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红鸾(双重生)》 1. 重生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菊月的晌午,瓦蓝的天空不见一丝云彩,火辣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只余一股温热的风,徐徐拂来。 少女薄纱遮面,一袭青丝织锦的衣裙,纱织的腰带,随风飘动,衬得腰肢盈盈一握。 她愣怔地站在一公告榜前,太阳光从东升起到高高悬于头顶,来来往往的人流,车水马龙的集市在她身后浮影般掠过。 慕兮一双清亮的黑眸凝着公告榜上‘慕十七’那三个大字,薄纱下的粉唇难以置信地弯了弯。 她真的重生了! 重生到进入太子府之前! 重生到遇见景逸之前! 昨日,她于上京城外寒山寺的静修堂醒来。 一时有些懵的慕兮听闻静室外传来一阵急切的叩门声。 屋外来人拔高声音唤,“慕先生?......” 那熟悉的声音,是了空大师院里的小僧! 慕兮挑起眉梢,意识渐渐回笼,依稀记着这样熟悉的场景,她下意识想要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扶着案几站起身整理了下裙摆,慢慢走上前去打开房门。 随着咯吱一声房门打开,就见门外小僧一身灰袍,警惕地来回张望。 “何事?”她问。 小僧敛着笑意,朝着慕兮福身行礼,“先生,您之前要小的打听太子府的事情,今日已贴出告示,三日后太子府要在练武场招选侍卫,您的名字已然在榜上。” 话音刚落,慕兮恍然了片刻,扶着木门的手指也紧了些隐隐泛着白,她木然地点点头淡笑,“有劳。” 小僧再次行礼后便折身离开。 慕兮望着不远处金灿灿的白果树,金黄的叶片随风飘落,铺满一地,一侧大殿白烟绕梁,寺院燃香燃烛的香火味,淡淡的乌木沉香,空气中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 熟悉的一切,难道她重生了? 又想到什么,她抬步朝着寒山寺正殿走去。 山顶的钟声响起,午时已到,大殿内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然正中一蒲团之上,女郎清秀的背影笔挺地立在那。 她一身淡青色罗裙,薄雾白色的外裳,一头青丝精致地挽在脑后,发间插着一枚白玉兰的簪子,身细腰却挺得笔直,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紧闭着双眸。 许久,待大殿内再次恢复一片寂寥,细听只有烛火燃烧的声音。 一道慈祥深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当真要去?” 慕兮猝然睁开清明的双眸,了空大师问出了当年一模一样的话。 她抬眸面对殿内巨大的金身佛像,脑海中有一时的混乱。 最后只听了空大师深深叹了口气,“阿弥陀佛,有其因,必有其果。” ...... 所以今日她特地来看榜,如今确确实实是重生了。 可是,大哥出现是怎么回事。 就昨儿个傍晚,大哥竟寻到了寒山寺。 “大哥,你怎来上京城了?父亲母亲还有二哥可还好......”慕兮弯着粉唇冲着慕枫笑盈盈。 慕枫瞧着妹妹活灵活现的模样,心头一晃,强压下眼底的酸涩,“兮儿,你可还好?” 慕兮不知哥哥怎的这样一问,才几月不见,且月月有书信来往,但她依旧笑着回,“大哥,我很好呢,有好好吃饭睡觉,你看,我都胖了一圈呢。” 慕枫提在心口的担忧才重重落下,是的,他察觉自己重生了。 