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蝶[娱乐圈]》 1、第 1 章 “今年第9号台风‘天鸽’于凌晨沿海登陆宜林岛,预计未来6小时内仍有暴雨或局部雷暴大风等强对流天气,请市民安排好自己的出行计划,避开台风天气……” 路汐坐在红丝绒沙发上,眼眸的视线从气象台的新闻播报中收回,她侧头转向落地窗外,浓云密布的夜空,仿佛从宜林岛要下到这里。 玄关处的门突然开启,伴随着经纪人陈风意的声音:“外面风好大,差点把我吹跑了。” 冷空气也顺着缝隙钻进来,路汐向来畏寒,身体无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她顺势拿起旁边的毯子裹住洁白肩膀,才抬眼看向门口休闲西装的年轻男人,“关门,我冷。” 陈风意心知她经不起吹的娇贵体质,下一秒,就随手把门关上了。 继而,自来熟地在她对面坐下,翻出行程表,“啧,岛上离风口近怕是更大,明天的慈善晚宴不会取消吧?” “不会。”路汐声音轻到,字字犹如空气:“台风一般会拐过这个岛。” 听到这话,陈风意停了一霎。 心底讶异只是个慈善活动,她竟然亲自提前做了行程的功课? 余光却瞥见路汐倾身去拿茶几上的剧本,头顶垂丝水晶灯洒下微带暖调的光晕,照在她不施粉黛却格外精致的侧脸,许是刚从上一部戏杀青不久缘故,看起来下巴尖了不少。 倒也不奇怪,毕竟她从进入演艺圈以来,陈风意是眼看着她在剧组每拍完一部戏,整个人的状态就像是被无情碾碎了再重塑一样,会迅速消瘦到仿佛薄薄的废纸就能压垮她身子。 而路汐早已习惯,也没觉得会如何,只是安静地翻阅着剧本。 陈风意的视线,也跟随一寸寸移到了那纤细手指卷起的剧本:片名上《不渡》。 同时看到左下方的导演兼编剧名字—— 赧渊。 “等等,这个剧本?”陈风意眉头锁着,一把夺过,语气中难掩震惊道:“你从哪弄来的这玩意,我不是都退回了吗?” 路汐半开玩笑:“门口捡的。” “捡的也不行!”陈风意神色凝重,直截了当地说:“这种籍籍无名的新人导演片子,跟你咖位不符,一旦接了这戏,笑骂就由人了,你要不上微博看看那些媒体营销号说什么?” 路汐性子喜静,大半的时间都拿来看那些导演络绎不绝递来的剧本了,也没有拿手机搜索自己黑料的习惯,不过心知陈风意是在为了自己在演艺圈的事业谋划,倒不愿惹他冷脸。 随即,她那双烟笼春水的眼眸,含起了轻浅笑意安抚:“好了,我只是读一下剧本。” 像路汐这般骨相精致的美人,喜悲嗔怒都格外悦目。陈风意没被迷惑,非常清醒:“你少来搪塞我。” 她两扇睫毛忽而静垂下来,声音很慢地,又落了句:“唔……再考虑考虑。” 一直以来,自家艺人对剧本的要求极高,是团队众所周知的,但是在某种程度来说也并非一件好事,会导致压根左右不了她半点儿决策。 陈风意将那纸页褶痕明显,被翻过不止一次的剧本卷成筒状扔回在茶几上,只能客观地告知她: “这圈子看不到几个星星能升起,却总有星辰陨落,以你现在咖位,就差个机会博得名导赏识转型大屏幕了,赧渊的片子要演砸了,可能直接断送你进电影圈的路,这风险不值得你自降咖位去赌……” 路汐纤瘦的背陷在柔软沙发里,静静地凝视落地窗那处的窗帘,色调像是海底的蓝,仿佛一呼吸肺腑都将染成蓝色。 她盯着半响,回答: “等我从岛上回来再决定吧。” 话音落下,月光悄然无声地将散乱了的剧本照得雪白,似有风吹来,纸页间露出一角: 电影取景地:宜林岛。 * 次日,路汐的飞机晚点,等抵达白城机场,坐上慈善活动派来接机的车,已经日暮时分。 幸而机场距离宜林岛很近,不到半小时,便能看到大海的影子。 启程时,天气预告还说橙色预警有台风,此时却不见踪迹,只是潮湿空气无端压抑,天边被染成了浓郁的蓝色,与海水相接,仿佛下一秒便倾覆而来。 路汐表情平静,倒是坐在副驾的小助理安荷好奇问:“不是说今天有台风吗,是刮过去了吗?” “是路小姐运气好,早上气象局还预警着呢。”司机接过话,笑着恭维道:“您一来,台风就停了。” 言摆,随即又透过车内后视镜看路汐,混这行的,无论多大的腕儿也接待过,哪个不是出行声势浩大带着一众保镖和经纪团队护驾,像路汐这种家喻户晓的女明星就带个小助理低调前来,实属罕见了。 路汐不浓不淡的笑了下,隔着车窗安静地看着这座充满浓绿色气息的城市,司机是本地人,对这里的地形也熟悉,车自然是往码头那条路开,等后半程加速,快到时,安荷先一步看到了不少超级豪华的游艇整齐有序地停泊在码头。 于是,忽然掏出手机,对准咔嚓拍了几下,嚷嚷道:“好壮观,这些都是私人游艇吧?” 也引得路汐循声看过去。 司机打着方向盘,拐弯时说道:“没错,这三日宜林岛限票,不让游客登岛,听说是什么大人物要来。” 大人物? 路汐睫毛微动,若有所思地问了句:“这里环境似乎变好了。” 司机是自然熟的性子,顺势打开了话匣子:“可能这儿风水好,以前这片岛还是蝴蝶自然保护区域,被黑心商人过度开发过,幸好有个以岛名成立的‘宜林’慈善基金会,又把这一片海域的生态给救回来了,这不是,环境完全恢复了。” 说这话间,想起这次基金会邀请来参加晚宴的嘉宾,都是这些年为此做了不少慈善公益的,这位应该也有所耳闻,最后提点了句:“总之,后来就时常有大人物的会议地点定在这里,两位上岛后也要注意别冲撞了人。” 路汐全程安静听着,直到静音的手机亮了起来,是酒店发来的信息。 她点开,忽略了前几行内容,只浅浅掠过了眼房号: 「顶楼海景房,5606。」 - 同一地点,海上最豪华的游艇内。 随着暮色渐褪,从顶层的会客厅往下俯瞰,骤然亮起的灯光,将站在明净落地窗前的男人拂了满身,也模糊了他的面容,却依稀可见那西服翻领处别着枚鸢尾宝石胸针,映衬得矜贵面料犹如浓墨里衔了一抹神秘的紫。 清脆的撞击声倏地响起。 他才转过身,瞥见温见词单手搁在沙发背上坐着,姿态懒散,水晶所制的西洋棋盘被随意推倒在了深灰色地毯间,快揭晓胜负的棋局。 已被搅乱。 “认输?” “没认输啊,这不是不小心撞到了棋。” “原来是耍赖。” 温见词坦然:“谁对弈得过你。” 说完,就从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雪茄咬在嘴边,点燃间,透过缭绕而起的烟雾看向容伽礼。 整个泗城,在权势上能和谢家相提并论的不多,容家算一个。 容氏虽然是家族企业,但历经数代的发展,集团内部都是世袭制,自然明争暗斗不断。 能从这种盘根错节的家族斗争中完美掌权,可见其野心与手段。而这些年容伽礼偏藏得深,将自身瞩目的锋芒都以端方内敛的姿态包裹着,不仅深居简出,所住之处谢绝探访,私下行踪更是神秘到无迹可寻。 久而久之,在顶级豪门圈内就成了禁忌话题。 如今容伽礼销声匿迹了这么久,终于肯现身,又将今晚的私募晚宴钦定在这里。 温见词抽完半支雪茄,神情很是放松问,“我很好奇,这岛有什么特别之处,能留得住你?” “真这么好奇?”容伽礼慢条斯理地将地毯上的残棋拾了起来,仗着自己过目不忘,轻松还原之前的棋局,若有似无地轻笑了声:“那陪我下完这局。” 温见词冲他挑眉,要应的话却被嗡嗡震动的手机打断,拿起看了眼,起身径自去观景阳台接听。 恰好此刻,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秘书缓步进来,低声请示道:“容总,浮山湾酒店那边出了点情况,内部系统升级出错,误将您的顶楼套房和普通商务房混淆一起了,已被房客入住,大堂经理前来致歉,提出解决方案想让对方尽快让出房间,另安排住处,您看是?” 容伽礼在这家酒店的顶层常年备着一间房,几乎是闲人免进,旁人尚不清楚,跟随身边多年的黎秘书还是心如明镜:他有严重的精神洁癖,断然是不能容忍私人领域里已经有过另外一个人的痕迹。 果不其然,容伽礼的神情未变分毫,淡淡地说:“不必了。” 黎秘书会意。 会客厅内一时静得厉害。 “谢忱岸无法前来赴约,追他的鱼去了。”温见词从阳台的玻璃门侧步入,笑了声,继而窥探了句好兄弟的隐私,问道:“什么情况,谁住了你房间?” 容伽礼靠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长指捻起枚晶莹剔透的棋子,是白皇后,转瞬又姿态随意地扔回棋盘上: “一个不相干的人。” - 进岛后,路汐和助理来到下榻的酒店,慈善晚宴也是在这里举办,见时间还算充分,等办理好入住,一入门她先去泡了会热水澡。 等从浴室出来,路汐才发现这精美的高级套房宽敞得可怕,灯一暗犹如置身寂静夜空,开放式客厅里那视野极佳的整面玻璃窗外是波涛诡谲的深海。 只是一个明星,便安排入住可容纳十个房客的顶楼海景房。 这次慈善活动的待遇,倒是前所未有。 路汐这么想着,趿着酒店的棉质拖鞋走到中央的下沉式沙发,茶几上放着手写的便利贴,是安荷了解她的一切生活习惯,早就将室内调成恒温20摄氏度,又把房间设定成免服务,在纸上贴心提醒‘别迟到和冰箱有蜂蜜水’后,便轻手轻脚地离开。 路汐看完片刻,抬手将系紧的浴袍衣带解了。 随着起身动作从腿间滑落下来,堆在了纤细脚踝处,继而,弯腰将搁置在旁边未被助理动过的行李箱里翻出了一件白色缎面长裙。 换好后,她顺带拿出剧本,坐在沙发上安静而专注的翻阅。 一直拖延到了墙上钟表的指针定格在七点整瞬间,那垂低的睫毛跟着颤动了下,乌黑瞳仁缓慢地恢复清明,才伸手,拿起了大理石茶几上近在咫尺的邀请函。 - 走出顶楼的海景套房,路汐进入电梯,随即摁向十九层的电梯键,她借着暖光,将手上的邀请函仔细端详了起来,低眸看到右下角如缠枝花纹一般的字体浓艳纤长地印着两个字: ——偆山。 倒是古典雅致。 叮的一声。 电梯门缓缓打开,外面是华丽的寂静长廊,她往外走,细高跟极轻踩着暗红色的地毯,直到走向尽头最深处,出现了一扇有天花板那么高的门,有位黑西装保镖静立在侧。 路汐犹豫了会儿才走过去,下意识将邀请函递了过去。 保镖突然看到出现的极年轻女人,足足愣神了两三秒。 今晚来此地的顶级豪门名流们,都是权势地位显赫,且让人耳熟能详的主儿,唯有眼前这一位似乎姗姗来迟的,让他感到眼生。 但是这张邀请函,又是货真价实。 于是也犹犹豫豫地问了句: “您是要进去……参加晚宴?” “是的。” 路汐轻声道。 又过半响,保镖再次确定邀请函没被造假,才深深鞠躬微笑:“好的,您请进。” 随着厚重的大门被推开,包厢内奢华敞亮,一览无遗。路汐抬眸望去,下秒,隐约是猜想到了保镖为何这般问,里面大圆桌上摆着各式的美酒佳肴,一圈扶手椅,坐满了大部分出现在财经新闻上的男人。 而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的那人。 许是察觉到路汐失神地视线,他稍侧脸过来,在水晶吊灯折射的冰冷而耀眼光芒下,触及到她的眼神,陌生至极,未多停留一秒。 四下寂静无声 路汐怔住,灯光仿佛也跟着晃进了她眸底,却像是湿润的清水。 她从未想过回到宜林岛会与容伽礼重逢,甚至,在往前的岁月里都未曾想过。可此时此刻,他就在眼前,看似近,却与她犹如分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天壑。 停了足足十几秒,路汐待混乱的脑子逐渐冷静下来,明知最好是不再待在今晚这场慈善晚宴上,立刻转身离开这里,免得失态,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朝前迈了半步。 她寻找属于自己位子,眼眸浅绕了半圈,最终落在了容伽礼的右手边。 唯一闲置无人的椅子。 路汐轻轻地深呼吸了下,而后在众人沉默地注视中,她细高跟看似踩得稳,白色的裙摆沿着纤细脚踝摇曳而过,走了过去。 在座衣冠楚楚的男人皆是在名利场浸淫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现如今,都不由地心头浮出一个疑问,这是哪位?怎么坐在容伽礼旁边了? 但凡不是感情迟钝的人,都能察觉出微妙的气氛,越是这般,越引人好奇,凝着神想看好戏。 反观路汐在落座后,垂着眼,却主动跟容伽礼相隔了一步之遥的距离。 这种刻意保持‘陌生人’关系的举动。 容伽礼看了她眼。 仅仅这一眼,就被坐在主位左手边的温见词倏地捕捉到了,到底是跟容伽礼情同兄弟多年,对他的脾性甚是了解,顺带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到他身上。 似在暗指: 是你哪位不相干的人? 容伽礼神情很淡,即便是就这么坐着而已,路汐却感觉有种难以忽视的压迫感袭来,使得她只能全程装作都在观摩圆桌中央装饰用的精致瓷瓶,细瓶口,有点像松石绿的颜色。 直到手机响起,进来了条未读的新消息。 她呼吸极轻,上滑解锁。 是慈善主办方副总蒲慕明发来的礼貌询问:「路小姐,刚才酒店的大堂经理跟我提起帮你免费升级了顶楼套房,房间一直是免服务状态,不好进来清理走上任房客的私人物品,你现在还在休息?」 路汐怔了怔,忽然意识到这间包厢没有一个熟人面孔,紧接着,手指僵硬地回:「我在包厢,偆山包厢。」 蒲慕明那边隔了许久,应是去核查两人之间出现的信息差,半天才字斟句酌地回道:「很抱歉,这边给你备的邀请函是放在原先商务套房里,你可能拿的是上任房客在别处的邀请函,我们晚宴厅是在六楼悦偆。」 路汐逐字看完,脑子已经乱糟糟的,惊讶地抬起眼。 恰好看到左边那位生了双瑞凤眼的男人,正好整以暇在看她。 准确来说……是满座的人都在看她。 路汐后知后觉地想,难怪她唐突地闯入后,这些人便神情各异地停止了闲谈,只是奈于上位者的涵养和绅士风度,没唤保镖请她出去。 清楚地意识到这点后,路汐再也坐不住,起身间,轻声含糊说:“不好意思,我走错门了。” 也不知是对谁说。 就在她白着脸要走,忽而听到有人在喊她名字:“路汐。” 恍若记忆里熟悉的清冽,又染了偏冷的低沉音调。 路汐手指无意识蜷缩了下,手机掉在了地毯上。 她微滞半秒,却没回头。 温见词微挑瑞凤眼,虽然不知道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但也能从尴尬的气氛里揣测到几分,出言戏谑地问:“两位认识?” 路汐微抿着唇,正想撇清干净关系。 像是早已洞察到了她的心思,容伽礼神色自若,今晚酒局上从未向谁施舍过一丝弧度的薄唇勾起,漫不经心地说:“嗯,抛弃我的前女友。” 2、第 2 章 路汐撑到回套房前一秒,身体仿佛还在逞强,直到变得朦胧的纤瘦背影晃进门内,房卡从她轻微颤抖的手指掉了下去,也顾不得去开灯,径直朝行李箱走去。 她分不清哪儿感到不适,想抽烟,翻着衣物找半个月前剩余下来的薄荷味香烟,却怎么都找不到。 到最后,路汐感觉到呼吸困难,扶着膝,站起来,走到沙发侧身躺下。 像是经历了一场梦,她额头抵在柔软的抱枕里,睫毛难掩放空而游离的眼神,闭下,再次睁开,然而置身于宜林岛的一切都那么真实。 更真实的是,她不经意发现抱枕角落绣有容伽礼的名字暗纹。 也清楚地意味着,这间顶级规格的海景房上一任房客,是他。 路汐原本乱作一团的脑子瞬间回归理智这条线上,心知不该放任自己继续待在处处都是他私人物品的地方,没犹豫便起身,拿起座机,给酒店客服打电话,要求换回先前的商务套房。 “您稍等,我这边给您确认一下房间还在不在。”前台客服说完,电话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路汐垂着眼,盯着地板,过了半分钟左右。 似换了个,礼貌温和的男声告知她:“抱歉路小姐,已经没房了。” “普通的也行。”路汐不在意入住环境,只是想着,从属于容伽礼的套房里退出来。 而对方却抱歉道:“普通房也没有了。” 挂断后,路汐握着座机的手松开,又在原地静静站了会儿,才借着落地窗外的月光,微弯下腰将抱枕摆回原位,连带躺过的宽敞沙发也整理妥当得不带一丝褶痕。 门铃倏地一响。 她冷不防的以为是幻听,毕竟回来前早就跟慈善主办方蒲慕明打过招呼,也定然不会是助理前来打扰,可紧接着又响了起来,在极安静的空间里,仿佛震耳欲聋地提醒着她什么。 会是谁在按? 路汐脸蛋茫然,心底甚至无端滋生了一丝紧张和迟疑情绪,牵扯着她的僵硬四肢,就在响了五六声时,才慢吞吞地走向了黑暗的玄关。 开门的那瞬间。 走廊的灯光刺激得她颤了下睫尖,却清晰看到门外的酒店服务生。 “路小姐,这是您遗落在包厢的手机。” 路汐手指发白蜷着,保持着握着门把的姿势没动,出声问:“是谁……让你给我的?” “一个姓黎的秘书发现的,说应该是您遗失的物品。” 酒店服务生口中的黎秘书是何人,路汐在惊慌离开偆山包厢那场大佬晚宴时,也未曾见过。但转瞬间,先前还在忐忑着打开这扇门的她,现在整个人又骤然松懈了下来。 是了。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那人。 路汐垂着头笑了下,轻浅得稍纵即逝,最后垂下的手接过了冰冷的手机: “谢谢。” - 室内始终一片黑暗,仿佛被落地窗外浓厚的夜色吞噬着。 路汐没有在主卧里的那张极宽大床睡下,甚至是尽可能地不去动这里的任何物品。 以至于第二日,安荷掐着时间进来时,因为没找到她而差点儿报警。 好在堪比地毯式寻觅了套房各个角落一圈,在浴缸里看到了用毯子裹成一团的熟睡身影,她松了口气,把声音维持在恰好的分贝上,唤了声:“汐汐?” 路汐动了一下,随即掀开严严实实的毯子:“嗯?” “你怎么睡在这儿啊?” 安荷起先以为她是昨晚醉酒了,盯着路汐刚醒来的样子,除了披着一头乌浓的长发凌乱垂到脚踝上,脸蛋雪白却不显憔悴,到底是天生美人胚子的底子摆在那儿,哪怕就这么静坐在浴缸里,她的美貌也能轻易颠覆普通人的认知。 不过此时的她,犹如艺术馆内隔着四方玻璃静置的瓷雕美人,外表精美,眼神空洞,仿佛抬指随意地敲几下,都能听到易碎的回音。 默了漫长的十几秒,她从浴缸出来,心知自家助理对她生活起居一向是尽心尽责地认真,而她自然不会说实话,便索性也问:“这家酒店早餐有什么?” 安荷果然没继续追问:“饿了是不是?套房管家早就备好中式口味的早餐了,就搁在餐厅……还有蒲总跟你约了半小时后谈慈善代言的事。” “好。” 路汐沉淀一夜的思绪已经彻底平静,她简单洗了个澡,才坐到了餐桌前慢吞吞地喝海鲜粥,身后是深蓝色的海和整座海岛的风景。 而安荷则是待在客厅,掏出手机远程跟陈风意汇报着这次行程的细枝末节。 直到门铃声响起。 安荷跑去开门,没两秒声音传来:“是蒲总来了。” 蒲慕明和路汐原是不相熟的,早年他在基金会发起了‘山海计划’的公益项目,而连续四年来都有一个匿名账户往里捐慈善款,直到他去年底举办慈善晚会,靠人脉广,邀请了娱乐圈内的各路明星大腕,无意间发现了路汐的捐款私人账户与之相同。 恰好,又得知她出生于宜林岛—— 因此他对路汐,也就格外关照几分。 一进门,蒲慕明先看到这顶楼的海景套房奢华格局,惊叹了句,“从这里看海景倒是一绝。”随即,在路汐抬眼望来时,又直接提起正事:“对了,关于你给山海项目代言的事,我的幕后老板点名要见你一面。” 乍然听到他第一句话,路汐攥着瓷勺的指节在璀璨日光里白的晃眼,指尖微顿下了,随即若无其事地抬眸,略有疑惑:“见我?” “这是基金会创立以来第一次启动明星形象代言,可能是惊动了上面。”蒲慕明此刻也不用顾虑透露幕后老板的神秘行踪,言辞隐晦地说了句:“刚好那位……又在这岛上。” 先前这个慈善基金会豪掷数亿来改造这座海岛的生态环境时,就有人私下猜测过背后的主人是谁? 后来往深了打听。 只传闻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迹,据说是泗城权贵圈内的,身份很神秘,甚至背景比一些权势煊赫的家族更难招惹…… 路汐听懂了。 即便她纯粹是为了宜林岛,也要看能不能入了基金会幕后主人的眼缘。 而路汐没想到的是,会这么快再次见到容伽礼。 这家酒店的高档餐厅中午人不多,布置得有格调,路汐循着服务生的引领,走向了临窗靠海的位置,直至走近,她才清晰看到了容伽礼的身影。 比起昨晚,他今日只穿着低调的深灰色西装,却被日光衬得气度冷冽又高贵。 容伽礼就这样沉静坐在扶手椅上,四下的餐桌位都被全部清空了,也使得路汐慢慢走过去间,无一处能让她避开他望过来的眼神。 不该再重蹈昨晚包厢里那般视线交触到,就轻易地乱了方寸。 路汐很庆幸一旁有服务生态度礼貌地提醒她入座,于是在对面椅子坐下,微微笑着,指尖压着餐厅菜单的精致花纹,垂眼片刻,再抬头时,发现容伽礼依旧沉静地凝视着她。 餐厅的光线太好,照得一切都干净明亮,包括彼此的面目。 容伽礼目光轻掠过路汐脸颊,看似没有变,依旧是那副极具有欺骗性,轻易就能骗个宽恕的漂亮皮囊,又好像变的比以前更瘦了很多,偏她还喜欢穿一身白,裙及单薄脚踝,衬得皮肤白得几乎没血色,特别在他面前,乍看纤细的背显得有点薄如蝉翼的意思了。 服务生端了几道菜上来,容伽礼先开口,语气和神情都很随意:“为什么不说话?” 与之前在包厢内居高临下的模样判若两人。 路汐静了静,心底酝酿的开场白在此刻都全然无用,卷翘的睫毛低垂在眼下,去避着他视线,半晌才溢出了两个字音:“容总……” “容总?”再也普通不过的称呼,容伽礼却像是听得很有意思,低声重复了她口中说出的这两个字后,冷淡的声音里,笑意不明显:“路小姐果然贵人多忘事,早已经将我忘之脑后。” 路汐极力想撇清干净关系也未能如愿,从包厢内到现在,分分钟被他轻描淡写地就给打得像是在唱独角戏,不想多做解释。 他既如此,也没必要佯装不认识:“抱歉。” 而后仿若无事发生地转变话题,“只是没想到你是宜林慈善基金会的幕后老板,这些年——”她下意识地想感激容伽礼拯救了这座岛的生态环境,话到唇边又止住。 提多了,看似敷衍客道的闲谈,实则一字一字都在揭彼此避之不谈的陈年旧事。 反而容伽礼并未打算轻易放过她,闲谈般问:“这些年有回来过吗?” 路汐轻轻摇头:“七年没回来了。” 准确无误点,应该是2669天,两千多个日夜,两亿三千零六十二万秒。 她从未踏足这片岛屿—— 也没有再见过容伽礼,就好像这茫茫红尘中,他的踪迹没有存在过一样,哪儿都寻不到。 就在路汐终于肯抬头,雪白的脸蛋衬得眼珠乌黑,不经意间般看向面前无比真实的俊美男人时,也同时瞥见他看了眼修长腕骨上的腕表,貌似时间有限,忽然语调慢条斯理地又问:“这次不去逛逛?” 路汐用一直很轻的语气说:“没什么……好逛的。” “也是。”容伽礼又笑了,低缓的嗓音却似乎比刚刚沉了几个调:“这座岛没什么值得特意来逛。” 各自无声。 路汐半响,生硬地转移话题:“代言的事——” “蒲慕明会跟你全程对接。” 容伽礼点她前来,仿佛只是叙旧,没有要过问的意思。或许对于他如今位高权重的身份而言,区区一个明星代言的琐事,不值得记挂在心上。 路汐清楚地意识到两人身份之间天差地别的悬殊,是远比七年前更甚……说不出其他的话。 好在这股重逢的尴尬氛围未维持太久,有位年轻的秘书从餐厅外缓步走了过来,对容伽礼毕恭毕敬地提醒着即将离岛的行程安排。 还剩余五分钟。 容伽礼未答,隔着一张桌子的不近不远距离,望着她。 - 容伽礼走后。 清晰地脚步声,是三分钟后从左侧传来,路汐仍端坐着,抬头看到服务生面带微笑的走过来,礼貌询问她:“您好,刚才看到您一直未动筷,是否是午餐的菜肴不合胃口?” 路汐:“没有。” 服务生:“或者需要为您准备开胃的餐前甜品吗?” 过了半响,路汐侧脸望着玻璃落地窗外一望无际的海域,仿若是将那片最干净的蓝色映在了眸底,轻声问:“有薄荷苦艾酒吗?” 服务生愕然提醒:“有是有,不过这酒口感非常的烈,不开胃。” 路汐:“请给我来三杯,谢谢。” 3、第 3 章 三杯薄荷苦艾酒之后,路汐忙于工作,日将西斜时分也出了宜林岛。 她不再去想那人,赶最后一趟返往泗城的航班里,继续专注地翻阅着随身携带的那份剧本,右手指间握着笔,时不时地在纸上轻描标注。 安荷的目光飘向她侧颜,路汐每天用来真正休息睡眠的时间很少,把自己忙得像个没有栖身地方的人,她不是在各大剧组封闭式拍戏,就是接纳圈内不少关系尚可的导演寄来的初稿本子,不管接否,都会在行程中抽空帮忙修改些意见。 也因此,用陈风意话来说,她是所有导演的梦想,这个演艺圈欠她一个奖杯。 安荷正游神地想着,离近了忽而嗅到什么:“汐汐,你好像喝酒了?” 路汐手指微顿,侧了一下脸:“嗯。” 安荷:“风意哥叮嘱过不让你乱喝的。” 路汐酒量虽很好,就算醉了也会坚持到挨到床的后一秒才会放任自己失去意识,从不劳累身边的人。但是她有一段时间杀青完,不知怎么地可能是入戏太深,彻底沉浸在了角色里无法抽离出来,于是每日把苦艾酒当白开水喝,酗的厉害。 后来陈风意就强制命令她戒了。这会儿安荷自动掏出手机备忘录,小声地嘀咕着说:“上次你喝酒,是跟漫星娱乐的简总,原因是恭喜她八百平的大别墅又收养了一只流浪小橘,这次是跟……” 路汐打断她:“这次别记了。” “不行,风意哥要定期查看我备忘录的。”安荷是个兢兢业业的小助理,对经纪人的话惟命是从。 “是我自己想喝,无关他人。”路汐语气轻柔,顺势将她的手机抽了过来,压在指尖下,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帮我问空乘要一杯蜂蜜水好不好?等下了飞机没人看得出来我喝过什么的。” 安荷被她问的,脑子慢一拍,也忘了做记录的事儿。 过了会,路汐接过空乘递来的蜂蜜水,在身旁安荷目不转睛地注视下,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小口,微凉却很甜,顷刻间覆盖了唇齿那股酒精带来的苦味感。 返往泗城只需要三个小时,乘客陆续下机,路汐此行低调身边只带助理,行程没有对外给粉丝应援会透露过,自然也不愿引起人群的骚动,几乎是在落地后,最后一位出舱的。 走出航站楼迈进冷风中,路汐垂眼开启手机,亮起的屏幕界面接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这次回到宜林岛,有什么感悟?」 * 发这条短信的人,正是赧渊。 他连续几日在明星聚集地的梵榕会所开了一间包厢,外界无人知晓他要见谁,只知道他到点就来,气定神闲地倚靠在阳台柱子旁听风声,穿着更不像是混名利场的导演,简单的黑色连帽衫长裤,单手抄着口袋,偶尔也会冷淡低眉地观望着楼下迎来客往的众生百态。 而包厢内另一位合伙人陈吉汶,摸不准他的路数,略带神色忧愁提起:“路汐这人的演艺生涯很邪门,她是有演戏天赋不错,也明明出演了不少口碑爆出圈的角色,却一次奖项提名都没有,我觉得她的作品和命运都好像被什么封印住了,你真要死磕她来演啊?” 赧渊睁开眼,头偏了偏看向他:“她来演,你还不满意?” “咖位是满意了,就是人家经纪人肯答应吗?”陈吉汶倒不是在怀疑路汐的体质是不是万年无缘奖杯,这圈里,什么奇迹事没有?他是心惊胆战另一位:“自从路汐跟前任经纪公司解约,签了陈风意名下,他那少爷脾气人尽皆知,近年来憋足了劲想让路汐搭上大导演的剧冲奖,我怕前脚说服他家艺人,第二天出门就被陈风意亲自开着千万超跑撞个半身不遂……” 赧渊笑了。 陈吉汶见他无动于衷的模样,心底也只能暗暗认命,破天荒地竟觉得他能跟陈风意分享一下心路历程,毕竟身边都有这么一位喜欢挑战难度高的,还不听劝的主儿。 外边雨声渐起。 没过多久,包厢的门被轻轻敲响,是路汐来了。 … 陈吉汶见两人之间好像挺熟的,电影的事也轮不到他此刻费尽口舌来谈,于是自觉地拿起桌上的菜单:“你俩先聊一下,我来点餐。” 路汐从屏风旁绕过来,和赧渊对视了一眼。 她轻声道:“阳台上说吧。” 玻璃门隔绝了整个世界一切喧嚣声音,静谧得仿佛只听得见簌簌雨声,路汐白皙的手腕搭在栏杆上,侧身看向大半年没碰面的年轻男人,“剧本我看了,非得是我?” “你不演,这电影我无法拍。”赧渊坦然说着,平静的眼神带着隐晦执念,“小汐,你清楚的,没有谁能比你更了解怎么演绎这个角色。” 路汐沉默了许久,抬指:“给我根烟。” 赧渊从裤袋里掏出烟盒,是南京金陵十二钗,多年来两人都默契地只抽这个牌子的烟,点燃后,空气中有股极淡的薄荷味,随即递了一根给路汐。 在她垂眼接过时,间接地牵出许多回忆,他说:“当年你第一次偷偷的跟我躲在灯塔下抽烟,抽完把肠子悔青了,哭丧着说被你男朋友发现,三天都没理你,他怎么发现的?” “还能怎么发现,他亲我了。”路汐眼下的视线随着烟雾变得模糊,忽然轻声说起:“我在宜林岛见到他了。” 赧渊恍神了一秒才讶异地看向她平静的侧颜,她越轻描淡写,这个名字的份量就越重。而身为这世上唯一清楚路汐感情历史的挚交发小,他不免是要问:“容伽礼怎么会在宜林岛?” 路汐知道的内情不多,三言两语也跟他解释不清,只是提了慈善基金会的幕后主人是容伽礼的事,掩饰去了与他在餐厅的那场重逢的对话。 赧渊却说:“当年他到底是在这岛上静养了两年的,会伸出援手也是情理之中。” “嗯。”路汐一面感恩容伽礼拯救了这座蝴蝶自然保护区域的海岛,一面想到慈善基金会是六年前创立,也意味着这些年来,只是她进不去他的世界而已。 赧渊微微皱眉:“你和他就这样断了?” “七年前就断了。”路汐说得很慢,像是在告诫自己,垂眼凝视那燃着的香烟:“我没想过回头,更没想过能见上他一面,只是想知道他还在……就到此为止了,往后对我现在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变化。” 阳台壁灯的幽暗灯光将两人侧影衬得很静,赧渊透过她的话像是沉浸在了自己世界里,望着雨幕,动作机械般连续点了三根烟,深深吸完,好似要把这苦涩的雨夜也一并吸入胸腔内。 过了会,路汐纤细的手指捏着快燃断的烟,轻轻往铁栏杆上一碾,烟丝飘出的苦味也断了。 他才回过神来。 - 陈吉汶刚点好几道菜,没等上桌,见路汐言辞委婉地表示有事先走,一时拿捏不住这谈妥了没有,等客气地将人送出包厢这扇门,转身时,又看到赧渊一身烟雨味从玻璃门步入, “妥了?”陈吉汶大步流星地走过去,顺带倒了杯茶给他。 赧渊灌了口茶:“嗯。” 陈吉汶清俊的面容有一瞬神情变化,似心情很复杂,条件反射地掏出手机:“我现在就去买份人身意外险——”继而,又非常真诚地问他:“给你也买一份?” 赧渊:“……” “算我请的。” * 路汐离开梵榕会所时,雨势渐大,好在车就停在旁边,她自驾来的,上车后,第一时间将车厢内的灯光打开,暖融融地洒在了衣袖的那截细手腕上,顿时感觉没那么冷了。 繁华地段的雨天车道限速,路汐以龟速开得慢吞吞的,同时手机收到来自陈风意提醒她雨天路滑,断然不能有用他宝贝爱车跟陌生人攀比车技的虚荣心消息后,她回给他一个‘已阅’的表情包。 随即,透过玻璃车窗,眼角余光掠过了路旁树下避雨的清秀轮廓。 路汐有些恍惚,白皙指节握着方向盘用力到泛着红,脑海中浮现出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一抹熟悉到极致的女孩身影。 忽然间,她条件反射地踩了刹车。 雨滴密密麻麻地砸在地上,这个点属于高峰期。 向薇打不到车,不自觉抱住手臂的布包,轻轻瑟缩。 就在这时,她还在跟上天祈祷幸运的降临,没想到下一秒,就有辆车缓速停在了面前,车窗半落,路汐那张家喻户晓的精致侧脸也露了出来,近距离望着她顿了片刻,轻声说:“上车,我送你一程。” 向薇全程是懵的,怎么钻进副驾驶也忘了。 直到路汐问她家住址,下意识地回答完后,就忍不住地问:“你……你认识我?” 路汐重新导航好路线,才转过头:“你是新望周刊的记者,实习时给我写过一期专访,是不是?” 向薇没想到她这种小记者会被大明星记住,声音难掩激动:“对,我还是你的剧粉!” 路汐轻笑,忽而问:“你叫什么名字?” “向薇。” “微笑的微?” 向薇清秀的脸颊微红,摇头说:“是还珠格格里那个紫薇格格的薇。” “名字很好听。”路汐轻声说话的时候,是叫人分辨不清她的一丝真实情绪,且柔柔的。向薇不好意思盯着她不停,目光移向后视镜时,恰好看到搁放在后座的电影剧本。 没忍住地,问道:“汐汐,你真要出演《不渡》啊?” 路汐:“你们新望周刊也接到风声了?” “不知道谁先放出的风声,大家都盯着曝这个料呢。”向薇小声地说。且不提路汐菩萨心肠这般风里雨里载她回家,就算身为粉丝的角度,那个赧渊新人导演拍文艺片出身,票房糊到跟查无此片似的,也不知怎么搭上资本了,如今筹备个电影,眼高于顶就跟在内娱选妃一样。 向薇发愁她真接了话,要是戏烂,又演得烂必遭网上一骂。 要是演好了,对她的咖位也没任何辅助,怎么算都是不值当的。 “汐汐,你为什么会考虑接这片子?” “算采访吗?” “你说算就算。” 路汐想了片刻,卷翘的睫尖被车窗外细雨仿佛染得湿亮,轻抬间,启唇说: “为了纪念一个人——” 这算记者采访,定然在第二日会荣登上热搜前排。 陈风意看到话题#路汐纪念#、#路汐疑是会出演《不渡》双女主之一#的时候已经迟了,连忙拨了个电话过去,直接说:“新望周刊?记者向薇?就是那个给你写过一篇专访,祝你能走上了一条满是光芒大道的记者?” 路汐语气平静道:“是我接受了她采访。” 陈风意:“你在哪?” “香港。”路汐顿了几秒,说:“私人行程。” 陈风意便不再问了,只丢下一句回来再谈。 刚挂断电话,路汐纤瘦的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略茫然地转过脸,发现是新染了个偏棕发色的宁舒羽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看到她懵几秒,散漫的声音响起:“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宁舒羽是临时约的路汐来香港看赛马,将事态说得极严重到,仿佛晚来一秒他就要把家族流放到非洲地区去挖矿了。 可她赶上最早航班来了,见他还有心情换发色,又觉得是被这位少爷心性忽悠了。 似察觉到她眼中的质疑,宁舒羽自证清白:“你这什么眼神,别诬陷我高洁的人品啊,我真有事!” “说说看。” 宁舒羽虽是宁氏家族最宠的小少爷,却也难逃被这个身份牢牢禁锢的命运,他要不做出点名堂来,轻则让家中长辈扔出去联姻,重则就是扔到国外,做个被禁止借用家族名声的酒囊饭袋。 无论哪种,宁舒羽都是抗拒的:“今天这个赛马局不少哥哥们都会来,我是来谈生意的——” 路汐听了就想走。 她没忘记之所以会跟宁舒羽阴差阳错的认识,是一次他在某个游艇局上差点被骗了上亿财产,后来经她好心点醒,宁舒羽就觉得是上帝赐予的眷顾,出席应酬时没少找她做女伴。 而他也会跟路汐八卦些豪门秘闻,久而久之关系就混熟了。 宁舒羽拉住要走的路汐,神神秘秘的,像说什么见不得光的话:“我是想搭上容家,给我亲哥证明一下他智力超群弟弟的真正实力。” 路汐顿住:“容家?” “对啊,容伽礼……他之前神秘到跟没这号人物似的,最近却频繁现身,跟我宁家有生意上的来往。” 话落间,很快就到金碧辉煌的大厅,宁舒羽伸出绅士手,让她挽他臂弯:“进去吧。” 看赛马的厅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一进去,路汐发现她想看到的人早已经身处于权力旋涡的最中心,仿佛隔开了很远的距离。 他坐在那里,话极少,指节修长而骨廓清晰,把玩酒杯的姿态也像在把玩高级艺术品。 路汐出神了半响,正要安静地移开视线。 忽而,身旁的宁舒羽形状极好的眼睛因为激动瞪圆,直白地问:“路汐,你刚才有没有看到?容伽礼在看我?他这么快就从人群里发现我了?是在欣赏我吗?” 路汐难得被问住,怔了片刻,抿唇出笑:“想多了,他应该欣赏不来你的智商。” 4、第 4 章 怎么就欣赏不来了? 宁舒羽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自信,深信像他这种天纵奇才的人,不往那些大佬哥哥们圈子里塞简直是暴殄天物了。而能不能混进去,他觉得关键取决于自己会不会主动。 听他这么说,路汐只想将细手腕从他臂弯悄无声息地滑下来,似乎洞察到她想假装不熟的行为,宁舒羽小声地恐吓道:“避什么,你这种貌美的年轻女孩子要是落单在聚会上,很容易遇上像那种……” 路汐:“嗯?” 宁舒羽正想着比喻,恰好看到穿着西服的温见词漫不经心地从附近经过,两个家族又熟,于是拿他无情献祭:“要没我,遇上温家独子那种位高权重又没什么道德感的坏蛋怎么办?” 温见词向来耳力好,听见二人的对话,步伐一顿,正准备修理下敢大言不惭冒犯他的宁舒羽。 却又被容伽礼那边的人唤了过去。 路汐眼下的视线始终克制着,没有明目张胆地看过去,只能借温见词矜贵的身影不经意地扫一秒,而后,她唇角带笑:“行,辛苦你深谋远虑了。” 宁舒羽虽混不进去大佬圈的权力漩涡中心,却也有里面的人护着的,外加平时交友出手颇为阔绰,不在乎对方高低的出身门第,人缘自然就极好,他在场,众人也都愿意捧着给个面儿。 路汐亦步亦趋跟着他,在极度柔软的独立沙发安静坐下。 随即,北面落地窗的观景区域赛马就开始了。路汐原以为只是简单看个比赛,谁知看到温见词率先下了注,压在十三号上,抛出的筹码是香港西式半山别墅区的豪宅一套。 而邻座的另一位男子紧跟其后压了辆价值千万的古董车。 在场豪门阔少纷纷下注,钱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个数字游戏而已,输赢的背后更有深意。 宁舒羽转头,对坐在身侧的路汐说:“你帮我写个号码。“ 这涉及到路汐不擅长的领域,柔声提醒他:“我不懂这个。“ 宁舒羽却毫不在意,从服务生手上接过笔纸,又递了过去:“随便写,我们两人在一起,运气一直都是所向披靡。“ 路汐许是被他自信感染,顿了几秒,握着钢笔写下:“九。“ “为什么是九?“ 宁舒羽好奇地问。 路汐要盖上金色笔帽的手指微顿,不小心沾上了一滴,墨水衬得肤色很白,半响,她轻轻拭去时,启唇笑道:“我学芭蕾时在团里学员号是九,习惯了用它。“ 宁舒羽恍然大悟,将这号码看顺眼,直接下注一艘珍藏版的豪华游艇。 也不知是游艇,或是九号缘故。 还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容伽礼倏然抬眼,遥遥望过来,波澜不惊地锁定住了她纤瘦身影,路汐感知到时心脏仿佛被揪住,静止坐在那,尽量很慢地平复呼吸,将脸转向外面赛马场地。 - “宁家小少爷上个月闹死闹活从宁商羽手头上要走这艘游艇,为了来这输?“ 下注筹码是古董车的那位,笑了起来。 “这像是他这智商能干出来的事。” 调侃完。 也有人扫了一眼宁舒羽方向,跟腔道:“我看是小少爷为爱豪掷千金吧,他身边那女伴,上回我就见过,估计要还不是女朋友,就是一门心思的倒追哄佳人芳心。“ 原本听着几人打趣的温见词,像是听到有意思的话,挑起眉峰,却含有深意看向了容伽礼。 容伽礼神情未变,端得很稳,轻抬眼皮用目光示意身旁秘书。 他最后下的注,筹码是白皇后象棋—— 比起那些眼花缭乱的豪宅名车,众人此番大费周章地来赛马局,显然是冲着容伽礼本尊来的,皆知,谁能有幸赢到他的白皇后,就有资格向他提一个问题。 至于能问到什么,各凭本事了。 这让宁舒羽激动得加奶加糖的咖啡都差点儿晃出杯,不假思索地闭眼祈祷起来:“一定要是九号博得头筹,如果是九号,我立刻往赛马会捐一千万善款菩萨保佑保佑……阿门阿门。“ 垂眼游神中的路汐猝不及防听他这样念,犹豫了一瞬,说:“你这样胡乱祈祷,不会冲撞神明?“ 别人是东方不亮西方亮,而宁舒羽是东方神不应,西方神应。 路汐话落间,不免也心生好奇容伽礼会下注几号选手,视线顺势落过去时,虽听不太清那边窃窃私语的交谈声,却表情微怔地看到他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极年轻的女人。 对方径直地走到容伽礼面前,有旁人识趣地让座。 似轻唤了声:“五小姐。” 她姗姗来迟,轻松提起拖曳的裙摆坐下后,悠悠地问:“还没下注选手?” 容伽礼:“等你来。” 他看似简洁语调在喧闹的气氛下,显得格外地慢条斯理,有着一种很是纵容意味。 五小姐刚想问九号选手有出场吗? 秘书已经侧耳低语了两三句话,随后,她顿了顿,本就生了一双月牙眼在此刻讶异了下,准确无误地看向了左侧方沙发的路汐。 只是纯粹地好奇的打量着,又实在不懂得去掩饰…… 路汐虽然身为万众瞩目的女明星,早已经习惯了面对镜头和观众的视线打量,却感到一丝怪异情绪,不过出于社交的最基本礼貌,她回以一个很浅的笑容。 半分钟后,五小姐终于收回视线,略有纠结了会儿,提笔在纸上划了几下。 - 容伽礼把选马俊的决定权让出来后,就真的没管过输赢,也不看落地窗外的马场激烈战况,神色寡淡地坐在沙发上,任身边的人搬出一两件旧闻在互相津津乐道了许久。 直到九号赢了。 厅内的众人皆是默契地将眼神,直接注视到了唯一的幸运赢家身上。 不知情者,会艳羡这是中了八辈子修来的运气,日后单凭这个白皇后象棋就极可能搭上容伽礼。 一小部分知情者,倒是觉得有趣的很。 谁不知九号的骏马主人是姓容? 通常下注的话,大家都会默契地避开这个。 身为话题当事人的宁舒羽傻愣住,极大的震惊令他嘴里的奶油蛋糕都来不及咽下。 没想到菩萨这么给面儿,说显灵就显灵—— 路汐也始料未及,在漫长的十秒钟里,她对四下视线向来敏感,闭眼也能分辨出都有谁扫了过来,特别是那道让人纤瘦的脊背极有压力,来自容伽礼的。 竟已分了胜负,秘书或是服务生会将象棋送过来,这场赛马也该落幕。 容伽礼从沙发上不疾不缓地起身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脚步一转,竟朝赢家走去,比起路汐觉得遥不可及的距离,他却不过几步。 那原本比例趋近完美的优越身高站立在面前,甚至比目光,更具有压迫感袭来。 这种场合下,路汐又是身为宁舒羽女伴出现,而他身边也有佳人,哪怕为了避嫌,免于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也不可能流露出跟他认识一丁半点。 当下容伽礼这番不符合他身份的举动,倒是让她琢磨不准了他心思。 下秒,容伽礼姿态依然从容不迫,忽而,伸出手,将戴着皇冠的白皇后象棋递了过来。 他偏冷调的嗓音,落下: “敢赌,不敢接么?”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机缘巧合,路汐漆黑的眼眸倒映着象棋晶莹剔透的光,垂在膝上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已然后悔写下九号。 而身旁宁舒羽以为容伽礼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勾起的嘴角奶油都没抹去,自信地扔给了路汐一个他就是欣赏我的眼神。 把白皇后接了过来。 - 这次意外赢了个大满贯,都能回宁家炫耀一番的程度。 宁舒羽本就出手阔绰,如今肯定是要请客的。 这群豪门阔少为首的温见词显然对跟他家中那位兄长共用午餐会更感兴趣,输了香港西式半山别墅区的豪宅一套也完全不当一回事,率先缓步离开了。 随着众人三三两两,凑伴散场。 路汐游离在名利场之外,似乎没在关注什么,却眼神平静地看到身影分外瞩目的容伽礼,他自然也是要走的,走时,顺势带走了那位中途才姗姗来迟,与他似乎关系亲密无间的佳人。 路汐也不知是什么感受,忽觉好没意思。 这场关于顶级豪门圈的风月名利场,或许,一开始她就不该踏入进来。 ** ** 场地外,一辆黑色奢华的私家车已经临街等候,看到熟悉的几道身影,保镖躬身将后座车门打开。 车厢内透着股冰川似的清凉气息,一上了车,似乎降低了点儿五小姐的抵抗情绪,忽然抬起头,脸蛋在车窗外璀璨日光衬托下,精致得用世俗任何词汇形容都显得俗气了。 “为什么不让我跟宁舒羽和他女伴一起去吃午餐,堂堂容家掌权人……输不起么!” 容伽礼侧目睨着,说,“是谁输的?” 副驾的周境川一板一眼地接过话,“五小姐,好像是您。” 旁人不清楚,但是身为随行秘书的他,是清清楚楚看到五小姐在那纸上随意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而非认真地写下任何一位选手的号码。 被左右夹击了,五小姐抿抿唇,声音略低了一点:“她能选中九号,说明品味和眼光跟我一样顶好,让一让,很有意思啊。” 周境川向来犀利:“把容总的白皇后输出去了,是很有意思。” 五小姐也不承让:“又没把他输出去。” 5、第 5 章 结束完香港之行,路汐心知是躲不过陈风意,索性自己主动过去请罪。 “颂宜”工作室是陈风意一手创办,这名,也是他从诗经里翻出来的,有旦逢良辰,顺颂时宜之意。 地点位于泗城中心伴湖的位置,租金寸土寸金,环境也很好,周边街道被种满了一片紫藤花树,微风吹过,摇摇晃晃地落了路汐一肩,她慢步走进了复古老洋楼的大门。 来的不巧。 路汐在二楼的办公室没见着人,转身出去,恰好碰上茶水间的公关部总监张鸣筝,便问:“风意呢?” 张鸣筝说:“小陈总做造型去了。” 陈风意对自身形象管理一向是媲美男明星的,就算百忙之中也不会忘记定期去相熟的时尚圈托尼老师那边弄头发。 路汐心里了然,没个一时半会是回不来。 她点头,有点儿歉意地跟张鸣筝轻声说:“前两日的热搜辛苦你们了,今晚带着部门同事去梵榕开一间包厢,记我账上。” “这有什么。”张鸣筝扶了下黑框眼镜,故意调侃,“你也别太不给团队添麻烦,总得让我们有个活干,不然行业内的人更要戏称颂宜养的一群公关是用来摆在公司里当吉祥物了。“ 说完,承了她的情。 张鸣筝侧身步近,又悄悄地透露一句:“小陈总那日在会议室放话,你要坚持演赧渊的片子,就得跟他签一份君子协议,下部剧的话语权归他所有。” …… 路汐没在工作室久待,离开时,顺带把陈风意停在车库里,另一辆年久失宠的黑色雷克萨斯开走了。 繁华地段的路况难行,好在她向来的车速堪比蜗牛,半小时后,驶向另一片市区方向的红绿灯路口停了下来。 路汐垂眸看了下手机消息,恰好看到躺在她微信聊天第三的宁舒羽换了新头像。 点开看。 是身如剔透水晶的白皇后象棋。 她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正要退出,静音模式的手机忽然来电显示“简辛夷”。 闪烁了几秒,路汐接听开免提,放回中控台上:“辛夷?” “听说你从香港回来了,来我家搓麻将。” 面对电话里的邀请,路汐细白的指尖在方向盘轻点,简辛夷身为漫星娱乐的当家总裁,邀她过去,自然不是娱乐一下那么简单的。 她还没想好,简辛夷先撒娇:“你又没进组,在家看剧本又什么人生乐趣,我这儿剧本多了去,来嘛。” 前方信号灯转绿,路汐启动车子,淡声道,“等会到。” 说等会,简辛夷门儿清路汐的车速,她居住地是在菩南山上的别墅区里,这儿离市中心稍远,胜在环境幽静,不少富豪都会斥资来这里置办一套,用来修养身息用,曾被媒体戏称是十分钟内就能偶遇一个非富即贵级别的大佬。 路汐将车速提升个档抵达时正下午,一入门,就看到十几只橘猫懒悠悠地趴在花园里,都是简辛夷收养的流浪动物,她步声极轻走过,等从玄关处绕进客厅,发现三缺一,都入座了。 简辛夷摇来了公司的财务总监周奉,以及今年凭借校园网剧飞升的新晋流量小花邬清妍。 路汐轻笑问:“我迟到了?” “没呢,刚玩两局。” 简辛夷将牌推到中间,让她坐。 路汐伸手拉开丝绒红椅子,离得近,左侧的邬清妍暗地打量了眼这位,同时心知自己临时被喊来简总的别墅,是到牌桌上次数的,也就没敢胡乱说话攀个亲近关系。 而路汐虽然声音好听,话却说得少,纤白手指在碧绿色的麻将牌之间流转,显得格外赏心悦目,牌声清脆作响,一局还没结束时。 对面的周奉忽而挑起话题:“新望周刊那小记者挺会套话,路小姐这是着了道?” “涉世未深的小记者怎么套的到她话。”简辛夷与路汐是圈内多年的牌友,了解彼此性子,随即拆穿她,“一看她就是故意透露给媒体的。” 路汐端起手边早就备上的清香果茶,浅浅抿了下,口感和室内的温度一样让她不觉得冷,许是被润过的唇舌,溢出的音都是动听的:“你们好能猜呀。” 简辛夷却转了话锋:“不过那新人导演怎么说服你的?” 路汐唇角弯了下:“秘密。” 简辛夷追问:“为了纪念谁?” 路汐却缄默不语,只对她露出笑。有时候生了副颠倒众生的皮囊就是与生俱来的优势,很容易引得旁人下意识想奉承着她,生怕哪儿惹得她不痛快了,简辛夷轻轻叹气:“又是秘密。” 但是陈风意放话要路汐——下部剧的话语权归他安排,可不是秘密。 简辛夷纤细指节若有所思在牌桌敲了几下,肌肤生的嫩,很轻易敲得泛出浅浅的红晕,她停下,真真假假的玩笑道:“新人导演的片子都演了,不如也把我漫星的新片演了?s级的大制作古偶剧,女一号归你……” 漫星投资的剧基本商业化太严重,最擅长走黑红绯闻炒作那套,流量有了,往往口碑尽丧,路汐心知简辛夷约自己前来是为了试探口风,出言婉拒道:“我不擅长古偶剧。” 简辛夷却亮出筹码了:“片酬六千万。” 路汐连低垂的眼睫毛都没颤一下,将牌推倒: “清一色。” * 在简辛夷家里搓麻将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无论你咖位大小,输了不用给现金转账,直接记在小本本上,攒到够支付一个角色的片酬时,直接让你出演她漫星投资的片子。 一下午,路汐平平静静稳坐赢家宝座,倒是邬清妍输得心里没了底气,只好先问:“辛夷姐,我输多少了,不会明儿就被你打包进剧组吧?” 简辛夷听到脚步声靠近,回头,温柔安抚她,“安心,下一部剧再找你。” 打完牌也饿了,保姆已经备好食材,大家又从客厅转移到餐厅痛快吃了一顿重辣的鸳鸯火锅。 等路汐从别墅离开时,外面天色完全黑透了,她驱车慢悠悠地下了菩南山,在拐角路口处,无意间瞥了一眼车外,顿了顿,又借着车灯重新凝视左前方—— 看到那抹眼熟的身影,香港赛马,9号的字眼也逐渐浮现在脑海中。 而此刻,穿着一身酒红缎面小礼服裙的五小姐似乎遇到了麻烦事,孤零零地站在熄火的车旁,正要翻包找手机,被清晰的光束一照,也下意识地抬起脑袋,看到了意外碰上的路汐。 她也不管路汐是否记得自己,招手就拦下车,尾音带软和的语气求助:“我车坏了,又没让保镖跟着,你可以送我回家吗,就在菩南山静安道门牌十一号。” 路汐眉尖轻蹙起来,没应下,她就这么站在冷风里,足足等了半分钟。 直到那月牙眼淌起了泪花儿,说“我身体不舒服……” 下一秒,路汐帮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五小姐乖巧地坐进来,系好安全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圣心,我还看过你演的剧。” 路汐的车速比来时提了不止一档,心底想尽快把这位送回菩南山上,她开车得专心,除了眼尾垂低,落了过去一秒,就别无他话。 啊! 她主动看我了!!! 没想到表面上是光鲜亮丽的大明星,私底下却是简简单单夸一句,就会脸皮薄到害羞的性格! 圣心单方面已经感到满足地给路汐找借口,同时也给自己找了台阶下。 而没等多尬聊几句,很快车子没有迷路,也没有绕错地,安全地抵达了比简辛夷住处还要大三倍面积不止的独栋别墅。 路汐停在路灯旁,未熄火,微微侧过脸等待她下车。 圣心却仍坐着,抱着安全带:“我泡茶的技术很好,进去喝杯茶吧。” 路汐:“我还有事。” 圣心退而求其次:“那我们加个微信?” 路汐不知为何,竟有种不答应的话,她今晚可能就赖在车上的错觉。 整整僵持了一分钟,圣心成功加上了厚着脸皮要来的微信好友。 等看她提着裙摆往草坪方向走,路汐刚启动车子一刹间,却见别墅容伽礼出现在门口。 逆着壁灯的昏黄光芒看不清他神情,却能清晰看到那抹慢吞吞走了一半的酒红色身影,忽然就走快了,最后是跑着过去,张手自然亲昵地抱住他。 - 下菩南山的这一段路莫名漫长得无法想象,路汐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发颤,却不自知。直到她经过捡到那位圣心小姐的地方时,车子也突然熄火,反复尝试却启动不了。 命运还真是爱捉弄人。 轮到她了。 路汐有些心烦意乱地闭上眼,呼吸两秒,伸手将手机摸索了过来,点亮的冷光倒映着她的脸,从通讯录一个个往下滑,快至底时,却突然不想联系任何人。 过半响。 路汐无声地看向那半落玻璃上的侧影,没有任何表情,眼皮透着淡淡的红,瞧着哪儿都不像自己了。 活像个小丑八怪。 她抬起细手腕,将顶上的暖灯也熄了。 就这般任由黑暗吞噬,停在无人的寂静车道上,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路汐侧躺在皮质的椅座,将单薄的身子越发蜷缩起来,想抽烟,眼眸半睁地撑着精神去翻找。 等好不容易找到,指间攥着细管的烟,尝试着点燃好几次。 终于竭力点燃了。 这时,仿若出现幻觉。 车窗传来了清晰地敲击声,路汐惊得抬起眼,烧不到半秒的烟又灭了,都来不及散发出薄荷苦味。 她分出一丝神心想菩南山这种富人偏爱的宝地,应该不会撞鬼吧? 谁知,意外地看到容伽礼的熟悉身影出现黑暗中,彼此之间只有一门之隔,之前别墅门口时看不清,如今却看清了他今晚穿的很休闲,银丝细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低头直直望进漆黑车厢内时,那精致细链垂落晃过一弯银光。 像是悬在夜空的月光。 …… 路汐没想到他会出现,说通俗易懂点,住在菩南山静安道门牌十一号那位小姐,今晚身体不舒服,他不应该彻夜陪伴左右吗? 见她久久怔神,容伽礼长指微曲起在玻璃又敲了一下,提醒她下车,绅士地问:“需要我怎么请?” 6、第 6 章 路汐脆弱敏感的神经缺少薄荷镇定,反应是迟钝地,唇微张,但吐字很清楚,“我为什么要下车?” 容伽礼问:“你打算走回家?” 回家?这个字曾经与宜林岛无比紧密连在一起,仿佛颇具有复古质感的电影慢镜头在眼前浮现,路汐却意识错乱地想着,她哪怕将自己粉碎成缕轻烟,也飘不回去了。 于是,摇了摇头:“不走了。” “那下车。”容伽礼修长的手指拉开了车门。 路汐忘记问他是怎么看出车坏掉的端倪,恍惚间又想起很久以前的容伽礼脾性,倘若是问出口,多半徒添尴尬的对象只会是她,慢吞吞地下了车,她低头朝他的车走去,正要坐后座。 夜深人静,容伽礼音色愈显低淡:“你哪来的明星架子?” 路汐一怔。 “坐副驾。” - 密闭车厢隔绝了外面的冷意,路汐抬起头,隔了几秒钟,看着容伽礼姿态随性闲散坐在驾驶座,路灯的光影忽明忽暗不断从他侧脸掠过,才很慢地反应过来,他是自驾下的菩南山,没有带任何保镖随行。 也难怪让她坐副驾。 坐后面的话,真像是把他当司机使唤了。 意识到这点,唯恐又一慌就继续出错,路汐的神经是吊着的,将身子陷在柔软座椅里一动也不想动了,呼吸也浅淡得几不可闻。 直到容伽礼打破她苦心维持的平静:“你话比以前少了。” “是吗?”路汐脑子已经转不动,潜意识里本能的不愿回想以前的自己是怎么跟他相处的,表情略显得很空洞。 她避而不谈。 容伽礼的眼神紧随着落了过来,车窗外的光影同样照映在路汐脸上,衬得她皮肤白到毫无瑕疵,睫毛欲盖弥彰地垂落,偶尔颤一下,脸还是过去的脸,刻意回避的小举动也和过去一样。 偏他惯来强势,哪怕语调轻松:“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路汐觉得此刻两人叙旧显得不适宜,被问多了,心脏就犹如让慢刀子割肉似的凌迟着,她想尽快结束话题,低了嗓子一字字地说:“离开宜林岛后,我把爸爸的牌位供在了寺庙里,也考上了梦想中的戏剧学院,后来又靠各种舞蹈比赛的奖金一路顺利念到毕业,顺利出道成为演员。” 她言辞匮乏地重复着顺利二字,容伽礼却忽然问:“上学前你在哪落脚?” 路汐细喉咙咽了下,声音发涩说:“以前……教了我几年跳芭蕾的独居老艺术家,你应该有印象,曾经住你别墅隔壁的,是她名义上收养了我,给我提供一个安身地方,作为报答恩情,我会为她养老送终。” 车厢内异常安静,轻描淡写的一段话就简单概括了她七年的人生经历。 路汐紧抿了唇,显然是不愿再多言什么。 容伽礼洞察到她情绪细微变化,没再问,长指慢条斯理地降下车窗,冷风刮进来,外面的风景不知不觉中已经是一片灯火繁华街区。 他将车沿街停驶,先前也没问过她住址,显然是捎到这为止了。 路汐乍然回神,自觉地解开安全带。 只是前脚刚推车门下去,后脚容伽礼也步入下来,气定神闲地往前方的老字号甜品店走,似没听到跟来的细碎步声,又回首,相距一两米与路汐对视数秒:“几步都走不动了?” 路汐走得动,只是跟他进了甜品店后,就情愿走不动了。 像是画面似曾相识,容伽礼缓步停在玻璃柜子前,跟年轻店员要了还没售完的可露丽。 长得像教堂里铃钟的可露丽有十二种口味,他习惯从左边开始凭心情选四种,每一盒都会让人装够九个,而路汐越避着的细枝末节回忆,越被强行唤醒。 仿佛在残忍地无情提醒她,曾经容伽礼也是这样出手阔绰地投喂她。 而分开的这些年里,路汐却没敢再尝一口当初夜不能寐也要吃到的可露丽。 她站定不动,将容伽礼背影都映在漆黑的眼里,没出声,心知这是给住在菩南山上那位小姐带的。 这也解释通了。 为何容伽礼会只身一人,在半道上遇到车子熄火的她。 应是那位身体不舒服,点名也吃这个,而他屈尊降贵地深夜下山,为佳人购买可露丽。 … 店员尽职尽责地将可露丽装进精致的纸盒里,抬头间,透过气度从容的俊美男人身侧,目光无比顺滑地发现了路汐的存在,她五官极好认,心底有些激动,小声快速说了句: “最近店里新推出了一款焦糖榛果味的,要多打包一份吗?” 她存着偶遇到明星的私心,可以自掏腰包,免费送。 容伽礼言简意赅:“她对榛果过敏。” 路汐被光照得面色平静,听着他对菩南山那位的体贴了解,随后,再要付款时,容伽礼似乎是深居简出多年,又位高权重着,平日走到哪儿都是秘书保镖贴身跟随,似乎是忘记出门在外要带什么。 不过他从不尴尬,甚至店员都犹豫起要不要将打包好的可露丽递过去时。 容伽礼举止带着惯有的矜持,从容不迫地解下宝石腕表…… 路汐没看着他将私人物品抵押给店里,轻声上前说:“我来付吧。” 容伽礼稍侧过脸,镜框上的精致细链再次晃过一弯银光。 路汐却微微垂眼,不再将这抹光纳入眼底,十分理智地提醒着自己,如今他的一切,都是属于另一个女人了。 她有意跟他两清,将演技在此刻发挥到了炉火纯青地步,“就当是你送我一程的谢酬。” 不知是不是这话冷了场,有再次把他当司机给小费的嫌疑,直到抵达她的住处,车内的气氛都静到无音了极致。 路汐几度张口,想解释没那意思又无从说起,等透过车窗看到熟悉的建筑物,她暗松了口气,想下车。 倏地一下细微的锁声响起,白细指尖抵在冰冷的车门没推开。 路汐讶异地转过头,看向了端着君子姿态的容伽礼。 可他此刻不打招呼将人扣下的行为,没一点君子风度的影子。 默了半秒,她连笑都懒得敷衍,问:“还有什么事吗?” 容伽礼长指抚弄冰凉的腕表,问出了个她料想不到的话,嗓音也很淡:“宁家那位在追求你?” 他本质透着上位者的矜傲,甚至连宁舒羽的本名都懒得提,路汐反应了两秒,性格使然,眼下既然想两清的话,就不该谈论起这种个人隐私的情感问题,表情认真地说:“我好像没有义务要回答你呢。” “他拿了我的白皇后,想进我的项目。”容伽礼像是随口一问而已,“他要是你正在接触的对象,念在旧情份上,倒是可以给他一次表现机会。” 路汐没有吭声,又过半响,解锁声清晰地在冷到诡异的车内响起。 容伽礼放她走。 …… 四下无人时,路汐像个被遗弃的游魂般一步步回到白色别墅,黑着灯进门,抬指要摸索玄关处开关,而简洁的客厅中央一盏落地灯先亮了起来。 衬着光,她看到陈风意优哉游哉地坐在沙发处,着了身高调的高定西装,翘着二郎腿,像是守株待兔了许久。 路汐瞬间一改低落情绪,掩饰的很好,浅笑着问:“发型修剪的不错,什么时候来的?” “等你一晚上了。”陈风意抬下巴,显然是从落地窗看到了她被送回来的一幕,细看车牌号不认识,便盘问起了自家女明星的隐私:“门口谁的车?” “路上遇到的。” “随随便便能遇到一辆高级订制的劳斯莱斯?还让车主深夜送你回来?” 路汐笑着,模仿起他的语气:“可以的,开着你那辆雷克萨斯瞄准撞上去,车主自然就会很主动送我回来了。” 陈风意身为车的真正主人,她那张漂亮的嘴巴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挑战他的敏感神经,这下文雅姿态尽失,猛地要起身。 “开玩笑的。”路汐声音轻了轻:“不过你的车年久失修真报废在菩南山了。” “……” 陈风意死了又活了,被她三言两语就给整得只想化身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把公事说完就愤怒出走,于是,将沙发上的君子协议递给她:“没问题就签字,赧渊的片子,爱演就演吧。” 原是等她巧言善辩还价一番,谁知路汐都没有看内容:“好。” 倘若是往常,陈风意指不定得临时来个附加条件了,而这会儿心里焦急忙慌地惦记着那辆雷克萨斯,等她一笔一划地签完字,拿起协议痛快地离开。 别墅里里外外彻底没了人气。 路汐在原地恍神了会,才熄灭所有灯光,按部就班地洗完澡,裹上浴袍,安静地蜷缩在了熟悉的床上。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梦到了容伽礼手提可露丽的背影,忽而惊醒过来,窗外的天光半暗,她爬起来倒了杯清水喝,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早晨六点不到。 以及微信上十几条未读的消息。 路汐坐回了柔软雪白的床沿,点开慢慢看。 第一条是陈风意发来的,他寻到了停在菩南山车道上的雷克萨斯,特意拍了张照片过来。 而后面满屏消息,全部都是来自住在菩南山的那位圣心小姐发的: “谢谢你的可露丽……容伽礼跟我说啦,这些超级美味可口的可露丽都是你特意买给我的,好感动「流泪表情包」” “我只是低烧哦,凌晨两点半的时候已经恢复正常体温啦「胜利」” “想送你九十九朵玫瑰花,请收下。” 说是送,其实是在微信上先发了一个「拥抱」的表情,紧随其后是九十九个「玫瑰」,代表她拥抱着花。 …… 路汐逐字看完,先退出回复了陈风意的消息后,又点了回来。 犹豫了片刻,出于正常的礼貌而已,于是模仿着她,回复了一个「ok」「玫瑰」。 不如九十九朵的热情,只是代表两指捏着一朵玫瑰礼尚往来了回去。 手机那端的圣心却有自己的阅读理解,显然是感动上了。 接下来连续小半个月。 路汐的手机每天都会收到圣心发来的早晚安消息。 刷屏一样: “早安。” “我今天熬通宵啦,看了三遍你出道演的第一部戏,眼圈黑到只能带墨镜出门啦。” “下周我计划去海钓,商酌提议想跟我一起去,他来提供游艇,我才不要呢,跟他钓鱼有什么乐趣?想钓上什么就钓上什么,他这人,等百年之后必须海葬,去给那些鱼磕头谢罪,以免影响到商家后代的仕途——” “钓了一整天,钓到了一只小龟。” “晚安。” “「玫瑰」「玫瑰」「玫瑰」” “我今天跟容伽礼出席私人的拍卖会……好无聊,请欣赏我的作品。” 圣心发了张随手拍的照片过来,没刻意找角度,画面里,容伽礼端坐在前排,穿着墨黑色的高级西装,看上去沉静而矜持,却硬生生被一些粉色的卡通贴搅乱得很违和感。 路汐平时除了偶尔礼貌一下,很少去关注圣心发的消息。 这次她垂眸的视线停留在“卡通贴“上数秒,细细放大了看,确是以她的脸设计的周边卡通贴。 圣心洋洋得意: “我贴在容伽礼西装后面,是个爱心形状哦。” “爱你爱你汐汐。” “……” 路汐指尖停在聊天框上,删删减减了一遍又一遍,想着怎么不越界去制止圣心的行为。 这时,却被赧渊的来电中断了思绪。 她轻轻舒一口气,滑过通话键接听,“喂?” 这小半个月,赧渊都在跟难缠的陈风意走合同,却没联系过路汐,如今寻来也不弯弯绕绕道:“你知道宜林岛现在是容伽礼私人产权吗?” 路汐怔了下。 随后,赧渊长话短说道:“我向他租借这座岛,但是容伽礼始终不给任何回应,只让秘书来敷衍了事……” 停了瞬,似笑非笑地说完: “好像对我有误会。” 容伽礼时至今日不再是那个在宜林岛养病的神秘俊美少年了,他已经是容家高不可攀的掌权人,不想见谁,那绝对是有一万种方式让对方这辈子都没有资格出现在他眼前。 赧渊也是苦寻无法。 路汐静默许久,单薄的身子陷在书房靠窗的沙发上,面料上的蓝色调像极了记忆中的那片海滩,她盯着脚尖,心知躲不过说:“怪我,当年我跟他提分手,找的借口之一是移情别恋了你。” 7、第 7 章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没吭声了。 赧渊。 是住在她家隔壁的发小。 两人自幼在蝴蝶自然保护区域的海岛结伴长大,那会儿路汐是在爱与期盼中降生的,曾经拥有过一个温暖的小家。相比之下赧渊全家却是遭遇海难走的,只给年幼的他留下了一个孤寡失明的奶奶。离得近,两家又是多年邻里亲近关系。 路汐会在赧渊生活拮据到交不起奶奶药费,只能衣衫褴褛地站在医院里,拿着那份崭新长长的雪白缴费单,动了卖血筹钱念头时。 她会毫不犹豫地砸碎自己的存钱罐,将儿童芭蕾舞比赛得来的奖金塞到他怀里。 赧渊同样也会在路汐上下学时被高年级的男生跟踪骚扰后,不要命似的在巷角堵到对方就残暴打一架,最严重一次是直接被对方找了人围攻群殴,伤到右手严重骨折,他为了省钱直接去小诊所包扎了事,很长时间都提不起笔。 后来随着逐渐长大,两人都有了各自的爱人—— 良久,赧渊在电话里开口:“我倒是挺冤。” “抱歉,我这边试下能不能联系上容伽礼。”路汐没想到当年狠心撒下的谎,如今又回旋镖到了自己身上,她话顿了半秒,指尖揉揉眉心,慢慢地说:“起码得消除他心底的芥蒂,考虑将宜林岛租借出来。” 通话完,路汐没有耽误时间,又给宜林慈善基金会的蒲慕明拨了电话过去。 她想要找容伽礼。 蒲慕明那边并没有容伽礼的私人号码,平时基金会的重要事务都是跟容氏集团那群精英秘书对接,于是,给了路汐一个名为周境川特助的联系方式。 她第一次致电过去时,周秘书回复的很官方: 容伽礼在待客。 第二次路汐礼貌地又选了个恰当的时间致电过去,这次周秘书也很礼貌地连官方借口都懒得找,直接说容伽礼近期的行程表排得很密,且不方便透露行踪,倘若想私人邀约见一面的话,请先预约等候。 路汐只好很周秘书电话里预约,随后,就是漫长的等待着召见。 可惜一周过去,都没得到任何回音。 她算是切身处境理解了赧渊说容伽礼很难约到的感受。而租借岛屿的事迫在眉睫,路汐再次致电周秘书,言辞诚恳地希望能跟容伽礼见十分钟。 虽是隔着通话,见不到彼此面目,周秘书不近人情的态度还是让路汐感到了希望渺茫。 她和赧渊对于现在容伽礼而言,显然都是不想见到的人。 路汐忽而觉得室内暖气失去了作用,很冷,捡起悬在床尾的睡袍裹上,抱膝坐在地毯里发呆。 以至于静音模式的手机亮起都没有发现,直到垂下的睫毛颤了下,才恍然地回过神发现住在菩南山上的圣心,又给她发了好些未读消息: “汐汐晚上好。” “我听说……你最近给周境川致电了不少次,是有事想邀约容伽礼吗?” “唉,周秘书办事谨慎,出了名的跟人情味一点边都沾不上,找他哦,那想见我们容总,都得等到七老八十牙齿掉光光去。” “汐汐,我来帮你约吧!” 路汐的视线落在最后一句,犹豫了片刻,删删减减数次,正斟酌着礼貌婉拒对方的热情。 她不愿将菩南山这位牵扯进来。 下一秒。 圣心发来消息:“猜到你可能会拒绝我,已经约上啦。” 路汐被抢了先机,是她主动致电周境川要见容伽礼,如今约上却无故爽约的话,恐怕要放低姿态道歉的事就远不止一件了,定了定心神,她礼貌回复道:“谢谢。” 圣心:「玫瑰」「玫瑰」「玫瑰」 随即,她又发了个歌手演唱会的官网截图过来,同时语音:“周末我们一起去听演唱会吧。” 恰好路汐也不喜拖欠人情,眼下没有拒绝的理由,她字里行间再次表现感谢完后,又回复了一个:「ok」「玫瑰」。 到了周末。 路汐才知道圣心的“约上”和“我们一起去听演唱会”——意思是已经将容伽礼约在了这场演唱会上跟她见面。 隔着条街道的宽度,就犹如隔着一条长长银河。 对岸是要见到他一面都难如登天的容伽礼,他平日里的神秘行踪查无可循,想见谁全凭心情,如今被圣心轻易约了出来,光站在这,着了一身低调却精裁细剪的休闲西装,都难掩他矜贵气场。 而待在他旁边的人自然就是圣心,她偏爱穿红色,怀里还捧着一小束红玫瑰。 这幅画面,莫名的让路汐漆黑眼眸刺痛了下,视线短暂模糊了几秒,也就这几秒,她心底迅速地调整好险些失态的情绪。 既然来了,就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路汐脸上的表情彻底归于平静,一步步地,踩着细高跟朝着对面喧闹的人海走去。 … 刚走近,斟酌着说一句怎样的开场白才好。 圣心行事风格向来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将那捧玫瑰花直接塞到了她怀里,月牙眼弯起:“我本来是想送你九十九朵玫瑰花的,容伽礼问我是不是准备在演唱会上出名,只好改成送你九朵啦。” 路汐一颤。 又听圣心邀宠似的小声强调:“每一朵都是我亲自挑选的……” 路汐被扑面而来的浓郁玫瑰香乱了思绪,睫毛下的眼神没有焦点,本能地不往容伽礼身上扫去,她收下,虽不懂为何送自己玫瑰花,却还是处于礼貌,对圣心微笑说:“谢谢。” 随即犹豫了下,稍侧过白净的脸,轻声又打招呼了一句:“容总。” 她视线落过来一秒也显得轻淡到几乎无,容伽礼神色比她更淡。而三人之间,唯独圣心跟缺了根敏感神经似的,并未察觉到微妙的气氛,兀自扬着唇角挽着路汐往馆内走。 进场前,检票的工作人员会给每位来听演唱会的粉丝发一个手环。 圣心忽然问:“你是处女吗?” “不是。”路汐像是在恍神地思考什么,脑子没转过弯,被问什么也就潜意识真实回答了什么,等在“不是”二字中乍然清醒过来时,说,“我是水瓶座。” “我是小狮子……”手环有十二星座的图案,圣心对应着挑选好后,单纯地递了过来说:“容伽礼是处女座。” 话音刚落。 容伽礼始终未言一词,抬起右手臂,又恰好排在后一位,从路汐纤细的腰肢极近距离伸过,衣袖口整洁,衬得修长的骨节白净有力,接下了圣心的手环。 路汐跟凝住了似的。 没了声。 - 圣心三张演唱会的票,是第一排的贵宾席,视野绝佳位置。 按照她安排,是路汐坐中间,这样好跟容伽礼说上话,谁知,一点声音都没有的路汐忽而抬起头,说,“我们换个座。” 她的音色干净而格外悦耳,却不是商量的语气。 缺了根敏感神经的圣心依旧没察觉到异常,不假思索地坐在了中间,左手边是容伽礼,右手边是路汐,又幸福了:“好的呀。“ 路汐捧着玫瑰花也入坐,一秒,两秒,十秒……可能更久。 她却未觉得轻松下来,能清晰感觉到。 容伽礼在看她。 台上的演唱会还没开场,圣心就已经拉着她全方面地吐槽了一遍即将演出的歌手俞池,说他创作的歌曲是一年比一年难听。 路汐侧耳,很认真地倾听完,笑了,问她:“你不是追星他吗?“ 圣心怔了两秒,生得那双月牙眼总是清清亮亮,像小孩的瞳孔,“我是在追星。”小声地说完,又有点儿害羞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路汐心想要是其他歌手,演唱会结束后,她还能借用女明星的身份行个便利,礼尚往来带圣心去后台,让她跟自己的偶像见个面。 但是俞池——这位被媒体公开称为娱乐圈贵公子的顶流歌手。 让人津津乐道的不止于他被歌迷吹成海妖般迷人的嗓子却唱着最难听的歌,又或是他神颜多吸死忠粉,还有的是出道以来那张狂到不可一世的脾气和高调奢靡的私生活。 以及,他背后传言是有强大的神秘权势保驾护航,后台比谁都硬,从不用遵守这个名利圈的游戏潜规则。 路汐记得有一次刷到俞池爆掉的热搜。 原因还是他在无数记者媒体面前,单方面出手殴打了高奢时尚品牌的总裁。 没预兆的,忽而一阵劲爆的音乐声响起,是演唱会开始了。 路汐回过神,抬头看舞台。 主唱是俞池。 几道清晰的彩色灯光折射到他身上,着了套红色丝绒西装,纽扣肆意地解开两粒,没有正经的穿,将精致的锁骨和脖颈完全暴露,举止间透着性感的气息。 场内粉丝疯魔一般地尖叫喊着口号,他却显得格外漫不经心拿起话筒,那双摄人心魄的眼,慵懒地扫了台下的人山人海一秒。 旁边,路汐在黑暗中察觉到圣心细微地转过身,对容伽礼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演唱会结束后,我要叫俞池一起到蓝迹会馆吃饭。” * 如果说梵榕会所是明星聚集地。 那么蓝迹会馆就是顶级权贵们的聚集地,一向是会员制,不对外开放,至今外界也无人知晓想拥有一间蓝迹的包厢,得是什么身价地位。 圣心点名要背景很硬的俞池来陪同吃饭。 路汐一路上心不在焉地想着以容伽礼宠人的行事作风来看,自然是允的。 宽敞的包厢内,被屏风隔开的里间有穿着苏绣旗袍的女人在弹奏古筝,衬得氛围颇为雅致。 俞池演唱会结束还要去后台化妆间卸了装扮,迟了一步,倒是蓝迹的经理前来,侧身站着门旁,毕恭毕敬地称是楼下另一间包厢的袁总听闻容家的人今晚在蓝迹,想过来敬一杯。 路汐静坐着不动。 听到圣心冷漠着小脸拒绝,说这是家宴——闲人勿扰。 家宴? 路汐倏然抬起眼,下意识地看向了容伽礼,这是两人今晚第一次对视上,好半天后,她贴在椅上的整个纤瘦脊背都是僵冷的,直到圣心亲热地挨过来坐,且终于用缺了根敏感神经的小脑袋察觉到她的异常时,问:“汐汐,你在想什么?” “我想。”路汐从容伽礼幽深的眼眸里艰难移开,余光的视线扫到放置一旁的玫瑰花束,浓郁花香整晚不散,仿佛堵着她的呼吸,勉强地用很轻的气音说:“你们原来已经结婚了……我该补送你和容总什么礼物好?” 圣心怔了下:“啊?” “我姓容,跟容伽礼怎么可能近亲结婚?” 这下换路汐怔住。 容伽礼将她一切反应尽收眼底,语气却很沉静:“你想的倒挺多。” 气氛太尴尬。 容圣心护着路汐,强行转移话题:“对了,你要跟我哥哥谈什么?” 她这次不喊容伽礼,喊哥,也怕路汐想多了。 路汐确实没想到这段关系会被她误解成这样,知道这是给的台阶,她反应很快下来,在微微犹豫了秒后,脸色仍有些白说:“我是来跟容总赔罪——” 至于赔什么罪,容圣心云里雾里。 容伽礼却看着她主动离座,将桌上的瓷质茶壶拎起,亲手倒了杯茶。 有时候女娲捏人也是有失公允的,像捏路汐的时候,怕是将她这副皮囊哪儿都捏得过于精美到赏心悦目,哪怕连递茶露出的一抹指尖,似是雕琢过般的好看。 她是有求个宽恕资格的,慢慢地递到了容伽礼面前,轻了声:“容总尝尝。” 8、第 8 章 纯白的茶盏被端在路汐那双美人手上,都会看似娇贵不少。 容伽礼的视线从她指尖顺着细手腕往上移,最后落在她这样一张过分漂亮的脸上,光线很亮,路汐始终端着矜持的姿态,却无形中也算透露着一种示弱的坦诚意味了。 但姿态上是摆得坦诚了,内里就不一定。 容伽礼心平气和问:“路小姐在我面前总是很安静,似乎有意回避什么,莫非是平时把话都放在了演戏上了?” 他开始翻旧账了。 路汐心想着,没忍住眉心轻蹙起来,很快又舒展开,不露一点儿破绽地说:“容总想听我说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是了,先从宁舒羽开始?” 她惯来会模仿人的语气,学着那晚车上容伽礼的态度,像是随口一问而已。 容伽礼注视着路汐不在清冷着表情,倒是生动不少,“问的时候避之不谈,却放心上了?” “不敢不放心上。”