众怒,你们来晚了就站后面呗,还往前挤,不知道先来后到的嘛? 这能参加会试的那基本都是举人,在民间那都是举人老爷了,而且能考上举人的很多都出自官宦世家,你敢逮着人家一通挤,人家不发飙才怪呢。 不过,举人里面还有很多是监生,国子监里的举监那是最多的,三年下来那最少也是一百多,这些监生那肯定都知道徐文璧他们是什么人。 所以,他们挤进去的时候也就一开始挨了几句骂,后面渐渐便没人敢骂了。 这几个都是公侯勋贵世子啊,这考场维持秩序的京营屯卫就归人家管,惹毛了人家揍他们一顿那也是白揍啊! 他们这一顿猛挤总算是挤到了最前面,这贡院里面的门可不少,因为京城贡院足有九千多个号房,参加会试的举人那足有四五千之巨。 如果只有一个门能进,那算上仔细检查随身物品的时间,一天这四五千举人都不一定能全进入号房中。 所以,这贡院里面号房门很多,而且就是按千字文排的,也就是天字号、地字号、宇字号等等,每个门里面那都是两排六十间号房,里面的号房则是按天干地支排的。 曾淳报名比较早,所以排得也比较靠前,他的号牌是“洪字号丁卯房”,也就是从洪字号的号房门进去第四间。 他们这一顿挤也不知道挤了多久,他们挤到洪字号号房门跟前的时候卯时都到了,考生都开始入场了,那门口的京营屯卫是逮着每个考生一顿扒拉,裤衩里面都要仔细检查一下。 曾淳见状,那都不由皱了皱眉头。 没办法,科举搞舞弊的太多了,有些不学无术的官宦子弟人家给他们把考题全做好了他们都记不住,还得抄了夹带进去,所以,京营屯卫那检查的特别仔细,生怕有人夹带。 这科举舞弊案处罚起来可是相当的恐怖,一不小心就会人头落地。 曾淳原本以为自己也有被人扒拉得衣衫不整呢,谁知道,徐文璧把他推上去之后只是咳嗽了一声,那些原本粗鲁无比的京营屯卫立马就变得温柔起来,人家也只是随便扒拉了几下,稍微看了看便把他给放进去了。 看样子这帮家伙都给他打招呼了,甚至这些京营屯卫都有可能是他们安排的。 这科举考试的号房是什么样的呢? 号房就是个高六尺、深四尺、宽三尺的小棚子,里面就是两块横着的大木板和一个小马桶,两块木板里面一块大约膝盖高,这就是座位加床铺了,外面一块大概齐腰高,这就是书桌连带大门了。 这号房也太简陋了,而且还小得可怜,三尺宽也就一米左右,躺都没法躺,睡觉那都只能坐着靠墙上睡,这么小的房间呆里面憋三天那都不知道憋得有多难受,后世“蹲号子”一说好像就是比喻这号房的,由此可见这号房有多差。 曾淳也只能暗自叹息一声,随即掀开外面那块木板把东西放进去往里一坐。 没过多久便有屯卫拿着一盆木炭和三根蜡烛走了过来。 这家伙面无表情的把炭盆和蜡烛往桌上一摆,然后便把外面这块木板给锁上了,这意思就是不考完不准出去了。 不过,这家伙把木板锁上之后却是偷偷指了指炭盆,朝他眨了眨眼,这家伙估计也是徐文璧他们给安排的! 曾淳刚挤了一阵都挤出汗来了,这会儿倒是不冷,他把炭盆往座位底下一摆,便开始琢磨怎么装模作样了。 这三场考试总共十九道题,每一场那就是六七道题而已,也就是说,大约每隔半天写一篇就差不多了。 问题,他这都做好了,记住了,他都不用半个时辰便能做完六七道题啊。 这样肯定不行,他得先墨迹半天,把做好的文章写稿纸上,然后再工工整整的抄试卷上,这样才不会露馅。 他考虑了一阵,试卷和稿纸便发下来了。 果然,就是他们从唐汝楫那里搞来的考题。 这下妥了。 曾淳是学着对面考生的模样,装模作样的沉思了个把时辰,又一字一顿的在稿纸上写了个把时辰,又练了一会儿字,这才工工整整的把第一篇文章抄试卷上。 这会试对他来说好像就这么简单,他只要学着人家的样子装一装便行了,对他来说最难的反而是睡觉的问题,这晚上坐着睡那真不是一般的难受。 还好,徐文璧他们安排的京营屯卫还是很有眼色的,每天晚上人家都会偷偷帮他看好炭盆,里面的炭火不够大了,他们立马就会加,他倒是没冻着。 他就这么装了九天六夜,会试总算是结束了。 这连熬九天着实把他给熬坏了,十九那天他是什么都没干,就陪着徐馨儿和陆月儿放松了一天,二十那天,沈炼和杨继盛他们都放假了,他才将人家请过来,好好给他讲了讲十道殿试考题。 接下来还有二十多天就是殿试了,他又得闷头温书背文章了,每天他也就和徐馨儿、陆月儿闷书房里面温书,哪儿也没去,放榜那天他都懒得去看,因为他知道他肯定是中了,到时候自然有人来报喜。 会试放榜按规定是二月二十八,因为成化朝以前都是三月初一殿试,二月二十八必须放榜。 这一天贡院外面又是人山人海,榜单一放出来,那整个京城都炸锅了,因为会试第一是监生曾淳,会试第二是监生唐汝楫,这两个家伙,连秀才功名都没有,竟然名列会试第一和第二! 京城真炸锅了,这怎么可能? 有些落榜的举人甚至都忍不住开骂了,太黑了,这两个家伙绝对作弊了啊! 第三十八章 状元之争朝堂闻 曾淳小小年级竟然能在会试夺魁! 说实话,嘉靖看到徐阶亲自送来的会试榜单那都大吃一惊。 他都没想到曾淳能夺取会试第一。 还好,曾淳早早就跑过来欺骗了他一下,他倒也没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他只是下意识问了徐阶一句,“伯忠这么厉害?” 会试又叫“礼闱”,这意思会试就是礼部主持的,徐阶自然不可能让曾淳遭受不公正的待遇。 徐阶之所以让曾淳以“真实”成绩夺取会试第一,那也是在为曾淳夺取状元造势,会试能夺魁,殿试的时候夺取状元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为了不让嘉靖起疑,那也只能当着嘉靖的面硬着头皮欺君道:“伯忠才华横溢,着实世间罕见。” 嘉靖一听徐阶这么说,也就没有再怀疑了,这世间并不缺天才,嘉靖前期的文渊阁大学士费宏那就是十九岁便高中状元,而且人家那也是十六岁中举的,原本人家十六岁就能高中进士。 徐阶的另一个弟子张居正那更是个天才,这家伙竟然十岁就考取了秀才功名,十二岁的时候便参加了乡试,若不是他年级实在太小,主考官怕拔苗助长,没让他过关,恐怕这家伙十三岁就能高中进士! 曾淳和徐阶这对师徒一通忽悠,嘉靖这关他们是轻轻松松就骗过去了,那些会试没有上榜的举人却依旧有点不服。 他们当然不信凭关系进入国子监的曾淳和唐汝楫能凭真本事夺取会试前两名。 可惜,他们就是愣头青,搞不清状况,他们竟然连带曾淳和唐汝楫一起骂,一起告,这样自然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的。 因为曾淳是徐阶的弟子,唐汝楫是严世藩的心头肉,他们逮着两人一起告等于同时在跟朝中掌权的贪官污吏和清流作对,徐阶和严嵩父子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 他们如果稍微有点手段,配合徐阶告唐汝楫又或者配合严嵩父子告曾淳,那可能还有一点用,两个一起告,同时得罪徐阶和严嵩父子,他们能掀起什么风浪来才怪。 所以,他们落榜是有原因的,曾淳能夺魁也是有原因的。 严嵩父子一看曾淳会试夺魁,那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人家肯定也搞到会试考题了,而且很有可能是从他们这里搞到的。 不过,他们并没有选择出手,因为会试就是礼部主持的,徐阶就是会试主考官,他们出手就有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嫌疑了。 而且,以徐阶的滴水不漏,人家敢让曾淳会试夺魁那肯定是早有准备了,如果他们选择在这個时候出手,硬要揭开这场科举舞弊案,那很有可能会被徐阶倒打一耙,反而暴露了他们自己偷题的事,这种蠢事他们自然不会干的。 他们选择的是退而求其次,在殿试的时候帮唐汝楫夺状元。 京城沸沸扬扬闹腾了十多天,三月十五,殿试终于如期举行。 明初的时候殿试那是在金陵城的奉天殿举行,到了成组迁都之后就改成了在皇极殿前的广场举行,也就是早朝的地方。 这天一大早寅时许,曾淳又跟着几个兄弟坐着马车出发了,这次他们倒是不用绕一个大圈,他们直接从西单牌楼转西长安街,不过一刻钟左右也就到了皇城西长安门外了。 这一次他们也不用挤了,因为每次会试选取的贡士也就三百名左右,而且殿试也如同早朝一般,那是来了便能排队从东西长安门进入皇城,根本不会堵在外面。 曾淳是不慌不忙的拎着书箱拿着贡士腰牌进了皇城,很快便来到了午门外。 这里也就是推出午门斩首的地方。 当然,今天不是砍人,午门外聚集的也不是死刑犯,而是即将成为新科进士的考生。 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高中进士在这年头就是人生最大的喜事之一,原本这些考生还挺兴奋的三五成群站在一起低声聊着今后进入官场之中怎么一展抱负。 曾淳一来,他们却是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纷纷将目光聚集了过来,很多人脸上甚至都还露出了不屑之色。 很显然,他们都认为曾淳是靠作弊夺取会元的。 这个时候,一向胆小的杨守让却是勇敢的站出来,走到曾淳跟前拱手道:“伯忠,恭喜,恭喜。” 这家伙历史上或许是受了惊吓,发挥失常,嘉靖二十九年并没有考取进士,等到嘉靖三十二年又没机会了。 因为那时候他大哥杨守谦都被斩了,他二哥杨守鲁也吓得辞官回家避祸去了。 这会儿又不一样了,或许是有曾淳撑腰,他心里踏实了,发挥也很好,竟然也通过会试了,这一下杨门三兄弟那都是进士登科了,在大明朝那都是极为罕见的事。 小伙子,不错,有前途。 这就是现成的小弟,曾淳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收下了。 他拱手回了一礼,随即便搂着杨守让的肩膀低声聊起来,这样也避免了面对那些愣头青异样的目光。 没有经历官场的毒打的愣头青就不知道收敛,他也懒得跟那些家伙计较。 寅时三刻,午门上传来一通鼓点声,这个时候就不能聚一起瞎聊了,所有考生那都得按贡士榜单排队,准备进入皇宫。 曾淳那是昂首阔步走到左掖门跟前,直接排到了第一位,唐汝楫那更是牛逼哄哄的走到右掖门跟前,也排到了第一位,这家伙甚至还满脸挑衅的朝他看了一眼。 这饭桶或许以为状元郎非他莫属了。 曾淳也懒得搭理他,直接就开始闭目养神了。 不知过了多久,午门上又想起一阵钟声,左右掖门同时打开,两队贡士鱼贯而入,过金水桥,进皇极门,很快便来到了皇极殿外巨大的广场上。 这时候广场上已经整整齐齐摆好了三百余张条桌,中间也铺好了崭新的红毯,四周更是锦衣卫林立,那场面着实有点壮观。 殿试的流程还有点繁杂,这会儿他们还不能盘坐下来,他们只能找到自己的座位,恭恭敬敬的站那里等嘉靖在一众考官的陪同下上了皇极殿前的台阶,然后趴下山呼一通万岁之后才能坐下。 嘉靖这家伙这会儿是一心只想修炼,他也就殿试开始的时候露了个脸,试卷一发,考生开始答题了,他便回万寿宫修炼去了,只留下一排考官如同木桩子一样站在那里。 曾淳一看发下来的试卷,不由无语,嘉靖选的果然是这一题。 问: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 这一句出自《论语·卫灵公篇》,大致意思是,能够无所作为而治理天下的人,大概只有舜吧? 当然,嘉靖的意思并不是这个,他的意思就是朕想无为而治,你们好好说说,怎么才能无为而治。 这本就是严嵩顺着嘉靖的想法硬从四书五经里挑出这么一句来拍马屁的,嘉靖竟然还真选了这一句。 还好,他是早有准备,要不然,这一题还真不好答。 这年头怎么可能无为而治? 没办法,那就只有引经据典瞎说了,反正怎么哄得嘉靖开心怎么来就行了。 这殿试就是一天,太阳落山之前把试卷一交就算是完事了。 接下来那些考官就会两夜一天连轴转,将所有试卷全部查阅一遍,排出个名次来,交给嘉靖,然后把位列一甲的试卷唱读给嘉靖听,最后再打开卷首封住的考生信息,嘉靖觉得排名没问题了,那就可以登上皇榜张榜公布了。 这殿试的考官基本就是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有时候外加几个资历比较老的翰林院学士,这一次严嵩和徐阶也在其中。 他们在查阅试卷的时候那都是没法作弊的,因为这个排名需要大家都认可才行,就算他们明明知道哪一张试卷是曾淳的,哪一张试卷是唐汝楫的,那也不能偏袒,硬要定为状元,这样就会露馅。 殿试的排名那就只能先根据文章的优劣先定出个名次来,等打开卷首封住的考生信息再做文章。 嘉靖虽然懒得管朝政了,但殿试排名他还是要管管的,殿试结束之后第二天下午,他便来到了文华殿中,耐心的听读卷官把位列三甲的试卷读完,这才微微点头道:“行了,开卷验名吧。” 结果,那自然跟会试是一样的,曾淳还是排名第一,唐汝楫还是排名第二,第三名那也是个牛人,叫吕调阳。 嘉靖一看这排名倒没觉着怎么样,因为他被徐阶和曾淳师徒一通忽悠,内心里已然认为曾淳是个天才了。 严嵩一看这排名,却是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搬出来,拱手小心道:“圣上,微臣斗胆,曾淳好像才十七吧,如此年轻,状元之才? 这个怕是很难服众,会试的时候曾淳名列第一那些落榜考生就在京城闹腾了十多天,这殿试的时候若是再给曾淳点个状元,天下的读书人恐怕都要闹翻天了。” 他这意思,曾淳太年轻了,如此年纪不可能有状元之才,这小子有作弊的嫌疑,很多考生都不服! 嘉靖看热闹不嫌事大,他竟然对徐阶道:“子升,伯忠好像是你的弟子吧?” 这明知故问是何意,意思就是让徐阶上啊! 徐阶那也是毫不犹豫的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搬出来,恭敬的拱手道:“圣上,微臣从未听闻状元跟年纪还有关系,唐文宗太和八年的状元莫宣卿也只有十七岁。 伯忠的文章和唐汝楫的文章也并非微臣一人定出的优劣,如若有人不服,那可以把伯忠和唐汝楫都招来问问,看他们的文章到底是如何写出来的。” 严嵩闻言,老脸都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当然知道唐汝楫的文章不是自己写出来的。 如果唐汝楫真有本事写出状元文章来,他绝对会嚷嚷着要求重考,这会儿他却不敢吭声了。 嘉靖见严嵩不吭气了,很是干脆的点头道:“明日正好传胪礼,让伯忠和思济都来皇极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说他们文章到底是如何写出来的。” 曾淳和唐汝楫正好代表徐阶和严嵩,这场好戏他着实想看看。 第三十九章 搜肠刮肚拍马屁 传胪礼就是殿试之后由当朝皇帝主持,宣布进士排名的大典。 这也是科举考试最重要的环节之一,皇榜就是在传胪礼上制成,考生上了皇榜才叫金榜题名。 原本传胪礼每一个环节都是有严格规定的,嘉靖这个奇葩,一时兴起竟然又把这隆重的传胪礼改了一下。 殿试后第三天一早,文武百官便如同以往早朝一般,寅时三刻就在午门外排好了队列,新科进士也穿着三枝九叶的公服排在文武百官之后。 卯时整,文武百官和新科进士入列,排在皇极殿外等着当朝皇帝御驾亲临,山呼万岁之后,内阁首辅呈考生试卷,鸿胪寺礼官一一拆封唱名,新科进士听到唱名一一上前磕头谢恩,司礼监秉笔和授制敕房官将新科进士信息一一填写在皇榜之上。 然后就是张贴皇榜,御赐荣恩宴,祭拜孔庙等等。 原本环节大致就是这样的,但是,这天一早,内阁首辅严嵩将考生试卷呈上来之后,嘉靖却没有命鸿胪寺礼官拆封试卷,传胪唱名。 他微微抬了抬手,鸿胪寺礼官便朗声道:“曾淳、唐汝楫出列。” 曾淳和唐汝楫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都是疾步走出来,趴御道上山呼了一通。 嘉靖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抬手道:“平身,你们都好好跟朕说说,这殿试文章是怎么做出来的,伯忠,你先来。” 这殿试文章是怎么做出来的? 你要无为而治,这根本是不可能的,那我们就只能搜肠刮肚拍马屁了! 曾淳连忙爬起来朗声道:“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尚书·武成篇》有云,惇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圣天子治天下......。” 他引经据典,堪堪而谈,大赞嘉靖治理天下的功绩,嘉靖听得那叫一个舒坦,脸上竟然露出了罕见的微笑。 严嵩见状,老脸又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一下。 曾淳这架势,这口气,好像那篇状元文章就是他写的一般,而且,他从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一路讲下去,不管是写文章的思路还是引经据典的出处乃至释义那都讲得一清二楚。 关键这家伙就逮着嘉靖以前的功绩拍,说得有凭有据,条理清晰,马屁拍的恰到好处,嘉靖就爱听这個啊! 说实话,若是嘉靖没有任何功绩可吹的,他引用《尚书·武成篇》,惇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那就不行。 还好,嘉靖刚当上皇帝那阵还是比较英明的,他吸取了武宗正德朝的教训,抑制宦官权力,使大明慢慢由乱而治,他整顿吏治,尽量选拔贤能,使得整个大明蒸蒸日上,这些都是可以吹一吹,拍一拍的。 只可惜,他选用贤能的标准就是他自己的标准,严嵩这个毫无底线的马屁精在他眼里竟然也成了贤能! 他自从看上严嵩之后,整个朝堂就开始乱了,在严嵩毫无底线的阿谀奉承之下,他也渐渐的飘了,飘到都有点迷失自我了。 可以说,如果没有严嵩的引导,嘉靖还不至于如此昏庸,如果不是严嵩为了争权夺利肆意陷害忠良,大明朝也不可能江河日下,一泻千里。 当然,也有可能,他就需要严嵩这么一条无耻的走狗来给他收拾那些不听话的清流,严嵩就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夜壶。 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夜壶会这么臭,臭到能熏死所有忠良,臭到能掏空整个国库! 当然,这些曾淳都不会说,他就吹嘘嘉靖的功绩。 这些原本是不能写在殿试的文章里的,因为八股文要用古圣先贤的口气写,古圣先贤自然不可能这么毫无底线的拍马屁。 他结合殿试文章一通猛拍,正好能起到奇效。 