重生回到兮儿离家去上京城,前世,他和父亲都认为兮儿自小长在军中,见过世面,没有什么能难倒她,却不知那一别,再见却是她没于黄土之中。 十七岁的年纪,是她最美好的年华,却为那男子早早殒命,重来一世,她必要让妹妹远离那人。 哪怕那人是昔日旧友,哪怕他有一日位高权重。 待慕枫回神,才敛着笑回应,“爹爹和你二哥都很好,就是母亲......” 慕兮心底一沉,“母亲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及笄礼后,母亲便想将她与沈砚初的婚事定下,她却背着母亲离开朔州。 慕兮也才得知母亲为何不喜她,从小到大,母亲很少给过她看兄长们的慈祥目光,一直以为母亲不喜她是因她是女孩,所以她从小女扮男装以求母亲怜爱。 到头来,她竟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 慕兮失落地垂着眼睫,喃喃道,“是我让母亲失望了。” 慕枫抬手抚着女郎微垂的肩,“母亲是关心你的,上京前母亲还好好叮嘱我一番,要照顾好你。” 只有帮她查清旧案,兮儿才能回归原有的模样,那天真烂漫,洒脱不羁。 “多谢大哥,过几日你便回信母亲,上京的事处理完,我就随哥哥回朔州,听从母亲的安排。” 前世,她一入上京,沈砚初的书信便和家书一起时常寄来,从不间断,皆是关切之语还说会等她回去。 她却为了景逸将多年的青梅竹马抛诸脑后。 那日,寒山寺的后院,他顶着寒风刺骨千里奔袭来见她,第一句便是,“兮儿,你多日不回我书信,我担心你。” 他嗓音沙哑得厉害,薄唇惨白,早已没有往日那俊朗公子的模样。 她却对他说,“沈砚初,我只当你是兄长,我已心悦景逸。” 那一刻,沈砚初多年的执着似是被一瞬敲碎,他望着她的目光冰冷刺骨,却是真真实实的红了,他隐忍着咬紧牙关,转身离去。 前世,她为景逸卷入皇权纷争,抛洒热血,换来的不过棋子二字。 今生,她与他红鸾再难续。 而沈砚初,她欠他的,理当偿还。 ...... 慕兮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巷,小贩们挂着笑脸高声地叫卖着。 年幼的孩童在街道上玩闹嬉戏...... 周遭热闹喧嚣的一切让她慢慢放松下来,重生好呀。 重生了,一切都还能从头再来。 前世,她化名慕十七意欲去太子府查询真相,却阴错阳差被太子指给景逸做侍卫,实则是安排她去监视景逸。 太子生性多疑,断断容不下和他只相差几日出生的弟弟。 哪怕三皇子因早产常年体弱多病,缠绵病榻,太医曾诊断他活不过弱冠之年,然现在却已二十有一。 那短短的数月,她见证了景逸是个怎样的人,孱弱多病,不谙世事,舞花浓墨,清风霁月却也心怀天下。 直到那一日,她亲眼目睹他满目猩红,下令杀伐果决,才知她是他棋局中的一子,自此也倒在血泊中再也没有起来。 重活一世,她不会再因景逸而丢命,她要查清真相还穆家三十六口清白。 对待景逸,他究竟是怎样的人,今生她要揭开他的面具,认真瞧瞧。 慕兮走后,一辆金丝楠木的马车幽幽驶来,在那公告榜前停下,车帘被一双冷白的大手掀开。 一双幽暗深邃的眸子定在‘慕十七‘三个大字上,黑眸眯了眯。 男子的薄唇也缓缓勾了起来。 须臾,他放下帘子,淡声吩咐随从,“去今朝醉。” 金丝楠木马车驶上宽阔的街道,与走在街道上的慕兮越来越近。 最终马车向前行驶,慕兮正巧偏头瞧着一枚玩偶,彼此交错。 今朝醉前,金丝楠木马车缓缓停下。 然不远处已经回神的慕兮慢慢走来,在看清楚今朝醉前停着的马车时,她脚下猝然顿住。 金丝楠木的马车,放眼整个上京城,只有他。 景逸。 慕兮心底泛起一阵冷意,这才刚重生,这就...遇上了? 伴随着马车晃动,男子青丝入冠高高束起,一袭青色竹纹锦袍,袍角晃动从马车上下来。 长身玉立,气质清雅,只轻 2. 