路汐把阴阳怪气四个字都写在了脸蛋上,话却说得越发柔:“我比较倾向于两情相悦的爱情,所以跟宁家小少爷之间清清白白,没有在交往呢。” 谁料,容伽礼话锋转折:“你跟赧渊原来是两情相悦?” 路汐端着茶盏的指尖无意识蜷了下,无论怎样,如今显然造成难以收场的局面那个罪魁祸首是她,顿了会,她笑意也轻浅:“谈不上……我这人喜新厌旧,赧渊当年入狱关了三年,再怎么深的感情也淡了。” 赧渊曾经年少时进监狱的事不是什么秘密,路汐敢拿到台面上说,是料想到容伽礼早就调查过他底细。 果不其然,容伽礼波澜不惊说:“分开三年就淡了,路小姐的确不是会长情的人。” 路汐观察入微地感知到他的语气显然已经很不好,适当止住了当下话题,指尖将茶盏一转方向,淡声道:“茶凉了。” 她很识趣,没有再递给容伽礼。 旁边,容圣心一直保持安静听着两人你来我往打着哑谜,虽不懂何意,却打了个圆场:“是吧,顾着说话茶都凉了,就别喝啦……开始点餐吧。” 蓝迹会馆早就给每间包厢拟好了菜单,都是根据包厢主人的口味来的,偶尔也会有新添的菜品。 路汐落座回椅子,主动伸出手,对容圣心说:“我来点吧。” 容圣心将厚重的精美册子递过去,同时解释道:“我哥哥是个不好相处的,旁人也很难讨到他欢心,蓝迹会馆平时是按我的胃口来拟……”怕路汐点错菜会尴尬,小小声地落了一句到她耳侧:“随便点点。” 路汐前一秒在容伽礼那边碰壁,她听懂了容圣心在磕磕巴巴的在安慰自己,随即轻笑道:“好。” 容圣心原本还想给她透点底细,但是猝不及防地看到路汐那双烟笼春水的眼眸弯起笑,这般近距离之下,比她饰演的电影里任何一帧高清晰的画面都要让人感到惊心动魄,脑子下意识空了一下,忘了到嘴边的话是什么了。 啊啊啊! 真好看!!! 容伽礼这个铁石心肠的坏男人没有心,面对这样一双眼,都能欺负的下去。 而路汐在满目琳琅的菜单里很快点好了菜,比起山珍海味,她倒是以清淡为主,没饮酒,还点了降火的茉莉薄荷茶。 容圣心见此就开始歪屁股,暗自吐槽:“我哥是要降点火气!” 也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被容伽礼说不是一个长情的人的路汐有意为之。 一道比一道精细的佳肴叫服务生端上来后,都很合容伽礼难伺候又挑剔无比的娇贵胃口,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喝了口后,略微皱了下眉。 路汐与演唱会上时刻避嫌的态度不同了,她抬起头,温柔着性子问:“怎么,不好喝吗?” 容伽礼目光缓而慢注视着她的脸,许是有求于人,还时刻谨记着要放低姿态,如今漆黑的眼眸都显得真诚几分似的,而他不动声色时,无论是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路汐稍微放轻语气:“润喉的,可能有点清苦?” 谁知,容圣心也灌了口,不知这会馆每年耗费上千万养的主厨是怎么调的降火茶,皱巴巴着说:“酸了。” 薄荷味儿怎么会酸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容伽礼靠着椅背上,看向亲密地凑在一起坐的两人:“你今晚话倒是挺多。” 也不知是映射谁。 路汐指尖捧起了茶杯细细品味,半响不曾开口。 * 随着这场氛围勉强还算融洽的晚餐结束,另一位被容圣心点名来的流量歌手俞池还未现身。路汐跟着离开包厢时,没忘记将那一束精致包装的玫瑰带走。 刚出会馆门口。 恰好俞池开了一辆招摇的红色超跑行驶而来,见来迟了就懒得下车,比镜子还照人的车窗半降,露出一小半侧脸,在光线下,让路汐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这时,旁边的容圣心自作主张安排道:“我坐他车走,你搭我哥哥顺风车。” 心知路汐和容伽礼之间有事没彻底谈开,她主动腾出私人空间,怕路汐今晚继续想太多,又小声地,用那种讲秘密的语气说:“俞池姓容,是我双胞胎哥哥。” 言外之意—— 别想多了。 这个,也不是能跟她谈婚论嫁的对象啦。 一时间略微尴尬,路汐怔两秒,也终于回过味来为何在包厢里时,容圣心会不严谨地对外声称是家宴。 剔除她这个多余的陌生人。 容氏三兄妹聚集一处晚餐,不就是家宴了。 路汐对她弯唇露出笑,今晚让她感到尴尬的场面也不差这一件了。 等目送完容圣心一离开,四下忽而就清清冷冷下来了。 路汐站在原地恍神了会儿,侧过身时也不知想些什么似的,唇角微僵太久,是无了笑的弧度,下秒,却看到容伽礼已经站在两米外车子停泊的位置,夜幕下神色难辨地盯着她。 路汐心里猛地咯噔一声,心想在包厢竭尽的讨好怕是白做工夫了。 她重新挂上笑已经为时已晚,车子在大道疾驰,接下来一半的路程里,奢华的宽敞车厢内陷入前所未有的死寂,连前方司机和保镖都大气不敢喘。 闻着怀里微弱的玫瑰花香纠结了许久,路汐指尖微蜷,心知想靠这副皮囊的低姿态骗个宽恕已经失效,就在她小心斟酌着怎么开口时…… 耳边,听到了容伽礼上车以来跟她说的第一句话:“路小姐精湛的演技更似当年。” 路汐知道她但凡有点儿羞耻心就该闭嘴,认领下容伽礼这句轻描淡写的嘲讽。却也知道,闭嘴的下场就是下回想约见容伽礼一面,更难了。 她没有犹豫,用包含了真心的语气说:“容伽礼,我是想让租借宜林岛,但是不妨碍我对当年跟你提分手的事感到抱歉……也一直一直以来都欠你一声对不起。” 温度适宜的车内气氛好似静止。 路汐说完就垂下了眼,到底是心中有愧,这声‘对不起’藏了整整七年,说出来却远没有想象中解脱。见容伽礼不给任何回应,她再次抬脑袋,绞尽脑汁了会儿,最后想到一个亡羊补牢的笨蛋主意,尾音透着商量说:“我可以补偿你的精神损失。” 又在信口拈来的示弱。 容伽礼神色比车窗外的夜色还要淡,被一盏薄荷茶压下的火气显然重新点燃,只是多年来矜傲内敛的修为让他喜怒不于表面,溢出薄唇的好听语调彻底归于沉静:“你一句话真真假假,我能信你路大明星哪个字?” 他是在问她要最基本的诚意—— 路汐下意识抿紧了唇。 司机许是察觉氛围越发不对劲,开得极快,等抵达熟悉的白色建筑物时,路汐才惊回过神来,比起菩南山送她回来那次,未将容伽礼得罪的彻底,他还有闲情雅致跟她装一装君子风度。 这次容伽礼神色冷淡坐着,仿若高不可攀一般,就好像全身上下都标志着:“禁止靠近。” 她下了车。 路灯光线偏暖色调,却也显得不太明亮,衬着路汐单薄的身影几乎透明似的,她下车却赖着不走,下一秒,又将眼下的视线移到容伽礼衣袖露出的那截完美腕骨上。 结束演唱会后。 他并没有将处女座的手环摘下,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廉价的工艺品,都被他轻易带出昂贵的感觉,静了半响,路汐承认下:“我是说谎了——” 容伽礼侧目对视上她。 某种亲密的恋人之间此生都无法抹去的记忆,仅一个眼神就懂,路汐轻声道:“我不是水瓶座。” 她和容伽礼一样生日都是九月暮秋,而她降生时,也恰好是宜林岛那片自然海滩上的海水退去时,后来听父亲路潇谈及:“大海之水,朝生为潮,夕生为汐。” 于是,给她取名为:路汐。 * * 十分钟后。 路汐目送黑色的劳斯莱斯驶出视线范围内,心底还在暗暗琢磨着容伽礼的态度,不知是否接受她的诚意,捧着玫瑰转身,却无意间落着什么到裙摆,怔了下,微微弯腰将地上的洁白卡片捡了起来。 借月光,路汐漆黑的眼去看指间卡片。 应是花店打印机统一印的那种普通简体字。 下秒,她终于清晰看到了上面的四个字:「祝你自由。」 9、第 9 章 这一晚路汐陷入了梦境里。 她又梦到了七年前的宜林岛,门外,是街坊邻居们四面八方地议论着她父亲自杀的画面,门内,是她站在狭窄的客厅里,看着角落的阴影朝脚边蔓延,像潮水,顷刻间就将她卷入了海底。 她往光的地方跑,穿过一道道光,来到了父亲的房间。 有只毛线编织出的小鸽子被放置在床头,旁边泛黄的旧诗集被翻吹得哗哗作响,最终飘落了一页残纸下来,笔迹潦草:“不要怕,汐汐,从今往后,前路会是光明……” 路汐醒来时,右手还紧紧攥着那张花店卡片,就好像是抓住了一个渺茫的机会。 卧室光线很暗,窗帘外的夜色洇着墨似的深沉,她早已习惯这种被噩梦缠身的感受,此刻睁开的双眼总是湿润的,微微放空地望着天花板,一直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拂晓将至,她才起床洗澡,将那张普通不过的花店卡片压在了枕头底下,随即,等吃完早餐,便端了杯白开水,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整个一上午的时间,除了回复完微信工作群发来的近日行程表外,路汐指尖微顿一瞬,转而点开了和容圣心的聊天界面。 涉及到容伽礼有关的一切,路汐平时很清醒的头脑就会变得乱糟糟的,正想着他坐在车厢内,压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陡地,静音模式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垂睫落过去,看到是容圣心发来的。 容圣心:“汐汐早安,听司机说昨晚你回去路上一直跟我哥哥道歉,怎么了啦,是有什么误会解不开吗?” 短暂的几次接触下来,路汐也看出容圣心是个热心肠的小天使性格女孩,她想了想,同样用真诚地态度,回复道:“不是误会,是我曾经做了一件冒犯到了他的事,他无论是生气,还是不愿原谅我都是理所当然的。” 甚至是像这七年一样,音讯全无般地,将她彻彻底底逐出有关他的世界。 对她而言,都是惩罚。 容圣心:“汐汐你别有太大心理压力,哥哥看似不好相处,其实你只要放低姿态顺几次他的意哦,他不会动真格去为难你什么的。” 安抚完,过了半分钟又发来第二条消息:“昨晚他回菩南山的脸色很差,我都不敢开口打探,不过你放心,如果哥哥那边有什么情况,我会第一时间跟你通风报信的。” 路汐回复了句谢谢,最终还是决定向她询问:“可以把容伽礼的私人号码给我吗?” 容圣心:“啊,我哥哥有几年……断绝了电子产品,他没有私人号。” 路汐嗓子干涩,下意识捧起水杯喝着,很快半杯白水就见了底。 * 容伽礼没有私人号码,意味着她只能原地等待他不知何时的回音,路汐心底想着不过也没关系的,她都已经等待了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了,又何惧当下这点时间? 只是租借宜林岛的事也会被牵连耽搁,路汐给赧渊发了几条消息,询问他是否考虑换个电影拍摄地,她可以腾出一切的时间安排,陪他去重新采景。 赧渊那边回复她:“宜林岛和不渡,跟你一样都缺一不可。” 两人年少起的多年默契让路汐从字语行间品出了赧渊的深意,也唯有她懂。 时间很快到了月底。 没能见到容伽礼,倒是在一场珠宝品牌的周年庆典上意外见到了他弟弟俞池。 后台的休息间,路汐刚做完造型,鎏金的裙摆顺着椅子曳地,怕冷缘故,纤细清瘦的肩膀裹了一件宽大披肩,露得不多,隐约可见清晰好看的脚踝,在灯光下白到晃人眼。 门敞开着,时尚造型师和工作人员来回路过,而陈风意此刻有闲心,靠在手扶旁跟她分享八卦:“我刚在外面,听到有人议论邬清妍偷偷在掉眼泪。” 路汐对邬清妍的初步印象,还停留在借校园网剧飞升的新晋流量小花,以及新添了条:搓麻将的技术需苦练一番。 她静等陈风意下文。 “说是这次活动准备的礼服跟另一个大腕儿顾诗笺撞衫了,还连撞两套,我估摸着邬清妍最近正热,又攀上了漫星娱乐,她出道时清纯形象本就跟顾诗笺撞型了,如今被人用咖位来压,故意给难堪。” 这内娱无论走到哪儿,咖位大的,就能毫不讲理地去甩大牌欺压糊的一头。 陈风意想到这,倘若赧渊那部电影让路汐咖位往下掉,资源待遇十有八九就要跟着全部重新洗牌,忽地感到酸胀,酸得都要心碎满地了。 而路汐没有把他的心捡起来,反而去捡别人的:“我不是还有备用礼服吗?让安荷拿给邬清妍应急吧。” “你这菩萨心还真是逢人就给啊。”陈风意嗤了声,随即身体却很诚实的拿起她另一件浅绿色礼服裙,也没唤安荷去跑腿,倒是自己亲自送过去了。 倒不是去献殷勤,只是顾虑到小助理混圈没几年不懂说话艺术,万一送个裙子,把顾诗笺给得罪死了。 路汐独坐在休息间,没会儿听到脚步声,以为是陈风意不到半分钟就回来了,微微侧过精致的脸蛋,先轻声问:“没送成?” 下一秒。 她看到了俞池把簇拥着他的保镖团队都留在走廊上,仿若是进自己地盘似的,漫不经心地过来,寻了个单人沙发坐,许是他换了一身纯白色高定西装,又将金色短发都梳得整齐,露出额头和上镜的精致脸庞。 路汐视线平静又礼貌地端详几秒,发现他五官某个不经意的角度,确实和容伽礼生的有略微一点点相似。 但是这身糜丽乖戾的气质远不及。 “有事吗?”路汐先柔柔地问。 俞池:“听说漫星想花六千万片酬都签不下你当女一号?” 这内娱一有点小道消息就满天飞,路汐正想用官方的话术回避他,谁知俞池下秒给她炒身价:“我今年要出专辑,一个亿,当我唱片女主角。” “……” 俞池又说:“没拿一个亿羞辱你意思,两个亿?” “俞先生,强行给人炒身价也算是破坏行业规则。”路汐微笑提醒。 她那双清透见底的眼眸丝毫瞧不出一丝世俗的欲望,也未被金钱给俘虏了。 俞池百无聊赖的审视着,性格有点儿邪,忽而转了话锋:“我哥那种身份的人不可能随便给人搭顺风车,也就容圣心那种笨蛋脑袋的人看不出端倪,你们什么关系?” 路汐怔了下。 她自然不会逢人就说出和容伽礼的关系,而俞池却没什么正经提起:“我哥下个月结婚。” 路汐明知道是假的,心口还是被什么刺了下,脸白了瞬。 俞池像是洞悉出她反应,薄薄的唇角勾着似笑非笑:“怎么回事,没有关系也这样在意?” “他婚礼在哪举办?”路汐总觉得这幕似曾相识,只不过地点不是在蓝迹会馆,要面对的人也不是小天使性格的容圣心,她笑了下,半真半假地说着客道话:“我好亲自送一份礼金。” “法国。”俞池从沙发慵懒地起身时,落下了这两个字。 莫名的,让路汐品出了点儿意味深长的感觉。 俞池声势浩大的带着保镖团队前脚刚走,陈风意就跟卡着时间差似的,送完礼服裙回来了,在门口盯了半响他走远的背影,回头问:“你怎么惹上了这个神经病体质的张狂大少爷?” 路汐竟觉得陈风意看人的水准已经抵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她指尖攥着棉质披肩一角,语气平静说:“他想花两个亿让我当专辑女主角,我婉拒了。” “俞大歌手除了唱歌难听外,倒是很有选女主角的品味啊。”陈风意顺其自然地滑跪,淡定改口完。眼见时间差不多招呼着她去场内,又想起什么似的,叮嘱了一句:“他的神秘靠山传闻惹不起,回头避着点。” 路汐抿唇,已经从头彻尾地惹过了。 …… 结束完活动时已经是深夜,路汐没等记者举着话筒追问参演《不渡》电影的诸多问题,就先一步提着鎏金色的裙摆坐上保姆车,司机往别墅住处开,安荷捧在怀里的便当盒打开。 “汐汐,吃点垫垫胃。” 路汐在出席庆典之前,整晚上只喝了点咖啡,而她倒不是为了保持身材刻意减脂,是胃口一直不佳,便当盒永远准备的都是绿色食物,以及少得可怜的鸡丝点缀。 她伸手接过,同时把自己的手机拿起来。 哪怕已经心态平和地接受了继续漫长等待着容伽礼一星半点儿消息,还是习惯性地,会去点开容圣心的微信头像。 忽然间,路汐悬住指尖,在车厢内灯光下透白。 她垂眼盯着容圣心今晚发来的关于容伽礼下周行程消息,密密麻麻的文字里,视线微颤着,扫到了法国二字—— 路汐笑了。 这时,偷偷地关注她的安荷好奇问:“汐汐怎么笑啦,有什么好消息吗?” 位于副驾的陈风意跟风转过头,出言调侃:“是有比你拒绝了两个亿片酬更好的消息吗?” 路汐关了手机,故意卖关子说:“我有个私人行程……” 三天之后。 路汐低调出行,身边未带助理出现在了法国巴黎市中心的塞纳河北岸,她循着手机上的行程地址,来到了一处艺术馆。 据容圣心私下透露,这个馆是容伽礼已经病逝的天才艺术家母亲赐予他出世的第一份礼物,以梵文‘伽’这个字命名,在当地颇有名气。 路汐很快就找到外形透着神圣气息的洁白建筑物,她站在日光下,细细打量了许久才走进场馆。 而却无暇欣赏着四下展示台的艺术品,倒是琢磨着怎么寻到容伽礼的踪影。 从一楼漫无目的逛到三楼展厅,恰好此刻,路汐抬眼看到了摆放在中央位置的那架纯黑色古典钢琴。 她裙下的脚步微顿,侧身询问路过的工作人员:“可以试弹吗?” 这钢琴显然是当装饰气氛用的,不是什么珍藏古董品,对方当这是一场行为艺术:“可以。” 路汐轻声道谢,步声很轻地走了过去。 她弯腰在黑如墨的天鹅绒琴凳坐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光洁温润的钢琴,许久不曾弹奏过,自然是手生的厉害,想了两三秒,才按下了第一个音符…… 高级展厅的灯光偏冷清色调,从顶上洒下,将路汐微低的脸蛋衬得很干净,犹如浸在月色中那种纯粹的白,看起来不像是媒体镜头里那个精致又冷艳的女明星,倒像是个未成年似的,却实在好看的过分。 而多年前,真正稚嫩的她,第一次接触钢琴时。 还是在绿意浓郁的岛上,听到隔壁欧式洋楼传来容伽礼随手创作的一串悦耳音符。 那时她觉得好听,穿着过膝的百褶裙慢悠悠晃了过去,端着小心思,细声问:“学曲子难不难?” 容伽礼右手漫不经心地搭在钢琴之上,衬得手指修长,单看骨节线条,就精致的很,嗓音也好听:“想学哪首曲子?” 路汐想了想:“你刚才弹的。” 可惜她这方面委实是天赋低,手指尖又嫩,稍微学久一点就红。容伽礼见状不肯继续教学,哄着她:“你已经出师,不用学了。” 路汐与他一起坐在琴凳上,歪着脑袋,用额头轻轻撞了下他肩膀:“你唬弄人玩啊。” 容伽礼被她的语气惹笑,继续用哄人的语调说:“这样,我换一台钢琴教你。” 后来,他还真是在唬弄她。 只是拿她书包的画笔,随意地在自己冷白的修长腕骨画了几道黑线,让她弹奏。 … 一曲戛然而止。 路汐情绪波动之下弹错了好几个音,睫毛低垂,冰凉的指尖颤抖着。 不知不觉间,三楼的艺术展厅聚集了不少观众,都是被不知名的钢琴曲声所吸引。 像是隔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她深呼吸抬头时,一眼却看到了隔着十多米遥遥距离的俊美男人。 容伽礼身后是洁白神圣的雕塑,销声匿迹的他此行穿着却是一袭纯黑色的西装,没有任何暗纹,犹如黑色宝石般尊贵,莫名的让世界都亮了一个度,长身静立在人群里的存在感极强。 围观者里。 有一位是艺术家,听出她弹错了音,但是对曲子非常感兴趣,礼貌问道:“这位小姐,冒昧问一下,你刚才演奏的是哪位音乐艺术家曲子?” 路汐干净的眼眸盯着容伽礼,轻轻摇头:“都不是。” 艺术家再次询问:“那曲子可有名字。” 路汐的视线没有移开容伽礼身形一寸,想了很久才说:“现在有名字了——” 10、第 10 章 路汐借着这首钢琴曲引得容伽礼现身,自然要趁此抓住机会,她起身离开琴凳就要追,却被那名艺术家伸手拦住了去路。 “等一下。”他问:“这首曲子是你创作的吗?” 路汐止步,眼眸紧盯着不远处的容伽礼径自转身,似波澜不惊地嘱咐着随行秘书的公事安排,很快身影就要一同消失在了艺术展厅。 她摇头,自顾自往前走。 艺术家从西服内侧的口袋掏出名片,“这位小姐,我认为你在音乐方面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是否能跟我探讨一番。” 路汐没接:“我没有天赋,只会弹这一首曲子。” 不等眼前的艺术家反应,她已经踩着细高跟加快脚步,在巨型悬浮的洁白楼梯处追上了,而容伽礼略微侧身跟秘书敲定下午视频会议时间的下秒,冷白腕骨处的衣袖却被扯住。 接着是一道很轻的声音,“请等一下!” 他回首,对视上路汐的清水眼。 路汐唇角弯起笑,有过一次刻苦铭心的教训,如今出现在容伽礼面前的话,骨子里本能会让笑容变得没那么虚伪敷衍,她指尖未松,先转头对秘书很是抱歉说:“不好意思,容总下午不太有时间视频会议,劳烦你改成晚上。” 这次随行是性格亲切和善的黎秘书,对于路汐擅作主张的话,不会发言为难人,只是屏息地将目光落在自家容总身上,静等听从吩咐。 路汐也知道决定权在容伽礼这儿,她声音轻了一轻:“这回没撒谎,曲子我想好了名字的。” 悬浮楼梯窗口折射进来的日光敞亮,容伽礼的五官却不惧任何光线,反倒被衬得愈发深刻立体了,只是此刻他垂首,本质上对世上一切的漠视使得眼眸的瞳孔颜色意外地很淡,却透着许些的锋芒。 她坦坦荡荡被审视着。 此行有备而来,料定了容伽礼会感兴趣的。 - 离开艺术馆时不算晚,又身处于异国他乡,路汐毫无明星包袱地领着容伽礼往圣日耳曼大街走去,她回过头,话音是笑着的:“这里的咖啡很有名气,我请你喝吧。” 她不急着提,容伽礼也足够有耐心,冷淡道:“路小姐特意飞法国一趟,就为了这杯咖啡么。” 路汐这回学乖了,未将他阴晴难辨的心思捋顺之前,只字未提租借宜林岛的事,反而是说:“这段时间我反思过了,赔罪之前是该真诚一些的,这次追来法国……我想送你一份礼物,别拒绝好吗?” 怕容伽礼会误解她这是病急乱投医。 一首曲子都能磕磕巴巴弹错几个音,就妄想拿来论旧情当礼物。 未了,路汐柔柔地补充了句:“是我真金白银准备的。“ 容伽礼从一出生就收到亲生母亲为他创立的艺术馆礼物,想阿谀奉承送他礼物的人太多,什么奇珍异宝的礼物没有,即便听完这话,云淡风轻的面容连个起码情绪都没赏个。 此刻的路汐直接默认他没拒绝,一路寻到‘双偶’咖啡馆后,伸手推开旋转木门走了进去。 她站在老式吊灯下,微笑着,找身穿黑白色制服的侍应生要了两杯咖啡,一共花了10欧,白细的指尖先捧起一杯,递给容伽礼:“你的。” 容伽礼漫不经心地伸手接,评价道:“你真金白银的礼物倒是别出心裁。” “我……”路汐红唇微张,刚想解释这不算礼物,无意间转过身递咖啡的举动,使得她微弯的指节和容伽礼伸来的手毫无缝隙贴合到了一起,他的体温过高像是会灼烫到皮肤,脑海中也几乎本能想起了那段尘封已久的回忆里……他手把手教她弹奏钢琴曲时的指尖温度。 捧咖啡杯的手不太稳。 容伽礼忽然连带纸杯一起,将她有些细微颤抖的手包裹住,掌心温度更显几分,他却用那种游刃有余的姿态,淡声问:“怎么了?” 静默了几秒,路汐说话声变得慢吞吞的:“我记混了,你那杯加了很多糖,这杯是我的。” 她找了个听上去不真诚的借口,这回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容伽礼没那么好应对,挑破她难得拙劣的演技:“记错了,你脉搏也要跳那么快?” 路汐小脸讶异了秒,没想到暴露得这么明显,被这一句话砸得头晕脑胀的,裙下的细高跟想往后避一步,奈何两人站的位置没留下太多空间,避不开,只好面对了,她拒不承认:“我是因为愤怒——” 容伽礼气定神闲看着她。 路汐闭了闭睫毛,被逼无奈地说:“有两个丑八怪在瞪我们!” 话落,她侧过头,微颤的眼角余光扫向雕刻在咖啡馆墙壁上那两尊穿着清朝服装的人像木雕,话不假,的确像是在瞪着喝咖啡的人。 为表愤怒情绪。 下一秒。 路汐也当着容伽礼的面,用她那双惯会含笑的眼睛瞪了过去一下。 - 许是跟人像木雕互瞪的反应取悦了容伽礼,接下来的气氛融洽许多,路汐不急着出去,寻了个咖啡色的真皮卡座与他面对面坐,又向侍者要一杯冰水。 她边喝边觉得太苦,像个调酒师一样慢慢地将冰水倒进特浓的美式咖啡里稀释,等咽下舌尖的那抹口味,抬头对容伽礼说:“现在是猜礼物环节。” 鲜少有人给堂堂容家掌权人送上一份礼物,还打上哑谜,让他自己猜。 然而,容伽礼虽然没有碰那杯特甜的咖啡,却语气平和,甚至称得上和颜悦色问:“你让我猜?只要我说出是什么礼物,就给我么?” 路汐怔了下,心底莫名的觉得这话不是这个道理。 哪能他说什么礼物,就给什么。 “我演一部戏赚的钱不多的。”她本能不想往感情方面扯,慢了半拍的脑子竟然装起了贫穷,指尖贴在咖啡杯身觉得凉,又想到容伽礼的手指,却热得跟什么似的。 卡壳了半响,又自顾自地往下说:“这份礼物虽不是什么价格昂贵之物,却是纵观整个泗城界内,只有我想到了送你。” 她音色温柔,却形容浮夸得像是比奇珍异宝还稀有一万倍,容伽礼没有出言打断,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 路汐动作很轻地从包里拿出个洁白盒子,还象征性地系了粉色蝴蝶结,用来装饰,起码要像个精心准备的礼物。 她伸出根手指尖将蝴蝶结扶正,未发出一丝声响,沿着桌慢慢地推到了容伽礼面前。 等着他亲手拆开。 容伽礼屈尊降贵地抬手,将那蝴蝶结扯散,拆开后,垂目扫了一秒,倏然抬起,眼神趋于深沉而冷静,直直地再次落回她脸上: “为什么送我手机?” 路汐心知他不好糊弄,眨了眨眼,似透着没有完全褪去稚气说:“因为我一直想跟你赔礼道歉,可你太难约了,又迟迟不给回音,我怕你日理万机把我忘了。” 容伽礼的温和态度仿佛非常短暂,语调有点冷:“原来你什么都懂。” 路汐是什么都懂,却想什么都假装不懂。 她垂下了睫毛几秒,随即又看向他,音色越柔和:“这手机有个微信私人号……没加过好友,你回酒店能通过我一下吗?” 一杯5欧的加糖咖啡,一部蓝得像是宜林岛海域颜色的手机,以及大西洋的飞机票,路汐将自己的真诚亲手送到了容伽礼面前:“我的微信名就是钢琴曲的名字。” - 傍晚,回到酒店。 容伽礼在欧式的总统套房先跟集团的几位股东开了视频会议,神色淡漠地处理了一些紧急公务,结束后,已经是深夜,灯光全亮着,他起身往浴室走。 散了场。 黎秘书举止间沉着不乱,将文件整理妥当,等走到极宽敞的客厅处时,无意间看到了容总外出带回的一部薄薄手机。 蓝色调,被搁在大理石茶几上。 他与另一位秘书面面相觑了会儿,将话深藏在喉咙处,安静地选择离开。 半小时后。 容伽礼湿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没擦干,只随意披着的黑色睡袍半敞着,在光下清晰可见许些水珠覆在肌理分明的胸膛上,而他缓步走到弧形的沙发坐下,面无表情地拿起了不带一丝温度的手机。 没有密码锁,点开后跳转到微信的洁白界面。 容伽礼低眸看到“朋友”那里显示着一条安静躺了许久的消息。 点开看。 近三天:我是路汐。 往上移,微信名——「夜空花园」 * 路汐在相隔两条街的五星级酒店开了间房,她虽手头上有容伽礼的行程表,却没住得近,免得只是单纯的追来赔礼道歉,行为做派却叫他身边的一众精英秘书会误解成是不远千里来性骚扰容伽礼的。 同一时间。 夜深了,她也刚洗完澡,裹着舒适的酒店浴袍窝在沙发上,窗外是灯光璀璨的街景,而她此刻没有心情观赏,漫无目的戳着手机屏幕。 路汐是下飞机时将才终年不变的微信名改成“夜空花园”。 陈风意对自家艺人的关注度就跟自尊心一般敏感,来问。 她没回复。 之所以会将年少时容伽礼叫她弹奏的那首随意创作钢琴曲命名为夜空花园,其中深意,路汐藏着见不得光的私心,不愿被除了彼此间之外的人知晓。 一不经意思绪飘远,直到手机提示音响起两下。 她垂下睫毛,看到第一条是容伽礼通过了她的微信好友申请。 还来不及弯起笑。 下一条是容圣心隔着大西洋发来:“汐汐,你给我哥哥送了一部蓝颜色的手机???” 路汐微微疑惑地问:“你也想要吗?” 容圣心:“早知道你就送给我好啦,怪我没想起提醒你!!!蓝色在容伽礼眼里是血腥的红色,容家上上下下都没人敢拿这颜色凑他跟前,而他这么多年无论是戴上矫正的眼镜,还是看心理专家,能尝试的办法都试过了……医生说无解的,这是他自身的精神障碍。” 密密麻麻的文字,在路汐眼眸里晃了许久,指尖也僵了起来:“精神障碍?” 容圣心不好跟她透露太多,只能捡点能提的,磕磕巴巴地很隐晦道:“我哥他……七年前才有的这病,反正就是看不了蓝色了,他母亲是著名艺术家,而他生来也完美遗传了这方面高级基因……所以懂吧,对他来说,看不到蓝色远比我们普通人要严重。” 七年前。 路汐将手机攥紧手心,也分不清是哪个更冷,闭上了眼睛,是在宜林岛—— 11、第 11 章 重逢之后。容伽礼看起来是那么正常,矜傲内敛,如今身份又是权势煊赫的容家掌权人,她无法将“精神障碍,视不见蓝。”跟他能关联起来,明知道这种特殊性质的精神障碍,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外露。 但是想到连一身皮相都上等的容伽礼。 视不见蓝色了。 那胸口涌出的无尽酸涩就让路汐感到窒息,以至于手指攥得手机太紧,松不松开都觉得疼的厉害,她将自己单薄的身子蜷缩在沙发里,闭上眼想缓解这股激烈情绪。 不知不觉,她像是陷入了半醒的梦魇里。 这七年能出现在她梦里的人,都是死生界线的另一端再也无法触碰到的,路汐从不敢梦到容伽礼,而她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十六岁那年,懵懵懂懂地在宜林岛上走到了一处僻静的欧式别墅后花园。 隔着华美的黑色围栏,满目的绿,日光直晒间。 路汐眼眸被晃了下,意外地窥见了一位绝色美少年清瘦挺拔的身影站在半人高绿植前,正漫不经心地观察歇息在他指骨上的蓝蝶。 已经很久没有在梦境里见到这样的他了。 路汐被死死钉在原地,只能不远不近地望,怕一不小心惊扰到他后。 容伽礼又会像这些年般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 再也不出现了。 路汐倏地睁开了眼。 窗外的天光灰蒙蒙的,将明未明,也不知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多久了,醒来之后垂在沙发处的手还紧紧攥得手机,怔了片刻,她突然坐起身,心生一个想法,去换身衣服出门。 倘若是知道容伽礼无法看清蓝色。 路汐再怎么想跟他论旧情拿到宜林岛的电影拍摄地租借权,也不会贸然这般无知行事,送给他一部蓝得像是大海颜色的手机,而自己犯了错,就得想方设法补救才是。 即便容伽礼只是冷淡礼貌地收下手机,没有怪罪于她。 但是路汐不想就这么假装不知。 往圣日耳曼大街一路走,朦胧的天光透过树木葱郁的缝隙无声洒在了路汐身上,衬得小脸和手臂看上去很柔白,但是凌晨的低温也同样让体质畏寒的她打了个瑟瑟轻颤,四处奢侈店铺倒是随处可见,偶尔有一些酒吧还未歇店。 她踩着高跟鞋走的很慢,一路观望着,在这寒冷陌生的街道区域里兜兜转转,苦寻了很久。 直到经过无人的卖鲜花摊位隔壁,终于找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古着店铺。 复古紫色的木门半掩,里面透着微暖的灯光。 路汐进去时,连被冻得生冷的小脸也恢复了血色,她抬起眼睫,扫了一圈满墙琳琅满目的小玩偶,柔声询问店员是否有售卖手机壳。 许是讶异这位声音好听的客人一进来都不逛就指名要什么,店员端详了路汐好几秒,随即,在身后柜台拿出了个粉色小猫猫手机壳,很友善地说:“店里只剩最后一个了,看来你跟它很有缘分。” 如果可以选,路汐是不想要这样的缘分。 她微微犹豫看了几秒摆在面前的手机壳,心想粉色小猫猫总比蓝色大海要好,于是不再犹豫地付了钱,拎着精美的小纸袋,然后走出古着店铺,往酒店方向去。 - 天不遂人愿。 路汐未料到她的运气都用在了手机壳上,等到了容伽礼下榻的豪华商务酒店,她设想过很多可能性的画面,最坏的也就是容伽礼冷待她,而她也不会有怨言的。 以至于前台客服态度温和地告诉她——总统套房2343的尊贵住客已经在前一个小时退房时。 是在她赶来的路上。 容伽礼就走了。 路汐脑子意识到这点,慢半拍似的怔了许久,哪怕不用镜子都能猜到自己的表情有多苍白无助,直到前台客服也看出些端倪般,礼貌地询问她是否身体感到不适? “我很好。”路汐轻声否认了,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小纸袋,抬起脸时用恰到好处的微笑掩盖一切的低落情绪,说,“我想入住2343套房,麻烦帮我办理手续,谢谢。” “这间套房还未来得及清洁。” “没关系的。” … … 路汐只是觉得没有力气再重新回到属于她的酒店,循着身体渴望温暖的本能,想到容伽礼住过的房间为自己暂时的寻一处安身避寒的地方。 她拿到房卡后,失魂落魄地的进去后,却视线微停。 是看到了像是被主人换下时随手扔在真皮沙发上的黑色睡袍,路汐脱了高跟鞋,露出的白净脚跟已经被磨得微红,她走过去站定,睫毛垂下,在无声地打量。 打量出了一种在极寒之地快要冻死的人,忽而发现能续命之物的感觉。 比价值连城的宝物。 更吸引人。 路汐僵硬地手指动了动,克制住去触碰冲动,即便她心知这件黑色睡袍早就不可能留有容伽礼的一丝温度,但是这般看着,她眼里有热度,突然好想就不怎么冷了。 半响后。 就当路汐抱着膝盖,轻手轻脚地坐在离睡袍旁边半寸远的地方时,倒是接到了一通陌生号码来电。 那人语调温和,称昨日跟她在艺术馆见过,姓黎,是容伽礼的秘书。 路汐耐心地听着,轻轻嗯了声。 随后,黎秘书又说:“容总动身前吩咐过,让我留下陪同路小姐一起安全回国,冒昧问下,路小姐此刻在何处?” 显然,他是送完容伽礼去机场,又恪尽职守地到了她住的酒店。 路汐抿紧了唇,倘若现在如实告诉电话里态度很和善的黎秘书,她阴差阳错之下,从住的酒店换到了这间2343套房来,也就意味着容伽礼肯定会知道。 而路汐虽然表面能维持着平静,却不愿自己这番冲昏头脑的行为被人尽皆知。 本能地想粉饰掉一切痕迹,最好就当是场梦。 而她,也很有自知之明地将容伽礼没有亲自与她通话,而是派秘书陪她回国的绅士行为,定义成了只是念在她独身追到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国度来,才做出了一些人文关怀的善举罢了。 半分钟后。 想通这些,内心也倏然平和下来 路汐启唇出声,礼貌婉拒了黎秘书:“我在外面逛了有一会了……也已经购买好了中午回国的机票,谢谢。” - 在外面逛是真的,购买好了中午回国的机票也是真的。 路汐只是隐去了细枝末节,甚至安全抵达泗城,下飞机时都觉得藏得很好。 直到刚上保姆车。 陈风意坐在座椅上,劈头盖脸地就是一句:“你说的私人行程就是在法国巴黎街头到处买手机壳?” 天杀的。 谁信啊!!! 他家坐拥千万粉丝的女明星被路人视角拍到在国外的私人行程竟然不是跟谁秘密会什么的惊天绯闻,而是凌晨五点钟,走断腿也要去买个巴卡玛卡的粉色小猫手机壳? 路汐下意识地问:“你怎么知道。” 话说出口,又脑子转过弯的反应过来,肯定是让人挂在热搜上公开示众了—— 陈风意把手机递了过来:“瞧瞧,就这热搜,能让颂宜养的那群公关今晚睡得比狗都熟。” 路汐抬起细手腕接了过来,先是垂眼扫到热搜标题,后又进了粉丝的评论区: “路汐不是自降咖位接了赧渊的片子了吗?按照往常风格,她不该连夜把自己打包进组???跑去法国买什么手机壳啊!” “啊啊啊,她确定不是在客串某个电影角色?单看背影这该死的破碎感,一个人独走街头才找到地理位置那么偏僻的小小古着店铺,偷拍的画质这么糊,都能跟看唯美电影似的。” “我看看,是什么手机壳能让女明星凌晨亲自去找。” “只有我想骂吗?此处艾特@陈风意,你要不报个培训班进修一下经纪人职业吧,放任自家艺人在法国,自己倒是打扮得跟个花蝴蝶似的在国内参加珠宝晚宴,合适吗?” “当初路汐执意解约微品娱乐,被陈风意签走,我就已经骂破嗓了。” “她在微品娱乐旗下的时候,虽屡次跟奖杯失之交臂,却早就是圈内公认的无冕之后了,微品娱乐的幕后老板给她接的片子都拿得出手吹。到颂宜这里来,笑死,资源降级到演赧渊的片子。” “骂轻点,当心陈小少爷那暴脾气,回头开千万跑车追你三条街——” …… 路汐指尖悬在这处,顿了会儿,才还给陈风意。 虽她凌晨外出买手机壳这事叫粉丝曝光在了众人面前,心底略带有一丝难以启齿的糟心,但是显然在网上挨骂没了体面的却是陈风意,她由心提出诚恳:“不如动用一下我们颂宜的公关。” 陈风意却说:“习惯了。” 他签下路汐起就没少挨粉丝冷嘲热讽的网曝,想一雪耻辱的话,做有效方式就是路汐能进电影圈给他捧个奖杯回来。 不过想到赧渊那电影,陈风意皱起眉头问:“这人什么毛病,之前选角死磕你,现在死磕宜林岛作为电影拍摄地,借不到就拖着不拍摄啦?” 路汐眼下也给不了他答案,摇了摇头。 * 同样刷到这条小猫手机壳热搜时,住在菩南山的容圣心隐约有预感这是跟她私下透露给了路汐……容伽礼看不见蓝色的病情有关。 她有意当和事老,将热搜截图下来,转而发给了楼上的容伽礼。 此刻。 书房内。 被搁在文件上的手机屏幕亮了秒,容伽礼伸出手拿过,骨感修长的手指,被蓝色调机身衬得如玉雕,慢条斯理的动作像是把玩着什么珍藏品。 与他视频的心理医生艾里克森恰好看到这幕,讶异了秒:“你视觉障碍什么时候好了?” 容伽礼淡定自若地扫了眼消息,“没好。” 艾里克森顿了一瞬:“是她送你的吗?” 作为容伽礼的心理主治,他是失职的,其实无法给自己这位身份特殊的病人提供太多帮助,七年间,前两年是其他几位心理医生负责干预,他不知。 但是后面五年严格保密的治疗里。 艾里克森接触下来发现容伽礼的超然冷静情绪比任何人都要稳定,有时候甚至像一尊七情六欲丧失的完美雕塑,而他不止于视觉障碍除了问题。 少有人知,还缺失了一段两年之久的记忆。 这段记忆倒不影响容伽礼往后经历了家族内斗,篡夺权柄,最终成为容家高高在上的掌权人,但是在半年前,他忽然提起记起有过一位前女友。 而从保镖调查回来的白纸黑字资料里,也知道了这位前女友已然成为万众瞩目的女明星。 艾里克森如今是唯一知道容伽礼感情状况的人,每隔半月就会与他进行一场时常四十分钟心理评估的视频交流,自然是要询问:“见到她后,你们相处的怎么样?” 容伽礼坐在宽敞的书桌前,沉吟着说:“她似乎总想避着我。” 艾里克森:“为何?” 容伽礼身姿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与他交谈,视线却是漫不经心地落在两指间猩红色调的手机上,相近极了梦中的血海颜色,他话也讲得轻:“我也想知道。” 毕竟他花了两千多日日夜夜,才终于恢复一部分的记忆,至今还停留在被人断崖式分手上。 12、第 12 章 深夜的热搜上得快,降下得也快。 虽然这事对路汐的女明星形象不痛不痒的,但是她包里还藏着那个粉色小猫的手机壳,就跟怀着不可告人的证物似的,她这些天闲暇时就在琢磨怎么送出去,连剧本都看得少了。 所幸容伽礼应该还不知道。 路汐暗暗松了口气,在剧组补拍完上部杀青戏的镜头后,她卸了妆,净着一张精致的脸,沿着横店门口的保姆车走去,恰好看到一只小橘猫窝在树荫下。 路汐识得这只在这块区域混日子的猫,听说是有主的,叫夏来。 不然大概率也会被爱猫人士简辛夷收养,安顿在菩南山的大别墅里。 偶尔看到它的身影,路汐也会到隔壁便利店买个猫罐头,安安静静地蹲在树荫底下喂一会儿,小橘猫性格仗义,吃完后,她起身往前走,也跟着伸了个懒腰,迈出了威武的小步伐护送了一路。 直到路汐见到陈风意靠在车头抽烟,恰好要找他,于是冲着他微微笑:“你那辆雷克萨斯,维修好了吗?” 陈风意抬头,呼出的缕缕烟雾很快被风吹走,心生警惕说,“问这个干嘛?” “借车。”路汐迎着他视线,抬起纤细手腕过来,“我保证不会再开坏了,风意,你要对自家女明星与日俱进的车技有自信。” 陈风意:“又是私人行程?” 路汐这回老老实实透个底:“去六榕路6号……再去菩南山。” ** 六榕路6号住着一位年迈的芭蕾舞蹈家,也就是路汐的老师。 她毕业成为演员后,心底谨记着与老师口头上约定好的报恩协议,后来用拍戏赚到的片酬在这租了套别墅,请了最好的护工团队来照顾,而她平时再忙也会抽空过来看望老人家身体。 车子开到高档别墅区,前方不好掉头,路汐停好车又走了十来分钟。 她提着枣花酥进去。 红砖楼别墅很静,只有穿着苏绣旗袍的沈容昔在庭院椅子上闲坐,见她来也没多大热情,将手中散文诗集翻了页,“最近没拍戏?” “已经签好下部要拍的片子了,还没进组。”路汐轻声细语的说着,随即将枣花酥搁在茶桌上,又解释道:“怕到时档期排的满,提前来看看您。” 话音落地后。 她已经在帮沈容昔整理那一堆到处散乱在桌边的书籍和报纸,细心地分类好,未多话,那手细白,被日光衬得像是渡了一层柔光滤镜似的。 沈容昔凝视着她专注的侧影,明明只是很平常的画面,却叫她回忆起了当年宜林岛的自然生态环境遭到破坏后,继她选择搬出海岛换个地方养老,却在这座新的城市遇到了路汐。 那时格外瘦弱的路汐就跟宜林岛的蝴蝶一样没了栖身的家,她孤零零的在外漂泊了不知多久,单薄的肩膀背着个破旧书包,家当少得可怜,除了洗到发白的衣裙和几百块,只有一堆过期的报纸。 沈容昔神情冷淡地看着喧闹街道上意外碰到的这个学生,念及彼此间有教学过几年芭蕾舞的师徒情谊,又或许是心软于了她像个小动物一样的眼睛望着自己,便把她带回了家。 路汐微低着脑袋,及腰的乌黑秀发被剪短到了耳侧,软软的碎发衬得她侧脸轮廓更精致,肌肤却短期营养不良似的缺少一丝血色,全程安静地跟着进了门。 她很恪守规矩,没将自个儿当小客人,只是继续安静地站在沙发手扶旁。 沈容昔将菜篮子先提进厨房,洗完手才出来,晾着有一会才问,“你还有家人吗?” 路汐有些恍惚,轻轻摇头。 沈容昔又问:“这段时间你怎么讨生活的?” 路汐睫尖细微颤了下,光从脸蛋的安静表情看不出丝毫破绽,但是沈容昔眼尖的厉害,早就注意到了她那头短发和垂在身侧那细白腕臂的针眼,冷着脸色说:“二楼客房给你先住,一些规矩你也给我牢记着,不许进书房弄乱我的书,这栋房子花花草草也不许乱浇水,晚上七点钟后不许进厨房……” 陈列的规矩数十条。 路汐没显现出慌乱无措,又乖巧地点头:“老师,我记住了。” 随后,沈容昔命令她上楼将自己洗干净,便朝厨房走去。 路汐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夕阳的余温透过湖蓝色门窗洒在她身上,是暖的,渐渐地就跟恢复了一些生命力般,她听话,往木质楼梯走。 细碎的脚步声,让沈容昔恰好回头看了眼。 这时路汐单薄背上的旧书包带子却不小心断了,东西散了一地,却见她愣了下,慢半拍地蹲下去捡拾。 一层楼梯一层楼梯的捡下来,手指很珍惜地呵护着那些旧报纸,直到她抬起头,才暴露了满脸无声无息的泪。 离那时的画面,晃眼间七年了。 那个蹲在楼梯处捡报纸哭泣的路汐,已经从籍籍无名的小演员一路在娱乐圈跌打滚爬地走到了家喻户晓的顶流女明星咖位,可待在这红砖楼别墅的路汐,又仿佛从来没有变过。 气氛凝固了半响,沈容昔问她:“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路汐侧过脸,下意识地露出一抹自然的微笑,连话音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没有。” “也是,你现在还能有什么难事,最难的困境都走出去了。”沈容昔这话不假。 路汐的困境没有止于被收留的那年,她后来虽考上了梦想中的戏剧学院,不想给沈容昔添生活负担,后来的学费和日常支出都是靠舞蹈比赛的奖金才支撑念到毕业的。 这在她眼中不值一提,真正让她陷入困境里的是毕业前夕: 微品娱乐的人拿着一份她父亲生前签下的巨额债务书找上了门,也间接性让路汐失去了三年自由身,出道后,无法签约其他的经纪公司。 而路汐很平静接受了这一切原本不该属于她人生的困难。 也是由衷地感激沈容昔曾经伸出的援手。 院子有风来回吹拂,路汐用翡翠书签将报纸书籍轻轻压住后,沈容昔开始下逐客令,态度一向是不近人情:“你报恩给我养老,我这些年住舒舒服服的大别墅,高薪的护理工二十四小时陪着,也没客气花你的,恩情了明,互不相欠,平时少来点这。” 路汐垂眸说:“我确实还有点事,老师,您照顾好自己身体。” - 她约了简辛夷搓麻将。 维修好的雷克萨斯安全行驶过上次抛锚的车道,来到菩南山上的时间不算晚,简辛夷早早就已经约好了牌友,大家都熟,等人齐了就上桌。 来来去去搓了几场,简辛夷发现路汐接连落了下风。 等她又胡了把漂亮清一色时,指尖推牌,调侃道:“今天运气不佳啊?” 难得会输。 连另一位面貌清秀挂的女星程麦普通牌技,都赢了回。 “让你们赢不好吗?”路汐轻轻慢慢地开口反问,即便是输家,也始终保持着得体的仪态,裙下的白净脚踝被听到动静的橘黄色小猫亲昵地来回蹭,也只是避开,睫毛都没颤一下。 有意放水。 又输了一局。 有了法国的前车之鉴,她封建迷信了一次,想将好运留到最后。 牌品见人品,简辛夷很是欣赏路汐这种认赌服输的端正态度,正又清一色推牌时,客厅旋转楼梯处换来脚步声,是祁醒下楼了。 “祁大影帝杀青啦?”程麦小声地问。 简辛夷:“嗯,一杀青就连夜赶回菩南山了,关在房间里睡到现在才醒。” 祁醒和简辛夷居住在一起是在整个娱乐圈没有秘密的,可两人的关系又很复杂,不是法律上的合法兄妹,也不是亲密无间的情侣,却自幼相依为命多年。 漫星娱乐最初开始,是祁醒拿一部部片酬去支撑下来的,连简辛夷这个当家总裁都是他年少时跑龙套养大的。 他性格孤僻冷傲,除了拍电影时,那张连老天爷都偏心的俊脸会出现在导演的镜头里外,大部分时间都跟隐居人海似的,公开露面活动的次数屈指可数,完全懒得管媒体记者对他的犀利评价。 祁醒迈步往餐厅方向走,临时发现家里有客,才转而过来。 “路汐。”他眼里向来只分普通人和简辛夷,难得容得下路汐一抹身影片刻,主动打招呼,却是说:“赧渊那片子不错,有冲奖的潜力。” 路汐眼眸清澈如水,对他客气:“借你吉言。” 随后,祁醒的目光落到了简辛夷身上就没有移开过了,态度随意很多,初醒的嗓子带着低哑问:“中午给我吃什么?” 简辛夷在家打扮得素净,一头长发用玉簪挽了起来,露着清冷兼具妩媚的脸蛋说,“你要开始为下部戏增肌健身,给你准备了西蓝花炒鸡胸肉和一小碗荞麦面。” 祁醒在菩南山的饮食起居都归她管,闻言也没多大意见。 去餐厅前,顺势随口一提:“行李箱有给你带的礼物。” “看到了,长得像是岩石的花瓶。”简辛夷扔出牌,细微的清脆声响起间,淡淡点评:“直男审美。” * 简辛夷接下来搓麻将有点心不在焉的,路汐放水都险些没输成功,她暗道不能再进行下去,否则赢钱是小,将今日好运都消耗完了就得不偿失了。 又输了一局后。 路汐适时停下,温柔地问她借了只猫。 简辛夷:“你借猫作甚?” 路汐撒谎不眨眼:“输太惨了,想溜猫到处走走,否则自尊心受不了。” “你什么时候自尊心跟陈风意一样敏感了。”简辛夷虽然内涵了句,却看在小本本终于能记上路汐一笔债务,心情极好地召唤了只能听懂人话的小胖橘过来。 路汐说是溜猫,却是开着雷克萨斯走的。 还将车速提了不少,可能对于旁人来说是正常档,对她而言跟风驰电掣没什么区别了,唯一的好处就是十分钟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静安道门牌十一号的别墅前。 她指尖握紧了握方向盘,随即松开,侧眸看向副驾那一团柔软橘色的毛茸茸生物:“靠你了。” 上次来这儿,是深夜时分。 路汐没仔细看这栋建筑物堪比艺术品的别墅,走近时,她是有些紧张的,一路安静无音走到花园围墙的角下,她很轻地将猫放下,继而,又拿出粉色小猫的手机壳挂在了它身上。 “帮我送进去好吗?”路汐垂眼,对视上小胖橘圆溜溜的眼,开出丰厚条件:“作为酬劳,我给你买一箱的小鱼罐头。” 小胖橘不为所动。 路汐加价:“两箱好不好,再多你就是黑心猫了。” 小胖橘似听懂了,高贵斜视了她下,才懒洋洋地沿着侧门精致的鹅卵石小道走去。 路汐原是想车上等,又顾虑潜伏进去的小胖橘会被当贼给扣下,于是等了一会儿,才拿出手机,指尖轻轻一划,自从加上微信好友,她迟迟寻不到合适时机去给容伽礼发消息。 怕厚脸皮之下,又莽撞冒犯到了他。 路汐如今有恰当合适的借口了,她编辑着,想提醒容伽礼要收下迟来的歉意礼物,怕言辞太生硬,又删掉了,正琢磨着重新编辑一条时。 “还没想好么?” 耳边一声漫不经心的语调响起,路汐被惊得下意识抬头,微怔的眼眸看到容伽礼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隔着精致的铁艺侧门,他微低首,被天边晚霞覆盖得很深的眼眸,落在了她脸上。 一秒还是两秒。 路汐有点尴尬在光天化日之下会被容伽礼当场逮个正着,呼吸轻了轻,不自觉地低着一截白嫩后脖,声音很轻:“啊想好了……我迷路了又渴,能进来讨口茶吗?” 这借口敷衍的,也不知能骗的了谁。 半晌后,容伽礼始终不显声色,姿态从容问:“路汐,你是在撒娇吗?” 年少相识起他就这般行径,越是故意捉弄人时,就越一本正经地问。 而她,只能面无表情认下:“是。” 13、第 13 章 路汐觉得自己根本在没有撒娇,却心知摆在面前的机会千载难逢,无表情也是一秒钟,抬起头后,那张看起来很会装乖的一张脸又有笑了:“我进来的话,你不会一纸律师函告我私闯民宅的哦?” 容伽礼不咸不淡地反问,“你还怕被告?” “怕倒不怕,就是理论上说我到底也算是个明星,要是被公开处刑……难免颜面无存。”路汐半真半假的开玩笑,眼尾余光悄然声息地落在了容伽礼身上。 橘黄色的落日余晖仿若将两人面对面的所在之处切割成一道笔直的线,她望着容伽礼那张脸,眉眼本就标致,被光晕一衬,看起来仿若高贵而神圣谁也触碰不到。 随后,路汐心底蓄着两三分的勇气,抬指轻轻推开了那道精致的铁艺侧门。 * 跟着容伽礼往这栋高山环绕的私人别墅走,她守着客人该有的非礼勿视规矩,没有到处窥探什么,穿过入口高高的弧形白墙,很快路汐就站定在了像是画廊空间的玄关处。 四下安静得仿佛没人。 不说点什么,光站着就更格格不入,路汐企图找话题:“圣心没在家吗?” “没有。”容伽礼淡声。 “真不巧,她去哪了?” “你是来找谁?”猝不及防间,容伽礼走向厨房的步伐一顿,侧首漫不经心地问,险些让逐步跟在后面的路汐撞上,额头无意中在他很有质感的黑绸衬衫磨蹭了下,离得近,连那股冷冽沉水的香味也入了呼吸。 路汐脑子里第一反应是这气息堪比薄荷提神,随即触及到容伽礼眼神,就更提神了,条件反射似的蜷着白细指节揉了揉额头,给自己找补:“我想想,嗯,一句真话和一句假话,容总想先听哪个?” 她想容伽礼态度如此冷淡,想必是哪句都没闲心听的。 显然猜中。 容伽礼果真没兴趣,缓步走到明亮宽敞的厨房,打开冷饮冰箱,忽略过平时容圣心囤的一堆碳酸饮料,骨廓匀净的手指拿出玻璃瓶质的纯净水,递给她。 路汐怔了下,才意识到自己厚着脸皮进来是讨口水喝的。 她的手垂着,捉摸不准接了这纯净水,下一秒是不是就要被容伽礼下逐客令了,于是小声地说:“我拧不开呀。” 容伽礼瞥向她,眼眸黑而沉静,语调亦是如此:“又在撒娇?” 路汐审时度势一番,比起被逐出去,就当她在撒娇吧。 纯净水是拧开了。 被容伽礼两指轻易搞定,举止也足够绅士风度地重新递过来。 她当下没借口能拒绝,只好自然地伸手接,垂眼小口抿了一下,只是沾了点儿唇,再次抬头看向容伽礼时,虽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却好在没说话。 路汐往后退小半步,腰肢抵在黑色天然纹络大理石岛台前,微微笑着说:“渴是解了,但是我丢了东西。” 这话带有很大歧义,容伽礼却无动于衷:“路小姐的搭讪方式倒是让人大开眼界。” 路汐真没那意思,又时刻谨记是在他的地盘,忤逆不得,索性豁出去轻声说:“那你当我在撒娇好了。” 反正这招目前来看效果甚好。 果然容伽礼俊美面容的神色未变,但对她此番不请自来的态度缓和了些。 路汐眼眸不留痕迹地在这栋别墅客厅寻觅了一圈小胖橘的毛茸茸踪影,也不知躲哪儿了,并没有看到,她犹疑了几秒,面对容伽礼的审视,话慢了一些,“你有没有看到个黄橘色,一团的……” “田园橘猫?”他显然是见到了,溢出薄唇的语调波澜不惊。 确实是这品种,路汐点头:“对。” 未了,有一丝丝尴尬地问:“你看见它啦?” 容伽礼更显然是知道她一早就在别墅外围抱着只猫徘徊不定,后而躲在侧门是为了什么,先前现身未戳穿摆了,如今看路汐终于按捺不住主动提,只是点醒:“监控。” 路汐是忘了以容伽礼的身份,住处怕是十步一个隐蔽的监控,她抬手不经意地揉了下热起来的耳朵尖,故作不尴尬又问,“那你有没看到一个粉嫩的,很硬的东西?” 气氛逐渐诡异静了下来,容伽礼用眼神回视她。 路汐莫名其妙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微妙侵略性,脑子空白了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话像极了是在对他进行一场毫无羞耻之心的性骚扰。 哑口无言间。 “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容伽礼居高临下,光是身形就极具压迫力。 路汐纤细腰肢早已贴近岛台,避无可避,说:“你知道我指什么的。” “指什么?”容伽礼请教她说明白。 路汐心知分手后的男女最忌讳论起这方面的敏感话题,怎么回答都是个错误。而面对容伽礼这般看似温和却骨子里透着咄咄逼人的姿态,她那点儿羞耻心也逐渐让自个掐死了,语气轻,且柔柔地说:“容总,我们光天化日之下不如聊点健康的话题?” “聊那只猫还不够健康?”容伽礼到临头,却装模作样得比谁都正人君子,然后淡淡暗指她:“相隔七年路小姐确实长大了,想的也多。” 路汐咬紧唇齿,险些就没忍住。 怪她。 都怪她好端端要没话找话的,扯这些。 反观容伽礼目光淡定自若落在她唇上一瞬,原本路汐的唇就浅,如今花了些力气去咬,仿若再深一点就会破,他移开那抹淡红,瞥向客厅沙发区域:“你找的不速之客在那。” 路汐循着他发慈悲的指引,倏然转头看过去,直直对视上了探出脑袋的小胖橘那无所畏惧的猫眼。 小胖橘躲在了烟粉色单人沙发后方,被悬在手扶的精致宽大毯子遮掩住了,这儿应是容圣心平时看书的地方,她进来时没注意看。 路汐走过去,弯腰将依旧挂在它身上的粉色物件取下。 指尖攥着冷硬外壳的触感,心里没底,犹豫了秒后,才原地折回,对容伽礼说:“你能把手机给我一下吗?” 容伽礼姿态放松地靠在岛台边上,抬眼看向她。 路汐伸出白皙的手讨要,僵在半空中不肯收回,话音慢吞吞说:“就当我是撒娇了。” … … 成功拿到那部蓝得像是海滩颜色的手机后,路汐微微侧过身,指尖娴熟地将手机壳套上,见两者完美契合,刚要松口气,忽地听到容伽礼出言挑破了她企图粉饰的一切:“为什么要去买下它。” 路汐紧闭唇齿,垂眼落在指间手机背后的粉嫩猫猫头上不知在想什么,又或者是说不敢在容伽礼面前,去承认为何凌晨五点在圣日耳曼大街寻了一路这个手机壳。 法国那次去酒店认错的时机已过。 她如今既不能出卖容圣心,表露出已知容伽礼的视觉障碍问题,又没办法装作听不懂,只能递还回去时,借用了古着店那位店员的话说:“因为你跟它很有缘分。” “缘分?” 容伽礼接过手机,听了有意思。 他修长骨感的手指无论是把玩什么物品,都不及自身精致一分,那粉嫩色倒也不显得过于违和,路汐卷翘眼睫下的视线是跟着容伽礼手晃的,游神了几秒后,才低声说:“我该走了。” 容伽礼倒是没拦阻,低缓的语调透着弦外之音:“路小姐没落下什么话?” 路汐停在一步走远的位置没动静,好似无形中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她自然是听懂的,可宜林岛租借的事,她想下回求,这次是来很真诚地送手机壳的。 倘若趁着容伽礼心情正好,提起的话,又显得过于功利心了。 她弯腰将小胖橘抱起,如获大赦般走出别墅,谁知单薄的身子刚出高高的弧形白墙,简辛夷就远程来电了。 路汐以为是来讨猫的,侧耳接听后,正要开口。 下秒,简辛夷抢先一步:“紧急救场,帮我录个祝福视频。” 这事起因是她公司旗下正捧的男艺人在参加歌手大赛,到了请明星好友打call拉票环节,她为了助力一波热度,是想祁醒回菩南山录。 谁知祁醒不知道抽哪门子风,端着影帝逼格咖位就是不配合。 简辛夷只能无奈拉另一位还在菩南山没走的路汐救场,三言两语解释完后,说:“录完,今天你新欠在我本子上的赌债一笔勾销。” 路汐没想到打麻将放水的因果来得这么快,只能应下。 简辛夷又说:“十分钟就要。” “十分钟?”路汐心中算了下以她风驰电掣的车速赶回去,还要留有时间录祝福视频的话,是不现实的,柔了声,商榷道,“给我半小时怎么样?” 简辛夷问,“你在哪?” 静安道门牌十一号别墅这几个字烫嘴,路汐说不出,沉默半响说:“十分钟给你。” 挂了电话。 她呼吸调整了下心态,抱着怀里的橘猫又折回了弧形白墙内,好在一通电话的功夫,容伽礼站在雕塑感的悬浮楼梯处还没上去,清澈如水的眼眸倒映着他身影说:“其实还有一件事的……” 容伽礼静候下文。 路汐轻声问:“你能发发善心,用那猫猫头的手机给我录个视频吗?” 容伽礼语气平淡:“哪里录。” 路汐心里琢磨了一圈,这二楼和书房都是私密空间肯定不合适,而客厅处处透着艺术般的高贵精致感,也不妥,最终她指了相较于最安全的玄关:“这里吧。” * 路汐对着各路导演的镜头下演戏惯了,倒不畏惧手机的,所以录制过程很顺利,轻松就给简辛夷那边交了差,她没把容伽礼的善心当饭吃,趁着晚霞彻底消失在云层前,主动下了菩南山。 晚间十点左右。 路汐上床睡觉,只留了盏垂吊的水晶夜灯照明,她还未睡,趴在宽大柔软的枕头上,拿出手机解锁,继而点开了容伽礼的微信头像。 她存了不可告人的隐秘私心,让容伽礼拿手机录视频。 因此两千多个日夜后,两人的聊天记录终于不在一片空白,哪怕连个字都没有却让她回到家后,独自反复地欣赏了好几遍。 而再次欣赏的空隙里,路汐经纪团队的工作群提示音响起。 她点开。 是陈风意在群里像扔炸弹似的……扔了个热搜第一的截图,内容标题是:#路汐高级审美# 倘若不点进热搜话,路人只会以为是女明星营销美貌了。 但是点进去,就会发现是路汐给歌手录制视频时,被这届美院毕业的网友扒出了玄关背景墙挂了不少真迹名画,单挑一幅出来都是市值上亿。 谁家玄关处用能挂在博物馆级别的古董画? 这热度让陈风意疑惑不已,精准地抓住了重点在群里问路汐:“你去菩南山给简总旗下的艺人录视频,但是她家那影帝的低级审美……啧啧,什么时候脱胎换骨变高级了?” 简辛夷的别墅堪比一个小动物园,加上祁醒时不时拍完戏回家都要给她带份礼物,久而久之,家中摆件就不能有娇贵易碎之物,就更别提玄关处一墙壁的顶级名画了。 路汐半分钟后,编辑的文字透着固执地坚决说:“撤热搜,价钱不封顶。” 陈风意:“???” 按照她往日性子,网络上给她编一箩筐的假料都无动于衷。 怎么今晚反常态了? 路汐没继续在群里发言,转而点开微博热搜。 恰好有热评飘了上来: —「只有我怀疑这不是路汐的别墅吗?很明显主人另有其人啊,视频左上角那幅油画,三年前在国外被高价拍下,三年前路汐拿倾家荡产跟微品娱乐解约,她转头就能豪掷上亿?」 —「路汐是在暗自宣誓正宫娘娘地位吗?」 她盯着这两条热评好几秒,半响后,指尖抵在屏幕上近乎发白,直接转发澄清。 声明很简单。 一是这栋玄关处就挂上古董画的别墅主人确实不是她。 二是她跟这位主人只是普普通通关系。 而时刻关注热搜的陈风意,又在群里疯狂尖叫:“路汐!你不是要降热度吗!!!” 路汐没回音,而是破天荒较真地在粉丝区从头翻到尾,数千条评论,但凡有造谣她和别墅主人的,都被她点名,随着深夜时间的流逝,窗外夜色从浓墨逐渐淡去,天快亮了。 路汐捧着手机回复了粉丝一整晚,眼眸近乎快视物不清,就在将软到无力的身体滑入柔软被子里,还没陷入昏睡几分钟,冰冷冷的铃声倏然响了起来。 她以为是陈风意来兴师问罪了。 随即,强撑着精神,伸出细手腕摸索到了枕边的手机,开了免提:“嗯?” “路小姐,关于宜林岛租借权,容总想跟你面谈。” 略带一丝熟悉又陌生的男音响起。 路汐脑子迟钝地反应过来,这次来电的是那位比较不近人情的周秘书。 她从被窝钻出脑袋,带了点儿鼻音说:“这么突然?” 周境川自然不会给她透底,不过话锋一转:“你先前是不是给容总送过手机。” 路汐知道这已经不是秘密,呼吸很轻地默认。 随后,周境川在电话里说:“容总玩了一夜。” 路汐这回彻底清醒过来,抬起的脸被手机屏幕折射出的微光衬得像是破碎的白,唇齿彻底失了声。 是听懂了周秘书的弦外之音: 这意味着,她在微博上跟网友据理力争解释了一夜。 容伽礼拿她送的手机,紧跟时事看了一夜??? 周境川语调正经,尽是秉公办理:“车子已经在你别墅门口了。” 20-30 第 21 章 当年路汐趴在浴缸沿说话的语气, 仿佛被漫长的时?光过滤得有?些模糊,却与现?在的声音一样软。 容伽礼眼神在刹那间变得很?深,也很?直接—— 甚至让路汐脑海中闪过某个荒唐的念头,她对他的眼神, 竟已经熟悉到能清楚辨别出是什么情绪, 而此刻意识到危险想跑已经为时已晚。 路汐身上宽松衬衫下的细腿微曲, 雪白的脚踝是抵在柔软的沙发上, 想起来, 却被容伽礼的两指有?力地压了回去,就跟先前他压自己膝盖那般,看似不费劲, 却穿透纤弱的骨髓压制住了她的灵魂。 “跑什么?”容伽礼漫不经心地问, 然?而昏幽的灯光下?那张过分俊美的脸也明明白白地表露出了意图:“不是要给我吃么?” 下?秒。 路汐被他拽到了下?面, 纤瘦的后背一寸寸地深陷,恍若置身于蓝色海滩的软沙里,快坠下?去时?,忽而后脑勺被容伽礼手?掌心托住, 紧随而至的是他过于强势又清醒的深吻。 被温热的嘴唇碰到的那刻,路汐已经无处可躲, 睫尖猛地一颤, 很?快唇间的微凉薄荷味道,叫他尝尽,脑海中神经也跟着?麻痹了瞬, 又被他探进?的气息完全覆盖。 路汐僵到动不了,手?指轻微的抖不知道往哪儿抓, 不知不觉地攀到他的肩膀,又无力地滑落到半空中, 然?后让他握住了,跟唇齿一样的用力。 这种深喉的吻法,在某种形式上跟给他吃没什么区别。 路汐近乎到了快缺氧的地步,原以为容伽礼会发善心给她换气的机会,却不料迎来的只会是更深一步的吻,随着?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挣扎,沙发上的靠枕不知何时?滚落到了地板上,无人在意。 这次比菩南山上的那次,时?间还要长了些。 路汐的眼眸从?只能借着?灯光视物,逐渐到了极宽的落地窗那边天际开始灰蒙蒙透着?蓝,仿佛跟海水融在了一起,她看清了容伽礼近在咫尺的脸,五官轮廓被衬得很?立体深刻,那双眼,也很?深。 莫名地,在路汐鼻尖与他亲密地贴着?,离得很?近互相呼吸带喘的时?候,晃悠悠的视线看到外面的海,又蓦然?想到他住在这空旷到犹如置身寂静夜空的套房里,那平时?看到的海,自然?是一片血腥色。 不知怎么地胸口感到很?疼,险些露出破绽来。 容伽礼却在此刻低下?头,欣赏着?她比脸更红的唇。 一秒还是四五秒过去,路汐将?自己从?思绪脱离出来,也意识到他直白打量的视线,抿了下?很?热的唇,想翻个身躲开,谁知身体软的厉害,别说躲了,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 容伽礼看她挺别扭似的在沙发蹭了个半天,开口时?,倒是将?先前被激起的情绪卸个干净:“怎么?路小姐对唾液过敏?” 他真是半点余地不给人留。 要是换做先前被亲狠了的路汐那性子?,下?一秒就直接阴阳怪气回去了,可这会儿,落地窗外的那片蓝海,让她也同样把情绪卸得干净,说:“我躺麻了,手?脚不听使唤。” 她一旦靠这副皮囊卖个乖,容伽礼并不会真的跟她计较什么。 闻言,伸手?臂自然?不过地勒着?那一截细腰,将?彼此互换了个拥抱姿势,路汐趴在了他胸膛上,还在发怔时?,唇洒下?了他的热息:“那就缓缓。” 路汐也不知道容伽礼口中的缓缓是多久,卷翘眼睫的一片阴影垂落了下?来,连带她小心藏好的波动情绪,就在她觉得能动时?,忽而听到容伽礼问:“上次你入住这间房,睡哪里?” 话锋转的太快,路汐却记得两次撒谎会立刻报应在身的教?训,抿了下?舌尖,吐露出实情:“浴缸。” 这两个字落地。 她就后悔了。 怕容伽礼继续追问为什么睡浴缸。 好在上天跟奖励她做人要诚实似的,他没问,淡声说:“上次你退房,酒店派人进?来打扫有?提过。” 这间私人领域的套房,路汐仿佛跟未住过一样,除了浴缸有?躺过的细微痕迹之外,任何地方,包括私人物品,都?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她气息的蛛丝马迹。 * 路汐再次醒来时?,阳光暖融融地笼在她躺在沙发上的身子?。 环顾四周一圈,先前无比真实到连梦境都?无法抵达的一切,又好似不曾发生过,她除了身上这件衬衫还穿着?外,已经寻不到容伽礼了。 路汐却没时?间感到失落,无人叫醒她,这会儿显然?已经很?迟了。 她脚刚落地,就跟凑巧似的,门?铃也跟着?响。 路汐一开门?,发现?长廊外的是着?了套白西装的黎秘书,以及他身后一位女性的服务生,推着?精致的木质小推车站在不远处。 黎秘书面容和善道:“容总有?会议要开,暂时?先离开了宜林岛。” 路汐反应慢半拍点了点头。 心想容伽礼的行踪一向?严格保密,不用跟她说。 黎秘书:“晚上会回来。” 路汐不好接话,怕一时?不谨慎说错了什么,让容伽礼身边的人误错了意。 “这是容总吩咐给路小姐您备的衣物和润喉的蜂蜜水。”黎秘书淡定自若地让服务生将?小推车送进?屋,体贴入微得跟另一位不近人情的周秘书简直是两个极端的存在。 路汐下?意识侧身让道,纤细的背贴着?墙,呼吸很?轻。 黎秘书眼神礼貌的看了一眼她穿着?男士衬衫,披头散发的模样,又礼貌地问:“路小姐,有?一件东西容总没吩咐准备,不过为了您人身安全起见,我想您需要二十四小时?紧急避孕药吗?” 路汐原本有?些恍惚的神智,被这话震惊得抬起头,看他:“你误会了。” 她语气过于笃定。 倒是让黎秘书有?点不自信了。 而路汐还能下?得了床,自认为全身上下?哪里看上去都?不太像需要那种药的样子?,并且较真似的说:“我和容伽礼不是那种关系。” … … 路汐虽然?觉得黎秘书可能不太信,却也没空久待在浮山湾酒店,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裙后,她匆忙地回到剧组,正要找夏郁翡身边的助理询问下?腿伤,一经过化妆间门?口,就听到了动静。 夏郁翡竟没有?躺在医院,而是很?早就来了,妆已画好,正坐在皮质轮椅上:“啊啊啊——谁!是谁缺德造谣我想不开半夜跳海了!” 路汐却惴惴不安进?去,漆黑眼眸惊得视线在晃:“你伤了多重?” “哦,破了层皮,已经包扎好了。”夏郁翡掀起裙子?,给她看被缠了纱带的膝盖。 路汐半响才找回声音:“破了层皮?” 她不太确定听到的是不是这个,而不是从?礁石下?碎了膝盖骨。 “我承认,我昨晚叫得大声了点。”夏郁翡看过专业的医生就不当回事看待了,妆容很?淡的美艳脸蛋微仰着?看她,很?为自己的傲骨铮铮抱不平说:“竟然?有?缺德鬼造谣我为情所伤跳海!” 路汐先前略有?耳闻网络上戏称夏郁翡是温氏家族假太子?妃。 为什么会是假的,因她被媒体记者曝光了和温见词的酒店开房照却拒不承认,但?证据是实打实的,于是同期的对家小花旦和黑粉下?场给她贴上了这个标签。 夏郁翡是把那点儿脆弱一击即碎的尊严看得比命重,白天时?候,她在剧组里看到谁都?觉得像是造谣她那个,而这个谣言自然?没有?止步于剧组。 连微博上都?有?了捕风捉影的新闻。 夏郁翡自闭了,等再次有?圈内人士打电话八卦她的精神状况时?,便站起来,拖着?轮椅换个地方躲清净,在中场休息时?,把只有?一格电的老人机交给了路汐来保管。 路汐坐在矮凳翻着?剧本,老人机不停地狂响到第十个未接来电时?,她唯恐是真的有?正事,一时?半会儿却找不到夏郁翡跑到哪儿自闭了,只好帮她接。 “你好?” “夏夏。”电话那端,传来了清清软软的声线:“我看娱乐新闻你想不开跳海殉情啦?疯了?不是……我是说编造这个的人疯了,温见词又没死,你殉什么情呀。” 路汐攥着?手?机,还未开口解释身份。 显然?对方跟夏郁翡的性子?一样,脑回路能让人意想不到:“唔,如果你想殉情,我这就让慈悲心肠的谢大公子?去把温见词绑架了扔到海里,好不好?你别孤零零的跳海,海水好冷的。” 海水好冷。 这四个字,让路汐条件反射地深呼吸了下?,不自觉将?剧本捏出了皱痕来,她说:“抱歉,我不是夏郁翡。” 电话那端继而没了声。 不过很?快又再次响起,依旧是清软里透露了好奇意味:“我知道了,你是路汐对不对?” 路汐轻轻地嗯了声。 她也猜到了对方是谁。 “我是贺南枝,夏夏在这世界上天下?第一好的闺蜜。”她说的话和初次见面时?夏郁翡的很?相似,让路汐有?点恍惚,不知该怎么接话。 贺南枝却不介意她话少,委婉地问起了夏郁翡在剧组的情况,又委婉地暗示网上那些娱乐性的新闻都?是胡编乱造的,夏郁翡不是那种爱慕虚荣想嫁入豪门?的女明星。 随即,又委婉地表露准备送一个贞节牌坊给那些封建思想的媒体。 一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美艳女明星,想要个有?权有?势又听话的漂亮床上用品真是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追着?报道个没完…… 路汐耐心地听完,同时?心底得出个结论: 贺南枝非常护短。 不过她的性子?也认同这观点,轻声说:“是的。” 贺南枝后来又提起要跟谢忱岸申请给剧组再添点投资款,等这通电话终于挂断的时?候,是因为只有?一格电的老人机自动断电了。 路汐微垂着?头,纤指无意识弯曲,轻轻抵在剧本第三页的江微名字上。 那已经碎掉的灵魂仿佛因为这个字,又一点点地凝聚在了她这具空壳躯体里。 路汐最后笑了笑。 忘了什么时?候,她也有?过这般护短。 * 拍摄完今日的戏份,路汐拿出两百元的现?金让安荷到指定的饭店给夏郁翡打包一锅营养鸡汤回来,赧渊为了把经费都?花在拍摄电影上,其余地方能省则省,一日三餐的饭盒跟减脂餐没区别,她算是自掏腰包给夏郁翡开小灶。 安荷揣着?钱问:“我怎么觉得夏小姐伤的不是腿,是心。” 伤哪补哪的话。 是不是该换成一锅猪心营养汤才是! “平时?少看点娱乐八卦。”路汐轻声说完,又一副不跟剧组回去,准备在宜林岛到处逛逛的架势。 她没往夏郁翡坠海的那片走了,换了片海滩,趁着?暖橘色的夕阳没有?彻底落下?海平线,慢悠悠地走了会,心底堆积的情绪也被海风拂平,偶尔捡到一些贝壳便会收集起来,这时?,抬头恰好看到有?个半大的高?瘦男孩,领着?一个洋娃娃似的女孩儿在捡海边的垃圾。 路汐站在不动看了好一会,原是没想走近。 而女孩儿却发现?了她,犹豫了下?,主动地走了过来:“姐姐,我认识你。” 路汐轻扯出微笑,海风将?脸颊发丝也吹散了些:“你怎么认识我?” “宜林基金会。”女孩儿奶音吐字清晰:“我小哥说,姐姐是电视上的大明星,每年都?给基金会捐了很?多善款来救这座岛的生态环境。” 路汐以为这是基金会赞助的孩子?,越发柔了声:“你经常在这捡垃圾吗?” 女孩儿回头看了眼还在海滩上捡起一个绿色瓶子?就往袋子?放的哥哥,点着?脑袋说:“嗯,哥哥说爸妈说过,宜林岛很?早之前是蝴蝶栖身的地方,才有?的人类……不能让它被污染了环境,不然?蝴蝶宝宝就没家了。” “姐姐,” “嗯。” “请你吃话梅糖。”小小的手?将?口袋珍藏的一颗糖递给她,眼睛也亮晶晶的:“谢谢姐姐。” 路汐看着?这糖,笑了笑:“不要谢我,宜林岛也是我的家。” “啊?”女孩儿像是听到了什么秘密。 路汐轻声问:“可以加入我一个吗?” 女孩儿歪着?脑袋好奇看她:“姐姐是大明星,也捡垃圾吗?” “捡过。”路汐礼尚往来将?贝壳送给她,牵着?软软的小手?往男孩的方向?走,像是回忆往事,语气平静说:“那时?宜林岛还没有?慈善基金会,姐姐会跟着?爸爸在海边捡东西,也会跟邻居哥哥……” 她爱这座岛,是自幼来自父亲路潇的教?导。 女孩儿还太小,听不出她语气里藏着?的微妙情绪,只是开心极了:“我一天可以捡二十个瓶子?。” “巧了,我小时?候也可以捡二十个。”路汐边分享童年趣事,边沿着?这片海滩陪这对兄妹一起捡被遗留下?来的废弃物品,身后的夕阳将?彻底落下?时?,整个世界的光线开始变红变暗,直到袋子?装满了大半,也为时?不早。 她目送了两抹身影从?视线远去,四下?像是顷刻间清冷了下?来。 直到微微垂头,略失落拆着?那颗握在手?心里很?久的话梅糖时?,恍然?间听到身后,容伽礼的嗓音随着?海风传来:“找到你了——” 找到你了。 路汐手?指直接僵住,连带胸口的心脏都?跟着?剧烈收缩了下?。 她在这个世界上,还能被找到吗? 路汐忽然?就丧失了回头的勇气,怕是大海跟自己开了个玩笑,直到容伽礼压迫感十足的身影逐渐靠近,几?乎是笼罩住了她被夕阳余晖里照在海边的破碎影子?。 耳侧,是他稍稍俯身的低声问话:“为什么不敢看我?” 路汐被海风摇晃着?回过身,眼眸清晰地倒映着?他,半响动了动唇:“有?一种海妖会迷人心智,我怕不是你。” “现?在是了么?” 她点头:“像是。” 容伽礼早就寻来,看了她站在海边那单薄渺小的身影很?久,低头嗅到她颈后的皮肤:“那海妖会吻你吗?” “不会。” 路汐放轻了声音:“你会。” 第 22 章 容伽礼极淡地笑笑, 语调也很轻松:“你这?话听上去像是在控诉。” 控诉什么? 两人都心如明镜在浮山湾酒店那个失控的激吻,路汐不露痕迹的后退了小半步,后脖的热息瞬间就被海风吹得冰凉,尽量平静地说:“不够明显吗?” 容伽礼这?次拿眼神压她, 路汐却没有躲避的意思, 那张干干净净的脸蛋索性写明白了控诉的情绪。 许久, 他逆着夕阳消失在海岸最后一道光线的面容好似很柔和, 话也说得善解人意:“便宜已占, 路小姐要是觉得被冒犯到的话……” 他给了个提议:“是否需要借你一个律师团队告我?” “告不起。”路汐在这?方面颇有自知之明,倘若谣传出去她这?种?女明星被位高权重的容伽礼占了便宜,外界的看客只会觉得天方夜谭, 话音刚落, 她轻得犹如呼吸又问:“你来找我做什么呢?” “那份合约。”容伽礼说:“我已经补充好条件。” 路汐表情平静, 有心理准备他既已布局,肯定是迟早要来找她兑现承诺的,就?等容伽礼开?这?个尊口了,下一秒, 便听?到他嗓音透着点儿蛊惑的问:“什么都会允我?” 路汐天生就?好似很爱笑的脸,对着他, 挺真诚地说:“签了卖身契就?得乖乖听?话不是?” “原来这?份合约还有另一个名字。”容伽礼状似随意地又问:“让你寝食难安了?” “寝食难安倒不至于。”路汐与?他交谈时刻谨慎着自身的言辞, 心想?这?话要认下,跟承认日思夜想?他没区别了,无声地将?那颗没拆开?的话梅糖攥在手心里, 像是攥着主心骨,轻声说:“容总条件尽管开?, 我总会允的。” 许是她漂亮话听?来顺耳,容伽礼终于淡淡道:“宜林岛租借期结束前, 每周三,来浮山湾酒店过一夜。” 路汐讶异地看向?他。 容伽礼说得每个字都听?得懂,可琢磨着又不懂了。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怎么形容,许是夜幕开?始降临,光线模糊了几许容伽礼的神情,连带海边都变得静谧无声,她话到唇边又咬住,险些问他…… 为什么没有借此要挟质问她,当?年?要跟他断崖式分手后,为什么又跑来约他在灯塔那片海涨潮的夜间见一面,而她当?年?口中有个秘密想?跟他坦白,又是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明明重逢之后,他的权势和地位有无数个办法可以逼问清楚,并且占据有理的那方去恨她这?个爱撒谎的薄情人。 可容伽礼始终从未表露过对她的恨意,偶尔还会给路汐一种?