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封信》 1. 最后 《最后一封信》全本免费阅读 《最后一封信》文/汀词 顺利的顺,平安顺遂的遂。 —— 十一月底,临市处于秋末冬初。 台风暴雨,气温骤降,陡转直下。 茶花被打的七零八落,湿漉漉躺在地面上,空气中氤氲着如霜的冷意。 弹丸之地的屋子里,开了盏台灯,借着微弱的光亮,平安勉强看清试卷上的题。 一门之隔,挂式空调发出嗡嗡运作声,夹杂着电视机里动画片的声音。 忽然,细小地写字声戛然而止。 家中空调些许年头,制热效果不佳,但好过她,只有潮湿低温连房间都算不上的杂物间。 实在太冷,棉拖鞋和袜子此时显得毫无用处,手脚冰凉,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平安吸了吸鼻头,裹紧身上单薄的被褥,作业繁重,平安庆幸继母今天没有叫她做家务。 要不然,身边这盏灯怕是支撑不住。 想到这,她加快写字速度。 砰砰砰! 有人在外面拍家中大门:“老子回来了!人呢?快给我开门!” 不出意外,这是她的醉鬼父亲回来了。 平安垂了垂眸,慢吞吞出来开门。小学三年级的弟弟平宇两耳不闻窗外事,躺在沙发打游戏。 平卫东满身酒气进屋,踢掉脚上皮鞋,继母上前扶他,目光正好扫到平安,眼中闪过丝阴鸷:“杵在这跟傻子一样,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不会帮你爸把鞋收起来吗!” 平安像是机器人得到指令,木讷地走到玄关,把平卫东的鞋子放进鞋柜。 平卫东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好面子爱吹牛,为了他喝醉酒不发疯,闹的天翻地覆惹邻居笑话,继母在一旁陪笑搭腔。 平安自顾自扒着碗里的半碗饭,不吭声,也很少夹菜。 饭快吃完,目光不经意瞥见盘子里最后一只鸡腿,平宇见了,生怕她抢,眼明手快夹走,还冲她做鬼脸。 模样十分欠揍,可平安不在意,她也不想吃。 放下筷子,窥了满脸通红,唾沫乱飞的平卫东,平安张了张唇,憋在心里的话终究没说。 次日,周四,平安照旧上学。 朗朗读书声伴随清晨鸟叫结束枯燥的早自习。 铃声一响,学生蜂拥而出,平安交完各科作业,回到座位打开mp3背英语单词。 少顷,隐约发觉有人站到自己跟前,还没等平安反应,耳机被人一把扯开。 平安下意识侧目,望着眼前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有事吗,学委?” “当然有事了!我都喊你好几遍了!”学委没好气道,“老师让你赶紧去找他!” 平安眨了眨眼,丝毫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训斥感到不愉快,温声:“抱歉学委,刚才没听见,谢谢你告诉我。” 她确实没听见,这不是假话,mp3用了很久,硬件老化,音量不稳定,她只好开到最大,勉强维持。 教师办公室大敞,平安礼貌性敲了敲门。 班主任闻声,颔了颔首,示意她进来,等平安走近,班主任开门见山:“平安啊,校服的钱带来了吧,全班可就差你一个了。” 平安眸里的光灭了一寸,仿佛在说什么另她难堪的话,声音低不可闻:“老师,可以…再缓几天么?” “你这什么意思?昨天不是还保证今天一定会交吗?”班主任蹙起眉。 临市二中校服分夏季,春秋季和冬季,今年冬季校服整改,一套两百,两套四百,四百块钱对于每个月只有五十块零花钱的平安来说,不是小数目,也承担不起。 下周一,她兴许可以凑齐。 平安攥紧衣摆,可怜的自尊心作祟,冲击神经,让她没脸抬头。 老师见她一直不答话,沉默打量她,面前的少女留着参差不齐的学生头,眉毛以上的狗啃式刘海,洗到发白的校服,整个人伶仃消瘦,睫毛微微颤抖,像风中的花骨朵,一吹就散。 班级里的小透明,人群中看不见的存在,性子淡漠,慢热,少言寡语,和班级同学并不熟络。 不过,皮肤白皙,倒让她看起来乖巧干净。 正当平安百转千回,准备难言开口时,班主任率先道:“罢了,今天是缴费的最后期限,我自掏腰包,先给你垫上。” 