再遇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宸王! 慕兮心头一滞,垂落在衣袍边缘的五指紧紧捏成拳,每根指节都泛着惨白。 景逸,太子册封礼后陛下册封三皇子为宸王。 太子向来对他这个亲弟弟没有什么好脸色,前世俩人也是暗中斗得你死我活,最终结局如何,慕兮不得而知,但前世的这一天,景逸不曾来这。 太子善武,宸王却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他鲜少会进校场,就连景帝外出围猎,他也是待在帐中鲜少露面。 景策似是惊讶,面露异色,最终弯起狡黠的笑容,“快去、请三弟进来。” 清风徐徐,菊月的日头依旧很是刺眼,校场内武器架泛着缕缕银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只见他一如既往一身玉白锦袍,腰间束着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挂了一块品质极佳的雪玉,气质疏朗却带着几分病态的俊美,一头乌发套在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手握一把折扇,宛若谪仙下凡。 待景逸走近太子景策,欲躬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景策虚虚扶手示意,“三弟不必多礼。” 而后顿了顿,“三弟今日怎来孤这校场了?” 景逸不动声色地勾唇,“听闻皇兄又得良才,贤弟那宸王府因贤弟这病...手下人没几个能用的,特来皇兄这讨要几人,不知皇兄......。” 说着露出几分无奈。 景策实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挑起眉稍打量了一番,才敞开笑回应,“甚好甚好,以往父王要给你安排人你都拒绝,难得今日能看上我这的人,任由三弟挑选。” 景逸抬手虚虚握拳挡在唇边轻咳两声,“那多谢皇兄。” 说罢他侧过身,直直对上一双许久不见却一直藏在记忆深处的清眸。 景逸有一瞬的愣住,慕十七,不,是慕兮,她真的回来了。 前世长跪于蒲团之上,终是应他所求。 景逸眼底跳跃起一片璀璨华光,自重生而来,他就期盼着这天的重逢,前世一心所为权势,她在身侧却是冷漠相待,令她殒命,今生必要护她周全。 而短暂的四目相对,慕兮连忙盖下眼睫,慌乱的眼睫下是她一双看破红尘的清眸,她闭了闭眼,没成想这么快就遇上了。 前世错付,今生重生,必将划清界线。 虽是匆匆一瞥,女郎那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如是换了一身男装,也清俊疏朗,气质如兰,眉宇间仍是往日的那份英气。 难怪,前世他怎就未察觉她竟是一女子,直到...直到她死后,待她入棺之时,他才知道护在他身前的竟是女子。 当他命人将她换回女儿装扮时,他才发觉竟是她,慕兮。 景逸适时挪开目光,在台下的人群中虚虚扫一眼,才再次侧身朝景策拱手一礼,“皇兄,这些人都是皇兄精挑细选留下的,还是听皇兄的吧?” 景策笑意深了深,摆摆手,“三弟,就没有一个你顺眼的?” 景逸笑的清风和面,微微颔首,“但凭皇兄做主。” 景策淡淡嗯了声,狡黠的目光在台下十人中穿梭。 最后意味深长地动动嘴皮子,抬手一指,“你你你......” 三男子均上前一步,都身高七尺,眉眼中带着几分戾气。 景策安排了两个自己人还加一个生人,却独独少了景逸想要的那一个。 景逸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多谢皇兄。” 