他已经很平静地接受了在这?段感情里被无情抛弃过的事实。 甚至现在提出的条件,看似也是这?般简单得路汐寻不到理由去拒绝。 半响过后。 路汐把糖剥了放嘴里,含进去的一瞬间,味道透着黄梅的微酸,不是那种?食品过期后的腻甜,她舌尖轻抵着,说话也伴着许些含糊:“嗯。” 既然已被他找到,就?当?是天意吧。 算是允了。 海边的夜晚有些凉意,不宜久留。 路汐跟他并肩,又相隔一步之遥的距离往回走,没有刻意去选择路线,沿着树荫慢走了近半小时,偶尔她要是慢了半步,容伽礼也会不经意间停了停,彼此距离就?再次拉近。 被路灯无声地衬托下,她在这?座岛上,好似就?不显得那么形单影只了。 拐个弯时,视线内恰好出现一片花海,他单手抄着裤袋,闲聊地说:“你知道蝴蝶坠在深海里像什么?” 路汐虚心请教:“嗯?” 容伽礼垂眸凝住她:“像贝壳。” 也像她,看着雪白无瑕,触及又会发现外壳很韧性而锋利,想?要诱她从壳里出来,将?最柔软的那部分信任地坦露在外,是需要前所未有的耐心去使她对这?个世界放下戒心。 容伽礼恰好就?有,也不能他一人怀着执念不能安宁。 * * 路汐虽不解贝壳跟蝴蝶怎么挂钩的起来,却没有反驳容伽礼的话,多数时候她的性子惯爱给人提供情绪价值,零点还有一场夜戏要拍,她没理由默许自己跟容伽礼回浮山湾酒店。 快到剧组时,人多眼杂,路汐停下步,揣着口袋仅剩的现金说:“我还欠你两百三十元。” 容伽礼看她数着零散的纸币,“留着吧。” 路汐小声说:“说过要还的。” 容伽礼:“不想?要。” 这?么直接?路汐表情微怔:“我的钱……”她想?解释是自己辛苦拍戏赚来的,不是什么违法途径所得,怎么就?让他不想?要了呢? 夜风吹来,沿街的路灯被稀碎的树叶晃了晃,连带四周都暗淡几秒。 她却清晰地看到容伽礼笑了下,又不怎么明显,“想?让你寝食难安一下。” 没有时间再多聊,路汐颇为无奈地目送这?位故意让她寝食难安的男人离开?,路灯的光不断从他背影拂过,直到彻底消失,才慢吞吞地回到了老居民楼。 一进去,就?看到赧渊靠在烟灰色墙根前,嗓音掺着点揶揄:“他又给你零花钱啊?” 如今和容伽礼私下站一处,落人眼里和暗通款曲没区别。 被看到了,路汐走近些,也没佯装听?不懂这?话:“是我在还债。” 赧渊从口袋摸了一支烟出来,随口似的问:“还的清楚么?” “我不知道。”路汐从十六岁在这?座岛与?容伽礼初逢后,她的处境所迫欠他太多债了,抬指也要烟:“可还不清也得还,或许现在能给我机会还,已经是这?七年?等待中的最好结果?了。” 赧渊将?烟盒递给她,随随便便的抽着烟玩,没在吭声。 从楼道里,夏郁翡走了出来,恰好看到导演和路汐,一个平静又漠然地站在墙根前,一个微微垂头,夹着细长雪白的烟点着,那抹燃烧而起的猩红就?如同红尘的线…… 燃尽了,天黑之后,与?深渊就?没有一线之隔了。 * 《不渡》拍摄了也快小半月,十几场的戏拍下来,夏郁翡先前的状态都很顺利通过赧渊的挑剔要求,但?是未料拍到重头戏的时候,脑子卡壳了。 入不了戏,下场可想?而知。 赧渊在片场冷着脸: “这?条不过。” “重新拍。” “再拍!” “夏郁翡,你读剧本时有没有带入逢乐的处境?她辛辛苦苦攒下一笔钱给江微买了摄像机,如今看到摄像机被故意摔坏,第一反应是该在江微父母面前流露出愤怒吗?” 等重拍了一遍又一遍,到第十条的时候,赧渊直接挥手让大家中场休息,对夏郁翡说:“给你十分钟,去旁边调整下自己状态。” 夏郁翡接过场务递来的剧本,尴尬地顶着四周的目光,拖着步子往一侧没人的地方走。 她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却心知不远处片场的赧渊可不打?算当?众给她台阶下,便争分夺秒地翻起了剧本,只是越紧张焦躁,这?剧本的内容就?越是不进脑。 夏郁翡甚至觉得喉咙跟被灌了浓烟似的,连台词都不能完整念出来。 这?时,绷紧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拍。 她以为十分钟这?么快就?到了,场务来召唤,茫然回过头,看到却是路汐。 路汐今天没有重头戏,是跟B组的副导演,不知何?时来这?边观戏了。随即,也往台阶落坐,只字未提夏郁翡入不了戏被赧渊训的事,而是很轻地笑了一下:“逢乐从十六岁起就?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是在江微家寄宿的。” 夏郁翡彻底回过神,说:“为什么?” 逢乐既是寄人篱下,为什么不让她父亲接回自己家,而是留在没有血缘关系的江氏集团家里寄宿念书。 路汐垂眸,望着夏郁翡膝上的剧本低语:“逢乐觉得那是地狱,可实际上却是父亲能力范围内为她求来的最好天堂了。” 能念最好的贵族学校,与?江氏集团千金江微一起结伴生活。 在外人眼里。 逢乐待在江家,总比跟曾经为了给妻子治病而欠债累累的父亲一起生活要舒服。 “逢乐想?回家的。”夏郁翡凝望着路汐的白净侧脸,不知为何?在某一瞬间,她好似和脑海中的逢乐重合了,可明明饰演这?个角色的,是自己。 顿了半响,语气透着笃定说: “想?带江微一起逃走。” 路汐笑了:“江微是个摄影天才,她从小有导演梦……可江家从不支持她将?热情放在爱好上,第一台相机很便宜,是逢乐靠跳芭蕾舞比赛赢来的奖金所买下作为生日礼物的,这?笔钱,对江家父母而言不算什么,但?是对江微来说,是她的梦想?,对逢乐来说,是她能给出最好的礼物了。” 而梦想?和礼物都一并被粉碎了。 江微藏在房间秘密抽屉的相机被保姆偷窥发现,紧随而来的,便是母亲永无休止的冷眼恶评,以及寄人篱下的逢乐也跟着遭殃。 两个少女卷在江家的某个潮湿角落里慢慢长大,互相报团取暖。 夜深时。 保姆终于回房熟睡,江微和逢乐才能躲在被窝里分享着自己的小秘密。 江微说,她感到很幸福,有了逢乐,还与?岛上那个随身携带笔的忧郁男孩相爱了,她渴望快点解脱原生家庭,能跟自己的男孩过着普普通通生活。 逢乐说,她学芭蕾舞只是图奖金,因此有天赋却少了点灵气,平时回海岛上课时没少招老师的苛责,而她寄人篱下没有生活费,也不能日日靠自己的男朋友救济,这?样太没骨气了,她想?快点儿长大,等考上大学,梦想?是当?一名出色的演员。 逢乐想?长大—— 只有长大了,她的人生就?能获得自由了。 … 夏郁翡读懂了。 她恍然明白:“逢乐的眼不可能有愤怒。” 被拿捏住的命脉太多,连区区一个保姆都可以肆意地窥探着两个女孩的秘密,像猫捉老鼠似的,她才会在江家艰难度日。 夏郁翡慢慢地,对视上路汐的眼,又说:“江微是想?解脱,逢乐是要自由。” 这?次的语气,更?是笃定一百倍。 十分钟已到。 夏郁翡鼓起勇气重回拍摄现场,走之前,她回头对依旧安静坐在冰冷台阶上的路汐说:“谢谢你给我讲戏,等拍完,有空一起吃夜宵吗?” “今天周三,我有约。”路汐露出微笑,纤细的指将?她遗留在旁边的剧本拿起,轻轻拂去上面的一片树叶,又落下一句:“我看完你的戏再走。” 有路汐在旁边看,夏郁翡头脑不再空空。 甚至有刹那间,荒唐地觉得跟电影剧本上的江微感同身受了,是不是她也这?般依赖身边的人,有逢乐在的话,就?不用这?般一个人谨小慎微活着,不用活在父母严苛的畸形教育里不敢反抗了? 夏郁翡转念一想?,她和江微还是不同的。 至少她家老爷子没变态到这?种?地步。 要说这?导演,能写?出这?种?剧本—— 精神状态也很危险啊。 等发挥超常地拍摄完,精神状态很危险的赧渊在监视器那边对她和颜悦色的时候,夏郁翡用纸巾擦干戏里眼尾摇摇欲坠的泪珠,想?把功劳归于路汐,一转头却不见了场外的那抹安静身影。 … 路汐提早了十分钟离开?。 倒不是她食言,而是容伽礼派了人和车来接她去浮山湾酒店。 弯腰上车时,看到副驾是周境川。 而不是面善的黎秘书。 路汐挺想?重新下车的,好在理智立刻将?一切想?法压过,她在昂贵的皮质后座安静地坐下,车窗外是葱郁的街道,将?她这?身白色裙装也染了几分绿意。 静了会,路汐是想?假模假样客气一番。 “劳烦你来接了……” 谁知周境川这?不近人情的行事作风,就?跟天生毫无差别克着任何?一位女性,面无表情地说:“我是替了黎书的班,他觉得你肯定会一边愿意履行合约一边装死迟到。” 路汐坚信这?绝非黎秘书本意的原话。 转念又想?,哪怕是故意迟到。 为何?这?两位秘书要这?般在意,提前预防? 她抿唇还没问,周境川却透露道:“今天容夫人的忌日。” “容伽礼的母亲?”路汐下意识重复问了一遍。 “嗯。”周境川是自幼被收养在狼环虎伺的容家为容伽礼效力的,在外界眼里,他是依附于权贵的黑手套,处理着血腥见不得光的事,却无人知晓他也是容伽礼的忠实信徒。 更?是容夫人,亲自从百来人里精心挑选出来的。 在封闭的车厢内,周境川目光停留在她脸上。 几秒后。 又说:“路小姐,你陪陪他吧。” 路汐心跳乱了节拍。 第 23 章 路汐坐电梯直达了浮山湾酒店的顶层套房, 等推开这扇厚重的门,映入她这双眼的是一片黑暗,客厅落地玻璃窗外的海面波涛暗涌,衬得?室内有种会被溺亡的窒息感?。 周境川立在外面, 伸手无声无息地将门给关上了。 随着身后幽暗的光消失, 路汐犹豫了瞬, 没有去开灯, 摸着黑往主卧走。 空间?格外的静谧而空旷, 一眼就能寻觅到位于床中央的黑色身影,容伽礼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动也不动地躺在黑墨色的真丝床单上?, 离近了, 近乎能从空气的温度变化感知到他体温。 很烫。 路汐眼尾余光注意到搁在床头柜的冰水和白毛巾, 像是降温用?的。 她弯腰站着床边,却尽可能地没有挨到任何地方,思忖几秒,才?很轻很慢地去掀容伽礼的被子, 果然如?所料那般,先是看到了他被白色绑带缠绕的右手, 指骨清晰而发红, 遗留着前不久结束完最血腥的拳击格斗的痕迹。 越看,越揪心。 容伽礼在年少时,就有去国外地下拳击俱乐部?打?拳的习惯。 在那个游离在法?律之外, 没有规则可言的斗兽场。 他将容家最尊贵的继承人身份自我割裂开,肆意地把压抑的旺盛精力都发泄在了那个地方。 路汐犹记第一次跟容伽礼真正熟悉起来, 就是他母亲忌日这天。 那时父亲路潇的债台高筑,那些人打?着“父债女?偿”的旗号想把注意打?到她身上?, 出于太多无奈的处境,路汐只能被送到江家寄宿念书。 而她很想父亲,数着日子,已经快十?天没有回家了。 于是便?独自偷偷的溜了回去,谁想在半路上?被人给拦了下来。 天很黑,巷子四下连只野猫的踪迹都没有。 那个曾经疯狂跟踪过她,又被赧渊不要命似的堵到打?过架的高年级学长?将她往里面拖,拽到了黑暗的角落里: “路汐?跟在你身后的那只忠诚野狗怎么今晚没一路护送你回来?” “他不在,你跑的了吗?” “听说你爸,为了给你死掉的那个妈治病以前借了不少高利贷,利滚利快拿命抵了吧?” 路汐清瘦的后背重重撞在破败墙壁前,格外疼,却咬着唇肉没喊出声。 她生的真美,模样也很乖,对?方却想撕碎她身上?的百褶裙,把烟吸到头后,将还在燃着猩红的烟头捏灭在旁边竖着的粗陋排水管上?,吊儿郎当地说道:“你没有任何人可以求助啊,你爸一身债自顾不暇,姓赧那条野狗再敢来乱吠,下次就不是废他一只手臂那么简单。 路汐,打?个商量怎么样啊?我追求了你这么长?时间?,你就算不答应,怎么着也得?给我点甜头尝尝啊?” 路汐绷紧着肩膀,指尖已经将手心掐成了血色。 对?方下流龌龊的话和刺鼻烟味的气?息,都让她感?到一阵反胃,没忍住把厌恶全写在蹙起来的柔和眉眼间?。 “知道怎么让男人高/潮吗?” 他自以为调情:“今晚你要是能取悦我的话——” 话还没说完整。 忽而察觉到一阵压迫感?淡淡袭来,是有人无声地站在了他身后,惊得?刚转过头,余光睹见?了幽暗的光线照着的那只手,指骨清晰而修长?分明?,被白色绑带牢牢缠绕着。 还未彻底反应,那只手的主人就将他脑袋往灰白的墙壁狠狠一撞。 紧接着,是语调平静的问声:“取悦到你了吗?” 头顶的月光似乎在这刻从乌黑云层倾斜而下,让来的人模样,顿时在黑暗里清晰起来。 路汐颤着视线看到了。 是容伽礼。 他跟平时待在那栋华丽神秘的欧式别?墅里的美少年模样判若两人,像是刚回到这座海岛,着了件简单的黑色T恤和长?裤,沿着腕线显露的青筋将他冷白手臂衬得?流畅而有力。 而在此同时,那张精致又具有攻击性的脸,正面无表情,将骚扰她的学长?往墙壁砸得?头破血流,又问: “高/潮了吗?” 前一秒还在骂赧渊是条野狗的人。 下一秒就被容伽礼像条死狗一样,扔在了垃圾桶旁。 而容伽礼淡淡地收了手,身上?锋利冷感?却很重,转身要走时,路汐下意识地伸出白皙的手,抓住了他右手松散开的一条白色绑带。 抓住了。 路汐惊回了现实。 是她被抓住了——容伽礼不知何时已经苏醒过来,修长?滚烫的五指扣住了她细手腕,房间?没有光太暗,随着他动作慢条斯理地揿亮床头柜上?的,一道雪亮的光直直照在了两人之间?。 被光照得?路汐心惊肉跳,手腕间?肌肤的灼热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就在她白了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掀他被子偷看的这种举动时,容伽礼却罕见?的什么都没问,也没有出言调侃得?让她佯装不下去。 他松了手,从黑色的真丝大床下来。 当着路汐的面,毫不避讳地露着高大的身躯,从肩到身前腰腹都被恰到好处的流畅肌肉覆盖,只是再漂亮的线条也难掩一些拳击时受到的新添伤痕,看上?去性感?又充满了血腥的违和感?。 而容伽礼熟练地先解开了缠绕在双手的白色绑带,随着长?裤扔在了床尾。 路汐还站在原地,直到容伽礼走进了浴室,才?敢轻轻地喘气?。 明?明?从头到尾他眼神都没压自己一下,却仍然让路汐有种擅自冒失地闯入了属于他的私人领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容伽礼充满攻击性的危险气?息给圈得?无处可躲了。 站久了,小腿生起丝丝麻意。 路汐犹豫了会儿,在那张充满了容伽礼气?息痕迹的大床和一尘不染的地板上?,她表情认真选择了一分钟,最终坐在了浴室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听着细微的声响。 路汐平视的眼眸没有焦点,仿佛见?不到旁物。 她尽量地让自己处于游神的状态,直到衣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掏出来一看。 是容圣心的来电。 从到宜林岛封闭式拍戏开始,容圣心自知唯恐打?扰到她状态,就没有像之前一样热情地发早安晚安了,路汐微微讶异这通电话,却还是没有耽误一秒,接听了起来。 随后,容圣心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事儿求她帮忙。 “汐汐,我哥也在宜林岛……你今晚有时间?吗?” 路汐轻轻嗯了声。 容圣心有些急:“我在温见?词的朋友圈看到……哥他去那个俱乐部?打?拳了,跟谢家双生子里名声最好的那个,还有宁家的,他们以前还没继承家业的时候就经常结伴去,每次去,哥的状态都很不对?劲。” 房间?很安静。 路汐清楚地听着容圣心的抱怨,她虽然不知道谢家双生子名声最好的是指哪个?也不知道宁家的是谁,但是却能感?同身受—— 容圣心为何关心。 “死周境川,给他打?电话也不接。”容圣心气?音都出来了,又软软地求道:“汐汐,你能帮我去酒店看看我哥情况吗?” 路汐无法?宣之于口跟容圣心坦白已经身处于酒店,也看到了相隔一扇浴室门的容伽礼。 唇齿间?的话徘徊了许久,只能说:“我会的。” 容圣心悬着的情绪总算落回肚子,随后在电话里跟路汐多言了不少事。 比如?容伽礼这些顶级豪门出身的公子哥,自幼是被外界贴上?继承人的标签,一举一动代表的都是家族的立场,会有无数双眼睛如?狼似虎地紧紧盯着。 所以一个个瞧着都跟不似凡人似的,却殊不知他们年少起私下玩的那套极限刺,连那些公认的纨绔子弟都要跪地自愧不如?。 以及这个核心圈的人几乎都有无限的权力,也看似极度低调,实则的低调是外界自认为的假象而已,只是他们了解不深,还不够格混进来。 最后容圣心还说。 因为温见?词是亲生父亲和外公家族的共同继承人,以后会继承两份巨额的遗产和家业,货真价实的唯一独苗苗存在,所以他一向被家族过度保护,也有自知之明?这条命珍贵着,每次去俱乐部?都是坐观众席。 不参与这种血腥暴力的游戏,坐观众席看就算了! 还要偶尔看到精彩之处,发个分组朋友圈,要知道这种俱乐部?上?拳台就要见?血分高低的,让人跟着看了心揪揪的。 路汐很安静地听着,脸蛋的表情半隐在暗色里,偶尔会不认同地皱了眉头,却同时将有关容伽礼的事迹字字都记在了心里,没有冒然打?断容圣心的碎碎念。 见?浴室水声差不多快停了。 她才?挂断电话。 路汐没继续坐在沙发上?等容伽礼洗完澡出来,她握着比手心温度高一点的手机想了想,随即起身走出这间?房,又很快径自走进了宽敞干净的厨房。 她是想煮粥的。 在那段短暂却对?她而言,格外漫长?的逃出宜林岛时光里,米粥里放一点点白糖,成了她最奢侈的新鲜食物。 直到现在,都让路汐觉得?是美味。 可以治愈一切负面情绪。 她从柜子里找到一套陶瓷炖盅,玻璃墙壁安静映着单薄的人影,正有条不絮地挽起袖子洗米熬制,过了会,又转身打?开了冰箱。 看着满目琳琅的新鲜食材。 路汐鼻尖皱了皱,略纠结了会,伸手从里拿出几样来。 如?果容伽礼今晚不喜甜口,也有咸口的配菜。 她站在岛台前心里琢磨着,随手轻轻地将洗净的小萝卜头切下来,搁在了白瓷碗里。 … … 半个小时后。 路汐纤细的手指端着一碗米粥和三道清淡的小菜到了餐桌上?,抬眼却不见?容伽礼出来的踪影,四处依旧安静得?只有她弄出了点儿响动来。 不知不觉中,路汐即便?是再怎么小心翼翼地不想在这间?套房留下自己痕迹,也无法?避免。 她怕米粥凉了。 步声很轻地浴室走,里面雪亮灯光明?晃晃,容伽礼在偌大的浴缸里未起身,胸膛的漂亮线条在水面波动下若隐若现,似见?她出现在门口,才?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望了过来。 今晚两人都没有正式说过一句话。 路汐答应要在浮山湾酒店过一夜,也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待在客厅沙发上?,但是她忽然不想这样默不作声的避开,心底给自己找补,就当是还债。 还当年在巷子里差点被欺负,容伽礼慈悲心肠救下她的人情债。 这样想了两秒。 路汐便?心安理得?地走近,也不管裙摆会不会被水沾湿,毫无形象地坐在浴缸前的瓷砖上?,微微一靠近,将白净精致的下巴轻抵在边沿,睫毛眨着:“你还继续泡嘛?” 容伽礼没什么情绪的视线落在她同样攀在浴缸上?的指尖一秒,嗓音是沉缓而静:“路小姐今晚怎么回事,连泡澡时长?都要管上?一管?” 路汐任由水迹蜿蜒到了脚踝,缩了下,发现是冰冷的:“你好凶啊。” 她语气?控诉。 容伽礼笑了:“这就凶了?” 路汐没接这话,而是眼眸盯着那水面之物,轻了声问:“要我帮你吗?” “帮我什么?”容伽礼面容笑意不多时,会透出某种“不好糊弄”的上?位者压迫力。 路汐抿唇没说话,原本?轻搭在浴缸边缘过于白皙的手,横冲直撞地往水里伸。 蓦地间?。 容伽礼修长?有力的手覆着一层水光,却将她紧紧扣住。 彼此间?的视线在淡淡水雾里再次撞上?,路汐偏要下去,手指略显生疏的技巧,却格外柔软,帮他进行纾解。 那张漂亮的嘴上?,又说着与行为毫无相关的话:“容伽礼,我煮了很甜的粥……” 第 24 章 路汐这双手, 是弹奏一遍钢琴曲都会娇气泛红的。 她没弄几下就进退两难地萌生退意,手指下意识地想松开?,下一秒,容伽礼骨感修长的手掌覆在了她微凉手背上?, 又动作强势地合拢了起来?。 到头?来?, 路汐差到一言难尽的技术还得靠他来?引导。 她垂下了眼, 偶尔有水珠飞溅出来?, 将白净的脸颊沾到了些, 然后滑到淡红的唇角,沿着往下,空间宽敞且光线雪亮的浴室却一片寂静, 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夜晚的时间就跟静止了般, 直到她的后背都沁出细汗时, 容伽礼才忽然放开?了她。 路汐整个人犹如缺氧,导致了脑子有点晕,眼珠漆黑不知道闪躲地看着宽大浴缸里起身的男人。 容伽礼面上?冷静,居高临下的站姿, 间接地暴露了下半身没有得到平息,他却没有在管, 带着水迹裹上?早就备在旁边的浴袍。 整个过程就十秒, 路汐坐在地上?,被他背后那?片波光粼粼的水晃得神智恍惚。 直到容伽礼分外低而清晰的嗓音,问?出那?句:“你的粥呢?”. 路汐下意识地出声让他去餐厅, 等把敞着的门关得严丝合缝,她缓了气息, 才站在镜子前?洗手,无意间抬头?看到自己这身衣裙前?被水迹溅湿了一片, 方?才的画面重新涌上?了脑海。 尺寸惊人,即便是在冷水下,触碰到的手感与记忆中差不多,饱满而滚烫。 路汐僵了僵,半响后才微微弯腰,被磨得有些发红的手心捧起冷水泼在了脸蛋上?,意图想让肌肤的温度降下来?。 她没急着出去,怕红着这张脸示人只会徒留尴尬,利用降温的时间顺势把浴室大理石地砖上?的水迹都认真地擦拭干净了一遍,也同时反思了下自己,吃亏就吃亏在这性子,一旦失去戒心时,跟容伽礼胡闹起来?没个正常边界感。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路汐终于调整好状态舍得从浴室出来?了。 她看到容伽礼坐在餐厅桌前?,姿态慵懒,长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没有动筷的意思。 犹豫了会,路汐走近,坐到了对面。 容伽礼的平静视线在她身上?扫过,“什么时候磨练的厨艺?” 路汐预感容伽礼今晚失常的精神状态也调整回来?了,两人都开?始不露声色地变回了先前?过招拆招的相?处模式,她想了想说:“长大了就自然会了。” 容伽礼笑:“就光磨练厨艺了?” 这话题猝不及防就开?始偏离,路汐不接招,“也磨练演技。” 话音落了一秒,她今晚虽然想投其所好地陪陪他,却不想往这方?面深了聊,便再补充了一句,轻笑应对道:“容总,少关注我的私人生活。” 容伽礼随口问?:“那?关注你什么?” 路汐坐直腰板:“我的作品。” 半响没动静,容伽礼拿起干净的汤匙搅动着碗里的米粥,倒是赏脸尝了,路汐澄澈的瞳仁跟着他的动作游移,不缠着血腥气息绑带的那?双手生的完美,清清爽爽地,没有哪处不是好看的,连喝她的粥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好看。 直到冷不丁的,被问? “你现在梦想实?现了吗?” 倏地,路汐的脑海变得一片空白。 她想假装没听?见容伽礼的话,卷翘的睫毛垂落了下来?,安静坐着半会儿,在不经意间偷看向餐桌对面时,发现容伽礼好似懒得拆穿她这番费尽心思的演技,继续淡定地尝着甜得发腻的粥,也不知她加了多少糖进去。 不过路汐少女时期烤蘑菇总是能烤糊,爱给那?些糊掉的菜起奇奇怪怪的名字品味来?看。 她能做出甜粥小菜,已是不易. 容伽礼挑剔娇贵的胃被喂饱,时间也到了凌晨。 路汐没有在这间套房任选一个房间住下,她将温度调成最?舒服的后,连毯子都没碰,身子微蜷在宽大的沙发上?,悠悠地睡着了。 第二天时,落地窗外倾洒进来?的阳光很?亮。 她披着满头?乌黑发丝坐起来?,刚醒还有点懵,情?不自禁做一些孩子气的小动作,抬起了手指尖去触碰这一抹光。 游神了许久,才意识到置身的四下空旷清冷。 容伽礼不知何时离开?了。 他这个身份的行踪一向是被严格保密,恐怕也日理万机,路汐下意识回避着过往,不去思考为何他顶着视觉障碍不能看大海的蓝,百忙之?中却要来?宜林岛过上?一夜。 而她也没有在此处耽搁时间。 等起来?后,将躺了一夜的沙发上?细微褶痕抚平,尽量地清除掉属于她的气息才离开?。 接连几次。 准确来?说是近大半个月里,路汐信守合约协议每周三都会来?浮山湾酒店过一夜,而周境川也回回都被派来?给她接送服务。 路汐曾婉拒过,偶尔在路上?闲谈时也会问?起黎秘书。 许久未见过了。 性格高深寡言的周境川,偶尔也会不那?么寡言:“黎书被派去盯着五小姐了。” 原来?容圣心和?俞池是容氏家族里三房所出的龙凤胎。 当年三房和?二房为了合谋篡夺兄长的权柄,以?为容伽礼五岁还自闭失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废棋了,便将俞池过继到了无子的二房名下,想动摇老爷子另择继承人的念头?。 谁料到这些年过来?,权柄依旧掌握在长房一脉手中。 俞池对权欲斗争不感兴趣,性格张狂到难以?管教,还有一个歌手梦。 而容圣心谈不上?不得宠,只是三房和?二房的精力心血都倾注在了俞池身上?,她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家族里存在感就显得薄弱,少女时期曾经在商家借住过,后来?因为犯下了一次错被家族流放境外。 是容伽礼,将漂泊在外的妹妹召了回来?。 容圣心自然也得为家族做贡献,平日里容伽礼不想现身的重要生意场合都是由她代替去,而住在象牙塔里的小公主,性格软且好骗,这次竞标项目不慎被商家那?位声名远播的妖孽浪子给下了套。 周境川简洁的说完前?因后果,又道:“黎书行事滴水不漏,有他盯着五小姐把丢掉的项目抢回来?,胜算也大一些。” 容伽礼没有出手,而是派了被外界誉为白手套的温文尔雅秘书,让妹妹自己想方?设法地赢回这局。 路汐听?完便没有作声,这样的容伽礼是鲜活真实?的,不是那?般权势煊赫的久居高位者,与她记忆中那?个矜贵冷淡却强大庇佑着周围一切的少年身影完美重叠了。 他好似,又什么都没有变。 而同时没有变的还有浮山湾酒店那?间套房。 路汐上?周就敏感地发现了一些细枝末节,她无意掉在沙发缝隙里的一颗果糖没有被酒店服务生及时发现清理,随手搁放错位置的喝水茶杯也没有被调整归位,最?为明显的是她最?开?始切下搁在白瓷碗里的小胡萝卜已经长出了一点小绿芽儿。 路汐垂眸盯着那?点绿芽,又转身看向明亮空旷的套房 遥想当初她第一次入住这里,得知是容伽礼的领域,为了不去触碰任何物品,留下细微的痕迹,甚至去睡了浴缸。 如今哪怕再怎么谨慎地避免,却不知不觉中快变成属于她的私人领域了。 这晚,容伽礼罕见未现身。 路汐还是选择睡在沙发上?,一觉天亮,却做了好几个当年的梦。 仿佛在提醒着她什么。 等天色将明,她离开?酒店时占据了有理的道德制高点,逼自己做了一回 “恶人”。 路汐找酒店客服部经理,声称不小心碰翻了香氛瓶子,将那?香气弄得到处都是,希望能将这间套房进行全方?面无死角的清洁一遍,别应付了事。 酒店客服部经理欲言难止地看了她几秒,礼貌地点头?:“我们?会的。” 路汐柔柔笑,她一有心事就爱笑:“希望这间套房能一尘不染,我不想写?信投诉给你们?领导。” 话音落地。 站在客服部经理身后那?几位同事,都不由而同地沉默了。 不怪他们?。 除了路汐不明真实?内情?外,他们?都是秘密接到上?级命令,顶楼那?间高级套房不用打扫得太一尘不染,特别提到女房客留下的物品都不要去动…… 虽不知道原因,大家却默契地把疑问?压在心头?,听?命行事总没错。 路汐把话撂这,随后又冲酒店经理一笑,才捧着怀里的小白萝卜快步消失在了电梯. 她把小白萝卜换了个新环境,搁在了民宿二楼房间的窗台上?,几日过去,那?小小的绿芽儿似乎也变绿了些,午时,夏郁翡上?来?找她,两人柔软的脑袋凑在一起观察着。 过半响,夏郁翡从书籍上?所学到的知识里摸索,犹如自信化身为专家,语气可爱说:“这小萝卜头?以?后会开?出粉紫色小花的。” 路汐微侧着脸,轻声说:“可惜我们?没有手机。” 剧组分发的老人机只能接电话短信,没有拍照功能。 这难不倒夏郁翡,她从抽屉翻出铅笔和?白纸:“可以?画下来?。” 路汐怔了怔,很?快微弯着眼露出笑。 夏郁翡没有好奇地问?她是从哪儿捡来?的小白萝卜,更没有问?过一次她为何每周三都不待在民宿过夜,直至清晨才神秘低调地被车送回来?,这倒是让路汐与之?相?处下意识地很?放松。 两人在这座岛封闭式拍摄也一个月了。 逐渐地关系熟悉了起来?,偶尔拍完戏,在各自的房里洗完澡,还会凑在一张床上?睡觉。 窗外的深蓝色的夜空有星星。 夏郁翡失眠到半夜,翻个身抱住路汐,小声地问?:“我们?现在是好朋友吗?” 路汐轻轻地嗯了声,她骨架软,似乎天生合适当人形抱枕。 夏郁翡稍微靠近过来?些,占据了路汐的一半枕头?,闭上?眼睛说:“我是假设啊,像你这样的女明星一定会有不少色欲熏心又位高权重的狗男人惦记着,唔,可能还会妄想来?明码标价……被拒绝就搞封杀那?套,你要是遇到什么难事,要记得说。” 路汐花了几秒听?懂了夏郁翡的暗示。 她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把每周三被神秘车接车送离开?剧组想象成了她让大佬惦记上?了这副美貌皮囊,终日惶恐却无能反抗强权,叫人当金丝雀给囚在了牢笼里。 但事实?是容伽礼忙到就算待在酒店,也是深夜在书房与人视频议事,她只是简简单单在客厅过一夜。 最?出格那?次。 还是她厚着脸皮,主动用手帮他纾解了一次欲望。 清楚夏郁翡误解得深,路汐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安静半响,她将柔软的被角往夏郁翡身上?盖,轻声说:“谢谢你,我没有什么好值得惦记的。” 夏郁翡呼吸声很?平稳,前?秒还失眠,却不知何时已经熟睡。 或是不想她尴尬。 … … 第二十三场的重场戏,又叫赧渊给临时修改了剧本内容。 演员们?在他的磨炼下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领着真正的电影剧本各自找一个角落头?快速记熟,等过了遍戏,被造型师细心调整完妆发就开?始各司其职进行拍摄工作。 电影里。 逢霄那?个高大不可撼动的身影早就被几百万医疗债务给压垮,他再次踏入江家别墅,在那?三楼角落的书房内,双手抖着抓住文件,逐字逐句地看完。 他倏地抬头?,掩饰不住地愤然道:“你这样做是在过度开?发宜林岛,会毁了它的自然生态环境!江总?你就不怕遭报应?” 端坐在书桌前?的江氏总裁不介意他言辞的冒犯,把玩着钢笔:“逢霄,我待你不薄吧?” 逢霄神色怔愣。 他细数:“当初你妻子得了癌症晚期,是谁在你欠了一身债务的情?况下,还免费提供白城最?好的医疗资源给你?是谁把你女儿接出岛寄宿念书,论起恩情?来?,我只是想让你帮一个小忙回报而已。” 小忙?这两个字压得逢霄漆黑如墨的瞳孔开?始发红。 江氏总裁有意无意提起:“你那?女儿很?乖巧优秀,比我那?普通资质的木讷女儿要优秀百倍……我和?太太都很?喜欢她,逢霄啊逢霄,不如这样,我们?结个亲家怎么样?” 他想拿儿女的婚事来?捆绑。 逢霄攥着拳头?,指骨捏得泛白说:“贵公子还认你这个父亲吗?” 江氏总裁笑:“𝔀.𝓵我那?逆子虽然跟前?妻移民去了国外生活,却到底是江家的血脉,当父亲的,给他寻了这么好的一位小未婚妻,他就算不认我,也得认江家的列祖列宗,认这门亲事。” “别拿逢乐的人生做文章。”逢霄沉声警告:“这是我们?的事。” 下秒。 江氏总裁将手中的钢笔面无表情?地扔在了逢霄脚边,在地板上?发出了尖锐的声响,以?及他无情?的嗓音:“那?就签了它——” 签了它。 门外僵着单薄身影站了很?久的逢乐想冲进去,却被一抹冰凉触感的小手握着了她颤抖的手腕,眼皮透红地回过头?,是江微。 “别进去。” 江微眼神祈求着,将不听?劝的逢乐拉到了两人的秘密花园,抬起细细的胳膊却很?紧抱着她:“我爸爸是坏人,逢乐,你别去忤逆他的权威,他会惩罚你的。” 逢乐用同样冰凉的手抱住对方?,没有哭,那?双爱笑的眼只有悲伤:“原来?我是人质啊。” 她待在江家生活。 爸爸逢霄的命脉也一并落在了旁人手里。 江微哭到不能自己,不停地颤着音说:“对不起……对不起逢乐。” * 路汐陡然松了手,强迫自己从戏里一秒回到现实?。 她从满是无尽夏的后花园里站起来?,蹲了许久,纤细的小腿冰冷又发麻,连裙摆都沾染了泥,而夏郁翡戏里没哭,戏外眼泪刷一下就出来?了。 四周上?百号人都在围观盯着,两人并没有说什么话。 场务递来?了敷眼的冰袋和?纸巾,路汐睫毛垂落,无声地分了一些给夏郁翡。 等转过身离场往外走,夏郁翡才很?小声,很?近地问?了句:“汐汐,戏里逢乐的爸爸结局是什么?” 路汐倏地停住,被问?得答不上?来?。 夏郁翡还没彻底出戏,用冰袋贴着眼皮缘故,没仔细地去看路汐惨白的侧脸,或许是她原本妆造就是这样,得不到回应,又自顾自地说:“唔,赧渊把真实?剧本藏得深,你肯定也不知道逢乐的故事走向。” 话得很?轻,却犹如千斤重压在路汐那?两片睫毛上?。 随着人声渐远,剧组有一部分工作人员要回老居民楼,夏郁翡还有戏份要拍摄,回不了。 路汐倒是拍完了今日的,她对着别墅怔了会儿,刚要走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是饰演逢霄的男演员恰好也出来?。 两人迎面撞上?。 路汐漆黑的眼眸定定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刻意地做了中年妆造,实?际也就三十出头?年龄。 和?剧本里的逢霄设定气质很?像。 被这般瞧着,戏外的逢霄冲她腼腆地笑笑。 路汐也回了个笑。 随即他就冒着细雨往外跑,还顺手接了个电话,许是以?为隔着一些距离,嗓音没压低:“我刚拍完重场戏,卧槽!我怕不是天赋异禀的演戏天才吧,被赧渊慧眼识珠从群演里挖了出来?,怎么不是了?刚才我下戏之?后,剧组女一号看我的眼神都开?始不对劲了!” “她咖位比我大,要是想潜规则我……” 路汐听?不下去了,一言难尽地换了个方?向走。 以?免吓到对方?,以?为她光眼神盯着不过瘾,还要跟上?来?进行骚扰了。 伴着雨势回到民宿,乌云仿佛要压倒了这座岛。 路汐一身衣裙都被打湿,却不着急去卫生间换下,坐在窗台发愣着,直到手机滴滴响了。 看到周境川来?电那?刻。 她才表情?恍然地记起又到周三了。 可是今晚的路汐微侧过头?,借着衣柜那?边的落地镜看到自己这番狼狈且失魂落魄的模样,莫名地不想出这扇门。 她还没有彻底出戏。 手机响了很?长时间,周境川第三次拨来?又自动挂断时。 路汐发白的指尖压着屏幕,才恍恍惚惚地编造了个借口,发了条短信过去。 * * 夜间七点整。 雨势越发的大了,在这种极端恶劣的风雨交加天气下,容伽礼抵达了浮山湾的酒店,走进门的那?一刻就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头?。 看了宽敞雪亮的开?放式客厅很?久,很?久。 他将挂在臂弯的西装外套扔在一尘不染的沙发上?,迈步矜持地经过厨房时,发现岛台上?的那?株萝卜头?已经被清理掉,随即走向浴室,里面的物品焕然一新,浴巾折叠在浴缸旁边。 连空气中很?淡的熏香,也换了。 容伽礼洗下一身风雨气息,裹了件丝绒的黑色浴袍出来?,恰好这时,周境川也从外面坐电梯上?来?,客厅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光直照,他微妙的神情?藏不住,对坐在沙发上?的沉静身影说:“容总,路小姐今晚请不来?了。” 容伽礼进门时就已经猜到,对此没有多余的情?绪起伏:“嗯。” 周境川这一路无法尽责完成任务,心里是悬着的,设想过像路汐这般不知好歹,要是得惹怒这位,下场可想而知。 不用容总一个眼神,底下的人就知道怎么做。 空气静了许久。 外面波涛诡谲的深海映在落地玻璃窗上?,周境川面无表情?站着,直到容伽礼起身,淡淡吩咐一句:“把沙发扔了。” 周境川愣神,不明所以?。 这沙发摆在客厅,有什么问?题吗? 容伽礼重新出现时,已经换了一身黑色西装,衬得线条很?是锋利,他长指利落地系好袖扣,俨然像是不准备在此地久待的做派。 周境川不敢高声,立刻低问?:“现在就走?” “不出岛。”容伽礼极精致的眉眼没了温和?:“你请不来?,换我亲自去请。” 第 25 章 窗外逐渐沉重的暴雨伴着惊雷, 路汐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了,她习惯去看剧本,等累极了自?然就会睡,满头发丝盖着蝴蝶骨伏在雪白枕上, 侧脸微垂, 手指无意?识地将纸页来回摩挲出了温度。 太过?安静的空间?里, 任何声音就会显得格外清晰。 外面人影轻晃, 走到了门框边唤了声:“汐汐?” 路汐听到是夏郁翡, 便起身去开。 夜深温度凉,夏郁翡爱美?如命穿着露锁骨的吊带裙,一副还没有洗漱歇下的样子, 对她指了指民宿外:“我?刚下戏回来, 撞见导演拦着那个原住民不让进。” 路汐脑子懵了半响, 很快又秒懂了她话里指的都是谁。 不等夏郁翡欲言什么,路汐连雨伞都没拿,直接越过?她,步子落得急沿着露天的木质楼梯往外走。 民宿外灯光不够亮, 赧渊收工归来,浑身里外早就湿透了。 他习惯去口袋摸出烟盒, 敲出一根抿在嘴里却点不燃, 那点儿火星子顷刻间?就能被天地间?的暴雨浇灭,他指腹深压着打火机的滚轮,掀起眼?对站在雨幕的那道?身影说: “我?这寒酸地儿, 怎么把容总招来了?” 容伽礼没有接过?周境川递来的黑伞,很直接地看着他, 走近时,溢出薄唇的语调更?直接:“我?找路汐。” 赧渊笑了, 意?有所指:“她不想见你啊?” 容伽礼在夜雨中面无表情:“你知道?了?” 赧渊没回答,将捏皱的烟盒递了过?去。 容伽礼接过?,动作慢条斯理却轻易就能点燃,仿佛生来就是被优待的那个,连这场雨都在偏心他,只不过?没抽,混合着极淡薄荷的烟味在指骨间?弥漫开。 无声?地提醒着容伽礼。 路汐和赧渊多年来连烟的牌子都相同,也不知道?是谁先?学了谁。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定义跟她的这场情,露水情缘?还是心有不甘的孽缘?”赧渊突然说:“容伽礼,我?不管你想怎么把这断掉的缘重新续上,但是她从?不是你想施舍,想见就能见,不见就能驱逐她出你那个名利世界的,至少在我?这,不是。” 这整整七年,两千多个日夜里,路汐始终徘徊在世界最边缘见不上他一面。 赧渊为她不平。 可容伽礼是什么人? 他久居高位,不是随随便便是谁都有资格能恨得起的,赧渊更?心知肚明这个男人身上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只不过?爱披着圣洁人皮来伪装自?己,要是真?疯起来就不是要人命这么简单。 自?年少起,容伽礼与赧渊的气场就无形中不和,因路汐在中间?温柔周旋,才勉强维持着微妙的和谐,面对他此刻的拦阻和指控,容伽礼没有任何解释的必要,嗓音被雨衬得很沉缓:“七年前你在宜林岛伤了一人后跳海,被判防卫过?当三年,明明有编剧之才却执意?在监狱里改学导演专业,出来后路汐拿自?己的片酬支持你拍电影,她有一颗怜悯你的心,你却无护人之力,赧渊,你拿什么说服我?别靠近她?” 他的话,和犹如尖针的雨丝一样刺得赧渊眼?底泛着猩红。 四下骤然安静,直到细碎的步声?从?两人身后响起。 路汐的单薄身影从?民宿门口跑出来,显然也听到了那句“无护人之力”。她倏地停了下,乌黑湿凉的发丝黏在脸颊,衬得表情也僵,很快她回过?神?过?来,却是先?选择抓住了赧渊的手臂。 雨幕下的一切温度都很冰冷,像容伽礼此刻的神?色。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路汐将赧渊院门往里推,焦急忙慌地说:“是我?没跟他说清楚今晚不去酒店的事?,赧渊,你快回房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有什么事?明早谈。” 赧渊感觉到抓紧手臂的那几?根指尖在绷紧,他垂首对上路汐被雨淋湿的脸,嗓音异常沙哑:“怕什么,真?打起来,论起武力值谁打得过?他啊?” 年少时,路汐没少跟他炫耀自?己的男朋友。 自?然也透露过?容伽礼私下都是怎么跟他那个圈的人约起来玩的。 “没怕你们打起来。”路汐说完又轻了声?:“赧渊。” 她即便没往细了说,这一声?,让赧渊做出了妥协,眼?底压着激起的浓烈情绪看了容伽礼一秒,才脚步慢沉,从?雨里走向了灯火晃动的民宿。 等赧渊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 路汐站在雨里半响,才不得不转过?身,对对视上容伽礼。 “我?跟你走。” 她说。 ~ 浮山湾酒店的顶楼静得仿佛无人,以周境川为首的几?位秘书,都格外沉默地站在走廊上,只有在不经意?间?才会将窥视而来的目光,停过?来了秒。 路汐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此刻的她虽披着男人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形象却很是狼狈。 容伽礼冷漠的身影先?进了门。 路汐跟着进去,垂着已久的眼?眸刚抬起,就被雪亮到更?空旷的客厅给晃了下,很快她就意?识到是位于中央的下沉式沙发凭空消失了,才显得四周空间?更?一眼?无际的冷寂。 这酒店经理的工作效率也太高了。 路汐分神?地想,她是威胁不彻底清扫套房就要写举报信,可没料想到酒店为了一尘不染,连沙发都给搬空了。 很快容伽礼见她走两步又停下,垂头颇不情不愿似的,他脸色就没缓过?:“怎么,让你进来待一刻都难以忍受?就这么喜欢住在赧渊那间?随便一脚就能塌掉的危房?” 路汐觉得他今晚说话带刺,原是抿唇不想吭声?。 容伽礼就更?刺了:“路小姐够能委曲求全。” “赧渊给剧组演员安排的民宿不是危房。”路汐先?耐着性子解释住宿的真?实情况,随即,触及到容伽礼的眼?神?,像是笼着她身影,停顿几?秒往下说:“我?住得惯,而且你可以调查他的背景经历,却不该这样说他无护人之力……” 喜欢住赧渊的地方,对他的地方却避之不及,不愿留下半点痕迹。 如今又为彼此真?心抱不平。 容伽礼俊美?面容的冷漠冲着这对都能感天动地的青梅竹马:“我?倒是恶人了。” 路汐没想到他是这样理解,也全然不是这个意?思,愣了下说:“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不然呢?”容伽礼索性就当一回恶贯满盈的无情资本家,逐步逼近,半分都没有压制自?身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说赧渊两句你就心疼,那我?要是今晚就派人端了他那间?危房,你会怎样?” 路汐从?始至终都无法理解,这跟那间?经得住风吹雨打的民宿有什么事?? 一声?一个危房,好似真?要去铲除了才解恨似的。 她下意?识去抓容伽礼露在袖口那截冰冷骨感的手腕,还没出声?,又遭到了他冷言冷语:“说两句,路小姐慌到连色相都要牺牲了?” 路汐觉得他今晚的神?经就是太敏感了。 想松手,却让容伽礼反扣住,力道?比她更?甚,“躲什么?” 路汐忽略微微发抖的手指尖,撑着精神?说:“我?没有躲。” “没有躲为什么七年来不敢回宜林岛,不敢在这里留下你的痕迹?”容伽礼鲜少会露出这般疾言厉色的一面,即便他的声?音是那么冷静: “路汐。” “说话。” 路汐无处可躲地被他逼着直面问题,情绪跟着悄然爆发:“你说我?啊?” 她极少愿意?坦露自?己内心的无奈和酸楚,此刻面对着非常强势的容伽礼,僵硬地笑了,笑完就轻声?反问:“那你呢,为什么这七年你创立了宜林基金会却不愿出现在我?面前?” “位高权重容伽礼……呵,我?一个小演员怎么攀得到你的权力世界呢,你不见我?,这两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我?除了看新闻报纸,企图从?上面找到一点容氏家族传闻的蛛丝马迹外,我?根本找不到你啊,你在哪?你是生是死,我?都没有资格知道?,我?甚至开始想……我?是谁?凭什么值得你惦记?” “我?恨死你了容伽礼。”路汐含着泪说恨,是真?的恨他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整整七年,叫她不得安生——把恨说尽,内心激烈起伏的情绪也无法自?控,她的眼?被泪晃着,看不清容伽礼是什么神?情。 她侧过?身面朝落地窗那片夜海,这刻安静到,仿佛都能听得到雨声?砸在上面的响声?。 冷静了几?秒。 路汐让他松手,说:“七年前,我?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从?头彻尾再狠点抛弃你。听满意?了吗?再不满意?我?可以多说点,还有我?就是故意?的,从?第一次住进这里得知是你的私人领域开始,我?情愿睡浴缸,睡沙发,也不愿意?到处留下自?己痕迹。” 都是她在说,许久容伽礼都没有反驳她一句。 等待回音的每秒都显得格外漫长,直到路汐没忍住将红透了眼?,去看他:“为什么还不松手?” 他这样骨子里傲慢无比的男人,被前女友这般出言挑衅到尊严,应该把她立刻赶出这里的。 容伽礼却没有如她所想,而是语调冷淡地仿佛居高临下宣判着她的下场:“你恨吧,恨得深一点。” * * 一旦伪装着不耿耿于怀过?往感情恩怨,能和平相处的那面被彻底撕破。 谁都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 容伽礼将一身湿漉漉的路汐扔进了宽大的白色浴缸里,开启的热水重复地循环着,他则是面无表情地撕了那碍眼?的胭脂色睡衣裙,连带薄薄小小的一层蕾丝裤也从?她脚踝拽了下来。 路汐感到头晕目眩,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泼了满脸的水,掺和着她先?前留下的泪痕。 等脸干净了,容伽礼就开始给她洗身体,惊得她有种?会溺水的错觉,只能无助地攀附在他青筋展露的腕骨,却又忍不下一丝都不挂的状态,想往浴缸角落里躲。 可相对外面宽敞清冷的客厅,这里就更?不好躲,很快雪白匀净的后背,叫他手掌轻而易举就压在了边缘。 路汐颤着那双蝴蝶骨,回头看,眼?睫下的视线清晰看到容伽礼的黑衬衫长裤除了被雨水淋得更?黑沉之外,非常整洁地穿在身上,衬得他不笑时的脸部轮廓和下颚线格外锋利冷漠。 忽然,失神?间?路汐的眉心皱了一下。 差点儿叫出来。 她终于意?识到容伽礼那修长到天生适合弹奏钢琴的手指往哪儿洗的时候,开始忍不住地手脚挣扎起来,水声?四溅,伴着她的细碎声?音:“不要——” 容伽礼态度强势不仅要她的痕迹留在这里,还要将他的痕迹也留在她这副洁白皮囊上。 这个澡从?头到尾洗下来,路汐哪儿都被他捏过?,就算是女娲娘娘捏出来的泥人性格,被狠狠欺负到这份上也气到去咬他那只趁人之危的无名指,唇齿用尽了力气,势必要见血才肯罢休。 容伽礼却没有躲,冰冷指骨节碰到了路汐嫩滑的舌尖,继而往里伸。 路汐忽然反应过?来这招对他没用,喉咙下意?识地咽了下,又立刻吐了出来。 容伽礼的修长无名指在极亮的灯光下已经血迹斑斑,他好似不知疼是什么感觉,一把将想往浴缸另一端跑的路汐给拽了过?来,以亲密的姿势低声?落下:“让你咬了又要生气?” 路汐是很生气。 也很少这般毫不掩饰自?己生气的模样,那双眼?都憋得通红,瞪人带着情绪。而今晚的容伽礼没了顺着她意?的心思,把人光溜溜的抱出浴缸后,就往卧室那张极宽的黑色大床扔。 路汐身子陷在里面,白到几?乎都会发光。 她的睡裙早就被撕毁了,连一条浴巾都没有裹着,就被随后上床的容伽礼姿态强势而紧密抱在怀里,动弹不了,也不敢乱动了。 路汐瞬间?安静下来。 她到此刻才真?真?切切地感知到,从?头发丝到脚踝都让容伽礼的滚烫温度和气息沾了个彻底。 越是有避的意?图,就越是激发了他身为男人坏到骨子里的恶性。 卧室没开灯,在黑暗中容伽礼低眸,注视着她白皙颈侧的几?根细细血管,最后才温柔一些:“放轻松睡觉,别太敏感。” 他明明做尽了恶事?,如今却演起了恪守本分的正人君子。 路汐猛然咬紧唇肉,说服自?己就当个人形抱枕,不要有情绪,忍下了。 落地窗外的雨势渐小,却下足了一夜。 清晨两人睡醒时,路汐还蜷缩在容伽礼的怀里,先?微小幅度地翻了个身,将脸蛋贴在柔软枕头上不动,过?会儿,隐约地细微察觉到被子掀起一下,很快有人无声?地下床了。 容伽礼去洗漱,换身整洁的西装出来时。 路汐还赖在被子里不肯醒来,睫毛静垂下来遮挡住了情绪。 容伽礼身影立了在床沿,仔细地端详她被日光衬得肌肤白到毫无瑕疵的脸数秒后,才风轻云淡地开口:“从?今往后拍完戏就来这里住着,周境川会派人为你二十?四小时服务。” 时间?过?去一两分钟。 无人回应。 直到容伽礼缓步离开,主卧归于安静后。 路汐才悄然地睁开眼?,视线很淡落在窗外的浅蓝色高空很久。 她故意?等到容伽礼应该已经不在这座岛上,才慢吞吞地起床洗漱,身子裹着浴袍,一出去,便看到面生的女秘书将中餐和要穿的衣物都备好了。 说是容伽礼上私人飞机前,亲自?挑选的。 从?入口的食物到裙子的款式颜色,都完美?合他的心。 路汐走近,触碰到那柔软如一滩水的面料,随即嗅觉敏感地闻到熟悉的高级香味,也是容伽礼身上的那种?,昨晚才伴着她入睡。 女秘书说:“路小姐,您出门前请换上。” 路汐其实别无选择,又没其他衣服,总不能裹着浴袍去剧组示人。 可见女秘书这般强调,像是话里藏着深意?。 她侧过?身,轻了声?问:“不换会怎样?” 女秘书颇为诚实道?:“容总命令我?要拍一百张照片给他过?目。” 一百张啊? 路汐还真?是被气笑。 她干脆别去拍戏,就在这里玩换装游戏好了。 … … 容氏集团的会议室。 等开完会,容伽礼正在看容圣心的竞标项目新方案。 他这一身完美?的皮相是不容玷污,哪怕是屈尊来公?司开会,高层的股东们都自?觉夸张到三日前就沐浴焚香,没把自?己里外弄个干净清爽,都不敢往容伽礼面前凑。 以至于,当容圣心看到他右手的无名指有齿痕时,震惊地瞪大了月牙眼?。 她刚在竞标这事?上犯了蠢,没敢在容伽礼面前嚣张询问。 于是趁着空闲时间?,悄然地退到门外,问起另一位肯定知道?内情的周境川:“什么情况?” 周境川面无表情学她舌:“什么情况?” “手指!”容圣心急道?:“我?哥无名指怎么有伤?” 周境川:“五小姐,少关心容总私人生活,你还是多关心下自?己竞标的项目。” 容圣心倒是没有往风月事?去想,毕竟自?家哥哥这种?身份地位,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在外面跟人上床的,她是感到吃惊,哪位能有本事?伤的了他? 周境川被她缠得没辙,继续面无表情地透露出名字:“路汐。” “啊?”容圣心听懵了瞬,就在周境川以为她脑子空空,终于能发挥点儿智商时,却不料她精致的脸蛋板起说,“那一定是我?哥的错!” “……” 容圣心愤怒了一下。 很快她又揣着不安问:“我?哥不会封杀汐汐吧?” 周境川面无表情不下去:“会的。” “啊啊啊——” 容圣心转身就想往会议室冲,却叫周境川拽了回来:“你真?是活祖宗,这次商酌竞标能碰上你,不怪他要下套。” 真?是好骗。 一门之隔内,容伽礼将竞标项目新方案不轻不重地搁在桌上,同时打开了手机邮件,前半分钟进来了几?条新消息,他神?色淡定打开。 路汐从?卧室出来,裹着酒店浴袍坐在桌前细嚼慢咽地吃着食物,许是这副骨架清瘦的厉害,男士浴袍于她而言过?于宽大,抬手时,不经意?间?被镜头捕捉到了腕内的一片雪白肌肤。 路汐站在岛台喝水,低头露着半张小脸,玻璃窗外璀璨的日光将她轮廓照得像是沾金粉的素描画。 路汐准备出门,换上了备好的干净衣物,一身墨绿色的绸质长裙衬得身段很细,好似与这宜林岛景色完美?相融,她穿了衣,却拒绝了他给予的珠宝定制首饰。 那白白净净的细腕间?,什么都没有。 容伽礼盯着几?秒,才退出邮件。 又过?半响。 容圣心被周境川难得话多,苦口婆心地劝下来。 就听见了容伽礼在里面唤她。 “进来。” 第 26 章 路汐先回民宿, 想着将这一身昂贵的高定衣裙低调换下来。 暴雨后的阳光似乎格外烈,照得?整座岛屿都明亮了起来,她却避着,故意往人影稀少的?僻静街道走, 多绕路了半圈才走回去。 谁知平日里拍戏时空荡荡的民宿, 这会儿大家都在?, 而她现身的?同时?, 院里的?人都默契地回头看?过来了。 路汐迎着数到目光, 只能佯装若无其事的表情。 “今日歇工吗?” 她轻声?问。 位于院墙树荫下摇椅里的?柯月恒,也就是?饰演电影路霄角色的?男演员被幼虫吓得?反应过度地弹坐了起来。 恰好。 路汐抬睫被吸引过来,两人目光相?触, 柯月恒只能来回答她的?话:“赧渊今早亲自发的?通知, 剧组全面停止拍摄工作, 让我们先离岛,或者自由选择住这里当度假,等他通知复工。” 怕不是?不渡的?剧本写不下去了吧? 导演创作遇到瓶颈期了? 柯月恒食指抠着自己的?破洞牛仔裤,心想他这是?又要回归到跑龙套的?人群去了么? 路汐闻言, 快步往露天?的?楼梯走上去。 赧渊的?房间住在?顶层,而她走到还差一层楼梯的?拐角处时?, 迎面看?到夏郁翡下来, 她猜到路汐着急忙慌地要找导演,于是?先说:“人一大清早就背着笔记走了,给副导演留了张纸条, 让他安顿好一些小演员。” 夏郁翡真是?觉得?这剧组神奇的?很,从那些爱护海岛环境的?奇奇怪怪规定到拍一半, 导演竟然先跑路了? 她满腹的?话想吐槽。 谁知路汐僵立在?一旁,脸有点儿白。 夏郁翡走下来问:“你怎么啦?” 路汐是?知道昨晚容伽礼的?那番话, 是?伤到了赧渊的?,会使他的?状态陷入曾经某种很深情绪里,却没想到赧渊会出走。 “汐汐,你是?不是?被晒得?有点晕?”夏郁翡看?她站在?阳光下,又穿了一身墨绿色的?长裙,露出肩膀和细胳膊自然地垂着,就跟白瓷似的?泛着光。 但是?脸色很不好。 路汐如梦初醒的?回过神,长长的?睫毛颤了下:“我在?想点事。” 夏郁翡没细问,又多看?了她两眼:“你这裙子真好看?,颜色像绿宝石一样纯粹……是?高定吧?” 路汐躲不过她的?眼神,只能承认:“嗯。” 好在?夏郁翡没什么大惊小怪为何她会在?环境简陋的?剧组无端穿高定,说:“我家小鲤儿,就是?贺南枝啦,她的?公?主?衣橱每个季节的?高定数不胜数,有时?候标签都没拆,便让管家替换下来了,所以偶尔我发微博一些日常照里,都是?蹭她衣橱。” 夏郁翡是?解释。 为何一眼就认出她这身衣服不同寻常。 路汐轻轻将这话题揭过,弯唇笑道:“你跟贺南枝感情真好。” 夏郁翡:“唔,改日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她虽然新婚后就专注非遗戏曲那块,可能出来拍戏的?机会不多了,不过还是?很好约的?。” 《不渡》的?剧组停工。 身为女一号的?两位女明星,自然不会在?宜林岛久待。 口?头上约定好后,随即也各回各房去整理随身物品的?行李了。 路汐没问夏郁翡的?行程安排,只让安荷订了两人的?机票,当天?就出岛。 安荷还在?懵圈状态:“这么急?” 路汐心想既已?经停止电影拍摄,她就不用再履行合约去浮山湾酒店过夜,趁着时?机正好为何不走?何况,昨晚那场情绪失控的?争吵,将体?面二字撕得?粉碎,她连恨字都说出口?了—— 现在?理智恢复了清醒,实在?没想好该怎么去面对容伽礼。 * 回到泗城的?那栋白色别墅。 路汐开了门进去,先将客厅灯光揿亮,把行李箱刚推进衣帽间。 下楼时?,发现陈风意闻着味就来了。 他单手潇洒地插着裤袋,静静地靠在?门边等着,这副架势显然是?从安荷那边得?知了离岛内情。 “来找你商量一下工作安排。” 路汐点点头,与?他坐在?了沙发上。 谈论正事之前,陈风意先从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了那份她签字画押的?君子协议,先问:“还认这玩意吧?” 路汐垂眸盯着几秒,心想前脚刚摆脱了容伽礼的?那份协议,如今又来一份,签下自然就得?认,过了会儿,她轻声?道:“你说吧。” “我这阵子给你谈下了乔大导演筹拍的?新电影女一号。”陈风意对路汐上大荧幕的?事业有精密规划,她身为顶流女明星不缺口?碑的?作品,却缺名导的?片子相?助,真的?就差个机会。 而有时?候机会看?似差那么一点,真到要冲奖的?时?候,差的?就是?这一星半点了。 他往下说:“作为资源置换,乔导电影的?投资方要求你零片酬参加一档真人秀节目。” 路汐轻声?重复:“真人秀?” “就是?一档明星旅行类综艺,用开观众盲盒的?模式决定嘉宾去哪里旅游……”陈风意长话短说,重点提到:“乔导的?男一号内定的?是?祁醒,他也要被打包进节目。” 要知道性格孤傲又不怕得?罪人的?祁醒有简辛夷的?漫星娱乐做资本靠山,又有了那么多座影帝奖杯傍身,想拿下角色都得?资源置换,就何况路汐还没在?电影圈站稳一片角落,在?名导面前就更没话语权了。 客厅静了片刻。 路汐伸手接下她签的?君子协议,轻声?说:“乔导的?剧本记得?给我。” 陈风意真怕她宁折不屈,松了口?气,又提起:“不渡那片子拍不下去啦?我说嘛一个新人导演,拍片的?效率本就没谱,你自降咖位又耗时?间精力在?里头,怕到时?候在?国内上映都悬……” “风意。”路汐无奈地打断他。 见她不爱听,陈风意识相?地噤了声?。 接下来的?几日,路汐都待在?自己的?别墅里,闭关读乔导的?剧本。 她有个习惯,沉浸式陷入剧本故事里时?就不喜被任何人打扰。 以至于手机都处于关机的?状态。 转眼到了下周一。 路汐的?行程表里,这天?要去出席一场代言品牌方的?活动。 也就是?这天?,容圣心致电来约了她。 之前两人就有约定等在?宜林岛拍完戏,再约菩南山。 路汐潜意识想避着容伽礼这个人,才迟迟未主?动联系容圣心,如今见她来约自己,思量了片刻,轻声?在?电话里商议道:“我们在?外?约个晚餐?” 容圣心:“好的?呀,你几点结束完活动,我来接你!” 路汐将微信工作群的?行程表截图下来,转而发给她。 品牌的?代言活动邀请来的?不止她一位明星,路汐整日身边没离过人,偶尔碰到圈内的?,也会凑一起不咸不淡地聊上会儿,等活动快结束时?,已?经将傍晚近六点了。 主?办方设置了媒体?采访环节,不少记者都跃跃欲试问她关于《不渡》片子为何停止拍摄,以及网传她下部戏的?情况。 路汐微笑着透露最近在?看?剧本,随之便身姿摇曳地低调离场。 她先去后台卸下妆容,把身上代言的?珠宝都摘了,让安荷还给品牌方。 等收拾的?差不多,安荷正要说:“保姆车……” “我有人接。”路汐一分钟前在?微信上给容圣心发了消息,她从椅子上起身,将擦脸的?纸巾对折扔进垃圾桶,明晃晃灯光下,那张巴掌大的?脸是?白净到未施粉黛,只是?补了个口?红。 安荷表情纳闷地想,谁来接? 这瞧着也不像是?去正式约会的?精心打扮呐? 路汐通常私人行程安排都不会告知团队,从后台先行离开,乘着电梯直达了一楼。 她刚出去,抬眼便看?到一辆劳斯莱斯停在?街道边上,不是?容伽礼的?那辆专车,这古董车身镀了金,在?天?际暖橘色夕阳下仿佛能反射照人,极为的?昂贵且招摇。 对了下车牌号。 路汐踩着细高跟走过去,很快容圣心颇有默契地将车门从里推开。 两人对视一笑。 容圣心难得?穿了一身绸缎蕾丝西装,像是?从什么重要场合中途落跑的?,慵懒自然的?漂亮卷发垂在?肩头,妆容很是?精致艳丽。 相?比之下,路汐说:“早知我不卸妆了。” 这样显得?有点敷衍约会。 “汐汐我们自己人吃个饭,不讲究排场的?。”容圣心话落间,又解释了下她是?刚跟人谈竞标项目,被商酌那只狗缠住了手脚,怕迟到就没来得?及换下这身西装。 到底是?很长时?间不见了。 容圣心认真地细细打量了一番路汐,又摸了摸她:“你瘦啦。” 即便快迎来初夏,路汐畏寒体?质是?比普通人要怕冷,特?别是?夜间出门的?话,都会选择穿长裙,她这身裙摆垂到脚踝,只是?肩头和蝴蝶骨裹在?面料下都透出了清瘦轮廓。 路汐平时?瞧着镜子,倒是?看?惯了察觉不到什么变化?。 刚要说话。 容圣心从座椅旁边拿出了个礼物盒,心底酝酿着来的?路上就找好的?冠冕堂皇借口?说:“本来是?想等你拍完不渡电影,作为杀青礼物的?……” 路汐微怔了下。 再次感到她一身空空,很敷衍约会了。 然而等容圣心把礼物拆开,路汐又怔几秒,她觉得?眼熟,是?眼熟到好像上周在?浮山湾的?酒店就见过这款音符元素设计的?宝石手链。 当时?女秘书几次暗示,她心知这宝石成色一看?就价值不俗,坚持视若无睹没有带走……却不想送礼物的?对象从容伽礼变成了容圣心。 路汐手指垂在?膝上,迟迟没接。 容圣心把事说得?清楚点:“我哥的?审美遗传了我大伯母艺术基因,这手链,是?他替我挑的?。” 路汐觉得?没这么简单:“也是?他付的?钱?” 容圣心自知瞒不过:“好吧,其实是?容伽礼的?意思……可能算是?道歉礼物?”她犹记得?那无名指的?伤,齿印咬得?深,可见路汐当时?是?真的?被惹怒了脾气。 容圣心替路汐感到心惊胆战了,好在?容伽礼还算个男人,知道要绅士风度地先赔礼。 不然她才不会眼巴巴来当这个和事老。 借着车窗外?的?自然光,打量了几许路汐侧脸安静表情,她又说道:“汐汐你别有心理负担,你不收也没关系,我等会就把它处理掉!” 路汐听着这口?气,所谓的?处理怕是?要扔进路边垃圾桶泄愤一样。 “给我吧。”她及时?阻止了容圣心的?念头,指尖慢慢地碰到冰冷触感的?宝石几许,决定坦白说:“我跟你哥哥早年?认识。” “我知道。”容圣心稍微侧了侧身坐好,用脑子里的?敏捷思维逻辑推算出:“你出生在?宜林岛,我哥也在?那养病了两年?,早年?就认识很正常。” 这句很正常。 将路汐欲言又止想坦白关系的?话给如数堵了回去。 容圣心有自己的?一套逻辑理解。 * * 考虑到路汐是?女明星身份,容圣心选的?约会地点是?一家很难预订到的?名厨私房餐厅。 司机开着那辆镀了金的?古董劳斯莱斯从主?干道,忽然使进了绿树浓荫的?僻静街道,沿着拐了好几处弯,二十分钟后,才停到了一处气派典雅的?私人宅邸前。 路汐抬指刚欲推开车门,未料到先一步开启了。 眼眸逐渐清晰,看?到容伽礼毫无征兆出现在?外?面,是?他开的?门,那张经得?起细细端详的?脸稍低,被幽暗的?路灯衬得?神情温和,瞧着她不动的?单薄身影。 时?间跟静止似的?。 路汐脑海中恍然想起与?他也就一周没有见面,却仿佛过去很久了,那晚被当人形抱枕在?一起睡出的?亲密感,好似随着夜风消散了。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是?没有做好跟他再次相?处的?心理准备。 身旁的?容圣心已?经踩着高跟鞋下车,见路汐迟迟待在?车内。 隐隐约约是?猜到还气着容伽礼,便给他递了个眼神,自觉先进去。 发现容圣心没等她,路汐才就回神似的?也提起裙摆下来。 四?下无人,路汐是?想当容伽礼不存在?的?,她没走两步,垂在?身侧的?手就被握住了。 容伽礼捏着她手心,说了句和容圣心如出一辙的?话:“瘦了。” 路汐闭关看?剧本会时?常入迷到忽略三餐,感到腹中饥饿了就随意吃点冰箱里的?水果,她自己都没想到会清瘦得?这么明显,接连被人眼尖瞧出来了。 见她抿着唇不吭声?,容伽礼修长好看?的?手指悄然无声?地沿着她指尖捏,最后牢牢相?扣。 路汐被他温度烫着,垂下眼问:“你故意让容圣心来约我?” 显而易见的?事,容伽礼颇有耐心道:“拿我名义约你,你出来么?” “……” “走吧,这家名厨做的?味道尚可,你应该会喜欢。” 已?经被骗到门口?,路汐也不可能闹着回去。 她跟着踏上台阶,却想挣脱出容伽礼的?手,而他面容沉静地直视前方,没有看?她也没有松开,一路走到院内早已?经设好的?典雅包厢。 离门只有短短几米距离时?,路汐以为他会松开了。 谁知容伽礼的?步伐未停,比起她抿唇慌了,就显得?气定神闲至极。 “容伽礼!” 路汐这一叫,他倒是?听从了什么指令似的?停住,语调自然到两人不曾发生过激烈争吵:“请你来吃饭也要生气?” “你明知道——” “知道什么?” 路汐被问得?哑口?无言,忽然说:“手链我收下了。” 她怀着意图想拿这个跟他商量,容伽礼却始终不松手,倒是?慈悲心肠地给她选择:“你想跟我单独吃饭,还是?我们跟圣心一起?” 包厢的?门装饰得?像古典屏风,隐隐约约透露着晃动的?身影。 路汐视线定在?上面一会儿,指尖传来的?滚烫温度又在?提醒着她,容伽礼有恃无恐地在?等她选。 安静半响。 路汐猜到他今晚不止是?要吃顿饭这么简单,轻了声?:“你不松手,我怎么跟你单独吃饭?” 第 27 章 进另一间包厢时, 桌子已经摆了几道精致的前菜和果盘,从很不起眼?的头顶垂丝吊灯洒下的暖光,到室内的恒温,都是恰到好处到了让路汐感到轻松。 她口味清淡却偏甜, 而容伽礼挑的这?家私房菜的名厨又恰好最擅长淮扬菜。 等落座时。 路汐完全挑不出刺来, 只能静静地看着桌中央的豆青釉墨彩抱月瓶。 故作心系在?上面, 却莫名的觉得眼熟。 她虽不懂鉴赏这?一块, 但是愣是认得出这?抱月瓶是个赝品。 路汐下意识侧过脸, 恰好和容伽礼的眼?神对上。 脑海中难免浮现出某些回?忆,比如之所以能认出是赝品,原因很简单, 这?个古董花瓶早在?七年前, 容伽礼从国外拍卖回?来的当晚, 因为?两人在?书房做的时候太激烈,被她失手给打碎了。 连带娇嫩的花瓣洒了一地,木板颜色如同她身下的书桌相近,都湿漉漉地晕染成了水墨画。 路汐思绪跟着心脏都乱了, 先不留痕迹地移开视线。 她忘了垂在?膝上的手还被容伽礼握着不放,他?的手指稍微往上移, 落到那白细的腕间, 就能清楚地察觉出她脉搏跳动得不对劲。 越安静,越显得她心跳震耳欲聋的厉害。 路汐甚至怀疑容伽礼离得近,能听见, 于是想开口说点什么:“这?家私房菜老板被坑了。” “坑的是他?,你紧张什么?”容伽礼很明?显也记起这?花瓶事故。 故意要这?样问。 路汐微垂的眼?换个物?品盯, 假装没听到。 容伽礼见将她说尴尬,又顺其自然换个话题:“还为?了赧渊气我?” 提到这?个, 路汐出了宜林岛后也单方面冷静了几日负面情绪,心知肚明?容伽礼当下是想好好说话了,倘若他?动真格,局面只会?跟那晚在?浮山湾酒店一样,甚至能更过度。 “赧渊年少时性?格闷,把心底压抑的激情都写在?了故事里,后来江微能用镜头读懂他?的故事。” 路汐答非所问的提起往事,顿了好几秒才往下说: “赧渊和江微才是最契合的灵魂伴侣,跟我从不是。” 容伽礼很了解路汐的性?格,当她轻描淡写一般,用平静的语气去诉说着某件事,看似越不经?意的去提,实则内心就越是很认真对待。 路汐没去看他?,而是垂眼?一直盯着他?覆在?她这?里的那只线条完美右手。 无名?指上的齿痕竟还在?…… 没等她往细了想容伽礼为?何?不上药,耳侧听到他?落了一句过来:“你跟他?确实不合适。” 路汐没反驳这?话。 “不合适就别动试一试念头。”容伽礼淡声提醒。 路汐没将视线长时间停留在?那道齿痕上,也没应这?话,怕往深了说又得扯到当年“移情别恋”的分?手事上,就更纠缠不清了。 她口头上不气了,容伽礼也息怒,那晚发生的一切都粉饰太平过去。 路汐心想本该如此,便动了动手指:“我饿了。” 许是她默认与赧渊此生绝无可能,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总而言之容伽礼明?显被取悦似的,接下来的相处称得上平易近人。 他?将招牌菜都点了一遍,其中话梅酱鸭倒是蛮和路汐的胃口,入唇齿的话梅味浓郁,便多尝了两块,见爱吃,容伽礼担起了伺候人的活,长指慢条斯理地给她端茶又递水:“菩南山有一位厨师的烹饪手法跟这?家私房菜口味相近,我让他?到你身边待一段时间?” 听着是有商量余地的口吻,路汐还听出他?想安排人的意思,抿了口清茶说:“我工作性?质,在?泗城的别墅也住不久,身边习惯只带小助理。” 她出言很委婉拒绝。 毕竟连容伽礼的私人厨师都笑纳了,这?算什么? 何?况路汐无时无刻谨记自己前女友的身份,能不越界的话,就不越。 好在?容伽礼也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气氛逐渐归于安静,直到包厢门外有人敲门,路汐起先以为?是容圣心,指尖握紧了下白瓷汤匙,抬眼?却看到一个身量很高的陌生男子,没什么正?经?地斜倚着门框,看上去吊儿?郎当的,“还挺巧啊容二公子?” 很少听到旁人以家族的排名?称容伽礼。 路汐多打量了两眼?过去。 借着明?亮的灯光,她第一感觉就是这?人相貌生的妖孽,留着半长不短的黑发束在?脑后,落了两缕垂在?脸的轮廓,衬得五官就跟最艳丽的浓墨色彩勾描出来似的,气质也很特别,有些蛊惑人心,好似做什么都没什么违和感。 很明?显他?是不请自入,还问起容伽礼:“听厨子说五小姐在?这?吃饭,怎么没见她?” “商公子准备好了舍命见她么?”容伽礼语调漫不经?心。 商酌这?一身比气质要正?经?的深灰色商务西装摆明?了是来此地应酬贵客的,如今却丢下贵客,往这?里跑,行事跟没个定数似的,不过熟悉他?的人也早已对此免疫。 他?叹气说:“容二,一别多日你还是喜欢顶着你这?张脸,说这?种寒心的话。” 路汐听到商这?个姓,很快反应过来这?位就是前阵子给容圣心竞标项目下过套的。 而下秒,商酌的视线就落到了她这?个局外人身上。 那慵懒的眼?角轻轻挑着,“看来是厨子眼?神不好,把这?位大美人认成五小姐了……瞧着眼?熟。”他?对美人的脸向?来是过目不忘,转瞬就把路汐的身份认个彻底。 “路小姐?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看到真人,我跟五小姐都是你忠实影迷。” 此人三句不离容圣心,非得缠得紧。 路汐心知所谓的影迷,不过就是客套话,也没当真。 她回?以个安静的微笑,而商酌也识趣,没继续待在?这?打扰了两人的独处空间。 等他?游刃有余地退出包厢。 后脚就有保镖进来低声汇报,称是五小姐先行一步回?菩南山了。 感觉像是在?避商酌,路汐下意识地看向?容伽礼。 容伽礼面色平静,这?种情况似乎不是第一次,面对她欲言又止的眼?神,淡声问:“盯着我看做什么?” 路汐声音很轻:“我看你手边的玫瑰花酥。” 容伽礼长指将精致碗碟上的花酥端到她面前,忽而说:“圣心是你的影迷。” 容圣心今晚怕也没想到前后会?被两个男人卖得没有小秘密可藏。 “她不是追星俞池——”路汐话讶异地说出口,又很快止住,脑海中浮现出曾经?她为?了租借海岛却等不到容伽礼回?音,是容圣心主?动热情地帮她组局,还有隔三差五的早晚安问候,以及微博澄清绯闻种种事情。倘若换个粉丝追星的角度去看,确实是像极了死忠粉。 停了许久,路汐还是感到很意外,表情也没收住。 容伽礼缓缓道来:“我不知她是何?时迷恋上你的作品,不过她隔三差五就会?熬通宵看一遍。” 他?这?七年,对缺失的关于宜林岛两年记忆没恢复之前,有过很长时间未接触任何?电子产品,自然是不知容圣心熬夜追的是哪位演员饰演的影视作品。 倒是猜到,莫约从路汐出道演的第一部戏就开始追。 路汐难得脸皮薄,也忘了想容伽礼身为?兄长,和容圣心朝夕相处下知道很正?常。 商酌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顿饭下来,她的这?颗心都被容圣心是自己影迷的事占据了,更是忘记去认真思考和容伽礼如今的相处,等离开此地后,又换成坐容伽礼的那辆低调些的劳斯莱斯回?去。 临近熟悉的那栋白色别墅,路汐透过墨色玻璃窗盯着两人倒映在?上面的模糊身影,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藏着点心思,下车后就想独自退场。 却不料容伽礼道高一尺,将她垂在?身侧的手牵起,迈着理所应当的步伐往门口走。 倘若有不知内情的人撞见这?幕,还以为?他?才是住在?这?里的主?人。 不尴不尬地走了段路,路汐隐晦地提醒:“容总喝茶吗?我家没有备茶水……” “不喝,我喝露水,路小姐有心想待好客的话,可以起早点去接。”容伽礼是会?怼她的,每个字都显得阴阳怪气,他?站定,恰好是在?别墅的一盏壁灯下,修长身影被衬得像是清冷冷的一弯残月,手指捏了捏她手心:“开门。” … … 路汐的别墅跟他?菩南山上的比起来小的可怜。 她平时一个人住惯了还好,除了陈风意和助理会?上门外,几乎没有客人来过。 容伽礼抬腿跨了进来才松的手,许是觉得新鲜,每经?过一处时就会?停留看会?,见他?这?样,路汐同时在?庆幸自己没将留在?宜林岛民宿的小白萝卜头带回?来。 她家蓝色元素过多,沙发虽不是,但是遮光窗帘是像海滩的颜色。 路汐想不留痕迹地把水晶灯关了,只留幽暗的落地灯照明?,谁知一动作,站在?茶几旁边打量她那堆剧本的容伽礼抬眸,很直接盯着她。 路汐呼吸轻,指尖从墙壁慢慢滑落下来,搬出了个借口:“省点电。” 话音还没落,就想咬舌。 这?个借口显得她很蠢。 偏暗的光线瞬间笼罩着简洁客厅,连带容伽礼视线内的血红色都褪去不少,他?倒是一句废话没说:“你手很凉,先去泡个热水澡。” 路汐凉丝丝的指尖触碰到自己手心,夜晚外出的缘故,体温一直升不上去。 她审时度势之下,比起尬在?这?里招待他?,不如选择听他?的。 省点电的借口已出,路汐只能继续佯装下去,摸着黑往纯木楼梯快走上去。 就这?么把容伽礼不管不顾地扔在?客厅了,关起浴室的门后,她很认真的将浴缸注满水,解了这?身衣裙进去,又挤点儿?沐浴露,从手指尖开始一点点地细细搓洗。 洗到最后,路汐从头到脚全都是奶香的白色泡泡,衬得她脸蛋小,还有点儿?霎那的恍惚。 她在?浮山湾酒店那晚每个字都是真的,是真恨容伽礼整整漫长的七年不见踪影,恨他?,只能让她怀着不得安生的愧疚一直苦寻到只能从新闻报纸上拼命地去找他?的蛛丝马迹。 意外重逢后。 她知道容伽礼还安然无恙地在?这?个世?界上,甚至偶尔能看到他?,就已经?觉得是命运给予的眷顾了。 路汐湿漉漉的睫毛垂下,盯着指尖的泡沫。 她该清楚和之间容伽礼的关系最好是止步于前任二字,像之前那般藏着心思,别去过度触碰到他?的私人领域才是,而不是一再地打破各自安好的粉饰局面。 何?况他?是容家身居高位的掌权人,那个权力圈里神秘且最招人眼?的存在?,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不该重蹈覆辙去跟她这?种狠心抛弃过他?的女人牵扯不清的。 良久。 路汐将泡沫捏碎,暗暗告诫自己。 * 四十分?钟后。 路汐调整好情绪才从浴缸爬出来,拿浴巾擦拭完水滴后,又去找一件保守的睡裙穿上。 她没下楼,而是往卧室走,将门锁上睡觉。 落地窗的蓝色纱帘垂在?地板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外头的树影被月光照得摇晃。 路汐失神似的盯着一会?儿?,刚合上睫毛,又听到楼下有动静。 夜深下,越是想忽略就越明?显。 路汐裹着胸前的被子猛地坐起身,眼?眸茫然,心想容伽礼不会?是在?拆她的家吧? 这?个念头一起,辛苦酝酿起的睡意也全无了。 她赶忙下楼,客厅的灯大亮,而容伽礼这?个疑是拆家的罪魁祸首,就端坐在?沙发上,光洁的地板堆满了一大箱一大箱的首饰衣物?品,粗略一扫,方才听到的动静应该都来自这?些。 路汐先是松口气,不是在?拆她别墅,很快又反应过来这?些都是给她的。 七年的分?别,容伽礼不知何?