平安心底生出几分感激,声线平和:“谢谢老师,我给您打欠条。” 班主任嗯了声,正要拿笔,瞥了平安一眼,摆摆手:“算了,回去上课吧,有钱记得还给老师就行。” 闻言,平安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班主任盯着平安单薄的背影,想起去年家访,零下天气,她只身洗衣做饭的场景,摇头叹息:“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平安的同桌是语文课代表,上午交上来的大练习册很重,找同学帮忙被拒后,将目光放到平安身上。 对方像是有所察觉,主动抱起练习册:“我帮你吧。” 语文老师办公室在四楼,平安的脚步比较快,同桌都跟不上她,上了四楼以后,速度陡然变慢,途经高二理科一班,平安往里瞟了眼,老师还在,明显在拖堂,又往熟悉的位置看去,桌肚里有书,但是没人。 好不容易追上来的同桌不解问:“怎么了?” 熙熙攘攘的走廊,平安收回视线:“没什么。” 三天了,怎么还没来上学。 他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这周末我大姨三婚,去年过年你就没去,这次说什么你都要跟我们娘俩一起回去。”女人在客厅,做着针线活和丈夫讲话。 “你大姨都这把岁数了,三婚还敢搞婚宴,也不嫌丢人。”平卫东不满嘟囔,"你和小宇去就行了呗,平安还在家呢。" 提起平安,女人大斥:“你少拿她说事,她那么大个人了,还能饿死不成,别给我找理由,不去也得去!” 准备睡觉的平安睁眼,人都走了才好呢,她最近一直在偷偷做兼职,要是被继母发现,一通责骂不说,还会把她辛苦赚来的钱没收。 欠老师的钱,她必须尽快还上。 平安兼职是从早上九点开始,正好与继母回娘家的时间错开,等人走了,简单收拾下出门。 琉璃街, 2. 最后 《最后一封信》全本免费阅读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我的心里已经炸成了烟花。 需要用一生来打扫灰炉。 —— 周一到校,平安便把校服费还给老师。 上午两堂课结束,她感觉无精打采,脑袋昏沉,可能是周末兼职太累,大课间做完操还剩二十分钟,索性趴在桌上,闭眼休息。 窗外的枝桠随风摇摆,树影婆娑,临市闷热潮湿的梅雨季要下好长时间,雨水翻涌,窗户迷潆一片。 平安坐在位置削铅笔,小刀明明不太好使,却意外将她的手指划开道口子。 她倒吸一口气,望着鲜红的血液,眼皮一直在跳,总觉得即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直到自习课应验她的想法。 坐在她身后的人用力踢了踢她的椅子腿,平安的后桌是个脾气极好的男生,不太可能做出这种行为。 她回头看,总共三个女生,中间的女生打着耳骨钉,嘴里嚼着口香糖不怀好意望着她:“出来,找你聊点事。” 经上次的事,平安有点怵她:“鹿雪,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鹿雪带了点狠劲,按住她的后脑勺,凑到平安耳边:“你肯定不想自己打工的事情被同学知道吧?” 闻言,平安抬起眼:“我跟你们去。” 平安被鹿雪身边两个女生连拉带拽到一楼走廊。 “你想说什么?” 鹿雪死死盯着平安,眼睛里是刻骨的怨毒:“都怪你平安,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告状,我就不会被我爸妈教训。” 平安的视线落在鹿雪纤细的手臂上,上面青一块紫一块,像是用什么东西抽打出来。鹿雪的父母特别忙,散养女儿,偏又对她给予厚望,可能是长期的压迫,导致鹿雪心里不健康,和职高的混子谈恋爱不算,更欺负同学索要钱财。 那天平安恰巧撞见这一幕,事后被欺凌的男生家里找上学校,男生供出平安是证人,她不敢撒谎,当着双方父母和老师的面承认了这件事,当天鹿雪被领走,事后平安才听说她父母很严格,想来,是吃了不少苦。 “抱歉。” 鹿雪狰狞的脸上显出古怪的笑意:“贱人!