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流星坠落时》 1. 风雪 《当流星坠落时》全本免费阅读 01风雪 灯火辉煌的宴会厅里每个人都衣着亮丽,红酒杯举起落下,碰撞中叮当作响。 这是方合建筑设计院的团年宴。领导在台上慷慨致辞,回顾过去畅想未来,砥砺前行不惧风雨,美言佳句轮流来一遍。 热烈的掌声在台下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灯光迷离的昏暗处,十二人圆桌的主位空着。 主位左边的林蓉索然无味地拍着手,小声嘀咕:“最后的晚餐。” 邻座大着肚子的吴帆警惕扭头,上下打量着她:“什么意思?你不要吓我!” 再邻座的男生唐松拍拍她肩膀,鬼鬼祟祟地凑过来,翘起小拇指在她耳边低声开口。 “你不知道?前一段每个分公司都下达了……”唐松做手刀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神色极为严肃,好像在泄密外星人攻占地球的时间,“……指标,据说开年之后会再劝退一部分。” “真的假的?!”吴帆失声道,“谁说的?” 相邻两桌都看了过来。 林蓉抱臂斜眸给她使了个眼色,吴帆就吐吐舌头小了声:“不用谁说,众所周知的秘密,广西分公司已经关门大吉了你不知道?结构和机电都开始找人谈话了,也就咱们建筑部被辉哥护着没走人,是个暴风雨下的净土。” “知道咱们为啥来这五星级酒店尾牙吗?”林蓉从鼻息里哼笑一声,好像古惑仔找准目标打算动手的前一秒,“因为这个甲方拖欠设计费,抵款的。” 话音未落,她脑袋被人用指节警告性地轻轻敲了一下。 满桌人抬起头,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 站在林蓉身后的是位非常英俊的男人。 他面目俊朗到有些张扬,尤其眉目十分漂亮,眼窝深邃好似混血,眼角线条锋利倔强,天生自带让人望而却步的距离感。 可奈何生的实在太漂亮,反而引得人贪心四起,目光流连忘返。 他难得一见地穿着一身低调的黑色西装,身高腿长,宽肩窄腰,领扣未系,漂亮的锁骨藏在衬衫里若隐若现。 几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他衣领里飘。 可很快,那总能让人浮想联翩的锁骨就随着他的动作被衬衫挡住了。 他拧开手里的热豆奶,给两个女生空着的酒杯斟上了。 “你怎么不改行当神棍,”许含辉并没有看向林蓉,而是垂眸盯着酒杯,修长睫毛遮住了目光,“还会未卜先知了?” 林蓉抬眸瞄瞄来人,老老实实地收起了大姐大作风,自罚了一杯热豆奶。 “辉哥,你可算来了。”唐松见他如见亲爹,跑过来很有眼力见地拉椅子请人坐,又给他倒了杯酒,哼哼哈哈地递过来,“真的假的啊?咱们不会真裁员吧?” “妈呀,不会吧,”吴帆直拍林蓉肩膀,“我娃才负五个月,如果我没工作了我娃怎么办?我还有产假哺乳假……” 林蓉端坐在位置上,一脸跳预言家的高深莫测,耳朵却竖起等着许含辉给个解答。 许含辉接过唐松递来的红酒杯,扬了下杯子做谢。 “辉哥,”吴帆一把拉住许含辉的胳膊,红酒差点撒出来,“我可是你看着长大的,以后我崽要叫你干爹的……亲爹也行。” “去你的,我可受不起。”许含辉又无奈又好笑地抽出自己的手,“少不了你的,别瞎操心了。” “辉哥,辉哥。”唐松眼巴巴地抓住他胳膊,“那我们呢?” 喝了两次都一口没碰着,许含辉人都麻了,索性把酒杯又放回了桌上,无奈了:“你们?当舅舅吧。” “哎!”唐松瞪眼睛,“我说认真的呢。” 许含辉头后仰,离他远了些,抽出自己胳膊:“我找你们谈话了吗?” 一桌人都摇头。 “还是你们想找我谈话?” 一桌人还摇头。 “那你们激动什么。” 他只说了这么几个字,语气也甚为随意,可这一桌上十个建筑一部成员的心却都放下去了。 许含辉是建筑一部的老大,在方合七年,是最年轻的设计总负责人,直属领导是分公司总经理赵勇。 众所周知设计院工作强度都很大,能待七年,完全可以称之为元老了,总公司的有些副总都没他待的久。 赵勇和他是同期入的公司,一人主理商务,一人专攻技术,两人合作多年还是校友,携手把只有二十个人的河城分公司做成了如今分公司里的翘楚,被同事们并称为两根分公司的定海神针。 但赵总常年在外商务,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朝夕相处的同事们更信服这个年纪不大却行事稳妥落的许含辉。 本桌上唯一一个不属于建筑一部的IT小哥可怜巴巴地举起手:“辉哥,你把我也调你们部门吧。” 向月一直被称作一部编外成员,因为玩得太好,连团年大家都主动给他留座。唐松理所当然地张开双臂:“快来快来,一起抱辉哥大腿!” 许含辉也一本正经点头:“嗯,等你开发出一键画图软件我就调你来。” 一桌人全笑了。 放松的笑声中,许含辉的手机响了,他只看了一眼,轻松的神色便失踪了。 离得最近的林蓉瞧见了:“怎么了?” “没什么,”许含辉把手机揣进兜里,再抬头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好像林蓉刚才看错了一样,唇角带着惯有温和的笑,却不进眼眸,“骚扰电话。” “大过年的还创收。”林蓉啧了一声。 可是他的手机却没完没了地震了起来。 一桌人都看过来。 许含辉的眉头轻轻拧了拧,把手机收进口袋,起身:“有个应酬,我先过去,你们聊。” 吴帆拦他:“一会抽奖了。” 许含辉已经背过身去:“中了你替我领了在群里发红包。” 一听这,没心没肺的吴帆乐了:“嘿嘿。行!” 踏出宴会厅的一瞬,许含辉的眸色就深沉下去,凌厉感像夜色里的冰山缓缓浮出水面。 他随手拿起搭在一边清扫车上的乳胶手套,边戴边走向角落里的卫生间。 卫生间门口有位正坐在长沙发里补妆的女人,女人浑身酒气,目光越过手中小镜子,在他脸上蜿蜒而过如有实质。 两人交错的时候,女人的目光飞快从他腕表上划过,继而无不遗憾地啧了一声。 许含辉浑若未觉,推开了男卫生间的门。 卫生间里酒气熏天。 合上门的瞬间,许含辉就敏锐地判断出来人扑向他的方向。他利落侧身,一手虚掩在胸前,很巧妙的利用洗手台的凸起做了障碍,隔在了自己和赵勇之间。 “赵总醉了。”许含辉拉开卫生间的门,“去别厅醒醒酒吧。” 门开启一半便被按了回去。 赵勇哼笑着绕过洗手台,双手撑在门上,靠向许含辉,目光钻进他领口里,声音黏腻到发腥:“别厅醒不了,只有你可以。” 酒精浓郁冲天,许含辉本能地屏息偏头离远了些:“我学建筑的,不是学医的,救不了酒鬼。” “含辉,”赵勇轻笑,颇为无奈似的,“没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对你什么意思你清楚。难道也要我学周轻扬‘为爱退学’你才肯赏脸?” 许含辉面色一滞,终于不加掩饰地冷冷看向他:“赵总,这种流言都信,不掉价吗?” 他刀锋一般的眼尾微微下垂,眉头微蹙表达着明显的厌恶。换成其他人这样打人脸对方肯定要急,可放他身上却只会让人想纵容,毕竟连生气的模样都漂亮的难得一见。 “放别人身上或许是流言,放你身上就不一定了。”赵勇再次靠近,舌尖舔舐牙齿,非常想要在那诱人的锁骨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牙印,“你真的能让人把持不住为你发疯你知道吗?” 发不发疯不知道,犯贱倒是肯定的。 许含辉忍无可忍推开他:“赵总,你要是发酒疯,我可以帮你打120。” 他转身便要出门,谁知赵勇却疯狗一样扑了上来。 “不要给我装纯。”赵总毫不客气地揪住许含辉的衣领,第二颗扣子砰一下蹦开,露出他白皙的胸膛。 赵总的呼吸霎时一顿,继而急促起来。他像头没开过荤的恶狼,不管不顾压上去,手在他身上乱摸,鼻息的热气喷在许含辉耳垂上,灼烫的酒气像毒|气弹迎面而来让人作呕。 “你他妈是个死人吗这么难泡?老子对你够好了,什么好项目都想着你,你呢?饭不吃茶不喝连个微信都不回。不管你是不是今天都得是!不然我明天就让你那怀孕的累赘走!” 许含辉一下火了,一拳砸在他肋骨上:“你当劳动法是摆设?” 赵勇吼:“停薪留职,你看我敢不敢。” 卫生间里霎时安静下来。 赵勇的动作也停了,似乎想给许含辉最后一次机会。 “含辉,我知道上次裁员吴帆没走是你和总公司扯皮保下的,为此总公司给了你不少小鞋。可是你看,谁信呢?大家都觉得是我为了你保的她。大家只愿意相信自己心里想相信的东西。总公司毕竟山高皇帝远,我保你那群手下要比总公司靠谱。” 赵总对上许含辉漆黑的眼睛:“你别这么看着我。你看的我……你这张脸啊,连生气都这么好看你知道吗?” 赵总游刃有余,威胁和温柔双管齐下,知道拿下属威胁许含辉要比用他本人威胁更管用。 许含辉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什么?”赵勇不解。 许含辉嘴角勾着,眼睛却没笑,但这已经足够撩人了:“大家都觉得是你保的我,所以我们早晚会是一对儿是吗?” “嗯。”赵勇见他松口,犹豫着靠近,试探地摸向那魂牵梦萦的锁骨,“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对你什么样你清楚。我是个不错的床伴,只是在你这里急躁了些,除了你我对别人都不是这样的。” “好。”许含辉居然应允了,“既然大家都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那么……” 他在赵勇马上要摸到他锁骨的瞬间猛地拉开卫生间的门,一只手锁住赵勇的后颈,强硬地把人推出门,赵总踉跄地扑向门口的长沙发。 他手腕上的积家月相闪着名贵的光。 还在门口蹲守猎物的女人眼睛一下就亮了,全身骨头仿佛瞬间融化,酒气由内向外散发,慌乱里精准地摸到了赵勇的手,借由对方不稳的步伐将人一把 2. 中介 《当流星坠落时》全本免费阅读 02中介 车内暖风开的很足,一氧化碳吹的许含辉大脑空白片刻,还以为自己见了鬼。 怎么是周轻扬? 消失十年了无音讯的周轻扬? 他怎么在这! 等等,他是中介? 他怎么会是中介?! 多年被绯闻缠身烂桃花遍地开的许含辉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下车为自己十年来无辜变gay的悲惨遭遇质问对方还是该假装隐身默默走掉。 许含辉本来找的是公司楼下的恋家,但那门店的中介说这套房子不在他们服务范围内,给他推荐了另一家恋家的中介——说是销冠,还体贴地帮他预约了碰面时间。 想不到就是周轻扬! 怎么都做到销冠了?这是做多久了? 他不是出国留学了吗? 现在海归就业形势也这么惨淡了吗? 许含辉表情像被液氮冻住似的维持着一片空白,但心里却在骂娘。 好魔幻!这一切都好魔幻! 很快,周轻扬是中介这件事已经压倒了其他所有的想法。毕竟在他印象里,周轻扬就是那种未来可以被预测的人——本硕博,留校当老师或者是去做研究。 类似科学家。 