景策适时又寒暄了句,“三弟可还看得顺眼?要是有不喜欢的,再挑挑。” 景逸再次瞥了三人一眼,弯唇道,“皇兄替臣弟挑的自是好的......” 看他迟疑,景策又道,“那三弟可还有看得上的,一并拿去。” 景逸这次也不客气,直言道,“臣弟那都是些粗汉子,难得一见皇兄这还有个伶俐的...‘她’。” 意有所指,台下的人都知今日出现的慕十七,身形小巧,武功却不在他们之下。 纷纷侧眼瞟站在一旁的慕十七。 眼底不知是鄙夷还是怜悯,他们来这自然是要寻对主子,然宸王这一说,有些人心底难免庆幸选的不是自己,跟了宸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人头地。 慕兮自知景逸指的是她,究竟为何,她不得而知,若在此就反驳,势必引起太子注意,只能另外想法子。 似是想到什么,眸底一亮,唇角轻勾,宸王府,她要去,只有去那才能撕下景逸的真面目。 今生是他主动相邀,那就别怪她将计就计。 景策顺着景逸的视线望去,暗自蹙眉,名唤慕十七的人是他今日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就这么给了景逸,他自是不甘,但他之前安排的三人景逸也笑意吟吟的收下,他自是不好再说什么。 “好好,三弟难得看得上,就归你了。” 景逸拱手相谢。 景策对着几人正色道,“你们几人,以后就跟着宸王,保护好宸王,若是三弟有个闪失,唯你们是问。” 此话几分真心几分假意,站在台上的两人自是比谁都清楚。 “是,属下领命。”四人齐齐应声。 * 宸王府。 三个墨色大字再次重现在眼前,慕十七心头晃了晃,这个地方,前世带着恨意离去,今生却带着目的走进。 众人正欲踏上青石台阶,一阵飞奔的马蹄声踏破此刻的静谧,齐齐循声望去,慕兮眼皮却是一跳。 大哥? 怎的来了? 慕枫一身靛青色长袍,领口袖口镶着银丝云纹的滚边,乌发束进一枚银冠,踏马而来,在众人身前约一丈时,才勒紧缰绳。 匆匆而来的他望向慕兮时眉眼中多了几分冷厉,慕兮忙不迭躲开视线。 大哥难不成是来带她回去的?万万不能让景逸知道她和大哥的关系。 而立在几步之外台阶上的景逸却是面色平和,再见故人,眼尾也在不经意间勾起浅浅的弧度。 慕枫自六岁前都在上京城长大,和景逸相差几月,俩人情同手足,便是魏王自请去朔州镇守边关后,俩人也时常有书信往来。 “子瑜,许久不见,何时来的上京,也不差人通报一声。”景逸面容平静,声线却也比平时高了几分。 子瑜是慕枫的字,二人先后加冠,陛下钦赐。 一人单手背负,站在高台之上,头顶三个大字端庄威严,衬得三分 3. 袒护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慕兮跟随景逸双双撩袍踏进清晖苑,来到书房。 随处可见精致的摆设,案几上一株雪白的玉兰花正在悄然绽放。 慕兮视线凝滞了片刻,然在这短短片刻之间,景逸漆黑的眸底倒映出女郎的不解和微微蹙起眉的模样,他眼底泛起深深的愧疚。 “咳咳......” 间断的两阵咳声拉回慕兮的思绪,掀起眼帘便对上景逸一双清冷的眸子。 眸中思绪万千,叫人分辨不出真假。 这样的眸光,是在她前世闭眼前那刻见过,带着几分迟疑,可他,一贯的清冷出尘不谙世事,如今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慕兮不解。 察觉不妥,她急忙躬身阂上眼睫。 视线错离的那一瞬,景逸看到女郎眼底的疏离之感,从前她看他的目光是那般纯粹。 而如今,却早已不见。 景逸不动声色地凝着她躬身小心翼翼的模样,心底叹息,这一世,他必护她周全。 他折身绕过案几,走到一旁的檀木书架上取下一方精致的木盒。 