少在这给我假惺惺!今天我也要你好好尝尝丢人的滋味!” 她拿手指戳平安的胸口,用了十足的力道,疼的平安蹙眉:“你干什么鹿雪!明明自己做错了事,干嘛要怪到我头上!” 两人动静闹得不小,早有好事者探出头来观望,没一会,楼上楼下挤满了人。 鹿雪瞧这架势,满眼戾气,从包里掏出一沓照片,确保自己声音让所有人听见:“想必大家都不知道吧?高一七班的平安放学后到处打零工,甚至去了不三不四的地方,你们说,她怎么那么缺钱呢?” “哦,我差点忘了,平安同学的家境似乎很不好呢,听说她没有妈妈,天啊,真是可怜!” 平安怔愣望着鹿雪手中的照片,周围人的视线让平安体会屈辱的滋味,甚至他们开始议论鹿雪口中说的是真是假,旁观者无一不是恶意看戏。 平安恨不得挖个地洞埋掉自己,拧紧眉心,晶莹的双眸含了怒气:“鹿雪,你别太过分。” 鹿雪懒的跟她废话,一把将她推到雨中,平安差点没站稳摔倒。 下秒,照片砸向她的脸,铺满一地,鹿雪瞧着全身湿透的女孩,眼神像是淬了毒,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讥笑:“我就算过分,你又能对我怎么样?” 一阵风过,平安缩了缩身子,冷意钻入四肢百骸,她生气,愤恨,想解释,但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因为她确实缺钱,没有妈妈。 平安站在原地低下头,听着身边不知事情经过却断章取义的同学窃窃私语,当好合格的跳梁小丑。可紧握的双手告诉她,她不甘心被人污蔑,正要辩驳。 倏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平安闻声抬头,撞上一双茶棕色的眼睛,眉眼清润,像是永恒不灭的星光。 来人生来就受上帝偏宠,撑着把黑色的伞,黑白校服穿的整齐又落拓,从头到脚透着股干净,难掩骨子里矜贵气质,携着风,迎着雨,信步向平安走来。 周遭仿若静止,她好像什么也听不见,只能闻到少年身上一丝若有似无的木质香,让人联想到被空气覆盖的北非雪松。 平安的眼睛起了层薄雾,一瞬不移盯着他,两人隔着重重雨幕,视线猝不及防相遇,少年瘦削修长的手将伞倾斜平安头顶,声质清冽有种安定人心的魔力:“把伞拿着。” 平安不清楚他意图,但直觉告诉她,面前的人不坏,从他手里接过伞,只见他弯下腰,捡起脚边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在昏暗的环境里给客人泡面。 少年懂得周全礼数,知道女孩子脸皮薄,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陡然,平安所有的脆弱与委屈皆数被浇熄。 鹿雪心底有点慌,怎么都没想到,顺遂竟然帮平安出头,顺遂这个人,哪怕静静站在人群中,不言不语,也有无形的力量吸引所有人,沉稳与自信让人不敢小觑。 “同学,你说的不三不四的地方是指网吧吗?”顺遂看向对面的鹿雪,眉眼向下弯,分明在笑,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淡漠又疏离,带了点威慑力:“学校每天有很多人去网吧,我也会去,我们都算不三不四的人吗?” 顺遂父母都是高知分子,各领域的奇才,几代从商,祖上出过开国元勋,家境优渥,成绩拔尖,无不良嗜好,根正苗红的三好少年,家教严谨,温柔知礼。 这样的男生,自是没人敢怀疑品行不端。 雨水敲着伞面,顺遂垂下眼脸,瞧了眼平安,随后环顾四周同学,声音清醇如酒,低低的飘进她耳中:“这位同学靠自己双手吃饭,很厉害不是吗?” 上课铃打响,同桌陶焉然见平安还没起来,拍了拍她的肩,最后在老师踏入班级前一秒,总算叫醒她。 “昨晚没睡好吗?” 平安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敷衍地嗯了声。 她看向教室窗台上不知从哪来的纸飞机,想到那场闹剧最后以雨停告终,她与他最近的距离,是同撑一把伞。 斜阳为他镀了一层斑驳的光晕,侧脸线条流畅,浓密的长睫变成很浅的金色,双眼皮褶皱很深,长身鹤立像是夏天里的一杆竹,风光霁月。 