总不该,也不可能是中介。 不是说中介不好。就是和周轻扬挂不上边。 可能是我认错了吧?他想。 毕竟十年没见了,看走眼很正常。 他满怀希望地再次望过去,发现周轻扬已经向他走了过来,显然是意识到了这就是他的客户。 周轻扬左眼眼角的那颗不起眼的小泪痣在冻得发白的脸上分外清晰。 居!然!真!是!周!轻!扬! 许含辉开始低头找空气,发觉自己的裤腰带也十分有趣。 应该认不出来他吧?毕竟俩人高中也没说过两句话。 嗯!是的!都十年了!肯定认不出!绝对认不出! 然后他听到副驾驶那边的车窗被轻轻扣响三下。 周轻扬:“是许先生吗?我……” 话音戛然而止。 下雪的夜晚十分安静,唯有远处积雪的树杈不堪重负地断掉下落,在寂静的夜色里发出了嘎吱的一声。 这些年许含辉一直想找到周轻扬把绯闻男友这件事解释清楚还自己一个清白,现在终于如愿以偿,谁知他只想跑。 曾经的年级第二和年级第一。 一个开着宝马,一个在雪地里罚站。 一个是客户,一个是中介。 一个是百口莫辩的铁直,一个是“为爱退学”的情圣。 这是什么孽缘?! 许含辉拔剑四顾心茫然,望着自己家小区的门头,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尴尬到了家”。 这时,一簇亮光照过来,保安室的窗打开了。 电筒的光亮得像在捉-奸,门卫大爷摘下老花镜:“哎小伙子,要聊天上车聊,别堵着停车场门啊。” 两人一下被惊醒了,周轻扬眸光一颤,直起身,所有难以置信的表情都收了回去,回头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大爷,我们这就走。” 说罢他让开身,向许含辉点了下头,然后转身就走。 什么意思?怎么走了? 周轻扬这是打算生意都不做直接就走吗? “喂!”许含辉没有丝毫犹豫推门下车,“周轻扬,你去哪?!” 周轻扬停住脚步,慢慢回过头。 “上车,”许含辉冲自己车歪了下头。 周轻扬脚步没动,有些犹豫:“我……” “快点。”许含辉用大拇指指向身后漆黑的马路,“真有车来了。” 车里的暖气终于让周轻扬脸上的血色恢复了一些。 寒气从副驾驶渗透过来,车里的温度一下就低了,许含辉才想起自己让人在外面冻了一晚上。 傻了吗?他就不知道去门卫室里等着吗? 正在许含辉一边拧热暖风一边想这家伙是不是蠢还分心斟酌到底怎么开口才能把尴尬降到最低的时候,周轻扬率先开口了:“好巧。” “是挺巧的,我也没想到。”这么说着,许含辉轻轻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心居然是一直提着的。 我紧张什么呢? 他调转方向盘,心里莫名其妙。 职业又不分高低贵贱,有什么可尴尬的呢?他许含辉这些年混的也没多好,饭都快吃不起了。 不是说销售才是有可能一夜暴富的那种人吗?没准周轻扬都开迈巴赫了呢,周家又不缺钱,也许恋家就是人自己家开的,周少爷又来体验生活了! 绝对是这样! 那他还紧张个锤子! 上了车之后,周轻扬就似乎对现在这个场景关系坦然接受了,目视前方淡声问:“你家是一号楼?” “嗯。”许含辉点头,“位置不错吧?小区里唯一的洋房,所以租金帮我要多一点。” “好,”周轻扬伸出冻的发白的手指,指着已经过了的丁字路口,“但是,一号楼不是应该往右拐吗?” 许含辉:…… 我他妈到底在紧张个锤子?! 许含辉端着平静无波的黑脸调转方向盘:“我知道,但是这边路好走。” 周轻扬恰到好处地“哦”了一声。 哦个屁。顾客是上帝,你这么拆上帝台是怎么当上销冠的?! 给自己内定的吗?! 有钱,为所欲为! 许含辉东拐西拐地艰难开到楼下,随便停了个车位,黑着一张门禁上人脸识别都识别不出的脸,带着人上了楼。 “就这儿,”许含辉开门把他让进屋,“三室一厅,简装,家具家电空调暖气都有。你看什么价格合适?” 周轻扬目光扫过宽敞的客厅:“这栋楼押一付三的套三一般是四千五,如果年租可以便宜两百,你看行吗?” “你是专业的,听你的。”许含辉说,“我也第一次租,不懂,刚买没多久。” 周轻扬随口问:“二套房吗?” “太看得起我,”许含辉笑了,“就这一个还背着三十年贷款呢。这边便宜,学区也好,就是离我上班地方太远了,我买回来就没住过,一直在公司那边租的房子,这里出租出去抵房贷的。” “学区是挺好的,”周轻扬称赞道,“你和太太很有眼光。” “我有眼光,太太没有,”许含辉摆摆手,“太太还没找到我,说明眼光不怎么样。” 周轻扬恍然大悟地笑了一下。 这个笑比在电话里听到的那声笑还要直白有冲击感——是那种很客气的、能让任何人感到舒适的笑。 记忆里的这个笑容曾出现在开学演讲的主席台上,也出现在校门口的光荣榜里。 落差带来的不真实感再次向许含辉袭来,直到周轻扬开始摆弄随身带来的相机。 房子要挂到网上出租,需要拍摄3d全景图。周轻扬固定好机位,向许含辉做了个请的手势:“咱们得躲一下,不然会被拍到。” 许含辉点了下头,进了客卧,随便拉过了一把椅子坐下。 太客气了,真的太客气了。 一般来说,当发现生意对象是老同学的时候,就算是校园暴力的孽缘都能被攀成打是亲骂是爱的关系。 怎么周轻扬却反而一直在用言语和行为提醒他两人之间的毫不熟悉呢?!他甚至能感觉出周轻扬在刻意回避两人“高中同学”的关系。 许含辉心想:怎么回事?我这个“被绯闻”的人都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倒是一副被夺了贞|操的样子! 周轻扬对许某人的腹诽毫无知觉并认真工作,跟着摄像头的转动躲避不断躲避,羽绒服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 许含辉发现他羽绒服上的薄雪已经化掉了,水渍浸湿了他的肩膀,几颗逃跑的羽绒冒了出来。 他盯着那几根羽毛,从抽屉里拿出遥控器,打开空调吹热风。 “周轻扬?”他忽然叫出声。 周轻扬的动作短暂地一顿,转过头。 不是,怎么真是周轻扬?! 他怎么穿跑毛的羽绒服?! 许含辉在始终无法相信的不真实感里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周轻扬的场景。 那是一个燥热到蝉鸣声聒噪的夏天,他们这个在全国都排得上名号的贫困山区里开来了一辆风尘仆仆的大巴车,不出意外的话,那车上应该会载着一群说是前来支教,其实就是来体验生活的城里人。 而这所破旧村小学里的三十一个小学生,需要站在烈日高悬的土操场上,向各位贵宾表达热烈欢迎和诚挚感谢。然后排成三排,被这些人簇拥着拍下领取助学物品的照片。 刚在热的发虚的土路上看到个车影,校长就满头大汗地冲过去迎接。他跑出门的时候回头冲孩子们伸胳膊一挥:“都站好,快把衣服整理整理!” 学生们敷衍地拍了拍身上的土。 因为人太少,所以整个学校只有一个班,班长站在许含辉身边,打滚儿似的背车轱辘话:“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同学……不对,尊敬的各位老师,各位……不对,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老师,欢迎……热烈欢迎您们来到我们许家村小学,然后……” “许白小你是傻的吗?就这么两句话你背一下午了!”旁边的小孩给了他一脚,“你脑子叫你家猪拱了吧!” 许白小空有一个大高个,委屈起来脸都皱成了一团,哼哼唧唧说:“别踹我,小心踹忘了。尊……尊敬的各位同学……不对。” 许含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很快就要人间蒸发了。 “老师……”有个离得近的五年级小男孩转着脚腕,没好气地问,“我们还要在这儿站多久?” 许含辉只是个刚中考完,连有没有命继续上高中都不知道的穷小子。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应自己小学老师——也就是校长的要求,过来带一个暑假的学生,赚取一定量的生活费。 他才刚来几天,还没来得及长出身为人师的自觉心,所以连看都懒得看那孩子,高挺的鼻梁上站着一个“滚”字:“不想站就回教室去。” 小男孩抬头望了他一眼,垂下了头,没敢动。 他们已经在下午四点的太阳下等了半个小时了,每个人都被迫满头大汗。 有个更小些的小女孩悄悄躲到了许含辉的影子里:“他们今天会带什么?” “还能是什么?”小男孩嘁了一声,“那书包还没我妈用布缝的结实。” “铅笔也不行,镰刀一削就断。” “上次送来的足球挺好的。踢了半个月才坏。” 一群孩子笑起来。 小女孩在一片笑声里低低地说:“可我不想拍照。” 笑声在她的话音里熄灭,许含辉终于把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校长又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回来,布鞋上跑起了一层土,他边着急忙慌地开栅栏门边冲孩子们喊:“鼓掌啊,刚刚怎么教你们的!”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来,最前面的一个男孩子扯着嗓子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大巴车一路开进了尘土飞扬的操场里,地上的红布被掀飞了一个角。 几个离得近的孩子在校长疯狂使眼色下慢吞吞地走过去,趴在地上重新铺好,用石头压住布边。 许含辉忽然觉得非常难以忍受。 “你不想拍照是吗?”他说,声音小到只有自己和小女孩能听到。 小女孩茫然地抬起头。 许含辉:“装晕会吗?” 小姑娘惊讶地看着他。 许含辉不想再等待,拎鸡仔一样拎起小姑娘的衣领把人扛在了肩膀上:“有人中暑了,我带她回教……” “啊!”小女孩忽然喊了一声。 你“中暑”还吼这么中气十足是几个意思? 许含辉知道小孩子烦但没想到这么烦,咬牙切齿:“闭嘴!” “老师,是熊大!” 什么玩意? 许含辉脚步一顿,茫然地回过头,然后眼睛睁大了。 还真是熊大! 大巴车上居然下来了一只熊大! 小女孩挣扎着顺着他的身体跳下来,和其他孩子一起簇拥着跑上去。 许含辉愣在原地,看着本该载着一群衣着靓丽、对村小学的破旧满眼同情的圣人们的大巴车里走下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简单的蓝色牛仔裤和纯白色T恤,头上带着一个巨大的棕色熊大头套,怀抱着一堆彩色气球。 气球还不是普通的气球,而是被弯成各种模样的长条气球,一大把,把熊大衬托得小小的,下车都有些艰难。 熊大立刻被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哇”声淹没。 一旁的校长显然也惊呆了,没想到大巴车上就一个人——不,一只熊。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哎!