嘉靖听了果然龙颜大悦。 接下来就轮到唐汝楫了。 唐汝楫那也是无耻的拍道:“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周易·系辞下篇》有云,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圣上堪比尧舜......。” 原本引用这一句破题更好,因为引用了这一句那就能将嘉靖比喻成堪比三皇五帝的盖世明君,一通猛拍,嘉靖听了肯定更高兴。 问题,这句被唐汝楫或者说给唐汝楫写文章的人给引用了,曾淳还不能跟人家引用同一句来破题,所以,这一句他就让给唐汝楫了。 只可惜,唐汝楫这个饭桶也就能照本宣科,就照着他抄的文章大致解释一下他是怎么写出来的。 这样就显得毫无新意空洞乏味了,嘉靖都听读卷官读过他的文章了,他这么解释就等于让嘉靖又听一遍。 嘉靖听了,眉头都不由得皱了起来。 很明显,曾淳就是个天才,这唐汝楫就是个庸才,马屁都拍不好,你还想当状元? 嘉靖耐着性子听唐汝楫解释完,立马抬手道:“行了,传胪唱名吧。” 这意思殿试排名不用改了,曾淳就是状元郎! 严嵩见状,那也只有暗自叹息一声了。 没办法,他都没想到徐阶会玩这一手,唐汝楫那更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等他忙完回去,那天都黑了,他除了能把写文章的亲信找来好好跟唐汝楫说说写这篇文章的思路,也干不了其他的事情了。 曾淳就不一样了,他是早就知道严嵩会想办法帮唐汝楫夺状元了,反正不管严嵩用什么招徐阶就是这一招,比比真本事,说说殿试文章怎么写出来的。 所以,殿试完了之后他便召集沈炼、杨继盛、王世贞和黄铸等商议了一天。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嘉靖并没有在当天下午就宣他和唐汝楫进宫比真本事,而是选在传胪唱名的时候当众比试。 这就给了唐汝楫准备的时间,要不然,唐汝楫肯定会一问三不知,嘉靖一怒之下将唐汝楫剔出进士榜都有可能。 当然,如果是那也的话,他就等于是把严嵩父子给惹毛了。 这个时候惹毛严嵩父子其实没有任何好处,因为他们在朝堂之上还没有什么实力,根本就斗不过严嵩父子。 或许,这个结果才是最好的,就让唐汝楫这个饭桶位列榜眼也没什么,反正这个饭桶就没卵用。 严嵩还不知道唐汝楫这个饭桶到底菜到了什么程度呢,他甚至还觉得这个结果勉强还能接受。 反正又不是状元才能当内阁首辅,榜眼同样能当内阁首辅。 唐汝楫只要进了翰林院,接下来就是比拼他和徐阶实力的时候了,曾淳是不是状元其实也没多大关系。 这个结果勉强能算是皆大欢喜,至少嘉靖和徐阶都很欢喜,严嵩也没生气。 至于其他排后面的进士服不服,那都不重要,这些人进入官场之后就会明白,书生意气只能害死人,在实力强大的严嵩和徐阶面前他们不服也得服! 嘉靖二十九年的殿试就这么结束了,曾淳终于如愿以偿的夺取了状元之位。 这一下可把跟着他一起做生意赚钱的公侯勋贵给高兴坏了,尤其是定国公徐延德和陆炳。 曾府大肆庆贺的时候,不但武安侯郑昆来了,定国公徐延德和陆炳竟然都亲自带着女儿过来了。 这意思就是要把曾淳和徐馨儿、陆月儿的亲事给定了啊! 果然,曾铣才敬了一圈酒,沈炼便笑呵呵的道:“子重兄,什么时候来个双喜临门啊?” 这肯定是陆炳的意思了。 成国公徐延德竟然也微微点头道:“双喜临门,说得好啊。” 这话的确说得好,双喜临门有高中状元和成亲之意,也有一次娶两个妻室之意。 曾铣还没来得及点头呢,王世贞竟然站起来郑重道:“曾叔,伯忠如此人才,接下来媒婆估计会把你家门槛都踏破了,小侄斗胆,替舍妹说个媒,舍妹容儿不但花容月貌,且知书达理,不知曾叔意下如何。” 你这还冒充起媒婆来了! 这就是摆明了抢妻室的位置了。 因为一个男人只能娶三个妻子啊,其他再娶那都是妾侍了。 曾淳高中状元那的确是前途无量,接下来媒婆估计真会踏破曾家的门槛,王世贞大概觉得这世间已经没有比曾淳更好的良配了,所以干脆趁机抢个先,把最后一个妻室的位置抢下来。 王家那也是有名的官宦世家啊,王倬、王忬和王世贞三代都是进士出身,而且王忬和王世贞还都在朝任职呢,王家的实力那也不容小觑。 曾铣自然是想一次把三个媳妇都娶进门,王家这个那也相当的不错啊。 他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自己的宝贝儿子。 这意思就是他同意了,看曾淳同不同意。 他现在对这个宝贝儿子那就是言听计从,就算是宝贝儿子的婚事他也得看人家的意思。 没想到,曾淳竟然微微叹息道:“元美兄,令妹的事我当然没意见,问题,现在不是成亲的好时候啊。” 这个时候张罗婚事,那肯定会弄巧成拙,惹得嘉靖不高兴。 因为鞑靼骑兵就要杀过来了,到时候他这正办喜事呢鞑靼骑兵突然间就杀到京城来了,嘉靖不大发雷霆才怪呢。 王世贞自然不知道鞑靼骑兵今年就会杀过来。 定国公徐延德那也是满脸诧异之色。 陆炳却是干脆问道:“伯忠,怎么了,现在为什么不能成亲?” 曾淳只能神叨叨的道:“我估摸着这会儿鞑靼正在集结大军呢,我这个时候成亲,后果怕是很严重啊。” 这! 定国公徐延德都忍不住问道:“那伱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曾淳郑重道:“那当然是大胜之后最合适。” 第四十章 明写青词暗蓄力 曾淳高中状元,曾府大肆庆贺了一天。 夜幕降临,宾客尚未散尽,留下的那都是他的亲信。 他们都在等着曾淳交待接下来的行事方略呢,曾淳却有点不行了。 这帮家伙也太能喝了,一顿十坛酒都不够! 他虽然一直在小口小口的抿,这会儿也有点头晕了,王世贞、黄铸、杨守让,包括他老爹明显也有点不行了。 他只能让贾元春打来洗脸水,让这几个都好好洗了把脸,又服下东壁堂新产的醒酒药清醒了一阵,这才郑重道:“沈叔、仲芳兄,你们会写青词吗?” 青词这东西其实并不难写,特别对于他们这些进士来说青词那就是小菜一碟。 说白了,青词就是类似于对联乃至八股文的长短句而已,只要对仗工整,寓意是神神道道方面的内容就行。 这对仗工整就是写八股文的基础,对于他们这些状元文章都能做出来的八股文高手来说,青词自然是小菜一碟。 关键写青词去拍嘉靖马屁,得不要个逼脸才行。 他们要脸,所以从未写过。 沈炼借着酒劲狂放道:“伯忠,你让我们写青词去糊弄圣上?那是奸佞所为,我们才不写那玩意呢。” 你这话说的。 曾铣闻言,不由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他就是在写青词糊弄嘉靖呢,除了青词他就没写过别的,进入内廷之后他甚至奏折都没写过一封。 沈炼见状,连忙解释道:“子重兄,我不是在说你啊,你那是没办法,严嵩父子那是挖空心思糊弄圣上,不一样的。” 曾淳摇头苦笑道:“我不是让你们写了呈上去,我是想请伱们写了交给我,由我呈上去。” 杨继盛闻言,那都不由得诧异道:“伯忠,你都已经高中状元了,还如此作贱自己干嘛?你不用写青词也能青云直上啊。” 曾淳微微摇了摇头,细细解释道:“你们这是太轻敌了,严嵩父子可没这么好对付,我这个状元是抢了唐汝楫的,而他们是想培养唐汝楫接严嵩的班出任内阁首辅。 我等于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以严嵩父子的手段,不论我干什么,那他们都能鸡蛋里面挑骨头,给我挑出毛病来,让那些言官不断的弹劾我。 他们这么搞,那我就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整,万一不小心正好犯了圣上的忌讳那我就完了。” 这话倒是有道理,按大明律言官风闻言事无罪,所以,人家成天捕风捉影胡说八道都没事,他们干的就是这活计,要是当個言官一年到头都不上几封奏折弹劾一下朝臣,那就不是个合格的言官。 严嵩父子手底下的言官可是多得吓人,他们若是发动言官轮流不断弹劾曾淳,那着实很麻烦。 沈炼皱眉沉思了一阵,还是无奈叹息道:“问题你写青词也没用啊,他们该弹劾你还是要弹劾你。” 曾淳却是微微笑道:“我就光写青词,其他什么都不干,他们怎么弹劾我?” 沈炼不由目瞪口呆道:“这样也能行?” 曾淳反问道:“这样怎么不行了,难道他们弹劾我天天写青词想着糊弄圣上,他们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吗?” 好吧,你这想法着实奇葩,新科状元什么都不干,天天写青词! 沈炼愣了半饷这才问道:“那我们该干点什么?” 曾淳果断道:“写青词那是给别人看的,我们要暗中做好准备,尽快收拾咸宁侯仇鸾。 咸宁侯仇鸾打仗不行,克扣粮饷、杀良冒功却是一把好手,他多掌控一天宣大的兵权,宣大两镇的边军就要多被削弱一分。 我们抵御北虏入寇的关键就是宣大两镇,如果宣大两镇的边军都被咸宁侯仇鸾祸害完了,那北虏就会年年入寇,年年入寇,到时候大明就会被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杨守让这个愣头青闻言,竟然迷迷糊糊道:“伯忠,我曾听我大哥说,若是能收复河套则北虏便不可能再轻易入寇中原了,我们为什么不上疏请收复河套呢,这样不是一劳永逸吗?” 你是喝多了还是不知道? 曾淳微微摇头叹息道:“你可别上疏请收复河套啊,你不知道吗,严嵩当初为了将首辅夏言拉下马,糊弄得圣上暴跳如雷,直接说了一句,再议收复河套者斩! 圣上金口玉言,这话都说出来了,你还上疏请收复河套那就是找死,知道吗?” 嘉靖那刚愎自用的脾性可不管什么忠奸对错,他话都说出来了,谁要再上疏收复河套,他真斩! 杨守让闻言,连忙把头一缩,闭嘴收声。 这嘉靖朝是别想收复河套了,而不收复河套北虏就会凭借河套肥美的牧草繁衍生息,越来越强,所以,嘉靖朝的北虏之祸才会愈演愈烈。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唯有先收拾咸宁侯仇鸾,尽量保存宣大两镇边军的战力,这样才能将北虏堵在山西,让他们没法入寇京畿乃至中原。 沈炼又皱眉沉思了一阵,还是微微叹息道:“咸宁侯仇鸾是圣上最为宠信的将领,而且这家伙不要个逼脸,认了严嵩当干爹,我们要收拾他很难啊。” 如果严嵩父子帮忙说好话,要收拾咸宁侯仇鸾自然很难。 曾淳想了想,随即问道:“宣大总督杨顺是严嵩的亲信吧?” 沈炼颇有些莫名其妙道:“是啊,怎么了?” 曾淳阴阴的道:“咸宁侯仇鸾这个人在圣上面前好像是听话的很,在其他人面前却是狂得很,他是圣上最宠信的将领又是严嵩的干儿子,你说他会听杨顺的吗?” 沈炼闻言,不由恍然道:“你的意思我们调拨一下仇鸾和杨顺的关系?” 曾淳微微摇头道:“这个不用挑拨,估计他们现在就有点看对方不顺眼了,我们要做的是塞点杨顺的黑料给仇鸾,让仇鸾暗地里上密折弹劾杨顺,然后我们又说严嵩父子知道他上密折很生气,要收拾他。” 卧槽,你这招也太阴险了! 沈炼想了想,还是微微摇头叹息道:“你这主意倒是不错,问题,仇鸾的亲信里面就没有我们的人啊,不相熟的人跟仇鸾说这些,仇鸾能信吗?” 曾淳不答反问道:“文壁、元功,你们一般都是怎么升迁的?” 你怎么突然间又问起我们来了? 徐文璧颇有些莫名其妙道:“我们一般是先去五军都督府从七品都事做起,再到从五品经历,再到四品京卫指挥佥事,再到三品京营参将,再到五军都督府出任二品都指挥佥事,再到左右都督。” 曾淳又问道:“仇雄也差不多吧?” 徐文璧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应该也差不多。” 曾淳果断道:“他去了那个都督府你们就安排个亲信跟他做酒肉朋友,然后你们多给人家一点银子,让人家天天请天天请仇雄喝酒吃肉就行了,到时候杨顺的消息和严嵩父子的消息都用借酒装疯的方式透漏给仇雄就行了。” 原来是利用仇雄,自己儿子的话仇鸾肯定不会怀疑。 这小子真会算计啊! 沈炼不由感叹道:“我感觉你比我适合当这南镇抚司镇抚。” 曾淳却是郑重道:“你派谁去偷的考题?” 沈炼不由诧异道:“那肯定是信得过的亲信啊,怎么了?” 曾淳满脸凝重道:“严嵩父子和唐汝楫应该猜到考题是怎么泄露的了。” 沈炼不由吃惊道:“你意思,还要杀人灭口!” 你说什么呢,我是这种人吗? 曾淳连连摇头道:“我只是提醒你,如果你派去的人再留在唐府可能会有危险。” 沈炼微微摇头道:“锦衣卫密探本来就是做得这种危险的事,他们留在唐汝楫那里,我们或许还能获取不少有用的消息呢,你放心,他们嘴很硬的,就算被抓住了也不会把偷考题的事招供出去的。” 曾淳还是连连摇头道:“他们不用冒险留在唐府了,这会试和殿试考题偷到之后唐汝楫那个饭桶对我们就没有一点价值。 我觉得与其让他们冒险留在唐府,还不如派他们去宣大两镇监视咸宁侯仇鸾和总督杨顺呢,我们要找总督杨顺的黑料也得派人去找不是?” 更重要的,咸宁侯仇鸾这家伙肯定会通敌卖国的,我们得暗中监控,看咸宁侯仇鸾是派哪些人去私通俺答汗的,时机一到,我们便将那些人一网打尽,严刑逼供!” 原来是这个意思。 沈炼微微点头道:“好,我派他们去。” 曾淳又细细叮嘱道:“过两天正好放假,你让他们先到我这里来,我细细跟他们说说你再派他们去不迟。” 接下来他就开始在翰林院里装了。 新科状元按例那都是授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这个修撰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记载皇帝的言行,编撰一下实录而已。 曾淳却是什么都不记录,什么都不编撰,每天就是坐值房里装着琢磨青词,而且,他每天都还能让他老爹给嘉靖带去一首相当不错的青词。 嘉靖见曾淳这表现,果然欣慰的很。 这小子果然说到做到,这都高中状元了,竟然什么事都不管,就是一心给他写青词。 很好,这是一条相当不错的忠犬,要着力提拔! 第四十一章 挑起仇鸾斗严嵩 武定侯府旁的琉璃坊又变样了,这会儿主宅后面竟然还修起了一座三丈多高的小阁楼,看上去都给人一种稀奇古怪之感。 这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曾淳便带着徐馨儿和陆月儿来到了这座高耸的阁楼之中。 徐馨儿和陆月儿开心的,那是拿起望远镜就往四周瞄,到处看稀奇,看得根本停不下来。 这阁楼其实就是测试望远镜用的,因为主宅偏低,站里面视野太差,一眼扫出去很多地方都被围墙挡住了,根本就看不了多远,所以曾淳才命人修了一座比四周建筑都要高的小阁楼。 这会儿黄铸都已经把探查距离超过五里的望远镜给做出来了,就是个头有点大,全部伸展开来足有两尺长也就是半米多,就算是缩到最短也有一尺出头,而且重达五六斤,没有骑战马的话都不好携带。 曾淳看了看摆桌上的三种望远镜,不由微微叹息道:“可惜时间来不及了,不然我们还可以好好改进一下,尽量把这些望远镜都做小一点。” 黄铸不由兴致勃勃道:“噢,这望远镜还可以做小吗,怎么做?” 曾淳细细解释道:“这个相当的费时间,其实镜面的弧度我们也可以尽量做大一点,按道理应该是镜面弧度越大看得就越远,这个打完这场仗你可以带着他们好好试试。” 黄铸连连点头道:“好,到时候我一定要试试。” 他这会儿对升官都没多大兴趣了,他就喜欢钻研这些新东西。 曾淳想了想,随即指着那中号的望远镜道:“这种能探查三四里范围的望远镜做了多少個?” 黄铸细细解释道:“这种我们也就做了三个,你当初说要全力研制五里以上的望远镜,我们试制出五里以上的望远镜之后就没做这种了。” 曾淳又问道:“那能探查五里以上的做了多少个了?” 黄铸不假思索道:“我们现在一天能做两个,这种能探查五里以上的望远镜是四天前试制出来的,我们已经做出八个了。” 这速度其实不能算是量产,如果靠这个赚钱那肯定还得提高产量才行,现在光是为了应对北虏之祸倒是差不多够了。 曾淳微微点头道:“嗯,以后这种每天做一个能探查三四里范围的和一个能探查五里范围的吧,这种能探查三四里范围的背身上还不怎么碍事,这种能探查五里范围的就只能挂马鞍上,你们还得做个圆木筒装起来才行。” 他刚跟黄铸交待的差不多,沈炼已经带着两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走了上来。 这两人相貌那是平平无奇,个子也不高,体型还偏精瘦,属于那种放人堆都认不出那种。 不过,两人站一起就有点惹人注目了,因为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赵二虎、赵双虎? 两人一通见礼之后,曾淳便忍不住问道:“他们双胞胎?” 沈炼微微点头道:“是啊,他们抄考题的时候是一人在外面抄,另外一人还在唐府值守,所以不大可能暴露。” 原来如此,沈炼考虑得还是比较周道的。 曾淳微微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他们就两个,同时监视仇鸾和杨顺怕是有点力有未逮吧?” 沈炼郑重道:“此次他们也算立功了,所以我给他们升了个小旗官,到时候他们都会带着十个密探过去。” 二十余人倒是够了。 曾淳想了想,随即问道:“二虎,双虎你们怕死吗?” 赵二虎和赵双虎异口同声道:“我们不怕。” 曾淳又问道:“你们出生入死所为何来?” 两兄弟相互看了一眼,赵二虎这才老老实实道:“不瞒大人,我们就是为了养家糊口而已,因为我们不是正卒,不能袭承锦衣卫正职,只能加入密卫方能领到粮饷养活家人。” 这答案着实有点出人意料,不过,这两人倒是可以收为己用。 如果人家是什么为国为民,那反而不能用,因为那样人家就可能为国为民稀里糊涂把他给卖了! 曾淳想了想,又问道:“沈叔,他们在唐府办的事有多少人知晓?我是说他们上面的百户、千户什么的。” 沈炼微微摇头道:“这个无人知晓,密卫执行任务的时候只向一个上司汇报,上次是我派他们去唐府的,所以,他们只向我汇报。” 很好。 曾淳果断道:“沈叔,这次让他们跟着我吧。” 你又不是锦衣卫! 沈炼颇有些犹豫道:“这个不合适吧?” 曾淳其实是想暗中逐步掌控锦衣卫,因为锦衣卫就是皇帝的眼睛和耳朵。 他耐心解释道:“沈叔,伱本来就有很多事要忙,而且还要盯着严嵩父子,仇鸾和杨顺就交给我吧。” 这个的确。 沈炼看了看陆月儿,这才微微点头道:“行,这次让他们跟你汇报。” 这种事也是一回生二回熟,有了这一次,以后你就不得不帮我暗中掌控锦衣卫了! 曾淳想了想,随即拿起两个中号望远镜,细细交赵二虎和赵双虎兄弟用起来。 赵二虎和赵双虎兄弟一看这神奇的东西,不由双眼放光。 