时有了喜欢装扮她的癖好,送珠宝手链是远远不够,路汐回?过神来,说:“我一年到头大半时间都是进组拍戏,穿不了这?么多。” 容伽礼看着路汐漆黑的瞳孔在?颤动,似藏着情绪,语调很平静地反问:“多么?” 路汐抿了唇,一件都觉得多,就何?况是数十箱了。 她楼上那原本还算宽敞的衣帽间,怕是更塞不下的。 容伽礼在?某些时候是非常强势,容不得她一点拒绝余地:“这?只是十分?之一,每个月会?有秘书送当季新款上门,路汐,你可以拒绝。” 路汐心想说得倒是好听,拒绝之后,怕就是换了一种方式让她点头收下了。 也没这?么好态度。 沉默了片刻,路汐不吭声,算妥协的意思。 容伽礼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衣袖扣,顺势礼貌地问她:“我可以洗澡了么?” 没让他?不能洗。 路汐艰辛调整好的正?常情绪,猛地一下,被容伽礼轻而易举击溃。 容伽礼上楼来时,抬起手臂很自然地搂过她肩膀也一起:“很晚了,明?天会?有人来整理。” 路汐没忍住瞪了他?眼?。 也没忍住,语气略轻问:“你知道给我备这?些衣服,你自己的呢?” 她这?里可没有容伽礼能穿的,转念想,要是能拿出一件男士衣物?……他?会?怎样? 很快路汐求生欲极强地打消了这?个危险的思绪继续发散下去。 不管容伽礼会?怎样,到最后都会?变成她自讨苦吃。 容伽礼推进她前几分?钟时还锁着的主?卧门,侧过脸看过来,“楼下。” 路汐还站在?门口,继而眼?睁睁地看着容伽礼把这?里真当了他?的私人领域,将衬衫脱了下来,被外面窗帘外摇晃进来的月光衬着,随着动作,背肌的线条紧实而性?感,一直朝下延伸到西装裤的阴影位置。 随着皮带解开,阴影轮廓很深,若隐若现地暗含着惊人的力量感。 路汐条件反射地背过身,开了口,丢下一句:“我去给你拿。” 她步声极快,重新地下了楼去翻那数十个箱子内有没有容伽礼的衣物?,谁知弯腰翻了半天,一转身,却在?单人沙发上看到一套崭新干净的西装和睡袍早就搁在?那边。 路汐怔了下,慢半拍地走过去。 还看到有份密封的文件也静静地搁在?上面,视线很轻落在?右下角的一行文字上,是用钢笔墨迹清楚地写着近一个月的日期—— 这?是容伽礼绝对机密的私人行程表。 “你不见我……” “……我根本找不到你啊,你在?哪?你是生是死,我都没有资格知道。” “我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从头彻尾再狠点抛弃你……我情愿睡浴缸,睡沙发,也不愿意到处留下自己痕迹……” 那晚口不择言的话,犹如在?耳重新地响了一遍。 路汐眼?眸带颤地盯着密封的文件很久,无声而清楚地提醒着她。 从一开始满目琳琅的衣物?首饰品到这?个,都是容伽礼对她含恨控诉的回?应。 * 窗外的夜色越发浓黑,路汐捧着衣物?回?到楼上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将睡袍搁在?浴室门旁的边柜上,随即就到床上重新躺下来了。 水声戛然而止,里面洗完了。 又过一阵,容伽礼借用了她的浴巾把水滴擦干,没有穿那睡袍,探身关掉照明?的床头灯后,也紧跟着掀开了她的被角。 刹那间的熟悉气息,让将脸贴着枕头装睡的路汐有种回?到七年前的错觉。 容伽礼喜欢把她当人形抱枕,偶尔午夜梦回?醒来,会?轻松剥落她的睡裙,让她伏在?床上,然后低头恶劣地去咬她那没丁点瑕疵的洁白蝴蝶骨,就跟带着男人天生的征服欲去故意标记下属于他?味道似的。 在?黑暗中,路汐的脚露在?被子外面,有点丝丝凉意。 她下意识弯起膝,很快容伽礼就把她抱进了怀里,他?的眼?神克制着没有往她保守的睡裙下探,又好似肆无忌惮的很。 彼此连呼吸都有些轻。 路汐甚至只要随便一动,就触碰到他?的胸膛,也不敢乱动了。 …… 被容伽礼的体温笼着,路汐的绷紧神经?不知怎么却得到放松,迷糊间竟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 梦到了那个货真价实的豆青釉墨彩抱月瓶,就摆在?冷色调的二楼书房里。 宽大的书桌连带喝剩下的半杯水都在?摇晃,就在?容伽礼想换个姿势,突然间路汐的手脱力地从他?线条完美的肩背滑了下来,无意中打在?了这?古董瓶上。 一声重响! 路汐被惊得瞬间就紧了身体,呼吸声也急促。 容伽礼因为?她停了瞬,紧接着将移了位的书桌弄得直震,等爽完了,他?将她抱到沙发上躺,高挺的鼻梁贴着她白细的后颈,低声教导,嗓音入耳格外的低哑:“下次别突然这?么紧。” 路汐的心却牵挂在?古董瓶上,黑发凌乱垂肩,望着他?的眼?神透着无措茫然。 像是在?说。 怎么办? 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把你要送给家中长辈做寿礼的古董摔碎了。 容伽礼看了半分?钟,去亲她那双眼?:“没关系,在?我这?,你永远不需要道歉。” 第 28 章 路汐这一夜睡得很踏实, 隐约能感觉整晚都蜷缩在容伽礼的怀里,直到窗外?有斑驳日光洒落在床头,她压在枕头上的脑袋换了个方向,无意中被光晃到眼睛后, 一下子就惊醒过来了。 分走她一半床的男人已经不见?, 没察觉是什么时候起床的, 别墅安安静静缘故, 楼下倒是传来细微动静。 路汐伸手拿手机看时间, 发现已经睡足了十几个小时,便不再眷念温暖的被窝。 她起身先简单洗漱了一下,随即趿着拖鞋出去往楼梯走, 刚现身, 抬眼时看到了陈风意面无表情地半蹲在地上, 正在细数客厅那一堆大箱子。 想假装没睡够已经来不及,陈风意听到动静就循着细碎步声看过来了。 路汐身上裹着一件真丝睡袍,将腰带系得很紧,显得身段很单薄, 暴露的地方不多,一小?片的锁骨肌肤都是干干净净的, 脸被凉水浸洗过也毫无倦意, 倒是跟平时看起来无异样。 只是这堆价值不菲的高奢品,瞒不了陈风意的法眼:“哪个追求者出手这么阔绰,连送衣服首饰都是一箱箱的?” 他的出现让路汐始料未及地怔了下。 回过神后, 心知陈风意和容伽礼应该是完美错过,没在这栋别墅内迎面碰上。 否则他要询问的就不是这个了, 安静半响,路汐轻声道:“就普普通通关?系的一个朋友。” 原以为?陈风意会追根究底下去, 谁知他若无其事般的点评了句:“你那普普通通关?系的朋友品味不错,正好省得我费心思去找时尚圈的人脉给你搭配上真人秀穿的衣服。” 路汐把?满腹都酝酿好的完美说辞硬是憋了回去,视线也随之移到窗帘上几秒说:“那劳烦你费心帮我把?这蓝色窗帘,还有书房沙发,一些里外?有蓝色元素的物品都换了吧。” “怎么?”陈风意听得云里雾里,犀利地调侃:“蓝色得罪你了?现在有这些高奢,就配不上出现在这别墅了?” 路汐去茶几倒杯水喝,表情控制的很好,微微笑说:“毕竟我是个性格善变的女人。” 陈风意心想你在生活上爱怎么翻天?覆地的善变都无所谓,可别在事业上给他善变。 一晃过去,很快路汐签下的那档真人秀综艺《追星星的你》也到了正式录制时间。 随着节目组的微博官宣了七位明星嘉宾,而不仅有祁醒这座影帝,还是路汐的首秀综艺,这热度简直是未播先火的程度,网上关?注度非常高。 拿出拍戏的敬业精神,路汐认真地做了旅游功课,以及还把?接下来要朝夕相?处的嘉宾们?资料都了解一遍,用陈风意提醒的话直白来说。 明星参加个同?台的典礼都有一堆充满话题的禁忌,这节目是边录制边播,没有剧本,咱不走黑红霸榜路线,只要在这空出的一个月左右的档期里,按部?就班地完成资源置换的任务就行。 出发前一晚,路汐的行李就被公司的造型团队收拾妥当。 听从节目组要求,录制期间她不能带经纪团队,以至于陈风意只能陪她飞往意大利,到地点后,在独自回程。 从别墅出发的镜头已经拍完,上飞机后,暂时可以休息。 路汐没睡,最近她一直在研读乔导的剧本,而旁边出行送个人都得一身考究大牌西装的陈风意倒是眼罩一盖,先睡了会回笼觉。 再次醒来时,想问路汐要不要喝水,转头看她没再读剧本,倒是盯着密封的行程表。 微弱的暖光覆盖于文件上,连带路汐指尖也被照得透白,放空思绪似的轻轻摩挲着。 陈风意坐起来,低咳了声:“你知道谢氏家族吧?” 路汐循声看过来,眨了眨睫毛:“嗯?” 陈风意说:“谢氏家族现在新任掌权人叫谢忱岸,我哥在饭桌上说过一两件关?于他的事迹,据说这位是出了名?不爱怜香惜玉,有女明星敢来跟他沾点儿绯闻的话,直接就地封杀……以前有个很火的年轻影后在飞机上故意想玩偶遇那套,人还没下飞机就享受了一把?地狱级别封杀待遇。” 他借着这个,顺势地暗示路汐:“懂什么意思吧?这种久居高位的人心思都不好猜,那影后虽然还没机会做什么勾引的举动,但是敢窥探出谢忱岸的行程,对他也是一种冒犯。” 从只言片语中,路汐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陈风意在隐晦地提醒她。 她指尖压着这份密封的行程表,弯起了一双眼睛笑道:“我确实𝔀.𝓵是在窥探一个人的行踪。” 只是她用的方式很蠢。 除了心甘情愿地当宁舒羽女伴,陪同?他出席宴会时能从里听到一些顶级豪门圈的秘闻外?,只能蠢到从报纸新闻上找,结果显而易见?,七年间她都了解不到半点儿关?于容氏家族的消息。 陈风意看她还坦诚认下了,顿时气氛迎来了一片沉默而尴尬的空白。 “但是这份行程表是他主动给我的。”路汐很快就让他把?操碎了心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未了,又轻声补充了一句:“我不会拆。” 她不会真去窥探容伽礼的行程,是想随身带着录制综艺。 所求的。 不过是一份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何?处的执念。 * 等飞机抵达目的地,已经是夜晚时分。 七位明星嘉宾所在的城市出发点不同?,所以聚集地点先订在了酒店,路汐独自拉着行李箱刚到,就看到祁醒先在大堂了,一身黑短袖牛仔裤的打扮,右手指漫不经心地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那张老天?爷都偏爱的脸从始至终都冷漠着。 完全懒得搭理摄影师的友善提醒。 被念烦闷了,都能清晰看到他微皱着眉头。 路汐刚推着很重的行李箱进来,恰好他也侧目看了过来,因?为?简辛夷的缘故,两人算有点儿熟,说话就不用假模假样地,这时直截明了地说:“节目组经费有限,七人五间房,公平起见?抽签分配睡哪间。” 两人来得早,倘若先选了单人间也不妥。 而其他嘉宾什么时候到没个定?数,显然祁醒嫌一身飞机味,待在大厅供人观摩的耐心快到极限。 路汐点点头,随即抽到了双人间。 这也意味着要和另一位素未谋面的女嘉宾同?住。 她和祁醒都是属于那种常年把?横店当家,对住宿的环境倒是没什么挑剔的,只要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可以,各自拿着双人间的房卡便走向了电梯。 进去后。 祁醒这时候倒是不用摄影师提醒,多说几句:“我是被简辛夷一哭二闹逼着来旅游的,你也是?” 这要剪辑到网上去,身为?漫星资本的当家总裁简辛夷,怕是体面得丢尽。 路汐将脸稍避开镜头,免得露出尴尬:“我不是。” 祁醒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真没被资本裹挟??? 路汐慢吞吞地说:“陈风意不会哭闹。” “也是。”祁醒说了个无伤大雅的冷幽默:“他只会开跑车当街追杀人——” 路汐没想到短短几秒钟,简辛夷和陈风意的风评皆受到了伤害。 恰在此?时,电梯门也缓缓开了。 “我先回房。”路汐微微一笑,没跟祁醒继续久聊下去,怕自家经纪人和多年牌友的名?节不保。 双人间位于走廊倒数第?二,很快她就刷卡入内。 摄影师没有逐步跟进来,里面早就被节目组细心布置过,除了浴室外?,边边角角都装了全景摄像头,路汐将行李箱轻搁在墙角,选了张靠阳台的单人床,见?时间还早,便先翻出一套干净的睡袍,去浴室洗个澡解乏。 等她洗完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 外?面天?色彻底的黑下来,路汐披散着用热风吹得蓬松的长发,走到阳台前,手腕轻搭在铁艺的栏杆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异国他乡的陌生街景。 直到搁在床头的手机响了几声。 她被陈风意提醒过,录制时不要习惯开静音模式,以免错过节目组的消息。 路汐转身去看。 点开后,确是节目组发来的微信通知,说是七位嘉宾已到齐,今晚会有聚餐活动。 到齐了? 路汐指尖悬在手机的屏幕片刻,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另一张整洁的单人床,略有疑惑,又见?聚餐的地点和时间都安排的很紧凑,便也没多细想。 出酒店时,外?面温度很凉,好在节目组在这方面是给足了打出租车的经费。 路汐侧脸望着街边渐次亮起的灯光,没什么录制综艺节目的经验,摄影师将镜头扫过来时,她飘远的思绪便被打断一次,那双眼先笑再说。 直到笑了十来次,摄影师都忍不住跟着笑。 等出租车弯弯绕绕地抵达了目的地,路汐爽快付钱下车,抬头看到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犹如?宫殿的建筑物,下意识地轻声叹道:“节目组好有钱……” 跟她想象中的旅游综艺不一样,连订的聚餐地点都是五星级以上的。 摄影师好像也没想到:“以前不这样。” 夜风吹来缘故,路汐没听清,见?快迟到便没有傻站着,踩着细高跟往大门走进去。 谁知五分钟之后,前台的客服小?姐却礼貌告知:“很抱歉,我们?这的餐位都是要预订的,没有您说的《追星星的你》剧组预订的信息。” 路汐怔了怔。 在镜头近距离特写下,她白净侧脸很快恢复冷静,先是轻声道谢,随即走到提供给客人休息的沙发区域那边,拿出手机重新核对一遍节目组的消息。 确定?无误。 是这家。 就在跟随身后的摄影师也感到困惑,怎么就没有订餐位时。 祁醒的电话打了过来。 路汐按下接听:“喂?” “我们?六位嘉宾已经到齐了,就差你了。”祁醒一向不爱说废话,将位于的法式餐厅地址同?时发到了她微信上,又转述着现场另一位女嘉宾的话:“顾诗笺刚下飞机就赶来吃这顿饭,急着拍完互相?介绍的素材要回去补觉,问你十五分钟内能不能到?” 路汐垂眸,看到微信上的地址。 与她身处的这家酒店餐厅的名?一字之差,却是南辕北辙的方向。 十五分钟。 绝对不可能赶过去。 半响后,她将节目组的通知截图发给祁醒。 没费口舌解释,聪明人一看便知怎么回事,祁醒沉默几秒道:“恭喜你,今晚可以不用录制了。” 听着口吻,倒是还很是羡慕。 路汐轻声说:“帮我解释下。” 祁醒:“嗯。” 等挂了电话。 恰好摄影师也给导演打了通电话询问情况,走过来解释道:“是发通知的小?助理打错了餐厅地址……” 路汐是没有录制综艺节目的经验,心思却剔透无比,否则也不可能和简辛夷成为?多年的牌友,她笑了笑,只问了句:“抽到跟我同?住的是哪位嘉宾?” 摄影师帮她询问,没会儿握着手机说:“宿嫣,珠宝设计师。” 不是顾诗笺? 如?果是同?咖位的顾诗笺,路汐尚且能联想到的是当初对方故意撞衫为?难借校园网剧飞升的邬清妍,她却借出礼服,可能是因?此?将人得罪了被恶意戏弄。 但是路汐来录制前,也看过这位宿嫣设计师的资料,从未见?过,也不可能有得罪的地方? 在她还在苦思时。 摄影师已经把?无缘无故搞错地址的这事归于乌龙事件,问:“要回酒店吗?” 路汐被忽然打断思路,话到唇齿间却停了下,抬眼看到电梯那边有一群衣冠楚楚的精英人士出现,为?首的那位生得了一副天?生的美人骨相?,偏全身气度又清贵矜冷至极,隔着远,都能感觉到凌然不可侵犯的风采袭来。 是陈风意口中那位: 有女明星敢窥探到他行程,借机制造偶遇,就会被地狱级别就地封杀的——谢氏新任掌权人。 而她能一眼认出,只因?这七年经常收集新闻报纸。 谢忱岸则是隔三差五就上国际财经新闻报纸的贵客。 毕竟白天?还亲耳听了他那些封杀女明星的秘闻,路汐怔了几秒,下意识地去移开视线,以免遭受平白误会,谁知下一刻,对方跟容伽礼不相?上下,对旁观者的微妙视线很敏锐,隔十几步远的距离精准打量而来。 “——” 气氛静了瞬。 是在场所有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们?都默契地停下脚步。 路汐唇抿了抿,被这些目光落了满身,一时间竟不知道做出点什么反应好。 她还在想。 这位不至于被女明星无意间偶遇到,就统统一视同?仁给封杀吧? 但是位高权重者,要不讲道理起来。 也不是不可能。 很快路汐漆黑的眼眸震惊了瞬,发现谢忱岸侧过头低声与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后,步伐从容地朝自己走过来了。 “路小?姐?” 路汐受不起谢忱岸屈尊降贵地主动来搭讪,又不能装不认识他这张脸:“谢总。” 谢忱岸远没有秘闻那般凶神恶煞,从善如?流地问:“听说容二把?私人行程给了你,你来此?地寻他?” 路汐再次怔了下,没想到她手上有容伽礼私人行程表这事,谢忱岸竟然知道,还未开口解释,而很快对方又淡定?说:“如?果不是……” 他本意是想说早就听贺南枝在家中念了几次,想约她出来聚一次。 如?果今晚不是来这里专门找容伽礼,家中爱妻恰好也在这里度假,他可以为?两人安排见?面。 谁知路汐想岔了:“如?果不是要找容伽礼……你是准备就地封杀我吗?” 她问这话。 怪有心理压力的。 也很快意识到有点不妥,及时补救了一句,语气坚定?:“我是找他。” 第 29 章 路汐指名道姓要找容伽礼—— 话音落下, 觉得更加不妥了。 这相当于是亲口承认了她有容伽礼对外界严格保密的私人行程。 “我封杀你做什么?”谢忱岸见把人问得原地尴尬,素来淡漠无温的墨玉眼难得浮现极淡笑意:“既是找容二,我送你过去。” 谢忱岸这么热心肠。 让路汐一时分?不?清是陈风意他哥哥造谣,还是他听风就是雨。 看来茶余饭后的八卦, 不?能?尽信。 她出言要婉拒, 然而谢忱岸不?仅认出她女明星的身份, 还知道她名?字:“路汐?” 路汐虽想不?通为何谢忱岸会日理万机中抽空送她去见人, 但?是话已说出口, 而谢忱岸更是直接从围观的那?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们里,召了个过来。 很快一名?秘书?打扮的心领神会过来,没八卦着打量路汐, 却对她恭敬地说:“您放心跟谢总走, 身边的人我会安顿好。” 身边的人, 指的自然是撞见这种场合,非常有眼色关闭录制的摄影师。 路汐考虑半秒,点了点头。 她静若止息地跟着谢忱岸走进?电梯,要去的楼层是十三楼, 数秒的时间不?算漫长,她看着看着, 眼眸有些走神。 直到谢忱岸忽然出声:“你没有容二联系方?式?” 路汐下意识说:“有。”是现在有。 “前几年他拒绝接触任何电子产品, 谁也轻易联系不?上,给他发消息不?是石沉大海,偶尔也只是回两三个字。”平时行?事毫无慈悲之心的谢忱岸, 却难得替容伽礼提起这些,语调极淡漠地点出结论?:“可能?是之前为爱留下来的后遗症。” 最后的一句话, 直接戳中了路汐的内心,连带垂在身侧的指尖也掩饰不?住地颤意。 她像个胆小鬼, 不?敢去揣测谢忱岸暗示性的话。 电梯的门终于开了。 谢忱岸没再多言,不?紧不?慢地引着她来到了一间牌上刻着贵宾休息室的房间,铺着繁复花纹的地毯很厚软,走在上面消尽了步声,他让路汐在沙发小坐片刻。 随后,路汐看到谢忱岸身影站在门外跟另一位秘书?简洁交代了两句后,便没有再停留。 室内变得安静。 身处于陌生至极的环境,路汐坐着不?动,也不?好乱逛。 “路小姐。”门外的秘书?没会儿重新出现,给她端了精致的茶点。 又问:“您有什么忌口或者想吃的吗?” 路汐一时糊涂拿容伽礼当挡箭牌,被谢忱岸顺势扣在了这里,没真的想见那?人,就别提让秘书?大费周章的去给她准备吃的,定?了定?神说:“我不?饿……请问容伽礼是在忙吗?” 秘书?自行?理解了她的言外之意:“容总还有半小时结束商业会议。” 没等路汐慌称自己在忙。 秘书?又贴心地给她拿了条手工羊毛毯子,说是可以安心地小歇一下,会挂上闲人勿扰的牌子。 路汐只好接过,轻声道了句谢。 门再次掩上,无外人在场,她绷紧的背脊稍微放松贴在舒适柔软地沙发上,只是这口气都没喘息多久,贵宾室的那?扇门被轻推了进?来。 路汐以为是容伽礼,抬眼望去才发现是一位面容冷峻的陌生男子。 几秒间,对方?朝她友善笑了笑,又走了。 路汐慢半拍地眨了下睫毛,不?懂这是何意。 便归于是走错了地方?。 又过去三五分?钟的。 贵宾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来的是一位穿着深灰色西装男子,修长的手闲闲插在裤袋站着没进?来,打量她片刻,也笑了下。 同个巧合不?可能?短时间内接连出现,路汐甚至都怀疑门口挂的牌子是不?是搞错了。 ……不?是闲人勿扰。 是闲人请进?? 正?当她困惑不?已,又来了一位神出鬼没的男子。 瞧着身穿矜贵无比的高定?西装,领带别着珠宝胸针,身份应该不?低,而这间室内,也不?知怎么招对方?好奇,对她淡淡颌首,算是随意地打了个面照后,便走了。 明明没有中央空调吹来的暖风,路汐却觉得脸颊开始发烫,端起茶几的水杯压惊,垂眼小口抿了一下又一下,没缘由地给这些人找个理由,可能?真是门外牌子挂错了。 二十分?钟内。 路汐喝了两杯茶水,吃了一块甜点,又拿出手机漫无目的删了些未读的垃圾短信。 这些只是用来伪装自己有点事做,不?至于尴尬地过度关注门口又出现了谁。 而容伽礼始终没露面。 路汐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逐渐心急,直到那?干脆没被虚掩,堂而皇之敞开的贵宾休息室门又出现了一位,这次是穿着黛绿色套裙的美艳女人。 她没有像之前那?几位男士一样,止步于门口打照面。 倒是姿态很优雅地走进?来打量,先自我介绍:“我叫谭百潼。” 有宁舒羽的功劳,路汐早就将豪门秘闻记得滚瓜烂熟,谭家是港圈那?边的,与?泗城的萧家长子萧旌陌于前三年联姻结婚,她也曾在报纸上看过谭百潼的财经采访。 见报纸上的豪门名?人出现在眼前,路汐讶然两秒,放下水杯,与?她握手打招呼:“你好谭小姐。” “你手真软。”谭百潼由衷地夸赞了句,又说:“我女儿特别喜欢你。” 她也是听人说谢忱岸把容伽礼的初恋情人扣在了这里,才过来看看真人,见到了也说上话了,便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可不?想让容伽礼抓个正?着。 路汐指尖残留的温度都没散去,这又走了一个。 看着谭百潼美艳高挑的身影直至消失在视线内,她唯恐又继续来人,只能?硬着头皮给容伽礼拨了个电话过去。 响了没几秒。 容伽礼接听,嗓音低而清晰:“刚结束会议,进?电梯了。” 路汐想说不?是催促他快来的意思,又听到都进?电梯了。 只好轻声解释:“我在意大利录制综艺节目。” 容伽礼:“嗯。”他不?意外,手上也有路汐的明星行?程表。 而电话里,路汐又说:“我不?知道你在这家酒店。” 容伽礼似乎沉默了秒,背景音传来了轻微脚步声,应是身边的人知道他要去会佳人就先行?告退。 路汐意识到她好像说了容伽礼不?爱听的话。 抿了抿唇,紧跟着又说:“剧组给我的旅游经费有限,我能?不?能?蹭你一顿晚餐?” 容伽礼还是沉默。 路汐心想就不?该话里暗示她没拆那?份密封行?程表的,无措地张了张唇,说什么似乎都已经补救晚了,在这静默的半分?钟里,正?想怎么挂电话时。 容伽礼只说了两个字:“抬头。” 路汐不?禁抬起脑袋,恰好看到站在门外一身黑色缎面西装的容伽礼,走廊头顶明晃晃的灯光像是薄雪,洒在他面容上,立体?的五官轮廓都被描着细细的浅光。 心脏跳得很快,却又因为他的出现,莫名?地放松下来。 “不?过来?” 容伽礼的嗓音和手机传来的重叠,甚至有些朦胧。 路汐重新酝酿情绪,轻轻地掀开膝上的羊毛毯,往他那?儿走。 经过门时,又下意识地,歪着脑袋认真去看挂在上面的牌子。 容伽礼淡声说:“这牌子入你眼了。” 路汐是在看有没有闲人勿扰这四个字,见容伽礼这般毫无情绪起伏的问法,潜台词仿佛是在问她,这牌子比我入你眼? 顿了片刻,选择转移话题:“是谢忱岸把我带上来的。” 容伽礼带她走向电梯,并肩离得近,不?时碰到她垂在身侧的白皙手背:“他难得有这个闲心。” 路汐忽略皮肤不?小心蹭到的温度,笑着迈远了半步:“我也是道听途说他爱封杀女明星,一时口不?择言把你搬出来救急了。” 容伽礼侧目锁着她:“原来你怕被封杀?” “谁不?怕?”路汐真诚地吐露心思:“毕竟我很热爱这份演艺事业。” 她态度坦荡地让容伽礼没有继续挑字眼。从电梯出来,转而先去总统套房,门内奢华明亮却没有随行?秘书?等人的身影,路汐环顾四周,咽下了一丝好奇,以为是在这里用晚餐。 谁知容伽礼言简意赅说:“我换身衣服。” 路汐怔了怔:“出去吃?” 容伽礼:“你想哪里?” 路汐心思通透地察觉这家酒店今晚入住的大佬应该不?少,出去很容易撞上,转念想留在此地,万一有像谢忱岸那?种和容伽礼相熟的过来做客,撞上且不?是更尴尬。 她很快改口,唇齿微启:“出去吧。” 容伽礼定?定?看了她身上几秒,才说:“行?李在衣帽间,帮我挑一套衣服。” 路汐怕他改变主意不?出门用餐,赶忙地点了点脑袋。 容伽礼这种身份的人,出差的行?李衣物?自然是不?少,都早已被秘书?整齐归类好。 路汐转身闪进?衣帽间就能?一览无遗,只是她垂眼挑选的时候,隐隐约约发现有好几套,和之前送给她的高定?衣裙颜色款式很相近,像是出自相同的设计师风格。 路汐指尖在光滑的布料停顿许久,半响后,从里挑了套与?她这身风格不?一样的出来。 她刻意避开,敷衍地将衣物?放在极宽敞的沙发上。 人也是走到玄关处等,顺势点开手机。 简辛夷前一分?钟发来的微信消息。 不?知简辛夷是如何说服祁醒动手拍下的今晚嘉宾聚餐照。 画面中,除了她外都到齐了,长桌上摆满了柠檬香煎牛排,西餐小吃和各式美味的海鲜扇贝,以及氛围感很足的玫瑰蜡烛红酒。 六人里面,顾诗笺坐在祁醒座位的斜对面,正?侧过脸跟身边一位清丽窈窕的女人说笑。 是宿嫣。 路汐细细看完,很快简辛夷又发了条消息过来:“上回你借礼服给邬清妍这事,我知道了……顾诗笺此人爱营销清纯无害小白花形象,私下气性却大,她旁边那?位叫宿嫣,别看是个混国?际时尚圈的设计师,有资本保驾护航的,录制节目时能?避则避,避不?了——” 见话断在这,没往下说。 路汐指尖编辑了一个字过去:“嗯?” 简辛夷:“那?我也没办法。” 路汐真是多谢她友情提醒。 今晚的乌龙事件往细了琢磨,无论?是谁幕后主使的,很显然简辛夷远程发来这张照片的用意,是在提醒地点她—— 顾诗笺与?她同住一间房的宿嫣关系亲密。 极可能?会在节目里抱团。 路汐将手机按灭,眼眸平静地看着壁灯的光波。 * * 盯着光波久了就有点眼晕,等容伽礼洗完澡现身,已经近在咫尺了,路汐轻轻眨动睫毛,视线是朦胧不?清的,竟觉得给他挑选的这身灰色休闲西装,瞧着像是浅金色。 像她裙摆的颜色。 两人往走廊走,路汐二三秒钟内又端详了他好几眼。 等容伽礼再次望过来时。 她轻柔的语气很笃定?说:“你没穿我挑的。” 容伽礼这身丝绒质感的西装透着浅金色彩,将他这副天生的好皮囊也衬得极奢贵,竟然笑了笑,直切重点:“原来我穿什么都要经过路小姐批准?” “我是什么人,哪敢批准容总的事。”路汐自谦似的,话刚落一句。 转眼走到了电梯前。 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却被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启的电梯门给吸引了注意力。 只因里面聚了不?少人。 路汐想隐身都来不?及,就这么防不?胜防对上。 这群人里,好几副都是今晚刚熟悉的面孔,唯有谭百潼跟她自报过姓名?,而大家也很快不?约而同将视线落了过来。 在场的都是人精,几乎不?用互相提醒就发现了细枝末节的变化—— 容伽礼出门前洗过澡了。 容伽礼换了一身跟路汐裙摆相近颜色的西装,比会议上那?套瞧着更正?式。 很显然电梯里的诸位跟容伽礼都是一个核心圈玩的,意外撞破这幕,谭百潼也就顺其?自然地开起玩笑:“出去约会?” 听着像朋友间的正?常问候。 容伽礼却不?准备说点什么。 路汐见他不?澄清,只好轻声说:“是吃饭——” 吃饭啊? 谭百潼接着说:“我们也正?要去聚餐。” 话都聊到这份上,路汐心想就这么让容伽礼抛下圈内的朋友跟她单独用餐似乎很不?妥,于是微微侧头,下意识地用这双清透的眼睛暗示他。 容伽礼就跟选择性忽略她动静似的,淡声对谭百潼说:“不?是要去聚餐?” 谭百潼可是百年难遇他身边除了五小姐外,竟能?有人的这种壮观场面,没那?么轻易被忽悠走,见被逐,就将视线落到路汐身上,主动邀请道:“我知道有家餐厅的酒很好喝,一起?” 不?等路汐点头。 谭百潼已经先斩后奏将她手腕拉了进?来- 路汐没想到今晚会从蹭容伽礼一顿饭,演变成跟他核心圈内一群朋友聚餐。 谭百潼挑选的地方?是要高级会员制才能?进?来的私人会所,她显然经常来,早就预订了包厢,这群人里,就两位女性,她让路汐点喜欢吃的,又让服务生将珍藏在这的酒拿上来。 闲聊间,路汐会一边下意识看向与?好友相谈的容伽礼,离她很近,又隔着些距离,总之恰到好处到让人安心,一边又听谭百潼在说:“少了两位,谢忱岸管得严,不?让他老婆喝酒,就没来。” 随后,路汐被她很直接问:“容伽礼让你喝吧?” 这叫她怎么答。 路汐坐在极度柔软的椅子上,稍停几秒才说:“我明早还要录制综艺真人秀,不?能?喝醉,只能?是两三杯的量,不?如再给我一杯青柠水。” 谭百潼翻了页菜单:“追星星的你?我在微博有刷到。” 路汐没想到她这样的女强人也会刷娱乐新闻,微微讶异了下。 谭百潼却说:“我那?六岁的女儿最爱追综艺。” 路汐端起服务生放在手边的酒水抿了口,忘了推算谭百潼和萧旌陌联姻三年,怎么女儿的年龄是翻倍的,随即又换了一种酒喝,发现口感有点辣。 谭百潼喝酒很野很烈,这也是为何谢忱岸面无表情地直接推了今晚聚会的缘故。 路汐只好换成青柠水喝了半口,借着微酸稀释一下唇齿间烈酒的味道。 谭百潼却端起一饮而尽,喝酒时就什么都往外说:“容伽礼差点有过未婚妻。” 路汐细白的手指握着玻璃杯,不?知怎么就紧了。 “是差点。”谭百潼强调这几个字,跟她透露:“他爷爷选中了我族里的小堂妹……还编造了个很俗套的爱情故事出来,想骗容伽礼跟我小堂妹先结婚。” 路汐没觉得自己喝醉,却总是被谭百潼的话绕晕。 她是困惑着编造俗套的爱情故事和骗容伽礼结婚,两者有什么关系? 但?是脑海中理不?清,笑起来眼睛透得跟有水晃似的:“他没那?么好骗的。” 谭百潼:“可不?是。” 身体?遭到了重伤之下,整个家族里里外外联合外人想骗他,却都惨败收场,还伤了彼此情分?。 谭百潼又朝她说:“我那?小堂妹迷他那?张脸,又吃不?定?他那?性子。” 路汐笑了笑,有些微妙的尴尬,便垂头继续喝酒。 说好喝三杯,却不?知不?觉地喝得比嗜酒如命的谭百潼还多。 谭百潼看路汐眉眼间缀着若有似无醉意,心惊胆战地拦了下来,又实在欣赏路汐完全不?扭捏的作风:“你这酒量——以后我喝酒都找你。” 路汐没有酒瘾,曾经却有过拍完戏,沉浸在了角色里无法抽离出来,然后就把酒当白开水喝,后来让陈风意手段强硬地给戒掉了。 不?敢在酗的厉害。 她跟谭百潼对饮的那?点量,其?实微不?足道。 等差不?多散场。 萧旌陌非常熟悉这套流程,面孔冷峻地提前安排好车要把谭百潼带走。 闲人都散的差不?多,空旷的包厢就显得清清冷冷。 路汐始终安静地坐着,她很乖,就算喝多也不?会闹,盯着门口敞开的那?两扇有天花板的木门纹理。 直到容伽礼去结账,随即折回时,离半米远时就已经问:“喝多了?” “没有啊。”路汐不?等他走近,先一步起身,被烈酒浸透的脑袋是有点晕,却没到彻底断片程度,她将脚下的细高跟踩的稳。等出去时被夜风一吹,倒是清醒两分?,却出声问:“你为什么不?拦我?” 她没头没尾一句话,容伽礼倒是听得懂,慢条斯理地解释:“谭百潼是酒来疯,越是拦着就越不?罢休。” 话顿,又补充了句: “不?然你以为萧旌陌为何一声不?吭?” 路汐莫名?的好受些,又耳边响起想到谭百潼的那?句:【容伽礼差点有过未婚妻】 她面上情绪不?显,心口却堵得慌。 哪怕是差点。 前方?街道上的司机仿佛被夜幕驱赶着飞速过来,将车停在了面前。 路汐拎起薄如蝉翼的裙摆,却弯腰坐到副驾驶。 容伽礼看着她这番突然避嫌的举动,问:“真醉了?” 路汐已然忘记这是谁的车,她在谁的地盘上,总有理:“我清清白白……不?跟有过未婚妻的人离太近。” 容伽礼低眸盯着她低垂着睫尖,无不?透露着一丝要命的倔犟,沉吟片刻,随即冷白的指骨敲了两下车玻璃。 司机也察觉出气氛似乎不?对劲,心领神会解开安全带下来。 没了外人。 路汐占据着副驾不?动,容伽礼便坐上驾驶座,下一秒,等她慢半拍地反应要推门下去,先态度强势直接反锁了。 又来这招。 路汐想去回避都没有空间发挥,僵了数秒后,先开口:“容总这是做什么,我有污蔑你吗?” 容伽礼答非所问:“谭百潼今晚跟你对饮都说了什么?” 路汐决定?炸一下他:“你猜呢?” “路汐。”容伽礼低唤她名?字,透着股莫名?的危险,却笑了笑:“我好好问话你乱答,那?用我的方?式来?” 第 30 章 这七年, 两千多个日夜里,路汐不停地?说服自?己往前走,人活在世界上总要经历生死离别的,而那场离别于她而言, 就好像一下子将身体的新鲜血液都给?残忍抽走了似的, 她只能靠酗酒, 靠烈性的酒液去代替, 让自己这具躯体能支撑下来?。 严格论起来?, 她到底只是抛弃过容伽礼的前女友。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容伽礼身为容氏家族的继承人,可以?接受长辈安排的联姻对象, 可以?自?行择偶, 这一切都不该是她有资格能干涉的。 可路汐一想到容伽礼身边可能有过, 心口突然?感?到很难受,这种?情?绪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安静消磨掉的,眼尾压着颤意,看不清车外的街光, 只能清晰看到近在咫尺的容伽礼。 空间封闭车厢内因他方才的话?,安静了许久。 路汐知道她先?开了头, 倘若断在这, 彼此都要这样僵持着整晚。 逐渐地?松开咬紧的唇肉,低喃道:“你好好问?话?,为什么要凶我?又不是我跟谭家的小姐险些结成了夫妻。” “我哪里凶你了?”容伽礼前秒还在笑, 不笑时,那张隐在暗光里的脸才是真的不好招惹, 薄唇溢出?的声调格外低缓且清晰入耳:“谭百潼的话?你就听,我说的你就一概不听, 路小姐,你好难哄。” 路汐自?认为没让他哄,刚想说不哄就别锁车门,放她下去。 容伽礼就跟有读心术一样,一语道破:“说两句就摆脸色,下车等回了酒店,是不是该跟我撇清关系?这次计划着怎么躲我?” 路汐被他轻描淡写的语调问?得失了声。 半响,她有点晕的脑袋,抓住一个重?点:“所以?你承认和谭家的小姐差点结婚了?” 容伽礼毫无情?绪波动:“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路汐倏地?抬起头,看向他。 容伽礼又说:“给?我个理由。” 路汐给?不出?,让她承认听了一句谭百潼酒后的话?,就难受到将理智的情?绪破防,会比活剐了她还痛苦。唇齿下意识地?咬着,生怕泄露出?半点音似的。 她想问?的。 何止这个。 为什么容伽礼从宜林岛回归家族后就有了视觉障碍,为什么他那些年行踪隐蔽到无迹可寻,还拒绝接触电子产品,为什么险些被安排了个结婚对象。 这些统统都横亘在了她和容伽礼这空白的七年之间。 路汐忽然?感?觉到更难受了,被酒精影响下的负面情?绪好半天都竭力地?调整不过来?,心想该听陈风意的话?戒酒的,她侧过脸,肌肤透出?酒后罕有的透白:“我要不给?呢?” “路小姐,成年人的世界讲究一个礼尚往来?。”容伽礼盯着她那双似被水狠狠润过的眼睛,说:“某种?程度上,你想知道什么,就得给?我点什么。” 他跟谭百潼有点交情?,却不代表能眼不眨的将港圈谭家塞来?的女儿给?接纳了。 那个稍微差点联姻的对象,别说相貌,连名字都记不得是哪个。 容伽礼之所以?这般耐人寻味态度。 只是想看看路汐能在意到什么份上? 这些远远不够。 她那专门戳死人心肺的性子,要是轻易得到想要的答案,只会继续虚情?假意的跟他周旋,同?时趁机撇清两人关系,先?前为了赧渊能拿到宜林岛的租借权,还能主动几次。 一旦没了能与之交易的,她翻脸无情?的作风,容伽礼也不是第一次领教。 路汐听懂容伽礼话?里的暗示,却把话?咬死在唇间。 容伽礼态度看似平和,却咄咄逼人地?将话?搬到台面上:“你瞒着不说,我也只好有模有样效仿你,等什么时候你愿意敞开了说清楚,我自?然?奉陪。” 路汐一怔。 “不急。”容伽礼解了车锁,话?在耳边:“反正你也有时间精力去琢磨我和谭家那段联姻过往。” * * 路汐落了下风,胸口一路堵着闷气,靠着椅背不想在搭理他了。 容伽礼好似又有了游刃有余的罕见耐心,也没继续跟喝醉酒的她较真,亲自?驱车来?到节目组选择入住的那家普通酒店。 这次车门轻轻松松被推开。 路汐下去就面无表情?地?往酒店走,随即,身侧传来?了容伽礼的脚步声,她有意冷落他来?扳回一城,惯会伪装,故意跟没有察觉似的。 等进电梯又从里出?来?,快到房门口时。 路汐刷卡进去的动作一顿,忽然?想起这是双人间,她不清楚那位叫宿嫣的设计师有没有回来?,自?然?也不便让男性跟进去,于是站定?,陡然?安静了下来?。 容伽礼倒没有想进去的意思。 只是护送到这里,看她能认得门,才面不改色叮嘱她别借着酒意任性,说道:“要先?洗澡再睡的话?,给?我发个消息。” 路汐依旧没搭理他。 等人走了,她刷卡,手指抵着冰冷的门把,动作很轻很轻地?推了进去。 玄关处没有灯光,窗帘也是紧闭的,路汐半隐在黑暗里站了片刻,手指握着门把没滑下来?,还留一条很细缝隙,能清晰地?看到走廊的暖色调灯光。 却听不到一点脚步的声响了。 她睫毛将诸多不可名状的情?绪都压在了眼下,越是将今晚的这场对话?抽丝剥茧地?回想一遍,越是觉得胸口的气堵得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路汐快垂落的手指猛地?握紧门把,凭借着上涌的几分醉意追了出?去。 走廊中央的电梯门正要闭合。 路汐眼疾手快一步地?按住梯门,紧接着,她看到容伽礼单手抄着裤袋独自?站在里面,见陡然?间的动静,掀起眼皮将视线落了过来?。 许是意外她的出?现,被雪亮灯光照射的眉眼有过几秒讶异之色。 路汐被他盯着,先?是平复好急促的呼吸声,又微弯腰,仔仔细细把裙下的细高跟给?脱了。 整个过程都很安静进行,光着脚踩在大理石地?面有点凉,但是她不在意,继而抬头对视上容伽礼,语气极轻:“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凭着对她性格的了解,容伽礼直觉没好话?。 不过见追来?也要说,还是给?了机会。 下一秒,路汐用一直很轻的语气说:“成年人的世界确实该讲究个礼尚往来?,那不能光我猜,你也猜啊……你猜我这七年有过几任?” 话?声还没落。 路汐迅速地?替他按了电梯关门键,自?觉后退一步,不需要容伽礼真的当场猜给?她看,便拎着指尖勾着的高跟鞋,往回跑了。 快到没给?容伽礼时间抓住她。 关上门,心跳急促地?直直跳动。 路汐将背紧贴着,不知是跑急了,还是热的,脸红得厉害。 不过当下,胸口的闷气倒是略顺下来?了。 突然?,昏暗房间亮得刺目的灯光被人打?开,直接覆了满身。 路汐连带双眼也被晃到,下意识地?眯起,循着细微动静看过去。 在床尾,宿嫣裹着一件红色蕾丝睡袍站着那儿,像是刚睡下就被开门声给?影响到了,心情?看上去十分不佳,又奈于角落的摄像头,抬手指着另一张床:“导演分配的任务卡放这了。” 路汐今晚意外缺席聚餐的录制,自?然?也就错过了接受任务卡的环节。 不等她开口说什么,宿嫣完成任务似的,直接将灯关了。 覆了满身的光一瞬间熄灭,路汐甚至站在原地?都没动。 * 在黑暗中,路汐轻手轻脚地?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下,尽量不发出?声音。 第二?天,她睡醒时,醉了七八分的酒劲也彻底散得干净,抱着蓬松被子坐起身,眼眸茫然?地?盯着很陌生阳台外泛起一点薄薄蓝色的天际。 她对昨晚发生的事都有印象,不至于断片程度,只是得花点儿时间断断续续的回忆一遍。 以?及,路汐眼尾一颤,落在昨晚搁在床头的任务卡上。 她还没拆开看。 这张任务卡写着在意大利旅游一周要完成的盲盒任务,除去节目组给?的极少衣行住行经费外,嘉宾们需要靠自?己的双手想方设法地?赚到钱,用辛苦得来?的酬劳,给?粉丝真诚地?准备一份礼物。 然?后发到微博上进行投票,通过大家对礼物的喜爱程度,决定?每个嘉宾下一趟旅游的经费。 在最后,节目组还明文规定?了不允许有任何作弊行为。 路汐逐字地?看完,大概是理解了任务内容。 这时,卫生间的门忽然?开了。 是比她早起一步的宿嫣已经浓妆打?扮妥当,穿了身蝴蝶结挂脖的抹胸长裙,路过时,满身的玫瑰香也飘散在空气中,瞧着精致入了骨髓。 而按理来?说两人抽签到同?住一间房,又都是年纪相仿的,会很快熟起来?。 但是宿嫣走到床头柜抽了张纸巾,一根一根手指擦拭干净水滴后,才看向路汐。 这诡异的安静里,路汐虽乌黑发丝凌乱,被雪白被子包围着,单薄的身子看起来?冷清又脆弱,却不是真的如这副皮囊那般好拿捏,演员职业使然?,她对外界的感?知一直都很敏感?。 宿嫣很不喜欢她。 路汐从细微的反应里做出?判定?,抬头很平静地?对视。 “我跟顾诗笺约了七点半在餐厅吃早餐。”宿嫣毫无征兆地?问?:“要一起吗?” 路汐眼尾余光扫到手机屏幕上七点二?十整的时间,半秒后收回,声音很轻:“你先?去吧。” 宿嫣将纸巾团往床头柜一扔,转身踩着高跟鞋出?去。 路汐有些莫名,却始终没有思路,指尖揉了揉微蹙的眉心。 她慢了半步,等洗漱完换了一身绸质的浅白长裙现身这家酒店二?楼的餐厅时,其余嘉宾都散了,唯有祁醒将起床气全写在脸上,懒散地?坐在桌前吃早餐。 路汐朝他走过去,拉开一条椅子坐下。 吃的东西都得自?费,她手指拿起菜单看了会,选得不多,额外要了杯意式咖啡。 祁醒手臂支在椅子扶手上,忽然?跟她商议赚钱大计:“你有什么打?算?” “找份工作。”路汐表情?平静。 这对她而言不难办到,随即又问?:“你呢?” 祁醒吐露四个字:“沿街乞讨。” 大概是有影帝的滤镜作祟,路汐想象不出?祁醒这种?孤傲毒舌性格的男人去乞讨画面,语顿片刻,委婉地?提醒他:“你真这样……不会乞讨不成功,恼羞成怒殴打?路人吧?” “那是俞池能干出?的事。”祁醒无差别诋毁娱乐圈每一位同?行,把节目组的镜头当摆设,喝了口冰水,又说:“把经费省点用,再乞讨一点钱,凑到礼物的钱很容易。” 路汐平等地?尊重?每一份职业,微微笑道:“也不失是个良策。” “那你支持一下。”祁醒说。 路汐眼眸讶然?了秒,有些慢吞吞地?说:“乞讨还得凑成双成对吗?”她的脸虽不如祁醒这张影帝的脸贵重?,却是个爱干净的人,不想随随便便往大街上丢。 祁醒屈起手指敲了敲玻璃杯,伴着清脆地?响声,他说:“我经费有限,这顿早餐你请客。” 路汐不施粉黛的脸蛋表情?不太愿意支持他的赚钱良策,唇齿的话?也变得支支吾吾了:“我昨晚打?车花了不少经费。” “我告诉你件事。”祁醒也不白蹭她早餐。 路汐下意识地?轻问?:“什么?” “你没察觉宿嫣长得跟你有五分相似?” 这话?一落地?。 祁醒看到路汐的表情?难以?言说的惊讶,看来?是真没察觉。 静下半响,路汐抬眼看向摄影师那边,提醒道:“别乱说话?。” 她虽不知道为何会有人觉得宿嫣跟自?己长得像,但是却知道了为何餐厅里没有其他嘉宾身影了,谁经得住祁醒这种?乱闲聊的模式。 有他一人,就足够节目组剪辑的素材了。 …… 吃完早餐,路汐就带着形影不离的摄影师出?了酒店。 她提前做过详细地?旅游功课,还算熟悉这边的街区路线,沿着店铺逛了一会儿,很快就在一家环境高档的下午茶餐厅给?自?己找好了工作。 这速度。 摄影师暗叹:“隔壁影帝还没想好在哪条街乞讨呢。” 路汐到没刻意去关注其他嘉宾情?况,她盘算着经费,等天边落日降临时,又配合着摄影师走到景点拍了一段堪比代言广告效果的视频。 几乎每一秒她都全身心地?沉浸在真人秀中,连手机都没怎么碰。 自?然?也不沾酒精了。 等路汐重?新折回酒店双人房,她先?去洗澡,出?来?时懒绵绵地?倒在柔软的洁白床上,散着发,将脸蛋埋在枕头了会儿,直到手机响起。 摸索过来?后,点开看是简辛夷发来?的。 这节目组有她眼线,似乎是知道了祁醒蹭她一顿早餐的事。 简辛夷:“等意大利之行结束,来?菩南山,我亲自?下厨给?你做满汉全席。” 路汐:“好。” 简辛夷又说:“怪我没提醒你们——”她怕语音被摄像头录下来?,转而发来?文字:“你仔细观察下别的嘉宾。” 简辛夷做资本习惯了,说话?得深层解读,喜欢透露一半藏一半。 路汐起先?是没琢磨透切,直到夜深时却不见宿嫣的身影回来?,而第二?天,她准时到餐厅,除了祁醒和一个爱豆出?道的王栩然?和圈内著名导演的妻子夏韵外,看不到其余的人。 祁醒又蹭了她一顿简单的早餐。 闲聊间顺带透露:“宿嫣昨晚带顾诗笺去参加了顶级豪门的晚宴,给?她搭线上一些时尚资源……” 路汐停止喝牛奶动作:“你怎么知道?” “简辛夷搞了张邀请函给?我,我没去。”祁醒是个极具天赋异禀的影帝,戏里戏外对任何事的态度都很专一,正忙着乞讨赚钱事业,昨晚还到了另一条街步行走了圈,哪有空去参加晚宴。 随即说:“她们拍的真人秀和我们不同?,也就第一天露个脸,后期再来?酒店摆拍几个镜头,能让节目组有剪辑播出?的素材就好。” 路汐毫无综艺节目经验,没想到能这样。 所以?节目组任务卡上的明文规定?,是看哪位嘉宾自?愿遵守。 十分钟过去。 祁醒干脆利落地?吃完三明治,抬手看表:“走了。”再不去乞讨,太阳有点晒。 路汐同?样没浪费食物,将杯中牛奶喝完:“我也要工作了。” 祁醒没想到路汐都知道真人秀还有另一种?录法,却没有任何想法,看了她两眼。 路汐用经费结账,随即温柔一笑:“简辛夷欠我两顿满汉全席。” 她带摄影师继续出?了酒店。 精打?细算之下自?然?是不舍得打?出?租车的,便选择步行半小时去坐公交车。 因祁醒的话?,路汐倒是对摄影师有了几分歉意:“劳累了。” 倘若跟拍顾诗笺她们,是不用受这份罪。 未想,摄影师却感?到很知足:“不累……比起跟拍祁影帝的同?事,我算享受了。”起码有公交车坐,路汐在茶餐厅打?临时工时,他还能找个地?儿凉快一会儿。 不用像同?事那么艰苦,从早到晚陪着祁影帝顶着日光爆晒一路走。 路汐性格很亲和又善解人意,给?摄影师点了瓶水喝后,就去换了一身制服正装。 这餐厅装修很精致高级,平时座无虚席,也忙,她等洗净手出?来?,便被提醒九号桌有顾客点餐,于是拿起厚重?的菜单便走了过去。 走着走着,路汐就瞧见了位于窗边的九号桌坐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谢忱岸。 另一个背影对着她,着了身低调浅色西装,像是没什么要紧的行程安排样子,坐着跟朋友闲谈,偶尔骨感?的修长手腕抬起,拿起手机看眼。 哪怕全程没露脸,化?成灰都认得这是哪位。 路汐觉得意大利还真小,脚步落得慢了点,就在想着要不要让同?事接替自?己时。 谢忱岸抬起眼,视线越过前方的绿色植物,瞧见了她。 就这短短一秒,路汐抱着菜单,知道没有避的必要了。 醉得再深的酒,在这一两天也散尽了,但是那晚闷着的气还犹记于心,她慢走过去,眼不眨地?将菜单往容伽礼的桌前一放,跟不认识这人似的,面上带着滴水不漏的微笑:“先?生你好,请点餐。” 没有人敢拿这种?态度,去对待容伽礼。 谢忱岸旁观了这幕,视线从路汐这边移到了菜单。 判定?她应是想扇到容伽礼的脸上。 容伽礼倒是不显山露水,面对路汐虚假的礼貌,淡声问?:“有什么推荐的?” “没有。”路汐话?少。 “冒昧一句。”容伽礼盯着她表情?,漫不经心的语气问?:“路小姐这样的服务态度是怎么胜任这份工作?” 路汐抬起头,被普通款式制服的衬衫衬得白白净净的脸蛋只有礼貌表情?,眼视前方,偏不落他身上:“先?生您要是不会点餐,可以?让您朋友来?点。” 对待骨子里被伺候惯了的容伽礼,她潜台词,也在暗喻这样服务态度满意吗? 话?音刚落。 谢忱岸倒是替容伽礼接过话?,位高权重?者,却很豁得出?去:“冒昧啊……我看不懂菜单。” 30-40 第 31 章 路汐拿着菜单, 没一会儿就折回了收银台。 她垂眼,不再去看九号桌那两?位,翻着翻着菜单,半天也没落笔写下一个菜名。 另一位兼职生?宋翌好奇地凑过来:“顾客都点了什么?” 路汐攥着笔半响, 没应这话?, 细手腕不晃地按招牌菜来写, 在纸张的最下?角擅自做主地备注了句:「每道菜都用大量薄荷叶点缀——客户要求。」 随即, 她随手递给了宋翌。 “这桌你?招待。”话?落时, 追加了一句:“有小费就算你?的。” 九号桌先前就指名道姓要路汐来服务,见她推托,宋翌自动?脑补成了她可能是过于美貌, 才到这兼职一两?天就平白地招惹到了陌生?男性追求, 傻不愣登地仗义道:“交给我。” 路汐没在往那边凑, 只服务另一块区域的用?餐顾客。 时间逐渐到了下?午,开始闲暇起来,也不知?这里是什么风水宝地,竟能留住容伽礼和谢忱岸, 靠窗洒满了日光,桌布雪白, 空气中弥漫着薄荷叶的清新味道, 两?人都没碰一桌的绿色。 她纤长的睫毛微垂,扯过一张草稿纸落笔勾画。 宋翌端着托盘在右后方路过时,旁观片刻, 看她涂涂改改着,于是问:“你?的设计?” 路汐轻轻嗯了声, 她思来想去怎么完成节目组给的任务卡,送礼物讲究一个诚心, 不如亲自设计个小礼物送给粉丝。 宋翌恰好就是学设计的美院生?,乌溜溜的圆眼打量会,又在这设计图稿指点了几下?。 … 容伽礼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点着手机,即便是穿着休闲,单靠这副精致完美的皮囊也没少吸引外面路过的行人停驻注视,当?然,同样吸引人的还?有对面另一位。 谢忱岸好戏没看成,还?得?陪他有些无聊坐在这消磨下?午时光,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心理医生?上次给你?做的精神评估是什么时候?” 容伽礼视线从屏幕收回,端起旁边咖啡喝了口:“半个月前。” “我看你?缠她的紧。”谢忱岸淡而清晰的语调透出几许阴阳怪气:“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我陪你?再做一次,免得?精神加重不自知?。” 容伽礼笑了笑。 倒是不至于加重,他近日做了个梦,是被路汐断崖式分手后的梦,在他被家族召回泗城,准备离开宜林岛的那晚,她突然出现在别?墅后花园约他到灯塔下?的那片海见一面,唯恐他不见,还?没哀求几句就开始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砸。 容伽礼的梦和记忆都停止在了这里。 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你?那晚有没有赴约,我不得?而知?。”谢忱岸听他说,也直言:“没记错的话?,当?年你?出事前,我和宁商羽是来岛上陪你?回容家,并不知?道还?有路汐的存在……”从始至终容伽礼将心爱之人藏得?过于密不透风,要不是他自己?恢复了那两?年内的残缺记忆,发小圈内没有人会知?道这段过往。 容伽礼淡声说:“会知?道的。” 谢忱岸又问:“路汐会愿意主动?告诉你??” 容伽礼却神秘卖起关子。 谢忱岸略略挑眉,见此又阴阳怪气道:“被前女友冷脸对待还?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容伽礼没继续回手机邮件,从他侧目的视线角度,沉沉静静地注视着路汐和另一位卷毛的男服务生?正凑在收银台,姿势很是亲近不知?在聊什么。 离兼职结束时间也只剩下?十五分钟,路汐跟宋翌很是投缘,清透的眼眸弯起一点弧度,叫人看了格外真诚似的:“我请你?喝——” 话?声还?没落。 男人骨节清晰的两?指夹着黑卡,递到了中间。 路汐微微转过脸颊,将指尖压着的画稿折了两?折收回口袋里,同时视线从这张卡落到了站在台前的容伽礼身上,他被垂坠在旁的吊灯照着,面容和眼眸却淡漠得?无任何情绪。 谁也没先开口,气氛安静得?甚至能听见隔壁桌的交谈声。 宋翌鼓起胆量伸出手去接。 随即,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金色卷毛,给了路汐个安心的眼神。 结完账,容伽礼始终神色淡的很,却出手阔绰地给了宋翌一笔高额小费,在路汐结束完兼职工作?,换衣服下?班的前一分钟跟谢忱岸不紧不慢地离开了这间茶餐厅。 * * 起先。路汐以为只是巧合,第二天在她按部就班地来兼职的时候,容伽礼和谢忱岸又提早到了,还?是九号桌的靠窗位置,两?个日理万机的掌权人都没随身带保镖秘书,跟低调出行在意大?利度假似的。 路汐清醒的很,端着从头?彻尾的前任女友关系,没有过度关注着。 偶尔端着托盘路过时,还?能心平气和地回答一两?句容伽礼的问题,偶尔在对方视线盲区的时候,借着闲暇无客功夫,才会拿出一张新的设计稿,虚心地向宋翌请教。 容伽礼和谢忱岸连续三日来这家。 前者神秘惯了没引起媒体界的人注意力?很正常,后者那张脸,可谓是国际财经新闻报纸上的常客,有他占据头?版的那天,是能将销量额冲一波纪录的程度。 以至于路汐又一次结束完兼职时。 跟拍的摄影师私下?跟她透露:“最近附近很多同行。” 路汐在路边店铺买了份报纸,打算坐公交车回去看。 恰好也看到晚间报纸上占据头?版的,正是谢忱岸,标题很清晰入目——【谢氏新任掌权人疑似婚变,接连三日狂吃绿色食品。】 配图。 是在茶餐厅的靠落地窗位置,谢忱岸被正面偷拍,而记者不知?是没认出容伽礼,还?是没胆量敢登报他,总而言之,一身浅色休闲西装的容伽礼仿佛在这万人如海的现实里隐身了似的。 路汐看到这幅画面有些恍惚,脑海莫名想起七年前的某张报纸上。 也是这样。 明明新闻上该出现的主角是容伽礼,头?版写着的却是谢氏双生?子。 摄影师看她在镜头?下?走神,出言提醒:“车来了。” 路汐有几秒间,忘记要做好明星表情管理,怔怔地抬起头?,很快露出笑,将手指间的报纸对折,才故作?随意地往车站台走两?步。 回到酒店。 路汐看到祁醒也在,刚洗过澡换了一身黑色连帽卫衣和牛仔裤站在电梯里,却没闲功夫打理凌乱的头?发,衬得?英俊锋利的脸部轮廓都随和不少,却从始至终都拽着表情。 她踏入进去。 刚站定,祁醒正低头?将钱包塞进牛仔裤兜里,随口搭话?:“你?猜我攒多少了?” 路汐拿捏不住他是不是又要蹭饭,矜持地说:“不知?道呢。” 见怎么还?防备上了,祁醒突然主动?透露:“我赚了一百万。” 沿街乞讨能讨出一百万? 路汐双眼透着无奈,也学他说瞎话?:“好巧,我也赚了一百万。” 电梯转瞬到了所住楼层。 彼此对视了眼,两?个都信誓旦旦地声称赚了一百万的,端着怀里攒的那点儿薄薄钞票,头?也不回往自己?房间走。 路汐刚要刷卡进门,却发现轻轻一推就开了。 平时安静整洁的双人房内,此刻站了不少人,比起她和祁醒就被安排了一位摄影师跟拍,宿嫣是有整个团队随时服务,连圈内小有名气的打光师都配置上了。 而此刻,趁着夕阳的最后一点光。 宿嫣做好精致的妆发,穿了身雾蓝色的高开叉紧身裙,站在阳台上摆拍了好几组镜头?,随后,又跟从节目组一位副导的指示,将拍摄场地移到沙发上。 完全象征性忽略了回来的路汐。 只有助理搬运花瓶过去时,看到她,委婉又歉意的笑了笑。 路汐站原地静了两?三秒,什么也没说走到了卫生?间。 她伸手将门关上。 虽不隔音,却能将外面一群喧闹的人隔绝在视线里。 路汐往浴缸边缘坐,拿出手机,恰好收到了宋翌给她发来的地址。 “汐汐,这是我熟悉的一个小老头?的手艺店,你?把两?张设计图纸给他就好。” 地址是宋翌的美院附近街道,距离她所住的酒店也不算很远。路汐垂眼看完,快速归划了一遍路线后,又从包里拿出对折的报纸和图纸,以及三天内兼职赚来的所有零钱,仔仔细细数了三次,攥在手里,半垂着眼,盯着裙摆在默默地心算。 应该是够支付手艺费用?了。 十分钟后。 路汐侧耳,听到外面拍摄的动?静还?是很大?,猜测暂时是消停不了。 待在这闷着,不如出门去寻那家手艺店,她快速卷好这些纸和零钱往包里一塞,推门走了出去。 路汐就仿佛没回来过似的,但是等宿嫣依照副导的剧本,要去卫生?间拍点儿生?活气息的片段时,提前进去布置一番的助理却在浴缸内捡到了一张设计图纸。 她仔细看了看上面美轮美奂的蝴蝶钥匙胸针图案,走过来,拿给坐在床尾补妆的宿嫣看:“宿小姐,这是您的吗?” 宿嫣是珠宝设计师,助理先入为主设计图应该是她遗失的。 她没回答。 摄影师将镜头?移了过来,在打光师布景下?,宿嫣本人又是个极度精致的利己?主义者,那张脸蛋白到会发光,在不经意地低头?某个角度里,虽眉眼不似路汐仿佛被女娲娘娘细琢过的精致柔和,左边的侧颜轮廓却有一点点相似。 她一向混的是国际珠宝时尚圈,设计风格也是精致高贵主义。 这张图纸的胸针毋庸置疑设计是很绝,就是勾描的手法不够专业。 几秒后,宿嫣勾起涂着艳红的唇,对旁观副导说:“我改变主意了,准备送粉丝一份价值昂贵的蝴蝶钥匙胸针,而不是品牌手表,可以把之前拍好的素材换下?吗?” 副导:“可以。” … 路汐出酒店时,没有叫上如影随形的摄影师,虽然她给粉丝准备的鸢尾胸针图纸早已经露在镜头?下?,但是另一张不是送给粉丝的,便不想曝光出来。 坐附近的地铁抵达了宋翌推荐的那家手艺店,天色越来越暗,街边环境看着一般,只有几盏摇摇欲坠似的路灯亮着,但不影响视物。 路汐很快找到门,轻轻推进去,先映入眼帘的是留着潦草白胡子的店主坐在台前,戴着一副圆眼镜正打磨雕刻着精致手艺品。 她的到来,白胡子店主并不意外,很显然是宋翌提前打过招呼。 “图纸放桌上,二十四?小时后来拿。”对方脾气瞧着古怪。 路汐点点头?,将包搁在桌旁打开。 随后,白净的脸上表情怔了下?,又细细地翻了一遍。 少了张。 路汐记得?都卷起来了的,而鸢尾胸针图纸和所有零钱都没丢失,偏偏少了那张她心底最重要的,紧接着,整个人都有点始料未及的蒙圈状态。 白胡子店主看了她眼:“钱不够吗?” 路汐模样生?的年轻又过分漂亮,被误以为跟宋翌一样,都是贫穷美院生?。 她回过神,没想明白怎么丢失的,同时没忘来此的做什么,于是从包里掏出给粉丝设计的那张:“钱够的,劳烦您了。” 白胡子店主接了这笔生?意,又继续打磨雕刻着手头?上的事儿。 在茶餐厅兼职时,路汐早就得?了宋翌的嘱咐这位虽瞧着脾气古怪,却胜在酬劳实惠又手艺很好,她将包抱在怀里,自顾自地欣赏了一圈柜上满目琳琅的精美手工品后,才安静地离开。 回酒店路上,还?想着把无意间弄丢的图纸找回来。 路汐在街道边的铁艺长椅坐了会,数了数还?剩下?的钱,狠狠心,又去坐了三趟地铁。 可沿路看,沿路重新走过她来时的路。 路汐都没有看到有设计图纸的一丝踪迹,她手指头?攥着的钱币越来也少,失魂落魄地看着玻璃窗口的自己?,脑海中浮现了当?初赧渊那句: 【那把钥匙你?找到了又能怎样?七年的时间里,早就被海水腐蚀得?锈迹斑斑……你?找到,想还?能给他吗?】 路汐脸是丧气的,难得?这般委屈想哭,努力?地花费近一分钟时间说服自己?,可能她注定了跟这蝴蝶钥匙没有缘分的,就算想重新制作?出来,上天也会让她遗失。 地铁到站。 冷空气随着紧闭的门开启飘了出去。 路汐身体麻木地站起,感?觉也跟个幽魂一样,跟着飘出去。 她没有钱了。 就算还?想坐地铁,贫穷的经济情况也不允许。 刚晃悠悠地出站,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路汐以为是摄影师终于发现她不在酒店打来询问行踪,看也没看,直接接听:“喂?” 许是她一时忘记掩饰好情绪,声音透出的委屈太明显,竟叫容伽礼顿了瞬,压低嗓音问:“你?在哪?怎么了?” 路汐没想到是他,低垂眼眸的水晃了晃,下?意识地看向脸侧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屏幕。 来电显示:容伽礼。 她轻压着颤意的呼吸声,没回话?。 怕此刻多说出一个字,会忍不住抽泣起来,手指紧握着冰冷的手机。 容伽礼背景音听着像是在某个热闹的晚宴上,他抬手打断了旁人上前的搭话?,先撇开跟随的秘书走到僻静之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却非常耐心等路汐那边调整好情绪,才开口:“不如这样,我们的冷战暂停一晚,你?在哪?” 这是他第二次问。 路汐没声。 容伽礼注视着落地玻璃窗外的无边夜色,又给出新的方案:“嫌一晚太久,一个小时?” “容伽礼。”路汐唤他名字,像是曾经也这样绝望的唤过了无数遍,只是这次身在的是异国他乡的深夜里,忍过哭意,竭力?维持着一捏就碎的脆弱冷静说: “我没有钱,没有钱坐地铁了。” 第 32 章 她没有钱了。 路汐一时不想回酒店, 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继而抱着怀里的包又找了张沿街的铁艺长椅坐下,望着不远处汽车驰过的灯光,一团又一团闪烁着像是满天的星。 她听着夜风吹过树叶的簌簌摇动声?响, 像雨声?, 数着星星, 一直数到了九十九颗时?, 等了好久, 月下的身影终是出现了。 容伽礼刚从衣香鬓影的晚宴半途离席,还?未来得及换𝔀.𝓵一身衣,着了袭不浮于表面的纯黑色西?装, 翻领处别?着羽翼胸针, 无形中透着不容侵犯似的, 随着他缓步走近,不露声?色地将昂贵的胸针摘下,两指顺势自然地放进了裤袋里。 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 是路汐先开了口:“我这种咖位的女?明星平时?接戏接代言的片酬都?不少,没钱坐地铁是暂时?的, 我很有钱。” 容伽礼冷静望着她听?完,忽然?笑了, 却只是笑了一下。 路汐看着停在半米外的他, 慢慢地又垂着脑袋安静了起来。 “除了坐地铁外——”轮到容伽礼开口,嗓子在夜色下听?着有些干燥,带点沙哑意味跟她交流:“还?想做什么?” 路汐因为他的来到, 胸口的情绪起起伏伏:“看星星。” 她睫毛尖儿颤动,无声?地将视线往容伽礼身上?落。 容伽礼先是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 随即拿过她怀里轻到近乎没重量的包:“跟上?。” 路汐慢半拍地从铁艺长椅站起来,也?没问跟上?去哪儿, 和他一起往前方走,这里没人认识女?明星的她和位高权重的容伽礼,两人似乎无论做什么都?可以,不用在意外界评头论足的眼光,以及去顾及身份阶级。 容伽礼早已?经让随行的保镖秘书远去,他身边只带她,于是便拦了辆出租车,二十来分钟左右,来到了另一处托莱多地铁站。 起先路汐有点茫然?,直到跟他继续往里走。 很快随着坐着扶梯一路往下,就?犹如是置身在空灵缥缈的璀璨星空之中,她眼眸微微惊讶,眨也?不眨盯着沿路墙壁上?一片波光粼粼的蓝紫色星点,无论走多久,所看之处的地铁站内空间都?是被浩瀚唯美的繁星围绕景象,让路汐逐渐脑子清醒,抿着唇,不由地看向了容伽礼。 怎么听?都?她像是随口一句看星星的无心之话,他却信以为真?了。 容伽礼现身后,始终没有刨根问底她今晚失魂落魄的情绪从何?而来,领着人进了地铁车厢,这个?时?间点乘客稀少,他选了一排干净的空座椅,让路汐坐。 他则是比宋翌更像是个?护花使者,只单手抄着裤袋,立在她面前。 容伽礼即便已?经尽量看似平易近人,但是他站着不动,自有与生俱来的锋芒气场,将这一小?片地方形成了最安全的屏障。 路汐心头忽然?涌上?情绪,不想今晚的时?间都?这般静默,动了动唇:“你来过这吗?” 他的身份出行注定会有一群人跟随,不像是会屈尊降贵地坐地铁。 容伽礼低头,眼神锁着她:“嗯。” 她情绪稍微放松下来,愿意聊,便说得细些:“以前宁商羽在意大利就?学一年,我和谢忱岸带温见词来找他度假,为了甩掉监视温见词行踪的数十位保镖,便中途弃车,坐上?了这乘地铁。” 都?是年少意气风发时?经历的事情。 身在地位显赫的大家族里,即便是以防被亡命之徒绑架,出门带保镖是必不可少,而他们几人,最不喜跟温见词一起出门,只因他的保镖人数往往都?是旁人的三倍以上?。 实至名归的独苗—— 倘若出了意外,他容家,有取而代之的继承人备选,俞池便是其中之一。 谢忱岸家中也?有个?日常违背祖训,自幼就?立志做独生子的疯批弟弟。 宁商羽家族的兄弟就?跟他名字里的羽一样多。 也?就?温见词的命显得额外金贵,他自己知道,所以比任何?人都?习惯被全程监视。 容伽礼回忆往昔,往下说:“刚上?车厢,温见词就?主动给保镖通风报信了。” 路汐虽然?跟这些人都?不熟,却听?得认真?,怀着不可示人的隐晦心思想多了解一些他的过往,轻声?问:“那你们没对他做点什么?” “做了。”容伽礼语调低缓而平静:“宁商羽揍了他一顿。” 路汐笑弯了双眼,很快发现容伽礼的视线始终凝在她身上?。 她安静垂在膝上?的指关节微蜷,思考了半响,说:“我刚签约颂宜的时?候,有一次接到了个?正剧里的镶边女?主角色,刚进组,就?被制片人深夜打电话性骚扰,然?后陈风意气炸了,直接冲到对方房间里打了一架。” 她的背景就?像是一张干净白纸,在这名利场里,很容易遇到不怀好意的人,想浓墨重彩地涂抹上?几笔。 而之所以,路汐还?完债务跟前任公司解约后,会选择签约没有实绩,脾气一点就?爆的小?少爷陈风意,有部分原因是他懂得尊重女?艺人,又护短,从骨子里厌恶为了资源献身的这套游戏规则。 那场打架,即便结局是她和陈风意当?晚让人双双逐出剧组,甚至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制片人还?放言以后会在正剧圈封杀她。 路汐和陈风意都?没有后悔过一刻。 容伽礼盯着她微微垂下的睫毛,被清冷灯光照得像是易碎的蝶翼,莫名地想去触碰,换了只手抄着裤袋,却温和随意似的问了句:“那制片人叫什么?” 路汐轻轻摇头,只不过是礼尚往来也?跟他分享一件自己的人生经历,将话说完:“后来陈风意私下给自己报了个?跆拳道班,说下次再遇到这欠抽的孙子,他就?不是拿皮带抽死对方了。” 她模仿着陈风意当?时?的语气,慢慢露出笑,脸蛋一仰,却不见容伽礼笑。 地铁终究是要到站的。 路汐没有再原路重新坐一遍,她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蝴蝶钥匙的图纸找不回来。随着那股在茫然?无助的困境里不停打转的情绪褪去,同时?心里很放松,这种感觉不陌生,从十六岁在岛上?认识容伽礼那天起,与他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过来。 有他待在身边,路汐至少是能有过一时?半刻……真?真?实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凌晨之前,被送回了酒店。 容伽礼止步在了电梯门前,将她的包也?一并递回去,裤袋里的手机响了三次,都?被他视若无睹,而站在里面的路汐知道今晚肯定是耽误到了他的正事,于是主动告别?:“冷战恢复,你走吧。” 还?真?是翻脸不认人了。 容伽礼到没说任何?话,看了她眼,才转身离开。 路汐迟迟不按电梯键,眼眸盯着那道颀长身影,直到消失不见。 … 她回到双人房时?,宿嫣早已?经结束完拍摄工作离开,四处重归于安静。 路汐揿亮灯光,站了会儿才去浴室洗澡。 等换了一身保守的睡衣出来,顺手把洁白毛巾盖在角落的摄影机上?,带着点倦意爬上?床。 路汐要睡前,又顺手将床尾的包搁到床头柜上?。 倏地,停了瞬,这才细微察觉到了手腕受力的重量似乎不对。 按理来说她的包连手机都?没装,空空如也?,不可能有分量的。 路汐垂眼,打开一看。 里面不知何?时?装着枫叶色的信封,很厚一叠,全部是欧元。 路汐跌坐在柔软的床上?,指尖反复地摩挲着光滑柔软的信封,无法想出容伽礼是何?时?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放进来的,逐渐地视线模糊成一片,似要浸出泪来。 她抬起白皙手背,压了压回去。 这晚路汐失眠到了后半夜四点半,将信封藏在行李箱暗层里,又酝酿不出半点睡意后,下床拿出来看,看够了,再轻拿轻放回去,来回折腾到筋疲力尽,才老实躺到软绵绵的床上?熟睡了过去。 虽然?这些欧元,足够她很富裕地游玩一圈意大利的景点。 路汐却没打算花出去。 她一觉睡上?了十几个?小?时?,等简单洗漱完,口袋里端着剧组的那点经费到餐厅省吃俭用点了一份素面时?,恰好祁醒也?结束了乞讨的伟大事业。 他赚够了钱,还?给粉丝准备好了礼物。 两人一坐下,就?开始对暗号似的。 祁醒很有诚意主动透露:“我的是马卡龙色宝石项链。” 虽然?祁醒的低级直男审美是圈内众所周知的,但是他这猝不防及的一句话,叫路汐抬眸,花费半分钟去逐字地理解:“马卡龙色?” 祁醒拿出手机,点开给她看。 路汐心想,瞧着好像有点儿偏荧光绿,戴在脖子上?,会不会衬得脸色也?有点绿? 没等她提出疑惑,祁醒已?经收起手机:“该你了。” 这次意大利的旅游真?人秀录制快结束了,在路汐看来不是什么非赢不可的任务,心态也?很平和,没藏着掖着:“我是鸢尾胸针,亲自设计的,用赚来的小?费请了本地手艺匠人帮我制作出成品。” 祁醒眼中惊艳了瞬,欣赏着路汐不是空有美貌,竟也?有和简辛夷一样的聪明才智脑子。 随后,他长指点着水杯说:“剩余那几位,我今早也?问了一遍,除了王栩然?爱豆出道没什么钱,送自己的周边给粉丝外,顾诗笺送手链,夏韵前辈送的是……” 祁醒把嘉宾们都?透了底细,没提起宿嫣。 原因很简单。 这家酒店的餐厅菜品普普通通,配不上?宿嫣踏足。 路汐没点评别?人的礼物,听?了一笑而过,秉着不浪费食物的好习惯,她虽然?觉得这面条的口感寡淡到难以下咽,却慢吞吞吃完了。 祁醒口袋有钱了,出手大方替她结了账,走之前说:“你去取胸针,记得叫上?我。” 路汐点点头,心知他是想找个?伴。 外面天色已?暗,她算着取胸针的时?间,准备明天再出酒店。 又过一夜,这次路汐没失眠,沾了柔软的枕头就?睡着了,直到早晨被手机震醒。 她从被窝里伸出脑袋,脸蛋儿是半醒未醒的,摸到手机后,仔细辨清了一下屏幕闪烁的字眼,发现是陈风意。 “怎么了……” 陈风意报喜似的:“你还?记得官旭那孙子不?” 路汐手指尖一顿。 “就?是仗着自己姓官,把自个?儿演进去了,官腔味十足那个?,你进组第一晚,就?给你发性骚扰消息,让你穿上?情趣内衣到他房里跳芭蕾舞。”陈风意回忆给她听?。 路汐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小?,呼吸很轻:“嗯,怎么了?” 又问了一遍。 陈风意说:“我当?初预言那孙子必遭横祸,总算是灵验了,昨晚传出的消息,货真?价实,他被圈里倚靠的资本绝情抛弃了,据说今年筹备的影视项目全黄。” 路汐听?完半响没回音。 陈风意的激动转换为疑惑说:“姓官的孙子玩得花样多,很会拿调教过的女?明星献给上?级,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被资本圈抛弃了。” 路汐隐约猜到了是谁的手笔,却不好跟陈风意透露只言片语,抿了抿唇,意图转移话题:“你消息好灵通呀。” 果然?,陈风意立刻冷笑道:“我为那孙子苦学三个?月跆拳道,汗水不是白流的。” 这笔血海深仇,死死记着。 何?况官旭当?年起色心潜规则不成,恼羞成怒在正剧圈封杀路汐这事,哪怕搁在如今都?还?有一丝风声?流传着,导致他但凡是想从那些拍正剧的导演手中给路汐博得点儿角色来演,对方都?犹犹豫豫一再顾虑。 * * 被陈风意这一搅,路汐睡意全无,就?没继续睡回笼觉。 她先给祁醒发了条消息。 等差不多到点,便跟他在一楼的大堂碰面,结伴坐地铁来到潦草白胡子的那家手艺店。 虽说材质无法用很贵的那种,店主却将设计图的鸢尾胸针完美雕刻了出来。 路汐感到惊喜,也?一再道谢。 白胡子依旧是那副古怪脾气。 反倒是祁醒在用鉴赏的眼神,观看了一会儿柜上?各式各样的手工品后,若有所思地侧头,对路汐说:“你能帮我设计一款橘猫胸针吗?” 怕没说清楚。 又追加一句:“这小?老头手艺不错。” 路汐先前就?听?简辛夷在牌桌上?提起过,祁醒每次全国各地飞完回菩南山,都?会给她带一件礼物,猜这次是想送橘猫胸针,想了想,便没有拒绝:“我试试。” 她语气温柔地找白胡子店主借了笔和纸,两位摄影师的录制工作也?没暂停,大家都?自觉保持店内安静,她寻了一处雕刻着复古花纹的小?茶几坐了下来。 祁醒还?是那副黑色短袖和牛仔裤,毫不掩饰自己神颜往门框一站,无聊地刷着手机玩,充当?是人形模特了。 不过很快,路汐垂头在认真?地画线稿时?,听?到他跟另一个?摄影师吐槽宿嫣为了赢,不讲武德。 她笔尖没颤,争取一气呵成将线画到尾。 设计虽不是路汐的天赋,却是容伽礼的。 他教过她,画稿时?最忌讳就?是手腕乱晃,指尖不稳。 下一秒。 祁醒声?音再次传来:“节目组不是说今晚同时?公布嘉宾礼物环节?” 摄影师:“是这样。” 祁醒:“那宿嫣怎么能先一步在微博公开自己的蝴蝶钥匙胸针设计稿,让粉丝投票选用哪种价值上?百万的宝石材质?” 摄影师:“宿小?姐弃赛了,她说只想送粉丝一件精心设计的礼物,节目组给的经费不够她买宝石……” 祁醒神经敏感了下,觉得有被隔空内涵到。 他的马卡龙色宝石项链折算人民币也?花了五百元。 还?没较真?下去。 摄影师又说:“宿小?姐在酒店,您可以找她聊——”别?找他,他小?心脏哪里抗的住影帝的犀利逼问。 蝴蝶钥匙胸针? 路汐的线也?随着两人对话歪了,这稿算废,她没继续抽一张新的白纸出来,而是搁下笔,拿出了手机点开微博。 随着点开宿嫣的那张设计稿,脸色瞬时?煞白。 祁醒正好看过来,见路汐看上?去状态不对劲:“怎么了?” “我……”路汐唇轻吐出一个?字又顿住,指尖紧紧地攥着手机半响,说:“抱歉,我有事回酒店一趟,暂时?不能帮你画设计稿了。” … 路汐没有给任何?理由,抛下祁醒和两名摄影师直接离开白胡子的手艺店。 她没有坐地铁返回,不想把时?间耗费在路程,直接拦出租车。 半小?时?后。 人到了酒店,路汐心中有某种预感,直接推开双人房,果然?看到宿嫣坐在属于她的柔软雪白床尾,阳台的推拉门没关,风卷着窗帘吹了进来,空气中弥漫着股焰火烧焦的味道。 路汐眼睫的视线移下,注意到宿嫣那双红色高跟鞋尖一寸远的地板有被烧完的设计图纸灰烬。 “你来晚一步。”宿嫣轻轻揉了揉指尖,直言:“被我烧了。” 连装都?不装,这么一弄就?显得行为更让人费解。 路汐走进来,漆黑的眼睛依旧盯着宿嫣:“为什么盗用我的设计?” 