同学们!都站好!站好!班长!我刚刚怎么教你们的?” 可没人听他的。 “没事。”那戴着头套的人是个男生,声音温暖而干净,带着笑意,只安抚了校长一声便又开始回应孩子们,“你要小狗是吗?马上。” 校长连忙把最激动的一个孩子拎走:“你干什么你!哎,老师,不好意思乡下孩子不懂规矩。小许,音乐怎么还不放!” 许含辉慢吞吞地伸手按下这个学校里最体面的电子设备——一个破破烂烂的录音机。 早已预备好的颁奖进行曲播起来。 周轻扬笑了笑,手里飞快折 3. 聚会 《当流星坠落时》全本免费阅读 03聚会 周轻扬做事麻利,弄完一切还不到十二点。 许含辉要送他回去,周轻扬把相机揣进羽绒服内兜,客气地拒绝了,说自己的车还在外面。 就说吧!果然有迈巴赫! 许含辉没坚持,两人在电梯里告别。 他下地下室找到车,开出小区的时候正巧看到周轻扬站在路边,掏出钥匙拧开了夹在一堆共享单车之间的自行车车锁。 许含辉猛地急刹,停在停车场的栏杆后,头差点撞方向盘上,内心不住哀嚎:……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那车是个大二八,破到叫二手车都算做抬举,得至少在大学生之间流传过八手,跑过的路线长度估计能绕地球两圈。 周轻扬个子比许含辉低半头,上车的时候脚尖点在地上,双手抵在嘴边吹了口气,利索地骑着走了。 窗外依旧下着雪,大雪让整个城市像个静止的水晶球。 车窗上有一层薄薄的雾,让那身影像是幻。许含辉打开车窗,雾很快又没了。 他从置物箱里拿出绿箭慢吞吞地剥开放进嘴里,再把锡箔纸捋平,用已经夹了一叠锡箔纸的长尾夹夹好,望着黑色羽绒服上分不出是雪还是跑出来的毛的白点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才发动车,逆着对方的方向往家开去。 又是一年了。 临近过年,尤其是年会开完,所有人都丧失了上班的热情。甲方也终于做了回人,平时半夜两点还在催命,现在集体销声匿迹,去朋友圈里晒阖家欢乐了。 行政已经群发了休假表,假期十四天,从大年二十五开始休息。 今天是上班的最后一天。 许含辉一早顶着两个熊猫眼到了公司,先被吴帆这只小鸡伸手拦住:“我天,辉哥,谁让你夜不能寐了?” “起开,”许含辉握着咖啡吸吸鼻子,“说的我跟失恋了似的。” 他昨晚十二点半到家,匆忙洗了个澡就开始看周轻扬的朋友圈。从头到尾,把全市所有的楼盘都了解了一个遍,却没了解到周轻扬的一星半点。 不过能从广告里看出,周轻扬换了两个城市,今年下半年才回到了河城,并且至少已经做了三年中介。 三年…… 许含辉抿了口咖啡,细细喝了。 周轻扬昨天回家之后连条消息都没有给他发,两人的对话框停留在“你已添加了AA恋家房产顾问小周,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这对于许含辉来说,像是对方无声地对他说了一句“我给你说个事儿”,然后人不见了。 许含辉一晚上都在对到底是“什么事”抓耳挠腮,做梦都是周轻扬骑着那辆破二八,太可怕了。 等他回过神,见吴帆还在身边戳着,一部来的早的几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许含辉:? 吴帆抿抿嘴,似乎是想说什么,想了半天又没说,一溜烟地躲卫生间去了。 许含辉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眸色一沉,再没搭理这群孽畜,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玻璃门上已经被行政贴上了喜庆的“发财”卡通塑料卡片。晨光洒进来,小卡片亮晶晶的。 他的办公室在整层楼东南方,两侧开窗,位置非常好,天气好能看到红日高悬,还没有西晒。 这是当时分办公室的时候赵勇特意给行政部嘱咐的,分完还跑来他面前一通夸。许含辉也很高兴,觉得这学长是真兄弟。 而此刻真兄弟迎着清澈的晨曦,发给他一条有声视频。 许含辉的脸色很难看。 任何男人,在看到自己和另一个男人的ai合成视频的时候脸色都不会好看。 手中的咖啡纸杯倏地变形,焦糖咖啡洒了一手,浸湿了深咖色毛呢大衣的衣袖。 许含辉浑然不觉地脱掉大衣挽起衣袖,规律锻炼下的胸肌在黑色高领毛衣下轮廓突起。 他推开办公室门走出去,眸光射向隔壁间。 “赵总呢?”他问一部的人。 “还没见,估计是没来。”唐松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紧握的拳头,“怎、怎么了辉哥?” 唐松跟着许含辉一年半,知道他们老大只是看起来不太好惹,实际是个为人大方好相处的人,非必要没见过发脾气——哪怕是面对他非常厌恶的赵勇,也只是采用回避的方式。 今儿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主动找人? “分产值的事,想和他再确认下。”许含辉僵硬地点头,尽力使自己的表情不要太难看,“今儿没事的可以早点走,记得点个补卡申请给我。” 几人眼睛都亮了。 “谢谢辉哥!” “最爱你了辉哥!” “辉哥恭喜发财!” 许含辉随便一点头,逆着身后小小欢呼的同事和隔壁组羡慕的目光大步回到办公室,深吸一口气,点开微信。 「你到底想怎么样?」 对面人却不回了,好比那句贱人般的“你猜?” 这是一个欲擒故纵的行为,也是年会那件事对方的回礼。本不该追究,因为得到的答案也无外乎是威胁和索取。 里里外外都是恶心。 许含辉却忍不住,再发: 「我会报警。」 这回对方回了。 「我也没给别人看。我只是想你的时候看一看,夜深人静的时候看一看,钻进被窝的时候看一看。我知道你的身材比他好。」 许含辉抬手把手机砸到了墙上。 嘭一声,门里门外都安静了。 最终一天也没见到赵勇,可能对方就是想着今天不来,所以才能如此肆无忌惮挑衅他的底线。 许含辉只能忍着过年,像喝掉进了烟灰的咖啡,恶心,但又不能当着人面吐出来。 过年他无处可去,只和妈妈打了个不到一分钟的电话。 他自幼没爹只有娘,还有个失聪的外婆,是贫困村里标准的留守儿童,初中都险些没上完。 外婆在他上高中的第二年走了,像所有深爱子女的老人一样,她连走得时间都那样体贴,让许含辉毫无牵挂地奔向自己的未来,却一点光也没沾上。 而若有似无的母亲从他两岁起就外出打工,终于在他大二那年打成了老板娘。 有的孩子是母亲的跳板,有的孩子注定是母亲的累赘。 即使他已经算是年少有为。 许含辉照例在大年初二驱车百里去为外婆上了个坟,又在当天回到了河城的出租房。 高新区在过年期间像个鬼城,马路上连个人也没有,也点不了外卖。他从冰箱里拿出另外半袋速冻饺子,百无聊赖准备做个煎饺,结果煎完发现没熟,只好又煮了。 他瘫在沙发上,把投影仪打开,看着春晚的回放。 平时忙的要死的时候每天想着放假了要干嘛干嘛干嘛。结果真的放假了,一个人居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好在手机解救了他。 “老许,出来耍。”电话里的裴东扯着嗓子喊,“他们三缺一,而我缺你。” “少刷短视频。”许含辉听着电话里背景音不知道谁的嘶吼,“少挑战人类忍耐极限。” “哈哈哈哈,”对面话筒里传来鹅叫,“你来,我们愿意忍你。” “在哪?”许含辉开始穿衣服。 “学校后门那家‘好时光’。”裴东说,“还记得不?” “记得。”许含辉拿起车钥匙。 “你记得?”裴东一怔,“你居然记得,你高中不是一次不肯来吗?” “不来和我记不记得有什么关系。”许含辉莫名其妙,“二十分钟到,挂了。” 高中母校就在高新区中心,当年是特别偏僻的地方,偏僻到每个住校生来上学都像是下乡军训,会被爹妈塞一整个星期的零食。想走读除非家里有司机——连爹妈都懒得送。 如今这里却今非昔比,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地铁直通建大附中门口,周边小吃街和商场此起彼伏,春草似的一茬一茬换。 唯有“好时光KTV”穿越了时光,十几年屹立不倒。 许含辉开到“好时光”的时候,命里缺他的裴东已经蹲在了马路牙子上,正和一个长发美女打嘴炮。 “我说我有车要停,你不信,”裴东起身,向许含辉的方向努努嘴,“车这不是来了吗?” 美女回头一看,拧起眉:“靠,还带提前订位的?” “没办法,”裴东耸耸肩,“妹妹,想方便,要么你找个像我哥们一样帅的惨绝人寰的老公,要么你找个像我一样死心塌地的朋友。” 说完他见许含辉还没开过来,以为人没看到,又蹦又跳地招手喊:“老许,这儿。” 许含辉真想掉头就走。 “快点,都等着你呢。”裴东迎过来。 许含辉只好摇下车窗:“小姐不好意思,你停吧。” 女孩正要冲这姗姗来迟的X3发脾气,结果见人张张嘴愣是什么也没说出来,脸上蓄势待发的怒火转了个弯燃上了自己的脸。 她气势全消,摸摸鼻尖:“唔,怪不得。” “怪不得啥?”裴东抚着下巴,自己接起来,“怪不得有死心塌地的朋友?” 然后他自问自答:“是的。美色,总是会让人心甘情愿的。” 许含辉:…… “帅哥你停。”女孩叹了口气,目光意味深长地在两人间捯了三个来回,转身往自己车里走,边走边说,“什么世道,帅哥都找丑男了,叫我们这些美女怎么办?!” “您请。”丑男浑然不知帅哥的脸色,不知死活地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附中高三同学会欢迎您的光临。” * 包间的大门一推开,便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老许老许!” “含辉哥哥~” “男神男神!” 当然最响亮的还是牌桌上那群雀神喊的:“送财童子!” “都等着我来付钱的是吗?”许含辉把大衣脱掉扔在沙发上,向包间里十几个人摆摆手,“我可不打,每次都我输。” “哎,过年嘛。”班长说,“许总就当给我们发红包了。” 许含辉笑着不上当:“打一下午年终奖都得输给你们。” 此话一出又是一片欢呼。 “哎,那更得打了,你们还发的出年终奖。”当年的数学课代表拍案而起,他现在是个苦逼程序猿,“我们发了个锤子。” “我们也是!”学委拿着酒瓶做了个向下砸的动作,“锤老板!” “对,锤老板!” 有女生塞给他一瓶酒,他接过来和来人各碰了个杯,大家就聊起来了。 “今年不顺。”裴东说。 “你还不顺,”女生说,“我们一群人里就你们行业现在急流勇进,搞人工智能,以后我们都得抱你大腿。” “竞争大啊,”裴东和许含辉碰了杯,“遍地都是人工智能。搞不好哪天就失业了。” 女生撇撇嘴:“哪个行业竞争不大?工作就像找对象,都是运气。” 班长正在嘶吼死了都要爱,差点把自己唱断气,有气无力地问:“运气?什么 4. 喝酒 《当流星坠落时》全本免费阅读 04喝酒 许含辉刚呷了口酒,闻声差点把自己呛死。 让他喊周轻扬来,是想坐实他被“包养”至今这件事吗?! 