只是他再没多看女孩一眼,逆着光要离开她。 平安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哑着声说谢谢。 她本没报希望,他却停下脚步回头。 突然起风了。 学校的梧桐树被吹得哗哗作响,银光穿透翠绿枝叶抖落一地细碎的 3. 最后 《最后一封信》全本免费阅读 单恋是你从没看向我。 我却独自走完了一生。 —— 冬雾弥漫,寒意料峭。 高二文科四班开了空调,平安订正错题,周围女生聊八卦。 少女平日不上网,不看剧更不追星,同学聊的话题,她向来插不上嘴。 前桌看平安一直不讲话,突然问:“你身上这件羽绒服是刚买的吗?有点偏大呢。” 平安握笔的手微顿:“不是。” 平安和这个年纪爱美的女孩不同,她没有漂亮衣服可穿,身上这件衣服是平宇他堂哥的,平宇不愿穿旧衣服,把它当垃圾一样扔给平安。 她无所谓,只要不冻死就成,平安已经很多年没有买过新衣服,穿的都是别人送的。 平安无法坦白衣服的由来,有些羞赧,佯装云淡风轻道:“我去趟厕所。” 回来的路上,有两个女生从楼上下来,口吻激动:“太好了!总算把顺遂盼回来了!听他们班人说,他请假是因为家里人去世了。” 谁去世了? 平安扭头瞟了眼楼梯口,打算上去看看,想了想又挪回腿,算了,还是先回去上课吧。 临市二中为节省学生时间,要求中午在学校就餐,徐姩姩从东边艺术楼特意跑过来找平安。 两人找角落坐下,徐姩姩开启疯狂吐槽模式:“我真服了,打饭阿姨是得了帕金森吗?手抖成这样,我最爱吃的糖醋小排才两块,够谁吃啊?!” “还有你,天天吃这些,一点营养都没有。”徐姩姩瞄了眼平安餐盘里的素菜,心疼地把肉夹给她:“瘦成这样,一阵风都能吹跑你。” “多吃青菜保平安嘛。”平安笑了笑,将肉夹回去,“你每天拉琴那么辛苦,要多吃点。” 徐姩姩不赞同她观点,正想说些什么,听见一阵骚乱。 “诶?是顺遂!” 平安顺着声音望向顺遂,少年眼里平静,穿着件浅色棉服,手里拿着餐盘站在窗口排队打饭,有人上前搭话,他礼貌又耐心。 “我去!顺遂笑起来太他妈帅了!” 顺遂好像是遇见熟人,不知说了什么,笑意温和,似冰花融融弥散成纯透的水。 “对我这种艺术生来说,从长相到品质,顺遂简直是件完美无缺的艺术品!好了,我可以短暂的原谅这个世界。”徐姩姩边犯花痴边问平安,“你说是不是?” 平安呼吸一窒,轻声回:“嗯,他挺好的。” “对吧,连你也…” 后面徐姩姩说了什么,平安没心思听,她仔细观察顺遂,俊颜依旧,不过感觉颓了不少,眼下乌青,脸色如纸,异常憔悴。 平安用筷子戳了戳米饭,情绪复杂地垂下眼。 家里人去世,他应该很难过吧? 但愿他能尽快调整好心态。 平安今天回来晚了,徐姩姩带她去逛街,还吃了顿烧烤,猜想这个点他们都在,平安做好挨骂的思想准备。 嘎吱。 她打开门,把钥匙放在玄关,不出所料,杨桂香坐在餐桌前语气嘲讽:“哟,还知道回来啊?” 平安早就习惯继母说话噎死人不偿命的态度,声音不咸不淡:“朋友找我玩了会。” “吃过饭了吗?”说话的人是平卫东。 平安有点震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平卫东向来把她空气,今天怎么一反常态。 “嗯,朋友请我吃的。” 杨桂香搭腔:“那感情好啊,我还省了碗大米。” 平安听她说话心里就烦,可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往房间走,躲个清净,没曾想半路被平卫东叫住。 平卫东看她穿了件老旧且极不合身的黑色外套,破天荒从钱包拿出几张纸票递给平安:“是不是好久没买衣服了,拿着吧。” 杨桂香望着这一幕,眼神像是要喷出火,不停给平卫东使眼色,有种钱拿不回来就动手抢的模样。 平安眼疾手快,拿了钱连句话都没留,毅然决然关上门。 门外,夫妻俩在吵架:“你是不是有病啊!三百啊!你给一百得了!” “一百能买到什么好衣服!” “对我怎么没见你这么大方呢?!是不是那个人…!” “你给我闭嘴!”平卫东打断杨桂香后面的话,声音气急败坏,“这个家是我说了算!” 