精致的雕花木盒出现在眼前,慕兮愣了一瞬,却未曾抬眼,只恭敬地双手承接木盒。 景逸黑眸垂下,女郎白皙的双手摊开,十指纤长如凝脂白玉,许是常年练剑的关系,隐约能看见薄薄的茧痕。 这样的一双芊芊玉手,实在不该比划弄武。 空气中寂静得只能听到二人轻微的呼吸声,一轻一重,似鸿毛又似有万千数不尽的话欲从口出。 慕兮见景逸许久没了动静,遂微微开口,“王爷有何吩咐?” 声音清冷,没有一丝温度,冷得沁人心神。 景逸回神之际才将木盒被放进她的手心,放下木盒的一瞬,俩人指尖若有若无地碰到一起,一阵温热感轻拂过,蔓延开来。 见女郎面露疑色,纤长的眼睫如蝶翼般忽闪,景逸收回手,负到身后虚虚握住,唇角微动,“从今日起你便是本王的贴身侍卫,这柄剑赐予你......” “......” 接着他又道,“往后你在我这不必自称属下,你我正常交谈便可。” 慕兮猝然抬起头,似是不明所以,原本秀气的眉尾被她特意画得多出几分凌厉。 她的确懵了,她不知景逸这出是何意。 贴身侍卫?赐剑? 心底萦绕起一丝疑问,为何…… 门外的脚步声却打断她的思绪。 就听到景逸朝门外道,“进来。” 来人名唤凌风,男子一身墨色长袍走进书房,慕兮知道,他是景逸的贴身侍卫之一,人如其名,清风和煦,善于和大家说笑。 “何事?” 凌风目光先是在那精致的木盒上一顿,才拱手行礼,“王爷,府门外……” 他说着又察觉有外人在,似是不妥,毕竟王爷从不让外人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凌风蹙着眉掀起眼皮看向身侧站着的人,声音顿住。 景逸自然是察觉到,慕兮现已是他的人,他的事并不想瞒她。 “无妨,说。” 凌风才幽幽开口,“表小姐在府外求见,手握家书来的,说要…要在咋们宸王府住下。” 说完递上家书,凌风后背一凉,宸王府就连洒扫都是男子,全府上下无一女子,表小姐竟要住进来。 空气中有一时的静默。 慕兮秀眉挑起,表妹,来得还真是巧。 前世景逸身侧可是连半个女人都没有的,更不论能进这王府。 景逸似是诧异,接过信函当着两人的面就打开。 越往下看他周身的气息就越冷,最后只换来淡淡一句,“带她来见我。” 说罢,偏头就瞧见对此事饶有兴致的少女,对上眼那一瞬她连忙躲开视线,但从她眼底,他瞧见了她对此事的好奇。 “随我去瞧瞧......” 须臾,凌风领着俩女子步入正厅。 为首的女子一袭烟粉色罗裙,乌发轻轻挽起一部分,簪着一朵玉兰花,身段柔软,脚下步步生莲,宛若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 一双眼眸波光流转,定在离他不远处的男子身上。 慕兮扯唇,原来景逸好这样的? 盈盈弱弱,姿态曼妙? 就听到女子娇柔的一声,“表哥......” 慕兮心底一阵酥麻泛起,侧眼就和凌风对上,二人心中思绪万千。 慕兮讪讪收回视线转向景逸,她可太想知道景逸的态度。 面对这样娇俏的美人,玉兰公子的假面具是否会破碎。 前世装的谦谦君子,到头来却是一头隐匿已久的野兽。 “......” 四目相对,她眼底玩味的兴致被他洞察。 景逸却只是幽幽挑起眉梢,不甚在意。 慕兮再次尴尬地阂上眼睫,不偏不倚怎么会和景逸对视上,娇俏表妹不看,看她做甚。 感受到男子的冷漠,察觉他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杨曦气鼓鼓侧过脸一瞧。 好一个俊美的小郎君,黑眸明净,灿若繁星,朱唇翘鼻,精致的五官找不出一点瑕疵,乌发藏于黑色发带中,一身墨色劲装,俊俏疏朗。 她杨曦见过诸多俊男美女,可眼前这样俊美的小郎君还真是不多见,就连她一女子,都感觉自愧不如。 