他有心想让裴东死,但转念一想,这里没人知道自己和周轻扬有联系,裴东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在心虚。 可他有什么可心虚的呢?周轻扬连过年都只给他发了一条群发短信,这能叫联系吗? 心虚个鬼! 他呷了口酒,表面依然是属于帅哥的冷淡:“我怎么会有。” “啊,”班长无不遗憾地说,“那好吧。” “那我只能……”班长掏出手机,“在Q|Q群里找他了。” 许含辉始料未及,剧烈地咳起来,裴东不知死活地拍他后背:“淡定,淡定,早晚有这么一天的。” 学委暂停了音乐,所有人竖起耳朵听着视频电话的铃声,许含辉推开裴东的手,仰头把一杯酒都喝了,余光瞥向班长的手机。 电话很快接通了。 “喂?学神,”班长捂住摄像头,“哈哈,猜猜我是谁?” “老刘你傻吗?”周轻扬不知道在哪,听筒里乱糟糟的,因此他的声音显得异常静,像杯冬日里的柠檬温水,连骂人都是轻且柔和的,“我写备注了。” “哈哈,”班长把手拿开,推开凑过来目睹周轻扬尊容的同学,“听说你回国了,你在河城吗?” 周轻扬顿了顿,不答反问:“怎么了?” “叫你出来玩,”班长翻转手机,围着大家照了一圈,“我们在学校旁边‘好时光’,你来不来?” 隔着挺远的距离,许含辉还是一眼认出周轻扬穿着的是那件跑毛的羽绒服。 “都开场了才叫我,”周轻扬笑着说,“我不来。” “哎,压轴的总要最后才出场,”班长捏着嗓子,“来吧,来嘛。” “对嘛,学神来嘛!”方才和许含辉聊天的女生抢过手机,“还记得我不?” 周轻扬:“怎么不记得,我们班公认的大美女。” 许含辉暗笑。 周轻扬到底是没说名字,恐怕是不记得但又不好意思说。 其实他也不知道,哈哈。 “哎,怎么还这么会说话,”女生也不追问,“你看,班长学委,咱班第二第三,还有校花班花小机灵捣蛋鬼校霸校畜全在呢,就差个你,我们从高三开学可就再没见过你了哦!留学归国不认我们同学情谊了吗?” 她讲话的时候,出乎意料地把手机又翻过来对着每个人停留了会,同学们都特热情地向着手机打招呼。 许含辉忽然开始紧张,忙拿酒杯要和裴东碰杯,举起来才发现酒杯是空的,又回身拎起一瓶百威沿桌边磕开,余光瞥见手机过来了,来不及倒酒直接举起瓶子,一脚踹裴东腿上,差点把人从高脚凳上踹下去:“接着喝,你养鱼呢?” “啊?”裴东茫然地举起杯子,看着手机说,“什么时候改吹瓶了?” 一群人笑起来。连周轻扬都笑了。 “少喝点吧,天凉,”周轻扬说,“你们玩吧,我现在不在河城,对不住了。” 怎么不在河城了? 许含辉背对着手机想。 他老家不就是这里的吗? 可惜班长没帮他问,毕竟十年没见,问太多显得很不礼貌。 班长拿回手机,特遗憾地大声说,“那好吧,那你回来了给我打电话,我们必须出来聚一次。” “行。对不住了各位。”周轻扬挂了电话。 音乐又响起来,许含辉放松下来。 总之周轻扬不来他是松了口气。 裴东在一边幽幽地看着他:“瞅给你吓的,你怎么不一脚踹死我。” “我哪里吓了。”许含辉狡辩,拿酒瓶在桌上碰出声响,“你到底喝不喝?” “喝。”裴东的杯子伸到一半,忽然转弯伸手抽出了许含辉的酒瓶,给他倒了杯酒,“少喝点吧,天凉。” 许含辉:…… 这小子真的应该去死。 玩笑话一会就过了,毕竟许含辉高中就孤傲得不得了,现在长大了,大家也不会和他开太多玩笑。话题没一会就转到班长那相的第五十八次亲了。 “我跟你们说,大学生谈恋爱还是有必要的,大学虽然不能解决工作问题,但至少能解决婚姻问题。”班长颓唐地坐在沙发上,叉着小粗腿,“不像我,两个都捞不着,呜呜呜。” “别哭,”数学课代表安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这脸找不到芳草,找根狗尾巴草也行,要求别太高。” “我去你的!”班长作势捶他,“老子玉树临风好不?” 裴东啧了一声,凑近许含辉低声说:“高中时班长人正经的不行,没想到现在居然跑去做情感网红孵化。” “人不可貌相,”许含辉说,“没见过闷骚吗?” 裴东大声笑起来。 班长正讲自己那抱三块金砖的相亲对象如花,闻声茫然抬头:“啊?笑啥?” 许含辉连忙捂住裴东多灾多难的嘴,假笑说:“打扰了……你继续。” “过分了啊,”裴东舔舔嘴唇,合理怀疑许含辉是要下毒手,“我也没想到你会做房地产,以前你不苟言笑天天拿本数学练习册,我还以为以后会去做数学家。” “你觉得你做程序员我就能想得到?”许含辉哼一声,“数学连个满分都没拿过。” “行了……”裴东捂住心脏,“你闭嘴吧学霸。” 许含辉也笑,只是笑容很快落了:“东子,问你个事。” “说。” “AI合成视频怎么破解?” 裴东正举着酒杯,闻言没喝便扭头,盯他半晌,嘶了一声:“许含辉,想不到你是个负心薄幸的渣男啊!” 许含辉:? “说吧!”裴东化身包青天,一拍桌子,“你始乱终弃了哪个小姑娘遭人威胁了。” “没有!”许含辉拧着眉,“不是 5. 新岁 《当流星坠落时》全本免费阅读 05新岁 嘈杂的步行街上人头攒动,落满枝桠的积雪和大红灯笼相互辉映出唇红齿白的效果。 来往行人脚步轻快,将年味踩进庙会的喧闹里。 小吃街接火车一样的摊位琳琅满目,横穿整条步行街,各个花枝招展地等着顾客光临。 一名穿着汉服的六七岁小女孩牵着妈妈的手停下脚步,指着身边的摊位:“妈妈~我要吃大烤肠。” 妈妈正在看手机,手指按的飞快,头也没抬地拒绝:“别了吧,庙会上东西好脏的,我给你吃鳕鱼肠好吗?” “啊~可是这个大哥哥做的烤肠看起来很干净哎。”小女孩可怜巴巴地说。 能有多干净?不过是在垃圾堆里烤肠和在烤肠堆里烤垃圾的区别。 妈妈百忙之中皱眉抬起头,结果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动作就顿了一下,眉头舒展开,似有些意料之外,抬头看了眼干干净净的“章鱼大烤肠”的招牌,不知怎么话头就松动了:“那……那来一根吧。” 摊位后面站着一位戴着口罩穿着黑色羽绒服的清秀男生,他围着颜色失真却十分干净的卡通廉价围裙,浓眉明眸低垂,纤瘦的左手手腕上带着一串古朴的木头珠子。 他正握着手机,似乎在出神。 围裙有些小,但穿在他身上丝毫不让人觉得不伦不类,甚至有点可爱。 他的摊位不仅卖烤肠还卖章鱼小丸子和冰粉,小料都用密封盒盛着,摆放整齐,一丝污迹有没有,一眼望去干净的像是开在商场里。 觉察到有顾客走近,他才恍然回神,手机收回兜里,眉眸笑起来:“欢迎光临,您要什么?” 即使只能看到对方的眼睛,妈妈还是被他笑容晃到眉间最后一点嫌弃都一扫而空了:“两根烤肠,一根辣一根不辣,谢谢。” “好。”周轻扬说着低头问小姑娘,“小公主,不辣的要酱汁吗?” 哇!这个大哥哥叫我公主哎! 小女孩欢呼雀跃地跳起来,想要把自己漂亮的衣服展示给大哥哥看,大声说:“要!都有什么酱?” 周轻扬给烤架上的烤肠翻了个面,又看向小女孩,认真回答:“有番茄酱,沙拉酱,还有糖醋酱和蛋黄酱。” “蕃茄酱~”小女孩大声回答。 周轻扬把烤肠用竹签串起来,挤上波浪形的番茄酱,躬身递给她:“给。” “谢谢哥哥。”小女孩愉快地接过来。 “不客气。”周轻扬眉眼一直带着浅浅笑意,他把辣的烤肠递给妈妈,“新年快乐。” 即使是下午来转庙会的人也很多,一茬接一茬的顾客,周轻扬的额角很快结了汗。 天黑得很早,但人却越来越多——灯会开始了。 周轻扬从早上七点多就在这站着,一直到现在,两条腿冻的都不是自己的了。他边烤烤肠边转转脚踝,又活动了活动发僵的脖子,然后看到了一辆红色火三轮开了过来。 “小周。”一个胖大汉从车上跳下来,从车斗里搬出个大箱子,“来搭把手。” 周轻扬忙把手里的烤肠浇上酱递给顾客,用毛巾擦干净手过去接过箱子:“明哥,你怎么过来了。” 邹文明提着展示架跟在他后面:“你一个人弄的过来?” 周轻扬笑着把箱子放摊位旁边,玩笑道:“那你来的晚了点。” “哈哈,店里太忙。车斗的棉衣里裹着你嫂子给你带的饺子,怕你吃不上饭。”邹文明把箱子里的小龙灯笼拿出来挂在架子上,无意中瞄了一眼摊位上的大塑料茶水壶,愣了愣,“你一天连口水都没喝?” 周轻扬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后知后觉说:“忘了。” 真的是忙忘了,说话间就又一波人上来了,两个小伙子向他们招手:“老板,两碗冰粉。” 周轻扬忙要过去,邹文明按住他。 “哎,来了。”邹文明起身,“你吃饭去,剩下我弄。” 晚上来逛灯会的人也很多,周轻扬必然不能留邹文明一个人卖货,自己一个打工的蹲在这吃饺子,不合适。 周轻扬匆忙吃了半碗饺子,又从旁边卖关东煮的摊位要了口热汤,几口下肚后双脚才有恢复知觉的迹象。 他马不停蹄地去烤章鱼小丸子。 等到十一点,今天才终于算是忙完了,他才找到机会坐在马扎上把剩下一半的凉饺子吃完。 邹文明的花灯也卖出了不少,他叼着烟,把收款金额看了看,然后从兜里掏出六百的现金递给周轻扬。 “太多了。”周轻扬没敢接,因为昨天讲的是三百一天。 邹文明是他私下打工的火锅店老板,这个摊位也是他租的,能带上周轻扬来分一杯羹他已经挺感激了。 “叫你拿着就拿着,废什么话,”邹文明把钱往周轻扬胸口一拍,转身去打包锅碗瓢盆,“今儿卖了一万五,除去三千租金和成本我还赚一万多,分你六百怎么了?” 一听这,周轻扬立马把钱收回羽绒服胸口内兜,起身去帮忙打包:“那我就不客气了。” “哈哈,财迷,”邹文明拿了根烟点着,“哎我说小周,你别老活得跟个老年人似的,还用什么现金啊,人老年人都比你潮,刚来买我灯笼的八十老大爷都刷的支付宝,还用了红包,减了六块。” 周轻扬笑了笑,没说话。 周轻扬四个月前开始在他家打工的,小伙子听话懂事做事勤快时薪要的也比其他人少,性价比非常高,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须给现金。 其实这个要求在现在这种全民数字化支付的时代很诡异,但奈何周轻扬要价便宜任劳任怨,连送外卖这种别人不愿意干的事他都干,性价比实在很高,所以邹文明还是雇了他,并且没问为什么。 冷风吹来,邹文明打了个哆嗦:“哎,你一会顺路帮我把三轮开回去吧,卧槽太冷了,我不想开了。” 有钱能使周轻扬无惧风雪,他毫不犹豫地点头:“行。” * 许含辉那边也结束的很晚,一半多的同学工作并不在河城,所以见面有一年份的槽要吐,从KTV吐到火锅店,又从火锅店吐到烧烤摊,吐到了十二点,连老板都待不住要回家过年了。 “行吧。”班长起身,举着扎啤杯磕磕桌边,大家就都跟着举起来,“今儿就先到这。饭局散但情不散,咱们同学们就是得举案齐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相敬如宾互敬互爱、生死相随一生相依……” “停停停!谁给你相敬如宾,”学委嘲讽他,“老刘你想结婚想疯了吧。” “他是直播做疯了。”裴东打了个响指,“老刘,咱们这里要说谁能发大财恐怕就只有指望你了,发财了别忘了让我们鸡犬升天。” 同学们此起彼伏的“就是就是”。 老刘摆出领导手,大着舌头说:“好说好说,嗝~” 许含辉坐在角落里用一只手撑着额头,眼眸半眯着,似在流光,引得邻桌频频侧目。 