一门之隔的平安,没兴趣听他们吵架,将手里的钱放在眼前仔细辨认真假,确认是真钱后,松了口气。 平卫东这个人自私自利,让他心甘情愿掏钱,如同从铁公鸡身上拔毛。 刚才的行为举止实在古怪。 无所谓。 反正这是平卫东欠她的,别说三百,三百万她都受得起。 思及此,她把钱放在柜子里,钥匙藏起来,晚上不敢睡太死,要是被杨桂香惦记,免不了腥风血雨。 “卧槽!家人们!劲爆消息!”戴着眼镜,体态略显偏胖的男生风风火火冲进教室。 “有八卦?说来听听。” “你们猜我刚才路过办公室看见啥了?顺遂在和老师说要来文科班,并且态度十分坚决。” 甫一话落,班里炸开了锅,唏嘘不已。 “怎么可能啊小胖,你该不会弄错了吧?当初是顺遂自己选的理,现在又转文,这不合理啊!” 听见顺遂名字的刹那,平安早已放下书,条件反射地竖起耳朵。 “管它合不合理,不管顺遂去哪,文理老师都会竭力争取。我用人格担保,绝对是真的,和我一起看见的还有五班的两个男生,八成现在都传开了。” 果然同小胖说的那样,不过一节课时间,整个高二年级都知晓顺遂转文科的事,众人猜测这事大概率板上钉钉。 平安和班里女生结伴去体育馆上课,女生们想去超市买点零食,等运动完补充体力。 人还没到超市,从里面走出来的少年出现在视野里,他身后跟着一群男生。 十来米开外,顺遂站在暖阳下,光线在他眼睫下投下淡淡阴影,似乎刚运动完,额上的汗水一路往下蔓延,甚至有几滴随着脸颊溜进敞开的衣衫里,单手拎了听雪碧还在往外冒气,风拂面而过,发丝被肆意扬起。 平安差点忘了,理科一班与文科四班在周三下午交叉时间上体育课。 那群人没在门口多做停留,班里女生为了能近距离看顺遂,拽着平安往超市方向走。 距离越近,平安越紧张,脸颊滚烫,她低下头,用余光注视少年,两队人擦肩而过。顺遂目光始终直视前方,没有一丝一毫落在她身上。 无尽的失落包裹平安,双肩耷拉下来。 4. 最后 《最后一封信》全本免费阅读 暗恋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飞蛾扑火。 —— 冬天黑的早,此时天色灰蒙,空调嘎吱作响,在寂静的教室显的格外突兀。 最后一节课,老师发了试卷给学生做,平安支着脑袋,显然是遇上难题。 正百思不得其解,不经意看向窗外。 平安靠窗坐在第四组第三排,她所在的位置,玻璃窗可以清晰反衬顺遂的轮廓。 她像是找到宝藏的探险家,惊喜和雀跃悄悄爬上心头,像落叶浸入湖面轻轻晃了下。 少年握笔的姿势很标准,垂下眼睫看题,额发遮住双目,让人瞧不清神情。 其实顺遂学文学理都一样,因为他从不偏科,当初顺遂学理,平安义无反顾选了文,她理科很差,盲目选理,那将是灾难。 直到现在平安都还没有真实感,她会和顺遂成为同班同学。 男生突然直起脊背,平安好似钟鼓楼的麻雀吓破了胆,迅速移开视线,生怕少女心事露出马脚。后面半堂课,平安状态欠佳,眼神时不时落在窗户上。 真好。 她与他的距离从跨过两层楼的班级,一百四十六步,到如今他就坐在她斜对面。 下课铃打响,老师前脚刚走,学生们后脚蜂拥而上把漂亮的少年围住。七嘴八舌分外热情,就连平常拿鼻孔看人的班长陈河,都在向顺遂释放友好,女生们就更不用说了。 反观平安动作缓慢整理书包,丝毫没有加入的想法。顺遂就是这样耀眼的存在,不管他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轻而易举和周围人打成一片,绝大部分学生仰望的背影。 顺遂收拾好东西,椅子往后挪,笑着站起身,知道他要走,同学们给他开道。 平安走得慢,远远跟着大家,出了校门,众人分道扬镳。 顺遂走到一棵树下,上了辆私家车,司机亲自下来开门,平安不认识车的牌子,但她不傻,明眼人都能看出价格不菲。 长街红灯,昏黄的路灯下,平安和顺遂像是反方向的钟,往南往北。 杨桂香因为三百块钱,这几日没少给平安罪受,甚至前天晚上偷偷进她房间,幸好平安藏的隐蔽,钱放在身上终究不安全,还不如花掉。 她坐公交到商场,给自己买了件棉袄,换了质量好点的mp3,吃了碗米线。甚于兼职剩下的钱,她要留好,以备不时之需。 平安没有遮掩,直接拿袋子把衣服带回家。 