宿嫣看到她那没平时?那副柔和善意的笑,一张在世俗凡人眼里备受惊艳的脸冷下表情,倒是瞧着也?绝非个?善茬,顿时?好笑起来:“我能看得上?你设计,路汐,那你该感恩戴德的啊,怎么还?来质问了呢?” 话至此。 宿嫣很想看看这位是什么反应。 路汐却轻轻地笑了,语气比她还?阴阳怪气:“是吗?我还?以为你看上?的不止是这张设计稿……” 宿嫣盯着她不语。 路汐转过身,从边柜的抽屉拿出一面小?而精致的化妆镜,扔在宿嫣的脚边,显然?没有耐心跟她故弄玄虚下去,声?音变得清晰平静:“我这张脸你好像也?看上?了,该感恩戴德吗?” 宿嫣脸上?的脂粉感很重,平时?肉眼看不出小?瑕疵,却在路汐这里暴露得彻底。 “我母亲早年身体不好,不宜再生,父亲路潇也?不曾有过私生女?。”路汐慢慢地走到她面前,上?身前倾过来,脸与宿嫣离得极近,声?音有点轻,又有点柔:“你是哪里来的呢?” 宿嫣却听?出她的讽刺,反问道:“这么想知道啊?” 在这档真?人秀的旅行里,路汐签了合约就?只想按照节目组给的任务录完,不想惹是生非。 所以第一晚被戏弄错餐厅地址的时?候,她忍下了。 却不代表宿嫣可以拿蝴蝶钥匙的设计稿,变本加厉过来挑衅。 路汐几近冷漠地说:“你非得凑我面前来,不就?是为了这个??” 整容二字向来是要极端精致和体面的宿嫣逆鳞,被挑明了点出,她仿佛换了一个?人,说着仿佛无关痛痒的话:“我的未婚夫……你上?一任经纪公司微品娱乐,幕后神秘老板江望岑,还?记得吗?” 第 33 章 “我是江微同父异母的哥哥——江望岑。” 老洋房改造的庭院内站着一位气度偏古典含蓄挂的年轻男人, 转过身来时,衣领处别着银白菩提叶,将他面容轮廓衬得有种透明俊秀的冷白。 路汐放学归来,猝不及防地怔在了原地。 身旁浓绿的石榴树裹着蝉鸣, 一声高又一声低的清晰搅着她心神, 没来得及深思, 江望岑将一份债务书搁在了桌面上。 “你是路汐, 我可有找错人?” 路汐稍微抬头, 过分苍白的脸蛋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一层浅浅柔光,眼睛望着他,里面的颤抖情绪含着无?法言喻的, 看起来像是晦暗愧疚着什么。 第一次初见, 江望岑走近, 端着却是现实主?义?的无?情资本家姿态,一字一字地直盯着她乌黑的瞳孔:“你父亲路潇在自尽前曾向江氏集团所借债务利滚利到如今,已有六百万,这是他亲笔画押的债务书, 认吗?” 路汐没说话,却很轻地点了头。 蝉鸣声在树上越发地响亮清晰, 江望岑又拿出另一份拟定好的娱乐公司新合约, 嗓音没有被盖过,话说得很清楚:“你考上最?好的戏剧学院,还是跳芭蕾舞出身, 江微以前信里提过,你从小梦想是当一名演员?看来毕业后是准备进入演艺圈, 六百万买断你三年自由身,有异议吗?” 路汐失神似的望着自己脚下的地面, 她脑海静静思考着这番话,站在树荫下的身体?太单薄,长期的勤工俭学和生活困境使得她清瘦到了背部蝴蝶骨的轮廓都贴着衣料透了出来,仿佛随时会被一片轻飘飘的树叶压垮。 下一秒。 “你也可以选择不认这笔债务。”江望岑笑?时,那张面容有种古典感的俊美,却同时犹如刀刃冰冷:“毕竟连亲生父亲的骨灰能毫不犹豫从悬崖扔下去,连一点鞠躬祭拜的机会都给自己断绝干净的人,不念养育之恩,也自然可以不认债务。” 这一番话颇具侮辱的意味,引得路汐蓦然抬头。 “我可以签。” 她手指按在新合约之上,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声音却非常倔强说:“但是有一点必须声明,我父亲路潇会欠下你父亲这笔债务,是江氏集团为了过度开发宜林岛的生态环境,趁着我父亲到处筹钱给癌症晚期的妻子治病时,为他精心布了一场高?利贷骗局。” “是你父亲,江氏集团总裁,假仁假义?借此逼我父亲还恩情,让他火烧海岛驱赶原住民,他不愿助纣为虐,才自尽。” 话声落地。 江望岑盯着她,冷声道:“所以江树明死了,他想靠一张早有预谋的精神病证明躲过死刑,却在某天清晨被精神病院值班护士发现暴毙在公共卫生间。” 路汐指尖颤着,单薄的肩膀却愈发崩得很紧,气氛僵持间,头顶的一片淡绿的叶从树枝直坠,无?声息地落在了她衣领处。 江望岑伸手到她白皙颈侧,捏住树叶拿下来:“这家娱乐公司是为你专门成立,不会签其他艺人,我还会斥巨资给你量身定制最?好的剧本,路汐,我很期待你的信仰能坚守多久……” 那年盛夏时节的蝉鸣声,随着他的话,也似乎就在这刻戛然而止了。 恍惚着,过去的记忆如同电影,在脑海中闪现。 从她孤身离开宜林岛,到流浪在外被沈容昔领回去光景,再到踏入戏剧学院,又转而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将剧组当成最?后的归宿,最?后回到了意大利酒店的这间房。 路汐清醒时,宿嫣已经踩着高?跟鞋,甩上门离去。 她僵坐在床沿,一直垂眼盯着地上被烧成灰烬的设计图纸,良久后,握着手机的指关节近乎和丧失血色的脸颊一样发白,却没有犹豫,解锁了屏幕,直接转发宿嫣那条有万人评的设计稿微博。 十分钟后。 粉丝们都在激烈投票选宿嫣那个?设计稿的蝴蝶钥匙胸针是用?蓝宝石,还是红宝石的时候,一刷新,却发现#路汐设计稿#的话题赫然飙升在热搜首位。 点进去。 路汐原微博:「这是我的设计,我的。微笑?jpg」 再往下翻最?新的,便是路汐的亲笔手写声明,字迹漂亮清晰落在白纸上,指名道姓宿嫣在录旅游综艺时盗用?了她蝴蝶钥匙的设计稿,而路汐不需要公开删博道歉,直接声明不日将起诉。 ——“天啊!意大利之旅发生了什么?路汐亲自下场撕???” ——“是节目组为了热度拿嘉宾献祭炒作,还是真撕啊?” ——“路汐这咖位,从不缺那点儿流量,犯不着被资本家绑架吧,她真要愿意炒,去跟隔壁影帝祁醒炒啊,漫星最?会玩一手黑红套路。” ——“路汐一向拿作品说话,不走隔三差五涂脂抹粉上微博唱戏那套,用?脑子想想也知道,能让她越过工作室这样动真格,私下肯定绝无?和宿嫣和解的可能性。” ——“谁懂啊谁懂啊!当时宿嫣公开设计稿时,我就被那蝴蝶钥匙美的一晕又一晕,没想到是路汐设计的?她除了拥有一副神颜皮囊和天赋型演技,又会跳芭蕾……还刻苦敬业拍戏从不传绯闻,真的很宠很宠粉了,现在竟然还会珠宝设计???啊啊啊路汐身上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话题底下夸赞的占一大半,自然也有对家黑粉冷嘲热讽的声音。 ——“又来了,装什么仙儿啊!路汐上次营销高?级审美翻车,被扒别墅另有其主?,破防到亲自下场跟吃瓜群众互撕了一晚,最?后找了个?混豪门名媛圈的出来澄清绯闻,对方?还是俞池的头号黑粉,她的粉丝都集体?失忆了?” ——“@俞池粉丝后援会,可以走出来骂两句了。” ——“一张手写声明就能把?人定罪?原来在路汐粉丝这里,不需要法官来判啊。” ——“笑?死,宿嫣在国际时尚圈挺有灵气的,也或多或少设计的作品也获奖了几次,用?得着去盗用?一个?女明星的设计?” ——“这算是正主?亲自爆料吧?那证据呢?没有证据就是女明星仗着咖位欺凌圈外人哦。” * 陈风意打?通路汐的手机时,也在问她要证据: “明天就结束意大利录制之旅了,你怎么会跟那个?姓宿的设计师扯上?” “现在微博热度升得太快,公关部开完紧急会议,说没法降低热度,一降肯定就会有对家黑粉跳出来说你心虚了。” “路汐?你现在退出微博账号,把?证据给我,让公司来处理?这件事?。” “我设计稿已经被她烧了。”路汐正蹲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将燃烧过后灰烬拾到纸巾里,声音像非常冷冰且平静的一潭水:“风意,她将它公布出来,我不需要任何?虚情假意的道歉,我只?要起诉她。” 路汐不能允许宿嫣光明正大地将蝴蝶钥匙设计占为己有,然后花费百万制作出来送给粉丝。 她语气很坚定。 似甘愿赌上成名在望的前程,也在所不惜。 陈风意那边沉默了会儿,突然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在演艺圈这一路跌打?滚爬走到如今的地位,什么都看淡,为什么区区一个?设计稿让你这样?” 至少,给个?能说服他的理?由。 “我曾经……”路汐微垂的睫毛颤着落下,盯着指尖沾到的灰烬许久,说:“有两个?信仰,一个?是成为一名真正的演员。” 另一个?是容伽礼。 他是她十六岁时刻起,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能持之以恒的信仰。 陈风意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像是快被击垮了脆弱的脊背,下秒就能死掉,却还竭力地重复一句话:“宿嫣盗用?的设计稿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定情信物,他也是我这些年能支撑下去的信仰……风意,这二十五年,我一直在失去,我不想再失去了。” 几十秒间。 陈风意无?法拒绝路汐的任何?请求。 * 长达四十分钟的通话里,陈风意从情绪几乎濒临崩溃的路汐口中得知,物证已毁,人证倒是有一个?,是她录制节目时做兼职的那家茶餐厅结交到的美院生。 至于形影不离的摄影师有没有录到路汐设计图纸的画面……陈风意亲自给节目组导演致电。 网上的热度继续爆。 全网吃瓜群众都在关注这张设计稿,到底是出自谁之手。 路汐声明不日将起诉后。 宿嫣始终都没有任何?回应,倒是私下找了圈内不少专业人士,请了一大波水军下场洗白,阴阳怪气路汐公道自在人心。 而《追星星的你》的导演石嘉一给了陈风意个?公关方?案:“宿嫣退赛不为赢,你家路大明星也消消气,大家都退一步怎么样?” 陈风意冷笑?:“怎么退?”把?你狗腿打?折了拖出去那种吗? 石嘉一:“你让路汐今晚发个?微博,澄清一下是在节目里玩游戏输了,抽到盲盒惩罚必须跟不知情的宿嫣开个?无?伤大雅玩笑?,我这边也给宿嫣做思想工作,让她转发微博配合,然后我安排两人在意大利录一组姊妹情深的夜游照,打?破网上闹不和的舆论风波。” 这偏架拉的,陈风意恨不得把?他嘴也打?折:“石导,你这样很不地道啊。” 石嘉一反问:“陈小少爷,你就这么信自家艺人没撒谎?” “不然我信你这个?软脚虾?”陈风意骂道。 石嘉一倒也不气:“这么透个?底吧,宿嫣是海外宿氏集团独生女,未婚夫又是启林资本的话事?人江望岑,这种背景,路汐有吗?她要有也不至于混到现在,连一个?奖项提名都混不到了,这样不顾前程死活在微博这一闹,宿嫣要回家哭几嗓子,你还能假清高?到几时?” 这名利场一个?小石子砸下去,随便砸出个?谁都是有点儿资本人脉网的。 但是资本圈也分三六九等?。 陈风意和石嘉一都是出身豪门的,却远远够不着犹如隔着天堑的最?顶尖层面。 商量无?果。 陈风意挂了电话,决定宿嫣不回应,就先?将热搜冷处理?。 他做人一向秉承要有骨气,随即重新致电路汐说:“这破综艺没什么好继续录的必要了,你身上还有多少欧元?没钱的话就先?将就住一晚,这一周花了石嘉一多少经费,我回头跟毁约金一起三倍打?给他,已经让安荷给你买最?早的机票回国先?。” 路汐当时为了不被曝光蝴蝶钥匙的设计稿,找宋翌讨教都是下意识避着镜头。 心底也猜到了陈风意应该问不到。 她很轻地嗯了声,抬眼安静看着已经整理?好的行李。 “我去机场——” 路汐不想动用?容伽礼给她那封欧元。 既是买最?早的航班,她如今身处于哪里都是将就,在冰冷的候机楼也一样。 * 去机场路途要一个?小时,路汐坐在出租车里接到了不少圈内的人问候来电,她虽然已从濒临崩溃的情绪中抽身,却有种更?难以言喻的难堪覆上心头。 她垂着眼,一个?都没接,看着夏郁翡的名字消失在冰冷屏幕上,转瞬又来一个?名字,很多熟悉的名字,连容圣心也打?来了。 路汐却怕的却是另一位姓容的来电。 她曾经送给容伽礼的手机,如今倒是像给自己精心准备的监视器。 网上稍微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容伽礼肯定也能亲自刷到。 近半小时里,路汐坐着不动,维持着握手机的僵硬姿势,睫毛下的眼神完全放空似的,直到猛地意识到一点,这样不接电话,万一容伽礼真打?来了,她更?没有推托的借口。 恰好手机又响起。 是简辛夷的致电。 路汐屏住呼吸,尽量地调整好情绪接听:“喂?” “我还以为你手机这会儿被打?爆了。”简辛夷开玩笑?一句,温柔的语气转瞬切入正事?:“网上什么情况?我问过祁醒,他一问三不知。” 在这圈内简辛夷虽牌友无?数,真正欣赏的女明星却委实少得可怜。 当下让她能放下日理?万机工作的这位,算一个?。 安静几秒,路汐语气透着一丝少见的情绪说:“我无?法跟你说实情,有个?不恰当的比喻……倘若祁醒送给你的礼物被人偷走了,你会怎样?” 祁醒给了她太多低级审美的礼物,简辛夷止住话,细想片刻,忽然开口:“赌上漫星,我也要亲手拆了她骨头。” 两人都是一类人,路汐的心境,简辛夷能感同身受。 她是来提醒:“你的咖位比混时尚圈的宿嫣大,她却毫无?顾忌你,恐怕是留有后手,而且石嘉一那狗奴才,一向见风使舵,谁资本硬就伺候谁。” 简辛夷跟《追星星的你》这档综艺的背后资本圈有项目往来,话只?能提点这么多。 路汐眼眶微微酸涩:“嗯。” “别把?话停在坏事?上。”简辛夷信奉这套,挂电话前,一定要说点儿好的:“乔导的女一号我会让祁醒指名要跟你合作,能保住。” “辛夷,谢谢。”恐怕在圈内不少人眼里,此刻的路汐已经没了清白,也真诚感谢已经混上资本圈的简辛夷会伸出援手。 简辛夷笑?:“满汉全席就不欠你了。” …… 通话停在好事?上。 挂完电话,出租车也安全地将她送到了机场。 但是坏事?依旧将她困在逆风局里,不愿让她顺利回国。 路汐还未熄屏的手机响了声,被推送了一条《追星星的你》官博发布的视频: 短暂的画面里。 是祁醒先?自曝了送给粉丝的礼物后,又八卦问起坐在对面的她。 而她白净的脸颊被摄影师镜头对准,启唇,一清二楚地说出:「我是鸢尾胸针,亲自设计的……」这句话,无?疑是在告诉了密切关注这次热搜的吃瓜观众们。 路汐在真人秀里,亲手设计的是鸢尾胸针。 ——并非是蝴蝶钥匙图案。 官博亲自下场维护另一位始终静默不语的设计师宿嫣,而不是当红流量女明星。 这叫评论区不管是谁家的粉丝,全体?直接沸腾了。 意味着,是直接铁上钉钉似的公开判了路汐在微博公然诬陷另一位旅游嘉宾的行为。 路汐站在机场玻璃门外,很多陌生乘客与?她擦肩而过,不知是静止了多久,身后突然被急匆匆路过的人推搡了一把?,她跌跌撞撞朝前几步,指间手机狠狠摔在了地上,打?算捡时,屏幕已碎得彻底。 而极具戏剧化的一幕,却在此刻上演。 路汐在十几米外的人群里,眼睛很红看到了容伽礼。 她心脏骤然停住,有些急了想跑,却意识到自己的腿走不动了。 容伽礼更?早一步,寻觅到了她独自的身影,步若流星地走到面前来。 静而深不见底的眼眸先?是定定看了路汐几秒,并没有说任何?的话,也没有提起任何?事?情,骨节分明的长指将已经黑屏的手机捡起,又动作自然接过她沉重的行李箱。 路汐抬头望见他,双眼止不住的红。 掺和在里头的,更?多的是欲言又止,却无?法表示的激烈情感。 容伽礼又看了她下,嗓音变得很低:“是不是外面站久了,眼角都被风吹得这么红?” 路汐点头,过片刻,似嫌弃点的不够明显,再用?力点了点。 下一秒,容伽礼手掌控住她柔软脑袋,倾身而来,嘴唇的湿润温度浸透了她眼角,不带任何?情欲,轻轻的吻。 再也忍不住。 路汐抬起手,抱紧了他。 很用?力很用?力。 害怕松开后。 眼前犹如幻觉里的容伽礼,会像泡沫一样消失。 第 34 章 飞回国的最早航班安荷只抢到了经济舱, 上飞机后,容伽礼全程陪同,拿着登机牌,直接帮她升到了头等?舱。 可能是皮质宽敞的座椅太松软, 路汐裹着米色的羊毛毯躺在上面, 像是要睡过去的样子, 睫毛低垂下, 衬得脸颊几?乎白到透明。 “先吃点东西垫肚子。”容伽礼没让她就?这样睡着, 骨感修长的手指自然地将她几?缕乌黑碎发拂到耳后,随即拿菜单点了些口感清淡的时蔬鱼肉,像是哄她:“这里的餐差强人意了些?, 回菩南山想吃什么, 让厨子给?你做。” 他话里意思路汐听懂, 没吱声。 等?空姐将骨瓷餐盘一一端上来,才慢吞吞地坐起来,菜品很是精致,拿起筷子依照顺序尝了起来, 她安心吃东西,容伽礼在旁就?没有?打扰的意思。 专吃盘子里的蔬菜沙拉, 避着切片洋葱, 吃了一整只虾,鱼肉没吃几?口,将另一个盘中的梨汁冰糕倒是解决的干干净净。 容伽礼观察细微, 心知路汐此刻胃口一般,而性格使然, 不管好不好吃都很少?浪费食物。 路汐唇齿留了甜,吃个七八分饱后盖着毯子重新?陷在座椅里, 一躺下就?觉得困倦,闭上的眼角处仿佛余温犹在,以及那种难以言喻的安稳平静感也逐渐地弥漫上心头。 封闭的头等?舱内偶尔会有?些?声音,但是在容伽礼这里,就?像是不可轻易靠近的圣地,没有?人会发现掀起全网热潮的女明星就?身处在这。 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随机身的轻微颠簸,毛毯也滑落至了肩膀处。 容伽礼侧首,将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她脸上,现在的路汐和七年?前的路汐五官是同比例长大,性格也是没差别,那形状柔美的双眼喜欢无意识地流转在他身上,像有?话要说,又偏不说。 在外面遇到了不公?平的事,更不会深受羞辱后化作无尽愤怒的情?绪,去发泄脾气,去歇斯底里的跑回家大闹一场,然后茫然无助的寻求着庇护。 而是很快内心平静接受,独自面对那些?大风大浪。 借着一点淡淡的灯光,容伽礼无声地亲了她眼角,又落下湿润温度。 他没有?打搅到路汐轻且绵延的睡眠状态,直到快抵达泗城,她睡睡醒醒几?个来回,动了一下,醒了睁开眼,视线就?能看到容伽礼陪在身边。 无论是梦里还是梦外,都令她很心动,也感到格外安稳。 容伽礼发现她苏醒,嗓音很轻问:“喝点水?” 路汐没感觉到渴,甚至一口气睡了十个小?时都不感觉到饥饿,望着窗外的云,忽然不知怎么就?想起以前有?段时间工作行程排的很密集,她刚杀青就?得连夜在陈风意陪同下直接飞另一个城市,累到极致,裹上毛毯就?睡,结果飞机还没落地,就?让胃痛折磨得奄奄一息。 容伽礼让她睡前时吃了点儿清淡食物,路汐这会儿睡饱后,这具清瘦的身体就?跟补充好了能量一样,不似登机时那种全身心都绷紧着的状态了。 她偶尔会走神,话少?,眼眸像是不知聚焦在哪里,只是安静地盯着漂泊在空中的一片片云。 热搜的事,冒然提了犹如是揭露她此刻勉强维持着的脆弱自尊,好在容伽礼高抬贵手,没有?谈论这些?,也没有?解释为何?会在机场。 等?两人下飞机。 路汐依旧是全程什么都不用动脑子,跟着他走就?好,抬眼看到航站楼外的熟悉建筑物,下意识地停了下,她手指去扯容伽礼的西装衣角。 “怎么了?”他停下步伐。 “有?口罩吗?”路汐问出声,想来又反应过来容伽礼应该口袋里是没有?,便?让他站在原地别动,顶着自己这张脸,去不远处便?利店购买了个。 她小?跑着折回,趁着四下还没有?记者,拆掉了透明袋,给?他戴上。 容伽礼没过问这番举动是何?意,配合着面对面朝她倾身,黑色口罩遮掩住了精致立体的皮相,却清晰露着眉眼,完美到像被工笔画勾勒过,不论是谁看都会觉得惊艳的那种程度。 没遮得很严实,眼下却只能这样了。 路汐又伸手去摘他西装的宝石袖扣,摘下就?往她衣裙口袋藏,轻声解释道:“我怕被偷拍,会闹出更大的新?闻——” 容伽礼的身份不能暴露于前。 她将他摘个干净,自己这一张脸倒是干干净净地露着。 “怎么没想多买个?”容伽礼的嗓音隔着口罩透出就?有?些?模糊不清,很自然刮了她脸颊,触碰到了两秒的体温,有?些?凉意。 路汐蹙眉看着他:“我,没什么好闪躲镜头的。” 她性子就?这样,胸口憋着一股气,躲了反倒是显得心虚作祟似的,得被那些?标题党编排成什么样。 先他一步往外走,忽然乌泱泱的人群中不知有?谁尖叫了声,瞬间引起那些?守株待兔在机场周围的媒体记者注意力,跟吃了兴奋剂似的—— “真?的是路汐?” “她从意大利不录真?人秀回国了?” “……路汐路汐!!!” * * 路汐现身机场的热搜紧随其后,在半小?时内就?被迅速推上了首榜。 原本《追星星的你》官博亲自下场锤当红女明星的舆论话题还没完,很快这个新?话题的底下什么粉都闻声赶来,直接吵翻天了。 —“路汐是没脸录完最?后一晚了吧?她都下飞机了,怎么不回应热搜?” —“哇偶!她什么时候招聘了新?保镖?比去哪儿出行都得一身名牌造型的陈风意瞧着还帅啊!” —“路汐虽然人设彻底塌房了,但是她对男人的审美真?没得黑,不如下次往这方面营销……哈哈哈她对男人的高级审美绝了。” —“纯剧粉,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她可是有?不少?口碑作品傍身,被千万粉丝公?认是无冕之?后的人!好好拍戏不成吗?为什么要去栽赃陷害那个设计师宿嫣啊?” —“真?的,我好想不分青红皂白去原谅她啊,陈风意在哪?就?不能举着身份证出来澄清一下,路汐那条微博其实是你发的吗?” —“楼上是真?爱粉了,你快去应聘颂宜的公?关部吧,省得那群吃闲饭的吉祥物压根护不住路汐一点。” —“哈哈哈哈好会反讽。” 提到颂宜,不可避免地就?有?粉丝搬出路汐上一家娱乐公?司出来对比。 所有?人吵到如火如荼时,有?条热评不知何?时飘了上来:“提到微品娱乐,就?不得不扒一下这家公?司就?是为路汐成立的啊,她踏入演艺圈以来,独享了多少?逆天资源和特权啊?经纪公?司有?让她演过烂剧吗?与其说路汐戏好,不如说是她参演的角色太贴脸了,摆明了是微品给?她量身定制的剧本……” 舆论的聚焦点瞬间被吸引到了这上面。 也有?网友分析得头头是道: —“说到底路汐没跟上一任公?司解约前,有?资本保驾护航呗,所以一直人设没翻车,自从签了颂宜,就?没那么好特权待遇了,她只能资源降级沦落到去演《不渡》那种小?导演的片子了。” —“破案了!” —“路汐还没适应这种降级的待遇吧,否则也不会在真?人秀里甩大牌了。” —“她是不是被捧惯了,以为节目组会维护咖位更大的?没想到石嘉一三?观跟脸一样超正,情?愿得罪当红女星,也要还另一位设计师的清白?” —“谁能出来爆个料,解释一下路汐跟微品娱乐的老?板是什么关系啊?” —“我扒到了一点,据说路汐前老?板是启林资本的话事人,当年?她非得闹着解完约后,肯定是伤到金主大佬的心了,连整个经纪公?司都直接注销了,剩下你们自己品吧。” 怎么品? 瞬间话题底下众说纷纭,就?更热闹了。 也有?路汐的路人粉出来质疑一些?充满恶意的揣测:“我觉得路汐不至于为资源献身吧?如果真?献了身,她上一任公?司老?板为什么不给?她干脆把奥斯卡小?金人奖杯也一并买了?” 酒店内。 “我也很好奇。”顾诗笺退出微博,关掉手机,睁着看似清纯的双眼移向浸泡在恒温游泳池里的女人,问道:“江总豪掷上亿造星,怎么就?不多花点儿给?路汐买几?个奖?” 宿嫣游上岸,接过一旁秘书递来的红色丝绒浴袍,随便?往肩膀披,也没系衣带,便?慵懒地坐在躺椅上,面对顾诗笺的百思不得其解,她抿了口冰镇果酒说:“不知道。” 顾诗笺沉默了会。 宿嫣是先知道了《追星星的你》的嘉宾名单,凭借着宿家的权势,临时挤掉了原先的珠宝设计师进来的,她来参加这档真?人秀压根不是为了红,纯粹是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让江望岑专门为她开一家经纪公?司捧了三?年?? 喝完果酒,宿嫣将玻璃杯搁在茶几?上,又说:“倒是要看看,江望岑会不会继续对路汐旧情?难忘。” 从她暗地里威逼利诱石嘉一站队,官方带头将路汐打成耍大牌的加害者到现在,宿嫣一直在等?江望岑的电话,手机随时充满电,就?摆在眼前。 顾诗笺也是知道。 而先前借礼服的事,她虽然对路汐记恨已久,脑子却比宿嫣多了一星半点的理智:“你就?不怕路汐被逼得走投无路找上江总求和啊?我演过不少?校园剧的白月光女神,对这角色没少?研磨,别小?瞧了白月光的杀伤力,万一动摇到你家和启林资本的联姻……” “江望岑随母移居国外,投靠的是他外公?家族。”宿嫣声音很轻,在偌大的空间内清晰回音:“启林资本的创始人是他外公?,你以为他是怎么继承的?当然是连跟宿家的婚约一起继承了。” 这就?是底气。 宿嫣丝毫不怕这桩婚约会出任何?意外。 顾诗笺忍不住有?些?好奇:“路汐和江总是怎么认识的?” 一个年?少?起就?移居国外,一个在国内勤工俭学的念完戏剧院,两者按理来说就?像是两个平行世界,永远都不可能有?相逢的机会。 宿嫣说:“江望岑呢,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叫江微?听说他母亲的婚姻就?是被江微那小?三?上位的秘书母亲给?插足的,已故的杜阿姨发现丈夫花心还是个人渣,才心死如灰带着儿子出国。” 顾诗笺微微吃惊:“路汐是江微?” “你演戏把脑子演傻了吧。”宿嫣艳色的唇扯了扯,半玩笑半讥讽地说:“江微呢,平时没少?给?国外的江望岑邮寄信件,洋洋洒洒几?页纸都在分享着她地沟老?鼠生活,有?意思的是,从十五岁那年?的信件里,这对兄妹聊到最?多的竟然是寄宿在江家的路汐。” 顾诗笺从吃惊转为震惊:“这信件你能看?” “我偷看的。” 宿嫣说出这四个字时,端着托盘静立在旁边的秘书都忍不住面露诧异。 反观宿嫣这种极端精致且肤浅,被家族养得颇为骄纵的名媛大小?姐,在此刻竟有?种超脱的淡定:“了解自己未婚夫不犯法吧?” 顾诗笺捧惯了她:“不犯法。” “你这嘴,要记得替我保密。”宿嫣那张浓妆的脸表情?玩味起来,性子难伺候的要命,放轻了音也令人无法忽视:“江望岑可是把那堆烂纸当宝呢,要知道了会掐死我的。” 顾诗笺僵硬地笑着点头。 心底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一个念头。 真?是戏里的疯子,完全和戏外的疯子没法比。 * * 从机场离开。 路汐的手机早就?摔坏,无法正常使用,行李箱也在容伽礼的手上,别无选择只能跟他回到菩南山上的那栋别墅里。 容圣心和俞池都不在家。 容伽礼先让她去三?楼的主卧泡个澡解乏,紧接着就?吩咐秘书将行李箱也一起提上去。 路汐先前虽然来过,却未踏足过楼梯之?上的私人领域。 眼下她也很想换了这一身衣裙,便?听从安排,点了脑袋。 这里隔音效果俱佳,路汐有?些?忐忑地推开厚重的门走进去,一关,好似整个世界都寂静得没了声音,但是她不觉得心口空落落的厉害,眼眸的视线触及之?处,都有?容伽礼生活过的痕迹。 她在原地站了会,才走入隔壁宽敞明亮的浴室。 什么都不想,路汐只想着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随着衣裙滑过脚踝,水声也响起,就?在她洗完一遍,打算再洗一遍时,门被敲响了。 不是秘书。 是容伽礼站在外面,随口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大概也就?几?秒钟,路汐转身去扯一条干净的宽大浴巾将身子裹住,光着脚踩在大理石地上跑去开门,浸了水的脸颊和双肩都愈发雪白,表情?透着茫然:“什么?” 她方才没听清。 容伽礼却未重复。 路汐被他盯着,才慢半拍地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连一扇门都没有?,脸颊瞬间就?微烫起来。 她不禁往后退小?半步,仍在咫尺,试图分散注意说:“你也要一起洗澡吗?” 严格论起洁癖程度,容伽礼是不多让的。 他那一身乘坐了十个小?时头等?舱的西装还没换下,气息却是清冽好闻的,不似一些?上流社会的男人爱沾烟酒,路汐定定站在原地,只有?漆黑的眼眸下意识放空的时候,才会毫无顾忌地打量着。 容伽礼仿若当她是脆弱的水晶娃娃,连笑,都是缓慢的:“我不洗,但是可以问你借个东西吗?” 路汐置身在他的私人领域里,连裹在身上的一片浴巾都是他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借出,却晕晕乎乎地点了头,应下:“你说。” 容伽礼真?说了:“借我个吻。” 路汐短暂的怔住,继而因为他的话紧张到了极限。 还没吻,她透白的手指悄然抓紧浴巾口,就?微微喘不上气来了。 容伽礼不需要她再点头,伸出手臂揽住了她的腰侧,力度轻到毫不费力就?可以推开,可路汐始终没有?反抗,唇被吻住的刹那间,身体又莫名地放松下来。 这跟机场的亲吻完全不同。 容伽礼带着霸道的强势意味,扯下她变得松垮的浴巾同时,忽然一轻,手臂把她抱上了冰冷精美的洗手台,摆在上面的洗漱用品全部被咣当地推倒在地,清脆响声盖过了一切闹出的暧昧动静。 路汐招架不住这么猛的攻击,也不知被他摁着亲了多久,看不见窗外天色,浴室的灯一直都是明晃晃照着彼此,只觉得自己靠在镜子前先软了骨头,甚至认为容伽礼快要失控时,他却真?的止步在了借个吻程度。 最?终他的嘴唇离开她,路汐颤着睁开双眼,是红的,连带脸蛋和耳朵,一路蔓延到胸口都是红的。 … 门外脚步声渐远。 路汐竭力似的滑进水温已经凉透的浴缸里,她趴在边缘平复了好半天错乱的呼吸,才重新?洗了一遍,等?爬出来,眼角余光无意中看到原本光洁台面上遗留的透明水痕时,就?更红了。 她茫然了几?秒,反应很大地去拿纸巾,仔仔细细擦拭了好几?遍。 半小?时后。 路汐安静且专注地将空间很大的浴室都清理干净了,也把容伽礼疯狂地吻她时,推倒在地上的用品也一一归位整齐,才披着柔软舒适的浴袍出来。 本来是想去打开行李箱拿衣物换上的,却在经过床尾时意外停了下来。 此时此刻。 路汐垂眼颤抖地看到放置在黑色真?丝被子上,被光洒着,被衬得雪白到一尘不染的密封设计图纸袋时,以及那枚属于他,且被好生珍藏到现在的蝴蝶钥匙,才恍然大悟。 原来容伽礼在浴室外对她说的那句话是: ——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第 35 章 黎书?礼貌地致电意大利那家茶餐厅的老板, 防患于未然重金买断了路汐做兼职那几日的餐厅内监控视频,等交易谈妥,他握住手机在?门外?停留半响,打好腹稿才返回客厅。 随着步伐走近, 黎书?看到容伽礼站在旋转的雕塑感楼梯处, 一身?原本妥帖合身?的西装已有褶痕, 被解开了两?颗扣子, 许些凌乱中又?被窗外的光衬托得此刻神色有些冷意。 大多数时候, 容伽礼和圈内权力顶尖的那群人一样,端着是身?居高位该有的平易近人姿态,实则这世间的凡物根本无法入他的眼, 哪怕他会有伸出援手的时候, 也不过是看戏人赐予的慈悲施舍而已。 并非真的动摇到他生来就缺少共情力且冷漠的内心。 而此刻, 黎书?不免分神想到路汐上楼后,容伽礼询问完热搜事宜后,不形于色的喜怒顷刻间便从这副皮相下隐隐透出来?。 严格算的话。 是他的失职。 犹记得半年前容伽礼记起曾经有过一位前女友后,便将调查的任务交予到了他手上。 黎书?和高深寡言的周境川在?秘书?部是一个主内一个主外?, 他常年接触最多的是容伽礼私人生活,也不见生得不似凡人姿态的这位, 能?在?风月名?利场里往哪个女人身?上垂怜片刻。 所以?头回听到路汐的名?字时讶然了秒, 后来?随着逐渐调查出背景经历,而路汐已经不是容伽礼口中那个梦想考上大学的跳芭蕾女孩,早就?摇身?变成了万众瞩目的女明星了。 并且她那时, 也彻底的脱离了前任经纪公司,将自己签到了颂宜娱乐。 从黑纸白字的资料里反复看, 黎书?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毕竟前任公司和路汐有经纪合约期间,给的资源待遇皆无问题, 后来?也是到期和平解约,就?没?有往这方面细了调查,也没?查出幕后的启林资本—— 如今网上都在?谣传路汐为了资源献身?启林资本的话事人。 黎书?心绪暗自起伏,自觉本职工作没?到位。 当初应该也要?调查出一份启林资本的背景资料,放在?容伽礼书?桌上才是。 脚步声渐响,容伽礼已经走下了楼梯。 黎书?看着他,用标准到教科书?级别的秘书?风范,不敢再出错乱子,把情况汇报一遍。 随即,又?递上手机道:“谢总十分钟前给您致电过。” 容伽礼淡淡点了下头,仿佛先前一瞬间的情绪隐露只?是旁人的幻觉。 他靠在?沙发上,给谢忱岸回拨了过去。 比起容伽礼常年销声匿迹起来?只?能?活在?圈内的人秘闻中,给他发消息想得到回音,也得耐心地等上个十年八载的,而相比之下,另一位谢忱岸却?很好找,电话很快就?打通了。 容伽礼淡声问:“有事?” 谢忱岸漫不经心地将钢笔合上盖子,说:“没?旁的事,主要?是关心一下你?的精神状态。” 容伽礼修长骨感的手指搁在?沙发背上,单凭姿态看,起码是稳定正常的:“是么。” 他没?什么闲聊心情。 谢忱岸也直言:“接下来?这番话,是温见词让我说——”先声明清楚这点,顿几秒,他在?霸占着办公室沙发区域喝得烂醉却?不走的温见词眼神暗示下,又?道:“启林资本的话事人就?算是路汐前任又?如何?你?还是前前任,没?必要?装着轻风云淡,追不到就?抢过来?。” “他不是被炮友甩了?”容伽礼语气挺礼貌问:“还有心来?我这善解人意?” 谢忱岸如实告知?:“可能?觉得跟你?同病相怜,不过这份情感,在?你?说出这句话时,已经无情破灭。” 容伽礼没?再说话,而是抬脸看向一面落地窗外?郁郁葱葱的榕树。 谢忱岸话里的玩笑藏着真,他虽没?有跟容伽礼同病相怜,却?能?感同身?受——身?居高位者,哪怕再怎么有容人之度,端着君子涵养,也断然不可能?有将心爱的女人拱手让人的习惯。 他割舍不下路汐这位前女友的事。 早在?意大利之行,私底下就?传遍了整个核心圈。 谢忱岸亲身?经历过一个,不是他故意为之将路汐扣在?酒店贵宾室,为容伽礼制造相处的时机那次。是后来?的一次商业晚宴上,容伽礼没?预兆地为了去找路汐中途离席,还莫名?其妙的将他与萧旌陌等人身?上的欧元收刮干净。 试问。 传出去有谁能?相信,容伽礼连秘书?立刻去凑齐欧元的那点时间都不等,直接当场缴获一干好友的。 身?为已婚三年的萧旌陌还断言,他这般急,无非就?是预料路汐会跑了。 而后来?几日,因贺南枝在?意大利的歌剧院有场非遗戏曲表演,要?多留几日,谢忱岸暂时压下日理万机的公务,也没?有动身?回国。 便空出了时间陪容伽礼闲在?那茶餐厅,再后来?—— 容伽礼却?抛下他行踪隐秘地回国了一次,也是近日才听人说,容伽礼命周境川将泗城这边的投资影视圈翻天?覆地了个遍,似乎要?找一个无名?无姓的制片人。 还真让他找到。 那叫官旭的人,恰好背靠的资本是宁商羽家族里嫡系一房的三叔,两?人平时行事作风荒唐淫靡,经常结伴光顾酒色场所,在?潜规则女明星这方面很有一套。 当晚官旭毫不知?情地被约了出来?,以?为是谈投资,又?习惯招了一群清纯的妩媚的,左拥右抱着,旁人问起什么,便借着酒劲吹嘘了起来?。 官旭说起玩女明星那点事迹,就?聊到有段时间找床伴,都要?求会跳芭蕾舞的。 周境川冷面地问:“有什么缘由?” 官旭一看他刻板就?知?道不会玩,仰头就?是半杯下肚,哼道:“路汐知?道吧?那美?人不仅戏好,还会跳芭蕾,当时我只?是看到她试镜照片的那张脸,就?被迷得晕头转向的,恨不得当只?狗跪在?她脚边,等她发号施令。” 谈起旧事,官旭曾经被皮带抽到血肉红肿的脸现在?都隐隐作痛,又?摔杯道:“我想给她当狗,给她当垫脚石踩,结果人家不领情啊……”那只?能?在?正剧圈追着她封杀了。 周境川半响,只?说了一句让官旭感到莫名?其妙的话:“找到你?了。” * * 路汐是在?容伽礼和谢忱岸通完话的一个小时后,才现身?,她心哪怕乱得厉害,也谨记不能?在?菩南山衣衫不整,换了身?丝绸质地的薄荷绿长裙沿梯走下来?。 抬眼就?看到静坐在?沙发处的容伽礼,他还没?换下那身?被她指尖生生抓出褶痕的西装,顶上垂坠的灯折射着雪亮光芒,将他覆着,随即清晰可见抬手端起了骨瓷茶杯…… 他动作是无声的,路汐看不过瘾似的,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不想打扰到。 只?有容伽礼没?发现她的不经意间时,才敢这般贪得无厌地看一眼,多看两?眼更是满足。 直到路汐做好心理建设,捧着怀里的东西正要?过去。 下一刻,却?被哭得梨花带雨的容圣心突然闯入给打断。 路汐被吓住,只?因容圣心越过了存在?感更强的容伽礼,是直奔她来?的,猛地一下,就?双手抱住了她: “汐汐,你?失联的这十几个小时里我都快死了几回了,好担心——你?想不开了也不能?效仿你?演过的那些电影角色去伤害自己啊,怎么敢啊,怎么敢去跳飞机,就?算全世界不信你?,我信你?的,你?不是网上说的那种人,我,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路汐有点被她叽里呱啦一堆话给听懵,表情茫然。 容圣心松开咬出血丝的下唇,语气直直白白地说出来?:“我是你?的忠实粉丝!” 路汐唯恐她继续眼泪不停往下掉,忙着点头:“我知?道的。” “啊?”容圣心下意识摸脸,心想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谁知?摸到了一手的泪。 被全网黑得体无完肤的是路汐,她倒是硬撑着偏不掉泪,深受的莫大委屈都让容圣心痛痛快快给哭出来?了,她只?能?微微的笑,反过来?温柔安抚:“圣心,谢谢你?这么喜欢我,我很感动。” 容圣心因为她的话,止住了哭腔:“是我要?谢谢你?。” 生在?容家,那人曾说过她这性子却?生成这样,怕是上天?赐予的诅咒。而一语成谶,在?被家族流放到境外?的那些年里,容圣心感到很孤独。 孤独得想去死,后来?是无意间她在?网上刷到路汐出道以?来?演绎的第一部电影。 被路汐那股满身?破碎,也要?一次次浴血重生的力量给震撼到了灵魂,从此,容圣心哪怕只?能?隔着屏幕看到她,也不再感到孤独,还很努力地配合着吃药让自己好起来?,考上了最顶尖的金融学院。 等着哥哥来?召唤她回家—— 容圣心再一次紧紧地拥抱住了路汐,仿佛这个拥抱,是迟了很久的。 路汐也抱她,红了眼却?不经意地跟容伽礼相撞了几秒,他垂目看着这幕缄默不言,没?有打断两?人互相诉着心里的情谊。 路汐先移开了视线,否则无法静心,轻声开口:“我跳飞机?” 容圣心一股脑地透露太多信息,其中这个是最令她感到费解的。 是网上那些营销号编造出的新闻吗? 暂时只?能?想到这个。 容圣心抬起头,眼眶还是湿红的:“你?在?意大利录制真人秀……我,我本就?偷偷摸摸在?粉丝后援会里密切关注着,后来?上了热搜,我第一时间想飞过去找你?的,但是俞池借走我的私人飞机迟迟没?还,我就?找周境川借我哥的。” 谁知?周境川百般推托,最终磨不过她的百来?个电话轰炸,直言道:“你?别去刺激路小姐了,她刚才想不开跳完飞机。” 后来?路汐就?失联了。 容圣心:“周境川骗了我是吧?” 路汐抿了唇,像默认。 容圣心冷着一张哭化妆的脸说:“他五脏六腑肯定已经坏掉了,要?死的。” 见误会已经解开,路汐没?打算在?菩南山久待下去,她继续抱着怀里的珍贵之物,手指蜷了蜷,无声地看向了隔着四五步远距离的容伽礼,彼此对视,有容圣心在?场,许多欲言又?止的话,只?能?藏在?这双眼里。 “陈风意应该还在?公司等我。”路汐捡着能?𝔀.𝓵说的说。 他静而低缓的目光在?她和容圣心之间轻轻扫过:“让黎书?送你?下山,圣心留下吃饭。” 容伽礼声音不大,却?无人敢轻言忤逆他的决策。 容圣心哪怕一时担心她安危乱了阵脚,却?心知?路汐此刻被黑料缠身?,眼下要?紧的是找经纪团队商议怎么渡过难关,便主动让道。 路汐往外?走,就?在?快消失在?客厅玄关处时,又?忍不住悄悄回过头。 容伽礼端坐在?沙发上,就?这么望着她…… 宽敞明亮的客厅重归于安静,容圣心哭多了难免感到脱力,小鸟大点的胃更是饥饿了,爬上沙发后,脑袋就?重重地往容伽礼的肩膀一磕,自然而然的亲昵将眼泪蹭他面料上。 忽然鼻尖嗅了嗅,似乎闻到很浅淡的香气,说不出熟悉,不知?道他从哪里沾上的一点味道。 容圣心犯迷糊的脑子还没?思考个明白。 听到容伽礼语调不含任何情感地,学了遍她哭诉的话:“你?想不开了也不能?效仿你?演过的那些电影角色去伤害自己——” 当容圣心以?为是在?笑话她,却?又?听到猝然问出:“是什么意思?” “是路汐主演的,我隔三差五要?翻出来?当励志片通宵熬夜看上一遍的那些电影。哥?你?感兴趣吗?” 哪怕这是位高权重的容伽礼。 只?要?见他面上还算沉静,且不出言拒绝。 容圣心凭着忠实粉丝那股逢人就?疯狂安利自己偶像的私心,一股气地说:“我今晚把影片发给你?哦。” * 正值午后。 路汐被黎书?亲自护送到颂宜的公司楼下,不知?周围街道会不会有狗仔盯着,她让这位亲切和善的秘书?止步即可,便裙摆轻晃进了复古老洋楼的大门。 直接上二楼。 还未走近会议室,就?透过虚掩的门隐隐约约听到陈风意的声音,像是在?骂那些造谣泼脏水的营销号,也骂石嘉一是资本的走狗,下次要?见着了高低得送他个狗笼子。 路汐没?有偷听下去,指尖轻抵着门把,正要?推开。 陈风意在?里面又?沉下声说:“先给钱撤热搜吧,将启林资本那位跟路汐绑在?一起的词条都删干净,余下的计划等她回公司,再商议。” 公关部的同事接过话:“删了不是坐实网传的那样路汐为资源献身??” 气氛沉默了下来?。 张鸣筝理智分析道:“要?论对路汐形象的影响力,她跟启林资本的话事人那点绯闻充其量只?能?说是网友扑风捉影……撤不撤,只?要?设计稿的事没?弄个黑白分明,这绯闻就?会如影随形,时不时被各方人士真假参半地搬出来?羞辱路汐。” 当下引发这些话题舆论的根源是: 路汐被指控借着咖位欺压时尚圈弱小无辜的设计师。 只?撤一个热搜,除了浪费公关费外?,起不来?什么效果。 陈风意活像是他被造谣了清白一样皱了皱眉头:“那个宿嫣……” “听鸣筝的。” 路汐推进了门,短短片刻功夫,莫约是将事情听个明白。 会议室内开了十个小时左右的公关策略,桌子和茶几上早就?堆满了烟灰和烟蒂,可见这群男人抽得多凶,而此刻,她即便握着门把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却?维持着平静姿态:“我有一招。” 路汐一来?,莫名?的让公关部集体松了口气。 也可以?亲耳听她把事情原始清楚地讲述一遍。 陈风意怕烟味熏到她,先脸色冷着去打开窗透气。 “我手上有澄清设计稿的证据。” 路汐没?解释在?意大利酒店里说过设计稿纸已经被毁掉了,为何又?有。也省略了是谁给的,坐在?沙发左侧,接过张鸣筝递来?的热茶,丝丝温度让她透白的指尖有了暖意,轻声说一句:“先等等。” 陈风意踢开高脚椅坐上去,想抽烟又?忍住了:“等?” 对于路汐压着证据不出来?自证,要?任由网上继续腥风血雨地讨伐她甩大牌,大家都直直望了过来?。 张鸣筝两?指扶了下黑框眼镜,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也看她。 路汐纤长的睫毛低垂,望着杯中的水,几片嫩黄的菊花在?里面浮浮沉沉,而她的心此刻是平静的,语气笃定说:“宿嫣既然设局想毁我,还会有后续的。” 有人想用她心爱之物,引她坠入深渊—— 路汐笑了笑。 她还怕深渊吗? 苦寻不到容伽礼是生是死的那段漫长的时光里,她早就?跌跌撞撞地在?冰冷黑暗里徘徊已久了。 第 36 章 夏季已至, 街道一片紫藤花树枝叶成荫,在微风中摇曳。 路汐站在老洋房的二楼圆弧形阳台上,眼眸凝视着湛蓝天空许久,直到玻璃门被推开, 陈风意步伐刚走近, 她启唇说:“你当初为什么把颂宜搬到这?” “紫藤花一向很受墨客青睐, 衬颂宜这名。”陈风意说得高雅点?。 庸俗一点?就更简单, 他站定在路汐身旁, 将修长腕骨搭在栏杆上:“紫气东来啊。” 路汐笑?了,很快笑?容淡到像是被这风吹散:“我该给你个交代,风意。” 这件事, 陈风意倘若要?往深了追究。 总归是她被困在逆风局里, 还连累了颂宜跟着一起?遭罪。 陈风意沉默了下道:“说句掏心窝的话, 你那天独身在异国?他乡,被宿嫣刺激到情绪应激,赌上?成名在望的星途也要?对?抗到底,我是真不敢多问一句, 就怕你更应激。” 路汐以前连私人行程都不愿意主动透露只言片语的人,那性?子, 更是属于天塌下来了都不会跟人诉苦, 只报喜,很少能听到她报忧的。 那天。 她却亲口承认把一个人当成了信仰。 还说二十五年来,一直都在失去…… 陈风意总觉得?路汐身上?有很多故事, 而她好似这些年都在竭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一丝清冷又?脆弱的躯壳。与?其说是躯壳,不如说是那份倔犟的自尊心和体面。 他想问的话, 太多,最终只问了一个:“定情信物是怎么回事?” 路汐微侧过?头, 对?视上?陈风意求知的眼神。 半响,她既说该给个交代,必然是言出必行。 “那张稿不是我设计的。”路汐让陈风意一惊,好在很快又?说:“是我信仰的人,他曾经亲手为我设计的定情信物。” 她转身,从玻璃茶几上?将菩南山带出来的信物拿给陈风意过?目。 是比网上?那张设计稿还要?精美的一枚钥匙,以蝴蝶浮雕而成,半扇羽翼被细枝缠绕,明明是暮秋时节的浓烈颜色,给人的感觉同时像春生的植物一样自由攀藤生长着,仿佛藏着造物主过?分溺爱的垂怜。 与?此?同时,路汐细白的手指很小心翼翼地拆开了那密封的设计图纸袋,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 回忆的画面在眼前闪过?,宜林岛,挂着那幅油画的僻静别墅,纯黑的古董级钢琴前优雅的容伽礼……他亲手将一对?钥匙拼成完整的蝴蝶放到她手心里,又?教她翻过?来看。 能清楚地看到蝴蝶合成时的中间,会呈现出一个字母——X 是她的汐。 这些是容伽礼曾经爱过?她的证据。 也是他与?她曾经成为恋人时,情投意合的信物。 路汐在菩南山的主卧看到这枚钥匙和容伽礼当年亲手画的蝴蝶设计原稿那刻,就已经明白他的用意。 他是让她自己做选择。 是否心甘情愿地,将曾经狠心抛弃的那段情爱公布于众。 * 一阵风继续卷过?。 险些将设计图纸卷落到地上?,惊得?陈风意整个人都清醒了,欲言又?止看了眼眶微红的路汐半响,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往下问,索性?就闭嘴。 他将这些都好生收妥当,少了一张可是直接关?乎路汐的前程。 默了漫长的十来秒,才说:“我不管你跟宿嫣有什么恩怨情仇,就论真人秀这事上?,你没错,没错就不该低头服输,不然这口气等我棺材板盖上?都得?憋不住,路汐,你听清楚了……放心去争个公平,别让自己经纪人死不瞑目就行。” 路汐尽量站得?笔直,白净无暇的脸朝着阳台外折射进来的日光。 她慢慢地笑?,笑?得?动人心魄:“好。” 接下来。 这栋复古老洋房的窗户灯火通明,公关?部谁也没有踏出一步,都在会议室守着网上?的风吹草动。 张鸣筝坐镇,前前后后跟大家商议出了十来个预防对?家的方案。 路汐基本都保持安静地旁听,偶尔起?身出去吩咐安荷给大家订餐,偶尔会到阳台继续透透气。 她从陈风意那边摸了根烟出来,细细的手腕轻搭在阳台栏杆上?,点?着了火焰却没有吸,指尖悬在高空外慢悠悠地把玩着。 夜深人静,千家万户的灯都开始熄灭了。 此?刻有两?道人影沿着紫藤花树摸索对?了门,转悠了一会儿后,就将那祭拜死人用的迷你菊花圈扔在门前,恰好陈风意经过?窗口看到,紧接着便猛地推开怒骂:“那个没素质的随地扔垃圾?当监控白装啊,看本少爷不报警——” 骂也没用。 后半夜又?来了一批,是提着红油漆打?算把颂宜的招牌喷个狗血淋头的。 这次不等陈风意出来骂,没两?三分钟就冒出了数名保镖,一言不发地将人押走。 整个紫藤花树街道变得?清清静静不少,也不见蹲守在暗处偷拍的狗仔,路汐纤细的身影被月光投在阳台墙壁上?,过?半响轻轻晃动,她转身进了虚掩的玻璃门室内。 … 谁也没乱猜是哪路神仙在暗中为路汐扫清一切。 因为第二天容圣心带着保镖浩浩荡荡的来慰问颂宜公关?部了,别人充其量是送点?美酒佳肴豪华大餐什么的,她是直接将菩南山上?的厨子抓了几个下来,又?自备丰盛食材,借用老洋房一楼后院的厨房,让这些国?外有名的厨师轮转上?岗换着口味给众人做吃的。 用张鸣筝的话来说。 拿菜单瞧着比他命还厚,要?他随便点?。 不愧是大小姐风范。 容圣心很好认,不仅是她容氏家族五小姐的身份,更多原因是她近年来在微博上?乐之不疲地黑俞池,公然骂他唱歌难听,在财经媒体采访或者?是报纸洋洋洒洒发几篇小作文,往轻了说是稍微骂了几句解气,往重了说容圣心这是在义不容辞地拯救歌坛。 而向来性?格傲慢张狂的俞池竟然闭麦,不跟她一般见识。 陈风意心想这位大小姐惹不起?,也没想到她从俞池的忠实黑粉就这么顺滑地转变成了路汐的忠实粉丝,等慰问完,又?在老洋房南地北地转了一圈,最后踩着细尖高跟鞋走进了路汐的休息室,门反手一关?。 室内。 路汐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裙出来,就被容圣心亲昵地给抱住了:“汐汐,我给你带了可露丽。” 她弯起?笑?,眼眸透着清润,看到容圣心烫了微卷的长发,穿了身钻石礼服裙,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就跟粉丝见了偶像似的,先指向沙发:“坐。” 玻璃茶几摆着安荷平时网购的一些零食,路汐给她泡了杯花茶,有点?烫,先搁在上?面,最后才微侧过?脸,轻声问:“你怎么突然兴师动众来了啦?” “给你撑场子。”容圣心很端正?地坐着,又?小声地说:“我怕颂宜万一有人狗眼看人低,见你一时低谷期了,就给你气受。” 路汐不禁有些感动,垂眼了会:“不会的,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容圣心眼见为实才放心,又?问:“我看这小洋房里里外外很容易混个不猫不狗的进来……”陈风意都不知道找群保镖围起?来,指了指门外楼下说:“我带了人,等会留下十个给你看家护院。” 路汐心底有答案,却不好跟她解释这条紫藤花树街道应该已经没了那些不猫不狗的,摇了摇头婉拒,又?很真诚地说:“谢谢你圣心。” 容圣心不强塞,立刻接了一句:“那你给我个谢礼怎么样?” 路汐微怔,不知身上?有什么值得?容圣心看上?,想也没想应下。 “你要?什么?” “鸢尾胸针。”容圣心都坦白了自己粉丝身份,索性?也不佯装,眼巴巴地盯着她未上?妆却生得?精致的脸蛋:“我好想要?。” 路汐略一思忖,语气轻,却隐晦地说:“我行李箱在菩南山别墅里,你找你哥哥要?。” 有时容圣心与?她就像是天生合拍似的,相处起?来格外的轻松。 但是在男女的情欲之事上?,偏偏容圣心迟钝得?像是住在高塔上?的小公主,内心纯洁到了一丝起?疑都不曾有过?。她端起?放凉的花茶喝了口说:“我哥在看片。”没空搭理她。 这五个字,像是戳在路汐敏感的神经线上?。 容伽礼深居简出,在家中看这个? 一些曾经的画面不由地浮现在脑海和心头,犹记当初路汐生的软软却胆大得?很,书包端着从同桌那儿分享到的一部十八禁的动作影片后,想找个伴一起?鉴赏,就心如鹿撞地往容伽礼的别墅走。 结果显然,容伽礼还是陪她鉴赏了。 不然她只能赌气去找赧渊……等鉴赏完,路汐掩饰着一丝紧张,好奇地问他影片里面的行为,两?人以后是不是也要?做? 她眼珠子漆黑黑的,像含着光的水晶玻璃。 容伽礼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骨廓匀净的手指握住一瓶快喝见底的冰水顿了片刻,回话显得?敷衍了事:“嗯。” 路汐巴掌大的脸蛋儿涨成红色,抿住唇不说话了。 容伽礼却反过?来问:“你不喜欢?” 她不知道,脑中影像挥之不去,刺激又?害怕似的,但情意真诚地说:“喜欢,跟你做我就喜欢。” …… 一片安静 路汐选择性?地忽略容圣心那句“我哥在看片”,然后伸手去摸茶杯,指尖摸了个空气,才反应慢半拍地想到只泡了一杯茶。 好在容圣心没发现她异样,喝完手中的茶,也该走了。 有那班厨师在,公关?部和颂宜其余的人都自愿加班。 到了夜间八点?。 张鸣筝从气氛热闹的餐厅那边脱身,大步走上?二楼,敲响了紧闭的办公室。 《追星星的你》今晚正?式播出,大家想过?宿嫣会让节目组乱剪辑继续黑路汐的形象,恶意制造一些负面话题引发吃瓜群众对?她的路人缘反感。 但是谁也没想到事情能偏离成这么离谱—— 先是导演石嘉一在官博发了条单方面跟路汐解除合约声明,千字文里都在气愤地暗喻路汐在意大利期间不配合录制工作,所以只能剪掉她所有镜头。 事情要?是到此?为止也是预料的范围内。 但是离谱在于。 石嘉一紧随其后又?发了一条小作文,洋洋洒洒地夸赞宿嫣在意大利录制节目时多配合,不仅住在环境简陋的双人房,拿着最少的经费吃着没营养的早餐和外出穷游,还为了完成任务卡去茶餐厅打?工。 他所言非虚,和播出综艺画面如出一辙。 半小时后,路汐的名字被公开处刑似的挂在了热搜首位。 话题下都是铺天盖地的骂声。 ——“完了,路汐这副皮囊也拯救不了她人设彻底塌房。” ——“头一回见顶流女明星被追着锤的,她粉丝不是追着要?证据吗?这不来了,录制真人秀第一晚嘉宾聚餐环节就甩大牌缺席,她咖位再大,有隔壁影帝奖杯拿到手软的祁醒大吗?都被资本惯出了什么毛病。” ——“我有点?磕顾诗笺和宿嫣。” ——“宿嫣人美心善,我粉上?她了,石嘉一真是积德行善啊,从哪里挖来的可爱宝宝,她坐在单人床上?低头数钱的样子让我心都融化了……不过?这节目摄影师要?批评一下哈,怎么都是侧影和远景啊?” ——“同意,怎么她和摄影师出行和茶餐厅的镜头画质都不清晰啊,有些还打?马赛克,无语!求求节目组对?她上?点?心吧。” ——“宿嫣那时尚质感绝了,随随便便在景点?一拍就是大牌范儿。” ——“哈哈哈哈哈她跟祁醒互动也好好磕,一本正?经商量赚钱大计,结果祁醒准备去沿街乞讨,哈哈哈哈宿嫣好可爱,还问他会不会讨不到钱就殴打?路人。” ——“祁醒啊!你怎么好意思蹭宿嫣宝宝的早餐经费!!!” ——“再骂一句摄影师和后期组,心眼都偏祁醒身上?去了吧,镜头全程对?准祁醒那种人神共愤的脸?虽然好看,但是也不能一点?正?脸镜头都不给宿嫣吧。” ——“祁醒看着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哪有正?常人会想着去乞讨给粉丝买礼物啊,真不爱干人事儿,他怎么不到街边随随便便抠个石头下来送人得?了……” 这条粉丝的吐槽,很快就被当事人给注意到。 祁醒在意大利为了完成任务卡,硬是像只潦草的流浪狗一样走遍了意大利的著名景点?,沿街乞讨时满脑子都是赚钱,赚完了也把综艺认真录完,刚一回国?那像荧光绿的马卡龙色宝石项链还没送出去,就被粉丝骂不是正?常人。 这怎么能忍? 祁醒洗完澡,只穿了条长裤,透明的水珠沿着手臂分明的肌肉线条滴落,他走到窗边拿起?手机,直接转发了石嘉一的官博:“?” 粉丝都在等路汐一个回应,谁知祁醒先发了个问号出来。 ——“祁醒哥哥你干嘛???” ——“虽然你录综艺去乞讨这事儿,让作为粉丝的我跟着在网上?丢人现眼了一秒钟,但是求求了,两?个女嘉宾的恩恩怨怨,你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别掺和进来好吗?” 没等祁醒编辑好内容质问石嘉一是几个意思,手机就被身后另一只白皙的手伸来抽走了。 乍然转过?身。 看到简辛夷抱着怀里脖子系着粉色蝴蝶结的猫儿靠在桌边,慢悠悠地顺着纯白色的毛,话却对?他说:“宿嫣仗着资本强大,明目张胆地羞辱路汐,就跟猫玩老鼠一样,现在节目组全凭她的意,石嘉一不会理睬你的。” 娱乐圈里想抹黑一个人办法很多,最直接点?恶意剪辑些综艺镜头,水军几波下场引导舆论就能将一个明星的口碑天翻地覆。 但是宿嫣没这般做,反而是将路汐意大利旅行的镜头都占为己有。 简辛夷一惯自诩理智地分析出: 她高高在上?地戏弄着路汐。 让路汐承受着不堪的名声,被全网讽嘲,还要?眼睁睁看着粉丝夸赞的那些综艺里镜头,实则都是自己,却被宿嫣像是盗了那张设计稿一样,也一并公然盗用了。 语顿片刻,简辛夷到底是资本家,思维反应灵敏至极,点?了句祁醒:“宿嫣想拉路汐一起?疯,逼她出来玩,这事已经不是普通的利益博弈了,怕有情仇。” 尾音落地,怀里的猫儿睁着绿眼睛,看了看两?人。 祁醒半裸着上?身就不爱沾到猫毛,站在原地没动,“路汐会怎么接招?” “不知道。”简辛夷摇摇头,抬眼望着窗台外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树,声音陡然轻了下来:“我们?帮不了她。” * 随着综艺播出已经过?去两?三小时。 各大营销号也开始找存在感,跟粉丝们?互相抛梗,到最后#路汐道歉#的话题也冲上?了热搜,吃瓜群众都在骂声滔天地等她一个公开道歉声明。 有自称是行业人士出来推测。 路汐的经纪人已经焦头烂额了,十有八九会私下找节目组和解。 倘若和解,这件事不明不白平息了。 那宿嫣遭受的委屈怎么算? 粉丝集体都跑到官博底下说: ——“你要?敢和解,这节目就别录了。” ——“拒绝和解,路汐必须跟宿嫣公开道歉,不道歉就有本事去告啊!” ——“她接的《不渡》是不是停止拍摄了?哪天拍完要?上?映告知一声,我全家都去刷低分。” ——“已经刷了。” ——“以后别夸路汐演技充满破碎感了,她转型去演偶像剧吧,恶毒女配那个赛道适合她。” ——“@路汐,你为什么不回应啊,我们?粉丝和你的口碑前程都不在乎吗?” ——“路汐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一部戏一部戏演过?来的,被明星这层光鲜亮丽的外表披太久了,是不是已经忘了真心是什么?” 一夜过?去。 《追星星的你》的话题热度还是居高不下,被各大媒体和营销号一带,众说纷纭的舆论方向更是什么都出现了,最离谱的是偏离到了路汐跟宿嫣样貌和气质上?相似,又?没有血缘关?系,疑是整过?容。 好在依旧选择相信路汐的粉丝很理智。 反手就甩了一堆,关?于路汐未出道前参加各种芭蕾比赛的古早视频。 真要?论起?整容。 指不定是谁整。 这一内涵,宿嫣的粉丝又?骂骂咧咧地质疑起?路汐是想借节目炒热度,毕竟她被金主大佬抛弃,资源降级的厉害,演得?新电影又?登不上?台面。 别说演艺生涯注定跟奖杯无缘了,连无冕之后的戏称都要?保不住。 …… 这些恶评,让陈风意脆弱的心理防线有点?儿想崩塌了。 他身上?的逆鳞不少,最大的一片就是有人嘲讽路汐拿不到奖杯,关?掉手机,带着额角的跟着青筋一抽,抬头看向站着阳台上?的那抹纤细身影。 哪怕被蜘蛛网似的流言蜚语笼罩着,路汐却始终安安静静的,垂眼盯着指间那一根细细的香烟被燃烧殆尽。 张鸣筝推门进来:“意大利那家茶餐厅的监控视频高价也买不到,店老板嘴太严,只透露有人匿名先重金买断了。” 这一夜。 路汐在等这个消息。 闻声后,她转过?来,外头的日光忽然间盈满全身,衬得?精致的面孔干干净净:“宿嫣敢这样玩,应该早就先下手把我在意大利旅游过?的痕迹都抹去,酒店那边的视频应该也要?不到。” 安荷捧着手机小声说:“酒店说监控坏了。” “这个疯女人。”陈风意掏出打?火机点?烟,眉头皱得?很深。 宿嫣疯,偏偏还制裁不住有资本靠山的她那股有恃无恐的疯劲。 节目播出后,陈风意虽然不似网上?断言那样找石嘉一和解,却依照顺序一个个给录制节目的那些嘉宾打?了电话,嘴皮子都磨烂,大家都选择息事宁人,不冒风险出来为路汐澄清。 也正?常。 陈风意说服不了,也不怪。 唯有祁醒一开始出来转发官博,发了个不爽的问号。 以及爱豆出道却没多少人气的王栩然,在电话里跟他透了个底:“离开意大利之前,石导找我签署了一份保密合约,签了才让上?飞机……” 合约什么内容,陈风意猜到。 王栩然人微言轻:“抱歉啊小陈总,我拿了石导给的资源,就得?闭上?嘴。” 会议室安静下来。 挂在墙壁的时钟已经转向了七点?十分。 陈风意狠狠地吸完一根烟,也看向路汐。 彼此?眼神交流几秒,她步声很轻地走到被落地窗的日光照得?屏幕发白的笔记本前,手指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更是白得?晃眼。 “时机差不多了。” * 上?午八点?整,路汐沉寂已久的微博终于更新了。 她没有卖惨,也没有指责这档综艺不道德的所作所为,只是情绪平静地将尘封多年的真正?设计图稿公布于众,以及宋翌身为人证,在美院教室里为她澄清的一段视频。 前来围观的粉丝直接懵了。 没想到这件事,还带这样彻底反转的。 震惊之余,脑海中不由地冒出一段真相经过?:路汐自曝了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秘恋情,对?方姓甚名谁不详,这是她的定情信物,之所以会在意大利旅游时跟粉丝的胸针礼物一起?设计出,是藏着私心,因为另一枚钥匙被她在分手时遗失了。 然而路汐第二条微博,则是公开回应了被造谣为资源献身的绯闻事件。 她没有发表任何文字。 是发了一段几秒的视频里,那张脸清清白白面对?着镜头,含着冰冷的温柔只说了一句话:“我要?什么资源,我自己就是资源。” 众多粉丝都没来得?及为她这句话喝彩,下一秒,微博直接陷入瘫痪。 与?此?同时。 颂宜会议室的一群男人都擦了把汗,为首的张鸣筝靠在沙发背上?,摘下黑框眼镜缓了缓神:“幸好沉住了这口气……这翻身仗打?得?漂亮。” 另一位公关?同事也说:“是啊,幸好等这狗节目播出了才出来澄清,否则以石嘉一那臭不要?脸的德行,绝对?干得?出把综艺内容乱剪辑一通,在路汐身上?制造更大的社会舆论话题来混淆视听走粉丝的火力,到时她跟宿嫣是谁盗了谁设计的事只会逐渐被公众遗忘,被迫长期陷入众说纷纭的八卦混战里。” 即便石嘉一回过?味想玩这招,粉丝们?也不会盲目听信了。 他如今翻车,微博上?的那些言论就显得?不真实。 安荷点?点?头。 随即悄悄地看向与?陈风意一起?站在阳台处的路汐,虽然一招就把这几日缠在身上?的黑料话题都摆脱干净,但是她没有胜利者?的喜悦,脸蛋表情是淡的。 玻璃门被关?上?。 隔绝了一切内里的噪音,陈风意分根烟给她:“你在节目避着镜头设计那枚蝴蝶钥匙稿,就是不想公布于众,现在亲手公开了,心里不好受吧?” 路汐的性?子不喜热烈招摇于人前,何况那段情爱,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她默认。 接过?陈风意的烟却没点?燃,而是细腕悬空在栏杆上?,指尖夹着香烟晒晒阳光:“无论石嘉一那边有什么苦衷,哪怕是被宿嫣的资本绑架,想翻篇的话。” 路汐只提正?事,声音很轻:“我无需他道歉,只要?他还原真实节目的录制内容。” 陈风意和她想法相同。 这世间虚情假意的道歉拿来何用? 拿资源来堵嘴也不成。 路汐在微博那句:“我要?什么资源,我自己就是资源。”——话不假,她这副美丽皮囊之下的精湛演技就是在演艺圈里最好的资源。 启林资本算什么? 陈风意眼高于顶,觉得?路汐还不值得?为此?献身。 沉默了会,他从口袋掏出手机时,随口问:“石嘉一要?是不应呢。” 路汐轻轻的笑?:“要?是天黑之前还不翻篇,我们?跟石嘉一就没有来日方长了。” 陈风意顿了几秒。 又?猛地抬头,看向她。 路汐眼眸细微地察觉他神情有点?激动,问道:“石嘉一这么快就见风使舵跪了?” “不是。”先前微博瘫痪就没有在关?注,这会儿恢复了,热搜上?还多了一位,陈风意把手机给她看:“贺南枝出面为你澄清了。” 贺南枝是在路汐发完微博的十分钟后,才放出的澄清。 她新婚之后,就很少混迹在娱乐圈到处客串拍戏了,而是回归了自幼苦学的非遗戏曲团。 所以八百年没上?过?热搜。 这次贺南枝先是截图了一张报社造谣她老公谢忱岸疑是婚变的新闻,借此?,顺带提起?了那家茶餐厅:“唔……要?是没有谢总最近斋戒吃点?绿色食品就被造谣婚变,我差点?就错过?真相了,明明是路汐在这家茶餐厅工作,怎么被节目剪辑成宿嫣啊?” 她有视频作证。 在粉丝热火朝天的八卦下,贺南枝将茶餐厅个角落近五天的视频监控都曝光了出来。 这画质,比先前节目里遮遮掩掩似的远景强多了。 有眼睛的,都能认出来那穿着一身制服套裙,腰线被包裹得?细而不弱的绝美身影,分明是路汐。 … “贺南枝!” 陈风意热血当胸,激动得?嗓音都哑了:“这位才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贺氏族长的独女,拥有一半继承权的那种,她那圈内位高权重的竹马数不清,还有个超级妹控狂魔的掌权人堂哥,以及成年后就嫁给了谢氏新任家主谢忱岸,十个横行霸道的宿嫣在她面前都不够资格的。” 陈风意深感路汐的逆风局已破,没想到走运到连贺南枝都充满正?义感出面帮她。 路汐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没在往下翻粉丝们?的评论,也暂时无暇顾及微博上?众人对?节目组的讨伐,先问:“贺南枝的联系方式,你能查到吗?” “谁敢去查谢忱岸老婆的联系方式。”陈风意还没平复下激动,压着声道:“顶级豪门圈内有个不成文的传闻,想找这位金枝玉叶……就得?先找谢忱岸,要?经过?他的眼,才能有幸见到她。” 阳台就彼此?,也不知他防哪个。 路汐轻轻叹气,是想亲自感谢一番贺南枝的。 不过?她转念想到了夏郁翡,正?想拨个电话过?去问问。 谁料手机倒是迎来了一个陌生号码。 路汐垂眼盯了几秒,微微侧过?身接听。 贺南枝清清软软的声线很有辨别度,说话也毫无架子:“是我。” 两?人在宜林岛就有过?一次意外通话,倒也不显得?陌生。 “微博澄清的事,谢谢你。”路汐先说谢,后又?想真诚地送她一件礼物。 贺南枝笑?着说:“不用谢我啦,茶餐厅的视频是容伽礼给我的,你谢他吧。” 路汐内心猜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等挂了电话。 路汐握着手机站在阳台,被日光洒了满身,犹豫不决要?不要?给容伽礼致电。 两?天两?夜了……他还在菩南山的别墅深居简出吗? 不会还在看片吧? 第 37 章 天塌了。 官博被沦陷的那一刻起, 石嘉一早已满身冷汗,他将停留在评论区界面的平板重重地压在桌面?上,拿起手机就给宿嫣拨打电话,谁知怎么?拨都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石嘉一隐约预感这次的风浪没那么?好平息。 只好给陈风意致电。 遥想?在意大利时, 还是陈风意低姿态找他主持公道。 如今几日光景?轮到他卑躬屈膝地来求和了:“风意哥?我?上个月进了一辆国外运输回来的超跑, 还没开?过?, 约个时间赏脸帮我?试驾下?” 陈风意像是掐指算到他得亲自打这通电话, 嗓音低沉偏冷:“我?哪有资格开?您堂堂石大导演的爱车啊。” 石嘉一无奈道:“别笑话我?了。” “怎么??你也怕被笑话啊?”陈风意言辞忽然犀利起来:“官博公然下场歪屁股, 真人秀恶意剪辑除名路汐,害她差点儿?就点口?碑前程尽毁你们手上,怎么?没想?过?她的处境会不会被圈内看客笑话啊?那一条条想?踩碎她尊严的微博发?起来好玩吗?” 事到如今, 微博的风向完全逆转, 石嘉一只能承受他的冷嘲热讽, 想?将自己摘出去:“我?跟路汐无冤无仇,当初签她来真人秀也就是走个资源置换的过?场,她拿到女一号角色,我?节目有了热度……都是宿嫣非得搞事情, 拿宿家权势来逼我?站队。” “丧尽天良的缺德东西。”陈风意骂道。 石嘉一也不管他骂谁,骂他祖宗十八代?都行?:“风意哥, 您看这事有没有和解余地?” 见风使?舵这招都被他给玩明白了, 陈风意沉默片刻,似用打火机点了火,故意熬了会儿?石嘉一的焦急心态才说:“你想?跟宿嫣划清界限也行?啊, 我?家路汐菩萨心肠不跟你计较,也别登门道歉, 承受不起,别污了她耳朵。” 石嘉一:“是是是。” 陈风意又?道:“限今晚还原真人秀的真实录制内容, 不强人所难吧?” 石嘉一没吭声。 陈风意懒得多费口?舌,复述了一遍路汐的话:“要?是天黑之前还不翻篇,石导,我?颂宜可就跟你没有来日方长了。” … 通话被挂断。 石嘉一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半响,室内倏然静到吓人,直到执行?制片人乔昔在敞开?的门外深思了许久,步入进来:“早知道贺南枝会公开?为路汐打抱不平,就不该听宿嫣的,将路汐的镜头都剪辑成她。” 要?没这出,就算路汐拿出了设计稿自证清白。 舆论话题也只是围绕她跟宿嫣之间。 节目组可以装死不回应或者是明哲保身摘得干干净净,现在观众粉丝们因为节目组造假镜头,反应过?来被戏弄了后,他们同时也失去了官博该有的公信力。 乔昔拉开?椅子坐在对?面?,敲了敲桌沿:“颂宜也清楚,我?大伯乔清石跟这档节目背后的资本圈有密切关系,路汐要?演他的电影,就会留一线好相见,现在看你要?不要?从风口?浪尖退到这条线上了。” 石嘉一低头给宿嫣来回的拨打电话。 却始终都是无人接听。 他指关节紧紧压着屏幕,双目冒着红血丝看向乔昔。 乔昔点醒他:“别犯轴了兄弟,贺南枝没出现前我?们还可以当路汐是一个普普通通背景的女明星欺负,但能召唤的起这位金枝玉叶出面?的,路汐真没人护?” 眼下就两?种可能性: 贺南枝天生正义感,看不过?去节目组抱团这么?加害一个无辜女明星。 要?不然就是真正护着路汐的那位,是极为位高权重,且隐在幕后控制全局,不方便暴露身份只能请来贺南枝出面?。 窗外天色逐渐不怎么?明亮,石嘉一视线都跟着有点模糊,手指关节僵硬地登录微博编辑了一段内容。路汐是上午八点澄清,他则是卡在晚上八点发?出道歉声明。 这条官方出来承认污蔑了路汐清白的声明一出。 则是使?得评论区原地掀起轩然大波。 粉丝们大失所望,没想?到在大家都津津乐道地称赞石嘉一为了维护弱势一方的设计师,也要?得罪当红女明星的超正三观下,竟是这副狗仗人势的德性? 紧接着《追星星的你》官博也出来宣布会重新剪辑综艺第一期意大利旅游的内容,还原路汐真实录制镜头,且措辞诚恳地致歉了路汐。 一时,节目组的官博和宿嫣微博底下同时陷入了舆论的围攻。 ——“@宿嫣,我?为你冲锋陷阵几天几夜,现在告诉我?都是演的?” ——“石嘉一为捧宿嫣就拉路汐下水炒热度,不怕把你节目炒糊了?” ——“看人家拿出证据,舆论彻底翻车了才虚情假意发?道歉声明,@石嘉一很憋屈吧?果然打脸还是自己来打最?疼啊!” ——“被震感到了!!!活见久能见到节目组抱团欺凌当红女明星的戏码,宿嫣是谁啊?就一个混时尚圈的珠宝设计师,她下场了多少水军到处营销自己多高贵一样?,靠炒作路汐粉丝几天内涨了两?三百万,这热度蹭的爽吗?” ——“明明有资本护体的是宿嫣,却强行?给路汐贴上资源咖的标签,为了黑,还搬出她和前任经纪公司那点捕风捉影的事造谣,真是手段下作!!!” ——“请各路黑粉人士下场之前,先把路汐那句:《我?要?什么?资源,我?自己就是资源。》的名言循环播放一百遍,睁眼看看她是需要?找资本献身的人吗?” ——“原来毁掉一个口?碑好的演员是这么?简单啊!求求颂宜别给路汐再接什么?综艺了,让她安静拍好戏吧。” ——“全程吃瓜下来,娱乐圈好黑暗啊!” 微博风向一逆转,各大媒体营销号也跟着转,删光了先前黑路汐的文章不说,还夸赞起了她的演技,而石嘉一和宿嫣则是被粉丝锁死在一起骂上热搜。 等第一期原片被跟拍路汐意大利之行?的摄影师在私下工作群泄露出来,又?被圈内的匿名同行?提前先一步曝光到了网上,观众就越发?觉得被节目组当傻子戏弄了。 看完原片。 ——“所以不仅是路汐在茶餐厅打工赚给粉丝买礼物的薪水,也是她独自住在酒店双人间?也是她跟祁醒吃着早餐商议赚钱大计,也是她出行?为了节约经费,只能一路一路挤公交?” ——“@石嘉一,你跟宿嫣这个刽子手看到路汐被网友唾沫鞭笞的时候,良心在哪里啊?” ——“@石嘉一,披着坦荡的正义感人皮,做这种阴暗的事……今晚你注定无眠。” ——“一边哭一边看完原片,眼泪止不住一点,我?路汐才是好宝宝乖宝宝啊,隔壁那个坏宝宝配的上跟她长得像吗?因为外貌有点相似,节目组就能光明正大玩狸猫换太子这套???” ——“我?也哭,不敢想?象路汐不带经纪团队,独自在意大利认真录制节目都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啊?连清汤寡水的面?条都不舍得浪费,再难吃也要?吃得光光的,自己忍着馋,还大方的给祁醒付了几顿早餐钱。” ——“我?的汐宝……” ——“她裹在浴袍坐在小小一张床上数钱的样?子奶到我?了,看了原片近景才知道汐宝数钱时脸上表情好严肃哈哈哈,就那几张纸币,数了一遍再数第二遍,生怕少了张吧?” ——“非路汐粉,之前我?就质疑过?节目的剪辑太反倒天罡,宿嫣的镜头画质大部分都清晰到跟显微镜似的,各种秀出她珍藏的高奢珠宝和时尚大片一样?的风景照,只有住酒店和打工的镜头画质不清晰,偶尔还给脸打上可爱的表情包。很明显就在作假嘛。” ——“这节目太虚假了,之前血雨腥风网曝路汐的时候还营销是为了真实,不允许明星录制时甩大牌,我?看官博也不必重新剪辑了,这么?毁三观的综艺直接下架吧。” 很快这条热评被顶了上来。 以及另一条紧随其后的热评:“宿嫣早年?刚入时尚圈的时候根本不长这样?吧?别以为扒不出她没整之前的古早照片,她要?不要?去做下心理咨询啊!照着路汐的脸整,还追到节目盗用路汐的设计稿和镜头,想?想?就细思极恐!” “???” “石嘉一对?宿嫣是真爱,宿嫣对?路汐是真爱?好复杂的三角关系!!!” “不是?这怎么?回事?宿嫣好端端的富家千金不当……想?偷换人生?” 等粉丝被惊天大瓜砸得晕头转向,想?要?跑去求证真相时,却发?现宿嫣的微博显示已注销—— * 宿嫣注销完微博,涂抹着红色指甲的手将那部手机扔进了伏特加酒杯里。 随着冰块相撞的清脆响声。 相隔一张会议桌距离对?面?的路汐很平静地看着她举动。 在发?完澄清声明后的下午,宿嫣就堂而皇之地登门来了。 她当路汐的面?,将石嘉一视为弃棋又?注销完微博,藏在墨镜后的那双眼毫不客气地注视着路汐,可惜一张几分相似的脸,却始终不能从上面?看到精神快要?崩溃的狼狈模样?。 宿嫣逻辑很霸道。 凭什么?我?疯。 你却端着清清冷冷的姿态,不陪我?一起? 不知过?多久,路汐等面?前的茶放凉了,才抬指端起茶杯润了润唇,话也出了口?:“身败名裂的滋味我?想?宿小姐已经感悟颇深,不用我?重提了,这次又?想?玩为什么??” 宿嫣露出点笑容:“找你聊聊天呀?” 打过?交道,路汐已知她性格很割裂,像是犯病时就仗着家世疯到不计后果,此刻又?像是和善近人的世家千金,被出言挤兑也只是心诚意切地说:“好朋友就该分享一下彼此秘密的,是吧汐汐?” 静了两?秒。 会议室外,靠着墙壁假装思考人生却竖起耳朵密切观察室内动静的陈风意听到这亲昵称呼,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是什么?鬼话??? 反观路汐对?宿嫣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问:“你要?