今天喝的有点多了。他酒量本就不是很好,三瓶啤酒一杯扎啤下肚就已经开始眼睛发直,裴东推推他:“哎兄弟,地址给我,给你叫代驾。” 许含辉背书一样背出 6. 混乱 《当流星坠落时》全本免费阅读 06混乱 许含辉本能地就将这件事和赵勇挂上了勾。 但他又冷静地告诫自己,不是,毕竟是全公司都有裁员,应该并不是赵勇的问题。 许含辉没有着急回复吴帆,问唐松:“咱们部门有几个?” 唐松沉默了好一会:“除了我和林蓉。” 八个! 许含辉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知道了,”他表面依旧很平静,“你先忙吧。” 唐松双手握着手机看着他,没动。 像是在握着救命稻草。 许含辉心里很烦,但他还是笑了笑,笑的很闪耀,然后掏出手机给唐松发了个六十块的红包:“要不然你去楼下买三杯咖啡吧,我不要糖。” 等到唐松走出视线,许含辉云淡风轻的表情才落下来,快步穿过空了小半座位的开放办公区,推开机电总监的办公室门,劈头问:“老秦,什么情况?” “还能是什么情况,”机电总监正焦头烂额地对着手机抠脑壳,显然也在应付不知情况的下属,闻声头也没抬,“作孽呗。” 许含辉双手撑住桌边:“年前不是说裁员取消吗?” 秦伟抬起头:“年前不是以为能收回来钱吗?” 然而欠了他们两个地块设计费的开发商居然很可笑地在开年第一天申请倒闭了! “别想了含辉,公司就这个操性,”秦伟摊开手,讥讽笑道,“设计院——中国缅北嘛!” 许含辉现在没心情和任何人开玩笑:“你们机电走了几个?” 秦伟叹了口气,把手机往桌上一扔,从烟盒拿出两根烟:“小一半吧。” 许含辉接过来:“结构呢?” 秦伟点着烟:“按比例应该是比我们少点,他们体量大。” 烟雾缭绕里,桌上的手机一直震动提示新消息。 许含辉的手机也是,他把手机也扔到了桌上。 两个手机吵架似的你震来我震去。 许含辉:“建筑二部呢?” “这你问我?”这回秦伟没回答,“老赵没给你说?” 许含辉眉眸漆黑,烦躁地直起身看向窗外,早高峰的立交桥堵得像城中村的下水道。 “吵架了?”秦总望着许含辉修长的背影挑起眉,“怪不得。” “什么?”许含辉转头。 * 林蓉来上班的时候办公室已经开始热热闹闹发利是封了。 往年公司也有发利是封的习惯,总公司老板会随身协带各个分公司的老板一起,为每个新年第一天准点来上班的同事发小红包,一百块。 今年改成了人事发,林蓉假笑着接过来,里头装着二十。 “操。”她低声骂了一句,“发不起可以不发,装什么岁月静好。” “火气别这么大。”唐松从他背后走来,从纸袋里拿出咖啡递给她,“咱俩都算幸存者了。” “辉哥让买的?”林蓉盯着咖啡问。 唐松点头:“嗯,你咋知道?” “你抠门儿的旧内裤都能拿办公室当眼镜擦了,还请我喝咖啡。”林蓉越过他往前走,“辉哥呢?” “我那内裤真的很适合擦眼镜,不花玻璃。”唐松跟上来,“我不知道啊,我好怕他去跟赵总打架啊。你知不知道,二部一个人没走,全走的咱们的人。” “什么?!”林蓉惊了,立刻望向二部的办公区,果然一个都没少! “妈的,”林蓉今早上的骂街就没停过。 她本来就是个回头是岸复读一年考上了个二本建筑学院的太妹,是在前几年房地产好得不得了的时候踩狗屎运扩招进方合的,顶着个蓉蓉的可爱名字也没能习得黄蓉半分可爱,嫉恶如仇倒是占了百分百,仇起来太妹气质棺材板都压不住,蹭蹭蹭的,雨后春笋看到都怀疑她投错了胎:“打吧,我他妈手还没生。辉哥在哪?!” 唐松拨浪鼓摇头:“我真不知道啊!” 他是真的不知道。因为许含辉已经走去了天台。 “赵勇,”许含辉压着气,在四下无人的冬日天台上吃着冷风打电话,“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赵勇的无辜恰到好处,“含辉,我感觉你一直不懂我的苦心。我有能力让你那几只小鸡全都打包滚蛋,但是我没有。上次吴帆不走,也该有人顶替她,但我为了你就没提这茬。” “可我感觉你丝毫感受不到我的良苦用心啊,我只能提醒提醒你。”赵勇嘶了一声,“你不该生气啊!你应该恍然大悟才对。” “我恍然大悟了,”许含辉咬着牙说,“我恍然大悟地发现你竟然真的是个王八蛋,孕妇你都下得去手。” “吴帆有什么用?”赵勇把理由铺开,“怀孕不能加班,产假还要休息半年,我要真折腾你,我应该让唐松和林蓉都走,就给你留个吴帆啊。你到底懂不懂我的心?” “不懂,”许含辉都给气笑了,“我觉得你应该直接把一部砍掉,从此建筑只有一个二部。” “这我们想一起去了,”赵勇乐呵呵地用拉家常的语气和他聊别人的生死,“我早不想要二部了,去年二部全都在分你们的产值,歇了大半年还有脸跟我唧唧歪歪地要钱。” “所以我想你来坐整个建筑部的设总,以后不会有一二部了,你的人如果你用习惯了,回来也没问题,只是我麻烦点。”赵勇好脾气地哄他,“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你觉得怎么样?” 赵勇给了他一个选择:如果想让他的人回来,二部就得全开掉。 不然被开掉的就是一部。 许含辉觉得赵勇这么年轻能混到这个地位确实是有两把刷子,永远能拿住别人的命脉:“我是不是应该跪着磕头感谢你啊?” “不用,”赵勇畅快地笑了几声,“今晚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你喜欢的西餐。我过年遇到家店,环境味道都很好,当时就觉得你肯定会喜欢。” 他明白了,赵勇给他的这个狗屁选择居然还有前提条件! 许含辉真觉得要被气笑了。 “赵勇,”他无语到极致反而平静,“我以前很敬重你,是你介绍我来方合的,并且很尊重我只做技术不做商务的个人意愿,我曾认为你是我生命中不可多得的好友。你为什么非要把我们的关系搞成这样?” 赵勇沉默了一会,很轻地笑了:“做朋友没意思。就像你最喜欢吃的惠灵顿牛排,煎到最美味的时候盛入盘中,但你只能看着,不让你吃,你难道甘心吗?” 许含辉粗暴 7. 奉献 《当流星坠落时》全本免费阅读 07奉献 看到「AA恋家房产顾问小周的新消息」这几个字的时候,许含辉的心情居然有些微妙地变好。 毕竟已经承受了一个早上的资本打压,不能换工作就只能换个心情。 他临时决定把王八们放一放,边往办公室走边点开了周轻扬的对话框。 周轻扬:「在忙吗?」 许含辉修长的手指飞快点按:「不忙,怎么了?」 周轻扬回复的很快:「房子弄好了,你有时间了可以去看看。」 许含辉坐到椅子上:「什么时候?」 这次周轻扬没有秒回了。 许含辉打开电脑,等着启动的间隙手指在对话框的空白处一下一下点着。 手机一直在震,但都不是周轻扬回复的。他手指一次一次划走屏幕顶端的通知栏提示,滑到第三十次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 看意思周轻扬是没打算跟他一起去看房子。 许含辉啧了一声,拉过手机打字:你要是忙就不…… 这时候,周轻扬的信息却来了:「今晚?」 许含辉立马把刚才打的字删除了:「行,七点吧,一起吃个饭?」 对方又开始秒回:「七点可能不行,九点行吗?」 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白给帮忙他许含辉哪还好意思提要求:「行,我在家等你。」 周轻扬恐怕在忙,没有再回复。许含辉把手机熄灭,电脑上弹出管理层Q|Q群里的新消息。 【@所有人由于经济和市场环境的持续下滑,整体收款情势再次亮红灯,公司不得已实行停薪留职政策。 请各位管理层同事务必保障本部门员工情绪稳定,不要有过激行为,不要在网上发酵本次事件,避免职员在网上故意抹黑、污蔑公司形象。 负重前行实为不易,齐心协力共同面对是积极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望各位能与公司并肩作战,共克时艰。 企管办】 许含辉看着这条消息,觉得就像本来要让公司炒盘菜,结果它处心积虑十四天拉了一泡屎,还递给许含辉一个装满巧克力酱的裱花袋——去,让它色香味俱全一点。 他要是能“保证”员工情绪稳定,他还在这干什么?直接去找个莲花盘腿当菩萨了。 公司解散了微信大群,世界终于安静了。 唯有部门小群依旧在吵吵嚷嚷,吴帆在各个部门打探各种有的没的的消息,连许含辉都是从她这知道公司一个元老级结构工程师也被停薪留职了。 但他没见那人在大群里说话——那男生本身就沉默寡言,不善交际,也不怎么跟人玩,虽然做事迅速能力出色,但还是被优化了。 许含辉在部门小群里发了消息:公司不会断社保和基本工资,具体情况我会再去了解,不要轻信传言,有问题随时和我沟通。 小群里立马跟上了一串1。 开年第一天其实也很忙,甲方的人性好像就只有过年期间才有,其他时候都是催命鬼,下达的任务串起来已经可以排到五一收假。 一个综合体原本是一个专业负责人带着四个人做,现在只能是林蓉带着唐松做了——赵勇还挺贴心,至少给他留了个专业负责人。 许含辉给林蓉发消息,没一分钟林蓉就带着唐松过来了。 许含辉把纪念币给了他俩。 “什么东西?”林蓉接过去看了看,眼睛一下瞪大了,“辉哥,你居然约上了!” “很难约吗?”许含辉奇怪地问。 “当然难约了!我和爸妈仨人都没约到!”林蓉把纪念币揣进兜里,隔着衣服摸了摸,“要说银行也有病,元旦半夜约,大家都忙着吃喝玩乐呢,谁有时间看手机,一不小心就忘了。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刚过半分钟,居然已经没了!” 许含辉明白了,原来自己能轻易约上是因为自己没人约。 很好,很绕口令。 “行吧。”许含辉扬了下下巴,示意两人坐下,把工作任务分配了下。 唐松在他的小本本上记完,挺为难地抬起头:“我估计我画不完。” 许含辉按着攒竹穴:“节点我来画。” “什么?”两人一起抬头。 “我说节点我来画,”许含辉没抬头,手背往外扬了下,“有什么事来问我,忙去吧。” 林蓉坐着没动,唐松起身,拽着她的衣袖把人拽走了。 许含辉很久没画过图了,尤其是节点这种会安排给实习生的工作。 他平时的主要工作就是应付甲方们以及甲方委派的各种第三方公司,还要审核整个建筑两部门出具的图纸。如果有在施项目,他也会在甲方有需要的时候进行对接和处理。 他和赵勇的主要工作区别就是他起中标后的作用,赵勇主攻中标前。 不过与这些相比,他更喜欢戴上耳机对着电脑屏幕画图。 今天要画个连廊,用cad生成之后,要根据尺寸调。 他很喜欢画图时那个心如止水的平静状态,世界唯有线条、音乐和等待这个建筑落地的平静。 但是身在其位,想要获得这样简单的平静很难。 基本上每隔十几分钟就有工作上的业务在网上网下找他。 焦头烂额的应付里,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晚上七点半,老秦推开他办公室的门:“搞什么?开年第一天就这么拼?” “也不是,约了人的,”许含辉目光没有移动,正专心致志给玻璃连廊收尾,“下班早了也没事做。” “行。”