他们原本对此次的任务还没太大的信心呢,这下他们有信心了。 曾淳教完这才郑重道:“这个望远镜你们可保管好了,千万不能落别人手里,这一个价值都不止一千两。” 我的天,这么贵重的东西! 赵二虎和赵双虎兄弟闻言,拿望远镜的手都不由得紧了紧。 曾淳见状,微微笑道:“你们放心,我只是说这东西不能丢了,摔坏了没事,我给你们换新的。 以后只要你们跟着我好好干,我每个月给你们额外开十两银子作为奖励,另外刺探消息所需的费用你们只管报上来,我给你们出。” 他们既然是为了养家糊口,那就多给点钱就行了,这样他们慢慢就会对他死心塌地了。 有时候钱这东西真是好东西,赵二虎和赵双虎兄弟得了这多出不止两倍的粮饷办事那都不知道有多积极。 没过多久,他们就查到消息,山西弥勒教这两年发展相当迅猛,好像是严嵩父子收了弥勒教大把银子所以为其大开方便之门,而宣大总督杨顺正是帮严嵩父子收受弥勒教贿赂的。 弥勒教可是早就被大明朝廷给定成反贼了,光是这一点,就够严嵩父子和杨顺喝一壶的了。 曾淳立马命徐文璧他们安排的酒肉朋友透漏消息给仇雄,说宣大总督杨顺一年收受弥勒教上万两银子的贿赂,为其大开方便之门。 结果,没过多久仇鸾还真上密疏了,嘉靖看了密疏那都气得冷哼一声,随即命人传召严嵩,问严嵩举荐的杨顺是怎么回事。 严嵩那自然是一通瞎忽悠给忽悠过去了,这事好像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曾淳之所以有信心挑起仇鸾和严嵩的争斗那自然是有依仗的,因为仇鸾上的密疏不可能直接送嘉靖手里,密疏必须经由司礼监然后由黄锦上呈给嘉靖。 黄锦等于是他半个亲戚了,而且,他还给人塞了不少银子,让人家稍微帮点忙还是没问题的。 很快,黄锦就通过严嵩父子在司礼监收买的另一个秉笔把消息透漏出去了,仇鸾好像上密疏在弹劾他们父子! 紧接着,赵二虎和赵双虎又传回来消息,弥勒教跟鞑靼有勾连,因为弥勒教现在的老巢就在河套! 这一下就更精彩了。 曾淳立马命人透漏消息给仇雄,弥勒教跟鞑靼有勾连,宣大总督杨顺有通敌卖国的嫌疑。 咸宁侯仇鸾大概在那边跟杨顺闹得相当不愉快,这家伙竟然紧接着又上密疏! 这一次嘉靖自然更生气了,宣大总督竟然勾连鞑靼,这还得了? 他又命人把严嵩招了过来,这次语气更严厉了。 这个时候咸宁侯仇鸾还不知道杨顺是在为严嵩父子收受弥勒教的贿赂呢,严嵩自己心里自然是清楚得很。 严嵩自然是力保杨顺,说什么捕风捉影的事情不可信。 嘉靖是被忽悠过去了,严嵩却是气得不行了。 这一次不用黄锦透漏消息他都知道,肯定是咸宁侯仇鸾在告黑状啊! 很快,宣大总督杨顺的密疏也到了。 嘉靖都傻眼了,因为宣大总督杨顺弹劾咸宁侯仇鸾克扣粮饷,杀良冒功! 这三封密疏一上,让他如何判断? 嘉靖都不知道谁对谁错了。 严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以为这样一来,不管咸宁侯仇鸾上疏怎么弹劾,嘉靖都不会信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事就是曾淳在暗中挑拨。 曾淳自然不会让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他立马命人透漏消息给仇雄,杨顺其实是在替严嵩父子收受弥勒教的贿赂,严嵩父子知道仇鸾弹劾杨顺之后很生气,准备收拾仇鸾呢。 咸宁侯仇鸾收到儿子派人传去的消息,立马就上密疏弹劾严嵩父子收受贿赂。 这一次,嘉靖倒是没找严嵩麻烦了,因为严嵩那一招还是起到了一定效果的。 嘉靖判断宣大总兵仇鸾和宣大总督杨顺是在狗咬狗,这还就是他要的结果,他就是要让仇鸾和杨顺斗,如果两人联合起来糊弄他,一起克扣粮饷、收受贿赂,杀良冒功,那他就要被两人蒙蔽了。 他认为两人狗咬狗很好,这样两人就会相互揭对方老底,他就能掌控宣府大同两镇的真实情况了。 曾淳见嘉靖没反应,立马把猛料给投下去,命人透漏消息给仇鸾,杨顺是在替严嵩父子收受弥勒教的贿赂,弥勒教的老巢就在河套,弥勒教就是鞑靼入寇山西的引路人。 咸宁侯仇鸾那真是条疯狗,这家伙收到消息之后竟然立马又上了一封密疏。 这一下嘉靖坐不住了,他直接命人把严嵩招过来,厉声呵斥了一顿,然后晾了严嵩好多天,就算严嵩以上奏朝堂要事的名义跑去求见,他都不见。 严嵩心里这个气啊,仇鸾你这条疯狗,你给我等着! 第四十二章 鞑靼入寇大同镇 仇鸾和严嵩斗起来了,嘉靖竟然还自以为得计,沾沾自喜! 他就喜欢玩弄权谋坐山观虎斗,不管是贪官污吏斗清流,还是文臣斗武将,他都乐观其成。 这样才能彰显他的权威啊,这不,内阁首辅严嵩都吓得在万寿宫外长跪不起了。 说实话,他是早就想敲打敲打严嵩了,因为这家伙揽权揽太狠了,去年京察这家伙竟然把六部尚书换了五个,除了他力挺的徐阶没被换掉,其他五个全部这家伙换成了自己人,兵部尚书这家伙都敢换。 这样下去这家伙还不权倾朝野只手遮天啊! 他把严嵩换上去的兵部尚书范鏓给罢了,削职为民,警告了一番,这家伙还不知醒呢,还在拼命换六部侍郎和五寺主官呢。 这一下总算是给他逮到机会了,他就是要让严嵩知道,光听话还不行,还得给别人斗一斗的机会,不能把满朝文武都换成自己的亲信。 至于什么严嵩收受弥勒教的贿赂通敌卖国,他是不信的,他之所以偏袒咸宁侯仇鸾,其实是告诉谨小慎微的徐阶,赶紧上去跟严嵩斗啊,不要怕,朕挺你! 嘉靖还在玩弄权谋准备暗里支持徐阶和严嵩斗一斗呢,俺答汗却是准备动手了。 此时,大同镇西北面的丰州滩已然是大军云集,俺答汗足足召集了十余万骑兵,准备杀入山西好好劫掠一番。 大青山南麓的丰州滩其实就是河套地区的前套平原,这里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敕勒川,也就是后世的呼和浩特南面的土默川平原,这里也是俺答汗的发家之地,土默川之名也正是因为这里是土默特部汗庭所在之地。 俺答汗刚起家之时其实也就是鞑靼土默特部右翼万户而已,手底下人马总共才几千,而且他的封地还在塞外苦寒之地,生存都很艰难。 不过,他冒险率部迁徙到丰州滩之后,便利用这里肥硕的牧草慢慢发展起来了,逐步统一了鞑靼诸部。 这会儿他已然是兵强马壮,野心也开始膨胀了,他竟然要求大明给他封王,而且开通互市,让他大量进购草原上稀缺的布匹、生铁和粮食等战略物资。 嘉靖虽然在养虎为患,但也不会傻乎乎的把老虎养到能一口咬死他,所以,什么封王、互市,他是一概不答应。 俺答汗就借着这个理由开始频繁入寇,他这摆明了就是在为威胁大明朝,你不卖给我我就抢! 其实,嘉靖如果听了曾铣的建议端了俺答汗的老巢,把他赶到塞外去也就没什么北虏之祸了。 可惜,嘉靖却听了严嵩的,陷害曾铣,还说出了若再有妄议收复河套者斩这种鬼话! 不得不说,严嵩真的有很大的嫌疑,他真有可能通过弥勒教收受人家大量贿赂,所以才会干出这种荒唐事来。 这些都查无实据,暂且不说。 此时鞑靼铁骑已然齐聚丰州滩,前套平原上那是密密麻麻全是骑兵方阵,大战就要开始了,宣大总督杨顺和宣大总兵仇鸾还在为了争夺边军的粮饷而相互攻讦呢。 宣大总督杨顺压根就没管什么敌情,咸宁侯仇鸾也压根不敢派斥候进入河套查探。 嘉靖二十九年六月初三,一大清早,天刚朦朦亮,大同右卫西北部,阴山余脉和吕梁山脉交界的山地中突然就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马蹄声。 鞑靼骑兵就如同百川汇流一般从一個个山谷狂奔而来,直往一处未曾修复的长城豁口处汇聚。 北虏又冲过来劫掠了! 大同右卫的边军见状,那也只能赶紧点起狼烟,将消息往回传。 没办法,朝廷拨下来的钱粮早就被宣大总督杨顺和咸宁侯仇鸾给贪完了,大同镇的边军根本就没有钱粮去修复长城的豁口,所以,这会儿大同镇西北的长城那就跟狗啃了一样,到处都是豁口,他们根本就没办法防。 长城是变成了筛子,但大同镇的边军也不可能任由鞑靼铁骑冲进来到处劫掠,压根就不去管。 总兵张达和副总兵林椿也只能边集结边军精锐,边八百里加急传讯,向远在宣府镇的宣大总督杨顺和宣大总兵仇鸾求援。 他们的求援信自然是石沉大海,了无音信。 杨顺和仇鸾压根就没去管大同镇,他们派出的快骑那都是反方向急报京城。 没有援军那也得上啊! 六月六日,总兵张达和副总兵林椿率匆匆集结的上万边军精锐前去狙击鞑靼铁骑。 结果,总兵张达和副总兵林椿双双战死,上万边军精锐死伤殆尽,鞑靼铁骑如入无人之境,在大同镇肆意奸赢掳掠。 杨顺和仇鸾真是六六六啊! 曾淳收到宣府镇传来的密报,那是气得脸色铁青,只想立马就宰了仇鸾和杨顺。 没办法,他不是嘉靖,他也无权宰了仇鸾和杨顺,他只能熬到下班,打马直奔武安侯府,然后命人把沈炼给请了过来。 沈炼急匆匆的跑到小阁楼上,颇有些好奇道:“怎么了,伯忠,这么急着找我。” 曾淳看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色,满脸凝重道:“仇鸾和杨顺还没把大同镇的消息传回来吗?” 沈炼不解道:“传回来了啊,前两天就传回来了,鞑靼铁骑入寇大同镇这会儿已然是朝堂皆知啊,这个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毕竟这几年鞑靼铁骑几乎年年入寇山西。” 还没什么大问题! 你不知道去年那边换了将帅吗? 曾淳干脆将密报掏出来,往沈炼手里一塞。 沈炼打开密报一看,不由大惊失色道:“这不可能吧,这才几天,鞑靼铁骑怎么这么快就杀进了大同镇?总兵张达和副总兵林椿双双战死,上万边军精锐死伤殆尽!这怎么可能?” 曾淳无奈的叹息道:“圣上把边关交给严嵩父子,那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你不知道吧,宣大总督杨顺和咸宁侯仇鸾为了争夺边军粮饷都翻脸了,我随便挑拨了一下,咸宁侯仇鸾就疯狂弹劾杨顺,他发起疯来了连带严嵩父子都一起告了。” 沈炼满脸凝重的点头道:“这个我知道,圣上前段时间晾了严嵩好几天,逼得严嵩在万寿宫外长跪不起,这才让严嵩觐见。” 曾淳缓缓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杨顺和仇鸾把边军粮饷都贪光了,宣府镇和大同镇根本就没有钱粮组织人马集结到长城去驻守,他们只能在各自的卫所种地,靠屯田养活自己。 俺答汗和弥勒教的人里应外合,早就将大同镇西北的长城挖得千疮百孔了,长城形同虚设,鞑靼骑兵自然长驱而入,三天时间都够骑兵狂奔上千里了,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你这也太狠了吧? 沈炼闻言,就如同看陌生人一般看着曾淳,难以置信道:“伯忠,你既然早知道会这样,为什么不上奏? 伱为了收拾仇鸾竟然知情而不报,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边军将士吗,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大同镇军民吗,你行事怎么如此不择手段啊!” 说着说着,沈炼的声音都变得冷厉了,他是真生气了。 曾淳无奈道:“沈叔,我不是兵部尚书,更不是锦衣卫指挥使,我知道又能如何? 我不是知情不报啊,我是不能报啊,我怎么解释消息从哪里来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冒死上奏,有用吗? 圣上会信吗,严嵩会让圣上知道他的亲信和他的干儿子在宣大两镇干了什么好事吗?” 这个的确。 沈炼皱眉沉思了一阵,还是余怒未消道:“你不是锦衣卫指挥使你可以把消息告诉我啊,我可以上奏啊。” 我告诉你那就是害了你啊。 曾淳微微摇头叹息道:“沈叔,你怎么还不明白呢? 我们现在是斗不过严嵩的,你上奏也没有用,人家大同镇和宣府镇总兵都没拿到粮饷那肯定早就上奏了,有用吗,严嵩权倾朝野,有的是办法欺君罔上啊。” 沈炼还是有些生气道:“你明知道知情不报会害死多少人,你就不能想办法让圣上相信吗?” 曾淳无奈摊手道:“现在,我说鞑靼铁骑会杀到京城来,谁信,圣上会相信吗,你要不要去试试?” 呃,这个。 沈炼终于明白曾淳的无奈了,这种事说出去本就没人会信啊,更何况严嵩还会拼命遮掩自己的亲信和干儿子克扣粮饷的事。 他缓缓点头道:“伯忠,是我错怪你了。” 曾淳微微摇头道:“没什么,这是小事,其实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是怕你被严嵩父子给害了,严嵩父子可是经常利用这种事害人,你一旦掺和进去,哪怕就是上一封奏折他们都可能会颠倒黑白陷害你啊。” 这是事实,几乎每次大战过后严嵩父子那都会趁机颠倒黑白陷害别人,这手段人家都玩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沈炼也只能无奈叹息道:“那你说,现在我们怎么办?” 我总算是把你给说通了。 曾淳立马拿出钥匙来,打开墙边的大柜子,指着里面的望远镜道:“沈叔,这些望远镜你派可靠的人分别送到保定、河间和辽东去,交给杨大人、卢将军和胡大人,告诉他们尽快做好一切准备。” 沈炼闻言,满脸郑重的点头道:“好,这事我一定给你办妥。” 第四十三章 咸宁侯通敌卖国 咸宁侯仇鸾真会通敌卖国吗? 这个时候他正在宣大总兵府的书房里急得团团转呢。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上奏大同镇失守一事,他更害怕俺答汗顺势率军杀到宣府镇来。 这一次他躲都躲不掉啊! 怎么办? 他焦急的来来回回窜了一阵,还是没想出一点办法来。 这个时候,他只能无奈的停下来,盯着自己的两个亲信道:“你们有办法吗?” 他这两個亲信一个叫时义,一个叫侯荣。 时义早在他出任甘肃镇总兵的时候便是他的亲信了,他被抓回京城这段时间也不知时义是怎么混的,竟然混到山西来了。 这家伙一听说他上任宣大总兵,立马就带着一个叫侯荣的山西本地人来投靠他。 他正好需要熟悉这边情况的人帮他捞钱呢,那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就将这两个亲信手下了。 时义帮他吞并屯田,强迫屯卫免费给他种粮食,那是一把好手,这个他很清楚。 没想到,这侯荣比时义还厉害,这家伙竟然能将粮食买到河套去赚钱,赚取两三倍的利润! 这两人合谋之下可是帮他赚了不少银子,所以,他都把两人当成军师了,一有什么事就找他们商量。 这一次两人有办法吗? 时义和侯荣其实早就在那里眉来眼去了,他们貌似早就想到办法了,只是咸宁侯仇鸾一直没开口问他们而已。 这会儿咸宁侯仇鸾既然开口问了,时义立马提醒道:“侯爷,俺答汗入寇无非为了抢点钱财而已。” 仇鸾闻言,不由一愣。 这话什么意思? 他琢磨了一下,这才恍然道:“你的意思俺答汗也是用钱财能买通的?” 时义连连点头道:“侯爷英明。” 这下仇鸾不慌了,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啊,打仗他不会,塞钱行贿这是他的强项啊! 他想了想,随即问道:“你们能帮我去买通俺答汗吗?” 这个时候,侯荣那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侯爷,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的粮食其实是卖给俺答汗的,卑职跟俺答汗还是有点交情的,这事应该是没问题的。” 问题,我不能一直给人家塞钱啊! 这鞑靼入寇的危机貌似是能躲过去了,咸宁侯仇鸾又开始心疼自己的钱了,如果人家来一次,他塞一次钱,他这不是等于在给人家捞钱吗? 他琢磨了一阵,终于想到主意了。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他咬牙抬头道:“你们觉得多少银子能买通俺答汗?” 侯荣琢磨道:“俺答汗跑一趟也不容易,而且打过来还会损耗人马,卑职估计,十万两银子就能让俺答汗退兵,不再攻打宣府镇。” 果然,一次就是十万两,这家伙若是一年来几趟他都得亏死! 这种情况下,他只有暗地里引俺答汗去更为富庶的地方劫掠了,而且,这事情他还不能让死对头杨顺知道。 杨顺知道了,肯定会参他一本,那他就完了,如果没人知道他还能利用这件事情来立大功呢! 咸宁侯仇鸾把心一横,阴狠道:“好,这次你们给我送十万两银子过去,伱们再帮我问问他,如果我帮他攻入北直隶,并且给他通风报信,让他不损失一兵一卒便能在京城周围大捞一把,看他能不能跟我暗中结盟,从此不再攻打我负责的防区。” 卧槽,这种事你都能干得出来! 时义和侯荣对望了一眼,那都忍不住露出一丝震惊之色。 俺答汗会答应吗? 侯荣想了想,随即问道:“侯爷,如果俺答汗想多去京城附近劫掠几次呢?” 反正别再来抢我的钱就行了。 咸宁侯仇鸾不假思索道:“他若是跟我结盟了,这事自然好商量。” 这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侯荣连连点头道:“好的,侯爷,我们帮您去问问。” 这家伙,咸宁侯还真派亲信时义和侯荣跑去贿赂俺答汗去了,而且,时义和侯荣就带了十来号人,就这么押着几车银子直奔鞑靼铁骑肆虐的大同镇而去! 赵二虎手下密探见状那都不由得目瞪口呆。 这会儿他们有了望远镜监视杨顺和咸宁侯仇鸾倒是方便的很,他们只需在宣大总督府和宣大总兵府附近找个高点的小山包,买下个小院,然后拿着望远镜在屋里扫视宣大总督府和宣大总兵府就行了。 曾淳为了他们监视方便,探查距离超过五里的望远镜都给他们送来了。 这宣府城总共还不到方圆十里呢,他们住小山包上连城外都能探查到。 曾淳甚至通过徐文璧等人给他们伪造了身份,成了调职到万全都司的百户,这会儿赵二虎和赵双虎都化名成万全都司宣府三卫的百户了,再加上曾淳给他们的活动经费相当的充足,他们在宣府城都还混得相当不错呢。 不过,他们还是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时义和侯荣带着十来号人就敢押送几车银子去鞑靼铁骑肆虐的大同镇。 其实,侯荣之所以能把粮食偷偷卖河套去那跟弥勒教肯定是有一定关系的,甚至他本身可能就是弥勒教徒,所以他压根就不怕鞑靼铁骑。 弥勒教跟俺答汗的关系可不一般,甚至可以说,俺答汗之所以能崛起跟弥勒教都有很大的关系。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事还得从嘉靖朝的另一件奇葩事说起,这件奇葩事就是嘉靖初期的李福达案。 