表哥身侧何时多了这位,杨曦自顾自地往前两步,回神之际再次轻唤,“表哥...曦儿都许久没见你了,此次上京,特意求得姑母让我来此小住,表哥不会赶我走吧。” 为了住表哥这,她可是在祠堂跪了一整天才求来的,决计不走。 景逸后退几步,与女子拉开距离,似是无奈,冷白的手指撑了撑额头,“既是母妃所言,你便住下。” “谢谢表哥,那我要住玉兰阁。” 离表哥最近。 景逸神色一凛,“不妥,那有人住了。” 杨曦愣怔,表哥这很少有外人,更别说是客人,怎会有人住进那玉兰阁。 住进玉兰阁的人应当是在表哥心底极为重要的。 下一刻就听身前传来熟悉的声音,“带‘她’去玉兰阁住下......” 景逸这话是对着凌风说的,‘她’指的却是一侧笔直站着的慕兮。 听到此,凌风微怔,“玉兰阁?” 那可只和清晖苑相隔一个门廊,就连他们兄弟二人也只是住在远远的侍卫苑中,而眼前的这位却能独自一阁还距离王爷如此近,他难免心生疑惑。 况且表小姐都不能入住玉兰阁,慕十七何德何能。 景逸眉间隆起不悦,“有异议?” 凌风:“没有,属下这就带他去。” 凌风也是识趣的人,一眼便知这位十七是王爷留心的人 4. 前世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玉兰阁。 凌风将人带去便退了出来,刚走两步跨过门廊就撞见满目愁容的自家兄长,笑着问道,“哥,你说王爷弄来的这个,十七?这黑影卫才到十二啊?怎么就十七了呢?,还有,你看到没,王爷竟然前几日斥重金打造的软剑就送给了他,这是什么事啊?” 凌肃冷眼扫去,“王爷的事,岂是你能多问的。” 凌风讪笑摸了摸鼻尖,“我就问问而已。” 瞧着自家兄长这样的态度,凌风心底也有了比较,这位慕十七,以后得好好处,王爷很是看重。 二人自小跟在王爷身边,对王爷的为人处事都心知肚明,绝不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大费周章。 残阳落下,西边最后的一抹余晖久久不散,玉兰阁内虽布置的简易,但该有的陈设都有,尤其床榻前一面玉兰织锦的刺绣屏风格外吸睛。 慕兮看了两眼却不曾多想,便折身在案几前坐下,双目凝着桌上精致的木盒,景逸说这是一柄剑,但这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怎能放下一柄剑,迟疑许久,她才将其打开。 木盒内赫然躺着一柄软剑,慕兮拿起软剑打量,通体呈银光,剑身为玄铁所铸,极薄,剑柄上雕刻着一朵祥云,透着森森寒意。 而注意到剑身上的两字时,令她目光瞬间一顿,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居然是“灵兮”二字。 慕兮头皮一麻,景逸是否是知道些什么,前世在寒山寺亦或是学堂遇见,她都是薄纱遮面,妆容也有很大改变,甚至还在眼尾添了一颗小痣,应当是分辨不出的。 他送她雕刻着“灵兮”二字的软剑,究竟是何意,还有他一向谨言慎行,今日却当着太子府众人的面就这样要了她,势必已引起太子注意。 慕兮思量着,门外却响起一阵短暂的叩门声,慕兮放下软剑起身绕过案几,“进......” 一名小宦官着靛蓝色常服恭恭敬敬双手帖着腹进来,朝她躬身行礼,“王爷说,明日要出行,十七侍卫不必跟随。” “多谢。” * 翌日,午时未到,寒山寺外车马攒动,一行华盖车队渐渐驶进,侍卫奴仆虽是普通老百姓装扮,但那散发出的气度和威严,令人不寒而栗。 周遭百姓一看便知这是宫内来人,纷纷自觉退让。 华盖马车后一辆以金丝楠木所制的马车,车表未着华丽的装饰,然它本身依旧显得贵气。 一侍卫掀开帘子,男子一身玄袍踏下木凳,阳光映射下,难以掩盖的身姿卓越。 他上前几步侧头对着华盖马车内说了些什么,眉眼可见的温和。 