老秦靠在他办公室的玻璃门上,“许总不愧是公司公认的考神工作狂时间管理大师,约会前还要在这加班——你就不能去买束花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许含辉笑了,松开鼠标,“找我有什么事?” “没,就是来看看你。”老秦飞快说,“顺便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许含辉立刻机警:“我不想听!” 老秦脱口而出:“要降薪了!” 如此棒棒的一天~ 老秦说完就化作了一只好贱的窜天猴,吱地一声蹿走了。 许含辉有点烦,他看了看已经关了灯的大办公区。 既然大家都下班了,那他也给心灵下个早班——明天再烦这件事吧。 他又握住鼠标,把目光挪回了电脑里。 电脑右下角的微信图标跳动起来。 哦?忙完了吗? 许含辉把鼠标挪过去,发现并不是周轻扬。 信息是来自于甲方设计部的最新指示:“许总,我们老板过年的时候去拜佛,大师给他说连廊挡他财运,他要取消。” 靠。 许含辉把鼠标一甩。 去你妈的。 * 过年后的天气依旧没有暖和起来的迹象,也不打算来个瑞雪兆丰年,反正就是这样没完没了地干冷干冷的。 许含辉在小区的路边车位停好车,打算去便利店随便买点什么吃的。 就很巧,一推门看到周轻扬裹着他的破羽绒服戳在便利店的面包货架前,把每种面包都拿起来看看标签,然后又放回去了。 欢迎光临的乐曲在头顶响起来,许含辉若无其事地走到了他身边,好像刚到一样,问:“他家面包好吃?” 周轻扬倏地抬起头。 许含辉没低头,余光发现自己高他半头多,看样子周轻扬从高三到现在都没长个,许含辉忽然有点小骄傲。 “我说要请你吃饭,你不来,”他拿起最上面的面包,“你是不是有选择困难症?太好了,我没有,我帮你挑?” 周轻扬连忙拒绝:“不用。” “一人两个吧。”许含辉没搭理他的拒绝,挑了四袋面包走向冷藏区,“牛奶还是酸奶?” “真的不用。”周轻扬跟着他,垂着眼皮,“我吃过饭了。” “我没吃。”许含辉叹了口气,转头把四个面包塞到差点撞到他身上的周轻扬手里,“我加班到现在啊。” 周轻扬终于不再拒绝。 “那……牛奶吧。”周轻扬抱紧面包小声说,“谢谢。” 十年不见的老同学,第一顿饭居然是约在了便利店。 许含辉请收银员把牛奶热好,又买了一碗关东煮放到了两人之间。 这顿和早饭没什么区别的晚饭看着多但存在感实在太低,许含辉边吃边心里七上八下,觉得自己请人吃这些实在有点掉价,恐怕会让周轻扬觉得自己看不起他。 越想他越觉得还不如刚才强行把人塞进车座拉去饭店! 不行!下次还是得请他吃顿好的 8. 追踪 《当流星坠落时》全本免费阅读 08追踪 安静的房间里落针可闻。 许含辉话说完之后,就死盯着人等周轻扬回答,态度堪称洗耳恭听。 可能是被同学们调侃久了,他杯弓蛇影,实在想不出除了“周轻扬喜欢我”之外的,第二个能让人大过年不休息不玩不回家在这里帮几百年不见的老同学装房子的理由。 我花几千块找装修公司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成交了也就四千中介费,你费这么大劲儿干嘛呢? 他想试探一下,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快餐时代,“喜欢”两个字太过于严肃正经了,而且被询问的人会有一种占下风的感觉,好像先心动的人就是失败者。如果有人问他这个问题,就算他喜欢,他也要说不喜欢。 岂能给你拿捏了?! 反而这种听起来不正经的话更容易让人放松戒备坦然回答,毕竟是Gay圈常用问候语嘛,许含辉常年河边走,没事就被Gay骚扰,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嘛。 而且“约一次”的范围比较广泛,他可以在周轻扬点头之后欲盖弥彰说只是约饭。 许总——一个自认为自己是万Gay从中一点直的老男人,并没有发觉自己如此熟悉gay圈套路有什么不对,满眼都在等待周轻扬回答。 可是,周轻扬的表情给了他一个“好像还真有第二原因”的感觉。 周轻扬先是瞪着眼睛茫然地冲许含辉愣了两秒,然后向后划清界限似的退了一步,耳垂立竿见影地红了,火烧似的爬满脸颊,目光也躲开了。 这是一个惊讶的、不知所措又戒备的反应。 这个反应让许含辉猛然发觉“约一次”这个提问方式比刚才那个更傻逼。 “你……你怎么……”周轻扬咳了一声,双手交叉搓了搓又松开,似乎想说点什么,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于是他转身拉开门就往外走,还一不小心顺拐了:“我先走了。” 好像多留两秒钟许含辉就能把人裤子扒掉一样。 许含辉确定自己是误会了。 “哎,你听我解释!”许含辉喊,可是电梯门已经合上了。 …… 干! 这时候追出去也不行不追也不行。 追出去显得自己好像不达目的不罢休,可是不追又让自己坐实了“我他妈就是个老色|批”的头衔。 左右为难。 最后许含辉还是没追。 开车的时候,他选了一曲《大悲咒》放起来,决心用佛光净化自己开年第一天就进了水的脑子。 他一路上都在怀疑。 我是不是有病?我要不去医院挂个号吧?! 这世界上有没有什么可以让人快速失忆的办法? 我要不带个头套去把他敲晕吧?! 他的车风驰电掣地在路上开,周轻扬缩着脖子走在寒风里的身影被他无意识地超了过去。 周轻扬停下脚步,看着那辆车离去的方向。 发烫的脸颊依旧没有被寒风冷却下来。 可是再回想刚刚的问题,一种隐隐的失望感油然而生。 他怎么变这样了?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周轻扬想。 可他自己不是也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吗?呵…… 他低下头,拐进右手边一条两人宽的小巷子。 北部城区不算新,算是老河城的中心部分,地价不低,所以很多东西都年久失修。 踏入小巷之后周轻扬就发觉这条路的路灯全坏了。 唯有尽头有一盏忽明忽暗的路灯在闪来闪去。 像鬼片一样。 他停住脚步,不打算再往里走。 可是这时候,他发现他身后的路口处,同样有个人停住了脚步。 周轻扬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有人在跟着他。 皮肤率先作出反应,汗毛颤栗,后背生凉。紧接着口中干到发疼,他脖颈开始僵硬。 这种超乎常人的恐惧反应让他动作开始僵硬。 他缓缓抬脚,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余光瞥向身后。 那个逆光的身影也开始动了。 这条路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反正就是不是给人走的。 因为走两脚就踩一块砖一个坑,他本就发麻的腿已经开始踉跄。 可是他加快了速度。 却发现后面的人也加快了速度。 而且那人似乎开始追他,离他越来越近。 还带着沉重的金属碰撞的声音,那东西听起来有些重量,被布包着,声音闷闷的,像巨人踏地颤栗的步伐。 周轻扬猛地抬腿跑起来。 金属碰撞声、布料撕扯声、落锁的咔哒声在耳边迸发。 分明有奔跑时的风声,可是风声很小,记忆中的声音更大。 周轻扬依旧在逃命,可依旧被绊倒。 他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摔落,滚倒在地,下意识地胡乱摸索抓住了一根不知道是什么的棍子,奋力在身前挥舞,失声喝到:“不要过来!” “啊!”一个女生的惊叫声在他面前乍响,“谁?是谁?” 手电筒的光亮起来。周轻扬在强光中眯起眼睛。 眼前是个背着一个琴包的中学女生。 女生被他吓惨了,一边叫一边疯狂挥舞手机,手电筒跟迪厅里的灯球似的到处乱晃。 她“啊”了半天发现什么反应也没有,睁开眼,茫然地愣了两秒,回头问渗出冷汗的周轻扬:“哪有人?就咱俩啊。” 棍子当啷落地,顺着斜坡滚到了墙角。 周轻扬一直顶在嗓子口的气缓缓松下去,这才发现这是断了一半的破墩布棍子,被他握住的那头正好是断裂的那头,参差不齐的木头渣子上带着新鲜的血。 周轻扬甩了甩手,惊恐过度之后全身有些发虚,他扶着墙艰难站起来:“你跟着我干什么?” 小女生捂着胸口:“太黑了,我怕啊。” 居然是个借着他的胆子走夜路的路人甲。 “黑有什么可怕的,人才可怕。”周轻扬转身继续往前走。 女孩跟上来,从兜里掏出包装可爱的纸巾包:“你手流血了。” 周轻扬没接,抬手示意她先走:“你快走吧,没准我是坏人呢?” “不会啊,你不像。”女孩天真地眨眨眼,“我刚就是看你像好人才跟着你,不然我就不走这条路了。妈的,这条路到我家超级近,可是没灯,好气。” 周轻扬不再理她,继续往前走,女孩反倒叽叽喳喳起来。 “哎,哥哥,你胆子好小啊,你去玩过密室逃脱没?我劝你别玩,你去了肯定被吓死哈哈哈。” 女孩一路聒噪地走到小巷那一头,向他摆摆手,转进了旁边的小区里。 周轻扬有些累,往另一个方向走。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他有气无力地拿出来,血沾在屏幕上,让碎的乱七八糟的屏幕更花了。 好在短信内容不长,一眼就可以看完。 「我最喜欢玩捉人游戏了,让我们猜猜我多久会找到你。」 脚步倏地顿住。 身体开始发僵。 寒风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身上。 好一会,周轻扬才开始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像跳帧一样扫过夜色中的马路。 没有……人。 没有人。 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跑! 他在踉跄中走,然后跑,闯过红灯横穿了马路,在路人惊异的眼色和汽车的急刹中跑回了出租屋。 这里人很多,让他有了足够的安全感。 他推开各种不认识的人,走回自己那间屋子,抖着手从兜里摸出钥匙,插|了三次才把钥匙插|进去。 水, 洗澡。 他像一个机器人,随着本能执行着一套操作。 他蹲在地上,对着水龙头冲洗身体。头发打湿,目光也染上了水渍。 门外是吵吵嚷嚷的人和近在咫尺的拍门声。 而夜色正浓。 * 现代人快捷的交流方式可以带来误会、带来威胁。 还能带来逼迫。 反正就是不干人事儿。 吴帆的微信每天十点准时发送,开头永远是「辉哥,咋样啦?」 今天收到这条微信的时候,许含辉终于找到机会把赵勇堵在了办公室里。 < 9. 报案 《当流星坠落时》全本免费阅读 09报案 十分钟后,两个警|察敲开了方合的大门:“谁报的警?” 许含辉迎着大办公区众人的目光走过来:“我。” “身份证拿出来。”其中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警|察打量着他,“为什么报警?” 