李福达是山西崞县人,他是当地有名的弥勒教首领,不过,他并不是聚众造反那种,他是到处收徒收教众骗钱那种。 有时候人太出名了也不是好事,正德年间王良、李钺曾以弥勒教的名义起义,最后失败了,李福达没有参与,但因为他太出名了也因此受到牵连,被流放到山丹卫充军去了。 这家伙捞了很多钱,所以他很快就贿赂山丹卫上层,跑回崞县继续经营起了弥勒教的买卖来,结果,没过多久他又被抓去山海关充军去了。 李福达自然很快又使钱逃回来了,不过,这次逃回来之后他吸取教训了,他知道这样下去钱怕是都给别人捞了,人家肯定会借着弥勒教造反的由头不断来逮他,不停让他掏银子打点。 他干脆改名张寅,到处使银子贿赂,结果竟然让他攀上了高枝,结识了当时掌权的勋贵武定侯郭勋。 郭勋收了李福达的巨贿竟然之后竟然给人谋了个太原卫指挥使的位置! 反贼头子竟然当上了正三品的太原卫指挥使,这种千古奇葩事估计也只有嘉靖朝才会有。 不过,这还不算最奇葩的,后面张寅也就是李福达又重操旧业,到处收徒收教众捞钱,结果很快就被人给认出来了。 这事一告上去朝廷很快派巡按御史马录来逮人,结果李福达跑了,他儿子被人家逮住了,李福达为了救儿子,只能请武定侯郭勋写了封信,让马录放人。 马录还就是个刚正不阿的御史,他不但没放人,还把李福达也抓了,甚至把武定侯郭勋也一起告了。 朝中掌权的勋贵竟然勾结反贼头子捞钱,甚至还让反贼头子当上了正三品的太原卫指挥使! 这种事放在任何朝代那估计都是满门抄斩。 结果,更奇葩的事出来了。 嘉靖当时正因为大礼仪跟首辅杨廷和一系闹得不可开交呢,巡按御史马录还正好是杨廷和一系的,武定侯郭勋就是嘉靖培养起来对付首辅杨廷和一系的。 武定侯郭勋竟然反咬一口,说什么杨廷和一系是无中生有利用太原卫指挥使张寅来陷害他。 嘉靖顺势出手,将巡按御史马录和一众杨廷和一系的官员打入诏狱,一通严刑逼供,颠倒黑白,反把这些杨廷和一系的官员全部流放充军! 这家伙甚至下旨把真正的反贼头子李福达给放了,还给人家官复原职! 这一次流放充军的官员里面还有个大名人,那就是首辅杨廷和的儿子,正德六年辛未科状元杨慎,也就是留下千古名句“滚滚长江东逝水”的那一位。 李福达也因此牛逼坏了,谁还敢抓我试试,首辅的儿子都因为抓我而被流放充军了! 这一下弥勒教在山西便一发不可收拾了,李福达为了捞钱贿赂朝廷高官那是什么生意都敢做,正好这时候俺答汗初到丰州滩,急需粮食、铁器和布匹等物资,于是乎双方很快就勾搭上了。 正是因为弥勒教不断向俺答汗出售这些重要物资,俺答汗才迅速崛起,一统了鞑靼部。 可以说俺答汗那就是纯靠嘉靖养起来的,若不是嘉靖听信郭勋的谗言颠倒黑白为了收拾杨廷和一系放了李福达,俺答汗就不可能崛起的这么快。 若不是嘉靖听信严嵩谗言收拾曾铣,俺答汗就算崛起了也要被打回塞外去,俺答汗遇到这么个猪对手,那真是运气逆天了。 这还没完呢。 嘉靖二十四年,皇室宗亲和川奉国将军朱充灼图谋造反,李福达的接班人罗玉玺被朱充灼奉为军师,罗玉玺拟定勾结俺答汗谋夺山西的大计,并派出弟子次仲太去河套与俺答汗商议。 这次造反也以失败而告终,罗玉玺被抓,次仲太带着弥勒教徒出逃河套,从此他们便与俺答汗的势力融为一体,次仲太的弟子赵全甚至成了俺答汗的女婿! 也就是说,弥勒教这会儿等于也是俺答汗手下的势力,侯荣自然不怕鞑靼铁骑。 当然,这些曾淳还不清楚,他只知道,咸宁侯通敌卖国,俺答汗很快就要从塞外绕过宣府镇直扑京城而来了。 而且,咸宁侯估计还会派人给俺答汗通风报信,京城以北蓟州镇的守军根本就挡不住俺答汗大军! 这种情况下也唯有靠保定府、河间府和辽东镇的人马了,因为蓟州镇都会被俺答汗杀穿,而宣府镇的人马又是仇鸾统帅的,人家根本就不可能率军去跟俺答汗打。 第四十四章 严阁老束手无策 总兵张达和副总兵林椿双双战死,上万边军精锐死伤殆尽,大同镇失守了! 咸宁侯仇鸾收到消息之后并没有立马上奏嘉靖,因为他还没想出万全之策来,他知道如果上奏,那嘉靖肯定会命他这个“大明第一猛将”去收复大同镇。 他是个屁的猛将,他那些军功都是杀良冒功得来的,他当了二十余年总兵甚至都未曾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过一回,他还不如张达和林椿呢,嘉靖如果命去收复大同镇他就死定了,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 所以,他收到大同镇失守的消息之后是拼命想办法,在定下贿赂俺答汗的对策之后他甚至都还没向嘉靖上奏,他必须等到俺答汗的回复之后才能上奏。 宣大总督杨顺收到消息之后也没有立马上奏嘉靖,他上奏的是严嵩! 京城距离宣府也就三百里左右,而且驿站密布,八百里加急传讯一天就能打个来回。 大同镇都失守了一天了,嘉靖竟然还没收到消息。 严嵩倒是早就收到消息了,但是,他也没有上奏! 他束手无策啊,怎么上奏? 如果比贪腐,没人比得上他,如果比陷害忠良,也没人能比得上他,如果比欺君罔上,他觉得也没人能比的上他,问题,这打仗的事情他是一窍不通啊,他就会陷害那些能打胜仗的忠良! 严世藩那更不行,打仗方面他还没严嵩懂呢,他是半窍都不通。 所以,严嵩父子收到消息之后那是一筹莫展,根本不敢上奏。 他们也不敢让杨顺上奏,因为这事说白了就是他们的责任,宣大总督杨顺和宣大总兵仇鸾可都是他们推举上去的,嘉靖只要不是得了失忆症那肯定会想起来。 嘉靖如果想起来了,不骂得他们狗血淋头才怪,到时候他们都不知道怎么重新获取嘉靖的宠信了。 他们父子想了大半天,竟然想出了一個馊主意,那就是等咸宁侯仇鸾上奏。 仇鸾你不是很能吗,你上奏啊。 你只要一上奏,我们就把这屎盆子全扣你头上,让你去收场! 咸宁侯仇鸾是很能,他不是很能打,他是很能行贿,很能玩阴谋诡计。 俺答汗果然接受了他的贿赂,并让时义和侯荣带回令箭和令旗作为信物暗中与他结成了同盟。 这一下咸宁侯仇鸾立马能的不行了,他直接上奏嘉靖,总兵张达和副总兵林椿无能至极,三天就把大同镇给丢了,他准备集结人马去收复大同镇。 嘉靖收到奏折之后果然没有责备他,嘉靖甚至还命人传旨勉励了他一番,朕就知道你是最能打的,快去,收复了大同镇朕重重有赏。 于是,一场诡异的大战开始了。 咸宁侯仇鸾率两万宣府镇精锐直扑大同镇,俺答汗竟然被他杀得连连后退,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这种事也就只有鬼会信,两万步卒对十余万骑兵怎么杀得人家连连后退? 除非这两万步卒都拿着火枪。 咸宁侯仇鸾手下就没有火枪队,他是一杆火枪都没。 诡异的是,他不但杀得俺答汗连连后退,还斩获了很多鞑靼铁骑的首级!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赵二虎和赵双虎这次是亲眼看见了。 咸宁侯仇鸾其实压根就没有和俺答汗交手,他们两就如同商量好了一般,咸宁侯一天推进二三十里,俺答汗一天就后撤二三十里,默契得很。 至于那些首级,那都是躲山里的老百姓听闻官兵杀回来了,所以都跑回家了。 咸宁侯仇鸾直接就命时义带着一帮亲信冲进那些四野无人的山村,把逃回来的老百姓杀个精光,然后将那些男人的首级编上小辫子,充当军功。 还别说,他们给那些老百姓的首级编上辫子之后还真有点像是鞑靼人,因为鞑靼人就喜欢编小辫子。 咸宁侯仇鸾的亲信那还都是编小辫子的能手,编起小辫子来那叫一个麻利,女人估计那都没他们能编。 男人这么会编小辫子,那就证明他们经常干这种事! 咸宁侯仇鸾就这么“浴血奋战”了将近一个月,奋勇杀敌上千,终于将鞑靼铁骑赶出了大同镇。 嘉靖收到捷报那是高兴的不行了,立马就加封咸宁侯太子太保,授权他统管宣府大同两镇军务,至于宣大总督杨顺,那都成摆设了,因为宣府大同两镇就是边镇,除了军务就没其他什么事了。 这还没完呢,俺答汗将劫掠来的财物和女人送回丰州滩之后便率军出塞,绕过大同镇和宣府镇,向京城进发了。 咸宁侯仇鸾立马上奏,微臣探查到鞑靼军队正在向东行进,将要进犯蓟镇,直扑京城。微臣请求率军回师勤王,迎战鞑靼铁骑,或者直接到通州去防守,全听圣上的命令。 这一下可把嘉靖吓一大跳,吓得他修炼的心思都没了。 他立马就召集朝中重臣开了一场朝会。 所谓的朝中重臣就是三公九卿及正三品以上的官员,这里面除了内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徐阶,兵部尚书丁汝夔,其他几乎全是严嵩的人,或者说严嵩提拔起来的贪官污吏! 皇极殿中,嘉靖缓缓扫视了一圈,心里还在想,这严嵩的人也太多了,徐阶怎么还不上呢? 当然,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还不能直接跟徐阶说,让徐阶上去跟严嵩斗。 再说了,这会儿鞑靼铁骑都要杀过来了,他也没空玩弄权谋来暗示徐阶了,他想了想,这才沉声道:“咸宁侯来报,鞑靼铁骑正在向东行进,欲要进犯蓟州,直扑京城,此事如何应对,伱们都说说吧。” 啊! 朝中重臣闻言,那都不由得暗自震惊。 俺答汗不是刚被咸宁侯从大同镇杀出去吗,怎么又跑蓟州镇来了呢? 大部分朝堂重臣都隐隐看向严嵩。 严阁老是他们的头,他们自然要先听听严阁老怎么说。 这个怎么说呢? 严嵩表面上还如同雕像般沉稳,脑子里却转得快冒烟了,奈何他绞尽脑汁那也束手无策,没办法,他根本不知兵啊。 他不开口那严党官员也不敢开口,整个皇极殿中那是静的吓人。 大家都不开口,兵部尚书丁汝夔只能硬着头皮拱手道:“圣上,微臣以为应即刻加强蓟州镇的防御。” 你这话不等于没说吗,怎么加强蓟州镇的防御啊? 嘉靖干脆看向徐阶,他还是希望徐阶能开口。 徐阶见状,顺势拱手道:“圣上,微臣以为应即刻下旨令辽东、山东、保定、河间等地巡抚、都指挥使等率军勤王,辽东兵马可布置于蓟州镇加强边关防御,其他各地人马可进驻通州潮白河以西,构筑第二道防线,以确保京城万无一失。” 这其实就是曾淳的建议,曾淳还不知道鞑靼铁骑是怎么杀穿蓟州镇的,所以,他也只能先把暗中培养的人马都调过来再说。 如果嘉靖听了这个建议,那鞑靼铁骑应该是杀不到京城的,毕竟两道防线,将近二十万人马驻守,骑兵又不擅攻城,鞑靼铁骑根本就不大可能杀到京城。 嘉靖也觉得这建议不错,他正要点头呢,严嵩却是突然间咳嗽一声,随即拱手道:“圣上,微臣以为如此大动干戈不妥,如若现在就下旨勤王,那各地大军蜂拥而至,京城附近最少会集结三四十万人马。 如此多的人马,一个月的粮饷恐怕得上百万两之巨,如若鞑靼铁骑在蓟州镇拖延几个月,那就是几百万两,朝廷恐怕会支撑不住啊。” 嘉靖闻言,犹豫了。 现在国库也就勉强能维持朝廷的运转而已,这一下他哪里去找几百万两的粮饷来? 问题,他下旨勤王,人家辛辛苦苦率军赶过来,粮饷都不给发,怎么说得过去呢?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没反应过来,严嵩上台之前夏言这个清流多少还能给他到处省点,让国库每年都能有那么一点盈余,为什么严嵩上台之后国库就只能勉强维持朝廷运转了呢? 还有,严嵩掌权之前俺答汗那都被曾铣打得求和了,为什么严嵩掌权之后不到两年俺答汗便攻破了大同镇,甚至都杀到京城来了呢? 如果他能想到这些,大明或许还有救,可惜,他就没想过重用严嵩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 他仔细琢磨了一阵,竟然微微点头道:“嗯,此时的确还不宜大动干戈,传旨,命咸宁侯率军进驻居庸关一线,统管京城以北防御。” 这意思就是没钱,先看看情况再说。 没办法,其他的他可以支持徐阶,唯独这个不行,几百万两啊,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严嵩闻言,心中不由暗自得意,他考虑的其实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他就是不想让嘉靖采纳徐阶的建议。 清流提出的,不管是什么,他都必须反对,这是原则! 这下完了! 曾淳收到消息,那也只有暗自叹息一声。 他已经尽力了,奈何严嵩从中捣乱,嘉靖压根就不听他的建议。 嘉靖不听他的建议也就罢了,这家伙竟然还迷信咸宁侯仇鸾的能力,让咸宁侯仇鸾统管京城以北的防御! 他终于知道鞑靼铁骑是怎么轻易杀穿蓟州镇的了,咸宁侯仇鸾就是卖国贼啊,让这家伙统管京城以北的防御,那就是等于告诉俺答汗蓟州镇的防守弱点在哪里啊! 第四十五章 戚继光恰逢其会 嘉靖二十九年八月十四凌晨卯时许,蓟州镇密云后卫古北口长城外突然响起一阵滚雷般的马蹄声,鞑靼铁骑真来了! 一时间,蓟州镇烽烟四起,密云后卫数千屯卫立马登上长城防守,蓟州巡抚王汝孝和总兵罗希韩很快便率上万精锐驰援而至。 午时许,古北口长城上已然聚集了将近一万五千边军屯卫,巡抚王汝孝和总兵罗希韩也已经登上了古北口的城门楼,严阵以待。 但是,鞑靼骑兵却只是在关外数里处聚集,并未发动进攻。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聚集在古北口外的鞑靼骑兵总共还不到一万,这时候俺答汗正率十余万主力牵着马在往古北口以西十余里的梨树沟赶呢。 因为咸宁侯仇鸾已经派人细细查探过了,京城以北,蓟州镇的长城也就梨树沟这一段年久失修,城墙多处塌陷,已然无法派驻边军屯卫在城墙上驻守了。 而且因为这里是一条山间小道,弯弯绕绕的绕到塞外都得大半天,所以,这里压根就没有边军屯卫驻守,只有附近山头上有一队人马在看守烽火台。 俺答汗原也不知道这条路怎么走,不过,还好,朵颜三卫都已经被他收服了,人家对这一带熟悉得很,他随便带几个向导就行了。 他就这么率军牵着马在一道道山沟里转了大半天,终于赶到了梨树沟以北十余里处。 这个时候就没什么好隐藏的了,他直接下令,命手下骑兵全部上马,一通狂奔,飞速穿过梨树沟已然坍塌的长城,直奔古北口后方疾驰而去。 蓟州巡抚王汝孝和总兵罗希韩哪里能想到鞑靼铁骑会从后面杀过来,人家后面的骑兵刚杀到,那前面数千骑兵也打马朝这边狂奔而来,一时间他们是腹背受敌,根本不知道防哪边好。 很快,鞑靼骑兵主力就从关口后面的大道杀了上来,上万百余年未曾经历过大战的边军屯卫几乎瞬间崩溃,四散而逃,漫山遍野到处乱窜。 古北口就这么失守了,蓟州镇上万精锐也被杀散了,当天傍晚,俺答汗便杀到了通州城北二十余里的潮白河东岸! 嘉靖闻讯,惊慌失措,连忙召集所有在京官员上朝,商议对策。 满朝文武那都吓坏了,他们着实没想到,鞑靼铁骑不到一天便能杀穿蓟州镇防线。 说实话,这次明军的表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差,就算是明朝快要灭亡的时候,蓟州镇防线也没有被后金一天杀穿过。 这会儿京城以北的长城简直就形同虚设啊! 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唯有曾淳心里清楚,这肯定是咸宁侯仇鸾找到了蓟州镇长城的薄弱环节,然后通风报信,让俺答汗轻轻松松杀了进来。 如若不然,蓟州镇的边军屯卫就算是再菜那也不可能一天都顶不住。 还好京城北面还有一条潮白河阻隔,如若不然,这会儿鞑靼铁骑恐怕都已经杀到京城来了。 嘉靖问计于群臣,严嵩还是如同雕像一般没有一点开口的迹象。 这个时候他都不敢开口了,当初他若不捣乱,让嘉靖下旨勤王,蓟州镇绝对不可能不到一天就被鞑靼铁骑给杀穿了啊,这個时候他要是再胡说八道,嘉靖非收拾他不可! 曾淳也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分量,一个新科状元在上千京城官员面前胡乱开口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兵部尚书丁汝夔也不敢开口了,他其实就是个备胎,去年嘉靖将严嵩举荐的兵部尚书范鏓削职为民时启用的本来是经验丰富的老臣翁万达,奈何,翁万达才刚上任不久家里老爹就去世了。 翁万达回乡丁忧,嘉靖这才把他给提了上来,至于为什么提他,那就是因为他任顺天巡抚的时候与严嵩父子起过冲突,其实,他也就在京城附近出任过几任巡抚,根本没去边关打过仗。 他提什么建议嘉靖也当没听见一般,他自然是不敢开口了。 徐阶等了一阵,见一直没人开口,这才咳嗽一声,随即疾步走到中间的红毯上,拱手躬身道:“皇上,微臣以为应立即八百里加急传讯,命辽东、山东、保定、河间等地巡抚、都指挥使率军勤王。 同时,关闭城门,实行宵禁,全城戒严,命京营屯卫轮流上城墙驻守。” 这个时候再不下旨勤王那就真的迟了,至于粮饷什么的,抠一抠总是有的。 嘉靖冷冷的扫了如同雕像般的严嵩一眼,随即缓缓点头道:“嗯,子升,你即刻会同司礼监拟旨。” 说罢,他抬起手来颇有些厌烦的挥了挥。 鸿胪寺礼官连忙朗声道:“退朝。” 这下嘉靖总算是肯下旨命各路大军勤王了,接下来就看杨守谦、胡宗宪、俞大猷和卢镗他们的表现了。 曾淳见状,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寅时方至,他才刚刚起来呢,门外便响起一阵马蹄声。 很快,徐文璧和张元功他们几个便满脸惶恐的涌了进来。 他颇有些诧异的问道:“文壁,你们这是怎么了?” 徐文璧忍不住焦急道:“伯忠,这下麻烦了,京城百余年来未曾遭受入侵,兵备松弛已久,现在京营能集结起来的人马都不到五万了,圣上震怒,下旨命所有公侯勋贵全部带着自己的家丁护院上城墙去守城啊!” 我的天,你们这是怎么玩的? 上直二十六卫最少有二十个卫所在京城内外驻扎吧,原本京营满员应该有十多万啊,你们竟然整得剩下五万都不到了! 这京城内城和外城的城墙加起来足足有七八十里啊,四万多京营屯卫全上去也就刚好能排一排而已,这点人马压根不够啊,因为这四万多京营屯卫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城墙上啊,人家还要轮流休息呢。 不过还好,鞑靼铁骑是不可能攻城的,京城的城墙足有四五丈高,而且还有宽达几十丈的护城河,骑兵攻城那就是开玩笑,骑马冲过来就算不淹死在护城河里也要撞死在城墙上。 曾淳想了想,随即安慰道:“没事的,你们上城墙也就是去站站而已,鞑靼铁骑是不可能攻城的。” 徐文璧微微叹息道:“这个我们自然知道,问题这次圣上很生气啊,以后我们可如何是好?” 嘉靖生气怎么了,你们手掌兵权,他敢把伱们怎么滴? 曾淳想了想,干脆提醒道:“你们就放心吧,兵权在手就没事。” 是啊,兵权在手,嘉靖还得靠着他们呢。 