分享什么?呢?” “我?特别好奇江望岑为何终年?要?带着那枚银白菩提叶。”宿嫣说:“你跟我?分享一下这个秘密,我?也告诉你我?整容的事。” 路汐淡淡的笑:“你怎么?料定我?就知道?” 宿嫣坦坦荡荡地回答:“汐汐怎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啊?” 路汐注视着她,很长时间也没眨一下睫毛:“你先说。” 宿嫣想?了想?道:“江望岑不爱我?,他虽然为了继承启林资本也一起继承了和我?的联姻,但是好冷漠啊,你见过?哪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没有过?性生活?他却连我?头发?丝都不屑碰。” 路汐语气平静:“所以你就照着我?整容?” “是啊。”宿嫣手指尖取下墨镜,抬头看她,透着怨怼的声调说:“不效仿你的模样?,难道整容成江微的脸,江望岑就会跟我?上床了吗?可是她不如你长得好看。” 一开?始宿嫣只是纯粹效仿路汐的穿衣风格,逐渐地,有人夸她五官动几刀子的话跟女明星能有点儿?相似,后来就逐渐地迷恋上了这种躺在手术室里堪比自虐的快感。 但是成果怎么?能独享呢? 宿嫣故意在节目里给路汐设局,就是想?闹出点惊天动地的动静,跟路汐的名字一起出现,让江望岑看她一眼,多看一眼。 可惜微博这场荒诞的闹剧已经尾声了。 路汐没有走投无路去找江望岑。 江望岑也从始至终都未给她屈尊打个电话。 说到这个,宿嫣似轻轻叹息:“我?一见到他就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而他,眼里除了你外,也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该你了。” “菩提叶是江微给的。”路汐表情依旧冷冷的,话说完,不再将时间浪费在此地,继而慢慢从椅子起身,如水似的裙摆轻轻晃,却挪动脚步走到了宿嫣的身侧。 在她张了张嘴唇,没反应过?来气氛陡然转变时,声音变得极轻地落下一句:“知道江望岑恨到生不如死的那个人是谁吗?” 是谁? 宿嫣从她眼里要?到了答案。 路汐笑了,却还要?残忍地说出来:“我?啊。” * 菩南山上。 两?天前的夜晚,容伽礼邮件里收到了容圣心疯狂安利的影片后,便推掉了日理万机的收购谈判行?程,独身待在别墅三楼的影音室内不出。 他靠在黑棕色皮质大沙发?里,平板屏幕折射出的蓝光在漆黑的眉目划过?,随着指腹点开?,在邮件里一份份仔细备注好的影片呈现在眼前。 路汐签在微品娱乐旗下,随着踏入演艺圈拿到的剧本都是女一号角色。 也都是这家经纪公司出品。 第一年?: 《黑柜子里的太阳》一部小众青春文艺电影,路汐在里面?饰演是长期遭受家庭畸形教育的少女,最?终为了抵抗父母的世俗观念,将自己永远锁在了黑柜子里。 《深渊之花》这部现实主义题材电影让她身为一个新人的天赋演技得到了行?业内的认可,影片里饰演的是自刎未果后,被关在幽暗血红的一座阁楼里,脖子始终缠着白绷带的抑郁症少女。 《你的名字》路汐饰演的是失忆少女,阴差阳错下杀了一同从孤儿?院相伴长大的好闺蜜,并在失忆后顶替了她的名字被富豪夫妇收养回家,然后一直寻找着自己真正的名字…… 《遗憾效应》路汐饰演的是杀父杀母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少女。 《面?具之下》路汐饰演一位渴望救赎的乖乖女,却一次次亲手杀死自己母亲腹中胎儿?。 第二年?: 路汐主演的《如果你不记得》火遍了全网,剧里的科幻题材内容女二在执行?任务时意外失去了性命,女主角倾家荡产地找团队研发?了一台时空穿梭机,她想?改变这个世界的历史,无数次地冒着生命危险穿越回到了任务前,想?用自己的命去拯救女二,但是故事的结尾—— 女主角还是失败了。 她直到白发?苍苍还在穿越,至死都不知道时空穿梭机的说明书最?后一页早就被人为撕毁。 内容写着: 如果你身处的这个世界已经被改变过?历史结局,在未来之中,时空穿梭机将无法?支持你对?历史做出任何改变。 … 影音室彻底黑了下来,是容伽礼许久没触碰到屏幕。 四周也静得没有一丝声响,直到他温度冰冷的长指继续往下翻,这次路汐主演的电影是爱情片—— 《求爱我?长久》她在里面?饰演的是一位会跳芭蕾的美丽悲情女人,与之相恋整整十年?的爱人在举办婚礼前意外车祸身亡了后,她不顾亲朋好友反对?将爱人的骨灰葬在了大海里,最?后落日降临时,来到海边跳了支舞,很平静地迎着连接天空的一层层巨浪,走向了远处爱人站着光里的身影。 《他的遗物》路汐又?演了一部爱情片,也依旧是女主角痛苦失去挚爱后,守着灰暗的家,守着那串冰冷的锁匙孤独度过?余生。 《一封情书》路汐饰演的少女暗恋了天之骄子男神十年?,在怀着难于启齿的情愫要?告白的前夕,男神却被查出身患了癌症晚期,便无情地拒绝了她,直到死后……路汐整理遗物时才发?现那封情书,也是男神的遗书。 《生死遗言》路汐饰演的女主角为了当明星梦想?,狠心抛弃了病秧子恋人,等她在外漂泊够了又?重回故地,却发?现恋人已逝,只给她留下一句话:我?不恨你,只是恨我?自己曾经爱过?你。 第三年?: 微品娱乐开?始为了路汐接杀夫题材的现实剧本。 一年?三百六五天她没有喘息和自愈的空间,被一叠叠剧本压垮着本来就瘦到极致的身体骨架,直到解约前,最?后一部电影是:《三十三天》 她在里面?饰演的是一位哑巴妻子,被告杀夫入狱,判了无期徒刑。 … 容伽礼眼眸的红血丝很重,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将所有影片都一部部地打开?看完,最?后他点开?了《三十三天》,投影顷刻间就映在了极宽的整面?墙壁上。 影片衬得气氛很压抑,没有声音。 在监狱的玻璃窗里,清瘦到穿着狱服都显得松垮厉害的路汐被铐着手铐,关在里面?,像个需要?很多很多爱的流浪小动物,却被黑暗无情地禁锢着残破的灵魂,唯有律师来问话时,她才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小半张脸蛋,白得失了颜色。 律师问她,为何要?认罪? 路汐抬起细细手腕,随着银白色手铐发?出刺耳声响,她轻轻比划着:“想?死。” 律师又?问:“为什么?想?死?” “我?没有未来。”路汐乌黑黑的眼瞳没有眼泪,却仿若隔着镜头之下,都能感受到来自她身上那股透骨的绝望摄人心魄。 她在律师一次次逼问下。 失了血色的唇,却露出了一抹易碎释怀的笑。 “我?亲手杀死了他——” “我?是自愿入了万劫不复的歧途,这世界太冰冷了,留不住我?,我?还是想?去找他。” 投影仪的光影从墙壁又?折射到了容伽礼身上变幻着,他的视线一直盯着路汐,仿佛不是在看她演的影片,更像是在亲眼目睹着她与杀死了心爱男人的角色彻底融为一体,她是路汐,也是影片里的她,绝望到了任由一场场人间悲剧在身上重演。 “他在哪?” 路汐那双眼,最?终定格在镜头上,好似在寻寻觅觅着另一个世界里的他。 忽然间。 暗室里的玻璃窗被尖锐的手铐砸成无数碎片,每一片碎片里,都有一个路汐伤心垂泪,满是恳求,又?含着委屈控诉着: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第 38 章 “你不要我了, 是不是?” 猝然,容伽礼透过投影看到路汐这双眼,像是在求他,救她于深渊。 仿佛被那些碎片狠狠扎进心脏, 无法拔出, 他猛地从黑棕色皮质大沙发里起身, 又在顷刻间单膝跪在了地?毯上, 侧颈的青筋明显绷紧, 仰起头,看不见蓝的视网膜在激烈情绪起伏下晃出重影,他紧紧盯着?投影, 唯恐一眨眼路汐就不见了。 四周很昏暗, 墙壁上的画面依旧定格在《三十三天?》, 路汐被禁锢在监狱的玻璃窗里。 无人?救她。 出道签约微品娱乐旗下的三年,幕后的人?,表面上看似给了她逆天?的资源待遇,启动?最专业的团队为她量身定制一部部的精品剧本, 却让她将?自己完全献祭了出去,重复体验着?各种悲剧角色里的痛苦经历。 而微品娱乐明知她的梦想, 又残忍地?抹杀了这些作品任何被提名和获奖的机会。 路汐哪怕能出现在大银幕上, 也永远得不到本该属于她那顶影后之冠的加冕。 得到的,只?有?戏里戏外,无止尽地?沉浸在那种无望的精神世界里, 靠着?自救的方式,让自己从饰演的角色里像是抽丝剥茧一样脱离出来, 再独身面对这个更冰冷的名利世界。 容伽礼当初逐渐恢复缺失的两年记忆后,自以为记起路汐, 也将?她的演艺之路调查得很清楚,亲自看完这些影片,才?恍然发现路汐成名之下,所承受的精神折磨是远超了圈内任何一位正常演员。 时间跟投影都像是被定格住,使得容伽礼看似毫无伤口的痛苦清晰而冗长,深灰色的衬衫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他微微压抑着?呼吸声,骨感修长的手指攥紧了沙发边缘。 “哥?” 容圣心的身影晃进了门内,她原是想来找容伽礼要那枚鸢尾胸针的,谁知一推开门就看到他不似平常挺直脊背,甚至半跪着?久久都没有?起身,才?慢半拍地?意识到了不对劲,惊得扑上了前?:“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心脏。”容伽礼心脏器官传来的清晰不适感很强烈,就当容圣心颤抖着?手要拿手机呼叫家庭医生时,却抬手拦下,用?低而缓慢的语调来淡化了他状态:“没事,不用?惊动?任何人?。” 容伽礼七年来也有?过类似这种精神崩乱到牵连到心脏的状况,倘若叫医生,除了给他服用?大量的镇定药物外,无论换多少心理?医生也救治不了他什么。 容圣心慢慢地?让自己不要过度紧张,学着?,也用?轻松的语气说:“我知道,你不想大伯担心对不对,每次呼叫医生,大伯那边都要亲自细查一遍你近期精神鉴定状况。” 放下父子间的权柄之争,容九旒爱子如命,是整个家族毋容置疑的。 缓了半响。 看容伽礼状态一点点好转起来,容圣心逐发现投影上的画面,静静看了看,想说什么又忍不住了,之前?就听?黎书说他在三楼的影音室看路汐主演的片子。 没想到这片子励志效果这么直观,看得她性?情稳定的哥哥心脏病都快犯了。 … … 容伽礼下到二楼,先前?洗个澡,从浴室踏出来时随意裹着?一身黑丝绒的浴袍,搁别人?一夜没睡,肯定已经不修边幅且憔悴得没眼看,但是他胜在五官立体精致,即便眼眸还布着?红血丝,也只?会给人?某种偏执安静又斯文败类的感觉。 容伽礼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点开路汐微信,冷白的手指编辑了条消息过去:「在颂宜开完会议了?」 一分一秒过去,像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容伽礼耐下心来等路汐,随即抬起眼,扫向还晾在主卧靠窗沙发上的容圣心。 容圣心不走,捧着?果汁故意小口小口地?喝:“哥,你衣帽间藏了什么东西?” 她语气神秘兮兮地?想套话?,容伽礼却神色如常:“藏了不少,你指哪一件?” “那枚鸢尾胸针!”早在他进浴室时,容圣心就一头栽进了主卧隔壁高级设计感的宽敞衣帽间里,却怎么也找不到路汐所言的行李箱。她说:“汐汐在节目里亲自设计的胸针已经答应送给我了,她叫我找你要。” “嗯。”容伽礼丝毫不带掩饰知道这枚胸针的下落,应对容圣心的同时又给路汐继续发了消息:「菩南山上的厨师做了些可露丽,焦糖乳酪味的,圣心一个人?吃不完。」 路汐始终没有?回音。 容圣心小嘴巴还在叭叭地?说:“我今晚有?个商业重大会议要出席,礼服高跟鞋都准备好了,就等这枚胸针……哥,你把它藏哪儿了?” 「我让厨师装一份出来,送给你尝尝?」容伽礼继续发消息,盯了许久安静的屏幕,才?慢条斯理?地?对容圣心说:“你不是要去施行你的阳光计划,太阳胸针更配这场会议。” 他有?一枚珍藏的古董太阳胸针,容圣心以前?眼馋了许久的。使出浑身解数怎么都讨要不到。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晕了小脑袋瓜,月牙眼都来不及弯起,又见?容伽礼提醒她:“数到三,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 “我立刻消失!” 主卧重归于安静。 容伽礼步伐走向了衣帽间,四面玻璃质地?的衣柜门紧闭着?,他开了一扇,抬起修长的手腕从里面拿出件简单的黑绸衬衫和长裤,换掉身上的浴袍后,又走到中岛台前?。 先前?容圣心的思维逻辑很正常: 虽然路汐把行李箱落在了别墅里,楼下没看到,就是在楼上了,大概率不可能在她和忙着?全国各地?巡回开演唱会实现歌手梦,八百年才?回来住一晚的俞池房里。 那只?能是被秘书误搬到了容伽礼的私人?领域。 容圣心一进来脑子里就只?有?行李箱三个字,却忽略了最明显的中岛台。 此刻容伽礼两指将?放置着?各式胸针和袖扣首饰的玻璃抽屉打?开,视线停在了左侧第二排,被周围璀璨宝石衬得最不起眼的普通材质胸针上。 鸢尾花型的设计似蝶,颜色幽蓝,落在他眼中,却是一片很淡猩红色。 半响。 容伽礼立在镜子前?,戴好了这枚鸢尾。 * 颂宜的办公老洋房。 窗外夕阳最后的一丝圣洁金边的霞光落在路汐的指尖,她握着?静音模式的手机,却不妨碍秒看到容伽礼发来的数条消息。 她斟酌着?言辞,却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回。 明明只?是询问她要不要吃可露丽而已。 可路汐了然于心,蝴蝶钥匙设计稿的事件在网络上是彻底平息了,但是在容伽礼这里,他从头到尾保持缄默,放任她先处理?好外界的事,却不代表就这么过去了。 慢慢地?,屏幕的光熄灭了。 路汐纯纯粹粹的还没想好,索性?就把手机递给了安荷,柔了声色嘱咐除非有?人?致电,其余时候就帮她保存。 容圣心送来的那些名厨,路汐已经礼貌请了回去,她从冰箱里拿出新鲜食材,准备亲手为颂宜加班加点陪她这一战的同事们做顿晚餐,犒劳下彼此。 陈风意虽然小少爷习性?,却鲜少有?人?知晓他也擅长一手烹饪。 两人?都在整洁明亮的厨房忙着?。 路汐一边表情认真专注清洗蔬菜,冷水滑过她手背上的细细青色血管,偶尔一边偷师着?陈风意的拿手菜,却遭到他笑?声肆意道:“死心吧,你就不是伺候人?的那块料,到头来还不是要我来主厨?” “我洗菜了。”路汐柔声反驳,又提议:“还可以帮你切菜。” 陈风意承受不起:“你别把你那双手伤了。” “投了巨额保险的。”路汐真真假假的开着?玩笑?,从表情到语气,是已经完全将?深陷舆论战的那事从心头放下,说:“伤一下也不要紧。” 话?声刚落。 门外安荷冒出了个小脑袋,结结巴巴地?说:“汐汐……外面,鸢尾胸针,来找了!” 她说得不清不楚,陈风意却腾不出手,握着?锅铲把控火候,随口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宿嫣那疯女人?都登门过来。 还有?什么人?找来,是比她更让人?震惊? 听?到鸢尾胸针四个字,路汐起先以为是容圣心寻来为她祝贺渡过这场舆论战,抬起眼眸看过去时,却怎料见?安荷沁着?满额细汗,又急着?说:“有?个超级神颜的男人?来找汐汐!” 路汐怔了怔,指尖从透明水流猛地?收回,想也不想的往外跑去。 复古的楼内有?三道台阶,摇摇散散地?落着?一地?紫藤花瓣,她比安荷更急切,眼见?着?容伽礼就站着?不远处,那身衬衫别着?似蝶幽蓝的设计感胸针,也分辨不清是谁更衬了谁,那张脸却足够惊动?了整栋老洋房的人?。 急了些,漆黑的眼眸一直盯着?容伽礼,走动?间,细高跟猝不及防就被台阶缝隙卡了下。 路汐朝前?倾,她其实不怕摔伤,这七年跌跌撞撞了无数次,摔了疼了,也习惯怎么去自愈和咬牙忍耐下这一份伤痛。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下秒,却被容伽礼先有?预感地?给接住了,右手拽着?她冰凉的腕骨拉近,未说话?,手臂将?她抱得很紧,紧到路汐甚至能清晰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响。 很重很重,透过那枚幽蓝的胸针,一下一下传递到了她这里。 有?那么几秒,路汐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动?了动?唇却发不出声,只?能这样站着?,让这个拥抱持续了整整一分钟。 直到拿着?滚烫锅铲,紧跟着?出来的陈风意难以置信地?撞见?这幕,惊得原地?摔了跤,失手打?翻了一锅美?味鱼头汤,全喂到了他右腿上。 “小陈总!”安荷穿透力极强的尖叫响起。 陈风意忍着?剧痛,紧紧盯着?路汐和容伽礼抱在一起的身影。 脑袋里就两个真实无比的想法: 操啊!他没有?给自己投巨额保险! 这算工伤!!! “风意。”路汐也被身后巨响的动?静一惊,下意识要和安荷一起去搀扶陈风意,细高跟还未迈出半步,又让容伽礼给拉近了回来。 他不放手,视线低垂盯着?她白净的脸颊:“跟我走。” 当下这般兵荒马乱的场景,路汐就算不跟他走也不成了,软软地?妥协下来:“我跟你走。” … 走之前?。路汐先确认陈风意的腿伤烫得不算重,又报了两款药膏让安荷去买,才?跟着?出了老洋房,而容伽礼寸步不离在身旁,盯着?她就跟盯什么似的,有?些事也暂时不好跟自家经纪人?坦白清楚。 刚上车,路汐微蹙着?眉心,抬头就看到陈风意和安荷一左一右扒着?窗框,死劲儿往她这看。 分秒过去。 车窗直接被容伽礼面无表情关上了。 没了熟人?窥探的视线,前?方的秘书和司机都尽量当个透明人?,封闭的车厢内一时间安静到让路汐也不知该说什么,怕从唇齿间溢出一个字后,他就开始找各种刁钻角度质问了。 这种预感𝔀.𝓵,从容伽礼那个莫名其妙却让她很有?安全感的拥抱开始,便越发强烈。 他是来翻旧账的。 容伽礼语调尚且平静地?问她:“口渴吗?” 路汐下意识咽了下口水,顺着?他的话?点头。 容伽礼见?状拿瓶水给她喝,拧开了瓶盖。 路汐伸手接过,递到唇上抿了一小口,两扇浓睫颤动?,极小幅度地?侧过脸,发现容伽礼还在沉静地?注视着?自己,又轻轻的喝了口。 去往菩南山的一路上,路汐尴尬了就喝水,还真叫她喝完。 等抵达那栋堪比艺术品的白色别墅,夜色愈浓,路灯的光显得清亮,容伽礼先下车,没让秘书替她开车门,亲自绕过了车头为她开。 让堂堂容家掌权人?屈尊来开车门,已经是大跌眼镜的事了。 而保持安静的路汐都没机会高跟鞋沾地?,便让容伽礼从车内抱了下来。 秘书识相地?悄然退场。 眼看着?要走进玄关,路汐再也保持不了安静,心底有?种被当成玻璃易碎品的错觉,压下这股异样情绪,白细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环着?他的脖颈,终于轻声问:“圣心在家吗?” “不在。”容伽礼无论是抱她,还是用?眼神压她,都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反问了句:“在的话?就不让抱了?” 前?脚刚把陈风意给吓死,路汐是怕这会儿又吓死容圣心,抿了抿唇被他问得不吱声。 等容伽礼进了客厅,连灯都懒得开,直接上黑暗宽敞的二楼,意思不言而喻。 这下轮到路汐吓死,心里有?预感,情绪高度紧张地?沉浸在他此刻的怀抱里:“容伽礼——”她想找点话?题聊一下。 “嗯?” “你这几日……圣心都跟我说了。” “嗯。” “那片,两天?两夜,你是有?多大的瘾看了几遍啊?” 路汐问下这句话?时。 恰好容伽礼将?她放到了主卧那一张柔软光滑的真丝大床上,消瘦的身子骨陷在了里面,顷刻间就让属于他的气味所包裹着?,话?断了,余下的半点尾音都被他吞回了唇舌下。 路汐的视线还没适应黑暗,视不见?他俊美?面容的神情,只?知道吻得极重,不容她有?一丝抵抗的余地?,悬在床边的指尖用?力蜷了起来,容伽礼就伸手而来,与她十指紧扣抵在了枕头上。 过了好久。 容伽礼抱着?她一直亲,从唇退开,就往她的眼睫毛,鼻尖和隐在乌黑发丝间的耳朵舔吻,而路汐只?能安静地?承受,彼此长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对话?。 只?是始终安静着?,她晕乎乎的理?智很荒唐想问,怎么还不脱衣服? 不脱衣服就直接做吗? 有?瘾的是他,怎么显得她很急似的,可不问这个,她也想问准备避孕套了没有?。 下一秒,容伽礼扣紧她指尖的手就松了。路汐主动?在黑暗中摸索他的衬衫,面料极滑,微微颤栗着?想找纽扣,却摸到了那枚触感冰凉的鸢尾胸针。 倏地?,容伽礼伸手揿亮了床头柜的一盏灯,暖黄光晕直直照到了她潮红的面颊上。 路汐眼眸含着?湿润的水,被晃了晃,忽然听?到他面无表情地?念出一句:“我不恨你,只?是恨我自己曾经爱过你。” 微微急促的呼吸猛地?停了。 路汐甚至都忘记呼吸这回事,一张无可挑剔精致的脸蛋更是瞬间就雪白起来。 这句电影的台词: 容伽礼说的台词是《生死遗言》这部电影结尾出现的,是让她沉浸在这个角色里后,最痛不欲生的一句话?,困住了她好久,久到一旦到了夜里她就害怕睡眠,怕梦里会出现容伽礼已逝的身影。 后来上一任经纪人?看她杀青完又再次迅速消瘦到只?剩下可怜兮兮的骨架子,毫不在意会减弱这张皮囊颠倒众生的美?丽,甚至像是终于让绝望给打?倒了,状态比上一次剧本杀青时都要严重。 实在看不过去。 上一任经纪人?只?好私底下给她喝的水投放安眠药,使她在白日高强度的工作之下,终于能不知不觉地?安睡几个小时。 那三年以来,轮番在各大剧组拍戏的记忆如海水汹涌地?扑向路汐,她的身子险些摇摇欲坠,却同时有?了那股熟悉的求生本能,指尖鸢尾胸针滑了下来,无意识地?去推开容伽礼,想要下床。 “今时今日,你想跑哪去?” 容伽礼却不如她意,一改先前?尊重她什么都不问的姿态,带着?强势者?的压迫感,分毫不留地?将?她困在了这张大到哪里都逃不开的床上,俯下身逐渐靠近,骨感的修长手指将?那裙摆下的脚踝握住:“一问你就跑,你怕我问什么?” 路汐被他的眼神压得越来越紧张,只?能莫名开始落泪,说不出话?。 她的泪,没有?阻止的了容伽礼:“怕我问为什么要偷偷设计出那枚蝴蝶钥匙?” 又一滴泪,从路汐雪白的脸颊无声滑下。 容伽礼冷静的面目下仿佛憋着?冰冷愤怒的情绪,字字清晰:“怕我问你,有?没有?后悔过一刻当年搬出跟赧渊约定好去实现你的演艺梦想借口,狠心抛下我们这段初恋情?还是怕我问,你在上一任经纪公司的那三年里过得怎么样?” 路汐摇摇头,泪眼看着?他的眼神,颤颤地?像是哀求。 别问了。 “每一天?过得很辛苦这几个字不会说?”容伽礼更加靠近,托着?她的脸蛋儿,温度烫人?的指腹将?那些碍眼的斑斑泪痕都一点点抹得干净,仿佛留下会玷污到她似的,最后用?自己的额头贴上她。 主卧室内是那么静,路汐瑟缩着?的身体猛颤了下,闭着?眼睛企图去回避时,却听?到他嗓音异常沙哑地?问:“你凭什么过得不好?” “凭什么?” “回答我。” “路汐。” “你凭什么过得不好?” 第 39 章 “进入演艺圈成为演员前, 我曾认下了一笔债务。” 路汐彻底崩溃了心理防线,乌黑的眼眸晃着泪意,望着容伽礼,努力地?想?将他?看清楚些, 无法跟人随意宣之于口的情感压了太久, 近乎没办法让自己说?出完整的一段话, 哑了声重复着说:“那笔债务是我爸爸签字画押欠下的, 是用来救我妈妈命的, 我必须还。” “容伽礼。” “十六岁前,在你还没来?到?宜林岛静养……我妈妈就已经身患癌症晚期了三年,她是靠着我爸爸一笔一笔欠下的债务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了三年时间。”路汐提起这些, 即便已经很?克制情绪了, 还是很?想?哭。 容伽礼此刻却?没有抱她, 过于幽沉的双眸除了盯紧她眼圈泛红的脸蛋外,什么都没有。 她保持着静止的跪坐在床上姿势,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着,说?:“妈妈日日被?病痛折磨撑得很?辛苦, 但她痛时?总是笑的,她说?不想?死, 死了跟爸爸一世的缘分就尽了……日后跟路潇这个人再也没了任何羁绊, 她割舍不下,想?活,爸爸也想?她活, 多活一日也好?。” “妈妈死了。” “她死后那年立春,宜林岛被?台风登陆, 而你同样经历丧母,携那幅有我妈妈背影的油画来?到?了这座岛, 我太想?她了,想?多看她一眼,才?经常跑来?你的别墅看这幅画。” “爸爸他?……爸爸后来?也去找妈妈了,街坊邻居都说?他?为情自尽,但我知道。”路汐将堵在心口的往事?倾诉出来?,垂下了头,眼泪落下来?:“他?还不起那些债务了,又不想?为江树明做事?,更?不愿拿自己的女儿抵债,爸爸他?,他?拿自己的命抵了债。” 室内陷入了短促的寂静。 容伽礼脸色极差,话直接问:“债务多少?” “六百万。”路汐仍旧是微垂着头,从唇齿间轻轻透露出的这三个字像是无情地?暴露着此刻脆弱的自尊,六百万放在现在能还得轻而易举,但是放在当年是足以摧毁了一个本就掏空积蓄的普通家庭。 “江望岑用这份六百万债务签了你三年?”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从容伽礼口中冷漠地?说?出,路汐有点儿情绪恍惚,凝住眼泪才?敢去看他?,好?一会儿,她回道:“是,是我心甘情愿签下的经纪合约,只有还清,我想?爸爸妈妈才?能在天堂得到?安息。” 是她不愿,不愿跟江家还有这笔债务在中间死死纠缠着。 “江望岑为你量身定制的剧本,也是你自愿演的?”容伽礼问。 成为一名演员的这个梦想?是伴随着她长大?,犹记得年纪还很?小的时?候,爱看诗集的妈妈会经常带着她和赧渊坐在灯塔下,吹着海风,温柔地?将诗集里的故事?讲给她们听。 后来?性?格闷又有些忧郁的赧渊,仰起头,乌黑额发很?久没修剪稍稍长了一点,垂在眉际,却?衬得漆黑的瞳孔亮亮地?说?:我长大?后,想?当一名会写故事?的编剧! 她则是小脸蛋儿透着淡淡粉晕,乖巧地?依偎在妈妈怀里,让海风将她稚气的声音,和遥不可及的梦想?都吹向了大?海:我想?当演员。 路汐喜欢倾听妈妈讲述着诗集里的故事?,喜欢故事?里的人物,想?将人物的情感演绎出来?。 她的演员之梦。 被?江望岑从江微的书信中得知,路汐同时?心知不签微品娱乐旗下三年,以江望岑背后的资本可以轻而易举让她哪怕真正踏入了演艺圈,也无戏可拍。 路汐从最无援的困境里抓住了一丝渺茫的机会,而她成名之路不好?走,在独自承受痛苦的整整两千多日夜里,才?被?上天眷顾,终于能有幸见到?容伽礼。 此刻面对他?的问题,唇动了动,却?难以回答出来?。 容伽礼非要逼得她说?似的:“你总爱撒谎骗我,如今又想?瞒多久?” “剧本是我自愿接的,这三年来?无人强迫我去演……这些角色。”路汐唇上的血色很?少,一丝红都是她生咬出来?的,这股疼痛让她保持清醒理智,不被?哭晕了头脑:“合约期限结束后,我跟江望岑之间债务已清了。” “清了么?”容伽礼惯于压制本性?,却?在此刻有股凌厉不可预知的杀意浮在了眼底。 他?要找江望岑—— 路汐读懂了这层深意,下意识去握住他?冰冷的腕骨:“求你,不要,不要再追究这些事?了。” 她性?子倔得要人命,极少能说?出求这个字。 容伽礼看着路汐的手指,那么细,却?握着他?越紧,如同握住了他?心脏:“你为江望岑求我吗?” 路汐先没有回答,泪眼对视着容伽礼,只觉得他?眼神黑而沉静得厉害,像极那片海岛的深海,涌起了很?深的晦暗情绪,要将她溺亡在了里面。 沉默了很?久,发出的声音一直带着微微颤抖说?:“是。” 容伽礼脸上神情很?淡,笑了。 “债务也好?,私人恩怨也摆,都是我和江望岑之间的事?,我不想?第三者卷入进来?。”路汐逼迫自己狠心点,没有去躲避被?他?凝着的眼神,将脆弱的情绪褪去,又摆出了无懈可击般的清冷姿态说?: “我现在过得很?好?,有成名在望的演艺生涯,是万众瞩目的当红女明星,又拿下了圈内著名导演电影的女一号角色,名利光环皆不缺。” 他?是第三者? 容伽礼没有听进去她最后强行撑起尊严的一番话,注意力都被?这句给惹得眼底蔓延着血丝,彼此间的气氛再次陡然安静,静得路汐心脏跟着阵阵紧缩,想?弥补一句。 她从未怨过他?了无音讯的这七年。 但是空白的七年是真实?存在的,横亘在了她和容伽礼之间。 容伽礼在她泪眼欲言又止的注视下,起身离开了这张床,压迫感仿佛也随着他?一寸寸地?远离了她周身,抬步到?门口,他?修长手指握住门把转动时?,忽然侧过首对路汐,嗓音比今晚任何时?候都要沉了几个调,落下一句:“你对别人心慈手软,对我倒是毫不留情面的狠心。” … 一声重?响,主卧的门在眼前关上。 路汐僵硬很?久的身体坐着动不了,有些失神看着这扇门,又看着被?盈盈水波似的灯光照映在墙壁上的纤瘦身影,光影如水,仿佛要将她一起卷入了时?光倒流的错觉之中。 这刻,路汐脑海中掠过曾经时?光里的很?多画面和场景。 其中一帧是容九旒。 那时?她寄宿在江家念书,一出学校就西装革履的保镖请到?了白城沿海边上最奢华的酒店总统套房里,她抱着书包往里慢吞吞地?走,却?很?快就看到?了坐在客厅中央沙发上的容九旒。 容九旒并没有摆出权势煊赫的容氏家主姿态,反而对她态度亲和,面容上戴着金丝边眼镜,极其俊美的眉目深邃却?又透着浅淡的情绪:“我是容伽礼的父亲。” 路汐看得出来?,容伽礼生得极好?的那张脸,是随了父亲。 “伯父,您好?。”她很?乖,停顿了两秒后,又微微鞠躬。 容九旒语调温和地?让她在这里别拘谨,随即又问她上了一天学,会不会肚子饿? 从刚刚开始逐渐接触下来?,路汐虽琢磨不透请她来?此是为何,绷紧的瘦弱肩膀却?慢慢放松了些,她想?这是容伽礼的爸爸,不是坏人。 容九旒确实?不是坏人,他?请路汐吃了丰盛的晚餐,又给她备了不少甜点。 聊到?的话题,都是像个长辈很?平易近人地?问她学业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直跳芭蕾,围绕完她身上的,又随口似的问了一句:“听说?你爸爸在外欠了不少高利债务,需要帮助吗?” 路汐小口尝着奶油蛋糕的动作忽停了下来?,抬起头,安安静静地?看向了容九旒。 容九旒也同样审视着她。 餐厅的水晶灯照着路汐一瞬间就有些白的脸,也照着她洗得发白的水蓝色衣裙。 半响,容九旒淡淡道:“伽礼上周回了趟家,跟他?爷爷说?在这里认识了一个女孩子,身为亲生父亲,难免也心生好?奇自己的独子会被?怎样的女孩子吸引……” 他?话断在这儿。 恰到?好?处给足了小小年纪的路汐尊严和体面。 路汐没说?话。 人人都有难言的隐私,她的父亲路潇债台高是真,被?外面那些人打着“父债女偿”的旗号想?把注意打到?她身上也是真,将她送到?江家寄宿避难也是真。 在容伽礼父亲的眼中。 她连一张家世清白的履历都没有。 容九旒既给了体面,就不会再继续出言揭露她原生家庭的不堪,等?路汐将奶油小蛋糕吃干净,又邀请她回到?冰冷冷的偌大?客厅,看了一份长达两三小时?记录着容伽礼从降生起的录像视频。 容九旒说?。 这份录像带,是他?妻子最完美的艺术作品。 也是他?妻子留给他?此生最后一点念想?。 这份录像带,也同样让路汐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容伽礼天之骄子的生活,他?自幼就智商极高,完美继承了父母天赋和完美惊人的骨相,身在显赫家族里备受着父母和长辈们的宠爱,还有一群家世旗鼓相当的发小们陪伴。 他?这样的存在,普通人只有遥遥仰望的资格。 而美色产生出的一丝微不足道的情感,对容伽礼的人生而言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 容九旒用价值来?衡量了路汐的存在。 录像结束后,客厅陷入了暂短的黑暗,唯有落地?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一片圣洁地?落在路汐脸上。 她思考了半响,才?慢慢地?看向容九旒,那双眼湿漉漉的,黑眼珠又比普通人都要大?一些,看人时?就显得灵动又真诚。 “容伽礼是一个好?人。” “没有遇到?他?之前,我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人。” “我生在宜林岛,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容伽礼出现在我眼里,他?就是我的世面。” “他?是我的世面,也是我渴望快点长大?,快点获得自由,跟他?一样变成很?好?的人,变得有能力去爱人的至高无上信仰。” 一切画面都恍若梦醒戛然而止。 路汐半躺闭上了眼睛,雪白的面容仍是哭红的,只是情绪耗光了这具内里尽碎的躯壳力气,别说?下床了,就连给自己盖好?被?子都做不到?。 夜色深得像幽蓝的海底。 她在柔软的床垫上却?越睡越觉得冷,无意识地?蜷曲膝盖缩成了一团,就在快往地?板坠下时?,被?推门进来?的容伽礼给抱在了怀里。 路汐垂落的睫毛微颤,压抑住了酸涩情绪,假装未醒。 容伽礼手臂抱着她一直没有松开过,继续往床上躺,近乎沉重?地?,无声给了她很?多亲吻和温暖。 直到?路汐这具犹如空壳的躯体感受到?他?情感,逐渐开始佯装不下去,忍不住动作很?轻地?回吻时?,有些红的唇说?:“你烫到?我了。” 容伽礼由浅至深地?吻,禁锢着她腰身的手臂肌肉线条成了阴影:“烫到?你哪了?你感到?痛吗?”他?低低哑哑的嗓音问出这句话,同时?像是故意就要让她生出痛意,连拥抱和亲吻都带了惩罚意味。 只有她痛了。 容伽礼在此刻,才?相信彼此间存在过某一瞬的爱情。 * * 在浴室洗了很?久。 菩南山这栋别墅里没有提前准备避孕套,路汐和容伽礼互相亲吻到?后半夜,除了关键的最后一步还尚存几分理智不能做外,都尽力地?取悦着彼此。 她被?抱回主卧的床上,有意想?要哄好?容伽礼冷冰冰的心:“我是不是长大?了?” 也想?调节下气氛。 容伽礼披着浴袍在床沿坐下,洗过澡,两人共享着同款沐浴露的香味,他?却?充斥着蛊惑人心的性?感荷尔蒙,随随便便端起玻璃喝水的动作,都赏心悦目到?了至极。 路汐将今晚哭过,失魂落魄过,起起伏伏过的情绪都恢复到?了正常线。 端着三分冷静,倒是欣赏了会儿,然后膝盖跪着慢慢移动过去,将被?水洗得干干净净的脸蛋往他?肩膀贴着:“我长成你喜欢的样子了吗?” 容伽礼将水喝得见底,侧首而来?的目光与她撞上,也很?直接:“没有,你哪里都很?讨厌。” “原来?我长成你讨厌的样子啊?”路汐微微点着脑袋,趁着他?还没冷漠地?收回视线之前,又说?:“那你把胸针还我。” “好?。”容伽礼轻而易举地?答应归还了,语气和神态没有半点言不由衷,就在路汐心底讶异到?都不会眨眼时?,这回是听他?说?:“但那枚蝴蝶钥匙,你什么时?候还我?” “什么啊?”路汐有点无语,同时?拉起被?子将自己埋起来?,声音透出来?时?就有点儿模糊:“你这人,说?得话我都听不太懂。” 容伽礼想?问问哪个字不懂,伸手一掀开,她已经睡着了。 * 路汐深感自己和容伽礼的关系就差一盒避孕套的事?了,无论是鸢尾胸针还是蝴蝶钥匙落在谁手头上都不必分得那么清楚。 一夜安然度过。 路汐心知肚明能让容伽礼冷下脸色,对她说?出那句:「你对别人心慈手软,对我倒是毫不留情面的狠心」。 是动了真怒。 她虽然阻止容伽礼去找江望岑清算这三年,却?不愿跟他?之间的关系僵在江望岑这事?上。 不值当。 路汐早上在二楼这间主卧睡醒时?,就没提过要离开的事?,乖乖趴在枕头上,那双眼已经消了肿,漂漂亮亮的盯着容伽礼下床,踩过垂落在地?上的睡袍,走向浴室。 不管容伽礼去哪儿,她都如影随形注视着不放,等?一前一后洗漱完,楼下的厨师也坐好?了早餐。 路汐从上次行李箱里拿出一套干净衣物整齐穿好?,先往餐桌前乖乖地?坐着,趁着秘书在客厅给容伽礼汇报机密工作,不便听一耳的空闲时?间里,她拿手机给陈风意发了近日想?要休假的消息。 陈风意从昨晚起,精神状态就癫到?了现在,所以回的很?快:“是休婚假还是产假,你说?清楚点。” 路汐垂眼扫了下手机屏幕,两三秒内又去看容伽礼身影,见他?端坐在沙发上,深灰色西装严密包裹着修长身躯,接过文件的那只手,袖扣是黑宝石质地?,极衬肤色。 看半响,连余光都没分给在旁的秘书一分,又落回屏幕,抿了抿唇回:“我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变异物种?吗?一晚上就能生个小宝宝休产假?” 陈风意:“不如你去医院查一下身体?我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连容伽礼都召到?公司来?了。 并非是他?小题大?做,陈风意一直都认为像容伽礼那个圈的存在,跟他?们这些豪门圈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就如同隔着天堑,那才?是真正被?顶级家族倾尽一切呕心沥血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说?他?的权势能只手遮天,都不为过。 路汐一个低调拍戏,只知道把剧组当家的女明星。 就这么被?容伽礼抱了? 还被?他?当众带走? 陈风意看微信聊天界面上,她迟迟不回,又追问:“你要是被?他?强取豪夺了就回复1,被?他?囚禁起来?才?来?申请休假就回复2。” 路汐白皙的手端起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奶,接到?这则消息后,来?不及咽,垂着眼没忍住回:“要是被?囚禁了,怎样?” 陈风意义正言辞:“报警是没用的,你老老实?实?点儿。” 哪有人劝被?强取豪夺囚禁的老实?点,路汐指尖一停,接着强行跟自己批了假:“唔,我们就这么愉快谈妥了,最近的工作行程都暂且搁置,你想?八卦的事?,也一切等?我回来?。” 陈风意:“???” 什么时?候愉快谈妥了? 路汐隔着屏幕,像是早就预判到?他?的反应,又追加一句:“你叫我老老实?实?点。” 陈风意拿出杀手锏:“你不要梦想?了?” 路汐一字一字地?回:“要梦想?,我也要信仰。” 第 40 章 容伽礼无论是身处何地, 早已习惯被目光追随,但是路汐的?看,和别人不同。 她那双眼?生得极美,盯人时不带任何冒犯的打量, 笼着笑, 当你回过头时, 会发现她始终都在?很专注安静地看着你, 如同刚刚。 容伽礼被这么看了一早上, 待他批好?项目文件,起身扣好?西装,准备外出。 路汐抿唇也跟了过来?, 没犹豫地伸手推开另一端后座的?车门, 弯腰往容伽礼的?旁边规规矩矩坐好?。 车子向菩南山下行?驶。 容伽礼姿态从?容靠着真?皮质地车背, 自昨晚冷下脸色开始,表情就很寡淡,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宝石袖扣,也不说?话。 路汐抬眼?, 悄然地看了下前方保镖和目不斜视的?秘书,头歪向他肩膀, 声音很轻说?:“我早上在?衣帽间换衣服时, 喷了点玫瑰花味的?香水,你有闻到?吗?” 容伽礼看了她凑近的?脑袋一会儿,淡淡说?:“没有。” 怎么会啊?路汐觉得他有意为之把聊天堵死, 而此?时此?刻,哄人的?她暂时抛弃了自尊心, 抿了抿唇,把话说?得漂亮:“我不仅喷了香水, 还跟经?纪人请假呢,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 容伽礼就说?了三个字,路汐却能从?他略显阴阳怪气的?语调里听出极大的?不爽,跟着默了秒,虽然这?般把他看牢,有一小部分?成分?是唯恐他亲自去?找江望岑,但是这?事放在?明面上说?,不会安抚到?谁的?情绪,只会火上浇油。 路汐佯装会意不出,小声地强调道:“反正我就是很香。” 容伽礼今日的?行?程排得很满,之前被他待在?影音室几日闭门不出,往后推延的?收购谈判计划都需亲自出面敲定下来?,会议酒店位于泗城得天独厚的?的?繁华区域,他到?之前,合作方公司的?团队比较重视,早已在?此?等候了。 这?些商业机密路汐都避着,没好?奇也没去?听,心里琢磨着不跟进?会议大厅,也不好?晾在?门前当个赏心悦目的?花瓶守着,不然这?儿形形色色的?商界人士不少,难免会有媒体?记者?跑来?采访之类的?,万一被意外撞见,可能高低都得在?报纸上给她写一篇:《当红女明星舍身攀附权贵,却惨遭拒之门外……》 她心绪略微飘远,容伽礼却在?此?刻停下步伐,他自然不会让路汐单独在?这?酒店里,召了黎书过来?陪同左右,修长的?两指夹着黑卡,递到?了她手心上:“去?逛逛。” 这?家七星级奢华酒店的?一楼有高端购物中心,比起跟进?去?当人形挂件,路汐慢半拍地接纳了容伽礼让她去?消费的?安排- 这?张属于容伽礼名下的?黑卡,薄薄的?一张,就像是进?入他权利世界的?入场券。 路汐垂眼?看了会,指尖很慢地攥紧,尖角扎着肌肤,疼意却显得清晰而真?实。毕竟这?些年她想尽一切方式去?找容伽礼,想成名,想能有资格接触到?他的?世界,甚至魔怔到?了哪怕是宁舒羽临时唤她出席一个看似普通的?豪门宴会,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去?赴约。 如今容伽礼亲手给她卡,路汐在?接过的?那秒开始,都觉得好?不真?实。 她没有收藏高奢珠宝首饰的?习惯,对物欲一直都是很低,所以黎书陪她逛了会儿,见好?似都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便在?旁提议:“容总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会议,不如我现在?备车,陪路小姐去?另一处品牌店逛逛?” 路汐如今心思?敏感着,黎书的?话,很有想忽悠她走的?嫌疑。 略想了想,她轻声问:“怎么不见周秘书?” 黎书被误解的?深,还真?不是想哄骗走路汐,先前他失职没有调查清楚启林资本,如今这?事,容伽礼已经?全权交给了周境川远赴一趟国外去?处理。他是有愧于心的?,也站在?路汐的?角度思?考了片刻,言辞谨慎回答:“境川被外派出去?了。” 路汐看了眼?面前这?位相貌俊秀,又姿态文雅的?秘书,随即似是不经?意地聊:“我知道的?,容伽礼肯定让你们把我调查了个彻底,但是能透露一下,他都私下吩咐了什么吗?” 黎书秉承着说?多错多的?风险:“不好?说?。” 路汐见他面色辛苦斟酌出了这?句模棱两可的?话,生怕被她为难,也只是淡淡笑了下,在?结束这?个话题之前,她看向前方,声音转瞬又轻到?犹如呼吸:“我并不是很在?意江望岑的?生死……” 出于某些原因,她必须饶恕一些事,同时也不想容伽礼的?手沾上。 仅此?而已。 * 在?这?层的?高奢店铺逛了快两个小时,路汐什么都没给自己买,也没动用那张卡,是用自己拍戏赚来?的?片酬,挑挑拣拣选了半天,最终给容伽礼买了副价格不菲的?黑玛瑙袖扣。 店员态度温柔地在?柜台包装起来?,与此?同时坐在?棕皮沙发那边一位妆容明艳的?女人翻着珠宝册子,也看上了这?款。 但是已经?断货。 路汐听到?另一位店员在?温声细语地解释已经?停产,调不出货,微侧脸望过去?时,恰好?对方也眼?角轻轻挑着往这?边看,对视几秒后,一时气氛是静下的?。 路汐既付了钱,就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而这?位,在?视线触及到?一旁陪同的?黎秘书后,便不再摆出贵千金的?姿态。 “谭名祺小姐。”黎书打招呼的?用意,也是在?提醒路汐这?是何人。 姓谭。 又与意大利有过一面之缘的?谭百潼眉眼?生得几分?相似,路汐心里莫约是猜到?了身份,面上始终挂着笑,却收回了平静视线,继而看着店员打包。 谭名祺对黎书微笑,那目光,很快落回路汐身上。 谁都没有想结交彼此?的?意思?,但是不妨碍她对路汐产生的?好?奇,只因堂姐上一次回家族时有透露过几句风声,说?诸多版本的?传闻里,最贴近真?实的?一版是容伽礼压根就忘不了抛弃过他的?那位前女友,正追求不舍着人家。 还说?那位前女友是个女明星,酒量好?性子好?,生得一副让人完全抵抗不了的?美貌。 别说?容伽礼喜欢了。 谭百潼见上一面,在?心里都念念不忘了好?几日,要不是公务缠身又有萧旌陌拦着,都想再约她。 又叫她别痴心着有朝一日能和容氏联姻了。 且不提如今无人能做主容伽礼的?婚嫁大事,即便他真?愿意跟人结婚,十有八九娶进?门的?就是这?位前女友。 谭名祺没料想到?容伽礼那个圈会轻易地接纳路汐,如今意外碰到?,就不遮遮掩掩心思?地盯着她身影看了一会儿。 喜欢同款黑玛瑙袖扣。 连喜欢的?男人都是同一个,还真?是巧合。 十分?钟后。 路汐拎着购物袋慢悠悠地离开这?家高奢店铺,黎书紧跟左右,差点儿额角都要冒出冷汗。 看他这?副模样,路汐倒觉得有趣似的?,轻轻笑了笑:“你这?样,我要以为容伽礼和谭名祺有过一段了。” “没有没有。”黎书怕她的?话是说?真?,连声自证着容伽礼的?清白。 路汐往电梯方向走,他就继续紧跟左右说?:“虽然外界有过秘闻谭名祺被容老爷子挑中,但是容总见到?谭名祺第一面时,就直言了不会接受长辈一厢情愿的?联姻安排,让她另择良缘。” 路汐细细听着,同时心底浮现起谭百潼曾言过: 容家老爷子编造过俗套的?爱情故事,想骗容伽礼先结婚。 难道是为了促成这?桩婚事,给谭名祺身上套了一些自幼就仰慕容伽礼多年,或者?是在?彼此?都不记事的?年纪,其实是有段两小无猜的?过往? 想借此?,博取容伽礼对安排联姻的?对象好?感? 路汐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又觉得方向应该没琢磨错。 等她从?电梯迈出,看到?会议大厅的?门也被推开,便下意识将这?些都抛之脑后,眼?眸看向容伽礼和一行?西装笔挺的?精英打扮人士相继走出来?。 他也发现等在?会议大厅门外的?路汐,如果不是下秒就扫到?她拎着购物袋,还以为她一直寸步不离在?这?里,神色有所缓和,步伐未停,却是朝她而来?。 大众场合之下,路汐跟他保持着安全距离,没有像在?车上那般自然流露出许些亲昵感。 容伽礼注视着她的?面上:“逛累了吗?” 路汐如实回答:“有点。” 容伽礼见状直接打消了带她在?外就餐的?打算,领着人往电梯走,上顶楼预留好?的?总统套房,为首的?黎书等人都识趣止步。 进?了门。路汐就不再端着矜持,主动往他胸膛前靠近:“我买了对黑玛瑙袖扣。” 容伽礼无动于衷似的?看着她。 路汐又慢慢吐露心声:“想送给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容伽礼抬手终于按着她纤弱的?腰肢,以防她乱蹭:“到?底谁铁石心肠?” 路汐颇有种恶人先告状的?架势,又仗着生了张无害的?脸蛋,说?话间偏喜欢去?闻他的?气息:“你要是气消了,就是一个好?人。” “当好?人在?你这?捞不到?好?待遇。”容伽礼语调变低,变慢条斯理地说?,“不如当个铁石心肠的?恶人,你要不乖,就将你扒光后关起来?,在?房间各个门窗上都烙下十八道重锁,好?不好??” 听着像是难以逃出升天的?牢笼,怪吓人的?。 路汐怔了一下,又若有所思?地提点儿建议,软着声:“那你记得给我准备个牌子,挂在?门上……就写这?是容伽礼的?藏宝之地,陌生人请勿窥视。” 经?过这?一打趣,容伽礼起码愿意抱她了,走到?沙发处才?将人放下。 路汐没忘记从?购物袋里拿出黑玛瑙袖扣,拆开后,抬眼?先看了两三秒容伽礼,见他神色如常,才?慢慢地下了沙发,半跪在?面前,很真?诚地摘下他那衣袖上原有的?黑宝石袖扣,换上自己这?对。 容伽礼垂头盯着她的?动作,但没拒绝。 半响。 路汐眼?眸很温柔地欣赏了会黑玛瑙的?光泽度,又往下移,像是鼓起了不可言明的?勇气似的?,膝上大理石冰冷的?触感使她脑海中的?理智很冷静,随着‘咔’的?一声清脆皮扣响声,她微凉的?指尖倏地变滚烫。 … … 路汐这?张漂亮的?嘴,不到?二十四小时内,实实在?在?地气过他,也含过他。 弯腰时,纤细脊背不自知地绷起了绝美的?弧度,转瞬就被满头散下的?乌黑发丝遮个七八分?,也挡住了小半张红晕的?侧脸和微湿睫毛。 整整七年过去?了。 路汐都学会弹奏一整流畅的?首钢琴曲了,却迟迟在?这?方面的?天赋依旧半点都没有长进?,经?验也少得可怜,偶尔还会将自己给生生地呛到?,费劲儿将喉咙的?东西咽下去?后,膝盖离地,想站起来?。 容伽礼将她拉回了沙发,他这?身裹着身躯的?深灰色西装依旧整整齐齐,只是气息显然乱了,此?刻就愈发衬得他像个斯文败类,修长骨感的?手往她衣领伸,吻持续地往下落。 先吻唇角和脸颊,又沿着落在?了颈侧,细细咬着雪白肌肤的?那几根血管。 路汐却察觉不到?痛感,反而是感受到?容伽礼一直流连忘返着她的?脖子,逐渐地,回味过来?了这?个行?为下的?某种深意。 她三年里,主演过的?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电影《深渊之花》,里面饰演的?便是在?盛夏的?蝉鸣声下,拿起生了锈的?文具刀一遍遍想割烂自己贫瘠的?青春,最后却只能缠着白绷带不得超生的?抑郁症少女。 容伽礼将那些影片的?内容都记于心,哪怕是改编而成的?,在?他这?里,已然都演成了路汐亲身经?历过的?一样,而路汐始终不愿意坦诚相待,对遭遇过的?任何困境只会独自去?承受…… 他却不再像最开始咄咄逼人的?去?问。 多问一句,无疑是在?亲手残忍地撕开她那道无人能救,只能自我疗伤好?的?血淋淋伤疤。 路汐被他吻得有点儿困倦,觉得容伽礼仿佛验证了先前他说?的?那话,要给她扒光了上十八道重锁,而他的?怀抱就是牢笼,而她此?刻,像是被暴雨重砸的?蝴蝶无意间闯进?来?后,就困在?了里面。 直到?门铃响了。 是酒店的?经?理来?送餐,路汐猛地颤了下,窝在?容伽礼臂弯中惊醒似的?睁开眼?,脸颊沁着艳色的?红,差点儿就睡着了,又觉得热,便推开他坐起来?。 容伽礼西装的?衣袖有了皱痕,那枚黑玛瑙袖扣十分?明显:“饿吗?” 路汐不敢说?先前咽下去?的?东西,都把她胃微微撑到?了。 怕说?了。 外面酒店的?经?理今天就休想进?来?,完成送餐的?工作。 她假咳了下,尽量让话声自然点儿:“嗯,我去?洗个脸……” * 路汐不等容伽礼反应,就连掉在?大理石地上的?高跟鞋都不穿了,光着白皙的?脚往浴室跑去?,门一关,室内灯光倒是清清亮亮的?,一下子把她脖子和细皮嫩肉的?肩颈照得无处遁形。 容伽礼吻得久,也吻得极重,上面的?每一寸地方都给她烙了红印。 真?跟给她身上挂了容伽礼专属物的?牌子似的?。 只不过这?些红印,更像是昂贵且世间稀有的?红宝石,点缀在?了她肌肤上。 路汐站在?镜子前,几乎对自己这?身凌乱的?模样感到?略微陌生感,是怔了片刻,随后又发现抬指将松开的?衣领系好?,裹得保守严实也藏不住。 她这?怎么见人? 路汐神智恍惚地咽了下喉咙,又觉得有点儿丝丝的?痛意,是吃他,吃急了给弄的?。 此?刻宽敞的?客厅内,容伽礼已经?放了推着餐点车的?经?理进?来?,比起一直躲着不见人的?路汐,他则是懒洋洋地继续坐在?沙发处,拿起手机,长指点开容圣心的?私人号码。 容伽礼没有致电过去?,用发短讯的?形式问:“事办的?怎么样?” 容圣心身为时不时就要上微博刷一下路汐的?粉丝超话,以及时不时就要在?俞池黑粉超话骂几句的?,自然是手机不离身,消息秒回。 她昨天下午离开菩南山时,被容伽礼布置了一个豪掷千金的?任务。 亲自去?一家受邀宾客门槛很高的?私人拍卖会上,拍下最后压轴出场的?稀有红宝石。 虽然容圣心不知道哥哥拿这?个红宝石有什么用途。 但是在?容家,容伽礼无论是身为掌权人还是兄长,他的?指令是必须言听计从?。 容圣心隔不了多久回复道: “我到?拍卖会上了,还没开始。” “商酌也受邀来?了,啊啊啊他竟然敢胆大包天讽刺我,笑我做生意最厉害的?技能是——哥哥哥哥,有人欺负我。” “哥!他欺负我!!!”- 容伽礼长指滑动着屏幕,过了半分?钟,冰冷屏幕陆续又亮了好?几次,都是容圣心发来?的?消息,字里行?间的?情绪快崩不住了似的?,落在?他眼?中:“哥你的?律师团队借我一用!商酌这?个碎嘴子,他竟敢造谣你对汐汐有兴趣?!” 两秒后。 容伽礼回了个:“嗯。” 他一向心思?难测,话极少,很多时候需要暗地里琢磨几番才?能理解到?更深一层的?意思?。 就单单一个少得可怜的?嗯字,也不知容圣心这?会儿的?脑子是开了灵光,还是主动将消息给了商酌看,被他继续点醒,很快再次出现在?了对话框里:“你是准备追求汐汐了吗?” 追求这?个词汇,旁人是极难在?容伽礼身上想象的?到?。 但活在?象牙塔里的?容圣心觉得一段美好?感情的?良性发展,是该从?追求开始。 她盛装坐在?前排贵宾席上,表情专注地候着容伽礼的?回复,却遭到?了一旁商酌意味不明地嘲笑:“路汐长着就一副很能虐他的?样子,我的?五小姐什么时候能开开窍呢,这?不叫追求……你哥得到?过的?东西,岂能轻易放手。” 40-50 第 41 章 得到过? 容圣心月牙眼惊讶看他。 “你这绝顶聪明的小脑袋瓜终于想明白了?”商酌没什么正经靠在红缎面的椅背上, 右手臂优哉地撑着扶手,眼?神欣慰不过两秒。 容圣心先倒吸一口气,说:“容伽礼他不放手想干嘛啊?汐汐之前卷入舆论风波的时候,在微博公开自曝了有过一段恋情, 我们粉丝群私底下都在猜, 能把定情信物藏这么多年?, 还想设计成?胸针……肯定是对旧情难忘, 他是不是对汐汐玩强取豪夺那套了啊?” 毕竟今日相见, 已经非常礼貌的问候过她智商。 商酌难得有闭上嘴的时候。 容圣心裙摆下的高跟鞋,却?朝他的皮鞋踢了一下:“我哥,容伽礼他怎么能这样啊, 他跟汐汐不会有结果的!” 商酌又嘴贱:“那又如?何?能不能结好果都不妨碍你哥喜欢, 他那样的人, 从小要什么都触手可得,人生?就没经历过什么失败,心理素质一般都不行,得不到便强要呗。” 容圣心觉得他这番话有点儿道理, 又护短的厉害,听不得商酌这样嘲讽:“你商家是快日薄西山了吗?闲的整日盯着我哥的八卦。” “谁叫容二是我在商界唯一败绩。”商酌这张脸生?得妖, 女人都比不过, 性格更是如?此。他丝毫不避讳自己是容伽礼手下败将的事实,还时常挂在嘴边调侃,“我不得花心思了解下竞争对手?” “死心吧, 你这辈子在我哥面前?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容圣心翻脸不留情面,继而?让他离自己远点儿。 这场门槛很?高的私人拍卖会, 宾客们的座位都是严格照着家世等级排列的。 容圣心代表容家的地?位,比商酌要前?排一位, 而?他占的是宁家的,恰好宁商羽缺席未至,也没派个家族的闲人来走?个过场。 商酌偏不走?,眼?角轻轻向上挑着,透着蛊惑人心:“离近些,我才能被五小姐圣光普照到啊。” 容圣心却?对他这套免疫了,毕竟曾经在商家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年?纪小确实让商酌迷得神魂颠倒的,成?天?看他拿着本?佛经,逢人就说跟谁有缘,还信的很?。 要说被孤独流放境外的几年?里,她从路汐主演的影片里学到了什么。 应该是学会了怎么亲手将像是细线似的紧紧缠绕在身体内五脏六腑,乃至那颗心脏上的情感一点点割断剪碎掉,剧痛一过,等她从黑暗往光里走?,努力自愈好那些肉眼?看不见的伤口,重新被家族召回来后。 容圣心已经摆正好了彼此的位置,她是容家的五小姐,只要愿意?住在象牙塔里,永远都会有哥哥护着。 商酌则不再是商家没有任何话语权,地?位最下等的私生?子。 他曾经放弃了容家的五小姐。 他也不再受到父权的压制,终于拿到了家族的合法继承权,且多情大爱的妖孽浪子声名远播在外。 容圣心继续点亮手机,不再看商酌那张脸,见容伽礼也不回她消息了,气没处撒,于是就滑开俞池的微信聊天?框。 继而?一顿真?情实感地?疯狂输出: “容伽礼。” “你是古往今来第一大坏蛋!” “啊啊啊——我实名禁止你过度靠近汐汐。” “否则我决定一天?骂你十遍,坏蛋!!!” “坏蛋!” 被迫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俞池过两秒给她回消息:“有胆量去骂他,需要我帮你截图转达吗?” 容圣心适宜地?上演变脸如?翻书:“这不是没胆吗?再说啦,你是一个生?活骄奢淫逸的人,冲你骂也一样。” “……” 下秒,俞池这个骄奢淫逸的人直接送她了个独享拉黑豪华待遇。 容圣心表情微笑,很?好,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是什么东西? 以后就死生?不复相见吧! 她拿起手旁的小扇子,朝着气红的脸蛋儿轻轻扇着风。 眼?角的余光顺势扫到短短几分钟内,商酌坐在这,已经被塞了厚厚一叠私人名片了。 他祖传的招桃花体质,到哪儿都招惹红颜知己,把名片颠来倒去转着玩,看向她,突然就笑了:“你觉不觉得我这容貌,跟今晚最后压轴的红宝石相得益彰?” 容圣心听出他的意?思,用天?真?语气说:“你要是敢夺人所好,我哥哥会让这块红宝石,成?为你的陪葬品呢。” 商酌朝她微微倾身,黑发束了尾,却?落了两缕垂在额边:“我们的五小姐这是启动了——哥哥哥哥,有人欺负我的绝招技能了吗?好厉害啊。” 容圣心指尖攥着小扇子,颜色像是桃花,粉桃色的,直接呼到了商酌脸上:“这更厉害呢。”- 酒店总统套房内。 经理亲自将一盘盘精细昂贵食材的佳肴,如?流水般端上桌,继而?装得静若无人似的,退到门外,全程都尽量没发出多余的声响。 路汐洗过澡才出来,那身玫瑰香水味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酒店里那种?很?淡的木质沐浴露味道,她裹着宽松浴袍,知道要往容伽礼身边挨着坐,而?不是没眼?力色坐对面。 看着他的侧脸被落地?窗折射而?进的日光隐着,看不清神情,气氛却?比先前?要融洽了几分,路汐想着就该乘胜追击,满脑子都是这个,以至于伸手去端起汤喝时,没注意?温度,入唇的下一秒就皱起了眉。 两人离得近,容伽礼能清晰听到路汐咽喉咙的细碎动静,见她忽而?停下来,立刻察觉出端倪:“味道不合你胃口?” “烫。”路汐本?就疼,猝不及防被这么一下,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雪白餐垫里。 连她自己都怔住了。 还未反应过来,就让容伽礼给抱到了膝上面对面坐着,神色瞧着是冷静的,行为上却?毫无余地?的强势,透着冰冷温度的修长两指往她唇内伸,轻而?易举地?抵开那洁白齿贝。 路汐的舌尖软得不像话,之前?容伽礼就亲身领教过,如?今微烫,指腹贴了几秒上去:“好些了?” 没想到还能这样降温! 路汐被他垂目盯着,想回话,却?无意?识地?含了下他手指。 霎时,她就高度紧张了起来,那浴袍之下单薄纤细的背都崩直。 偏偏容伽礼还是那副冷静的样子,却?还要往里。 路汐喉咙像是火烧起来,把他冰冷的温度也浸透,含含糊糊地?吐不出一个字音来,直到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容伽礼才大发慈悲地?放过她,那两指,映在日光里湿漉漉的。 “汤凉了。” 半响,他说。 路汐却?没有从容伽礼的膝上下来,唇很?红,说:“不喝了,早已经喝撑到了。” 容伽礼游刃有余拿起雪白餐巾擦拭指腹水迹的动作?停了瞬,目光停留在她的脸,又极其缓慢地?往下移,落在被松垮浴袍裹住的腰肢上。 路汐眼?弯弯的,故意?地?说:“这些菜品,都没有容总合我胃口。” “路小姐胃口挺挑。”容伽礼。 路汐内心后知后觉地?有点害羞的,性格使然,愈是这样,行为上就愈大胆,忽然将脸蛋往他下颚贴,直白地?问:“我先前?表现的怎么样?你喜欢吗?” “差强人意?。”容伽礼道:“怎么?你准备用这个随随便便应付完我,出了这个酒店的门,就可以一身了无牵挂,跟我两清了么?” 路汐被他语调阴阳怪气得有口难言,半响后,轻轻抱怨着说:“你好难搞定啊。” 容伽礼回她:“难搞不也被你得手了。” 路汐被噎住话头,歇了力气似的,脸蛋沿着滑到他的胸膛前?,睫毛下的视线也落到他那只手上,线条真?是完美,哪怕连过于冷白手背凸显出的青色静脉都赏心悦目,某种?场景就跟着不合时宜地?浮现在了脑海。 明明在她被呛到的时候,不受控制地?紧了喉。 他是真?真?切切地?爽到的。 其实,最擅长翻脸无情的是他吧? … … 只要容伽礼还堵着那晚的气,路汐心虚作?祟在先,就不敢轻易赌一把离他身边的时间超过两小时以上。而?接下来的日子看似表面平静不起波澜,不知不觉也过去了一周光景。 容伽礼前?些天?谈的收购项目,是与萧家一起融资拿下,而?他占据了大部分的股权,所以敲定负责的团队具体人选和每个环节决策权都在他这里,自然就日理万机了些。 那些在商界衣着正式的精英们,兴许可以眼?不眨地?丢掉柔情似水追来的红颜知己,却?为了能进跟容伽礼近距离接触的项目,必是誓不罢休。 路汐便安静地?待在容伽礼身边,看着那些换了几拨的神态各异精英,偶尔借用黎书的笔记本?,又悄然地?拿走?容伽礼的钢笔,时而?认真?地?在上头涂涂写?写?着半天?。 没回菩南山。 容伽礼在会议就近的高档酒店住了下来,他歇息不到片刻,晚间七点有场重要视频会议,喝口水的功夫,站在茶几前?,长指顺势拿起上面的笔记本?。 随意?地?翻开一页。 是路汐的笔迹,像写?日记,零零碎碎记录着一些日常:- 秘书部的韩助理私下找我要两张签名,是我影迷- 掺点酒精的薄荷味咖啡难喝,偷偷跟容伽礼的咖啡换了,他喝了口也皱眉头,看来不是我一个人的品味有问题- 容伽礼今晚投喂了我一份可露丽,还是焦糖乳酪味的最合心意?- 连续三天?佩戴黑玛瑙袖扣- 容伽礼团队里有个文气重的男人好奇问我,是不是改行不当女明星了?容伽礼究竟给我开了多高的薪水,能有多高,只管一日三餐和衣行住行呀- 不对,他还提供了陪睡服务- 不转行,继续努力拍戏给容伽礼买黑玛瑙袖扣! 洋洋洒洒记录到了这,就逐渐没了墨水,路汐也停笔。 容伽礼意?犹未尽,却?将笔记本?合上,搁放回了原位。 没会儿,路汐从浴室里出来,夏季的夜晚热,她出去在酒店花园散步了一圈回来后,就钻进了浴缸里,等清清凉凉出来,忘记披浴袍,只穿着真?丝吊带睡裙,随意?垂落在腰肢的乌黑发梢和堪堪遮挡住臀部的裙摆一起轻晃,大片的白,仿佛也能晃人眼?。 很?快,路汐脚尖想往衣帽间走?,却?让容伽礼按到了沙发上疯狂地?亲吻,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女孩子,对视上他幽静眼?眸里看得见的欲,忽然脑海想到什么,立刻说:“刚才洗澡时,我看到这家酒店在洗手台上给客人准备的六只装避孕套了,感觉小了,跟你的尺寸不符。” 说这个时,路汐觉得压在身上的男人是能心领神会的。 这一周她虽然是主动陪容伽礼的,却?毫无人身自由可言,倒不是被监视,毕竟她才是监视容伽礼的那位,只是黎书真?是太体贴入微了,唯恐她感到被轻视孤立似的,哪怕有公务缠身了不能亲自陪同,也要从秘书部挑个性格讨喜的同事陪她。 让路汐想要背着人,去买最大尺寸的避孕套,也有心而?无力 怎料容伽礼看了眼?时间,差一分钟七点整,从她身上起来时,漫不经心地?忽略着已经起了反应,落了一句:“路小姐想的挺多。” “?” 路汐微微张唇却?反驳不出半个音,此刻她的脑子其实是一片空白,哪里想的多,分明是他自身……也挺得辛苦啊。 * 路汐显然被这句话得罪了不轻,连续两日主动去次卧睡,虽然醒来之后,都会发现自己又被深夜才结束完工作?的容伽礼当人形抱枕了。 周末的时候,她陪容伽礼去参加了一场私人品鉴会。 据黎书说。 这个私人品鉴会的主人叫骆岱,是位颇有名气的古典主义艺术家,最擅玉雕,在他的手上就没有不完美的作?品,年?纪极轻却?很?受不少古玩大佬的追捧。 而?骆岱,这辈子也就亲口承认过只有容伽礼的高级审美能与之一战。 他这七年?坚持给容伽礼发了上百条消息却?毫无音讯,如?今不露面的容伽礼逐渐活跃在外界面前?,骆岱直接在圈内放言了: 誓必是要邀容伽礼光顾他的私人品鉴会。 路汐心生?好奇:“容伽礼不是能轻易被人放言胁迫的性格。” 黎书:“是啊,所以身为贺南枝竹马之一的骆岱,跑到谢大公子的家里哭嚎了三天?三夜,才让容总接下这张邀请函。” 且不论交情,贺南枝前?段时间还在微博为她的事伸张正义。 这不看僧面,也得看看佛面。 路汐心领神会到了容伽礼为何会出席,没在吱声。 等品鉴会结束,容伽礼的行程里要远赴美国一趟,他动身去国外,路汐更是得紧跟不放,登机之前?,坐在贵宾室内的单人沙发上,先回复了一些圈内人的消息。 她点着手机,先是婉拒了简辛夷邀请自己到菩南山打?牌。 简辛夷问:“陈风意?最近说话神神叨叨的,你最近不是在休假期?” 乔清石的电影还在走?合约流程,也没那么快开拍。 《追星星的你》这档综艺且不说路汐已经退出,第二期也让观众自发举报到节目组主动暂停录制。按理说路汐的档期暂时又空白了一段出来。 简辛夷是想跟她谈点儿合作?,谁知去问陈风意?,他那个腰好像就跟有后台一样,特别硬,说话也神秘兮兮的,心眼?子绕成?了结,叫人捉摸不透。 路汐指尖悬在屏幕上片刻,能打?入资本?圈站稳脚跟,可见简辛夷高人一等的智商,言辞格外谨慎地?回:“嗯,私人行程。” 简辛夷:“我猜,你旧情复燃去了。” 路汐在微博自证设计稿清白那事,整个娱乐圈的大小咖位明星都在线吃瓜,只是热度和粉丝们战火都在石嘉一和宿嫣身上,她那定情信物的主人是何方人士,就被外界给遗忘了。 简辛夷不知内情,也未听她提起只言片语,却?一语猜中要点。 路汐犹犹豫豫了许久,才给她回复:“有旧情,却?谈不上复燃。” 下秒,简辛夷点到为止:“别透露你旧情人姓甚名谁,我自己猜。” 好的吧。 路汐指节微弯握着手机没再回,心想要猜中了都住在菩南山,可能哪天?还会偶遇到——遇到,都住在菩南山,这两个关键词让路汐茫然了下。 眼?眸毫无焦点望着前?方玻璃门,思绪在发散,回忆起简辛夷是成?立了漫星娱乐后,就搬到菩南山定居了,而?两人成?为牌友后,她去往菩南山做客,一年?里也有个十次以上。 为何,一回都没有在半道上偶遇到过容家的任何人。 这七年?,容伽礼是何时住到菩南山上的呢? 路汐没琢磨透这事,而?最近脑子里都是容伽礼,怕一不留神给忘了,于是从包里拿出那个笔记本?,翻开一页当日记,规规矩矩的清秀行楷,很?轻地?写?了下来。 等抬起头时,好巧不巧看到玻璃门进来一人。 路汐这双眼?生?的美,还很?会认人,哪怕对方一整个脑袋都用白绷带给缠绕了几圈,还戴了个超大墨镜,但是那股骄纵到不可一世的做派,不是谁都能效仿来的。 空气骤然安静。 宿嫣即便顶着这颗脑袋,却?依旧我行我素地?穿着一身招摇的红色裙子,自然是更招旁人窥探的视线,她无所谓,刚整完容的脾气格外好,谁知一转身,看到路汐也在,不假思索地?走?了过去。 路汐干净指尖压着笔记本?忘记收,语气微微讶然:“你又整容了?” 宿嫣在微博对战那局输人一等,如?今在她跟前?占不了什么上风,态度就不再那般针锋相对,往旁边单人椅坐:“不然呢,你都告知我了江望岑此生?恨到生?不如?死的是你,我又不蠢,还顶着你的脸做什么?” 宿嫣不蠢却?性格很?疯,得知真?相后,当晚就把自己安排进了手术室。 她要将身上带有路汐的影子,都一刀一刀剔除下来。 路汐多看了宿嫣几眼?,又顺着往下问:“那你不好好在医院待着?” “这不是听说江望岑差点死了嘛。”宿嫣弯指取下墨镜,眼?神直勾勾盯着路汐,倏地?一件秘闻冒出来:“上周他跟友人约去深海钓鱼谈项目,遇到了点儿意?外,逃到了一座无人荒岛,人差点儿回不来了。” 路汐连乌浓睫毛尖都没颤下,仿若身在国外的江望岑生?死与她无关。 宿嫣暗有所指似的说:“所幸我未婚夫也算海岛城市长大的,水性极佳,躲过一劫后,被好心人送到了医院抢救,你猜怎么着?他身上那深入骨髓的伤口,医生?护士竟不给打?麻药就抬上手术台了,这位好心人,听说姓周啊。” 路汐又开口,声音透着平静:“还留下姓名?看来是静候江望岑报答恩情了。” “可不是嘛?”到底是好心人,还是借着好心之举折磨人的,不好说。宿嫣语气听着却?像是埋怨起来一句,又笑,不过脸被绷带遮挡着瞧不清:“不知道什么手术还要用上电击,跟你演过的一些电影情节一样变态,想了好几晚也没想通,不过没死就成?,我和他真?是患难夫妻啊,只能提前?出院去陪他了。” 路汐见宿嫣倒不是真?的为江望岑抱不平,反而?到最后,口吻透着能博得和他独处机会的期待感。 不再继续闲聊。 她妥当收起笔记本?,顺势垂眼?看了一下手机。 已经离开容伽礼身边超过半小时了。 路汐抛下了宿嫣,起身往隔壁的茶室慢悠悠走?。 同时心想的是习惯培养起来了,日后真?不好戒断。 哪怕什么都不做。 不与他亲吻。 只要远远看上一眼?,胸口就能滋生?出莫大的满足感。 第 42 章 飞机升入高空, 路汐窝在座椅里,在身上裹了一块毛毯,然后问空乘要了份纽约的报纸,安安静静地在上面找到了启林资本的相关新闻。 媒体只是提了几字身为话事人的江望岑负伤住院, 另一位无辜受牵连的友人倒是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惊恐未定地讲述了荒岛逃生的全过程, 惊险刺激程度足以改编成电影, 甚至在采访结尾的时候他笃定了是有雇佣兵团伙在黑暗里紧跟监视不放。 而媒体点评的也很?犀利, 最后建议这位友人在医院做下精神方面评估。 看了很?久,路汐的手指将报纸对折,继而抬起眼眸, 若有所思地越过陌生的商业人士, 将视线定格在了最前方和黎书坐一起的周境川那边。 他是昨天突然出现在容伽礼左右的。 比起穿着白西?装, 性格温润和善到逢人就爱送点人文关怀的黎书,周境川依旧是板正的黑西?装,而那双手不知为何裹上了皮质的黑手套,一直没见他摘下来过。 白手套代表的是黎书。 黑手套代表的是周境川。 两者犹如是棋子, 皆为容伽礼所用,一个在明, 八面玲珑地应对着外界。一个在暗, 处理?着台面下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暗事。 路汐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个想法,直到落地纽约,还有点儿心不在焉似的。 黎书前来关怀:“前往酒店路途还有四十分钟, 路小姐是累了?” 路汐直视前方:“还好,周秘书手怎么了?” 前方三步远的周境川脸上挂着幅沉得住气的面具, 拎着手提公文包,俨然是秘书做派。 黎书顺着她视线看了几秒, 礼貌温和一笑:“外派处理?事务时受了点小伤。” 还真承认得痛快,却没往下细说?。 路汐也识趣不追问𝔀.𝓵,心思通透总能从?观察到的细枝末节里,自己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而朝夕相处这段日子里,黎书更是欣赏路汐这种?点到为止的温柔性子,在某种?程度里,间接性能让人觉得在她这,无论是什么三六九等的身份都?是被?尊重的。 等一行人入住了商务酒店,容伽礼将西?装外套解下扔在沙发手扶上,转身走进了洗浴室。 落地玻璃窗环绕大半宽阔的客厅,顶上的吊灯照亮一切,路汐让随行的秘书将行李搁在衣帽间便好,拿起行程表翻了一页,先过目完他今晚要出席什么正式场合,继而去?行李箱里挑出了套崭新的衣物,放在沙发上,手指自然地抚平了西?装表面的细微褶皱。 等做好这些,路汐倒了杯水捧着,步声很?轻地走到阳台处,拨通了个电话。 对方似讶异她主动致电,声音隔了会才传出:“路汐?” 跟上一任经纪公司解约前,路汐与江望岑实?际上真正接触的很?少,有事都?是情愿找他身边的心腹佟阳,先抿了口?水,语气很?轻说?:“纽约哪家医院?” 佟阳没有迟疑报了医院名字,随后又问是否需要派车来接,这些年,他跟路汐私下关系不错,主要是折服于她的信念,也从?没见过谁能像她这样的。 路汐主演的那些剧本,每次一杀青,佟阳就会听从?江望岑的指令带她去?做精神评估。 按道理?,无论是角色成就了演员,还是演员赋予了角色灵魂。 在彻底沉浸地入戏的话,精神世?界都?不会太正常。 往严重点说?。 甚至会自我陷入绝望抑郁的状态。 但是那一年又一年的精神评估结果显示,路汐是一个头脑十分清醒的正常人,清醒着饱受戏里的精神折磨。后来她用长达三个月时间,封闭式拍摄完《三十三天》,跟江望岑之间的债务也勾销了,佟阳自然就无法再去?窥视到她后来的状态。 电话挂断。 路汐婉拒了佟阳派人来接的安排,默默地站在阳台处将一杯水喝尽,等转过身折回去?时,恰好看到浴室的门打开,洗过澡,披着白色浴袍的容伽礼走出来。 她最近太爱观察容伽礼,发现他此刻在工作状态,神色会疏淡几分,等会儿就要出门跟隆策资本的董事长见面,在这间套房里待不久,也不避着便脱下浴袍,伸手将搁置在沙发上的衣物拿起穿上。 路汐离他三步远,往手扶坐,一双眼借着灯光,专心且纯粹地欣赏着容伽礼的腹肌,从?侧面瞧着弧度像是雕刻出来的,轮廓分明又性感。 容伽礼等穿戴整齐后,缓步地往她面前走,将袖扣递了过来。 是她那对黑玛瑙质地的。 路汐垂眼看了几秒,伸出手指接下,也自然不过替容伽礼在袖口?处系好。 与此同时,唇边被?吻了下,他说?,“隆策资本的董事长会携女儿来,你跟我一起去??” “人家带女儿,我是你女儿吗?”路汐仰头看他。 容伽礼抬起右臂抱着她细腰,手掌上移,清晰地摸索着路汐的蝴蝶骨,说?,“你要想也可以。” 路汐觉得他气息透着烫意,脸颊跟着红,“现在去?投胎来不及了吧?” 容伽礼往敞开的卧室门扫一眼,隐约可见雪白床尾,偏低的嗓音仿若在空气飘浮:“几步路的事。” 路汐咬住唇肉,生生咽下差点儿接下的话。 容伽礼的吻再次往她额头和挺翘的鼻尖落,然后是没留神地给咬红的下唇,安抚似的含了会,就往里探,随即长指拨开她的衣领,低头想落到那一截干净的脖颈。 路汐避开,一吸一呼地轻喘说?:“你该离开了。” 容伽礼低声问:“不跟我走?” 路汐纤长的睫毛垂下,掩饰去?了隐晦情绪。 以前在宜林岛上,未来太遥远,两人发生性关系后,皆是很?有默契将这段不为人知的感情给秘密隐藏了起来,没有逢人就透露跟谁私定了终身。 如今重逢后,她心里清楚为何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轻易的被?容伽礼那个圈善待。 原因很?直白,是容伽礼的态度。 他有意图把她这个薄情的前女友昭告天下,其余有幸知晓一些内情的人自然就随着容伽礼的眼色行事。 安静了半分钟,路汐讨好似的去?亲他下颚:“我没来过纽约,想逛逛。” 她撒谎了。 出道前三年,纽约这座城市来过不下十次。 容伽礼未表态真信还是假信,陡地抱着她抵在沙发背上吻得凶,路汐怕将他西?装表面抓出褶皱,于是双手没抵挡压迫而来的胸膛,昂着细颈,分心承受着,同时感受到容伽礼的手掌往下滑,从?她臀线落到膝盖窝处,力?道完全不输给唇上的。 时间过去?好久,连秘书都?来到套房门外按门铃提醒了。 路汐被?亲得手脚无力?,跌入舒适的沙发上轻轻发抖,现成的借口?有了,她扯过先前容伽礼换下的西?