赵勇紧随其后跟出来,抢在许含辉说话之前回答。 “误会,真是误会,”赵勇一边把警察往办公室里请,一边匆忙解释,“我们所有的行为都是合法合规的,绝对没有违反劳动法的任何行为。” 进了办公室,他回头冷眼呵斥许含辉:“许含辉!你不能因为对公司的政策不满就报假|警!你这不是耽误警|察正常工作吗?” “不好意思哈两位,”赵勇倒了两杯茶递给两位,“喝杯茶驱驱寒,就别跟我们这小兄弟计较了,太年轻,沉不住气。” 两位都没接。 年纪轻的那个警察估计刚工作不久,对办公室门外大办公区无数双好奇探究望过来的眼睛没有心里准备,挺紧张地咽咽口水,一本正经地站好,脑瓜都不敢乱动。 老警察并不吃赵勇这套。 “谁是受害人?”他把身份证还给许含辉,眼睛却盯着赵勇,“你吗?” 这是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赵勇忽然有点怵,气势小了些:“我可以是。” “那你就不是。”老警察转向许含辉,“为什么报案?” 许含辉关上门,把透明玻璃变成磨砂,然后才心平气和地说:“我举报淫|秽物品传播。” 一时间,对面三人的表情都有点割裂。 几人站在窗明几净的超甲级写字楼顶层,一时间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你举报什么玩意儿? 赵勇算天算地,觉得许含辉可能举报公司合同违规、违法辞退孕妇、裁员未经过工会同意或者没有给补偿金。 但怎么也没想到许含辉要举报的居然是自己?! 赵勇的火立刻就上了脸:“许含辉,你有病吧。” 许含辉把手机点开,不堪入目的视频就播放起来。 小警察的眼睛都快瞎了。 赵勇飞快站起身,满脸的晦气,伸手要抢手机,被老警察提前躲开了。 赵勇只能退后:“警察同志你听我解释,这是岛国动□□情片里的,我只是拿着好玩转一下,而且我就只发了他一个人!真没有什么淫|秽什么传播,顶多算我追人没追上,表白方式太过新颖。” 小警察看着他,脸色更精彩了。 老警察把手机递还给许含辉,认真地说:“这种视频发给一个人并且以非营利为目的,不算淫|秽物品传播。” “他说发我一个就一个?”许含辉很淡定,“具体发了几个得请您帮我查了。” “……”老警察面向赵勇,“那只能请您跟我们走一趟了。” 赵勇都气笑了:“不是,警察同志,我真的就只发了他一个,我都当总经理了,我有病吗我用这玩意牟利。您怎么就听他一面之言呢?” “他是受害人。”老警察言简意赅,拉开办公室门,“走一趟。没事的话做个笔录就回来了。” 绝了。 赵勇起身,整理好衬衫衣领,把挂在衣架上的大衣穿上。 在擦肩而过的时候,赵勇的目光冷冷地扫过许含辉。 “你给我等着!” * 办公室里谣言四起。 林蓉第一时间走到许含辉身边:“什么情况?” 她过年期间给自己烫了一个大波浪,妩媚的不行,许含辉认错了好几次,这次也没例外,要不是林蓉那张整天挂着不耐烦的脸和说话就算不骂人也像在骂人的语气,他都认不出来。 许含辉边往电梯走边问:“你们私底下的八卦群怎么说的?” “啥?”林蓉跟在他身边愣了愣。 “别给我装,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五个人五个群的。”许含辉按下电梯,“帮我看看,一会发我手机上。” “你去哪?”林蓉立马问。 许含辉走进电梯:“诈胡。” 再次来到总部,这一次前台小姐姐依旧提前打开了门:“许总啊!” 小姐姐从前台后面站起来,表情忧心忡忡:“老板大发雷霆呢。” “是啊,我也没办法,”许含辉直接往老板办公室走,“我等了他这么久都见不着,只能出此下策了。” 老板果然在大发雷霆,具体表现为脸非常黑,并在看到许含辉的瞬间切换成了喜相逢模式,向他招招手。 “王总。”许含辉推门进来,“给您拜个晚年了。” “哪里话。不晚,”王总坐在茶桌前,给他倒了杯茶,“来尝尝我老婆从家带过来的白茶。” “谢谢,”许含辉落座品了品,确实不错,“好喝。” 王总再次给他沾杯:“是啊,我爹娘就是茶农,种了一辈子茶。我家是云南那边的,是贫困县里的贫困村里的贫困户,哈哈,你知道贫困户是啥样不?” 许含辉客气地说:“电视里见过。” “你们现在年轻人啊,不知道生活疾苦。”王总自己也喝了一口,“我这段时间一直忙,没时间来公司。你知道,维持个公司运转不容易,我今年过年就没回家,就让我老婆孩子回去了,我从腊月里就在陪各位市里省里的领导吃饭喝酒,一分钱没要回来,还赔进去十几万饭钱。” 王总叹了口气:“现在生意不好做。” “是啊,”许含辉笑了笑,“生意不好做。” 王总抿了口茶,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在咱们公司也很久了,你是看着方合走到如今的人,其实你不知道,我是真把你当亲人一样看的。” 他放下茶杯:“我回家都给我儿子说,我们公司有个小许,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不说,能力还非常出众。” “抬举我了,”许含辉淡声说,“我也是不懂事,做事比较冲动。” “是啊,还是年轻,没事,年轻人都这样。”王总抱臂靠向椅背,“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了,你就知道大局观更重要,就会明白弃车保帅的时候,车也是甘心赴死的。” “啊,这样啊。”许含辉笑着点头。 王总发现这个年轻人不吃软的。 “小许,你今天这个事情弄的不是很好,”王总冷下脸,手在桌面上不情不重地点了点,“你作为公司的中层骨干,你这么做,你让下边的人怎么看?你让别的部门怎么看?” 这时,许含辉的手机震了震,林蓉的消息发过来了。 「你出名了哥,所有人都 10. 谢绝 《当流星坠落时》全本免费阅读 10谢绝 起因是快下班的时候,许含辉看到了自己手机里提示有人试图非法闯入他家的消息。 他城北那套房子装的是电子锁,输入三次密码错误之后锁就会开始疯狂尖叫,然后给主人狂发信息,求他来保护家里那仨瓜俩枣。 鉴于对自己的经济水平有很明确的认知,所以他直接给周轻扬打了电话。 果然电话很快就接起来了,周轻扬声音小小的:“不好意思,我带客户来看房,但是密码输错了。” “没事,等一分钟就好了。”许含辉听着声音不对,“你感冒了?” 周轻扬的鼻音有点重,反应好像还有点慢,电话里安静了几秒才传来回答:“快好了。” “哦。”许含辉也没再问,“密码还记得吗?” “嗯。” “好。”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手机里也收到了密码开锁的提示。 在他家啊。 那就…… 许含辉鬼使神差地上了车,往城北开。 他一路上都在盘算,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让周轻扬明白那天的事情只是因为他想试探周轻扬对自己的态度,毕竟自己顶着“绯闻男友”的头衔母胎solo了这么久,见到另一位男主角必然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空穴来风。 你看,这很好理解吧? 是不是一解释就能听懂? 所以! 许含辉猛地一打方向盘,把自己又拽回到通往城北的路上。 所以你个傻逼不许掉头,就给我往前开!再掉头你他妈就去跳江! 到了的时候很意外客户居然还在,半个小时了还没看完房? 许含辉站在自己家门口没进门,因为按照正常情况,在成交之前,中介会尽量避免客户和业主碰面,怕他俩私下商量好了跳单省中介费。 虽然周轻扬肯定不介意,但是他也不想破坏规矩。 不过门开着,许含辉还是一眼看到了依旧穿着那件跑毛黑色羽绒服的周轻扬,那衣服跟长在他身上了似的,过了个年都没能从他身上撕下来。 周轻扬也确实感冒了,而且应该离快好了还有段距离,即使他有意遮掩,但声音还是很闷,讲解的时候时不时要清清嗓子,听起来可怜巴巴的,但也因此显得分外真诚分外乖。 余光瞥见许含辉来了,他点了下头。 许含辉冲他笑了笑。 客户是个中年大姐,短发,但一头卷,像带了个假发套。目光扫过许含辉的时候,许含辉就觉得这个人很精明。 果然她对站在门外的许含辉产生了好奇:“这是谁?” 周轻扬居然很坦然地回答:“房东。” 大姐挑眉:“你房子?” 可能是没想到房东这么年轻。 许含辉没说话,退到门外推开窗户抽烟去了。 身后,门里人在交谈。 “我没太相中这个房子啊。”大姐说。 “怎么了?”周轻扬问。 许含辉也挑眉,准备听听自己选了半年才选好的房子到底哪里让她不满意了。 “这楼比周边的都矮呢。” 许含辉想说我这是洋房当然矮啊,全小区就这么一栋啊。 没想到周轻扬立刻就点头肯定了对方的想法:“楼是没其他楼高,但是跟您挤电梯的人也就少了。别的楼是两梯四户,这栋楼是两梯两户,方便得多。您要住高层,早高峰等个电梯都要五分钟不是?况且这栋楼正对小区外的公园,推开窗户就是怡心湖,您闲下来和先生在家都不用出门就能品茗赏景。” 窗外确实是个挺大的湖,是城北最大的公园,白天有湖光山色,夜晚有路灯盏盏和满天星光。 许含辉当年也是为了这个景买的房,想着周末能在家喝茶放松。 但很棒的是,他周末基本都在加班,根本没这个时间。 不过周轻扬有点不一样啊。面对客户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挺有当年能言善辩的风范的,和重逢后两人单独在一起时谨慎到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样子判若两人。 大姐不置可否,推开窗户往黑漆漆的天空看了看,皱眉:“矮了晒不着太阳啊。” “怎么会呢,这栋楼坐北朝南,是风水最好的。太阳不晒这儿晒哪呀?您在这阳台种发财树都得比别家长得高。” 许含辉感觉从大姐嘴里说出来,许含辉这房子送去老鼠打洞都嫌风水不好。 可是从周轻扬嘴里说出来,许含辉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运气都用来买这套房了。 几句话,许含辉就明白为什么周轻扬是销冠了——他很会抓客户心理。 大姐第一句话挺奇怪的,一般人住房子没人会在意楼矮不矮,只在意自己住的楼层矮不矮,但是大姐反而更关心楼高,而且就只是租个房子,都很在意这些有的没的,说明她是个信风水的人。 老一辈很多人都有自己家房子不能比别人家矮的想法,到了城市里,就变成自己家楼不能比别人家楼矮,挺有意思的。 一棵发财树,终于让大姐短暂地闭了嘴。许含辉估计她是个做生意的。 生意人什么奇怪想法都有,别说楼高不高了,在自己家别墅里搞佛堂的大有人在。 也不知道王总和赵勇有没有在自己家大别墅里搞佛堂。 大姐又在房子里转了几圈:“我看周边几个小区都比这儿便宜的。” 周轻扬开口,结果没发出声,他清了清嗓子,挺耐心地解释:“品质不一样。周边都是老破小,就这个小区新,离地铁口和学校都近。推开窗子就能看到楼下中学,到时候您儿子上体育课,还能在这看着呢。” 