徐文璧闻言,这才释然道:“伯忠,要不你跟我们上城墙上去看看吧?” 这样不好吧? 曾淳颇有些为难道:“这个时候请假,恐怕容易被人参啊。” 徐文璧却是连连摇头道:“没事的,圣上已经给各衙门传旨了,非与兵事有关的衙门官员都可以带着家丁护院上城墙协助防守,你们翰林院跟兵事又没关系,你去与不去都没多大关系。” 行吧,嘉靖都急成这样了,那就上城墙去表现表现吧。 曾淳想了想,干脆带着王环跟着徐文璧他们上了内城西面的城墙。 这时候城墙上还有点乱呢,因为乱七八糟的家丁护院太多了,而且这些家丁和护院还是陆陆续续赶过来的,一会儿来一拨,一会儿来一拨,京营的将校都被搞得有点晕头转向了。 曾淳见状,那都忍不住暗暗皱了皱眉头。 嘉靖这不瞎胡闹吗,好歹先在城内指定几个地方,让这些家丁和护院就近集结起来,让京营将校稍微编整一下再上城墙啊,直接往城墙上涌,这不添乱来了吗? 其实徐文璧他们也没什么领兵经验,他们几个却偏偏被家里派来负责阜成门一段的防御,没办法京城的城门实在是太多了,每个在京的公侯勋贵负责一个都不够排的,他们这些公侯勋贵世子那也得硬着头皮上。 他们也是赶鸭子上架,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得想想办法啊,这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 曾淳正站城门楼上皱眉沉思呢,负责镇守阜成门这段城墙的京营参将突然拿着一叠纸走上来,拱手躬身道:“徐大人,兵部派来了一百参加会试的武举人,您看怎么安排?” 武举会试? 曾淳闻言,不由得一愣。 他对武举会试并不熟,他只知道,武举会试和文科会试是错开半年左右的,这会儿都八月份了,那些参加会试的武举人还正好汇聚京城了。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名将呢? 他干脆伸手道:“给我看看。” 这年头文官不知道比武将权力大多少倍,这位还是新科状元呢,给他看看也没什么。 那参将连忙把一叠名单递了过来。 曾淳接过名单看了几眼便不由得愣住了。 登州卫指挥佥事戚继光! 不会这么巧吧? 这世事还就这么凑巧,戚继光还真就参加了嘉靖二十九年的武举会试。 他上城墙之后甚至还提了个很不错的建议,结果直接就被任命为九门总旗牌官,也就是专门负责在内城九门传递号令的。 不过,这会儿他就不用这么屈才了。 曾淳愣了一下,随即便附耳低声道:“文壁,听说登州卫指挥佥事戚继光挺厉害的,你让令尊举荐他当总兵官吧。” 你听谁说的? 徐文璧闻言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朗声下令道:“传登州卫指挥佥事戚继光。” 戚继光一看城墙上这乱象就想提建议了,他正愁找不到人提建议呢,没想到他才上城墙一会儿工夫便有京营将校领着他上了城门楼。 这一上城门楼,他也愣住了,怎么是几个年轻人,而且穿的还都是官服不是戎装! 曾淳却是微笑着拱手道:“戚将军,你想建功立业吗?” 这个谁不想? 戚继光拱手小心道:“敢问这位大人是?” 曾淳还是微笑着拱手道:“翰林院修撰曾淳。” 新科状元郎! 第四十六章 杨守谦忠肝义胆 戚继光着实没想到赴京参见武举会试还能遇到鞑靼铁骑攻打京城,他更没想到,刚一上城墙便遇着了新科状元郎。 这一下,他的命运彻底改变了。 他还在那里发呆呢,曾淳又抬手介绍道:“这位是定国公世子徐文璧,这位是英国公世子张元功,这位是临淮侯世子李言恭,这位是武安侯世子郑维忠,他们现在都是五军都督府都事。” 我的天,原来这些从七品的官员都是公侯世子,他还以为这些都是京营卫所经历司经历呢。 戚继光连忙拱手躬身道:“参见诸位大人,不知诸位大人有何吩咐。” 徐文璧他们都没开口,因为他们都习惯了听曾淳的。 曾淳还是微微笑道:“戚将军,你想跟我们一起建功立业吗?” 我们? 机会啊! 戚继光瞬间就明白了,这位状元郎和这几位即将掌权的公侯勋贵世子是在网罗亲信呢。 他连忙拱手道:“请大人吩咐。” 嗯,果然是个聪明人。 曾淳微微点了点头,随即问道:“文壁,现在能给他提个什么职位,我是说能负责领兵作战的实职。” 这个怎么提啊,人家才是四品的登州卫指挥佥事啊,参将估计都很难提上去。 徐文璧想了想,随即咬牙道:“要马上提的话,那只能暂时提個京营游击将军。” 游击将军是没有品级也没有定员的,不过可以领兵千员以上,只要立了军功就能提正三品的实权参将。 当然,这得有关系才能提,不然立了军功也不一定能提参将。 戚继光连忙拱手躬身道:“多谢徐大人。” 他当然知道这几个世子的后台有多硬,提他当参将那是没一点问题。 徐文璧却还是有点懵,因为他还不知道曾淳到底想干什么。 曾淳微微点头道:“那就先给戚将军提个京营游击将军吧,让他先管着阜成门这一段的武举人和家丁护院。” 这个对徐文璧他们来说自然是小事一桩。 不过,这对于戚继光来说却是个天大的机会。 他很清楚,人家是在培养亲信,这次他只要稍微立点功估计就能提京营参将了。 如果没有这些后台,想要提参将那最少也要奋斗几年而且还要参加几场大战才行。 这年头武将要升职简直太难了,他这登州卫指挥佥事还是世袭的呢,别看他才二十多岁,他都当了六年的登州卫指挥佥事了。 他之所以拼命学习考武举,那也是为了能有升职的机会,奈何武举也不是一般的难考,他都考了几年了才通过武举乡试,武举会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呢。 原本他想着还要蹉跎不知道多少年才会有机会,没想到却突然间遇到了新科状元和这帮公侯勋贵世子。 这次他运气简直逆天了。 戚继光想着能晋升参将了那便浑身是劲,这一天他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不停的在城墙上来回的窜,拼尽全力整编阜成门这一段的家丁护院。 至于武举人,他都根据品阶分别授予了临时的小旗、总旗、百户和千户的职位,负责来操练手底下的家丁和护院。 他原本就擅长操练新军,这几千家丁护院对他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才一天工夫,他竟然就将这段城墙上三四千家丁护院给整编完了,还操练得像模像样了。 不得不说,这家伙真是个大将之才。 夕阳西下,眼看着就要到换防的时间了,曾淳正想着怎么邀请戚继光跟他一起回去住呢,西面却突然间传来一阵马蹄声。 这鞑靼铁骑不会这么快就渡过潮白河,冲过通州城,冲到这里来了吧? 曾淳听到这马蹄声都不由得心中一紧。 戚继光却是趴城墙上以耳贴地细细听起来。 马蹄声都传过来了,对方离城墙应该不到十里了,可惜望远镜他还想作为此战的秘密武器使,所以压根就没带城墙上来。 这会儿曾淳也只能紧盯着戚继光了。 戚继光听了一阵便嗖的一下弹起来,满脸古怪道:“骑兵不到两成,这应该是边军屯卫啊。” 卧槽,是咸宁侯仇鸾率军赶过来了。 这家伙,估计早就把大军驻扎在居庸关外了,居庸关离这里才不到一百五十里,这家伙再在居庸关外十来里扎营,距离这里就不到一百四十里了,这正好是步卒急行军的极限。 咸宁侯仇鸾这是早有预谋,就是要第一个率军赶到京城,给嘉靖来个惊喜,又或者,这家伙想骗开京城的城门给俺答汗来个惊喜! 不一会儿,黑压压的一片步卒和稀稀拉拉的骑兵便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朝着阜成门狂奔而来。 曾淳立马对戚继光道:“戚将军,下令警戒。” 呃,这明明是宣府镇方向赶来勤王的边军屯卫啊! 戚继光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还是朗声下令,命上千京营屯卫和三四千家丁护院全部把兵器掏出来,站箭垛后面警戒。 很快,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将领便打马来到城门楼下,狂傲道:“我宣大总兵太子太保咸宁侯仇鸾率军前来勤王,速速打开城门。” 卖国贼,你挺狂啊。 我定叫你满门抄斩! 你死定了,我对你也没什么客气可讲了,对卖国贼就是要往死里踩。 曾淳冷哼道:“你是装作不懂大明律是吧?边军不得进入京城,这是铁律,伱率军来勤王那也只能驻扎在城外。” 哎呀,小小六品文官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咸宁侯仇鸾大喝道:“我有紧急军情禀告圣上,速速打开城门。” 今天我就不开城门,你能怎滴。 曾淳不假思索道:“圣上有旨,京城戒严,城门不能开。” 咸宁侯仇鸾大怒道:“你他吗的谁啊,立刻马上给我打开城门,若是贻误了战机,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就要让你去嘉靖那里告状,让嘉靖知道我跟你是死对头,也让嘉靖知道我这个新科状元在城墙上镇守。 曾淳假装忌惮道:“我们只能放下吊桥,用吊篮把你吊上来,城门是万万不能开的。” 行,你给我等着。 咸宁侯仇鸾急不可待道:“快点啊,啰嗦什么?” 曾淳偏偏就命人墨迹了半天才将这家伙给拉上来。 咸宁侯仇鸾上了城墙之后,立马盯着他冷冷的道:“你是谁,有种你就说,别让我去查。” 曾淳不假思索道:“我是翰林院修撰曾淳,怎么了,奉旨守城还有错了?” 咸宁侯仇鸾闻言,不由恍然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 切,你们父子也就会说这一句话。 你也给我等着! 咸宁侯仇鸾竟然一天时间就率军狂奔而至,嘉靖那着实挺惊喜的,在他眼里,咸宁侯仇鸾就是大明第一猛将啊。 他竟然立马就封咸宁侯仇鸾为平虏大将军,负责统帅各路勤王大军狙击鞑靼铁骑! 咸宁侯仇鸾还装模作样的领着两万边军精锐去潮白河西岸狙击鞑靼铁骑呢,结果,没过两天,这家伙便命人带着几十个敌军首级和奏折回来了。 他竟然谎称宣大两镇兵马疲惫不堪,经浴血奋战依旧无力阻挡鞑靼铁骑渡河! 这家伙就是去引俺答汗渡河的! 不用想,这些首级又是他在沿途杀的老百姓。 鞑靼铁骑渡过潮白河,京城北面就无险可守了,第三天,鞑靼铁骑前锋便冲到了京城东北面的安定门外。 嘉靖收到消息,彻底慌了,咸宁侯仇鸾这会儿都不知道率军跑哪里去了,其他各路援军因为路途遥远都还没赶到呢,这下可如何是好? 他呆坐在万寿宫中愣了半天,这个时候才记起来,身边就有个能击败鞑靼铁骑的。 曾铣就曾多次率军击败俺答汗啊,他当时是为了收拾夏言假装不了解真相而已。 他连忙问道:“子重,现在怎么办,鞑靼骑兵不会真攻城吧?” 你终于记起来问我了。 曾铣恭敬的拱手道:“万岁爷放心,鞑靼骑兵不擅攻城,他们攻打小县城都费劲,更别说是京城这样天下有数的雄城了,估计他们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 那就好。 嘉靖稍微安心了一点,他想了想,突然间又满脸担忧道:“他们若是围城不去,如何是好?京城可是有上百万人口啊,城中屯粮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人家吃饱了撑的,围困京城对人家有什么好处? 曾铣当然知道鞑靼骑兵不可能围城不去,不过,他还是假装满脸凝重道:“万岁爷,内廷不得干预朝政,微臣有些话不知道能不能说。”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当不当说的。 嘉靖立马催促道:“有什么你尽管说,朕恕你无罪。” 曾铣还是小心的道:“万岁爷放心,有守谦在,定能击退鞑靼骑兵。” 嘉靖闻言,不由诧异道:“保定巡抚杨守谦,他能击退鞑靼骑兵?” 曾铣连连点头道:“是的,万岁爷,当初守谦与微臣曾一起率军追着鞑靼骑兵杀入河套几百里,若不是,若不是咸宁侯不敢率军参战,那一战我们便能杀得鞑靼骑兵元气大伤。” 嘉靖原本挺信任咸宁侯仇鸾的,但是,曾铣这一句话却让他记起来了,这家伙当初就是畏敌怯战才被他抓起来的啊,还有,宣大总督杨顺也曾上疏状告这家伙克扣粮饷杀良冒功啊,这家伙到底靠不靠谱? 如果靠谱,怎么连阻挡人家鞑靼骑兵渡河都做不到? 潮白河的水,很深啊! 他想了想,随即又问道:“你确定杨守谦会率军来勤王吗?” 曾铣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守谦忠肝义胆,他肯定会率军来勤王的,只是保定有点远,守谦收到消息之后再率军赶过来最少也要三四天,万岁爷,你放心,三天之内守谦必到。” 嘉靖细细想了想,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他不能把宝压在咸宁侯仇鸾一个人身上,这家伙好像有点不靠谱! 这其实也是曾淳事先跟他老爹说好的,他很清楚,嘉靖冥思苦想之下肯定会想起他老爹曾经的功绩,整个朝堂之上也只有他老爹曾率军击败过鞑靼骑兵。 而且,嘉靖肯定是想不出办法来对付鞑靼骑兵的,如果能想出来,历史上庚戌之变大明朝廷就不会束手无策。 这种情况下,嘉靖唯有问他老爹怎么办。 嘉靖若是问,他老爹就在推荐杨守谦的同时给咸宁侯仇鸾挖个坑! 第四十七章 状元郎舍生忘死 杨守谦真的来了,鞑靼骑兵的前锋刚杀到安定门外不久,杨守谦便率五千步卒和上百辆马车赶到了外城南面的永定门外。 紧接着,都指挥佥事卢镗也率两万屯卫精锐从河间府赶到了外城南面的左安门外,辽东巡抚胡宗宪也亲率两万骑兵赶到了京城东面的广渠门外。 没过多久,三路勤王大军便合兵一处,在通惠河南岸扎下大营,与鞑靼骑兵十余万主力隔河对峙起来。 这勤王大军的兵力好像还有点不够,不过,嘉靖却看到了赶走鞑靼铁骑的希望。 他当即就下旨,擢保定巡抚杨守谦督察院右副都御史直隶总督,负责指挥各路勤王大军杀退鞑靼骑兵。 圣旨拟好以后他却是犹豫了,派谁去传旨呢? 他本就生性多疑,这会儿咸宁侯仇鸾这么一折腾,整得他疑心病又患了,万一杨守谦再率军跑得不见踪影了怎么办?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派人去监军了。 说实话,这次咸宁侯仇鸾表现的太离谱了,稍微动一下脑子想一想就能察觉出不对劲来。 咸宁侯仇鸾以前吹的可不是这样的,就包括上个月在大同镇的时候,咸宁侯仇鸾在奏折里可是吹得他率军打得俺答汗节节败退。 两万步卒打得十多万鞑靼铁骑节节败退,可能吗? 用屁股想都知道不可能啊! 现在,同样是两万步卒,还有潮白河阻隔,咸宁侯仇鸾竟然都阻挡不了人家渡河,这前后差距也太大了吧? 咸宁侯仇鸾在大同镇的时候可没说是靠什么大河把人家俺答汗推走的,也就是说,按上次咸宁侯仇鸾在奏折里面说的,就算中间没有潮白河阻隔,直接面对面他也能把人家打得节节败退啊! 结果呢? 人家鞑靼铁骑都杀到京城来了,咸宁侯仇鸾却是率军跑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他派了监军,那大同镇是怎么回事,潮白河又是怎么回事他完全能了解得一清二楚,正是因为他没派监军,所以,他被搞得云里雾里,压根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所以,他想着要派监军了,毕竟,杨守谦能击退鞑靼铁骑也只是曾铣跟他说的,他也不知道杨守谦到底能不能行。 现在的问题就是,他派谁去监军好,如果按以往的惯例,那应该是派宫里的太监去监军的。 但是,正德朝那些个太监可是把大明给折腾惨了,这会儿不但他心里有阴影,估计满朝文武的心里都有阴影。 他继位之后那可是专门限制了宦官的权力,让宫里的太监都老实了,如果这一次他开这個头,派太监去监军,估计宫里的太监又要不安分了。 而且,就算他派太监去监军,能让他完全放心的太监也就一个,这个人就是他的大伴黄锦。 问题这监军还有危险,人家鞑靼铁骑的兵力在哪摆着呢,京城北面和东面黑压压的一大片营地那是一眼都望不到头啊,负责守城的京营将领都说了,人家鞑靼骑兵最少有十多万呢。 而这会儿勤王大军加上咸宁侯仇鸾那一路总共也才六万多。 这种情形下勤王大军跟鞑靼铁骑开战那肯定相当的危险,万一大伴黄锦出了意外,宫里的太监他恐怕都管不着了! 问题,这个监军他还得派,万一杨守谦看实力相差太悬殊上都不敢上怎么办? 嘉靖拿着拟好的圣旨琢磨了一阵,这才满脸凝重道:“子重,你说杨守谦能管得住各路勤王大军吗?” 这话什么意思? 曾铣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道:“其他路可能管得住,咸宁侯仇鸾那一路他肯定管不住。” 这就变成四万多对十多万了,更危险了! 嘉靖郑重道:“朕想派钦差拿着尚方宝剑去给杨守谦助声威,你说派谁去好呢?” 你真是生性多疑啊! 曾铣终于明白嘉靖是什么意思了,嘉靖疑心病又开始患了,这家伙谁都不信了,什么拿着尚方宝剑去给守谦助声威,你要给守谦助声威直接把尚方宝剑赐给守谦啊,你派什么钦差去监军? 这会儿他也相信宝贝儿子的话了,嘉靖这家伙脑子就有问题,千万要小心嘉靖胡搞瞎搞,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 他想了想,还是小心的道:“万岁爷,微臣真不想干涉朝政了,特别这种事,微臣一直在宫里对朝堂之上的官员也不熟悉,微臣真不敢胡乱举荐人去当钦差,要不,您招伯忠来问问?” 他的其实就是怕嘉靖胡乱派个钦差去坏事,毕竟杨守谦他们几路人马都是他宝贝儿子事先准备好的,派谁去最好还是问问他宝贝儿子的意见比较妥当。 嘉靖却是误会了,他以为曾铣的意思是要他问问曾淳愿不愿意去当这个钦差呢! 很好,你竟然舍得让状元儿子去冒这个险,朕没白宠信伱。 他只是稍微想了想,便果断命黄锦派人去招曾淳前来觐见。 曾淳这会儿其实也有点急了,因为咸宁侯仇鸾很有可能是专门给俺答汗打掩护的,这点他压根就没跟杨守谦他们说过。 杨守谦他们要是上了咸宁侯仇鸾的当,或者杨守谦觉得兵力不够找咸宁侯仇鸾来帮忙,让咸宁侯仇鸾知道了他们的战术布置乃至具体的作战计划,那十有八九是要吃大亏的。 这会儿他其实也想出城去给杨守谦他们好好说说,问题,他还找不到借口出城,这种时候如果没有任何理由偷偷跑出城去,很有可能会被严嵩父子反咬一口污蔑成卖国贼啊! 他正站城墙上冥思苦想找什么借口出城呢,宫里的太监竟然跑来传旨,嘉靖招他入宫觐见。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匆匆来到万寿宫,假假意思趴地上恭敬道:“微臣参见万岁爷。” 