装外套往脑袋盖,一副要借助睡眠来恢复这场亲热给耗尽的体力?。 没去?看容伽礼什么反应。 竖着耳朵听了会,只听到脚步声逐渐远了。 随着一道隐隐约约的开门又关门声,客厅也彻底重归于安静。 路汐是真需要躺会,闻着西?装的清冽好闻气息,闭上眼睫了十来分钟,等平复完身体发热的异样,才抬指轻轻扯下,脸露了出来,继而伸手去?摸索到手机。 她看过行程表,知道这次陪容伽礼出席的是黎书。 所以他定然是会提前安排上一次陪过她解闷的同事留守酒店。 路汐编辑了条内容发过去?,越过黎书,跟那位性格也很?和善的秘书说?:“我暂时没胃口?不想用晚餐,想独自在房间安静睡一会。” 秘书很?快回:“好的,路小姐。” 应付完他,路汐又起身将套房设定成免服务状态。 她经过玄关处的一面镜子时,眼尾余光打量了几番自己,容伽礼很?懂人情世?故这套,他如今穿哪套西?装的决定权归了她所有,于是礼尚往来,也会礼貌地在她身上留下一些印记作为谢礼。 路汐今晚要外出,有上回酒店的前车之鉴,自然是不肯他往衣领遮挡不住的地方亲。 这会儿左看右看半天,除了唇不可避免是红的肿的,脖子算是保住了。 她朝着面前的镜子笑了一笑,转身时,却忘记往下看,膝盖窝处的几道指痕比任何时候颜色都?重,加上肌肤还雪白一片,更愈发明显了。 * * 夜间八点十分,纽约某家私立医院。 路汐来到时,恰好看到佟阳正在跟主治医生交流治疗的方案,是报纸上没有报道出的,江望岑在荒岛时被?岩石给压住,曾强忍剧痛,亲自把左前臂的桡骨和尺骨折断才得以脱身。 佟阳唯恐留下后遗症,便准备换成更有权威的医生重新安排一场手术。 毕竟那位留下姓名的“好心人”,要真的想积德行善,也不会连麻醉剂都?不给打了。 路汐安静止步于远处,等佟阳清楚沟通完,叹了口?气转身面朝她方向时,才走过去?。 “你来了。”佟阳同时看到她,又说?:“来得巧,江总也醒了。” 路汐不是真情实?意来探望江望岑的,自然是空手而来,连敷衍似的的一篮水果都?没拎,她还未言,佟阳又自顾自地往下说?:“接到你电话时,我还以为是整宿没睡才出现幻觉了,江总出事,真没想到你会远赴纽约一趟……” “不是特意。”路汐打断他的话,轻声解释:“我陪人出差,顺道过来的。” 佟阳自作多?情了:“……” 路汐又说?:“何况能目睹一下江望岑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也挺有趣的。” 她温柔的语调半带玩笑意思,佟阳拿捏不准有几分真。 路汐抬眼,透过身旁的门上方形玻璃,能隐约看到病床上的身影,随即与佟阳点了下头,便踩着细高跟推门而入。 早在她站在走廊时,江望岑已经听到了动静。 也清楚听到路汐说?的那些话。 室内十分寂静。 进来的那刻,路汐很?快就看到江望岑穿着病号服躺着,头发微凌乱,在重伤又经历了一场惨无人道的手术情况下,古典俊美的面容透露着很?明显失血过多?的苍白,没了往日如刀刃的锋利感。 路汐有很?丰富的探病经验,走近病床,便自寻了椅子弯腰坐下,视线又在他面容之下的脖颈停留两秒,“怎么这也有伤?” “醒来便有。”江望岑见她看似问,却没有太惊讶表情,过片刻,又言一句:“许是好心的主刀医生手不稳,割错了地方。” 将脖子割开一道腥红的线,像是自刎的疤痕,也像路汐饰演过的角色。 路汐抬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橘子,提醒他:“莫要留疤了。” “留不得么?” “宿嫣爱极了你这皮相,身为一个哪方面都?不合格的未婚夫,她都?不指望你的关怀备至了,总得保住这幅皮相,给她留个欣慰不是?” 提起宿嫣。 江望岑眉目毫无波澜,早就知晓了国内那场真人秀的荒谬闹剧,甚至至今,都?没有给宿嫣打过一通电话,呵斥也好,劝她也摆,哪怕一丝情绪都?很?苛刻无情,不愿意给她。 江望岑语气平淡:“你为宿嫣抱不平?” 路汐剥开了微酸橘子,却自己吃一瓣,说?:“我和宿嫣是好朋友呢。” 江望岑听笑了,病号服衬得他头发异常乌黑,眼睛也是:“那你和谁还是好朋友?为我策划了这场荒岛大逃杀的真正幕后人?” 路汐指尖继续剥下一瓣橘子吃,没回话。 江望岑又道:“原来跟你私定终身的神秘男友,还活在世?上。” 从?江微来往的书信中?,他很?早就知道少女时期的路汐一切背景故事,后来用债务书签下她的那三年,更了解得深,却从?未见过她那位私定终身的人出现过。 在江望岑这里,默认是死在了当?年。 才会有从?《求爱我长久》量身定制的剧本开始,连续五本,直到亲手杀死爱人的《三十三天》…… 而路汐今晚表情平静,一副随你怎么猜的样子,咽下橘肉后才说?:“有他在,没有人能欺负到我的,江望岑……我与你早就债务抵消干净,不如你将江微的书信给我,我保证,你和他此此各有城池,不会越界一分。” 这是她来此,想要商议的事。 江望岑情绪藏得很?深,唯有在书信这事上,像是逆鳞:“我怕你双手脏了那些书信。” “是的。”路汐不反驳他,淡淡的笑:“毕竟那一封封都?是江微给你写的求救信。” 母亲拖着病体也要跟出轨女秘书多?年的江树明解除婚姻关系后,随之而来的,是江望岑和年幼的妹妹也要面临离别?。而他被?带到纽约投奔了外公的家族,走时,留在江家生活的同父异母妹妹从?别?墅后花园里,捡了一片最好看的菩提叶送给他。 炎热的夏天,妹妹扑到他怀里砸下的眼泪,更烫,直直砸进了他的心脏。 她不再听他的话,哭也只能哭三分钟。 那眼泪永远流不完一样,小手揪着他衣袖说?:“哥哥,你要记得有个妹妹叫江微。” 她还说?:“哥哥,对不起……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院里的弃婴,被?爸爸为了积德行善收养回家的,我,我不知道我的亲妈妈是破坏你妈妈婚姻的第三者,哥哥,你别?恨我。” “哥哥,我开始学拼音写字了……你在纽约等我,等我给你写好多?好多?书信。” 江望岑的眼底骤然腥红了一片,直直盯着路汐。 她的笑容犹如情绪很?淡,轻声问:“连每天早晨坐在餐桌前吃一口?饭,都?不能决定想穿什么衣服。江总?你真觉得江微给你写的那些书信,是在分享她在江家的小公主生活吗?” 路汐是最有权说?起这些,只因她到江家寄宿开始,也陪着江微亲身经历了这样的生活。 而在宿嫣跑到面前来提起菩提叶时,路汐心思敏感地就猜到了宿嫣应该是用什么办法从?江望岑这里偷看过,才会知晓她的一些事。 路汐实?在是,不愿那些书信没有秘密可言,任谁都?能窥视到全貌。 何况谁知道宿嫣下次情绪不稳定起来。 又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她只有今晚这一次机会,向江望岑索要:“对我而言,这也是江微的遗物,我能比你保护的更好。” 江望岑与她对视:“你怕了?” 路汐轻笑:“怕什么?” “怕有人能看到那些书信,从?中?窥视到你曾经寄人篱下……”江望岑到底是启林资本的话事人,能精准地揭露了路汐这张美丽皮囊下,将体面和自尊心视为比命高的一面:“像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小动物一样躲躲藏藏在城堡里求生。” 第 43 章 “换句话说, 你那位私定终身的神秘男友能高高在上的在幕后戏弄我一局,看来身份不容小视,他知道你可怜虫一样的过往吗?”江望岑轻描淡写过身处险境的遭遇,显然?痛在恨意面前不值一提, 而恨人的这件事上, 已经被他那三年里往路汐的身上做到了极致。 病房里的气氛随着这一声声地问话, 瞬间给凝滞了下来。 路汐始终不言不语。 在江望岑眼里, 她被送到江家寄宿后, 像是?没?人要的可怜虫,也像是?与?江微一起被移植在后花园的并蒂花,红花柔软, 白花藏刺却被命运安排紧紧缠绕着生?长在一起, 深深扎进彼此的身体里汲取活下去的养分, 到底谁寄生?谁,是?谁大?片大?片的绽放满园,是?谁又悄无声息地枯萎死去了。 在这世?界上,无人关注。 而如今眼前活着的人是?路汐, 她又怎么能生?机勃勃的活着? 江望岑端详她的表情细微变化,又问一句:“他知道你只是?长着一张很会爱人的脸, 实?则为了逃离那个地方, 狠心起来,什么都可以抛弃吗?” 路汐纹丝不动地坐着半响,指尖握着剩余一半的橘子, 已然?掐了进去:“我有?心跟你和解,你非得?跟我谈恨, 江望岑……那些书信想必你也是?当自己妹妹的遗物去看,那也应该从里面窥见到我是?什么性格。” 她随父亲路潇的基因, 有?睚眦必报这四个字。 话音落地。 下一秒路汐也跟他论一论旧事:“我第一次见到江微,那时?她自刎未果后,覆盖在脖子上的疤痕却迟迟无法自愈,你在信里追根究底过原因吗?我告诉你,是?因为每次结痂时?,江微就会把它重新撕裂得?血肉模糊,她意图用这种方式去叛逆一场,哪怕效果甚微……” “你让她在江家慢慢长大?,有?教过她要懂得?爱护好自己的身体吗?” “你江望岑只会觉得?,这是?一道疤而已。” 一道疤而已。 江微想割断的,何止是?自己的脖子,是?和江家血缘上的羁绊。 江望岑没?有?躲闪路汐的质问,却同时?沉默下来。 过许久。 “江微的书信你不愿交出?来,我总不能跟你打?官司不是??”路汐抬手将橘子搁在床头?柜上,动作间挡住了一部分雪亮的光线,恰好江望岑那双微微猩红的眼像是?被挡住了光,有?什么压抑情绪在里头?,而她顿了几秒,语气柔柔说: “那就藏好了啊,别把书房弄得?跟旅游景点?一样,随便是?个人都能进去免费观看。” … … 离开病房。 路汐迎面和航班延误,姗姗来迟一步的宿嫣撞个正着,她的脸色比灯光更白,完全忽视对方看到自己不可思议的眼神,踩着细高跟直接往电梯方向走去。 落在身后的宿嫣瞄了路汐一眼,又一眼,又是?一眼,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有?些冷地瞪向了佟阳。 佟阳神经骤然?紧绷起来,正苦恼该怎么解释。 不过很快有?两名?医生?被惊动,急匆匆跑来说观察到病房里的江望岑状况不对。 宿嫣心头?疑云顿消,气道:“路汐一来探病,他就情绪激动到要被抬进手术台抢救,我算什么?恨比爱好使是?吧,我就不配他恨一恨?” 电梯直达一楼。 路汐畅通无阻地从医院出?来,她没?有?拦出?租车回酒店,而是?沿着街道漫无目的一样朝前走,两侧绿树环绕,高档奢侈的店铺在夜幕下林立着,见前方有?个女网红在路中间举着手机直播,她脚步微顿,转而进了一旁的小酒馆。 路汐想安静独处一会,恰好酒馆内的生?意冷清,连音乐都是?淡淡的,她走到前台点?了杯招牌酒。 “什么是?明?天?”问酒的名?字。 右臂纹着繁花刺青的老板看了眼她:“伏特加混着朗姆、龙舌兰、琴酒和蓝柑青柠,这杯酒名?为明?天。” 都是?烈酒。 过往渡不掉的因果,在喝完这刻,明?天即是?新生?。 路汐低垂眼眸看得?出?神,过半响,点?了这杯。 她没?坐在吧台,而是?挑了正对着街道的窗口高脚凳上,隔着像是?雾似的光影,她看不清外面人来人往身影,只是?沉默着将酒轻轻慢慢地饮尽,让掺着酸汁的烈酒一点?一滴蔓延入喉咙。 夜间十点?,路汐品着酒香,却忆起了寄人篱下的过往。 那时?的她和江微在江家别墅里有?很多?秘密基地,两人经常会给彼此制造惊喜,有?时?她翻开书本的某一页,会发现里面夹着江微在后花园捡到了一片这个盛夏颜色最好看的菩提叶。 有?时?江微无意间掀开枕头?,会发现好多?五颜六色的小糖果。 她们把像牢笼一样的江家别墅,变成了童话故事里的礼物盒。 很平常的一天下午,路汐从卧室床底下找到了条蓝色梦幻的公?主裙,她坐在地板上发呆,万分珍重地捧着,这时?藏在窗帘处的江微晃出?身影,靠近的脚步和声音都轻轻的:“对不起汐汐,我妈妈不该听保姆的告状,剪坏你给学校艺术老师做画像模特才攒够钱买来的新裙子。” 路汐小脸儿微白:“我没?有?脱光衣服。” 艺术老师只是?让她当个漂亮安静的小花瓶,站在洁白的圆形台上三个小时?。 这样她就可以赚到一笔小小的报酬。 而这事被保姆同校的女儿给撞见了,于是?就有?了她背着书包刚回来,迎面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是?没?妈教又没?爸管的坏孩子,在外做了伤风败俗的事,然?后还将她藏在书包里的裙子强行翻了出?来剪掉那幕。 父亲欠着江家天大?的债务,路汐只能忍,端着一贯以来的倔强漠视着江微亲生?母亲声嘶力竭的羞辱。 “我知道我知道的,你只是?想穿漂亮的裙子,等周六回到宜林岛了去见你喜欢的男生?。”江微吃过路汐如今身上遭遇的这种苦头?,知道去反抗是?无效的,只会换来更猛烈的欺凌。 她们都还太小了。 妈妈随便一句强制指令,就能让她们不得?自由。 江微表情很空,静静地抱着路汐:“汐汐,为什么我们还不长大??我想去纽约找哥哥,我不想当这个妈妈的小孩……” “哥哥的妈妈才是?我想要的妈妈,可是?她恨我,她知道我是?爸爸的私生?女后,就恨上了我。” 路汐轻柔地为她擦拭了眼泪:“你是?江微,可以不是?谁的私人物品。” “可这个妈妈把我当成了手上的一张筹码。”江微声音透着许些困惑:“她为了嫁进江家生?下了我,却嫌我不如哥哥天资聪颖,恨我将来继承不了爸爸的财产,可她身体又怀不上新的小孩了,只能将满腔不甘的怒火都发泄在我身上,我要是?死掉了,她好像又很怕。” 路汐眼眸视线落在江微缠绕着白绷带的细脖上,感到有?些难过:“微微,答应我,你要懂得?爱护好自己的身体,我们要一起努力的活着,活下去。” 江微对她露出?了不明?显的笑,添了丝生?气:“我很久都没?有?弄伤自己啦,跟你说小秘密,昨晚保姆又像电影里的魔鬼一样,从门锁孔洞里偷窥着我洗澡,我听你的话,只是?去冰箱里偷了点?儿番茄酱抹在脖子上吓她。” 路汐也被这个保姆偷窥过,甚至带着江微去找江树明?揭发过。 而江树明?在百忙之中,还要抽一两分钟听到这些,身形站在楼梯上太过高大?,面孔严肃说:“保姆早就跟我尽责汇报过,你们一个文?文?弱弱爱到处磕伤自己,一个……” 他冷漠的话顿住,却扫向路汐这张漂亮的脸蛋,话没?说完,却明?明?白白地透露了出?来。 保姆说从海岛接到家中借住的这小姑娘不一般,瞧着学习好又会跳芭蕾,私下却什么都来,她书包里藏着烟和拆过的避孕套,每到周五晚上厨房就会丢失点?食物。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姑娘要回岛上了,想从江家拿点?东西救济自己债台高筑的父亲。 后来后来的某一天。 保姆又跑到江树明?面前说,路汐昨晚从岛上回来,悄悄避开监控的死角找了个阁楼里的柜子,将书包里一张信封藏了进去。 她给翻出?来拆开看到,里面是?钱。 路汐孤身一人被送到江家寄宿念书,路潇已经没?有?能力给她提供生?活费了,她身上怎么可能有?钱?肯定是?在家中偷了值钱的东西,拿出?去卖掉换钱了! * 回忆戛然?而止。 路汐眼眸望着窗口自己的脸,这张脸好似也在看她。 时?隔了七八年,她当初离开宜林岛之后,就没?在踏足这座岛和白城的地界,都快忘记在江家寄宿时?被保姆无处不在监视着的噩梦阴影。 保姆已经是?惯犯了。 她在江家效力多?年,是?江微母亲的心腹,说话也会被轻信三分。 路汐比逆来顺受的江微有?反骨,她不能忍受站在浴室里洗澡时?,被一个穿着朴素的保姆趴在门上偷窥。在厨房里拿了瓶快过期的牛奶喝,就被暗暗讽刺偷东西。 以及藏在柜子里信封的钱,是?容伽礼发现她口袋里永远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纸币后,为了维护她过高的自尊心,变着法子哄她收下的零花钱。 而意料中的坏结果还是?发生?了。 保姆发现了她新的秘密基地,还言之凿凿说她偷东西,却拿不出?证据。 江树明?看似大?度不往下追查,实?则是?默认了她的罪名?。 路汐知道,她不是?平白无故能寄宿在像城堡一样的江家别墅,每一件事的背后都有?代价。 可她承受的代价。 不该是?被保姆这样肆意践踏着尊严。 当晚路汐怀里端着容伽礼给的零花钱,到沿路边的商铺里购买了一捅油漆,在保姆洗过澡,刚从浴室出?来时?,全部一滴不剩地泼到了她身上。 路汐站在楼梯上,冷眼看着肌肤都浸透着刺激气味的保姆说:油漆为粘稠油性的颜料,在未干的情况下是?可以燃烧的。 再有?下次。 她会多?购买一个打?火机。 路汐放下摇晃着冰块的酒杯,从长桌上抽了张纸巾将指尖的透明?水痕一点?点?擦拭去,就像是?擦拭去七年之前,遗留在指尖的乳白色油漆。 十分钟后。 她起身结账,安静地离开了这家小酒馆。 … … 面对晚宴上的衣香鬓影。 容伽礼兴致不是?很高。而斜对面坐着隆策资本董事长的爱女,一身深蓝色的晚礼服精心打?扮过,对满室的英年才俊都不感兴趣,目光倒是?几分流连忘返在容伽礼这边。 他没?像一些上位者身边围绕着莺莺燕燕,只带男秘书,还生?了张拒绝开荤的性冷淡脸。 偏偏这脸,教人近距离看了就惦记着。 酒后三巡,趁着大?家聊到热络,有?人将话题扯到了联姻上。 虽然?无人敢打?趣容伽礼,却可以打?趣隆策资本董事长的爱女:“你爸爸有?没?有?透露,想把你往哪家嫁?” 陈斯侬笑得?稚气又天真:“还没?有?呢,要不各位伯伯帮我做媒,挑个长得?最好的,我喜欢看脸去。” 要长得?好的。 大?家都将目光往容伽礼身上去。 见他神色冷淡。 有?人打?圆场:“这种事很看缘分,还得?看双方意愿,不能让小姑娘一厢情愿主动……”说着,就搬出?了个纽约这边的豪门秘闻出?来打?比方,据说是?启林资本那位新任话事人,听说在心底藏着个白月光,可惜两人情路坎坷,身份地位悬殊甚大?,又叫宿氏集团的千金穷追不舍地惦记着,最终就算迫于现实?联了姻,也跟怨偶似的处着。 陈斯侬好奇问:“那白月光是?谁啊?” 那人说:“只知是?个女明?星,不知姓名?。” 容伽礼几乎没?动筷,眼神漠视着这一切。 直到晚宴结束,他离场,陈斯侬都在小声地跟父亲埋怨:“我这身高定裙不好看吗?为什么容伽礼今晚的目光都不在我身上多?停留一秒?” 隆策资本董事长半拖着不甘心的爱女也离开宴会,半哄着:“好看,蓝得?漂亮。” 容伽礼在凌晨之前回到了酒店,房间还是?免服务状态,却清清冷冷的,没?有?一丝人气。 秘书在门外说:“路小姐单独出?去了,保镖没?跟的太近,但是?看到她去了趟医院。” 容伽礼始终没?说什么话,转而走进浴室,将袖扣摘下,两指不轻不重地放在了大?理石质地的洗手台上。 刚洗完,路汐就从外头?回来了。 她借着玻璃窗投进的浅淡月色,看到落在客厅沙发的西装外套就知道容伽礼从晚宴归来了。 恰好他也推门出?来,随随便便披着浴袍,没?吹过的头?发半湿,衬得?眉目漆黑。 路汐眼眸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将手指拎了一路的夜宵袋子递给他,仿佛手腕酸了一般,轻柔的说着:“我猜你在晚宴上没?什么胃口,特意买了点?吃的回来。” 容伽礼接过袋子,同时?握住她的手。 被触及的肌肤发着烫,路汐下意识朝他胸膛前靠近许些,近在咫尺的这个姿势,似乎很适合接吻。 逐渐安静的空气中,他低头?,突然?闻到了一丝橘子和酒精的味道,很微弱:“喝酒了?” 真是?要命! 路汐连带胸口的心脏猛地跳了下,继而对他露出?很干净的笑:“喝了一杯,路过一家小酒馆看着很有?意思,就进去坐了会,不消费也不好是?不是??” 容伽礼冰冷的长指握紧她腕间没?放,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 过了片刻,路汐自动切换了个语气,透着撒娇的意味:“是?我这只手点?的酒,它是?好手,你要是?生?气啦,就轻轻打?它一下?” 容伽礼声线很淡:“我好言好语伺候着你,你都要借酒消愁,哪里敢打?你一下。” 路汐觉得?他情绪不对劲,恐怕此刻说什么都会被挑刺,想了想,决定不接这话,打?算过个一个小时?左右等容伽礼恢复正常情绪,再来说话也不迟。 于是?她也没?撒娇了,一本正经地讲道理说:“我一回来就拿笑脸对你,哪里像是?需要借酒消愁的样子?好了,外面逛了一圈好热,先让我去洗个澡吧,你吃点?东西。” 尾音落地,又等了两秒,路汐慢慢地将细手腕收了回来。 是?容伽礼先松了力度。 她怕路边摊会吃坏金尊玉贵的容伽礼,还寻了个高档餐厅打?包夜宵,除了凉掉口感尚佳外,其余的卖相还行。路汐看他走到餐桌前落座,才去洗澡。 随即路汐又算着时?间,先将指尖残留的气味都来来回回洗干净,可她终究没?闻到,也不知容伽礼嗅觉竟然?这么敏感,跟他性格似的。 洗完出?来,路汐甚至带着一点?笑容,主动慢吞吞地走到餐桌那边。 期间容伽礼接一通电话,并没?有?避讳她的存在,离得?近,听着貌似是?晚宴上一位娇娇小姐打?来的,说是?上个月在拍卖会上有?幸拍到了他著名?艺术家母亲的作品,不知能不能跟他约个时?间探讨下。 容伽礼还未言什么。 路汐就伸手拉开椅子,丝毫不掩饰椅子重重拖地的尖锐声响,她动静一闹,倒是?打?断了容伽礼的话似的,见他掀起眼皮望来,也不露胆怯地回视过去。 容伽礼看了她几秒,语调平静跟电话里的小姐约了明?天中午。 具体的地点?,会让秘书告知。 陈斯侬欣喜若狂,没?想到缠着父亲要到了容伽礼的号码后,居然?真的能把他约出?来一起吃饭! 谁说女孩子不能一厢情愿主动的? 她霎时?间竟有?点?感同身受到了宿氏集团的千金对联姻对象的执着,不主动,怎知晓能不能结下因果呢? 没?等她含羞多?说几句,电话就被挂断了。 容伽礼应下后,便把关掉的手机放在餐桌上。 而路汐眼眸情绪淡淡的,一直淡淡的盯着他那部手机,但脸上又没?有?争风吃醋的表情,只是?开口说:“原来拍下你母亲的作品,就能获得?一张跟你二人世?界的入场券?” 容伽礼语调放松,像是?寻常的闲聊:“路小姐也要效仿吗?” “我哪有?大?笔闲置的资金这样挥霍无度?”路汐眉心微蹙着,想继续说什么又欲言又止了回去,最终停顿好久,声音有?些闷地问一句:“她叫什么?” 容伽礼没?那闲情关注隆策资本董事长的爱女名?字,不过见路汐问,他沉思片刻,漫不经心似的说道:“姓陈,陈丝丝。” 好古怪的名?字。路汐愣了下,转念又想可能是?顶级豪门讲究风水这一套,按照生?辰八字取的,思及此,没?继续困惑下去,端起旁边的水喝了口。 入喉透着酸意,比酒馆那杯命名?为明?天的招牌烈酒还酸一万倍。 她没?忍住,放下杯子随口问:“你明?天真要去见陈丝丝?” “能有?假?”容伽礼姿态变得?慵懒地靠在椅背,视线落在她经得?起细细端详的脸蛋上,没?错过任何表情变化:“我不像是?某人,想去见谁都要偷偷摸摸去。” 这话暗示性太强,硬是?让路汐心头?一颤,抿唇不敢接这话。 容伽礼看着了她片刻:“两句都说不得?,路小姐这脾气越来越难伺候了。” 路汐漆黑眼眸被灯光晃着,跟有?泪在晃一样。 她本人却不自知,忍不住又去微蹙着眉心道:“我不是?去探病江望岑,是?有?点?私事跟他谈,没?谈妥而已,不想跟你提前说,怕你会误会。” 有?点?私事——这四个字精准戳在容伽礼的敏感神经上,他神色过度温和,却笑了笑:“你整日形影不离守着我,不就是?担惊受怕我亲自去找他麻烦,我还用误会?” 容伽礼被她日日夜夜盯紧一向让外界难以捉摸的神秘行踪,但是?他又何须亲自动手,派个周境川远赴纽约,将江望岑逼到荒岛,切身体验一场那些为路汐量身定制的电影剧本经历…… 不弄死江望岑,死了是?便宜了他这条命。 两人都没?继续说话,彼此面对面坐着的身影被餐厅雪白灯光拢着,显得?有?些过分清冷。 路汐这下表情就没?有?先前温柔了,先起身,不肯服软似的,手指握着椅子松了又紧,最后把脸转向落地窗的方向,也不看他:“想必你今晚为那位陈丝丝小姐守身如玉也不是?问题的,毕竟晚上跟我同床共枕,明?天又去见另一个女人,这等左拥右抱渣男行为配不上你堂堂容总的身份。” 容伽礼还坐在椅子上,隔着冰冷的餐桌,紧盯着路汐的背影直直往卧室走。 当着他面。 把房门一甩,发出?很重的声响。 过两三秒,她又开了门,随之将那张双人床上属于他的枕头?扔了出?来。 这次关上。 就再也没?打?开。 第 44 章 这个夜晚, 路汐有些失眠了。 骨子里习惯被容伽礼抱着睡,无论是?突然间做噩梦醒来,睁眼就能看到他?,还是?觉得口渴了, 迷迷糊糊地想喝水, 他?都会先一步清醒过来, 放轻动作下床给她去拿。 如今独自面对空荡荡厉害的卧室, 路汐赌气完, 只能睁着双眼盯着白色天花板发呆。 到了后半夜,见还是?酝酿不?出睡意,她?索性拿过手机, 点了几下, 随便找出一部枯燥无味的小众文艺电影观看, 恰好导演是?赧渊。 等从头到尾没?有快进地看完,路汐也?活像受到了精神创伤,将被?子往脑袋蒙住,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她?第一时间是?去浴室洗漱换衣, 冷水一泼,白净的脸蛋困意尽褪, 清醒的理智也?回归了。 人在吵完架后就很容易变扭, 路汐等伸手拧开反锁的门,什么表情都没?有,细看才?能品出眉眼间藏着情绪, 直视前方,走了出去。 被?落地玻璃窗环绕大半的客厅很亮, 阳光尽是?洒满大理石地上,昨晚被?扔出的一只?枕头滚落在沙发椅脚旁没?被?捡起, 路汐只?用余光扫到,继而她?来到餐厅桌前。 容伽礼比她?起得早一些,早就坐在这里了,那张轮廓完美的面容神情冷淡,挺直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比昨晚针锋相对时要斯文很多。 路汐脑海里联想到他?中午要去赴约,就觉得可能是?想给那位陈丝丝小姐留下绅士风度的一面。 她?抿唇什么也?没?说,挑了个位置最远的椅子拉开,安静地坐了下来。 倒是?容伽礼微抬头,从镜片后投来一眼,沿着她?落在了半米远的黎书身?上:“你问问她?,想再远点,可以帮她?在房间外摆一张桌子。” 忽然在安静到有些诡异的气氛中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指令,黎书神情迟疑了下,随即走到餐桌边,和路汐对上视线。 他?此刻恨自己为何生来就不?是?个哑巴,路汐直接说:“你跟他?说,我就愿意坐在这吃早餐,让他?少多管闲事?。” 黎书露出职业微笑,隔着桌子,侧过身?看向另一位。 容伽礼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喝了口,说:“看来她?中午也?不?用我安排了。” 黎书再次转向路汐。 路汐垂眼咬了口洋菇,说话也?温温柔柔:“你让他?管好自己的约会,纽约我又不?是?人生地不?熟,总能给自己安排一个去处。” 黎书表面淡定,心里算是?听?明?白了怎么回事?,继续当哑了的传声筒。 不?过这次容伽礼没?叫他?传话,而是?动作不?轻不?重地搁下咖啡杯,起身?时,只?是?外在表现?云淡风轻似的,扫了一下路汐那张脸。 她?继续吃洋菇,用很漂亮且虚伪的笑容面对他?。 … … 容伽礼去哪儿,她?也?没?像之前一样如影随形跟着 吃完早餐后,路汐就捧着自己的笔记本,裹着柔软蓬松的羊毛毯子窝在了沙发上。 黎书还没?走,默默地捡起地上那只?可怜的枕头。 过会儿,路汐垂着睫毛盯着凝着墨水的钢笔尖,忽而侧过脸,瞥了一眼经过的黎书:“容伽礼这么早就去见那位陈丝丝小姐了?” 黎书露出古怪表情,微妙了下:“今日是?周境川跟着容总。” 他?回答得很严谨。 换句话就是?不?太清楚,可以问另一位行事?不?近人情的周秘书。 路汐没?有继续旁敲侧击地试探,被?羊毛毯子捂暖的膝盖,又莫名其妙觉得逐渐变冷,僵硬坐在了这里一上午,她?想了很久,想到是?问下去也?只?会徒添尴尬。 毕竟实事?求是?地论起,容伽礼去看已逝的母亲被?人拍卖走的作品是?无可厚非的。况且他?只?是?对和谭名祺的联姻没?兴趣,又不?是?从此身?上就贴有她?路汐名字的标签了,黎书等人对她?礼貌客气,不?代表她?这位前女?友就有合适的立场去管制容伽礼。 不?一样了。 路汐暗自告诫自己,要将心态放平和。 彼此间七年的空白,在江望岑安全地躺在了医院里后,就该一切结束回到正轨了。 * 此时此刻,在这家酒店里的精致高档茶餐厅内,容伽礼确实从日理万机的行程里脱身?而出见一个人,但不?是?陈斯侬,而是?将红宝石亲自送到他?面前的容圣心。 容圣心追问了他?行程很久,就差没?直言威胁秘书部,说要去公开登报花一千万购买容伽礼的私人行踪,毕竟重金之下必有胆大包天的,才?终于如愿以偿要到了纽约之行。 等飞机落地,便气焰嚣张地跑到这里来拍桌子:“容伽礼。” 容伽礼从她?月牙眼看出明?显的敌意,却很很平易近人地问:“怎么见到我这么气?” “我要跟你断绝兄妹关系——”容圣心咬字清晰说:“你仗势欺人!你知不?知道?汐汐对旧情难忘?你这样强行做第三者是?没?有好下场的,我不?跟你同流合污。” 从昨晚宴会局上开始,容伽礼看似气定神闲,却没?少被?旁人口无遮拦地击中要害,先前听?着路汐和江望岑情路坎坷的秘闻,如今容圣心又来补刀,见他?不?语,还说:“汐汐是?演艺圈出了名最敬业的女?星了,她?还在事?业上升期,是?不?会被?这种世俗的爱情困住的。” 不?被?世俗困住? 倘若他?偏要困呢?容伽礼笑意略收,“我会结婚。” 在容家,自从容伽礼拒绝了长辈安排的联姻,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久而久之就无人再敢试探,所?以容圣心脑回路一时跟不?上,讶然几秒:“你你你要让汐汐当情人?” 容伽礼尚且保持着风度,没?有阴阳怪气她?智商:“她?不?能当容太太?” 容圣心倏地愣了下,比上回得知容伽礼对路汐强取豪夺还感到震惊。 “还想跟我断绝关系吗?” “如果我未来堂嫂是?汐汐。”她?看着容伽礼面容的轮廓好似柔和,但逆着落地窗外的璀璨日光,又叫人有点儿看得恍惚,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却很识时务地往下说:“这份亲情还是?可以勉为其难维持一下的。” 既已经解除容圣心单方面的敌意,接下来兄妹两人气氛就融洽了不?少。 虽然容圣心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眼高于顶的容伽礼是?什么时候倾慕于路汐的,但是?转念一想,这是?路汐,她?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包括最好的容伽礼。 过会儿,她?慢吞吞地奶酪莓果沙拉,又提起:“汐汐是?不?是?被?你扣在身?边了,我能见她?吗?” “不?能。”容伽礼同样慢条斯理地回复邮件,眼皮都没?有抬,显然是?熟知路汐是?什么性子,让容圣心去见,保不?齐她?就能找八百个理由搭容圣心的私人飞机顺道?回国。 被?拒绝的好彻底,容圣心拿起叉子,把吃剩最后一颗的莓果塞进嘴里。 恰好这时周境川的身?影走近,裹着皮质黑手套的双手捧着一幅画卷:“容总,已谈妥。” 容伽礼先前吩咐周境川替他?赴约,将陈斯侬声称手上有钟舒语的作品用三倍价格买下,从始至终都未打算露面,见到画卷,神色淡淡嗯了声。 倒是?容圣心好奇眨眼:“大伯母的作品吗?” 钟舒语重度抑郁自尽离世后,她?在艺术界任何一件作品都堪称价值连城,哪怕一小张废稿,都值得那些博物馆收藏,而容伽礼或者是?容九旒,只?要在拍卖会上,遇到是?钟舒语的作品,都会豪掷千金收藏回容家。 他?看了眼时间,继而亲手接过画卷,对容圣心说:“周境川会陪你到处逛逛。” 十五分钟后。 容伽礼不?紧不?慢地回到了套房,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路汐窝在沙发上就没?移开过,听?到他?回来的动静,也?只?是?礼貌性地抬了个眼,视线往他?那只?骨感修长的手扫一秒,很快就表情平静下来。 然后紧接着路汐随手将笔记本搁在玻璃茶几上,直起身?子,朝主卧走去。 她?有些倔,抿着唇不?愿意搭理人,这么尴尬的气氛下,反观容伽礼很是?悠然自得,先将画卷妥善放好,倒了杯冰水喝期间,缓步走到她?的沙发位置落座,顺势拿起那被?她?宝贝着的笔记本。 两指抵着翻开其中一页,并且保持着非常礼貌的欣赏态度: —明?天的配方:伏特加混着朗姆、龙舌兰、琴酒和蓝柑青柠,口感带点酸。 —带了夜宵,他?会吃玻璃梭鲈,没?有腥味。 …… 容伽礼见昨晚日记里没?有江望岑的影子痕迹,被?金丝边眼镜遮挡的锋利眉眼褪去几分冷意,往前翻,翻到了前往纽约那天,她?在机场写?下的: —容伽礼这七年住在何处?是?否是?在菩南山。 他?低眸凝视了这行字片刻,指腹动了动,纸张滑落几页,重新翻时,恰好放到今日亲笔写?下的,那洇了一块水墨迹的地方,字倒是?清晰,写?着: —晚上七点,纽约飞往国内航班,七号。 她?要走。 来纽约亲眼看到江望岑无性命之忧后,就一刻都不?在他?身?边待下去。 容伽礼当下只?有面容冷静,眼底却骤然失了温度。 * 卧室外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路汐已经将白色的小行李箱敞开搁在大理石地上,她?白皙膝盖半跪着,弯着腰,将叠好搁在床尾的衣物都按着顺序放进去。 快收拾好时,门被?不?打招呼推开了。 容伽礼迈步进来,视线从她?床尾上最后一件裙子,极其缓慢地移到她?看起很单薄,也?很脆弱的后背上,可真脆弱?那根被?最柔软皮肤包裹着的脊骨,他?摸过,比什么都硬,还很擅长忍耐。 空气安静几许,他?幽静的眼眸依旧盯着路汐,语气听?不?出情绪:“你是?怎么做到阳奉阴违着同时,又能没?事?人一样翻脸无情?” 路汐指尖摁在行李箱上,抬起头:“放你去赴约佳人就是?翻脸无情吗?我可真冤枉啊。” 从容伽礼拿着画卷回来,她?就已经自行想象出了一个娇滴滴的富家千金跟他?共度午餐的画面了,心底不?是?滋味,却还算有耐心地反问回去。 而容伽礼不?领情面,站姿甚至有点儿居高临下:“这就是?你七点钟,准备独自从纽约飞往国内航班的理由?” 路汐微微一怔:“你看我笔记本?” “不?能看?”容伽礼淡声问。 这下换路汐扶着膝盖站直起来了,不?然这样半跪在地上和他?说话,实在是?没?半点气场。然而容伽礼比例趋近完美的优越身?高,即便是?她?站着也?无用。 想了想,路汐转了个身?,光脚踩上床沿,这下换她?垂着眼,居高临下地说话:“未经允许看我笔记本,这本就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你还当我君子?”容伽礼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话,却没?笑:“我以为路小姐把我当成用完就能随手丢弃的物件。” 路汐没?那意思,琢磨不?准他?这副看完笔记本内容的态度,继而心知肚明?回国行程已暴露,识趣点就该哄一下容伽礼,否则他?要想的话,能把她?关在这家酒店的房间里,关到天荒地老下去。 几秒钟时间,路汐选择软下姿态,说:“容总不?要妄自菲薄,你要是?物件的话,也?是?人人都争着抢着供奉在家里的宝贝。” 容伽礼语调淡淡:“路小姐真能屈能伸。” 路汐纤细的腰背挺得很直,继续温柔着性子:“可能混娱乐圈的人,都多多少少有这方面的优点吧。” 气氛又逐渐变冷,直到容伽礼重复了一遍问她?:“真要回国?” 路汐看着他?,午后的落地窗被?浅金色的光线斜斜照射到容伽礼的身?上,笼着他?侧脸的轮廓尤为深,连带那眼神都是?深不?见底的,可她?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声音轻得犹如空气:“要回。” 这两个字清晰落地之后,路汐脑海中已经想到了千万种他?反应的可能性。 却不?料容伽礼超乎寻常的冷静,道?:“这七年我不?住菩南山,你不?是?好奇我住哪,我带你去。” * * 两人之间的争吵都已无足轻重,容伽礼说完这句话时,不?是?给她?做选择题,紧接着就是?冷漠地抛下随行的一干人等,甚至连她?收拾妥当的小行李箱都没?带上,直接安排私人飞机折返回了泗城。 不?是?宜林岛。 路汐猜错了。 被?抱下私人飞机,她?漆黑的眼眸微愣地看着山顶上这座仿佛像是?禁区一样的圣地,面前凌空建在溪流和瀑布之上的偌大建筑物就如同艺术品,比菩南山的那栋别墅还要高级华美。 容伽礼语调淡淡告知她?。 菩南山的别墅是?他?为容圣心亲自设计的生日礼物,一直闲置着,并不?常在,是?调查的资料里,窥见她?不?待在剧组拍戏时,会经常去找简辛夷,才?到那里住下。 路汐恍然似的回过神,心想难怪她?和简辛夷约了那么多次,怎么就突然从宜林岛回来后,便能有幸轻易在半道?上遇见容圣心…… 容伽礼抱着她?没?放下,别墅的四周都是?隐秘藏起的摄像头,他?迈步往里走,显然来之前,这儿的管家就已经清场离开,一路来畅通无阻,却冷清到毫无人气。 路汐衣料下的脊骨轻轻地抖,以为他?会抱她?去起居室,谁知再次猜错。 容伽礼穿过客厅,又迈上一楼的台阶,这儿的别墅格局太错综复杂,就在路汐快被?绕晕时,他?终于从走廊尽头来到了一处环境僻静,视觉上像是?个悬浮的玻璃盒子花园。 路汐看得惊艳也?怔了,什么时候被?放下,高跟鞋尖踩在地上都没?反应。 她?被?吸引,连呼吸声都是?轻到犹如消失,透过水晶玻璃,看到花园内一大片稀有品种的花和绿色植物。离得近,耀眼的阳光从玻璃的穹顶反射而下,那些无数只?栖身?在植物上的蝴蝶闪着翅膀光泽,有红宝石一般,也?有像嫩绿新芽似的,也?有像天空掉了一块蓝云似的颜色…… 仿佛皆是?得到了造物之神的垂怜,在容伽礼倾注心血建筑的玻璃花园里充满生命力的生长着。 看了很久,路汐转过身?,背对着一整面玻璃,同样被?里面神圣的光影照着,连发丝都在发光。 她?心底生出了某种猜想,唇微张,要跟容伽礼证实:“它们都是?宜林岛的蝴蝶,是?不?是??” 七年前宜林岛被?江氏集团过度开发,随着这片蝴蝶生态自然保护区域的水质也?跟着遭到恶劣破坏。路汐以为,它们会迁徙走,永远离开这个栖地。 但是?被?容伽礼留了下来,他?默认着,低眸盯着路汐,伸出修长的手沿着她?的腰侧,握上了玻璃门的隐形把手,动作很轻,将一整片美丽的花园世界给推开了。 容伽礼薄唇低语,声线比平时压得低,仿佛怕惊动了这些美丽易碎的小生命:“进去看看?” 路汐渐渐地也?丧失了先前酒店里闹着要离开的念头,几乎是?完全听?他?的指令,一步一步地跟着走进去,里面空间比她?在玻璃外看到的还要大,而此刻,一只?身?披洁白羽翼的小蝴蝶忽然朝她?飞来,路汐下意识抬手,让它悬在指尖上。 蝴蝶轻柔落下的那瞬间。 容伽礼极具压迫感的身?形也?逼近了她?的纤细后背,这般亲密姿势,本能地让路汐感到说不?出的侵略性袭来,在他?长指攀到绷紧的腰肢上时,整个人都跟着敏感了下。 “别动。”容伽礼抵在身?后,嗓音透过耳侧的肌肤穿透而来:“这里的植物会一直生机勃勃活着,我能留下宜林岛的蝴蝶,却唯独不?能让你愿意永远留下。” 路汐指尖还悬停着蝴蝶,微侧头,睁大了一双漆黑的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他?,清晰窥视到了他?眼里不?加掩饰的欲念,咬了唇,却只?能叫出他?的名字:“容伽礼。” 容伽礼手掌温暖而干燥,下一秒在她?声落前,扣紧了腰:“别拒绝我。” 不?然,他?会将她?困在这里。 第 45 章 一座完全透明的?阳光玻璃花园内, 路汐这身衣裙沿着腿上滑落的动静被无限放大,她手心浮着细汗,唯恐被?撞得跪倒在地,只能去攥住容伽礼的?腕骨, 指尖不经意间失力按出了几个小印子。 随着她愈发热, 情绪起伏愈发剧烈时, 印子就越重。 比起脱她干脆利落, 容伽礼一身笔挺西装连领带都是整整齐齐的?, 只拉开了裤链,隔着一层很薄的?浓墨色面料,线条结实的腹肌严丝合缝地贴着她雪白的?臀线, 刚开始时他发狠似的?, 什么话也?不说了, 非得让她撑不住失声出来。 路汐知道他在这事上?,一向是达到目的才肯罢休的极端偏执性格。 所以在他嘴唇停在她的?耳边警告之后,她就没?敢流露出半点儿拒绝,声音也?变得破碎, 似认输:“容伽礼,七年、我们七年多没?做了, 你能不能轻点, 疼……” “你没?心理准备么?”容伽礼弄得惊天动?地,没?人比他更了解她的?身体结构,嗓音折磨着她脑海那根神经:“难道平时在床下说的?话都是跟我逢场作戏?” 住酒店时, 路汐是有这方面的?准备,只是想象的?, 和实际发生?的?画面难免有巨大悬殊的?差距。 她不懂,为何七年后会更难承受。 容伽礼语气平淡地告诉她, 淡到和他的?动?作完全相反:“以前你小小一只,生?的?又稚嫩,不留有余力?,你会死在我床上?。” 现在长大了,什么都刚刚合适。 路汐心跳得快而清晰,睁着那双湿了的?眼去看向他。 容伽礼幽暗的?眼神同时间落在她透着红晕的?脸蛋上?,沿着像有些痛苦似的?微蹙眉心往下,经过鼻尖和唇,却没?有吻下,而是很轻地覆在颈侧,喉结滚动?,嗓音性感得要命:“真?够笨的?。” 笨到像他失忆那七年里?频繁梦到过的?血海里?那只蝶,不朝着光飞,摇摇欲坠朝他飞,可一触碰,就会在眼前瞬间破碎,而此刻,那只蝶洁白的?断翅变成了纤细的?肩胛骨,正随着猛烈,在他禁锢的?怀里?微微抖着。 直到路汐真?的?撑不住,堵在唇齿间的?话像是哭,求着他松点儿劲。 下一秒容伽礼让她睁开眼看看。 路汐不知他何意,挣扎了一会儿终于?睁开了泛红的?眼眸,还有些迷茫,很快逐渐看清楚了整座玻璃花园内被?她和容伽礼经过刚刚一通折腾给惊动?得飞起的?漫天蝴蝶。 容伽礼从始至终都在她身后,低声道:“这些破茧而出的?蝶永远充满生?命力?,像你……” 话落时,他的?吻既深又重地,一下又一下落在路汐的?肩胛骨处,瞬间点燃了两人压抑已久的?情感。 路汐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脑海中意识也?短暂的?失去过,等偌大空间里?的?玻璃花园恢复宁静时,外面璀璨的?日光已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夕阳斜落,一片圣洁金边的?温柔光晕自穹顶笼罩了下来。 路汐困于?容伽礼掌中,半空中几只蝴蝶,轻轻飞到了她半仰起的?胸口,几乎透明的?翅膀在光下仿佛一碰就粉碎,与跳动?着充满生?命力?的?心脏相连,犹如某种感应。 在这刻,他才低头温柔吻住她的?唇,一字一字,如说誓言:“路汐,你是我的?。” 容伽礼从来都不是君子,重逢的?第一眼开始,他便生?了心魔想将路汐囚禁在这个蝴蝶巢穴里?。 后来发现,被?囚禁的?,只有他。 * * 一夜过去。 路汐被?洗干净,放到了三楼起居室那张大床上?,环绕着大半个室内的?落地玻璃窗从悬崖边缘直面山巅云海,住在这儿,仿佛置身于?与世隔绝的?神秘禁地之中,同时禁地的?主人,亦是站在权力?的?最?高?处,犹如造物主一样?俯瞰着这整座城市的?璀璨轮廓。 此刻的?路汐错过了绝美的?日出景象,脑海中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这副身子,涩得耐不住一点考验似的?,躺在被?子里?许久没?动?。 容伽礼没?让她就这样?昏睡,倒了杯润喉的?蜂蜜水走到床边,俯身,额头贴着她的?脖颈,触及的?肌肤很烫,是体温过于?的?偏高?了,他低声:“张开。” 路汐蜷缩着自己?,被?他伸到被?子来的?手翻了个身。 下一秒,眉心紧蹙,肩胛骨的?后背条件反射般地绷起来。 容伽礼试探完她身体外的?温度,又来试探里?面的?,察觉到她疼得想哭,只是眼泪早已经在玻璃花园里?流干了,那张脸红的?像透明,掺了几分委屈。 半响后。 他将推进的?两指拿纸巾擦干净,便隔着被?子紧紧抱住始终是半昏迷状态的?路汐:“睡一觉,我陪着你。” 路汐呼吸细弱,她罕见的?体温比容伽礼还要高?,明明怕他继续,又觉得有他在的?地方很安心,耳边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了。 循着灵魂深处的?本?能,路汐竭尽了最?后的?一丝气力?朝他胸膛靠近,像是靠近光。 容伽礼抱着她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偶尔掀开被?子角,低眸凝视着她的?身体,直到门外,管家带着家庭医生?来了。 在容家,容伽礼有属于?自己?的?专业医疗团队,检查出的?报告会先经他的?手,倘若不想透露到容九旒那边,主治的?医生?就会将这些外界更不可能窥探到的?医疗资料默认永久性地彻底销毁。 这次凌晨五点,突然接到召唤赶来这里?的?医生?姓付。 一路上?险些误以为是容伽礼身体出了状况,怎知等他披着件黑绸的?睡袍现身时,却语调沉静地告知起居室里?的?人体温很高?,他亲自测了一下,应该是在高?烧。 付医生?听半天:“什么叫起居室里?的?人?” 容伽礼未解释只言片语,只让他候在客厅,派一个性格安静的?女护士进去。 付医生?还不懂为何要性格安静的?? 不过转念想,他从容氏家族的?慈善机构医疗团队中,被?层层严格筛选到了闲杂人等禁止涉足的?此地时,还未见到容伽礼本?人,就先收到了管家发来的?一份注意事项,条条框框的?,细数下来都快有上?百条要遵守的?规矩。 所以当成新规矩去看,就不奇怪了。 然而,等四十分钟后,女护士满脸通红地拿着药箱出来,先说已经给起居室里?的?人静脉注射退烧的?药物,也?检查了下身体情况,又说:“她高?烧温度达到三十九摄氏了,如果两三小时内不降温,可以给她洗温水澡。” 夏季时节能烧这么高?,没?等付医生?起疑惑。 过了莫约半分钟,容伽礼问:“我能给她喂点什么。” “先让她睡上?一觉,蔬菜汤和燕麦粥都可以,别喂蜂蜜水。”女护士给路汐注射退烧剂的?时候,有注意到床头柜上?的?杯子,虽然瞧着没?动?过的?痕迹,却担心,还是小声地提示了句。 容伽礼没?在言,继而往起居室走。 女护士还在原地发呆。 付医生?从两人对话猜到了大概,起居室里?的?人跟容伽礼的?关系不言而喻,只是他好奇:“是谁?” 女护士脸红个没?完:“路汐。” 她小声透露,隐隐约约透着激动?,好在性格安静。 怕付医生?不关注娱乐圈,又追加一句:“是美貌与演技聚集一身的?女演员。” … 容伽礼推开起居室的?门而入,看到原本?还半昏迷状态的?路汐悄无声息地苏醒过来了,她尝试着坐起身,几番都摔回了蓬松柔软的?被?子里?,半掩的?睫毛下,漆黑眼珠子透着无法对焦的?恍惚。 还没?彻底清醒。 容伽礼步伐很轻走过去,骨节分明的?手指碰她仍红着的?脸:“怎么不睡觉了?” 路汐反应很慢,历尽千辛万苦似的?才能把视线,对准他:“刚才有个人,跟我说……我发烧了。” “嗯。”容伽礼想知道她企图起来是不是想找他,又问:“然后呢?” 路汐抿了会儿唇,在认真?回想,略带黏软的?音色说:“给我打了一针,手臂这里?很疼,把我疼醒了,不能睡,有书吗?” 她原来是在找书。 容伽礼冷静又平淡地问:“想看书?” 路汐这双眼,看什么都几乎白茫茫一片,只能分辨出他的?轮廓,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大脑支配了,明明是想找书,却胡乱摸索到了容伽礼的?手,慢半拍地往下说:“我怕会高?烧上?四十度,会变傻。” 她略微忐忑,是真?的?怕变成傻子,以前在剧组时也?病过,没?那条件及时就医,便裹着一条毯子在身上?,手指卷着剧本?,时不时地看一眼,又默读一句。 以至于?容伽礼低声让她先睡,路汐却不敢有半分松懈,表情没?什么委屈的?,但可以看出是很认真?。 最?后容伽礼见她那股倔脾气透露了出来,便先离了床,从抽屉里?拿了一张的?白纸回来,放在她的?手心上?。 路汐微蜷的?手指摸到纸,就不闹着爬起来了,将脸蛋贴着柔软宽大的?枕头上?,高?烧缘故,额头还沁出一层细汗,烧得她肌肤哪儿都透红,半眯的?眼眸带着湿意,困倦到立刻就能晕厥过去的?程度了,还要很认真?盯着白纸。 就跟真?有字一样? 容伽礼偶尔给她喂点水和米粥,见她配合张开嘴巴,便奖励似的?亲了亲。 路汐被?他亲,虚弱的?身体就会下意识打个颤,含糊地说:“想吃点甜的?。” … 说想吃甜,容伽礼也?不可能给她蜂蜜水,便问想吃什么。 至少高?烧之后可以给她。 “话梅糖。”路汐唇齿间透露出这三个字后,没?等𝔀.𝓵容伽礼问下去,她躺回枕头上?,许是自己?都没?发现一整夜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的?身体已经撑到极限,闭上?眼后,自动?地陷入前所未有的?睡熟状态。 容伽礼喂过她东西,也?不怕她饿坏,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等了半小时,才伸手掀开那裹紧的?被?子,将路汐的?浴袍解了,拿出药膏给她涂抹。 再次醒来,路汐完全分不清时间过去多久了,只知道纤细的?洁白手臂又多了两个针眼,好在半个噩梦都没?有做,褪了汗的?高?烧也?退到了正常的?体温。 她稍微一动?,唇齿间倏地吸了口气。 还是痛的?厉害。 偌大空间的?起居室内暂时无人,路汐忍着坐起身,先低头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解开衣带,随着薄若烟雾的?真?丝料子沿着肩头滑落,深红泛紫的?一大片痕迹也?露了出来,视线触及住处,哪哪都有。 “怪不得。”路汐垂眼,看到连脚踝都被?掐得泛淤青,心想着说:“感觉比第一次的?时候更疼。” 那时容伽礼怜她,半哄着半做,都是随她感受至上?。 哪像这回,路汐直接被?做到高?烧不退,睡袍松松垮垮地遮着腰臀,往下没?继续看,恐怕印子和痕迹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在大床上?发愣似的?坐了很久,胡思乱想了一通,才慢悠悠地沿着床尾下来,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怕疼,只能很轻地光脚踩在地板上?,单薄的?身影透着虚,伸手扶着墙,摇摇晃晃地往浴室走了进去。 路汐先洗把脸,等烧过的?脑子清醒差不多了,抬头恰好看到摆放在大理石台面上?的?两个情侣款漱口杯,不仅是这个,只要是私人生?活用品,都是一对的?。 莫名的?,鼻尖有点儿酸涩,可这股滋味是无法倾诉给任何人的?,只能压在胸口。 半小时后。 路汐扶着墙重新回到起居室,现如今她才有时间好好地打量一番悬崖边缘的?瀑布景色,走到落地窗前看了好久,她甚至怀疑从这间坐拥山海视角的?起居室看外面,倘若手上?有望远镜的?话,是不是可以看到菩南山。 心底无端对这里?生?出了亲近感,只因?路汐寻寻觅觅了七年,终于?知道了原来容伽礼一直深居简出,是生?活在这里?。 她犹如是卸下了某个执念,身体都跟着轻松不少,望着远处蔚蓝湖泊久了很容易眼晕,片刻后,便继续扶着墙,往起居室外走。 很快路汐就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扶着一处被?设计称画廊空间的?墙壁,又转头看向身后一路铺着黑色天然纹络大理石的?走廊,眨了眨眼,露出微微迷茫来。 她算是很能记路了,可以把整座宜林岛的?路线闭着眼睛走下来。 但是对这儿,实在是弯弯绕绕了半天也?寻不到客厅。 路汐一时间有点自我怀疑,莫不是高?烧真?的?把脑子烧退化?了?还是容伽礼给她的?书有问题?是她读不懂的?外国语言? 无论是哪种,身体还没?彻底痊愈的?路汐思考片刻,很平静地决定在原地等。 十分钟。 或者是半小时过去。 容伽礼终于?寻了过来,远远地就看到她坐在地上?,微微歪头靠在墙壁前。 待他逐步走近,路汐好像很轻地叹了口气,“容伽礼……你好慢啊。” “你要多快?”容伽礼目光一直落在她干净的?脸蛋上?,自然不过地俯身,伸出手臂将人打横抱起来,继而往右侧的?长廊走,又下了悬浮楼梯。 而路汐光顾着记路线,忘记接话,直到来到通透宽敞的?开放式客厅。 四处摆着一些圣洁的?雕塑,而她,也?被?当贵重易碎艺术品似的?,轻拿轻放在了沙发上?,没?等脚尖往睡袍里?藏,便被?他修长的?手扣住脚踝。 容伽礼问:“还疼吗?” 路汐不太想聊这个话题,眼眶是微红的?,就这么瞧着他。 容伽礼侧身,从堆满文件的?茶几上?,拿了颗话梅糖,动?作慢条斯理地拆开,两指递到她唇上?:“含着。” 路汐虽然不知为何要吃这个,却想到这具身子是该补充点糖分,略停半秒,也?就乖乖听话了。 等她含好。 容伽礼便来解开她系得很紧的?真?丝衣带,带着点儿强势意图,而如今她对他可谓是一切都很敏感,捉摸不透他是想了,还是单纯的?想看看那些痕迹。 时间一过三天,路汐被?他碰,还会下意识地打着颤,小声地说:“这里?是客厅。” “没?有人。”容伽礼曾经在这里?定下了不少规矩,其中一条就是禁止随意走动?,而管家是容家老宅出来的?人,对他的?话,基本?上?是惟命是从。 他将路汐脱个干净,又给了个绵长湿腻的?亲吻。 逐渐地,路汐也?懒得去抵抗什么,唇间的?那颗话梅糖几次险些快含不住。 要掉出来时,容伽礼低首,又给她严严实实地堵了回去。 等彻底平复下来,路汐已经全身软绵绵地趴在容伽礼的?身上?,吃力?抬眼,借着观景台的?自然光去看他这张连工笔圣手都临摹不出的?完美面容,眼神有点痴迷,话却清醒无比:“你能不能给我准备三样?东西?” 此刻容伽礼身姿慵懒地靠在沙发背,听她细声细气的?,睁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她的?颈侧,指腹感受着透白肌肤带来的?细腻触感:“展开说说。” 路汐指尖揪紧他衬衫,如今不是在外出差,也?不怕被?她揪皱了:“第一,你能不能给我准备手机,我休假又不是失踪了,颂宜一堆事,不能隔太长时间与陈风意失联的?。” “嗯。” “第二。”路汐轻声吐气,透着话梅糖的?甜味儿:“给我一张地图,不然我会迷路。” 容伽礼抬起眼皮,凝了她真?诚的?表情片刻。 路汐及时地补充一句:“这里?太大了。” 容伽礼没?说给不给,淡声说:“第三要什么?” 路汐心如明镜,知道他没?拒绝就是默许的?意思,抵着沙发上?的?白皙脚尖蜷起来,这回声音更小一些:“避孕套,你玻璃花园那一天一夜,还有现在的?,都没?做措施……” 对这事,两人已经心照不宣了。 路汐没?指望容伽礼破戒之后,还能保持君子风度不碰她。 但是必要的?措施得做,于?是讨着商量语气,又故意紧了紧身体。 容伽礼懒洋洋地拍了下她被?睡袍遮挡住的?腰臀,嗓音明显低沉下来,却不那么凶了:“给你就是,别闹。” 他其实还没?出来,路汐乖乖地伏在他胸膛前,没?有要撒娇的?意思,却要他轻轻地拍她的?背。 像哄小孩儿。 可容伽礼坏到了骨髓里?,又对她做尽了大人才能做的?事。 … …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在这里?相处得都极为和谐,他没?有继续像第一回做得过分出格,都请动?了家庭医生?,而路汐的?耐疼和不耐疼都是随机的?,看地点去,不过到夜深人静时,她被?容伽礼抱在起居室的?那张床上?入睡时,又格外的?感到安心。 她喜欢容伽礼无论是眼神,或者是用身体的?重量,压着她的?满足感。 路汐拿到地图后,又从容伽礼的?书房顺走了笔记本?和钢笔,依旧没?改写日记的?习惯,经常睡醒之后,先习惯抱着膝盖坐在第四层的?露天观景台,安安静静地等着日出。 然后拿手机找好角度咔嚓一张,远程发给陈风意观赏。 陈风意没?有从照片里?窥探出什么,只是觉得她还真?是在有模有样?休假,调侃了句:“连续三天到山顶看日出?你这瘾也?太大了吧。” 路汐没?告诉他真?实内情,这儿是容伽礼的?私人禁地,也?是她守在心间的?秘密。 到了晚上?,等容伽礼坐私人飞机从外面回来,他还没?换下一身出席正式场合的?商务西装,先陪她选了个观夜景绝佳的?室内共用晚餐,等她吃了半饱,又拿出精心准备的?礼物。 路汐挨着他坐,抿着唇齿浅浅笑?了一下:“容总,你辛苦出门谈生?意,怎么是犒劳我?” “喜欢吗?”容伽礼今日恰好遇到一位收藏家在出售这套古典的?珠宝项链,听旁人说,颜色宛如自天空坠入海洋的?宝蓝色陨石,他忌讳看蓝色,却觉得应该很配路汐,便竞拍了下来。 路汐也?想到了他视觉障碍的?事,压下难受那股劲儿,不愿打破当下的?气氛:“我喝汤呢,腾不开手,你帮我戴?” 说着,旁若无人地倾身朝他贴近几分。 不远处的?主厨和秘书等人没?抬眼,容伽礼拿起珠宝项链,长指看似不经意间,却滑过她锁骨,带着温度,半响后,才将此物戴好,又端详了几秒,忽地笑?了笑?:“还是路小姐好看。” 他的?话,说得又隐秘又动?听,暖黄的?灯光映在路汐眉眼处,微微弯下来也?笑?了。 等用过晚餐,容伽礼重度洁癖作祟,要去换下这套西装。 他更理直气壮地把她一起拉到了浴室里?,巨大圆形的?浴缸摆在中央,早就注了水,路汐戴着这枚坠入海洋的?宝蓝色陨石项链,也?被?他一起拉入水里?。 路汐只能攀着他,本?来就很漂亮的?脸蛋瞬间红了,倒吸气:“容伽礼,我们哪天会不会身败名裂?” 容伽礼将她老老实实抵在浴缸前,“嗯?” 路汐觉得他瘾好大,跟年轻气盛时比起来更盛,有过之而不及,继而肩抖了一下,转过了脸蛋,那唇被?水光润湿,很红:“浴室内全景落地窗……都不遮遮掩掩一下,我要是从事狗仔圈,就胆大赌一把,拍到就登报写《当红女明星和容氏掌权人浴缸鸳鸯戏水》。” 说得当然是调情时的?玩笑?话。 容伽礼的?私人禁地,别说启动?无人机偷拍了,圈内的?熟人都谢绝探访。 等鸳鸯戏水完,路汐被?他抱到了衣帽间去穿衣服,第一次拿到地图时,她看到这里?全部建筑物的?空间和结构时,实在是被?震撼到了内心。 也?庆幸她管他要了。 否则光是第三层的?衣帽间就被?打通设计成了有一千多平的?空间,还采用了全面玻璃取代了阻挡视线的?墙壁,她进去,完全可以和容伽礼玩捉迷藏了。 两人在五天的?朝夕相处里?,用掉了十盒避孕套。 等擦干水痕,重新回到起居室后,容伽礼又当着她的?面前,气定神闲地拆掉了一盒。 路汐睫毛湿漉漉地低垂在眼下,配合着,看起来没?有要反抗的?样?子,天几乎一直没?有亮起,中途觉得累到极致想翻身昏睡会儿,也?会被?他生?生?给弄醒。 直到早晨七点左右,容伽礼从睡梦中醒时,习惯性地伸手去抚摸路汐的?脊骨和蝴蝶骨,却摸了个空。 她不在。 容伽礼起先以为她又去看日出,掀开黑墨色的?蓬松被?子下床,视若无睹地经过一地散乱的?浴袍和纸巾团,包括欲坠似的?悬在床尾被?男人大力?撕烂的?蕾丝内衣物。 等他洗漱完从浴室出来,又去换了一身休闲的?衬衫长裤,而此刻,日出已经结束,却始终不见路汐慢悠悠回来的?身影。 容伽礼狠狠皱了皱眉,紧接着便亲自去楼上?楼下,客厅和书房,以及路汐最?喜欢去的?一些观景台区域和玻璃花园都寻了个遍。 完全没?有她的?踪迹。 第 46 章 路汐坐上副驾驶的时候看着很平静, 远处高空的天光透过车前窗陡然映在她脸颊上,眼睫垂落时是完全空茫的状态,双手将笔记本抱在前胸。而这车也不知历经了几?次转手,狭窄车厢内泛黄发旧的得不行, 眩眩晕晕地?行驶了一路, 直到赧渊烟瘾上来了。 他降了车窗, 任由清晨的凉风刮进来, 点了根:“醒醒神, 要么?” 路汐闻到弥漫在空气中很淡的薄荷烟味,随即颤了下两扇睫毛,又嗯了声。 她一整晚几?乎都没有正常入睡, 离开时, 除了将?那枚宝蓝色陨石项链放在了衣帽间时, 挑了件能遮掩住脖子和腿部痕迹的保守长裙穿上,什么也没拿走?,只把夹着一张地图的笔记本带走了。 如今随着前往泗城机场的路越近,就意味着她离容伽礼越远, 两人亲密无间的那几?日关系,也不得不被她亲自终止于此, 心底那股难受滋味吐露不出来, 只能借着薄荷来麻痹自己。 路汐抬指,将?破碎的烟灰轻轻点出窗外,过半响, 才很轻地?说了一句:“容伽礼把宜林岛的蝴蝶养在了他的住处。” 赧渊起先没作声,压低眉骨吸了一口烟, 他之前被容伽礼一句话给弄得陷入了长期厌世的自闭状态,平时就很重的烟瘾, 如今更是抽起来就不带停的,非得把烟盒里的都抽空才肯停下。 不知过多久,赧渊眼角余光看向路汐,说:“为?宜林岛建立慈善基金会,又为?这些失去栖身之地?的蝴蝶建筑了新的自然环境,他倒是看着像是一直对旧情?难忘……” 可容伽礼越发?这般行径,赧渊对他的怨言就越发?的深。 甚至可以解读成。 容伽礼是在用自己消失的这七年里,惩罚着同?样失去栖身之地?的路汐。 见路汐始终不言语。 赧渊又道:“你?是怎么想的?” 时间在这刻像是被拉得很漫长,足以让路汐冷静思考这个问题。倘若是换个人旁敲侧击地?询问,她是不会坦诚地?剖白着内心,但?是自幼相伴长大的赧渊能轻易窥视她的一切伪装,也没什么好避之不谈。 路汐蜷了蜷捂着笔记本的手指,抬起头?,被透过玻璃的淡淡晨曦拢了满身,白到近乎透明的脸蛋露出很认真的表情?,忽然间开口说:“我只想体体面面的站在他面前。” 这七年之间,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寄人篱下,小心翼翼地?维护自己脆弱尊严的少女了。 她演艺圈这条路不好走?,演绎的每一部戏都是在无情?摧毁着她的信念,但?是能让她坚定不移地?支撑下来的原因,一直是容伽礼。 ——他代表的是某种希望。 路汐雪白的指节随思绪拢紧,声音很轻很轻地?说:“这个想法我从来没变过,七年前相识他开始,我就很想体面地?去喜欢他,而分?隔七年,我不想将?自己变成一个精神病人,我想长成他会喜欢的样子,体面的出现在他面前。” 赧渊将?车停在机场的道路旁,看着她的侧脸,同?样感?同?身受了这番话。 年少时的他和路汐心境是一样的,却因为?穷困潦倒的普通出身,哪怕情?到浓时,也只是十分?虔诚,又满腔热烈的情?感?却尽量不冒犯地?亲吻了那个女孩的衣袖。 现如今路汐已经长大了,从这具年轻的美丽皮囊上看像是过得很好一样,也从前途末卜到站在了演艺圈让人需要仰望的顶峰,不再被人能轻易的透过外表窥视到她曾经不堪回首的一面。 赧渊不自禁地?幻想。 那个永远停留在十七岁的女孩呢,如果她和路汐一起长大,会出落成什么模样? … 《不渡》的剧组在傍晚日落时分?,因为?赧渊的现身,再次启动。 大部分?的演员接到拍戏通知,都立即动身来到宜林岛,路汐是和赧渊一起结伴前来,早到片刻,她推开那间被容伽礼曾放言要给铲掉的“危房”民宿,转而上了二楼住过的房间。 这儿和离开前没什么变化?,唯一有的是窗台上那株小白萝卜在宜林岛的滋养下,迎着日光开出了淡紫色的小花朵。 当初只是随手切下的一小块,阴差阳错下容伽礼不让酒店的人丢掉,却未料想过这样一份给予的微小希望,能让它顽强地?生根发?芽。 路汐指尖没去碰那孱弱的花瓣,怕触及什么,就破碎。 她内心感?到震撼地?观赏了许久,又用手机拍了一张下来,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些妄想,也想留个纪念,或许哪天她有合适机会话,可以将?这株热烈生长的小白萝卜光明正大告诉容伽礼。 从不告而别到一整天过去,容伽礼不可能没察觉到她不在了。 路汐洗完澡,紧紧裹着一件浅白色的睡袍坐在书桌前,单薄身影被台灯温柔拢着,伸手打开剧本时,稍微失了神,心想着容伽礼越是这般连一个电话都不打来质问,或是来口头?上阴阳怪气的告诫她这种行为?一番,莫名地?有种暴风雨前的平静感?。 路汐拿捏不住他难测的心思,却依旧选择了逃避,况且《不渡》的剧本耽误了许久,也迫在眉睫的等她拍完。 思及此。 她眼尾一颤,视线最终落在被剧本压着的笔记本上。 路汐平时是没有写日记习惯的,完全是效仿了安荷先前听从陈风意的指令,用备忘录无时无刻记着她行程里的细枝末节。 而她心知前女友这个身份的尴尬,所?以算是私心,想把两人这段时间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都记下来,不多,却已经是她七年后能从容伽礼身上提炼出来的一点珍贵回忆了。 眼下已经无心专研剧本,路汐将?笔记本轻轻放到上面,垂眸专注安静地?看了很多遍。 雪白的纸上,第三行写着:一盒六只装。 路汐脑海中浮现出了真实的片段画面,是容伽礼那晚就备上了避孕套,都是六只装的,他习惯先进去,仿佛是想用体温烫一会她,等温度沿着内里弥漫上她白皙肌肤时,才停下去拆一只。 容伽礼还擅长用很累的姿势做,爱抱着她从浴室走?到起居室,漫长的距离没有分?开过,然后将?她压迫感?十足地?困在面朝悬崖的落地?窗前,让她站不起来。 曾经演艺圈内有个合作过的导演评价过她,说她是天生的演员,而她自幼起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也显然天生异于常人,非常的畏寒又怕烫,对疼痛更是敏感?百倍。 但?是真的清晰痛感?来临的时候,偏偏路汐又很擅长忍耐。 哪怕容伽礼来势汹汹,她这具近乎要碎掉的身体受了委屈,却全程不哭,也没有抗拒着那根物?体。 …… 容伽礼不止在起居室。 路汐垂眼看到笔记本记下的日出二字,画面又一次在脑海中浮现。 他偶尔比她早醒时,会陪着一起去第四层的露天观景台看日出。 在黎明的日出缓缓地?升起第一秒和最后一秒,容伽礼都将?她抱在怀里,她吊带睡裙包裹在身上,肩带欲坠似的在白皙肌肤滑过,而他墨色的睡袍面料很柔,已经松垮地?堆到了紧紧的合在一起地?方。 路汐能拿回自己身体的掌控权时,通常都是容伽礼大发?慈悲地?主动还给她。 他会覆在耳畔,看似绅士风度极佳的问她意愿。 今晚想试一试哪种姿势? 路汐指尖无意识划着书桌上用来压纸的长方形墨色砚台。 灯光下的脸蛋表情?看似平静,脑子里想的却是容伽礼让她做选择题时,那晚将?他握在手心里的触感?,以及慢悠悠转了个圈圈时,不小心给刮到的跳动血管,激得正在回复公司邮件的他靠着沙发?背上,眉骨皱了皱,虽然表面上情?绪依旧沉稳。 可那微敞的睡袍衣领处,喉结不禁缓缓滚动,无不充斥着男性的荷尔蒙。 也引着路汐在阴影抬起脑袋,一直看着他反应,眼珠子透着漆黑。 这笔记本,不能再往下翻了。 路汐清醒似的回过神来,手指透着红,将?摆在面前的笔记本给合上。 坐了会,明显感?觉到细微的水意,她去端起玻璃杯想解了喉咙渴的动作也跟着尴尬了秒,手腕晃了晃,水防不胜防地?撒到白净的膝盖上。 路汐垂眼盯了片刻,继而扶着桌沿起身,走?到墙角一处,将?搁置在地?上的行李箱打开。 五分?钟后。 墙壁的纤细身影轻晃,一小片蕾丝边的纯白色布料沾了点儿水迹被扔在了脏衣篮最下面,很快,路汐安静地?折回了书桌前,顺势将?笔记本藏到了暗无天日的抽屉里。 恰好这时,紧闭的房门清晰被敲响。 这一刻,路汐倒水的动作都不由?地?抖了下,险些又撒一地?。 她回首,漆黑黑的眼眸盯着那道门。 “路美人?” 夏郁翡有点儿慵懒的声音穿透而来,虽然知道不可能是容伽礼深夜寻到这里来,但?是心里的微妙失落感?是不受她掌控的,稍微平复了下情?绪,路汐走?过去开门。 许久未见,夏郁翡一如既往地?热情?,进屋时给她个拥抱,说:“看到你?真好,我家路美人这段时间受磨难了……你?是不知道,你?被《追星星的你?》节目组带头?抱团霸凌的时候,我都快气死?了,原本想上微博跟石嘉一对线的,但?是被我家经纪人没收了手机。” 夏郁翡先前跟温见词闹出的床照门那点事,让她至今都被绯闻缠身,现如今被严加看管得,仿佛是犯下了滔天大罪一样,直接被判终身监禁了。 路汐浅浅的笑,像以往一般认真地?看着她,听她说。 “然后我就想到了贺南枝,我家充满正义感?的漂亮小鱼……”夏郁翡是有为?了路汐,向公司申请下一晚的自由?时间找贺南枝商议对策的。顿了会,继续往下道:“没想到她说,你?有贵人相助。” 之后的事情?,微博那场圈内逢人围观都要鼓掌一声叫好的舆论战结局已经很清楚。 路汐赢回了清白。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路汐真诚说:“也谢谢贺南枝。” 夏郁翡可不敢居功,找个单人沙发?椅坐下,晃着薄而软的裙摆说:“南枝说护着你?的那位姓容,还找谢忱岸要了一张真容照片给我看,我也没想到竟然是那个看起来很贵的原住民。” 连贺南枝都轻易见不到的容家掌权人,她和路汐同?剧组拍戏,却在这座海岛撞见了好几?次。 第一次还险些动了把他抵押饭钱的念头?。 想想就汗流浃背。 路汐也有点尴尬,心想该早点跟夏郁翡透露一二。 还未言。 夏郁翡一向是对男人这种物?种特?别没心没肺的性格,丝毫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主动提这个,是为?了跟她说:“我和南枝帮你?偷偷的打听过,容伽礼这些年私生活干净的很,是圈内为?数不多的贞洁烈男!” 贞洁烈男这四个字迎面直直砸了过来,让路汐顿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虽然凡人皆有颗好奇的心,夏郁翡却把话说完,就没揪着这个八卦不停。 毕竟是人家隐私。 她又自顾自地?说:“赧渊拍个电影还玩狡兔三窟的戏码呢,我这次找南枝,和她一对剧本,才发?现当初赧渊给南枝递的剧本故事也不是真的,和我的完全不一样。” 这不渡的版本多到,恐怕每个演员人手都不知道换了几?个版本了。 “南枝那三天眼泪是白白的流了,女一号让给了我,还被骗了感?情?。”夏郁翡说起就来气,美艳得不可方物?的脸蛋表情?很危险,对路汐透露了个大胆的预谋:“等杀青,我非得把赧渊绑去给南枝也亲自上演一场痛哭流涕的戏不可。” 她家漂亮小鱼的眼泪,掉一滴,都是旁人的天大罪过! 路汐晃了两秒的神智,睫毛下的眼神透着复杂又羡慕的情?绪,安安静静地?注视了夏郁翡许久,却只能化?为?淡淡的一笑:“我知道了。” 夏郁翡以为?她这句知道了,是赞成自己的预谋已久计划。 可路汐口中的知道,却是后知后觉的回味过来,为?何赧渊开拍前会将?逢乐一角,轻易答应换成皮相美艳的夏郁翡。 不是迫于资本力量。 而是同?样充满了正义感?,并且全心全意保护贺南枝的夏郁翡,显然拥有了这世界上最纯粹的姐妹情?,她可以从剧本里,每一场戏里理解透彻逢乐这个角色的心境和情?感?历程。 路汐从夏郁翡为?掉了三天眼泪的贺南枝抱不平的身上,仿若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而夏郁翡是不知觉的,又说:“我刚才从赧渊房间里出来,对了,他叫我把这份剧本给你?。” 赧渊当初突然全面停止拍摄工作,又人间蒸发?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整个剧组都在谣传他是创作遇到瓶颈期了,而这次赧渊回归,确实是带回来了新写的剧本。 原本《不渡》就已经还剩下三分?之一进度没拍摄完,如今,他直接删了夏郁翡不少戏,还为?路汐专门加了一场重头?戏。 夏郁翡没偷看,坦坦荡荡地?递给她: “使命达到,我先回去休息了。” 房门被重新轻轻关上,空气中归于安静。 路汐也忘记叫夏郁翡欣赏窗台上的小紫色花朵了,手指拿着很轻的剧本站在原地?片刻,继而,她重新安静坐会书桌前,原先熟读的剧本已经报废,但?是她没扔,依旧好生收了起来。 就这样重复似的,做了一些看着简简单单的事情?。 一直拖到快凌晨。 在这个平静不过的夜晚里,路汐终于面对这份赧渊归来,新写的剧本。 手指翻开的第一页,是他亲笔手写的,标题清晰入目:《江微之死?》。 第 47 章 七年间, 路汐数不清楚梦到了江微几次。 这次的?梦境,是在风和日丽的?宜林岛海边,路汐为江微的脖子上系了一个很美丽的粉红色蝴蝶结,海风卷来, 荡起了丝带和路汐的头发裙摆, 还有她唇角抿出的?笑。 两人坐在高处的?岩石上, 江微拿着那台曾经被母亲恶意摔破, 又让赧渊给修好的?便宜相机在拍摄着路汐, 在她镜头?下,路汐的?任何一帧画面都美得灵动清澈,那双眼光爱笑, 配上白皙的?脸蛋就更显得干干净净极了。 “汐汐, 我瞒着爸爸安排的金融系专业, 偷偷改成了导演系。” “我想当一名导演,未来要拍很多电影,只要你做我的?唯一女主角,我们要携手将这里视为向理想高台攀登的?第一道天梯, 向上爬向上爬,名成利就, 万人称颂……” 江微的?声音随海风空灵飘渺得?让人抓不住, 路汐却听得?清晰,她们都是躲这个世界的?黑暗角落里,靠着美好梦想慢慢长大的?, 无比渴望能有实现的?一天。 路汐歪头?轻轻地靠在江微肩头?,在镜头?下笑:“长大啊, 真是一件好浪漫的?事……如果有下辈子,我想成为宜林岛上想飞哪儿都能去的?小蝴蝶, 你想过?吗?” 江微嘴唇颜色很白,笑容也是透明的?:“想过?,我想成为海洋里的?一只自由自在水母。” “水母?” “像淡粉色的?……赧渊跟我说?,海洋里四处都是一群没有心脏的?小水母,它们没有痛苦,也不会感到痛苦,只会自由自在地在大海活着。” 路汐安静地想了片刻,指尖扯了扯她侧颈的?蝴蝶结:“那我飞到海面上,你会认出我吗?” “会的?。”江微转过?脸蛋,鼻尖有颗很小的?痣映在光里,约定道:“你飞到海面上也要认出我,认出那只淡粉色的?小水母。” 吹了很久的?海风,橘色夕阳也一点点向西倾斜,天快黑了。 路汐突然站起来,百褶裙轻轻晃动:“我要去找一个人。” 她朝着大海的?反方向跑,忽而,又听到江微动唇轻唤她一声:“路汐。” 路汐茫然地回过?头?,看到江微将相机捧在心口?,瘦弱的?身影站在了高高的?岩石上,背后是连接天际的?一层层深蓝色巨浪,将她的?声音无情拍打?得?支离破碎:“慢点跑,前?面的?路并不好。” 路汐,慢点跑,前?面的?路并不好。 慢点跑。 慢点跑,前?面的?路—— 这句深入骨髓的?话伴着路汐从梦里猝然惊醒,她沁着汗的?额头?压着蓝色枕头?,犹如身体的?灵魂被囚禁于了深海里,颤抖的?肩胛骨透露着绝望,没意识到泪水沿着闭紧的?眼睫淌湿了一大片。 压抑又自暴自弃一样的?细碎哭声在黑暗中格外?明显。 哭到理智稍微回归,路汐想到这间民宿隔音不太好,还不停止,实实在在担得?起扰民二字了,她咬紧了唇肉,强迫自己?从真实的?梦境里抽离出来。 而那股痛苦的?情绪盘旋在心口?,始终都是挥之不去的?。 太痛苦了。 路汐抱着蓬松的?被子坐在床上喘不过?气?,却犹豫了很久时间,才伸出白皙的?脚下地,不敢再去看书桌上被翻阅过?痕迹的?剧本,而是将暗无天日的?抽屉打?开,才没几个小时,又重新把笔记本拿了出来。 连带床柜的?一盏夜灯也打?开了,微弱的?光映在路汐瞳孔里,一字一字地看着日记。 容伽礼用那一座蝴蝶花园向她——释放出了他圣洁的?完美面目底下,清醒也强势到近乎偏执的?欲望。 而路汐何尝不是,同样内心渴望着他。 只有容伽礼能让她脑子里数万根痛苦至极的?神经被奇迹般安抚下来,哪怕只是一个名字,却犹如是最短的?诅咒,刻在了她破碎的?灵魂上。 让她畏寒的?身体感到了一丝温暖和安全感,容伽礼活着,这个世界才会有牵绊住她的?理由。 … … 路汐后半夜睡了又醒,一直折腾到了窗外?天光大亮的?趋势,才裹着被子安静下来。 次日中午十二点多,演员陆续到位都化好了妆,路汐罕见地迟到了,一身幽绿色长裙衬得?她肤色太白,没点儿血色似的?,又因为精神瞧着不好缘故,她差一点众目睽睽下被摄影棚门口?的?垃圾桶绊倒。 剧组的?化妆师弯腰给她做造型时,路汐也下意识拿过?一旁不知是何人随手搁在镜前?的?淡粉绸带,给自己?系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被化妆师讶异提醒一句后。 