平宇看见她买新衣服,气炸了,转头跟杨桂香告状:“妈,她把钱全花了!” “当真花完了?”杨桂香走过来,蹙着眉摸了摸衣服的料子,“这衣服质量也不怎么样。” “现在就这个价。” 平安语气不像假的,杨桂香心一凉,撇了撇嘴,表情是浓的化不开的厌恶:“你买都买了,我还能说什么,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碍眼!” 平宇撒泼打滚闹起来:“妈!你不是答应我的吗?把钱要回来给我买最新版变形金刚的!” “死丫头防我跟防贼似的,全败光了!你还想让老娘怎么办?”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变形金刚,我同学都有!” “要那玩意有什么用?能当吃还是能当喝?你好好学习,以后要啥有啥!” 上梁不正下梁歪! 平安背靠卫生间墙上,狭小空间里,如银一般的光华,洋洋洒洒地投在地上。 耳边是鸡飞狗跳的嘈杂,少女顺着光线望向窗口孤冷的月亮。 她发誓,一定要逃离这个地方。 时间如流沙从指缝间划过,顺遂转来文科四班已有两周时间。 班里基本上都跟他有过交流,唯独平安没有。 四班历史课,是班主任教的,长相圆润富态。 “上课前先讲个事,学校安排这周六月考,你们准备一下。” 临市二中每个月都有月考,大家见怪不怪,好好复习就行。 “真想一拳打爆地球,每次月考都要按排名换座位,简直奇耻大辱!”有男生小声吐槽。 平安小幅度偏头看了眼认真听课的少年,按他的成绩,兴许同桌还是陈河吧。 “顺遂,老师找我有点事,你能帮我把语文作业交给课代表陶焉然吗?”陈河神情急切。 “可以。”顺遂神色疑惑,“她坐哪?” 三组作业是统一交给组长陈河,再由陈河交给各科代表,所以顺遂并不清楚。 陈河指了个方向:“就那。” 还有两天月考,平安利用课间所有时间复习,可能太过专注,有人走到身边都没发现,直到耳边传来男生低沉磁性的声音。 “陶焉然,作业给你。” 平安眼底的光快的难以捕捉,抬眼,看见面前的人,少年没什么表情,递给她一沓试卷。 目光慢慢下移,扫到试卷上赫然醒目的字。 原来,是把她错认成陶焉然了。 茶棕的眼睛安静地望着她,宛如波澜不惊的湖,平安眼神闪躲,心下微颤,扯了下唇:“我不是陶焉然,试卷你放桌上吧。” “抱歉。” “没事。”平安继续学习,一副不太想跟他多说的样子。 陶焉然回来看见这一面,目送顺遂回位置,好奇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把我当成你了。”平安摁了摁笔。 “我没跟顺遂接触过,不认识也正常。” 平安想起什么,略一迟疑:“你…不是挺欣赏他的吗?” “欣赏归欣赏。”陶焉然转头瞧了眼顺遂,评价道,“顺遂看上去温良恭谦,其实给人感觉很疏离,这种人界限很高,内心世界丰盈,别人很难走进他内心,待人随和只是因为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怎么说呢,不是一路人。”陶焉然啧了声,“他拒绝女生毫不留情,标配的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静默两秒,平安闷闷地嗯了声。 平安喜欢顺遂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飞蛾扑火。 月考结束,成绩很快出来。 刚下课,陶焉然拉着平安去公告栏看成绩。 人潮拥挤,站在外围,平安生了劝退的心思,谁承想陶焉然勇猛,硬生生开出条路。 “平安,我看见你的了。”陶焉然指着她的名字,“你六十二,我六十五,比上次都有进步。” 平安下意识往上看,一眼找到顺遂的排名,意料之中的文科第一。 进步的欣喜并没有维持多久。 她与顺遂中间隔着好几排的距离。 以前顺遂在理科,他们的名字甚至不能出现在一张公告栏上,即使她每天拼命学习,结果还是不尽人意。 陶焉然察觉平安情绪不对:“怎么了?感觉你不太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