嘉靖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抬手道:“免礼,伯忠,听说你一直在城墙上值守,不错,不错,辛苦了。” 这话什么意思? 曾淳连忙爬起来,小心的解释道:“万岁爷,微臣也是军籍,弓马还算娴熟,而且从小耳闻目染也学到了那么一点点兵法,听闻万岁爷想让朝臣去协助守城,微臣便去了。” 那就更好了。 嘉靖干脆问道:“现在朕想让你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你愿意去吗?” 啊! 曾铣闻言,脸色不由一变。 他明白了,嘉靖这是误会他的意思了,他这简直是在害自己的宝贝儿子啊! 曾淳那眼神的余光一直瞄着旁边的老爹呢。 老爹这表情,难道是什么危险的事情? 现在在城里可没有什么危险,唯有出城才会有危险。 嘉靖不会是想让他出城去办什么事吧? 那可太好了! 曾淳佯装不知,毫不犹豫的拱手道:“万岁爷,微臣愿效犬马之劳。” 这小子果然是条忠犬,不错,不错。 其实,在嘉靖眼里狗并不是什么用来骂人的贬义词,相反,他很喜欢宠物,据野史记载,他甚至给自己最宠爱的小猫霜眉封了个大官,搞得宫里的太监宫女乃至嫔妃都把小猫霜眉当祖宗一样供着。 所以,忠犬在他看来是大大的褒义词,他就喜欢如同小宠物般听话的臣子。 他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即郑重道:“朕想派你去当钦差,去传旨,去帮朕盯着勤王大军,让他们尽快把鞑靼骑兵给赶回塞外去。” 果然是让他出城,而且是让他去当钦差。 太好了! 曾淳假假意思愣了一下,随即又假装咬牙拱手道:“微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很好! 嘉靖果断抬手道:“黄伴,取尚方宝剑来。” 他亲手将尚方宝剑、圣旨、印信和袍服等交到曾淳手中,随即郑重道:“伯忠,你需要多少锦衣卫随行护卫?” 锦衣卫带了反而麻烦啊,谁知道有没有你安排的密探! 我是装作舍生忘死,你以为我真怕有危险啊,到了杨守谦和胡宗宪他们的大营那全是自己人,能有什么危险? 曾淳细细想了想,随即果断道:“万岁爷,微臣觉得登州卫指挥佥事戚继光挺不错,他武功高强,能征善战,微臣觉得有他一人保护足矣。” 戚继光? 嘉靖破有些不解道:“登州卫指挥佥事在京城?” 曾淳是想给戚继光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如果嘉靖能对戚继光有个好印象那自然更好。 他连忙细细解释道:“万岁爷,戚将军是来参加武举会试的,他正好奉命跟微臣值守阜成门那一段城墙,所以微臣才知道他武功高强、能征善战。” 哦,原来是武举人。 武举人那的确是有点本事的,如果是花拳绣腿那根本不可能考上武举人。 嘉靖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你多少带一队锦衣卫去吧,传令什么的也方便。” 行吧,我去跟陆炳和沈炼说一声,让他们给我安排一队信得过的锦衣卫。 这会儿陆炳和沈炼还正好都在西安门的城门楼上值守,他刚进皇城的时候都看到了。 曾淳连忙拱手躬身道:“多谢万岁爷恩典,微臣回去取点衣物,等下就出城去传旨监军。” 说罢,他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第四十八章 大将军辫发杀民 鞑靼铁骑兵临城下,京城东北方向安定门、东直门到朝阳门一线那密密麻麻的全是敌军的营帐,看上去着实骇人得很。 这个时候京城的老百姓都吓得不敢出门了,状元郎曾淳却是毫不犹豫的带着游击将军戚继光和十来个锦衣卫从广渠门坐着吊篮出了城,直奔通惠河南岸的明军大营而去。 通惠河就是人工挖掘出来运河,最宽的地方才半里许,最窄的地方也就二十来丈,水深也才丈许,如果鞑靼骑兵要强渡,其实很容易,随便找个比较窄的河段丢几万包沙石泥土下去就能打马直冲过来了。 而且通惠河上还有一座相当宽敞的大通桥,连接南北两岸。 还好,大通桥就在外城东便门外,城墙上的箭矢和火炮足以覆盖,鞑靼骑兵也不敢冒冒然靠近城墙往过冲。 总之,这会儿勤王大军的兵力还比较薄弱,杨守谦和胡宗宪等都担心鞑靼骑兵会趁他们后援未到突然间杀过来,这個时候他们可不一定干得过十多万铁骑。 他们正聚集在胡宗宪带来的大帅帐中围着地图商议呢,负责用望远镜瞭望的斥候突然间疾步走进来,拱手躬身道:“报,杨大人、胡大人,城里有人从广渠门出来了,十余个锦衣卫正护着一位大人往我们大营这边赶呢。” 锦衣卫是皇帝身边的亲军,人家十有八九是来传旨的。 杨守谦闻言,郑重道:“汝贞兄,要不我们去迎一下?” 胡宗宪当然也猜到了,这传旨的官员可不能得罪了,要不然人家回去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连连点头道:“好,李将军、卢将军我们一起去迎一迎吧。” 很快,他们便带着十多个亲卫,拉着十多匹备用的战马来到大营南面,迎上了出城传旨的队伍。 结果,跑到近前一看,他们都不由得愣住了,传旨的“大人”竟然是曾淳。 你们跑出来干嘛,城墙上有人看着呢。 曾淳只能假装一本正经的举起圣旨,朗声道:“保定巡抚杨守谦接旨。” 杨守谦和胡宗宪等连忙翻身下马,趴了一地。 曾淳装模作样的把圣旨一念,这才上前低声道:“走,我们去大营说话。” 杨守谦看了看不远处的城墙,也明白了,曾淳是演戏给城墙上的人看的。 很快,众人便来到帅帐之中。 曾淳看了看地图,随即问道:“杨大人,地雷和手雷你带来多少?” 杨守谦不加思索道:“地雷我带来了一万罐,手雷我带来了五万颗。” 这大致也就够打一两场仗用的,没办法,这会儿他们能造出来的都是土地雷和土手雷,威力并不大。 曾淳想了想又问道:“汝贞兄,这次你带来多少车兵,什么时候能到?” 胡宗宪不假思索道:“车兵三万、战车三千辆我全带过来了,今晚估计能赶到。” 今晚赶到,明天差不多就能出击了。 现在的关键是要找咸宁侯仇鸾的位置,看这家伙在干什么,这家伙如果探知了他们的行动计划,那绝对会给俺答汗通风报信。 他们的机会可不多,如果一次两次没有击溃鞑靼铁骑,火器就会耗光,到时候他们就没有什么优势了。 曾淳又盯着地图仔细琢磨了一阵,随即问道:“北运河和潮白河上船只多不多?” 他曾跟卢镗说过有可能要用到船只通过河流转运人马,所以,卢镗对这些都做了详细的了解。 卢镗亦是不加思索道:“现在北运河上漕运大船比较多,潮白河上只有一些小渔船。” 漕运大船只有开战的时候能用到,查探情况用小船更好,因为小船轻快。 曾淳看了看地图,又问道:“现在北运河停运了吗,北运河上有没有那种划桨的快船?” 卢镗还是不加思索道:“北运河没有停运,天津三卫到通州段还是正常的,划桨的快船北运河上也有,天津三卫配备了六十多艘八爪船,八爪船势若奔马,能搭载十来号人。” 那就行了。 曾淳果断指着地图道:“杨大人,你签发总督令,征调天津三卫所有八爪船和潮白河上所有渔船,卢将军,你派出手下所有斥候和侦骑,带着望远镜和总督令去天津三卫和通州城,征调了八爪船和渔船之后立马沿着北运河和潮白河搜索,一定要找到咸宁侯仇鸾所率的宣大边军。” 杨守谦闻言,不由满脸凝重道:“伯忠,咸宁侯仇鸾靠不住啊,就算我们找到他也没用,他根本就不敢上战场对敌,上次我和令尊就被他坑了啊。” 他可不光是靠不住。 曾淳微微摇头道:“杨大人,我不是想让咸宁侯仇鸾来跟我们一起对付鞑靼骑兵,我是怕他探查到我们的动向。 咸宁侯仇鸾已经暗中和俺答汗结盟了,他如果探查到我们几路勤王大军的动向,那肯定会向俺答汗通风报信,到时候我们很有可能会功亏一篑。” 原来是这样! 这畜生竟然暗中和俺答汗结盟了,那的确不得不防。 杨守谦闻言,连忙拿出笔墨纸砚来,飞快的签发了两张总督令。 很快,卢镗手底下的斥候和侦骑便全派出去了。 咸宁侯仇鸾到底在哪里呢? 他其实就在通州北面的牛栏山一带,那里正是俺答汗搭建浮桥渡过潮白河的地方。 没办法,他不敢跟着鞑靼骑兵来京城啊,如果他跟着鞑靼骑兵来到京城外,他的一举一动就会被城墙上镇守的京营屯卫看得一清二楚,到时候嘉靖让他上,他不上能行吗? 所以,他根本就不敢在京城附近出现,他假假意思占了鞑靼骑兵搭建的浮桥,其实实在帮俺答汗看守浮桥,顺带查探浮桥附近乃至辽东方向的情况。 而且,他还干起了老本行。 他竟然让手下亲信扎上小辫子,脱下戎装,换上胡服,冒充鞑靼骑兵到处奸赢掳掠! 宣大边军的侦骑散布得到处都是,卢镗手下的斥候和侦骑自然很快就发现他们了,而且,他们的兽行也被卢镗手下的斥候和侦骑用望远镜看得一清二楚。 这帮畜生,简直比鞑靼骑兵还狠啊,人家鞑靼骑兵所过之处最多也就奸赢掳掠一番,咸宁侯仇鸾的亲信所过之处,那不但奸赢掳掠,还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杀光。 他们不但奸赢掳掠、杀良冒功,还杀人灭口! 正史上就有明确记载,“仇鸾纵兵辫发杀民,民苦之甚于虏。”! 杨守谦和胡宗宪等看到探报那都气得暴跳如雷,若不是怕咸宁侯仇鸾反咬他们一口,告他们自相残杀,他们真想挥军去把那帮畜生一网打尽! 曾淳那也是气得直咬牙。 他只是稍微想了想,便果断道:“汝贞兄,你派四千精骑去通州、三河、香河、平谷一带,将咸宁侯仇鸾派出来辫发杀民的亲信全给我抓起来,我要活的!” 啊? 胡宗宪闻言,不由满脸震惊道:“伯忠,这样不行吧,咸宁侯仇鸾肯定会反咬我们一口,说我们挥军自相残杀啊,圣上若是信了他的,我们怕会有杀身之祸啊!” 曾淳拍着腰间的尚方宝剑道:“没事,伱尽管派人去抓,我这尚方宝剑直接斩了仇鸾可能会有杀身之祸,我杀他手下那些禽兽不如的亲信还是问题不大的,到时候如果他反咬一口,你们说全被我杀了就行了。” 呃,你这是想要干嘛? 胡宗宪不解道:“你不是说要活的吗,你怎么又让我们说全被你杀了,那我们到底杀还是不杀?” 曾淳换换摇了摇头,恶狠狠的道:“不杀,抓到之后把他们的手脚全用弓箭射穿,然后包上金疮药交给大虎他们审问。” 赵大虎就是赵二虎和赵双虎的大哥,他是锦衣卫正卒,这会儿也被提拔为小旗了,他带到十来个手下那都是赵二虎和赵双虎手下那些密探的兄弟,所以,曾淳可以放心用他们。 杨守谦小心的看了看一旁面无表情的赵大虎,忍不住提醒道:“伯忠,从探报来看,咸宁侯仇鸾的亲信最少也有几百啊,我们真把他亲信全抓了,他肯定会去圣上那里反咬我们一口的。” 怕他个鸟! 这次我定叫这卖国贼满门抄斩。 曾淳自信道:“杨大人,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我自会去跟圣上解释。” 好吧,那就不管了。 很快,辽东骑兵精锐尽出,分成四路,直接扑向通州、三河、香河等地。 咸宁侯仇鸾手下的亲信正在四处奸赢掳掠呢,他们杀得正爽的时候,突然就被辽东骑兵给围了。 这帮家伙倒是没动手反抗,他们竟然还厚颜无耻的掏出腰牌来跟辽东骑兵说是自己人。 结果,那自然是全部被摁地上射穿了手脚,绑了个严实。 那些幸存的老百姓见状,一个个那都激动的拍手称快啊。 咸宁侯仇鸾收钱收美人收得正爽呢,也不知怎么的,他派出的亲信突然间就没了音信,不但财物和美人不再往回送了,甚至人都没一个回来的,包括时义和侯荣都没回来! 第四十九章 曾伯忠运筹帷幄 咸宁侯仇鸾终于怕了,这家伙甚至连侦骑都不敢往外派了。 这下终于不用担心这家伙通风报信了。 通惠河南岸,明军大营之中,曾淳借着夕阳余晖,看着桌上的地图,琢磨了好一阵,这才郑重道:“汝贞兄,即刻派出快马通知俞将军,让他不要率军往通州赶了,让他们直接从通州南面插过来。” 呃,这怎么过来? 胡宗宪不解道:“伯忠,通州南面的北运河上没有桥啊,他们怎么过来?” 曾淳不加思索道:“杨大人,下令征调滞留在通州的所有漕运大船,让他们把货都卸岸上,同时征购通州附近所有木方,圆木和厚木板等木材,让漕运大船拉去通州以南给辽东军搭建浮桥。” 我的天,你这简直劳民伤财啊! 说实话,一般人真不敢这么干,总督都不敢这么干,曾淳却敢。 杨守谦虽然是总督,他也知道,这总督之位就是曾淳父子为他争取来的,如果没有曾淳父子,他甚至性命难保。 这会儿也就是曾淳父子能保他也愿意保他,他自然听曾淳的。 他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便签发总督令去了。 曾淳想了想,又问道:“元敬,你对水师应该比较了解吧?” 戚继光连连点头道:“是啊,登莱水师就驻扎在登州水城,我们登州卫将校也经常操练水师。” 那就好,我总得给你寻点功勋助你晋升。 曾淳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果断道:“杨大人,签发命令,让游记将军戚继光去负责指挥征调来的水师八爪船和漕运大船。” 行吧,我就给你当个秉笔吧,这总督你来做。 杨守谦闻言,那是毫不犹豫的签发起总督令来。 曾淳趁着杨守谦签发总督令的工夫又想了想,随即交待道:“元敬,伱接到俞将军便告诉他,让他指挥车兵过河之后就地扎营修整,他自己先过来,我有要事跟他商议。” 戚继光连连点头道:“好的。” 这时候杨守谦的总督令也写好了。 曾淳将总督令交给戚继光,又细细交待道:“元敬,到时候我们要搭建足够的浮桥,迅速渡过通惠河,乃至北运河北段的温榆河,你一定要做好准备。” 戚继光颇为兴奋道:“好嘞,没问题。” 他也知道,只要能在此战中建功,那绝对能晋升参将,跟着曾淳,绝对没错。 天色渐暗,北运河通州到天津三卫段中部却是灯火通明,数十艘八爪船和数百艘聚集在河面上,天津三卫水师和数千漕军正飞速用木方和木板连船,那敲打之声简直就如同放鞭炮一般密集。 大明朝廷每年经运河北上的漕粮足有有四百多万石,漕军足有十二万余人,漕运大小船只足有一万两千多艘,这么多人马和船只如果用火器装备起来战力那都会恐怖到吓人。 只可惜,漕运不能断,漕军也不可能改编成正规水师。 戚继光也只能暗自叹息一声,随即顺着第一座搭建好的浮桥来到北运河右岸,疾步走到俞字大旗下,拱手躬身道:“登州卫指挥佥事代京营游击将军戚继光参见俞将军。” 这也算是两大名将第一次见面了。 此时的戚继光还只有二十来岁,正是英姿飒爽之时,而俞大猷都已经四十多了,看上去都有点英雄迟暮之感了。 代京营游记将军? 俞大猷见人家如此客气,连连拱手回礼道:“戚将军客气了,可是胡大人有令到?” 戚继光连忙解释道:“现京城外各路勤王大军皆由直隶总督杨守谦杨大人指挥,钦差曾淳曾大人代圣上督军,曾大人的意思,俞将军率军渡河之后令手下人马就地扎营休息,然后去通惠河南面的大营,曾大人有要事与将军商议。” 曾淳竟然来了! 这渡河扎营有什么好指挥的,还是见曾淳要紧。 俞大猷闻言,立马将手下几个卫所指挥使招过来细细交待了一番,随即便拱手道:“戚将军,还请派人引路。” 曾淳着实没想到俞大猷会来这么快,他正就着油灯和杨守谦、胡宗宪等商议怎么逼退俺答汗大军呢。 他们现在也就两万骑兵、两万五千步卒和三万车兵,总兵力才七万五,而俺答汗大军最少有十二万,差不多是他们的一倍,他们想将人家歼灭那是不可能的,如果逼得人家拼起命来,他们还不一定干得过呢。 这个时候要有几万把火枪就好了,借着战车阻挡一阵突突突,俺答汗骑兵再多那也得抱头鼠窜。 可惜,他们一杆火枪都没有,这会儿也就神机营有几千杆火枪,不过神机营是京营主力之一,人家要镇守京城,根本不可能出城来帮他们。 七万多杂牌军怎么逼退十多万骑兵呢? 曾淳正盯着地图皱眉沉思呢,帅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不一会儿,俞大猷壮硕的身影便疾步而入,拱手躬身道:“末将参见曾大人、杨大人、胡大人。” 曾淳见俞大猷来了,不由大喜道:“俞将军,别客气,来来,看看地图,我们好好商量一下。” 俞大猷盯着地图细细一看,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京城东北方向全是敌军营地啊! 这么大的营地,那最少也是十多万骑兵啊! 曾淳见俞大猷把地图给看完抬起头来了,这才郑重道:“俞将军,敌人最少十二万骑兵,你借助火器,需要多少车兵才能阻住这十二万骑兵的冲击。” 火器? 俞大猷不由好奇道:“什么火器,这急行军还能带火炮吗?” 火炮那自然是不可能带的,现在的火炮动不动就是几百上千斤,根本没法带着跑。 曾淳干脆命人取来了一個酒坛装的地雷和几个巴掌大的瓷罐手雷,细细介绍了一番。 这五十斤装的大酒坛里竟然全是火药和碎铁渣,还有这什么手雷竟然可以点着了丢出去杀敌,这简直比火炮还猛啊! 俞大猷颇有些兴奋道:“伯忠,是在哪里阻敌,我看看地形。” 曾淳立马指着京城西面道:“俞将军,你看,这是温榆河,这是西山,这是玉河,鞑靼铁骑如果想绕过京城往西南而去,那唯有从这中间冲过去。 这一段两边有河流和山地阻隔,骑兵肯定过不去,骑兵能过的也就这个大致十多里宽的口子,我们首先要守住这个口子,不让鞑靼铁骑跑到京城西面去。” 原来是堵这个口子。 俞大猷琢磨了一下,随即细细介绍道:“我们的战车宽度是一丈,十多里就是一千多丈,一千五百辆战车足以封住这个口子,我们若是将上万地雷事先埋在车阵前方,一万五千车兵再手持长枪携带三万枚手雷在车阵后方阻敌,足以挡住这十多万骑兵。” 西面只需一半车兵和一万个地雷和大半的手雷吗? 曾淳郑重道:“你确定能顶住?” 俞大猷毫不犹豫的点头道:“绝对能,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借着马力冲锋,地雷能打乱骑兵的冲锋阵型,让他们自相践踏,再加上手雷能伤到骑兵和马匹的眼睛,他们就算冲过来那也半残了,长枪在车阵后一阵猛捅绝对能捅得他们人仰马翻。” 很好! 曾淳缓缓点头道:“那行,俞将军,西面就交给你了,你明天一早就率一千五百辆战车和一万五千车兵出发,绕过京城,去温榆河、西山、玉河一线布防,一天时间把防线布置好没问题吧?” 俞大猷连连点头道:“没问题。” 西面就不用管了,其实西面只要能顶住鞑靼铁骑一个时辰左右就差不多了,关键还在东南面,也就是他们这一边。 俞大猷带走了一万五千车兵,他们这边就剩下六万人马了,还不到人家半数呢,怎么把人家逼退呢? 看样子只能利用水师夜袭了。 曾淳想了想,随即问道:“卢将军,你手底下有多少弓箭手?” 卢镗不加思索道:“我这次带来了五千弓箭手。” 那行吧,就算这五千弓箭手全牺牲那也要让鞑靼骑兵夜不能寐! 曾淳运筹帷幄与众将帅商议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三路勤王大军就开始暗自调动了。 