大姐回头看了他一眼,明显是心动前最后的拉扯。 “位置还行,就是这房子……”大姐拍了拍沙发背,“你看这沙发,至少得十年了,还有电视,也比别家看的小。还有每个房间的床垫,别家都是席梦思,你家这怎么这么薄。” 一旦客户开始挑刺,那基本上就是对产品有意思了,要讨价还价了。 周轻扬好脾气地笑了:“瞧您说的,哪儿就十年了,这房子建好都没十年呢。一看您就是做生意的人,见多识广的,普通的房子我都没敢给您推,怕您相不上,耽误您时间。” 许含辉的烟已经抽完很久了,但是没着急进去,耳朵听着人说话。 十年不见,周轻扬说话不像以前了。 以前是赞扬,现在是恭维;以前是坦白温和,现在是寻找和下套。 十年,会让人变这么多吗? 许含辉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没变的好像只有他。 这时候,大姐忽然从屋里出来了,拍了许含辉肩膀一下。 许含辉挺意外,偏头越过她往房子里看,原来周轻扬在打电话。 “小伙子,”大姐掏出手机,“咱俩加个微信吧,我直接找你租,你省钱我也省钱,你看行不?” 这种跳单真的挺没诚信且没素质的,许含辉立刻拒绝了:“不行,我找中介就是为了省事儿,您还是跟他商量吧。” “我也省事儿啊!” 许含辉心想你要省事儿你能在这儿挑刺挑一小时?指不定之后有什么麻烦呢。要不是因为中介是周轻扬,他都想要求换个租客。 他木着脸,冲屋里头打完电话的周轻扬一扬下巴:“他更省事儿。要不我这房子才挂几天就给租出去了呢。” “啧,”大姐见他是个榆木疙瘩,收起手机翻了个白眼,“桥脑壳。” 房子爽快地租出去了,年付,所以月租给减了两百。 对于这个价格许含辉还是挺满意的。 临出门之前大姐懒洋洋地给许含辉点了个头,伸手显示自己的二维码,要加他微信。 他看了眼周轻扬,周轻扬点点头。 表面上一副okok表情的大姐实际上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刚加上人就在周轻扬眼皮子底下发消息希望许含辉再想想,许含辉也打字让她再想想,租不起就别租了。 发完明显看到大姐更年期都要被逼出来了,要不是许含辉人高马大,规律健身之下身材有较大迷惑性,以及脸长得不错,大姐非得上来拔他头发。 大姐再不肯理这个无耻小儿,飞快签了合同,脚下生风地进了电梯,被周轻扬笑意盈盈地送走了。 周轻扬把大姐送到地下一层的停车场,许含辉也跟了过去,见周轻扬礼貌恭敬地送走了人,车都开远了还跟泊车小弟似的在一旁杵着庄严目送,心里很不是滋味。 为了这四千块钱你至于吗?! 他走到周轻扬身边,和他一起很傻地目送着大姐走人,都没决定好接下来说点什么。 “谢谢你。”周轻扬忽然说。 “谢我干什么?”许含辉莫名其妙,“是你租出去的又不是我租出去的。” 周轻扬笑了笑没做解释,只说:“这个房子只有大姐和儿子住,为了儿子上学方便才租的,虽然她嘴上麻烦点,但是我去她家汽配店看 11. 骗子 《当流星坠落时》全本免费阅读 11骗子 不过无论如何,许含辉接连两次约饭都惨遭周轻扬拒绝,还是略有些来自靓仔的失落。 而且这种失落在他发现自己好像和周轻扬的交集即将到此为止了的时候更强烈了——他并没有第二套房子用来出租,也不打算更换自己租的房子,两人好像短时间都没有什么见面的理由。 他知道周轻扬不会来找他兑现这顿“下次再说”的饭的。 “周轻扬,”但是许含辉还是不死心,进了电梯还在推销自己的钱包,“我的饭你什么时候想兑现都行。” “好。”周轻扬抿抿嘴,“等哪天我饿了就找你。” “你这话说的,听起来就后会无期了。”许含辉跟着他走到小区大门口,“我送你?” “不用。”周轻扬依旧拒绝了,并且毫不留恋地和他摆摆手告别,显得许含辉拖拖拉拉跟个望夫从军的留守媳妇儿似的。 看来周轻扬其实也并不想跟他有过多交集,所以当年“绯闻男友”的头衔不仅困扰着他,也困扰着周轻扬? 他胡思乱想着往停车位走,边走边把这几天周轻扬的所作所为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翻着,翻过三遍之后除了“周轻扬好像确实想跟我保持距离”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这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忽然叮地一声紧接跟这个结论的尾巴送达到他的脑海中。 周轻扬当年不会是因为不堪校内舆论压力才被迫退学的吧?! 当啷! 许含辉面色铁青,手中的车钥匙垂直下落砸到了水坑里,水花七零八落地跳起来,为他的锃亮的皮靴溅上了一片泥点。 完蛋……这不是还跟他有关吗?! 作孽啊! * 二十分钟后,城中心的一条颇具文艺逼格的步行街边的“无有”茶餐厅里,许含辉面色沉重地坐在餐厅中间一张表演桌后。一身栗色毛呢大衣搭配深灰色休闲裤,黑色高领毛衣将他的脸衬得白如冬雪。这造型和表演桌实在格格不入——你以为他是来此消费的,谁知道他是来此卖艺的。 但奇怪的时候从服务员到食客没人觉得意外。 许含辉眉间微蹙,眼尾饱满而锋利,修长指尖拨弄着琴弦,此起彼伏的琴声就从手下流淌出来。 虽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他在心猿意马,但是依旧潇洒的相当惹眼。 几桌食客都望了过来,还有小姑娘拿出手机偷拍,发到网上@无有茶餐厅,并且上书:终于又见到弹琴的辉哥哥啦~ 餐厅老板王浩一身宽袍,手里盘着俩核桃,带着一身赘肉脚下生风地从办公室闻声而来,飞快把肩上扛着的三脚架架好,调好相机参数对准许含辉,同时毫无察觉地用自己那颗大光脑壳帮忙打光,看起来搞得相当专业。 其实镜头里的人不用补光灯也一样唇红齿白,餐厅里的灯光和阴影都像是为他精心搭配过,毫不刻意地凸显出他的高挺鼻梁和隐藏在光影里的锋利薄唇。 总之这小子就算不装逼也帅的惨绝人寰。 作为靠人吃饭……不是,靠人让餐厅微|博一夜增长五万粉丝的摇钱树,王浩杵在摄像机后,暗暗发誓为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深情语气)。 就是听完了一曲儿,再来第二曲儿的时候,王浩趁着乐曲衔接的间隙探出头:“含辉!你今儿怎么了?一曲《流水》杀气腾腾,谁得罪你了?!” 许含辉不说话,继续杀气腾腾地杀自己。 忽然王浩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自己脑门,回头问服务员:“菜上好了没?” 服务员利索地点头。 他关了相机:“祖宗诶,别弹了,一会别人该以为你要上叙利亚突突人了。” “无有”虽然打着茶餐厅的名字,但跟香港那嘎达的茶餐厅没有一点关系,它这里是茶·餐厅,顾名思义它又提供茶饮,又提供以茶为主题的简餐。 因为当代年轻人相对于茶,更热爱能把自己搞进肛肠科医院的垃圾食品,所以这间餐厅即使菜品品质味道都很高也依然半死不活,还不要命地开在租金贵的批爆的文化步行街,并因王老板的装逼要求而坚决不肯搬迁。 平时主要接待四周写字楼里的老板们,提供个能吃饭能喝茶还有点子逼格的聊(拉)天(扯)场地。 若不是有一次许含辉约甲方来此谈事儿,兴起时把墙上挂着的装逼古琴拿下来弹了一曲《春风》,然后被碰巧来此换口味的一群年轻人发到了网上,因此剑走偏锋地上了一次本地吃喝玩乐榜榜首,估计这店早就黄了。 但是王浩并不觉得应该为此感谢许含辉——毕竟这店许含辉也投资了,他俩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所以定期抓许含辉来这里卖脸就是王浩的主要工作任务之一。 被王浩拖下琴桌的时候许含辉还不肯罢休,抱着他的宝贝古琴表示老夫还能再来一曲。 “说说吧,”王浩给他摁包间座位里,“今儿搞得阵势挺大啊,我这‘已毕业员工’都听得一清二楚。” 许含辉对这个消息并不吃惊,刚才王浩给他打电话叫他来吃饭的时候他就想到了是为这件事:“你都听到什么了?” “还能是什么,”王浩挑眉给他倒了杯歪嘴,“还不是你为了手下那几个员工把老赵弄局子里去了。” 许含辉对王浩虽然开茶馆但是从不喝茶每次来必开歪嘴的行为始终无法理解,但还是接了一杯过来。 “哪里是进局子,只是在楼下的派出所聊了十分钟就真相大白出来了,他没来上班是被王总弄回家去了。” 王浩和他碰了一杯:“这么轻松?” 他嘟囔道:“我还以为他们这是犯法呢。” “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底薪两千五,其他都是绩效和提成,”许含辉抿了口酒,“你不上班,给你底薪和社保,哪里犯法了?慈善家还差不多。再说了,什么时候违反劳动法需要进局子了,那是要去劳动局,文盲。” “干。”王浩一饮而尽,“恶心。” 是很恶心,但确实没办法,毕竟签了合同。 大家刚入职时都不会对劳动合同中的具体数字有太多戒备,一是因为方合是个大公司,开分公司跟下蛋一样快,还上了市,哪怕很快就被踢出了新三板。但这跟基层员工没什么关系——毕竟每个月发到手的钱确实连底薪带绩效一文不少。 没人一开始就抱着出事的心态审阅合同。这是人本质里盲目的善良。 “你这次搞这么一出,也该在方合混不下去了吧?”王浩点点桌面,认真地看着他,“要不要出来跟我干?” “你不是早把我拉上贼船了吗?”许含辉故作严肃地问,“都三年了,我的十万块什么时候能见到回头包子?” 说起这事儿,王浩有点虚,挠挠他的光脑壳,不敢承认到今天他的茶馆才回完本,讪讪道:“不急不急,赚钱的事不能心急。” 说完他又问了一遍:“你怎么考虑的?你还年轻,别在中国缅北作死了,你看哥这身肥肉,就是当年的过劳肥啊。” 王浩拍着自己圆滚滚的啤酒肚满面沉痛。 许含辉没忍住笑了。 这倒是,当年许含辉认识王浩的时候,王浩的脑袋还没有如此光彩照人,身型也只是比寻常社畜稍微壮实一点。 结果进了方合没半年,他就染上了晚上加班用外卖消解一腔忧愁的恶习,没几个月就把自己搞成了一个两百多斤的胖子。 后来又加了两年班,地中海都有要出来的趋势了,他就赶紧卷了许含辉的钱来开了茶馆。 至今这茶馆虽然没赚钱,但是万幸也没亏。 “我今儿报警不是因为公司的事。”许含辉斟酌了一会,眉头皱起来,非常难以启齿,但又觉得和老王没什么可隐瞒的,他俩在方合的时候就是很好的朋友,不然也不会被骗走十万块,“是为了我和赵勇的私事。” “私事?”王浩先是迷茫了几秒,眼睛骤然睁大了,“卧槽!他还缠着你呢?!” 王浩真诚地夸奖道:“你真他妈能忍啊!” 许含辉拧着眉把要掐死王和尚的冲动按了下去,实话实说:“不忍怎么办?我也不会做别的。” “你哪里不会做别的?!”王浩挑眉,伸出短胖的小手一边说一边数,“你会弹琴,你还能迷倒小妹妹,你还能卖脸……” “说正经的!” 王浩沉默了一会,小目光开始意味深长地在他身上打转:“含辉,我觉得一个人能忍这么久,也有可能是因为没考虑好。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