路汐表情愣了愣,过?好半响才无声地解了下来。 夏郁翡比剧组的?人先一步观察到路汐的?状态,她像是被赧渊的?剧本困住了,情绪沉浸在了某种徘徊于世界边缘的?状态里,被消耗着精神力。偶尔大家聚集在一起讨论夜戏的?拍摄计划,路汐仿佛没听,对着空气?失了神,等被副导演点名问个事时。 路汐又能很平静的?对答如流,叫人看着她,总觉得?她整个人状态就不对。 夏郁翡将剧本一合,慢悠悠卷起来抱在怀里,走到摄影棚外?一角,此刻午后,路汐正在宽大的?野营椅补眠,整个人安静地陷在里面,侧躺缘故,肩胛骨从衣料透露出清瘦的?轮廓。 夏郁翡看了会,坐在旁边凳子上:“还好吧?” 她突然问。 路汐睫毛垂着,模糊地“嗯”了一声。 夏郁翡寻思着跟她聊点什么,正要开口?,又见路汐始终没睁开眼,说?话的?尾音很轻,被四下剧组的?喧闹气?氛压去大半:“郁翡,人死后会变成什么?” 但因为距离太近,夏郁翡听得?尤为清楚:“要看葬在哪?葬泥土了的?话,我觉得?会变成一颗小树苗。” 路汐像是隔了很长很长时间都没说?话的?意思,就当夏郁翡以为她大概是睡昏了头?,才露出很干净的?笑,又像是压着情绪:“会变成小水母,蓝色海洋中自由徜徉的?小水母本质都是灵魂。” 夏郁翡说?:“那得?海葬。” 日光太烈,将路汐那双眼照得?红了瞬,只是略侧脸避开光线,给出惯性的?柔和笑容。 夏郁翡话随口?一出,也收不回来。 她隐隐约约预感赧渊这次新编写的?剧本可能把江微结局写死了,那场导演组迟迟不拍的?重头?戏,就是在等待路汐彻底进入戏里状态,让角色活过?来。 看着路汐美到缺少生机的?侧脸轮廓,心底没由地想起家里那位德艺双馨的?老?爷子曾经说?出的?一句话: 演员入戏的?那刻。 便是将自己?,置身于戏中角色的?故事里,哪怕面临至暗时刻,都无能改变已?经存在的?结局。 * 夏郁翡陪她了半小时左右,才被场务挥着手召唤走。 顷刻间,绿意盎然的?树枝上蝉鸣声也不叫了,整个世界都被一座巨大坟墓掩埋,路汐独自蜷缩在野营椅里不动,直到压在身下的?手机嗡嗡震了会,她摸索着拿出来,却迟迟地没划开看。 路汐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状态,不陌生,签约微品娱乐的?那三年经常这样。而她无法?开启自我保护机制,又不愿意将这种绝望压抑的?情绪影响到身边的?人,近乎是开始封锁自己?,尽量地少跟外?界接触。 她时而循环的?孤独与绝望中,分不清脑海中的?情绪是自己?的?,又或是江微带来的?。 躺在这,垂下的?视线凝视着蓝色的?椅子布料,有那么瞬间,路汐甚至觉得?自己?像一堆海洋垃圾,连死都不配。 蝉鸣声裹着绿意又开始叫,路汐清醒过?来,垂眼从屏幕上调出微信的?界面。 未读消息是容圣心发来的?:“汐汐,我在网上看到宜林岛的?游客拍到《不渡》剧组的?小演员,你回去拍戏啦?” 自从赧渊先联系上她回宜林岛的?那刻起,路汐就被分割成了两个极端心态,一个是无法?与人言说?的?,羞耻地想在容伽礼身上偷点儿时光,一个是无法?克制地生出了胆怯的?回避心态。 这种下意识去回避,其实早在被容伽礼的?欲望侵占时,就有了。 当年为什么要抛弃他? 为什么又跑来约他在灯塔那片海涨潮的?夜间见一面? 曾经说?有个秘密想跟他坦白,为何七年重逢后,她又反悔不愿意提起当年了? 路汐无法?言说?,也怕容伽礼哪天会像蝴蝶玻璃花园里的?时候一样,突然变得?充满侵略性地强势,要逼她亲口?主动坦白,一点点撕碎自己?好不容易虚伪维持的?漂亮体面才肯罢休。 分隔七年的?时间并不漫长,她在不见前?路的?黑夜里等待惯了,如今有短短两三个月的?重逢回忆和那本几页纸的?笔记本,足够支撑她再一次孤独漫长的?活下去了。 路汐带着剧本角色的?情绪,自暴自弃地想: 等她走出戏了,也将当下亲密的?肉/体关系冷却差不多,或许该为自己?的?行为去道个歉。 容伽礼这样的?天纵骄子,要是不原谅,直接将她再一次逐出他的?世界,也没关系的?。 而可能是见她许久不给任何回应,容圣心再次发来消息试探:“我可以来探班吗?” 路汐迷茫地看着消息,不懂为何容圣心突然要来探班。 先前?《不渡》是闭岛拍摄的?,只是这次赧渊回归的?突然,也就没像之前?一样清岛和让剧组遵守那些规矩了。而容圣心想探班的?原因很单纯—— 要从前?几日说?起,容伽礼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可以说?是很差,直接惊动了她大伯容九旒。 是旧疾复发,还出了什么事。 连容圣心都没有权力探病,而她也捉摸不准容伽礼会这样消失多久,怕落在路汐眼里,这种情况就像是位高权重者终于强取豪夺到了她后,就腻了,不再出现。 所?以想亲赴剧组探班,跟路汐暗示几句。 又过?许久,路汐最终回复了一句:“等我重头?戏拍完。” 同时上网刷到《不渡》剧组复拍的?,还有远在纽约的?宿嫣,她可是密切关注着路汐一切动态,还花了重金撬开了剧组一个工作人员的?嘴,得?到情报。刚上车,手指尖滑动屏幕忽然一顿,说?:“江微?有点意思,路汐演的?女主角叫这名字。” 她的?话,让靠在椅背闭目养神的?江望岑忽然睁开。 宿嫣眼神粘在他身上撕不下来,猜:“不会是演你妹妹原型吧?” 江微是江望岑的?逆鳞,谁都不能去触及,提一句都能遭到他冷心冷脸。而这七年里,他虽然也用过?江微的?原型为路汐塑造量身定制的?剧本,却是为了将她困在漫长煎熬的?过?去。 甚至明知道那部《深渊之花》只要申报,路汐就能凭借出色演技获奖。 江望岑却动用资本的?力量,让路汐与梦想永远只差一步之遥。 让她明明能触手可得?,却一再失去那顶影后之冠。 换句话说?,江望岑更不能容忍路汐踩着江微的?原型,一步步登上获奖的?高台。 霎时间车厢内气?氛冷了几度,他古典俊美的?面容在此刻看上去有些冷硬和陌生,突然叫司机在这绿意盎然的?林荫车道改路线,去机场。 * * 后半夜三点钟。 赧渊毫无预兆地在剧组群里下达通知,《江微之死》的?重头?戏定在早上拍摄,让各个组准备到位,继而群里的?消息就不停冒出,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倘若重头?戏没拍好,这片子跟废掉毫无区别?。 连熬夜刷微博的?夏郁翡也第一时间出来跟赧渊申请,她愿意签署封口?协议,想去拍摄现场围观。 路汐身为这场戏的?主角,是最后才刷到消息的?。 拍摄地点在一处地势离蔚蓝色海洋边缘的?月牙形小山岩上,现场已?经连夜布置完毕,完美地将剧本所?写的?场景如出一辙地还原出来。而除了灯光师和场务等人在监视器那边架起椅子吃早餐外?,随着分秒走过?,也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演员。 这场戏,赧渊指名要在日出时分开始拍摄。 导演还不见人影。 但是路汐来了,迎着微凉的?海风,她卷起剧本握在手心,身穿了条颜色很红的?裙子,暂时没上妆,肌肤未施粉黛的?缘故,衬得?她那张脸蛋瞧着愈发干净清纯。 而路汐还未和在场的?工作人员打?招呼,一眼便看到山岩边上的?巨大铁笼。 是真正意义上可以将人禁锢起来的?铁笼,顶上系着吊威亚设备,而铁门处缠绕着很粗的?链子和一把生锈的?锁,静静地在那儿,被天光笼罩着。 光是看一眼。 便会凭空生出一种会被海底溺毙的?窒息感。 即便是将剧本研读了千千万万遍,亲眼看到这幕时,路汐呼吸刹那停止,连整个世界都寂静下来,她眼下无物?,只有这个铁笼,极其僵硬着朝方前?方走去,每走一步,脑海中都会出现一道和自己?很像的?声音,在重复地提醒着她,曾经的?选择是付出了何等的?代价。 无人告诉她。 将会孤独地面临怎样的?无望境地。 有道声音飘来,是灯光师在远处说?,别?靠山岩边太近,当心掉海里。 又有道声音更近飘来,卷起某种强烈的?愤怒朝她袭来,下一秒,路汐在恍惚间看到江望岑的?脸,是成年后蜕变成了一副古典俊美却凌厉的?模样。 她的?幻觉并非假象,是真实的?,江望岑出现在了她面前?:“你想死吗?路汐?” 场地内,对于一个陌生男人带着数十名黑衣保镖闯进来,大家都震惊了瞬。 有人反应灵敏,察觉到气?氛像是寻仇,起身想阻拦。 却遭到保镖强行驱逐离现场,哪怕喧闹的?环境下,有人放言威胁要报警都无济于事。 江望岑更是视若无睹周遭的?一切,只是手掌掐着路汐的?脖子,盯着她的?眼睛,声音沙哑:“我问错了,死的?那个又不是你,你怎么会想死,拍这场戏是什么滋味,嗯?” 掐着她脖子的?手逐渐力道加重,几乎要到拧断的?程度,路汐却没有半点反抗,对着江望岑笑,一直笑着很轻地说?:“你猜啊?” 她语气?里几乎是挑衅,江望岑的?理智在逐渐崩塌:“你想逃出江家,为什么不保护好江微?不保护好她,为什么要教会她忤逆父权……路汐,她明明可以谨小慎微在江家活着,是你满口?谎言给她编造了充满假象的?未来,害死了她。” “江微在江家也叫活着?”路汐仰起头?,被海风吹乱的?发露出雪白脸蛋,忽然又笑了:“被父权压制,被小三上位的?母亲长期语言暴力,连家里保姆都敢私底下虐待她。江望岑,你不愧是江树明的?血脉啊,一样的?父权至上主义。原来在你眼里,江微是不能有自己?的?独立人格。” “我知道你恨死了我。” 路汐又说?。 这是她初次见到拿着债务书寻上门的?江望岑之后,就心照不宣的?事情。 可是她何尝没在痛苦煎熬的?岁月里也恨过?江望岑。 恨他是哥哥。 为什么要自以为是觉得?江微的?人生就该这样没有自我意识的?麻木度过?? 为什么不教会江微去反抗,只教会了她去承受和畸形的?自省呢? “你根本不知道江微连睡觉都在做着解脱原生家庭的?美梦。”路汐表情平静,除了有些白之外?,不到几秒,感受到江望岑掐着她脖子的?手掌不受控制地发抖,脸蛋又露出笑,却是一个残忍至极的?笑容:“七年前?我的?选择没有错,我没有错……江望岑,你凭什么说?我有错啊,凭什么?” “你没有错吗?” “我没有错。” “我再问一遍,你错了没有!” “没有,我没有错!” 无论江望岑额际青筋暴起,怎么掐她的?脖子。路汐都坚定不移自己?就是没有错,她用了整整七年的?时间去幻想倘若她另一种选择,大家的?人生会怎样?江树明的?集团会不会在白城如日中天? 而同样,路汐也用了整整七年的?时间去认清这个结局走向的?现实。 她没有错。 江望岑脑海中的?理智终于在这刻崩塌得?彻底,将她拽到了山岩边上的?巨大铁笼前?,像是扔一个此刻无力反抗,任命运去摆布的?破木偶,将她扔进去,目光猩红:“你逃出宜林岛那晚,江微却一个人孤零零被铁笼禁锢在深海里,夜晚的?海水好冷。路汐,你没有错吗?这个铁笼原本就是你的?,迟了七年,那你也该亲自体会一下这深海的?水到底有多冷。” 此刻的?路汐,消极的?意识已?无法?控制身体,就这么悲悯平静地看着他陷入极端疯魔的?模样。 下一秒。 天际的?日出犹如血,衬得?他面容神色呈现出几分阴霾森然,抬起手臂,直接启动吊威亚设备,用那把生锈的?锁困住路汐的?逃生之路,将她推向了大海…… 第 48 章 铁笼坠入大海, 蔚蓝色的海水很冷,涌进来将路汐淹没的顷刻间,也将她的灵魂从这具易碎的单薄躯壳里倏地撞击了出来—— 时光在涣散瞳孔里?迅速地?倒退,犹如是黑白电影画面, 最终定格在了七年前的一个盛夏夜里。 窗外那颗歪脖子树上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 路汐抱着书包, 藏身?在了赧渊居住的这间逼仄得可怜的出?租屋里?, 等他谨慎地确定无误门外没人跟踪, 锁了门?。她才腿发软,坐在铺着洁白床单的床边紧咬着牙关说?:“我爸爸是个好人,他没有助纣为虐为江氏集团做事……赧渊, 我整理?遗物时发现了爸爸的日记本和爸爸这些年假装效忠却在潜伏着收集到的江树明犯罪证据。” 赧渊转身?停在门?前站住几?秒, 少年的他过得清苦, 裤脚和衣袖总是沾着脏兮兮的尘埃。见路汐眼泪大颗的砸掉下来,只能给她递纸巾:“路叔日记都写了什么?” 路汐那张脸蛋的斑驳泪痕擦不干净,白到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却很快隐忍着哭腔说?:“江树明为了霸占宜林岛这片自然生态海域, 他拿债务和我逼爸爸火烧海岛,想让那些原住民无家?可归……” 路潇身?为曾经的守塔人, 要他草菅人命地?干这事, 跟把他逼上绝路没有区别。 “犯罪证据给我。” “赧渊?” “你放在身?上,江树明不会放过你,给我, 让我替你。” “不可以。”路汐红着眼眶摇头:“江树明杀过人,他在白城还开了一家?疯人院, 里?面关的都?是和他生意上或多或少有牵连的人,我爸爸如果?没自尽, 最终下场也会被关进去,你要是替我拿了证据,也会被关进去。” “我知道你心里?有计划了,是不是?”赧渊是最了解她的人,沉默的瞳孔微微压紧,低声问:“我能帮你什么?” 路汐垂眸看了很久怀里?的书包,手指尖攥得很紧,被打断后,再次说?话的模样非常坚定,尽管声线轻得在微微颤抖:“我把江树明这个恶魔犯下的罪恶曝光出?来,爸爸日记里?有提到一个善良正直的杨正林警官,赧渊,我要把这些交给杨警官。” 路汐是三日前,就?已经发现了路潇生前留下的这些东西。 她看完日记,才醒悟为何江树明要一直试探她关于家?中遗物的事。而这三日,路汐回?到江家?别墅,庆幸自己生了一张很会骗人的无害皮囊,又懂得善加利用,她连枕边的江微都?瞒过去了,与此同时又想好了计划…… 用三日的时间。 路汐去跟容伽礼分了手。 赧渊盯着她发白的小脸:“你不想牵扯他进来?” “容伽礼的爸爸找过我,给我看了一卷录像带,是他降生起的天之骄子人生。”路汐坦诚地?说?着,有些苦涩地?笑了:“我知道他爸爸是想我知难而退,休要纠缠他的儿子。” 赧渊沉默了下来。 路汐与容伽礼的家?世犹如天堑之别。 他和江微的何尝不是? “我可能会死。”路汐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轻声往下说?:“我在外人眼里?本就?是一个父亲债台高筑又寄人篱下的孤女,被人衡量得毫无价值……容伽礼是一个很好的人,他要知道了肯定不会冷眼旁观,但是我对他的爱情是真诚的,不带一丝想攀附豪门?的野心和利用,更不想他为了我爸爸和江家?的恩怨深仇,去动用容家?的权势和江树明斗法。” 路汐预料过可能会前路未卜,但是江树明逼死爸爸,又破坏了宜林岛自然生态环境。 她接下来的人生,没有其他选择。 想过死。 也想过能在这场计划里?全身?而退的话:她回?到宜林岛找赧渊前,已经先去找了容伽礼,恰好意外得知他即将被家?族召回?去,要永远离开那栋地?理?位置僻静的别墅了。 这也意味着,他要回?归那个让普通人只能高高仰望的真正世界。 已经决心分手,路汐无法说?出?挽留的话,只是开口求他能不能在灯塔那片海涨潮的夜间见一面? 她想。 她还活着,一定会赴约,将分手真相告诉容伽礼。 … 出?租屋光线极昏暗,靠头顶微弱光亮照明,路汐白皙的手指将书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单薄的信封和银行?卡,交给赧渊的动作,几?秒里?像几?个世纪一般漫长,她唇齿张合努力地?一字字交代清楚:“证据和日记本我藏在了宜林岛,地?点写在了信封内。赧渊,白城到处都?是江树明的眼线,你可能一靠近警察局就?被人抓了。别去,你偷偷的把信封放在杨警官家?里?。” “好。”赧渊接过,又说?:“我爬窗户进去。” “这张银行?卡是我爸爸留下的遗物,他给我攒了一笔读大学的钱,放你这。”路汐怕丢失了,而书包里?还藏着一枚蝴蝶钥匙,她稍作犹豫了没给赧渊藏,继而攥住他的腕骨,紧紧地?很用力,像掩饰内心的不安:“不要打开信封,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送完信就?到我们曾经的秘密基地?碰面……” 她和赧渊还太小了,除了将证据交给正义的一方外,无法去抵抗外界。 只能满身?泥泞地?躲起来。 躲到江树明被送上审判的法庭,所有犹如噩梦一样的罪恶都?彻底结束。 “江微知道吗?”赧渊问。 “不知道。”路汐语气轻轻的,又说?了一次:“她不知道的,最好什么都?不要知道。” 江家?别墅是没法再回?去了,白天找借口离开前,无意中暴露出?的那些细微破绽足以让一直盯紧监视她的江树明起疑心,是进是退,眼下局势都?由不得路汐说?了算。 是冥冥之中的命运,幻化成了无数只手把天真以为会走进光里?的她,无情地?往最寒冷的深渊里?推了下去。 赧渊从隐秘角落的小窗户离开出?租屋。 路汐为了掩护他独自留在屋内,从书包里?拿出?一只廉价劣质的录音笔,指尖摸索到开关一按,提前拷贝进来的三级影片里?一对男女演员鬼哭狼嚎地?动静和混杂的呻吟声,也随之震耳响了起来。 她搁在窗台上,制造出?了来此闭门?不出?的假象。 五分钟后,路汐拖着身?子走进卫生间,将陈旧木门?关上,拧开洗手台的龙头放水,那么单薄又挺直的背才慢慢地?弯了下来,垂着头哭了出?声,只是只哭,压抑地?,无助绝望地?哭。 爸爸,我这样的选择对吗? 您拿自己的命抵债,想换我在江家?一次自由身?。 您遗书上叮嘱我不要怕,从今往后,前路会是光明的。 可是我好像被一个巨大的蓝色蚕蛹给活生生包裹住了,我破不了茧,我快要死在里?面了。 … … 路汐的灵魂犹如一粒尘埃在虚空中静止悬浮,平静地?注视着少女的自己在失声痛哭,而这一幕早已经出?现过她梦境里?上千次了,透过这道单薄的弱小身?影,转眼场景蓦地?变换——出?现了立于悬崖边的白色灯塔之上。 赧渊还没送信回?来。 夜幕开始降临,路汐离开出?租屋后,这座自幼生长的宜林岛熟门?熟路地?绕了几?圈,又故意走了一条绕道的远路来到灯塔的秘密基地?处,却在爬上的刹那间,看到两名穿着黑衣且手臂肌肉精悍的男人从浓重的阴影里?现身?。 “小妹妹,猫捉小老鼠的童话游戏该结束吧,把东西交给叔叔。” 对方哪怕语气中充满了礼貌,却本能地?让路汐贴近生锈栏杆的身?体上每一寸皮肤包裹的骨骼都?似乎在抖,她表情透着倔强,不肯说?。 自称叔叔的那位男人鼻梁处有几?道旧伤留下的疤,笑时也透着凶狠之色:“要不是江总早有交待,让我们派点人在这守着,还真叫你跑了,不过小妹妹,玩游戏是有奖励的,叔叔受人之托亲自给你送来。” 路汐细胳膊细腿儿,他一个人足以搞定,同伴懒洋洋地?守在灯塔登上的楼梯出?口点烟。 随即,便当着她的面,手掌拿出?路潇的骨灰罐。 路汐漆黑的眼珠子一凝,直直定在了上面。 江树明派人把路潇的墓地?给砸开,将骨灰挖了出?来,如今拿这个,用来威逼着路汐做出?妥协。男人料定她逃不了,很大方地?将骨灰罐放在了她脚前,继而,从口袋掏出?烟盒倒出?根烟,叼在嘴里?说?:“你才多大啊,乖乖生活在江家?的公主城堡里?不好吗?别让叔叔干回?老本行?,知道骨灰混着茶叶泡水喝,是什么味道吗?” 路汐从对方眼睛里?知道了。 他松了松肩颈,缓缓吐出?来烟雾:“想不想尝一下?” “我不想。”路汐终于说?话,轻柔的声音犹如在示弱。 静了秒,她弯腰小心翼翼地?将路潇的骨灰罐抱在怀里?,冰冷的触感却让她不想撒手,哪怕是多抱一秒,也知道一撒手就?是永别了。 黑衣男人站在夜色里?将烟快抽完,视线自下而上斜斜扫向路汐,似耐性?也快耗尽。 路汐发红的双眼满是悲痛情绪,却很轻很轻地?说?:“我爸爸年轻时是守塔人,守了这座岛一生,他最后能葬入这片海……将会是他至高无上的荣耀。” 话声落地?。 黑衣男人诧异地?没反应过来。 路汐不会再给任何人侮辱她父亲骨灰的机会了,直接将骨灰罐打开,迎着海风,全部撒入了万里?悬崖下的深海里?,紧接着她又将走到哪都?带着的书包,也往下一扔。 她哪怕逃不了,也绝不把宝贵的东西落入这些脏事干尽的人手里?。 对方的瞳孔扩张,显然没想到被逼入困境的少女能这么决绝地?将一切都?毁了,见书包直直坠下海面,花了十几?秒时间犹豫是去找,还是先抓人。 也就?是这个空隙里?,给了路汐逃生机会,她没有一刻无不感激有过硬的芭蕾舞基础,突然爬上栏杆往下一坠,纤细的腰软得不像话,手指抓住白色圆柱形的塔身?边缘,直接跳到下一个露天台上。 路汐摇晃着爬起来就?跑,漫无目的,只知道眼前的路变得很漫长,充满了黑暗。 身?后有人追着她,盛夏的蝉鸣声也从四面八方地?刺耳尖叫着,她跌跌撞撞地?,白皙的脚踝一歪,整个人都?狼狈地?摔倒在了铺满石子路的地?上,脑袋晕眩好半天儿,有飞机好似从夜幕上方飘过。 路汐抬起小脸,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模糊了双眼。 容伽礼。 五六秒之后,她脑海中想到了容伽礼,所有求生希望的意志力都?凝聚在了这个名字上。 路汐强忍着膝盖和手心的清晰疼痛爬起来,一袭白裙沾满了灰尘,顺着宜林岛树荫小道,一步一步地?往着那栋环境幽静的别墅方向。 竭尽一丝全力地?,跑着,去见容伽礼最后一面。 … 夜幕幽幽地?笼罩着江家?的别墅,当岛上再次传来把路汐跟丢的消息时,江树明站在酒柜前,慢条斯理?地?拿了一瓶珍藏的红酒倒入高脚杯,几?滴猩红落在指骨又蜿蜒而下。 身?为特助的蒋华翰屏息,抬头注视着他英俊的侧脸沉默而冰冷。 过半响,江树明嘴角倏而挑起笑:“这帮凶神?恶煞的亡命之徒什么人都?能搞定,却拿一个女孩没办法,倒是有意思。” 很明显是自大轻敌了,蒋华翰说?:“要封岛找吗?” 江树明语气平淡下来:“多派点人手,谁能先一步找到她,活的赏金百万,要是能当场从她口中拿到东西,再赏百万。她倒是不愧是路潇的女儿,一样的硬骨头,没受点苦头,是不会轻易求饶。” 蒋华翰又说?:“只要能把人抓到,一关进疯人院,什么都?老老实实吐露了。” 在路汐终于发现路潇的遗物那刻起,江树明就?已经替她安排好了去处,那家?疯人院里?采光最好的一间病房,以及为她量身?打造的铁笼。 听?话点儿就?像是养一朵娇花似的,将她养在疯人里?。 不听?话,就?将她锁在铁笼里?沉海。 江树明很是期待,路潇的女儿会如何做选择。 蒋华翰当场致电,将江树明的指令原封不动地?下达给了那群亡命之徒,继而语气严肃强调,务必在黎明之前把路汐给找到。 在江氏集团忠心耿耿地?效力十年余,蒋华翰比谁都?清楚,江树明的疯人院有多阴暗血腥,甚至他为了攀附更高阶层的权贵,还会敞开院门?来者不拒,专门?为那些位高权重者处理?掉一些麻烦。 随着野心勃勃的欲望日渐加深,一间疯人院已经满足不了江树明为权贵提供的便利。 他将目标放在了宜林岛,预谋将这块风水宝地?重新改造,变成疯人院的新址。 而路潇暗中潜伏收集到的犯罪证据里?,有一个绝密的人员名单是不能被曝光。这也是哪怕路潇被逼上绝境,只能选择自我了结性?命,还是惊起江树明疑心他多留了一手。 那些证据要找回?来。 凡是接触过那些证据的一干人等?,也必须沉海灭口。 江树明神?色冷漠地?吩咐下去,红酒在高脚杯里?晃,随即想到什么,又道:“还没有把那个叫赧渊的少年行?踪查到?” 蒋华翰冷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出?租屋的,这种过早出?来混社?会的,跟条野狗一样,钻进巷子就?很难追上。” 江树明面沉如水地?沉思片刻,说?:“派人继续守在灯塔,如果?赧渊知道路潇遗物的事,一定会去找路汐。” “是。”蒋华翰应声。 与此同时落下一声的,是寂静的书房外。 江树明脸色骤然更沉了。 而蒋华翰反应敏捷,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把将门?推开。 走廊上,江微穿着一身?雪白的睡裙不知何时站在这,偷听?了多久,但是她眼睛噙满泪水而剧烈颤抖,盯着江树明高大英俊的身?形,每走近一步就?砸下一滴泪:“爸爸,原来是你害死了汐汐的爸爸,现在还想派人抓她回?来。” “江微。”江树明连名带姓地?叫她,语调冷淡透着严肃:“你听?错了,现在回?房间睡一觉,醒来什么都?忘记。” “不,没有听?错。”江微看着今晚无意中发现利欲熏心一面的江树明,胸口窒息得厉害,又觉得手脚都?是发凉的:“我们江家?……害得汐汐家?破人亡,害她没有了爸爸!我,我是你这个杀人凶手江树明的女儿,我,我也对不起她。” 这一声声地?指控,还有哭声,让江树明的面容看似冰冷毫无情绪,实则是被挑衅到了父权。 蒋华翰连声劝:“大人的事你现在还不懂。” 江微却情绪应激地?一把将他推开,用尽了力气,险些自己都?快摇摇欲坠地?跌倒在地?,她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哭泣不停地?自言自语说?:“报警,我要去报警……” 汐汐寄人篱下的一切苦难都?是她父亲造成的,她住在这栋像城堡的美丽别墅里?,享用着一切顶级资源,都?是她父亲凭借惨无人寰的犯罪得来的。 这里?不是天堂,是十八层血腥的地?狱。 江微想要逃离这里?,流着泪,朝书房外走。 就?快踏出?时,却猝然凝固了身?体动作。 一秒又一秒无比漫长过去。 整个世界时间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伴随了股清晰疼痛直扑后脑,江微茫然地?回?过头,哭红的眼睛近距离倒映出?了江树明面容冷峻,手拿高尔夫球杆的身?影。 陡然,她直直地?,原地?瘫倒在了深棕色的木质地?板上。 江树明走了过来𝔀.𝓵,皮鞋冰冷地?踩在她裙子一角。 江微终于没了崩溃的哭泣声,内心渴望着逃离这里?的执念,让她眼睛合不上,盯着漆黑的外面,却恰好与弧形楼梯处的一只眼对视上,是喜欢监视她的保姆。 站在她头顶上方的江树明,此刻动作非常随意而轻松,举起球杆。 一下重过一下。 直到黏稠的血液无声地?在地?板弥漫开了。 … 另一个戴眼镜的秘书闯入书房,正脱口而出?汇报在灯塔附近看到赧渊身?影时,猝不防及撞见这幕,瞬间就?哑了声。 江树明将高尔夫球杆扔给了原先在场目睹全过程的蒋华翰,拿起纸巾,擦拭掉手指被溅到的几?滴猩红,恰好是先前红酒的位置,他转过身?,面色平静道:“父女一场,把她尸体扔进铁笼送到岛上,算是她最后的尽孝,务必将赧渊给我引出?来。” 倒在血泊里?,白色睡裙染成红裙子的江微。 被亲生父亲物尽其用。 当成了诱饵。 蒋华翰不敢忤逆:“是。” 半夜三更的宜林岛一片宁静,如果?不拿诱饵,哪怕派再多的人也不可能抓到在这座岛长大的赧渊,灯塔高高亮起几?道雪白强烈的灯光,笼罩在悬崖边上的巨大铁笼。 起先,在暗中观察动向的赧渊,以为里?面关着是路汐。 没等?他细看。 为首穿着黑西装的男子就?扬声喊他名字:“赧渊,听?说?你恐高怕海啊?那你猜猜看江微会不会和你一样?” 江微? 赧渊死都?想不到江树明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而对方继续威胁他,十秒钟不出?现,就?会跟他玩一场游戏。但是不用等?十秒,江微的名字出?现那瞬间,他就?已经从暗处走向了灯塔。 蒋华翰站在铁笼旁,冷眼看着这个单薄而锋利颓废气质的少年一步步现身?。 他打了个手势。 很快就?出?现了一名身?材强悍高大的打手,直接凶狠地?对赧渊拳打脚踢。 “放她出?来。”赧渊没有反抗,忍着胸腔的疼痛跪在地?上,那双眼,紧紧盯着铁笼内的瘦弱身?影,为什么会有血?他心惊胆战,海风渗出?沙哑的嗓音:“我来替她——” 蒋华翰没有理?会,眼神?看他像看一只狼狈的脏狗,沉声逼问:“路汐在哪?” “我不知道。”赧渊说?的是实话。 他送完信回?来,察觉灯塔有人影就?知道秘密基地?暴露了,但是却找不到路汐重新躲在了宜林岛何处,只能盯着这些人,他们没有撤退,就?说?明还没找到人。 蒋华翰又问:“路汐手上的东西藏在哪里??” 赧渊:“什么东西?” “看来你还想吃点苦头。”蒋华翰眼神?递了过去。 那名打手听?令行?事,拎着他被冷汗染湿的头发,就?着半蹲的姿势狠狠地?,撞上了旁边的山石。 赧渊孤儿出?身?,被打是家?常便饭,能抗到一声都?不吭。 从一个打手到三个打手都?上阵,不知被打了多久时间,那颗脑袋让人狠狠踩在了鞋底。 “骨头倒还挺硬?”蒋华翰重新问一遍:“东西在哪?” “你这么想知道。”赧渊双眼已经被血红覆盖,越来越急促的喘息,使?得他吐字模糊:“等?进监狱那天不就?知道了,急什么?” “看来要换一种苦头给你吃吃。” 蒋华翰的话落。 正抬步要往铁笼走去,却忽然,神?情意外地?看到江微那具蜷缩在里?面的尸体动了一下,海风刮得凶,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继续往前每一步,又顿住。 江微是动了,很艰难抬起头,一大片血迹已经在她那张惨白的脸上凝固。 蒋华翰反应过来,猛地?转身?威胁赧渊:“你不想她死,就?把路汐藏身?在哪里?的东西交代出?来,我数十下!” “不……”江微动了动唇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竭力地?睁开眼,意识涣散地?看到被毫无尊严踩在地?上那个伤痕累累的少年,她的意思,赧渊能读懂,脑海中的神?经猝然绷紧,隔着遥远距离问她:“疼不疼?” 江微却没了动静似的,铁笼锁着,谁也不知她还有没有气息。 唯有赧渊在地?上拼命挣扎,一声声地?嘶吼: “放开我,她伤了这么重会死,你们疯了,放开我。” “她是江树明的女儿!!!” “你们把我杀了,把我杀了啊!” 蒋华翰却无动于衷,不送医院,江微就?是被高尔夫球砸死的。 下一秒。 赧渊像条被打惨了的狗,声音沙哑悲哀:“我说?,我告诉你东西在哪。” 蒋华翰半眯眼,还未言,旁边的人却先接了一个电话,走过来侧耳低语:“找到路汐了。” 找到了啊。 蒋华翰瞬间改变了主意,那抹清晰的杀念浮现眼中,对赧渊无情说?道:“你的话已经没有价值,你喜欢她?一条野狗也想做江总的女婿?那我替江总试一试你的真情。” 下秒。 被关在铁笼里?的江微犹如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红花,让蒋华翰亲手,当着赧渊的面直直推了下去。 “啊啊啊啊——” 天边红日逐渐升起,映在了赧渊鲜血从额角蜿蜒流过五官的面容上,他疯了一样,暴怒至极地?推开了强行?压制自己的两名打手,像离弦的箭冲过去,狠狠地?将蒋华翰撞开,忘记恐惧大海的本能朝悬崖跃下。 这刻,他的灵魂终年被困在这一年盛夏,与江微皆亡于深海。 第 49 章 “宜林岛这片海域被污染后, 家主已经急召了二公子回归家族数次,这次下最后通牒,还不回去,要对他家法伺候。” “凌晨已过, 家主给的期限到了。” “二公子回不回?” “没看刚才头顶夜空很嚣张飞过的直升机, 是又来了三位惹不起的, 二公子应该是会和?他?们一起回, 况且已经下指令让我们先离岛一步, 还把别墅里的人都撤了。” …… 人声?悉悉索索,却?在路汐纤细的身影从棕榈林的小道晃出来,循着方向跑过去时戛然而停了, 她的步声?却?不能停, 内心清楚可?能迟一秒就无?法?再见到容伽礼了。 夜幕下那栋欧式洋楼的别墅仿若近在咫尺, 差一点儿,就差一点,路汐下意识伸手,想去触及, 突然鼻前被一只宽大干燥的手掌捂住。 “唔!”容伽礼救我。 “猫抓小老鼠的童话游戏结束了。” 身后,是鼻梁烙印着刀疤的男人冷笑一声?, 字字重若千钧的宣判响在耳侧, 路汐的透白指尖僵在了半空,在黑暗中微微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别墅离自己愈发?远, 直到消失。 显然先?前灯塔的时候他?轻敌让路汐逃走,在雇主面前没讨到好脸色, 已经彻底失去耐心,不想在宜林岛跟路汐继续玩下去, 那只手陡然用力,掐着她的侧颊:“知道像你这样不乖的小孩被抓到都会是什么下场吗?” 路汐被他?往码头方向拖拽,不论如?何竭尽全力都挣脱不出被禁锢,她痛得闷哼了声?。 男人的嗓音里溢出一丝丝狠意:“锁笼子里沉海可?惜了,这副皮囊生得这么好,我看?了都手痒,想把它一点一点生剔下皮来,拿去做成标本收藏。” 他?冷厉的话裹着咸腥海风,刮过路汐的脸,瞬息间在脑海中掠过了很多念头: 江树明的疯人院病房很多,随便一间就能把她囚禁到死,从今往后,她没有名字,只有被纹在锁骨上的精神?病人档案号。 江树明想把宜林岛这座蝴蝶自然保护区域改造成人间炼狱,在海洋里饲养吃人的鲨鱼群,一旦被关在这里面,锁进笼子沉海将会变成最慈悲的死法?,至少不会活生生啃食到尸骨无?存。 她会求死不能,美貌带来的噩梦,会让她一直遭受非人的虐待。 她还不知道赧渊有没有成功把信封放在杨警官家里。 还没有亲眼看?到江树明被送上法?庭审判罪行。 甚至还未来得及见容伽礼最后一面…… 他?会忘记她吗? 回到属于?他?的世界之后,还会记得曾经在这座岛屿与一个跳芭蕾的少女相爱过吗?又可?能记得的是她无?情抛弃了他?,甚至分手时冷冰冰说他?这个天之骄子不如?活在阴沟里,被人视为丧家犬的赧渊。 路汐一直睁着的眼睛,被泪水晃得几乎要失去视物的能力,这种绝望的幻想却?让她心有不甘,不停地告诉自己还有机会,只要没被抓回江家,就有一线希望。 一线希望的念头在心底升起瞬间,她被这个凶神?恶煞男人强行拽进另一个通往码头更近的沉暗窄巷,隐隐约约间,她望着前方街旁还在营业的商铺,很突然地,有道身影走入了视线内。 路汐心头震动?的刹那,眼泪就先?掉了下来,想看?清那身影,却?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像极了容伽礼的轮廓。 她开始什么都不顾地挣扎,完全无?视着耳边的警告声?。 甚至是张口,犹如?应激一样将捂着自己鼻前的手掌撕咬到血肉模糊,钻心直达大脑的疼痛激起对方狠意,所以毫无?意外地,路汐被掐住细脖,瞬间天旋地转地重重撞在灰白低矮的墙壁上,又摔了下去。 “妈的,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不是,非得让老子把你搞一顿。” 刀疤的男人额角青筋突起,甩了下手掌血沫,大步朝地上的路汐走去——但就在这时,有个慵懒冷淡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喂。” 他?目光凌厉回首,却?看?到一个极年轻的男子靠在连招牌都没有的店铺石柱前,气质很特别,身上清清爽爽什么都没有,只有单手插口袋露出的腕骨上戴着这块刻着家族的古老族徽名表。 而另一只手,指间夹着的那根萦绕起袅袅白烟的雪茄,显然是刚点上。 此人不好惹。 刀疤的男人脚步顿住,他?这种职业,对危险的洞察力一向远超常人。 果不其?然,只见对方勾了勾嘴角:“你想怎么搞?” 气氛多少变得颇为微妙,静几秒,刀疤的男人紧紧盯着他?,但是话落前后,他?漂亮的嘴唇轻轻咬住乌色雪茄,从容自若到了仿佛是遇到了个有趣的事。 这种看?着身份不低,行事全凭喜好的公子哥,通常都是前一秒还能跟你和?颜悦色,下一秒可?能就淡淡吩咐人断你手脚,邪性的很。 刀疤的男人审时度势,突然笑了笑:“误会一场,我这小女朋友在外玩野了,怎么都不肯回家,刚才情绪上头了才吵架了几句。” 他?居高临下看?着人,轻哂了声?:“过来。” 刀疤的男人迟疑了秒,迈步过去。 “赏你的。”随着声?落,燃了剩余半截的雪茄直接摁在了他?的鼻梁上,给?那道旧疤添了点儿颜色,就在他?双目被激出血丝时,又听到对方嗓音说:“记住了,赏你这根雪茄的人叫宁商羽,以后还想在外恃强凌弱的时候,想想这滋味,够爽吗?” 对方敢报上的名号,让刀疤的男人眼前发?黑,咬牙硬是承受了下来。 等雪茄的烟味在空气中彻底消散,也就两三分钟的事,刚转身朝墙壁处看?,却?发?现原本安静又狼狈躺在地上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 … 宁商羽依旧姿态懒散地靠在石柱前,用商铺购买来的打火机,又点燃了一根雪茄,丝丝缕缕地烟味随风,沿着巷尾方向弥散,掠过了谢忱岸的身侧。 他?缓步走近,显然是看?到宁商羽赏人雪茄这幕,随口问:“出了什么事?” 此行宜林岛,只待短短几个小时,没有随身带保镖。 倒是带了个始终坚信自己智商比爱因斯坦还高三分的疯批亲弟弟,谢忱岸要看?着他?不生事端,以免回去被父亲问责,自然也不想生别的事端。 “随便逛逛,遇到了个一直冲我哭的女孩。”窄巷太暗,隔着远没看?清那女孩的脸,等宁商羽从商铺走出,她又让浑身透着亡命徒气质的男人摔到了墙壁上,散乱的黑发?遮掩住了真?实容貌。而宁商羽更是没什么闲心去关注这方面,只是解释了几句来龙去脉,又淡声?问:“还没容二消息?” 刚到这,却?被别墅里的保镖告知容伽礼独自出去散步,至今未归。 谢忱岸墨玉眼眸看?着寂静的夜色,说:“可?能是将离岛,想到处看?看?。” 这话极具信服力,毕竟容伽礼那性格,比起跟无?知的人类交流,他?更倾向于?观察大自然的生命,住了两年难免会对这座岛屿生出感情。 宁商羽最后说:“九旒伯父给?我下了令,日出之前务必要将容二带回去……” * 他?不是容伽礼! 路汐毫无?反抗的力气被撞到墙壁上又摔了下来,清瘦的脊骨像是断了一样,无?比清晰地疼痛让她视线瞬间恢复清明,也看?清那道身影的人是个陌生面孔。 趁着江树明雇来的人被叫住,路汐第一反应就是抓住时机跑,竭尽力气爬起来就钻进了旁边更昏暗的小巷子,摇摇晃晃地顺着墙根朝海滩的方向走。 她此刻已经分辨不清全身哪里最痛了,膝盖和?胳膊都是被磨破了的伤口,直到经过一处庭院门前时,才带着微微喘息停下来。 走不动?了。 路汐意识开始有些恍惚,垂着头,眼角余光注意到院墙角落摆着一个黑釉瓷缸,足足有她腰部高,被吸引着,步声?极轻走了过去。 几秒后,她发?现瓷缸里盛着清澈的水,还有银白色的莲和?叶子弯弯绕绕地浮在水面。 是个藏身之地。路汐脑海中浮现这个想法?后,唯恐再次被江树明雇来的人追上,没有丝毫犹豫地爬了进去,任由?冰冷的水将她覆盖。 许是这具身体和?精神?都已经透支到了极限,后背一贴近缸内,就合眼睡了过去。 支离破碎的梦境做了好几个,直到她梦到和?江微牵着手来到了能俯瞰到灯塔的海滩附近,她指着一条可?以通往灯塔的近路说:“从这儿走。” 江微眼眶噙满泪水笑了下,却?松开她的手,走向了另一条绕道的远路。 “微微!” 路汐叫她。 江微转过来,裙摆垂在海滩上不知为何被染红了,颜色像血,轻柔的声?音散在海风中:“路汐,你走的路,我无?法?过去了,我的路,你不要跟上来……” 呼吸猝然窒了下,路汐鼻尖滑到水下惊醒了过来,瓷缸外面天光大亮。 她空白的表情怔好久,没想到这一睡都快天亮了,那片海夜间涨潮的时间已过,就算容伽礼愿意赴约,但是她却?失约了。 下一秒,路汐爬出缸内,身上那被浸透的白裙还滴着水珠,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朝海滩跑去。 整座岛寻了她整晚,竟然还没撤人,路汐意识到这点后,便在路上捡了一块脏兮兮的石头紧紧握在手心,等到无?人的海边,没有了潮汐,也没有了容伽礼。 他?离开宜林岛了吗? 路汐单薄的身影像是会被风吹进海里,沿着沙滩寻了好久,直到看?到远处隐隐约约一群人影,来者不善地朝她方向过来。被抓到的恐惧感再次袭上心头,隔着距离,都能好似听到那些人窃窃私语: “抓到她了。” “整座岛都封了,江总又派了一群前不久从监狱里放出来的过来,为了她,倒是大动?干戈,抓到怎么分?” “抓到先?把她腿砍断再说,别又跑了。” “反正江总肯定也要把她沉海……” 路汐转身就往盛夏里茂密生长的树林跑,淋湿的头发?黏在发?白脸颊,耳边都是人声?,蝉鸣声?,蓦地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口鼻再次被捂住,一只修长骨感的手将她拽到了红树林后。 “别怕。”容伽礼熟悉的嗓音,此刻贴着她的耳边清晰说出:“追到你了。” 追到你了—— 这四个字像是会烫人,烫得路汐瞬间就掉下了眼泪。 容伽礼从夜间涨潮时分便独自来赴约,没看?到她身影,像是预料之内,如?今她跟他?谈了场不为人知的隐秘恋爱后,突然觉醒深爱而不自知的是两小无?猜的赧渊,正是一心都扑在赧渊身上的时候,突然反悔,也符合她那爱变脸的性子。 容伽礼刻意收敛自己的情绪,神?色冷漠地返回别墅的半途中,又折了回来。 独自面对着这片已经受到污染的暗潮汹涌海域,身上的低调白衬衫让海风无?情哗哗地刮着,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直到天际露出天光,他?整晚已经拒接了父亲五个来电,语调敷衍了一个谢忱岸的来电,有些自嘲地笑,却?还是想最后等一下。 等路汐一个回头。 天光仿佛透着深蓝色,很平静覆上容伽礼的面孔,最后连自嘲的情绪没了,当他?将口袋里已经电量耗尽,彻底自动?关了的手机扔向大海,转身离去。 这次走得决绝,却?在不经意的侧首,瞳孔映出了一道路汐孤零零站在海滩上的身影。 “我叫你,你却?一直跑。”容伽礼指腹抚摸上她的脸蛋,触感凉得厉害,眼底笑意敛去:“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一身都是水,还有摔伤。” 路汐此刻狼狈的模样,犹如?掉进路边垃圾桶里的破娃娃,看?起来可?怜兮兮,湿润的眼写满委屈:“容伽礼,我好害怕……对不起,我。” 她微张的唇想倾诉,却?都是破碎哭声?。 胸口的激烈情绪在看?到容伽礼关心她这一刻起,彻底崩溃,整个人都在颤抖:“你抱一下我,容伽礼我好害怕,你抱一下我,抱一下我。” 她重复说完整这句话,随即,站在身前的容伽礼看?上去很冷静,手掌却?用力握住她肩膀,抱入了怀里。 这是一个充满了温柔和?安全感的拥抱,路汐将额头隔着衬衫面料紧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到心脏跳动?的声?音,也就短短两秒,她有了新生的勇气,知道不能再耽误紧要关头的时间,手指抓紧他?衣袖说:“我爸爸的仇人找上来了,容伽礼……快,我们快走。” 路汐有好多话想跟他?倾诉,却?身处于?这个不合时宜的地点,什么都来不及说。 她比容伽礼更熟悉宜林岛的地形,带着他?,绕过这片红树林,想往一处海滩回到别墅,却?不料刚出去,就迎面跟江树明重金雇来的一群穷凶极恶歹徒撞上。 安静的空气中,路汐听到了自己哭泣的声?音,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容伽礼。 “怎么又哭了。”容伽礼声?音异乎寻常的平静柔和?,抬手将她脸蛋泪痕擦拭去,笑了笑:“有我在,你还怕什么?” 路汐很轻的摇脑袋,颤着说:“别管我。” “你先?走。”容伽礼和?她是同时出声?,语调盖过了她,非常冷静地分析局势:“是这些被人圈养的恶犬,一直追你,对吗?” 路汐点头,泪水跟着掉。 “目测有二三十个人,我们两个人不可?能一起冲出重围。”容伽礼低首,继续给?她温柔的擦去:“他?们的目标是你,只有你先?走了,我才好脱身,你留在这,会成为我的软肋。”担忧路汐此刻在绝望的情绪影响下应激,什么都听不进去,他?说得很简洁又慢。 那语调沉静地,强调了软肋二字。 随即伸手到口袋,想给?她点什么,却?迟缓半步记起来赴约时满脑子都是跟她分手那点事,阴差阳错下什么都没带,只好无?奈笑了下,抬手将她瘦弱的肩膀往前轻轻一推。 路汐被动?走了两步,又下意识地唇微张:“答应我,你会来找到我。” “我答应,我会去找到你。”容伽礼看?着她那双眼,清楚她害怕什么:“我守在你身后,向前跑,不要回头。” 血红色的日出此刻从一望无?际海洋边界升起,路汐忍住泪,被他?话说服,踉踉跄跄地朝前跑去,海风掠过乌黑发?丝,就在她还是忍不住地想回头,很多年后都定格在了眼眸的那幕画面是: 容伽礼站在那片海滩上,修长挺拔的身形被光笼着,看?上去锋芒毕露,正抬指解开绸质的领带,像是曾经置身在血腥的地下拳击俱乐部那般,漫不经心地缠绕在了右手上。 * “你在哪?” “为什么明明答应我,会来找到我……却?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 宜林岛那场逃难,如?梦境的碎片一样在涣散瞳孔里闪现,整整两千多日夜的痛苦情感化成了无?数道透明锁链,将她囚禁,往更黑暗的深渊坠去。 路汐濒临死亡的身体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浮在一片蓝色海洋里,既没有了痛苦,也不会再感到痛苦,就这般自由?自在的,飘向光的地方。 这时,一只淡粉色的小水母从铁笼上方飘过。 ——是你吗? ——江微,你来接我一起走吗? 路汐几乎停止的心脏有了轻微波动?,唇角不由?地弯起了笑,就在她的灵魂陷入了久别重逢的喜悦,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快要伸出铁笼外时,而下一刻,猛地震动?,整个巨大铁笼犹如?拔地而起,被瞬间带出了海面。 “救上来了!” “救上来了!” “救上来了!” 整个空旷的拍摄现场响彻着鼎沸人声?,一下接着一下钻进脑子里,惊扰得路汐无?意识地睁开眼,隐约看?到了容伽礼,她身体都让海水浸透了个彻底,却?恍然间感觉额头滴落了什么,很烫。 紧接着,看?似不那么真?实的容伽礼,成年版的容伽礼,骨感清晰的双手捧着她冰冷没有温度的脸蛋,低头,吻住了她微张的唇,将氧气强势地渡了进来,偏要留下她。 直到路汐终于?有心跳了。 被容伽礼的手臂发?抖又紧紧抱着,那失温的小脸贴在他?滚烫结实的胸膛前,就像是七年前在红树林离别前的拥抱,过来很久很久,路汐听到他?含着很深的情绪低语:“追到你了。” 这一刻,天边红日终于?褪尽了。 路汐微微笑着,一滴泪沿着眼角淌下:“容伽礼。” “我在。” 听着他?说的那句我在,路汐将想要埋怨他?找个人……找的好慢的话又慢慢咽回了喉咙,又像是没什么力气说话,唯有鼻尖细微的呼吸清晰得证明着她没有被溺亡于?深海,还活在人间。 容伽礼反复地确认她胸口有心跳,才把她交给?站在一步之远的赧渊。 接下来的这幕,乌泱泱一堆保镖和?在场有幸目睹的剧组众人毕生都难忘,容伽礼那张五官精致的面容在放下路汐的那刻起,就已经褪尽温柔,走向被周境川压制在地的江望岑,像是对待将死之人,拎起他?,指骨节透着异常锋利的弧度:“她在我这,我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你敢把她沉海?” 容伽礼没有让保镖参与其?中,他?直接将武力值同时不低的江望岑砸向了边上的巨大铁笼。 江望岑也早就疯红了眼,两个放在顶级豪门圈内,都是一身西?装优雅坐在谈判桌前指点江山的掌权者,却?抛去了这层身份,激起生死格斗的杀意想让对方去死。 前后最多不过十秒就已经分出胜负,容伽礼这次没有犹如?虐杀他?一样手下留情,而是将他?轰然砸上山岩壁前后,将掐路汐的那条胳膊攥住,突然间!面无?表情地往反方向一折。 咔擦声?响起。 江望岑冷汗顺着鬓发?浸透了那张苍白的脸,剧痛也顺着腕骨直上了天灵盖。 远处传来宿嫣尖叫声?:“快!你们快阻止啊,疯了吗?!” 僵持中的空气每一秒都在极度绷紧,江望岑却?笑出声?,忍着喉咙的血腥味对容伽礼说:“她被沉海还有一线生机,我妹妹呢,竟被当诱饵……哈哈哈哈,她想做救世主,为什么不多救一个人啊,我很后悔,应该早十分钟把她沉海,这样多有趣,你就能跟我感同身受了。” 全世界的喧杂动?静褪去,容伽礼脑海中恍了几秒,就在此时。 凌厉的拳风直直击向了容伽礼的太阳穴,江望岑用尽先?前重伤未愈的那只手,爆发?力极强了一瞬,骨骼和?他?脑袋狠厉至极撞击,那股清晰剧痛不相上下。 空气刹那凝固。 “——救命!” 宿嫣再次发?出刺耳尖叫。 是容伽礼连丝毫停顿都没有地掐住了他?脖子,在江望岑感到窒息的前一刻,直接扔进那个巨大铁笼,然后就如?同他?先?前对待路汐那样,亲手推向了视野内依旧血腥红色一片的深海。 此刻除了宿嫣原地崩溃,在拼命地召唤熟悉的保镖救人外,在场鸦雀无?声?,肉眼凡胎能留下一命目睹这幕的,都不由?自主地屏息,要严格论起谁的人多,那自然是把江望岑沉海的这位。 生怕这位杀红了眼,也将在场的人都给?沉海了。 容伽礼无?惧任何人异样眼神?,一步步走向了两米开外——始终神?情很淡漠的赧渊面前。 救护车似从海岛远方传来。 丝丝鲜血从他?骨节弧度锋利的双手缓缓蜿蜒,他?扯出衬衫雪白衣角擦拭干净后,才俯身,从赧渊的手中,小心翼翼又很柔和?地将路汐抱回了怀里,贴着她冰凉的额头:“不要怕。”――我会永远保护你。 第 50 章 白城医院, 抢救室的那盏红灯倏地亮起。 容伽礼带着?血腥气的怀里空空如也?,一分钟前亲手将?昏迷不醒的路汐交到了医生护士手中,他不要人搀扶,却未发觉自己退后了几步, 完全?感受不到四周, 在他这双猩红的眼里看任何物都逐渐变得虚无, 隔着?面?前这扇厚重冰冷的抢救室门。 仿佛看到了路汐毫无声息地, 身体冰冷躺在了雪白的手术台—— “容总?” 周境川的嗓音在叫他, 担忧着?原本这几日容伽礼就突发精神失常在容家私人医院的重症病房渡过的,醒来不听任何人劝阻,疯狂地要去宜林岛找路汐。而先前江望岑那爆发力极强的一击, 是?直击了容伽礼的头部。 而头部这里, 七年?前就被亡命徒重伤过。 周境川想趁着?路汐没?下手术台, 劝容伽礼去做个详细检查再休息一下,这里有他看守。 但是?容伽礼神经系统已经屏蔽了周境川的嗓音,头顶闪烁的红灯映在他的眼,显得更红, 恍惚间七年?前在红树林海滩边的画面?清晰浮现出来。 容伽礼很清楚知道,他并非出现了幻觉, 此刻看到的是?自己记忆里残缺的最?后一部分。 …… 右手系紧绸质领带刹那, 容伽礼异常平静面?对?着?追赶上来的这群人,全?是?陌生脸,他视线一个个掠过, 显然是?记下了样貌特征。 而对?方也?在打量他,其中为首的董元武前半生是?恶名远昭的通缉犯, 靠江氏集团改头换面?,很快就眼神犀利地将?容伽礼身份辨认出来: “江总交代说这岛住着?个人上人, 看来我们走运了,给撞上啊。” 另一位低声问:“董哥,现在怎么办?” 董元武对?容伽礼挑眉头:“我的这些兄弟都是?仰仗雇主才混饭吃,交代下的任务没?完成,回?去不是?断指就是?断腿的,都是?身不由己啊,您开恩,让我们过去把那小姑娘好生请回?去怎么样?” 容伽礼语调平淡问:“你的雇主给你多?少?” 董元武却摇头,且不提背叛旧主的下场——可能当晚全?家老小就会被集体沉尸深海。江树明对?他有恩,而他也?最?看不惯像容伽礼这种人上人,天生高?人一等的傲慢姿态。 “别拖延时间了,这岛已经被封锁,她跑不掉的。”董元武眼底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残忍,还说:“以前啊我在疯人院就替人剁了一个尊贵小少爷的手脚,看来这丰功伟绩又要添一笔了。” 话声落地,他眯起眼看向容伽礼,却见容伽礼神情没?变, 看上去完全?没?有惧意:“试试。” 董元武已起杀心,摆明了如今跟容伽礼谈崩,就算不伤他分毫。看容伽礼审视人的冰冷眼神,立刻敏锐地察觉出等事后,让他回?到容家的话绝对?要寻上门?来清算。 还不如趁着?局势有利于自己,先?将?容伽礼给弄废了! “废了他!”董元武突然暴起,一道刀光随即朝容伽礼的手臂狠命削了过去,却扑了个空,回?头的一刹,他胸腔传来剧痛,被容伽礼顺势冷漠地踢飞出了三米远。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被家族精心养尊处优的继承人,搏斗起来,会比穷凶极恶的亡命徒还要充满杀气,而董元武震惊几秒后,很快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吼地着?大家一起上。 “他一个人,我们三十个人,老子就不信废不了他!” “谁说他一个人?” 有道嗓音随着?海风飘散了过来,在容伽礼的身后,一身浅灰色休闲装的谢忱岸现身,他似无声的加入了这场危险对?峙,直至走近。 容伽礼侧首看他。 谢忱岸一笑,动作优雅地解开脖子上那条领带,也?有缠绕右手的习惯;“这地方还真不好找。” 守在别墅的保镖前脚刚全?部撤离,紧随其后宜林岛就被封锁了起来,谢忱岸和宁商羽到处闲逛了会,很快察觉到不对?劲,那这岛一群四处巡逻的保镖又是?谁的? 一旦人数看着?超额,便意味着?要出事端。 谢忱岸当下和宁商羽对?视了眼,猜测莫不是?容伽礼的行踪被走露风声,有亡命绑匪为了天价赎金,孤注一掷来绑架他? 而董元武见又来一个,森白的脸孔绷紧到了有点扭曲程度;“来得好啊。” 原本他不敢真解决了容伽礼,想用疯人院那套规矩,把人给废了,不要伤及性命就好。 现在却来了个谢氏家族的未来继承人,一下子得罪两方势力,反正回?去都不好交代,心底阴冷杀心倏起,管是?谁家宝贝儿子,把这两位杀了沉海,彻底清除这片海滩经历过的搏斗痕迹,就算上面?要查明真相?,他也?早跑到国外去避难。 容伽礼和谢忱岸的眼神短暂对?视了秒,迅速地领会彼此的意思。 下秒,谢忱岸先?动手,躲过了一记裹挟着?海风的刀刃袭来,转瞬的空隙里揪起对?方朝人群甩去。与此同时容伽礼已经目标明确地直攻董元武,四周被谢忱岸清场几米远,这次出拳更加毫不留情,而要面?对?曾经把国外没?有规则可言,犹如血腥斗兽场的地下拳击俱乐部都给玩腻的他—— 董元武险些招架不住,手臂骨裂般的疼痛刺激着?脑神经,紧接着?手中长刀被夺走,再次让容伽礼对?着?胸骨踹进了海滩里,在这生死时速中,没?等反应,那把刀向下贴着?耳朵深深插了下来。 容伽礼此刻俯看的姿势像是?居高?临下一样,双眼因为激烈情绪而变黑,盯着?董元武的时候不加掩饰那股极度危险的杀意—— 这是?隐藏他圣洁人皮之下的,真正面?孔。 他要杜绝后患。 这些亡命徒这次敢封岛抓路汐,只要给逃脱一个,下次又敢做什么?去学校找她,还是?犹如恶魔一样在暗处兴奋盯着?她,然后找准时机将?她绑走。 远处诡谲的深海掀起一波浪,风声带着?血腥味。 容伽礼面?容轮廓的阴暗锋利,他修长骨感的手指极稳地拔出长刀,对?准董元武的手掌。 砰! 枪声响起,周遭一片死寂。 是?谁中了弹? 当董元武脑海中有了这个强烈意识,怒瞪起的双眼看到一滴鲜红血液,沿着?容伽礼的左肩砸进他缩紧的瞳孔时,下秒,凭着?多?年?亡命生涯游走于危险的本能极速反应,他跃身而起,重拳砸响了容伽礼的头部,顷刻间两人翻滚在迎面?袭来的一波巨浪里,冰冷腥味的海水却不能熄灭躯体内沸腾的热血…… “容伽礼!” 时间被陡然拉得漫长,谢忱岸指关节上浸满了血,想要冲上前搭救,却在步伐迈出那刻一顿,他同时注意到胸膛的位置正幽幽闪烁着?一个小红点。 有人持枪在暗处。 谢忱岸非常细微的偏了下头,而红点就立刻游动至他额头正中心。 无声地警告着?。 局势瞬间逆转,董元武粗喘着?呼吸捡起那把锋利的长刀,杀疯了理智,狠命地照着?容伽礼就横挥下去。谁料他抿紧的冷淡薄唇连痛意都没?溢出,身体已经自动做出了反应,手臂的肌肉线条绷紧,直面?给了董元武一击。 而那刀锋,硬生生地刺进了他全?身的血骨里。 董元武嘶声道:“有什么遗言?看在老子废你一条命上,给你个机会说?” 此刻他毫无章法地乱砍,阴冷的眼珠子就透着?一个欲望,把这位人上人的天之骄子当场给真正意义上的粉身碎骨。而脑海中的精神达到某种程度时,身体是?会不由自主地亢奋异常,霎时又是?刀锋落下,整个过程的时间其实只过去了三十几秒,海水已经被浸红,谢忱岸厉声:“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继而在他身体踉跄向前,容伽礼冰冷手指带着?黏稠的血先?一步扣住董元武的腕骨,力道毫不相?让对?峙着?,下秒反拧,就势夺刀,紧接着?毫不犹豫地: 砰! 比容伽礼动作更快的,是?枪声。 这次是?朝他右腕骨击中,带血的长刀也?脱手而下。 董元武条件反射去捞,性命攸关的时刻,大脑的念头都是?砍死再说,而这一下,谢忱岸硬是?替容伽礼抗了下来,后背被划破很深的血痕,他步伐趔趄几许,经过了凶狠搏斗的两人皆是?犹如困兽,单膝抵在了海滩上。 濒临绝境,时间漫长得犹如没?有尽头。 谢忱岸右手的领带已经散开,鲜血沿着?尾端流下。 容伽礼更是?脸色白得不像活人,血肉的伤口?传递来的疼痛完全?麻痹了神经末梢,眼神冷漠地看着?从四面?八方围绕的极恶歹徒,嘴角勾了勾。 董元武森森盯着?:“你讽笑什么?” 血腥味的潮湿海风刮过,却是?谢忱岸尾音不是?很稳,语调又极力地说:“他笑你不知死活,生路不走,要把自己沦为陪葬品。” 董元武攥住刀柄,一时不由心头发紧,还未说什么。 视野便清晰地看到谢忱岸的额前又出现一个猩红色的点,更多?,还有容伽礼的太阳穴处,始终瞄准着?最?致命的地方。 持枪者显然是?他这边的,董元武扭头看向那片红树林。 果不其然对?方也?缓缓现身,携带着?一群端着?冲锋枪的兄弟,光凭气场就看出都是?受过最?严苛训练的专业匪徒,为首那位身材高?大,却两鬓斑白的混血男人笑了笑:“很抱歉,用这种不友好的方式跟诸位打招呼。” 董元武殊不知,他的后脑勺也?被红点瞄准了。 只是?无人敢提醒。 “你的雇主也?是?江总?” “正是?。”男人彬彬有礼地回?答了董元武的话,继而又顿了下:“前三秒是?,如今不一定。” 什么意思? 董元武表情困惑,而对?方已经看向了谢忱岸和容伽礼,那灰蓝色的瞳孔看似和善,实则藏着?更凶狠的杀机:“这两位小少爷的命你不能取走,有人正跟我老大谈判。” 这帮人不会彻底听命于江树明,谁价高?,就为谁买卖。 而混血长相?的男人简短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十分钟期限,谈不拢赎金,乱刀砍死还是?一枪爆头,由董元武决策。 第二?句:谈拢赎金,这两位小少爷,由他亲自护送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在场的绑匪都冷漠神色看着?。 谢忱岸对?这个局势毫不感到意外,毕竟是?他来这片红树林海滩前,就跟另一位商议好的。几人再能打,也?终究抵不过百来人,不如直接寻上最?有话语权的谈判。 他稍微侧头,看向容伽礼: “宁商羽的谈判技术是?跟你父亲学的,你觉得能成么?” 容伽礼看似表面?无恙,但是?鲜血顺着?额际流淌下,早就将?耳朵的听觉笼罩住,谢忱岸的嗓音像是?隔着?大海的另一端朦胧地传来,他隔了几秒才说:“可以为我们多?谈下两颗子弹——” 谢忱岸笑了。 容伽礼中枪的伤口?已经分不清是?否在流血,黏在白衬衫上。 十分钟很快过去。 为首的混血男人计时结束,偏头点了根烟,继而语调充满了虚伪的哀伤:“看来我老大没?有做成送上门?的这笔买卖——” 他抬手意示,把现场局势还给忠心耿耿为江氏集团效力的董元武。 就在此时,空气中的细微气流涌动,无声地发生变化。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只见红树林方向传来了直升机巨大的风响,以及谢忱时忽近忽远的召唤声: ——“谢忱岸!” ——“谢忱岸你再不出现,本少爷就立即返程回?谢家做独生子!” ——“你在哪啊???” ——“哥!!!” 随着?一道撕心裂肺的怒吼声逐近,衬得海边更死寂了。 谢忱岸被这声哥震耳得皱起眉头,好在谢忱时喊完,直升机也?犹如金色流星划过这片红树林,终于看到了乌泱泱一片的人群,他从机门?探出半边身,被天际耀目的光晕映着?与兄长五官样貌极其相?似的脸孔,随即,朝底下吼:“二?十亿美金赎下两条命,他妈的谈妥了,都把枪口?给本少爷放老实点!” 而紧接着?不过三秒。 谢忱时就开始气焰嚣张的破口?大骂了起来,还担心这些亡命绑匪听不懂中文,三国语言轮流自由切换的把他们祖宗十八代都毫无美德轮了一遍。 重点的信息有: 宁商羽冒着?风险,用空头支票的二?十亿美金去找这班绑匪的老大谈判,按理来说这笔巨额赎金对?刀口?子舔血的绑匪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但是?那鹰钩鼻的老大却提起,有一笔账,要跟宁商羽清掉再谈生意也?不迟。 原因是?凌晨夜里,宁商羽在这座岛上闲逛时解救了一个即将?落入魔抓的白衣少女?,给这鹰钩鼻的狗腿子手下,赏了根雪茄。 而所谓的清掉这笔账,便是?要宁商羽也?赏自己一根。 否则的话,别说二?十亿美金,再加三倍都免谈。 结果显而易见,宁商羽的额间生生烙下了烈火燃烧的雪茄印。 ——否则谢忱时也?没?机会在这里骂骂咧咧,他还嫌不解怒气,继而,伸出青脉绽起的修长手臂,朝直升机下方的海滩,嚣张地伸出一中指。 双生子的好处就是?自幼伴生长大,谢忱岸已经对?行事疯批的谢忱时完全?免疫,遇到任何情况都能保持堪称完美的冷静态度,墨色的眼眸在下秒,转向了那个的混血男人:“我出十个亿美金,买我弟弟这条命。” 混血男人这才打消了击下直升机的念头,随即身边的一位同伙已经跟老大联系上,获得了:不用继续封锁岛屿,以及将?江氏集团的人带走的撤离指令。 乌泱泱一片顷刻间都散完,静了半秒,谢忱岸清晰感受到容伽礼靠在他的背上,随即语调懒洋洋地调侃了一句:“温柔点啊兄弟,没?缺了什么部位吧?” 容伽礼被额际流淌下的鲜血浸透了眼球,望着?大海,视野内是?一片猩红,却盯着?那高?高?升起的红日。 过许久。 “路汐。”他无声地念着?,胸腔内缺了这根软肋。 谢忱岸皱紧了眉骨,很快察觉到有不属于自己的冰冷血液贴着?他冷白脖颈淌湿了衬衫,侧过身去看时,容伽礼整个人于无声平静中倒在了这片充满血腥味的海滩上。 … … 红灯倏地熄灭,抢救室的门?被推开,主治医生摘下医用口?罩大步走出来:“病人生命体征平稳了,但是?可能会出现肺部感染情况,先?留院密切监测。” 容伽礼在此守了一整天,双眼充满很重的血丝,闻言情绪异常的平静,只是?盯着?那扇门?,想亲眼看路汐安全?地被送出来。 考虑到医生所言,而他也?不可能拿路汐一丝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去赌,所以暂且没?有转到更高?级私立医院去,等天色彻底黑了,墙上的挂钟也?指向七点半。 容伽礼从始至终不让任何人探病,借用房内的卫生间将?一身皱巴巴衬衫长裤换下,洗尽浓重的海水气息,才步伐很轻走到了雪白的病床前。 他微微俯身,却连亲都不敢去亲路汐,怕亲的力道弄疼了她。 只是?垂着?眼,视线很缓慢地,在这张比枕头还白的脸蛋仔细流连,开口?时,一整天未沾水,嗓音早已经沙哑异常:“原来你一直对?我感到很愧疚。” ——你不见我,这两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我除了看新闻报纸,企图从上面?找到一点容氏家族传闻的蛛丝马迹外,我根本找不到你啊,你在哪? ——七年?前,我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再狠点抛弃你! ——我恨死你了容伽礼。 曾经重逢之后,路汐情绪失控说过的话犹如历历在目,容伽礼这才知道,她说尽的恨,每个字都在无声痛苦的爱着?他。 每次的回?避,都是?怀着?对?当年?这场离别的愧疚,甚至一开始都不敢在他私人领域留下属于她的痕迹了。 容伽礼将?额头贴着?她的手心,这具身躯也?僵在了清冷光线里,病房内只响他沙哑的喘息笑声:“醒来好不好,我让你恨,把一切无法发泄的情绪都恨到我这里,我让你恨……” 极度的安静充斥着?四周。 病床上的路汐,垂着?的睫毛蓦地颤了一下。 第 61 章【VIP】 第 61 章 路汐是愿意和他回去的。 但想将治疗室的墙壁先画完, 容伽礼不让,她画完一面墙耗费了整整一周时间,要把四面画完,且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偏要给她留着, 这样路汐才会惦记着回到这里。 而被容伽礼临时告知的突然?, 路汐一贯遇事平静处之的心理防线变得脆弱了起来, 天还未亮, 便醒来跑到衣帽间去挑衣服。 以前她从不在?意?这副皮囊该如何妆点得能?讨喜些, 拍戏时自有导演安排,符合角色形象即可?,走红毯或出席群星活动时艳压即可?。 眼下路汐左挑右挑的, 并不知自己哪怕披张白布都过分漂亮得不像话, 是非常发自真心地想给容家人留个?初次见面的好印象。 挑了几件都不满意?, 怕太隆重,又?怕太随便。 等容伽礼睡意?半醒间没?摸到她,循着动静找来时,路汐已经往长绒地毯丢了不少裙子, 乌黑的长发散开着,披在?两肩, 正?想褪去身上白裙, 模样清纯得紧。 蓦然?抬头看到容伽礼,犹如看到救星一样,光着脚踩了过去, 纤细手臂搭上他的腰,贴在?他胸膛前:“我穿着件行吗?不知你家人喜欢什么模样的, 好紧张啊。” 容伽礼故意?哄她:“你单单站在?这,天仙见了都要自惭形秽一番, 我家人哪还有闲心想喜欢什么样,早被你惊艳到,容不下其他心思。” “又?打趣我。”路汐佯装要生气,却被容伽礼动作自然?不过地深入裙下,是用?他夜里赢了她一局的两根手指,驱使她下意?识地咬紧唇内,音断了,脑海中的神经开始被无形中极度拉扯,能?感觉到灵活的修长指节骨廓清晰,慢慢地,慢慢地,在?压着她。 反观容伽礼始终看着她,面容上的神情?未有分毫变化:“我婚姻运不好,容家上下,倒是无人敢惊动了这桩得之不易求回来的上等姻缘。” 经他一说,好似婚姻运已然?和?路汐密不可?分到了一起。 她想回应点什么,却突然?变得嘴笨了。 容伽礼怕她还紧张,笑了笑说:“只?是去见见爷爷,跟自家同辈人一起吃个?饭,不是什么正?式场合,我父亲你已私下见过,其余几房的女眷长辈和?叔父,不必放眼里。” 路汐十六岁丧母,还真没?有跟贵妇太太们一起相处的经验,况且她和?容伽礼暂时只?有复合后的男女朋友关系,还未到正?式订婚和?合法?领证那步,到时要遇到长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不显尴尬又?保持礼貌的称呼对方。 而容伽礼非常体贴,路汐仿佛将身体和?紧张的神经都逐渐放松到了安全区域,顺其自然?好了。 早上七点。 在?衣帽间被他手指放松了一场后,路汐选的白裙已经皱巴巴不能?穿了。而容伽礼替她选了条古典的简单长裙,腰细到犹如他手掌大小,丝绸料子很薄, 行走间两片衣角轻轻在?脚踝晃动。 没?给她戴宝石珍珠,只?是戴了条细细雕刻着昙花的流苏项链,垂悬在?很白的锁骨处。 容伽礼在?那吻了吻,是一种习惯性的亲吻。 好在?他有所克制,知道给她保留点体面,没?故意?留下吻痕。 坐上车后,路汐怕再次弄皱裙子,坐姿很端庄,又?忍不住地侧了脸问他:“你家族排名第二,上面还有谁?” 论起只?有同辈的话,看容伽礼的家族排行就知道不是最年长的。 她问,容伽礼也耐心回答:“容家大小姐,俞池没?过继前,原是二房的独生女,她叫容夏央,一直与?世隔绝生活在?御兮庄园,不轻易回家族。” “她跟家族关系不好吗?” 路汐指尖无意?识地挨上他膝盖,点了点。 无论容伽礼说什么,只?有是关于他的家族,都听得认真。 这些算是大家族内部不可?宣传的秘闻,她有兴趣,容伽礼自然?不会提到一半,吊着她胃口?:“嗯,她当?年婚嫁大事无法?做主,被自己生父逼嫁给了门当?户对的陆氏家族继承人陆显嘉,厌弃这桩充满利益算计的婚姻多年,又?不能?恢复自由身。” 二房容净宗的野心昭然?若揭,为了跟容九旒一较高下,年轻时起没?少满世界的安置小家,像养蛊一样,哪个?女人能?有本事给他生个?私生子,送千万豪宅珠宝游艇都只?是小数目,是能?直接把私生子带回老宅给个?名正?言顺身份。 所以容夏央的处境可?想而知,随随便便一个?私生子就能?动摇到她的继承权。 听到这,路汐忽然?问:“那为什么还要过继三房的俞池?” 容伽礼停了会,语调平静:“老爷子在?名利场颠覆了近半世纪,且是吃素的?他为儿子们精心挑选联姻妻子,是通过各方面包括双方基因?上的严格筛选,确保下一代子孙都高于凤毛麟角,又?怎么会去认二房养蛊出来的私生子?” 别的家族联姻算八字命格,容杭振偏不走寻常路,给儿子匹配的是完美基因?。 容净宗的算盘打得响,却错个?彻底。 等他意?识到外面那一堆私生子女都毫无利用?价值,便薄情?舍弃,把目标放在?了嫡系这脉的三房龙凤胎上。 而容夏央徒有大小姐的虚名,始终不得亲生父亲重视。 后来她就读于剑桥大学时爱上了同校学长陆显嘉,等到适婚年龄时,才?发现这一切都是精心布的局,包括爱情?。 容夏央也反抗过,回到家族闹过一场。 容净宗冷言讽刺:“让你嫁给陆显嘉不好吗?人是你爱上的,身份地位与?你也匹配,这怎么不算天作之合,难道非得逼我将你盲婚哑嫁一个?才?甘心?” 这场联姻,事关二房与?陆家的利益,最后容夏央只?能?顺从。 独居在?御兮庄园是她用?了数年无声的反抗,也整日求神拜佛的,诅咒着狼子野心的容净宗永远被主掌家族的容九旒一脉压制,永无翻身之日。 路汐莫约是懂了,容伽礼是长房一脉独子,又?经历过生死险境,只?要稍有不慎,等于是断了容九旒的命脉,最后在?外私生子众多又?有过继的俞池在?手的二房容净宗,自然?是能?获得家族内部不少人支持。 难怪他会心平气和?的说出——其余几房的女眷长辈和?叔父,不必放眼里。 本就只?是维持表面上虚假的温馨氛围而已。 路汐很快又?想到一个?关键重点,要笑不笑地问:“所以你和?谭名祺在?基因?上很匹配,对吗?” 容伽礼侧眸,仔细地观察她表情?变化:“这也要醋一醋?” 路汐拒不承认,语气柔柔地,字里行间却不是那回事了:“你的婚姻运不是好到顺顺利利就能?将适婚对象筛选出来了吗?怎么又?不好了,看来容总心思难测啊。” 说着,便转过头懒得搭理他,乌黑的长发也顺着肩颈线条微微滑落。 过半响,容伽礼抬指替她拂去,自在?从容得过分道:“那是别人一厢情?愿的匹配,在?我这,跟路小姐才?是天作之合。” 路汐心口?醋意?未散,还是没?怎么理他的示好。 等抵达了神秘气派的容家老宅,门口?有老管家相迎,一路从前院来到风格雅致的大楼,路汐都安安静静地跟着容伽礼走,没?有情?绪焦虑中想象的那般得去面对不相熟的长辈,一楼大厅里,只?坐着一位身穿黑丝绒长裙的端庄优雅女人。 这便是容夏央,见人来了,先开口?提道:“弟弟妹妹们在?二楼,俞池也回老宅了,正?听爷爷训话。” 她音调很慢,显得有些冰冷又?透着柔软。 然?而,容伽礼能?把容夏央从庄园给请出来,显然?彼此关系尚可?,继而让路汐在?一楼客厅坐会,他吩咐管家去端些可?露丽甜点以及薄荷果茶,把她好生安顿好,才?先上楼。 路汐坐在?沙发上,心思转了千百回,酝酿着开场白。 片刻的静默之后,却是容夏央主动亲昵的拉过她手,说:“三天前,我那弟弟亲自致电来说,要带他心爱的女孩回家见爷爷,我还怀疑他究竟是不是骗人的,现在?见到真人,才?敢相信是真的。” 路汐被她直言不讳的那句心爱的女孩给惹得,脸微微红了起来。 容夏央性子虽冷清,相处起来又?不觉得,怕路汐没?看到老宅女眷长辈们,会有所误解,还解释了几句:“几房聚在?一起难免人多眼杂的,他只?要想护谁,就护得一心一意?,这次是见爷爷,想让你先得到爷爷认可?,下次见那些人,便更名正?言顺。” 有容杭振过了眼的,谁还敢私下拿路汐无父无母的孤女身份说闲话。 路汐心知容伽礼只?要是事关她的,都会考虑周全,同时也被容夏央给予的友善感动:“谢谢。” 在?客厅待不久,逐梦娱乐圈的俞池被训完话,步若流星地下了楼,拽着张脸往后楼的琴房去,随即,路汐手中的奶油味可?露丽才?咬了小半,就被出现在?楼梯处的容伽礼召了上去。 楼下经过容夏央的开解,她心口?的紧张感淡到快没?有了,等离二楼起居室只?剩下近半步,虚掩的门是容伽礼气定神闲地替她推开的。 室内明亮又?宽敞,空气中的中药味被浓郁檀香覆盖,四下是静的。 而容杭振没?有路汐想象中那般不怒而威,或许是刚被俞池气到坐在?轮椅上吸氧缘故,看起来跟一个?和?蔼可?亲的白发老人没?什么区别。 “爷爷。”容伽礼态度是尊敬的,将路汐带到面前,语调很慢,十分清晰:“这是路汐。” 七八年前,他也是这样说出这个?名字。 容杭振拖着病秧的身体吸了氧,脑子的神智倒是逐渐清楚过来,睁开眼,视线落在?了规规矩矩站在?亲孙子旁边的女孩身上,一些背景资料早就听管家细细说了个?遍,所以他什么都没?问,只?是辨别着路汐的真实容貌。 把人记下,病中的反应有点慢半拍,终于开了口?:“伽礼你出去,爷爷跟她说说话。” 路汐怔愣着,有些不安地看向容伽礼。 “别怕,你陪爷爷聊会天,我在?隔壁雅厅。”容伽礼低头看她的脸,见眸中的紧张太盛,便很温柔地捏了捏她微凉手心,指腹的温度透过肌肤传递而来,像是无声达成了共识,路汐知道他在?外面等候就不怕了。 容伽礼转身离开,室内归于平静。 只?有容杭振让管家再换一瓶氧气的低咳声响,以及搬条椅子给她坐近些。 路汐紧张的情?绪又?有了,手指关节都是软的,垂在?膝盖不动。 墙壁精致柜子上,古董钟指到整点时,叮叮当?当?地敲了几声,容杭振重新恢复些精神力,容伽礼不在?场,他倒也没?有倚老卖老的仗着长辈威严,让路汐受气:“不必拘谨,把我当?容伽礼的爷爷正?常看待就好,家里没?那么多规矩。” 这话,听也罢,信的话得看人去。 要没?那么多规矩,俞池也不至于跑到娱乐圈逐梦被训得狗血淋头。 路汐微微笑着,点头总不会出错。 容杭振神情?出神想了片刻什么事,继而说道:“你来家里,爷爷总得给你备点见面礼,那些俗物,伽礼肯定要觉得配不上你,孩子,我们本该当?年就会见上一面的。” 这幕迟来至今,路汐却没?有感到意?外,早已从容九旒得知了真相。 而容杭振口?中要给她的见面礼,却是意?想不到的。 老管家听从吩咐,将一份被封存多年的文件递了上来,近在?咫尺,厚到如山的纸,上面是中英文,哪怕是废寝忘食也得看上个?半天。 容杭振已经无力气说话,由老管家代说:“当?年二公?子亲口?提起想把你带回容家,同时备下了这些,只?要得到老爷子的首肯,你有了他未婚妻的身份,便不是孤女,可?以名正?言顺的享用?到容氏家族为子孙后代提供的顶级资源……” 所以这份内含巨额财富的文件,是容伽礼为路汐准备的心意?。 假设没?有那场分手,她当?年只?要在?这份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便可?脱离江家犹如噩梦一样的掌控,自由地去梦寐以求的大学生活,享受最顶级家族给的资源待遇——在?家有私人管家安排起居,出门数名保镖豪车接送,数不清的珠宝奢侈品礼服以及私人飞机和?游艇一类,都是最基本的。 容伽礼的意?外失忆,这份能?护路汐在?十八岁后过上正?常生活的文件自然?被容杭振私心藏了起来。 她低垂着眼,心脏像是停跳了一般,看了很久很久。 “二公?子当?年迟迟不听家主召唤回归家族,其实是想在?宜林岛多陪你一段时间,等你考上大学。”老管家说的话,是容家长辈之间心照不宣的。 只?有路汐被蒙在?鼓里。 容伽礼从不爱说,哪怕曾经为她铺了一条通往新生的大道,也不提半句。 雕刻着海棠花纹的古董钟又?叮叮当?当?地敲响了几声,过去很长时间,路汐将这份见面礼收下,紧紧抱在?怀里,低头笑,却像是哭,一直笑:“我知道的。” 他对她的情?意?,一直都是比她的更深厚。 也无人能?比他,更爱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