这时候疑神疑鬼的嘉靖又有点坐不住了。 他起身来回踱了半天,这才停下来冷冷的道:“子重,伯忠都去了一天了,为什么还没有一点动静呢?” 你当打仗是吹牛啊,随口一吹就行了。 曾铣这个无奈啊,嘉靖本来就有点疯疯癫癫的,这一下鞑靼骑兵兵临城下更是把嘉靖吓得都快神经了。 他细细想了想,这才小心的道:“万岁爷,这会儿勤王大军才四五万,还不到鞑靼骑兵的半数呢,他们冒冒然冲过去恐怕反会被鞑靼骑兵击溃,微臣觉得守谦和伯忠应该是想多聚集点人马再动手。” 嘉靖颇有些不耐烦道:“那还得等多久。” 这个曾淳出城的时候倒是说了。 曾铣连忙回道:“最多三天,三天之内守谦和伯忠必会率军出击。” 三天吗? 这会儿嘉靖简直是度日如年啊,他真是一天都等不了了! 第五十章 名将聚联手对敌 鞑靼铁骑兵临城下,大明各路勤王大军不断聚集,京城外围聚集的大军都超过二十万了。 但是,这个时候京城外围的气氛却是诡异的很,双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像就看不到近在咫尺的敌人一样。 曾淳和杨守谦或许是在等其他各路勤王大军,这点可以理解,鞑靼铁骑为什么也一点动静都没有呢,他们又在等什么呢? 俺答汗其实就没等什么,他也没打算在这里动手。 骑兵攻城那就是开玩笑,别说是大明京城了,大明县城他都懒得去打! 他之所以驻扎在京城东北方向没动弹,那纯粹就是为了耀武扬威。 他之所以在这里耀武扬威,那倒不是闲得没事干,想显摆一下,他是在为后面的劫掠做铺垫呢。 大明京城四周有多富裕他已然看到了,那些达官贵人乃至皇室的庄园简直到处都是啊,还有老百姓,那也比边镇那边密集得多。 他如果展开人马一通疯狂劫掠,那绝对会赚得盆满钵满,拿都拿不下。 他们饱掠了一番之后手下人马那就没法打仗了,这么富庶的大明京畿,他手下骑兵每个人还不得抢夺几十上百斤的财物外带一个甚至两個女人。 到时候马都跑不动了,手都没空抓武器了,还怎么打仗? 所以,他要在这耀武扬威一番,吓唬吓唬嘉靖,让人家不敢派兵去追他们才行。 如果他们劫掠完明军还咬着他们不放,那他们能带回去的财物和女人最少要减半,那是多大的损失啊! 这就是他屯兵京城外的目的,说白了,他就是为了吓唬嘉靖,当然,如果明军在这个时候跟他们干,那更好,几万明军他轻轻松松就能灭掉,到时候劫掠起来就更没有后顾之忧了。 他们只要击溃了城外的明军,那还不是想怎么劫掠就怎么劫掠。 历史上的庚戌之变俺答汗就是在京城东北屯兵三日,吓得嘉靖就跟癫痫发作了一样,一会儿瘫床上,一会儿瘫地上,一会儿扒了道袍一顿乱甩,一会儿对着朝臣疯狂咆哮。 严嵩更是吓得严令兵部尚书丁汝夔约束各路勤王大军将帅,守住京城四周,不得出击,只等鞑靼铁骑饱掠而退。 结果,俺答汗率军在京城四周足足饱掠了八天,直到手下所有骑兵掳掠来的财物和女人压得马都有点跑不动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鞑靼骑兵退却之后严嵩却又把所有屎盆子全扣兵部尚书丁汝夔和兵部右侍郎杨守谦身上,结果,癫狂发作的嘉靖想也不想便把兵部尚书丁汝夔和兵部右侍郎杨守谦给砍了! 兵部尚书丁汝夔那个冤啊,临刑前一直在疯狂呼嚎:“严嵩误我。”,“严嵩误我。”,“严嵩误我啊!”。 不过,这会儿严嵩怕是没法误谁了,因为嘉靖被曾淳父子一通“安慰”之下癫狂还堪堪没有发作,现在的明军也不是严嵩能管得住的了。 这会儿城外掌控兵权的是曾淳,严嵩想让他不出击那是不可能的。 他只是在等待时机而已。 这个时机就是晚上。 他出城的第二个晚上,三路勤王大军都已经各就各位,骑兵、车兵和步卒那都饱食了一顿早早就睡下来,唯有卢镗亲率五千弓箭手登上了水师的快船,在通州城外的北运河与通惠河交界处等着。 当晚酉时,鞑靼铁骑的大营渐渐熄灭,整个夜空中貌似就剩下星星点点了,这个时候,卢镗和戚继光也各带两千五百弓箭手摸黑出发了。 卢镗是自通惠河往西,往京城方向摸去,戚继光则是沿北运河往北,往密云方向摸去。 两只船队那都是无声无息的在水面上划过,根本就没一点声响。 没过多久,戚继光所率的船队便进入京城北面的温榆河水道,他们也没法再往北去了,因为这条水道上有鞑靼骑兵架设的浮桥,而且浮桥两边都有鞑靼骑兵驻守。 戚继光的目标也不是浮桥,他远远用望远镜扫了扫北边的浮桥,又扫了扫南边的敌军营地,随即默默挥手,让船队靠岸,然后便带着两千五百弓箭手往敌营方向摸去。 很快,漆黑的夜空中便亮起了一堆密密麻麻的火点,“嗖嗖嗖嗖”一蓬火箭如同烟花般绽放,坠入鞑靼骑兵大营之中。 这一轮火箭刚放出去戚继光便挥手便带着所有弓箭手疯狂跑回岸边,跳上船,往南面窜去。 这一下他们足足点着了几百个营帐,鞑靼骑兵一片呼嚎声中,那火焰都红透半边天了。 他们哪里能想到,屁股后面会突然出现敌军,北面那是咸宁侯仇鸾的人马啊,这家伙怎么可能来偷袭他们! 北面刚亮起火光,卢镗也毫不犹豫的命弓箭手点火射箭,直接就沿着通惠河射出了一条十余里长的火线。 他们点着的敌军营帐更多,因为鞑靼骑兵正跟他们隔河对峙呢,双方都觉得对方的箭射不到距离河岸百步开外,而且他们还都要从通惠河里取水,距离河岸太远不方便。 所以,双方的营地都距离通惠河不到百步。 通惠河平均宽度大致六十步左右,如果隔河对射,那自然是射不到河对岸百步外,但是,在河面上射就不一样了,鞑靼骑兵沿岸的一排营地那都被点着了! 这一下,火龙是冲天而起,整个鞑靼骑兵大营都被照亮了,卢镗和戚继光携带的望远镜终于是派上用场了,他们就沿着通惠河和北运河不断的窜来窜去,专挑鞑靼骑兵没有严密守备的地方下手,一蓬火箭射过去立马跑回去跳上船就跑。 这一晚鞑靼骑兵那就没法睡觉,一旦他们回营睡觉,必会有火箭落下。 他们大营里那是火光冲天,大营四周却还是漆黑一片,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敌人在哪,也没法在黑夜里打马狂奔去找敌人。 这一晚,城墙上镇守的京营屯卫那也没睡觉,他们是兴奋的,勤王大军终于动手了,鞑靼骑兵的营地那是到处冒火啊,看着都让人兴奋。 嘉靖闻讯,那也睡不着了,他竟然冒险来到朝阳门的城门楼上,兴奋的看着到处冒火的敌军大营。 曾铣收到陆炳传讯,那也赶紧来到城门楼上,满脸欣慰的陪着嘉靖看着敌营的乱象。 嘉靖忍不住欣喜道:“伯忠果然不负朕望啊。” 唉,你真是喜怒无常啊,今天早上你还在那里生伯忠的气呢,伴君如伴虎,嘉靖还是一头疯虎,还是不要胡乱开口的好。 曾铣闻言,那也只能暗自叹息一声。 其实,这么射就射不到几个人,最多也就能射伤一些栓在外面的马匹而已,曾淳的目的也不是要射杀多少鞑靼骑兵,他就是要烧掉人家的营帐,搞得人家整晚都没法休息而已。 原本他以为弓箭手会死伤惨重呢,谁知道,俺答汗狂的,压根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晚上防守也不严密,再加上弓箭手坐着快船在河里划来划去,人家也摸不着他们的踪迹。 更重要的,火光冲天之后望远镜就能派上用场了,卢镗和戚继光在五里外就能将大营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了,而鞑靼骑兵看大营外却是漆黑一片,根本就发现不了他们,所以,这次偷袭十分成功,五千弓箭手除了累得气喘吁吁,那是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硝烟散尽,鞑靼骑兵大营一片狼藉,所有人那几乎都累得快瘫地上了,一晚上不睡也就罢了,还要到处灭火,还要包扎和安抚那些受伤的战马,还要跑漆黑的大营外去搜寻敌军的踪迹,他们没累趴下就算是不错了。 这个时候俺答汗也是满脸憔悴之色,明军可能会夜袭,他自然想到了,他只是没有想到,明军会从最不可能偷袭的地方开始偷袭,他更没想到人家偷袭的方式如此诡异。 人家压根就不连续放箭,更不往大营里冲,人家就是射一箭换一个地方,而且换得还是他们最为疏忽的地方,这个怎么防? 他们折腾一晚上甚至就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一个! 还好,这么偷袭倒是没造成什么伤亡,就是有些战马受伤了而已,而且伤得也不重,至于烧掉的营帐,他们只要能在大明京城四周饱掠几日,总能抢回来的。 俺答汗正在那满脸憔悴的自我安慰呢,曾淳却是精神奕奕的站在大营的箭楼上扫视着敌营的情况。 这会儿鞑靼骑兵大营那真叫一个乱啊,营帐被烧了一圈不说,受伤的马匹也到处都是,看人家疲惫的神色,坐那里估计都能睡着了。 他细细扫视了一阵,猛然间发现,很多鞑靼骑兵都开始埋锅造饭了。 这帮家伙折腾了一晚上那肯定是饿得不行了,机会啊! 他细细扫视了一圈,便朗声道:“传令,命水师准备,半个时辰之后开始搭建浮桥,骑兵、车兵和步卒都不要造饭了,先吃点干粮,准备集结。” 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人家折腾了一夜那都是眼睛都睁不开了,一旦坐下去吃饭,那恐怕起身都费劲了,这个时候如果突然间杀过去绝对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对了,好像还能给他们来点饭前点心,这样就更能杀得人家措手不及了。 第五十一章 俺答汗狼狈不堪 清晨的阳光缓缓升起,洒向一片狼藉的营地,鞑靼骑兵折腾了一夜那的确都饿坏了。 四周的硝烟才刚刚散尽,那渺渺的炊烟又缓缓升了起来。 鞑靼骑兵都开始造饭了,明军这边却是一丝炊烟都没有,他们好像还都没起床呢。 这会儿鞑靼骑兵那也是真累了,他们把什么吃的都胡乱往锅里一丢,便坐下来开始打盹了,没想到这时候明军大营中却突然间想起一阵雄浑的战鼓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也不知道多少面战鼓齐擂动,那声音简直惊天动地,地面好像都随之有节奏的颤动起来。 这是明军要发动进攻了吗? 所有鞑靼骑兵几乎都是下意识闻声而起,满脸紧张的看向四周。 结果,四周什么都没有,除了远处运河上不断来往的明军战船。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明军是想引他们去运河边查看? 俺答汗都被整得有点疑神疑鬼了,他听到外围的回报之后,还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这个时候跑去河边查探那就是找死,人家水师战船上全是弓箭手,战船可是有防护的,他们冲过去射人家那是很难射到,人家射他们却是很容易。 而且,人家还有可能跟昨晚一样,埋伏在河堤后面,等他们冲过去射一轮箭雨就上船跑。 没办法,营地外围被烧了一大圈,他们距离运河已经有点远了,根本就看不清河堤那边的情况。 这就是望远镜带来的好处,曾淳能将鞑靼骑兵的动向看得一清二楚,俺答汗却压根就看不到他们的动向。 俺答汗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这个时候正是人困马乏之时,他也只能先让将士们休息好了再说。 鞑靼骑兵也就在营地四周大致查看了一番,然后又跑回去休息去了,明军大营的鼓点声也慢慢的停下来了。 但是,大部分鞑靼骑兵刚坐下来打盹呢,明军大营的鼓点声又响起来了。 这一次鞑靼骑兵的反应都有点麻木了,很多人甚至都懒得起身了,大致也就是些领头的站起身来看了看。 结果,自然还是一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这一早上把人折腾的,他们是刚闭上眼睛打瞌睡,明军大营便会响起一阵巨大的鼓点声,他们才刚把饭做好,正准备开吃呢,明军大营的鼓点声更是响個不停,而且越敲越急越敲越急,就好像在催他们,快点吃,快点吃,快点吃。 鞑靼骑兵都麻木了,压根就懒得搭理。 这会儿运河上的战船却是排成了一排又一排,那些水师将士和漕军正压着鼓点声在那里钉连接板呢! 鞑靼骑兵饭都还没吃完,通惠河上便架起了一排的浮桥。 曾淳一声令下,胡宗宪立马亲率两万辽东骑兵冲过浮桥,直奔鞑靼骑兵大营而去。 卧槽! 鞑靼骑兵给吓得,慌忙把手中的碗筷一丢,几个箭步窜到自己战马跟前,嗖的一下就翻身上了马。 结果,两万骑兵就如同几条长龙一般擦着鞑靼骑兵大营外围狂奔而过,直接从北运河上搭建起的浮桥窜对岸去了! 鞑靼骑兵都有点懵了。 人家骑兵都能过河了,通惠河和北运河上都搭起了很多浮桥,问题,他们不敢追上去啊,人家如果在河对岸把浮桥弄断,他们铁定全掉水里啊。 俺答汗闻讯那也不由得愣了好一阵。 怎么办? 人家都跑了,追上去又怕人家断浮桥,那还是先把饭吃完吧。 于是乎,所有鞑靼骑兵纷纷翻身下马,捡起碗筷,又准备继续开吃了。 没想到,他们刚吃了几口,明军骑兵又分成几路从北运河对面冲过来,直朝他们大营狂奔而来。 卧槽尼玛啊! 鞑靼骑兵只能赶紧丢下碗筷,翻身上马,抽出武器全力戒备。 没办法啊,他们必须上马,如果人家骑兵冲过来了他们还没上马,那就完了,人家冲进来就是砍瓜切菜啊。 结果,两万明军骑兵又擦着他们的营地狂奔而过,从通惠河上搭起的浮桥窜到对岸去了。 你们他吗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鞑靼骑兵大营顿时怒骂声一片。 明军明显就是来捣蛋的,就不让他们好好吃饭。 不过,他们也就只能骂骂咧咧骂一阵出出气了,这会儿他们是又累又饿,他们也不想冲上去跟人家干。 这么玩下去肯定不行,这顿饭怕是没法吃了。 俺答汗皱眉沉思了一阵,干脆命人传令,命所有骑兵端着饭碗上马上吃。 这次明军骑兵要再敢冲过来捣乱,那就丢了碗追上去,一两万骑兵敢在他们十多万骑兵面前撒野,找死呢! 曾淳见状,不由微微一笑。 这帮家伙竟然端着碗上马吃去了,这是准备拼命了是吧,行,那就拼了,这顿饭就算你们上了马也别想吃! 他只是稍微想了想,随即便朗声道:“传令,让胡大人冲过去吸引一波,让杨大人和李将军准备率车兵和步卒过河。” 胡宗宪自然知道曾淳是什么意思,他们的目的可不光是整得人家又累又饿没法吃饭,他们还要将通惠河对岸的鞑靼骑兵尽量引开,让车兵过去摆开阵型。 这一次是吸引不是骚扰,那就不能光擦着人家大营边沿窜过去了。 他率军冲到鞑靼骑兵大营南面,眼看距离敌军外围才百步左右了这才策马来了个急转弯,随即弯弓搭箭,就是一箭射过去。 “嗖嗖嗖嗖”,两万骑兵那也是随着他拿起长弓,一蓬箭雨罩过去。 这一下,他们总算是射到人了。 鞑靼骑兵外围被射翻一片。 你们找死啊! 其他鞑靼骑兵见状,那是立刻把碗筷一丢,疯狂策马追了上去。 “轰隆隆隆”,滚雷般的马蹄声响起,整个大地都疯狂颤动起来。 十多万鞑靼铁骑一起狂奔,那威势着实吓人的很。 这一下,胡宗宪所率的两万辽东骑兵直接就被十余万鞑靼骑兵逼到北运河右岸不敢过来了,因为北运河左岸密密麻麻的全是鞑靼骑兵。 曾淳见状,毫不犹豫的下令道:“车兵和步卒过河结阵推进!” 一千五百辆战车排成数条长龙很快就越过不到半里宽的通惠河在对岸排成一个半圆弧形的车阵,两万步卒也紧跟着冲了过去。 这个时候俺答汗才反应过来,人家的骑兵压根就不是主力,后面的车兵和步卒才是。 看人家那数量,最多也就三四万而已,他倒是没有惊慌失措。 车阵怎么了? 我十余万骑兵冲上去照样能冲开你的车阵! 俺答汗一声令下,十余万骑兵又缓缓掉头,一窝蜂向明军车阵冲来。 说实话,鞑靼骑兵战术真不怎么滴,他们也就能仗着数量优势和战马的冲势欺负普通步卒而已。 曾淳举起望远镜扫视了一圈,心里便踏实了。 城墙上的徐文璧等人见状,脸上却不由得露出担忧之色。 十多万骑兵黑压压的一片冲过去,单薄的车阵能挡住吗? 这场面简直就如同巨大的洪流冲向一道沙土搭建起来的围堰一般啊! 很快,鞑靼骑兵就涌到了车阵跟前百步左右。 所有鞑靼骑兵那几乎都是同时弯弓搭箭,就是一蓬箭雨射过来。 一千多辆战车顿时被射成了刺猬。 不过,骑射对战车是没用的,箭雨刚刚落下,战车后面就飞出上千颗冒烟的黑疙瘩。 “轰轰轰”一阵爆响,碎铁渣和碎瓷片顿时如同密集的雨点般罩向前排的鞑靼骑兵。 这一下虽然不足以致命,但却是让前排大部分骑兵都疼得捂脸惨叫起来,很多战马那都被炸得不受控制,疯狂嘶嚎起来。 没办法,眼睛里哪怕进去点溅射的火星子战马都受不了啊,更何况是碎铁渣和碎瓷片。 鞑靼骑兵前排顿时大乱,大部分战马都开始到处乱窜,后面的骑兵减速都来不及了,很多战马都撞到了一起。 如若不是他们都是打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这一下恐怕就要撞死一堆人马了,不过,骑兵和战马虽然没撞死多少,前排却是乱到不行了,后面的骑兵也只能渐渐减速,小心的穿过前排。 这眼看着就要冲到车阵跟前了,车阵后面竟然又飞出上千颗冒烟的黑疙瘩来。 鞑靼骑兵见状连忙抬手捂住眼睛,但是,战马的眼睛他们却是来不及捂了,一阵爆响过后,又是一堆战马疯狂嘶嚎,到处乱窜起来,骑兵阵的前排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后排的骑兵见状也只能一再减速,避免撞成一团,整个骑兵阵速度顿时慢到如同在踱步一般,根本没了冲势。 这战马没了冲势那根本就冲不开车阵了,前面的骑兵只能掏出长枪来,硬把战车往前顶,以图顶开车阵,这会儿每辆战车后面可是有十个车兵外加十多个步卒,几个骑兵那肯定是顶不动的。 而且,车兵和步卒很多也有长枪,他们透过战车前面的枪眼往外捅,那是防不胜防,更为可怕的是他们还有手雷呢,鞑靼骑兵刚冲到车阵跟前,车阵后面又是飞出上千颗冒烟的黑疙瘩来! 双方貌似是僵持住了,不过,只有鞑靼骑兵出现了大量伤亡,明军车兵和步卒躲在战车后面基本就没有出现伤亡。 俺答汗见状,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们是把十余里宽的半圆形车阵团团围住了,问题,骑兵没了冲势是冲不开车阵的。 怎么办呢,难道让后面的骑兵弃马,踏着前排骑兵的肩膀跳进车阵里面去? 这样他们或许能破了明军这单薄的车阵,但是,他们自己也会伤亡惨重,人家躲在战车后面严阵以待,他们这么冲上去那就跟攻城差不多啊! 俺答汗正在犹豫呢,明军大营中突然又响起一阵震天的鼓点声,胡宗宪又率两万骑兵冲过北运河的浮桥,开始在岸边结阵了,朝阳门的吊桥也开始缓缓往下放,城里的守军好像也准备往外冲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他们再跟明军的车阵僵持下去那就要被包饺子了! 俺答汗可不知道大明京城里到底有多少守军,他只能看到城墙上十二个时辰都有人轮流不断的在防守,他估摸着大明京城里的守军最少也有十多万。 城里哪怕只有十来万守军推着战车冲出来他们也扛不住啊!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往后一挥,他身后的帅旗立马就往后一指,鞑靼骑兵顿时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车阵前面一排密密麻麻的尸体和一片狼藉的营地。 城中的守军见状不由爆发出整天的欢呼声。 勤王大军终于把鞑靼铁骑给击退了! 人家真会就此退去吗? 曾淳见状缓缓放下望远镜,朗声道:“传令,战车结阵向北推进,步卒打扫战场,骑兵侧翼保护。” 第五十二章 众奸佞朝堂争功 俺答汗会就此率军退回河套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可是率军绕了数千里才冲进大明京畿富庶之地,而且,这一战他还损失了数千人马,被烧毁和丢弃的营帐更是多达上万。 如果就此退回河套,他岂不亏死! 这种亏本的买卖他自然是不会做的,他决定率军从北面和西面绕过大明京城,绕到大明京城南面广阔的平原上劫掠一番再回去。 至于城外的明军,他根本就不怕。 这一战他们之所以输了,那是因为地形对他们太不利了,因为大明京城东面的城墙和北运河之间也就三四十里的距离。 再加上他们还不能靠近大明京城东面的城墙,而且北运河也被明军水师给占据了,他们等于是被压缩在东西方向才二十来里的狭窄区域内,而且人家明军还有车阵阻隔,骑兵的优势根本就发挥不出来。 如果冲到大明京城南面广阔的平原上就不一样了,到时候方圆几百上千里任他们纵横驰骋,明军的步卒和车兵根本就追不上他们,至于明军那一两万骑兵,敢追上来,他们轻轻松松就能收拾了。 所以,他们只要冲到大明京城南面广阔的平原上就能肆意劫掠一番,他不但不会亏,还会大赚一把。 可惜,他这想法早就被曾淳给猜到了,他才刚率骑兵绕过大明京城北面的城墙,立马就傻眼了。 这边竟然也有一排十余里的车阵! 而且北面同样有一条河,南面同样是大明京城的城墙,这里的地形几乎就跟东边一样,只是明军的车阵相当的单薄一眼就能看穿,后面根本就没有步卒协防。 他十余万铁骑还能被万余车兵给吓住吗? 你们以为我不懂兵法吗?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现在我的兵力绝对不止车兵的五倍,冲过去,杀! 俺答汗一咬牙,直接挥手下令,命骑兵冲过去,冲开车阵,杀光这些车兵,给明军一点教训。 十余万骑兵那就如同一股洪流一般冲向单薄的车阵,滚雷般的马蹄声再次响彻整个京城内外。 如果真让十余万骑兵冲到战车跟前下饺子般往下跳,那万余车兵根本就挡不住。 可惜,他们就没法冲到车阵跟前,骑兵前锋才刚刚冲到车阵跟前百余步,弓箭都还没拿出来,地下突然传来一阵如同山崩地裂般的巨响。 “轰轰轰轰轰”,一片巨大的烟雾带着泥土、石块、残肢乃至马腿等等腾空而起,鞑靼骑兵的前排都被炸开了花,后面的战马那都被巨大的爆炸声惊得人立而起,有的战马甚至都吓得调头了。 这也太恐怖了! 十余万鞑靼骑兵都吓得慌忙勒住缰绳,止住冲势,俺答汗身边的几个兄弟和子侄还有一众部落首领吓得脸色都变了。 还往前冲吗? 这一下最少都炸死了上千骑兵和战马啊,受伤的更不知道有多少,地上那都炸出一排方圆丈许的坑来了啊! 如果人家战车前面密密麻麻埋上十来排这样的东西,明军的车兵甚至都不需要动手他们手下的骑兵便要伤亡殆尽了。 俺答汗见状,也犹豫了。 这样打伤亡太重了,他可是刚刚一统鞑靼诸部不久,如果大家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到处劫掠,那自然是不会有人造他的反,如果大家跟着他到处吃败仗,伤亡惨重,那迟早会有人造他的反啊! 俺答汗咬牙道:“传令,全军撤退,先撤到潮白河东岸去。” 鞑靼骑兵就这么掉头往北运河上的浮桥方向涌去,北面城墙上的守军见状,也不由得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这一下鞑靼骑兵总要退回河套去了吧? 其实,俺答汗还在犹豫,他还在想要不要冒险去潮白河东面劫掠一番。 他知道,那边是蓟州镇的防区,平谷、香河、三河一线过去便是营州左屯卫、营州右屯卫、营州中屯卫、营州前屯卫、营州后屯卫、兴州左屯卫、兴州右屯卫等等等等,屯卫遍地都是。 而且那边的地形对他们也相当的不利,除了屯卫驻地就是山地,还有很多河流穿梭其中,他们如果冲过去,可能会寸步难行。 但是,要让他就此率军回河套去,他也不甘心。 他正在犹豫呢,旁边一个部落首领突然惊呼道:“曾字大旗!” 什吗? 俺答汗闻言,连忙往东南面的明军大阵中扫去。 果然,一面硕大的曾字大旗正在一众将帅旗帜中间迎风飞舞呢。 其他字可能有的部落首领还不认识,但是,这個曾字却是所有部落首领都认得。 他们是看到这个曾字就怕啊! 曾铣,是曾铣! 大明朝廷又重新启用曾铣了! 这次怕是别想抢到什么东西了,曾铣太可怕了,遇着这家伙,别说抢东西了,能保住性命就算是不错了! 俺答汗见状,那也吓了一跳,难怪这些火器如此的熟悉,原来是大明朝廷又重新启用曾铣了,他压根不是曾铣那煞星的对手啊! 这一下不能再犹豫了。 他是毫不犹豫的带着剩下的十来万骑兵跨过北运河和潮白河的浮桥,穿过密云境内的山路,直奔关外而去。 这次是他误会了,曾字大旗下面的压根就不是曾铣,而是曾淳,曾淳刚是在通惠河南岸大营中指挥,所以帅旗没有出现在鞑靼骑兵的视线中,他率车阵缓缓向北推进的时候帅旗这才竖在了车阵后面。 曾淳都没想到,一面曾字大旗的威力这么大,直接就把俺答汗给吓跑了,早知道他早命人做出一杆十余里外都能看清的曾字大旗竖起来了。 不管怎么样,鞑靼骑兵终于是被击退了,曾淳命侦骑一路尾随,直到确认鞑靼骑兵都已经从古北口附近的长城缺口窜到关外去了,这才亲手拟了一份奏折,命随行的锦衣卫送回城内。 这会儿天都快黑了,他想着嘉靖恐怕会要到明天早上才会命人打开京城四周的大门呢,没想到,整个大明京城突然间就沸腾起来了。 紧接着,朝阳门便打开了,圣旨也到了。 曾淳带着一众勤王的将帅自朝阳门入城的时候,朝阳门大街两边那是挤满了夹道欢迎的老百姓,那密密麻麻的人头远超他刚中状元时游街的数量。 “状元郎,状元郎,是状元郎,状元郎好威风啊,状元郎好厉害啊!” 他都游过一会街了,很多老百姓自然一眼就把他给认出来了,这一下,他的威名怕是要传遍大明两京十三省了。 不过,威名不重要,封赏才是最重要的。 这次他们当着京营屯卫乃至文武百官家丁护院的面立下如此大功,嘉靖应该要好好封赏他们一番了吧? 原本嘉靖是想好好封赏他们一番的,但是,他把严嵩和徐阶等几个亲信重臣招来一问,严嵩却又出幺蛾子了。 嘉靖问他们该怎么封赏曾淳和杨守谦等有功之臣呢,严嵩却说什么要细细计算军功,而且这几天忙着守城的京营将士乃至文武官员都要一起封赏,这个也得好好商议商议才行。 徐阶这个行事极度圆滑之人自然不会当着嘉靖的面为自己的弟子争功,而其他重臣要么是严嵩的党羽,要么怕得罪严嵩,这封赏之事竟然就这么被严嵩给拖下来了。 原本极度兴奋的嘉靖也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变得意兴索然,封赏都没商量好,他连夜把曾淳等人招进皇宫干什么呢? 曾淳走进万寿宫一看这诡异的气氛立马就发现不对劲了,他倒没有居功自傲,他还是表现的如同往常般恭敬,杨守谦和胡宗宪等那就是跟着曾淳混的,这一战也可以说是完全靠曾淳取得胜利的,曾淳都没说什么,他们自然也没吭气。 嘉靖一看曾淳这乖巧听话的表现,不由欣慰道:“伯忠,辛苦了,你回去把军功好好算算,报上来,朕重重有赏。” 于是乎,一众有功之臣大胜之后什么都没捞到,就这么回去了,曾淳甚至都没回家,他还是带着杨守谦等回了大营,因为大营里面还有很多俘虏呢。 这些俘虏还都不是俺答汗手下的鞑靼骑兵,这些都是咸宁侯仇鸾手底下的亲信! 曾淳知道,这仗打赢了还只是开始而已,接下来朝堂的斗争才是关键呢。 历史上,严嵩掌权之后,但凡打了胜仗的那可都没什么好下场,除非是严党,如朱纨、张经、李天宠等不是严党的那都被严嵩陷害,命都没保住! 他们可都不是严党,所以,他们得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行。 曾淳带着一众将帅回到城外大营后便满脸凝重的交待道:“接下来你们可得小心了,我们与敌人战斗那是真刀实枪,靠拼命就能取胜,严嵩跟政敌斗靠得可是造谣栽赃诬陷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这一次我们获得了大胜,不但不要指望有什么封赏,还要小心严嵩陷害,你们一定要严格约束手下,不要让严嵩父子抓住了把柄,要不然,严嵩父子真能要了你们的命!” 众将帅闻言,那也如同被人浇了一桶冷水一般,瞬间变得意兴索然。 他们当然知道,严嵩掌权之后,凡是打了胜仗的将帅那都没什么好下场,能保住性命那都算是不错了。 杨守谦想了想,随即小心的道:“那我们还上报军功吗?” 曾淳缓缓点头道:“这个当然得报,圣上都开口了,那必须好好报,你们把军功都匀一匀,尽量做到大家都差不多,这样严嵩就不好逮着某一个人使劲弹劾了。 至于我的,伱们都别提,我的职责是督军,你们上报军功的时候都别提我,这样我还能为你们在圣上面前作证,你们若是提了我,那我就不好为你们说话了。” 第五十三章 卖国贼颠倒黑白 嘉靖朝就是这么个奇葩,忠臣良将在沙场上浴血奋战那还不如朝中奸佞在他面前进几句谗言。 没办法,他太自以为是了,他总认为自己英明神武,没人能欺骗得了他。 殊不知,严嵩父子对他已然了若指掌,人家每每都利用他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喜怒无常等脾性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所以,每次大战胜利之后,那些浴血奋战的忠臣良将大多莫名其妙的被严嵩父子陷害而死,而没有上战场的严党,但凡能跟大战扯上一点关系的都能获得封赏。 曾淳是早就在防着严嵩父子了,所以,他并没有急着上报军功。 他不上报军功,那严嵩父子就没有目标,不知道陷害谁好,更不知道抢谁的军功好。 这种情况下,人家就唯有用莫须有的理由去争功了。 第二天,严嵩父子足足等了一天。 曾淳他们还就是不进城,表功的奏折也不往宫里送。 这一招着实整得严嵩父子没辙了,他们都不知道曾淳等人要上报什么军功,又怎么抢军功呢,曾淳等不上奏折,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挑刺陷害人家。 他们是想鸡蛋里面挑骨头陷害曾淳等人没错,但是,人家曾淳鸡蛋都不拿出来,他们又上哪儿挑骨头去呢? 严嵩父子没辙,也只能先用莫须有的理由争功了,第三天他们便把表功奏折给递了上去。 这帮家伙着实奇葩,表功奏折那大半都是在拍嘉靖马屁的,什么圣上英明,号召群臣携家丁护院守城,京城果然安然无恙,什么京城百姓感恩戴德,大赞圣上千古明君等等。 反正奏折前面全是拍嘉靖马屁的,好像这次大胜全靠嘉靖英明,嘉靖看了,自然高兴。 接下来,后面表的功那就更奇葩了。 什么严世藩率上千家丁护院守城墙,劳苦功高,请擢工部侍郎,什么赵文华督造守城器械,殚精竭虑,请擢工部尚书,什么御史张雨日夜巡城,废寝忘食,请擢湖广巡抚......。 嘉靖看了,那是异常高兴,说得好啊! 朕就是英明神武! 很好,继续! 严嵩以这么奇葩的理由给自己的儿子、干儿子、亲信争功,嘉靖竟然什么都没说。 咸宁侯仇鸾这家伙那更是奇葩中的奇葩,他原本正在给俺答汗看守潮白河上的浮桥呢,结果,俺答汗大军仓皇撤退,也没来得及通知他,十余万骑兵就那么铺天盖地狂奔而至。 他是瞬间懵逼,都没来得及下令躲避,他手底下的宣大边军那是瞬间大乱,被鞑靼骑兵踩死踩伤的都有上千。 这种事简直说出去都丢人,他竟然无耻的跑回来大吹特吹,说什么他在后方拼命骚扰鞑靼骑兵,浴血奋战数日,拼得双方都死伤惨重之下才逼得俺答汗退兵的! 嘉靖派人一查,还真是那么回事,宣大边军受伤的阵亡的还真有上千,咸宁侯上缴的敌军首级那也有上千。 这一下他又好了伤疤忘了疼,重拾对咸宁侯仇鸾的信任,甚至还想着给咸宁侯仇鸾加官进爵! 咸宁侯仇鸾重获宠信之后那是立马趁机反咬一口,说什么曾淳和杨守谦纵兵劫掠百姓,他闻讯派兵去阻止,结果,曾淳仗着自己是钦差,把他派去的人全抓走了,现在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嘉靖竟然还将信将疑,立马派人召曾淳进宫来跟咸宁侯仇鸾对质。 曾淳隐忍了两天,没想到竟然是这结果,严嵩父子还没发动言官群起弹劾他呢,咸宁侯仇鸾竟然跑嘉靖这里告黑状来了。 这家伙肯定是怕辫发杀民的丑事暴露,所以恶人先告状。 你还敢颠倒黑白告我黑状? 好啊,对付你比对付严嵩父子可简单多了。 曾淳一看嘉靖将信将疑的表情和咸宁侯仇鸾那义愤填膺的模样,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他却假装不知道,还是恭恭敬敬的趴地上行了番君臣之礼。 嘉靖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抬手道:“免礼,伯忠,伯翔说你抓了他的手下,可有此事?” 曾淳那是毫不犹豫道:“是的,万岁爷,咸宁侯纵兵劫掠百姓,还杀人灭口,微臣是抓了他很多手下斩了。” 好啊,杀了就死无对证了。 咸宁侯仇鸾立马装出怒不可遏的样子,拱手道:“圣上,曾淳他血口喷人啊,明明是他纵兵劫掠,微臣派人去阻止啊,他竟然把微臣手下人全杀了,圣上,您英明神武,您一定要给微臣做主啊!” 嘉靖闻言,不由沉声道:“伯忠,到底怎么回事?” 曾淳假意慌神道:“万岁爷,微臣有证据,咸宁侯纵兵劫掠百姓之后还要杀人灭口,不过,很多百姓都被我们救下了,微臣可以找那些百姓作证。” 咸宁侯仇鸾闻言,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老百姓没杀光吗? 这下着实有点麻烦了! 嘉靖闻言,立马又转过头来,对着咸宁侯仇鸾沉声道:“伯翔,到底怎么回事?” 咸宁侯仇鸾闻言,暗自咬牙道:“圣上,曾淳他是故意颠倒黑白,蒙蔽圣听啊,他若是有证人和证据不早呈上来了。” 这话有道理啊。 嘉靖干脆问道:“伯忠,你为什么没把证供呈上来?” 曾淳连忙解释道:“万岁爷,您上次说要微臣好好算算军功,微臣这两天都在监督他们算军功呢,所以没空去找那些老百姓,万岁爷,您再给微臣两天时间,微臣一定把证供呈上来。” 两天? 嘉靖微微点头道:“行,朕给你两天,都退下吧。” 这次他是真想看看,到底谁在撒谎,到底谁在欺君罔上! 曾淳还故意跟着咸宁侯一前一后来到皇城外,咸宁侯刚上马,他竟然如同神经病发作一般,指着咸宁侯仇鸾怒吼道:“奸贼,你竟然颠倒黑白污蔑我,我跟伱没完!” 你有毛病是吧? 咸宁侯仇鸾都被身后这突然一声吼吓得打了个哆嗦。 他可是出了名的狂妄,竟然有人敢吼他,他是想也不想,立马回头对着曾淳怒吼道:“小王八蛋,我还跟你没完呢,你给我等着。” 这两个家伙竟然在皇城门口吵起来了,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個京城。 严嵩父子闻讯,那都暗自欣喜,他们原本还想着怎么诬陷曾淳等人呢,这下不用想了。 咸宁侯仇鸾不是跟他们争宠吗,正好,让咸宁侯仇鸾跟曾淳他们去狗咬狗! 曾淳要的就是这效果,既然咸宁侯仇鸾跟他干上了,他正好趁机麻痹严嵩父子,所以,他才会在皇城门口故意激怒咸宁侯仇鸾,好让严嵩父子知道,他跟咸宁侯仇鸾对上了,这样严嵩父子就会选择坐山观虎斗了。 他之所以说什么去找老百姓作证,那就是一个坑,一个让咸宁侯仇鸾万劫不复的坑。 咸宁侯仇鸾是赶紧打马出城安排人继续杀人灭口去了,他却是打马来到南镇抚司衙门,让沈炼赶紧去把陆炳找来。 陆炳这个莫名其妙啊,沈炼这是吃错药了吗,竟然拉着他就跑! 很快,他就被沈炼拉到了南镇抚司衙门,沈炼把他拉进自己的值房之后竟然还亲自在门外守着。 陆炳颇有些不解道:“伯忠,你这是干嘛?” 曾淳立马拱手道:“岳父大人,小婿这里有个立大功的好机会,你可想要?” 陆炳闻言,不由惊喜道:“岳父大人?你这是准备跟月儿成亲了吗?什么立大功的好机会,你给我说说。” 这声岳父大人其实是提醒陆炳,他们迟早是一家人。 曾淳满脸郑重的点了点头,随即掏出两份供词来,递给陆炳。 这是时义和侯荣的供词,咸宁侯仇鸾杀良冒功、兼并屯田、私自卖粮给鞑靼各部、暗中贿赂俺答汗、与俺答汗暗中结盟、引俺答汗到京城来劫掠、命手下亲信假扮鞑靼骑兵奸赢掳掠等等罪状都有。 陆炳一看这供词,那都不由得目瞪口呆道:“这些都是真的?” 曾淳满脸凝重的点头道:“这些当然是真的,我刚还故意在圣上面前激了他一下,估计这会儿他又要派人去杀人灭口了。” 畜生,你死定了! 陆炳其实也跟咸宁侯仇鸾闹过矛盾,因为咸宁侯仇鸾目中无人,恃宠而骄,得罪过他。 他是早就看咸宁侯仇鸾不顺眼了,问题这家伙还特别会讨嘉靖的欢心,他也没有办法。 这下可让他逮到机会了。 他迫不及待的问道:“伯忠,现在我们怎么做,直接把供词交给圣上吗?” 曾淳缓缓摇头道:“这样恐怕还不行,咸宁侯仇鸾欺君罔上可是很有一手,我们要收拾他,那就得让他没有任何狡辩的借口。” 这家伙的确挺很会哄骗圣上。 陆炳满脸凝重的点头道:“嗯,你说怎么做吧。” 曾淳连忙将全盘计划和盘托出。 陆炳听完,立马就跑进宫面圣去了。 嘉靖对这个奶兄弟那是真的好,陆炳想见他,那是随时都可以见,私底下他对陆炳那还真如同兄弟般亲切。 他看陆炳一个人进来了,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随即便亲切道:“文明,什么事啊?” 陆炳假假意思起了个手,做出一副要行礼的样子,这才满脸郑重道:“圣上,伯忠说他记起来了,原本他还抓到几个咸宁侯的手下还没来得及审呢,现在他想交给锦衣卫来审。” 还抓了活口? 这一次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欺君! 嘉靖闻言,满脸冷厉道:“全部打入诏狱,你亲自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