片刻,马车微动,一名着浅粉色儒裙的侍女掀开珠帘,立于一侧的景逸走近马车旁,“母妃。” 杨淑妃被侍女搀着走出马车,一袭淡金色长裙上绣工精致绝伦,三千青丝被一枚银簪高高挽在脑后,饶是特意换了装束,也令人称叹,这后宫里养出来的女人就是那般的华贵。 在景逸的搀扶下杨淑妃下了马车,笑盈盈瞧着这半月未见的儿子,似是多了几分人情味。 她满意的点点头,声音和蔼,“走吧。” 一众人踏上寒山寺外的青石阶梯,风吹落叶,发出簌簌的动静,不远处寺院的檐角上悬挂的青铜铃铛随风轻轻晃动,鸣音切切。 与此同时,寒山寺后院敬修堂。 慕兮换回一身淡紫色菊纹罗裙静坐在铜镜前,描柳弯眉,勾勒眼尾,末了特意在一侧眼尾下一寸的地方点上一颗小痣。 镜中少女未施粉黛,双颊面若桃花,朱唇皓齿,眼尾那颗小痣,更添几分妩媚,楚楚动人,三千乌丝中一枚精巧的白玉雕花簪子上点缀着几颗珍珠,温婉优雅。 慕兮拿过妆奁旁的薄纱附耳戴上,薄纱遮面,隐隐透着几分朦胧感,自有一股清灵之气,让人瞧不真切。 午时一至,宁静的四周被一阵悠远的钟声打破,三次钟声落下,一切归于寂静。 佛殿内佛音袅袅,细碎的灯烛晃动,巨大的金身佛像巍峨矗立在正中,慈眉善目地俯视着芸芸众生。 跪在大殿中的杨淑妃和景逸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 这一瞬,景逸仿佛回到前世,他依旧清晰地记得。 前世他就是这般跪在这,为她祈祷,祈求她重生。 那年,是她的第一个忌日,也是他被封战王携大军凯旋之日。 却无人知晓,得胜归来高高竖起英雄髻,身披银甲的男子站在寒山寺外,亲自卸下铠甲,一身白衣布衫,没有一丝装饰,只独留下腰间的白玉龙纹祥云佩。 一步一落踩上白雪皑皑覆盖着依稀可露的青石台阶,缓步踏进寒山寺。 钟声落下最后的余音,一切归于寂静。 佛殿内,景逸面对着巨大的佛像金身,跪在蒲团前,双手合十诚心许愿。 微弱的烛光在他那稠墨般的眼底跳动,从不进寺院从不相信佛祖的他,自她离开后,每当她忌日都在这陪她,以今生求来世。 后院古老的白果树,苍劲的枝干被白雪覆盖,却依然傲骨于世。 墨色刻丝的鞋履踏上厚实的积雪,发出一阵咯吱声,景逸缓步走近一间静室。 门头上挂着静修堂三个墨色大字,端庄古老。 景逸布满伤痕的双手推开房门,屋内被打扫得很干净,淡淡的栀子香中混合着书墨香,没有多余的装饰,只留正中摆放着的书案,上面放着早已干涸的笔墨,和几张写满字泛黄的纸张。 另一侧奉台上,一盏长明灯闪着细微的光芒,跳动的光圈后隐约能看清台上奉着的牌位,上面写着: 慕兮之灵位 景逸立 景逸站立在奉台前,眉眼温和,少了几分往日的书卷气,多了些刚从战场归来的戾气,他动动唇角,“十七,很久没来看你了,今日特意来告知你大军凯旋,我平安回来了。” 可惜,她再也听不到。 景逸温和的眉眼中流露出少见的悔意,折身在书案前坐下,冷白皮的手上还残留着一道触目的伤痕,他手指摩挲着泛黄的纸张,凝着慕兮曾一遍遍写下的他的名字,上面的字清秀雅致却刚柔相济,和他写的完全不同,他的字铿锵 5. 缘起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1」 伴随着几声稚嫩童音,“多谢先生......” 慕兮踏出朱红的门栏往敬修堂而去,却在一棵苍天古树旁猝然顿下脚步,目光所及之处几片枯黄的叶片上,一枚白玉龙纹祥云佩刺入眼底。 心底猛然一阵收紧,苦涩蔓延开来,她自嘲地勾起唇角淡淡一笑。 霞光漫天,回忆涌现,上一世,她与他的初见便是因此枚玉佩。 菊月热烈的日头下,参天大树那粗壮的藤蔓紧紧抓着地面,一层层的落叶堆积如山,而上面一枚白玉佩被阳光直射得刺入眼底,慕兮一时好奇走近拾起。 清凉的触感瞬间在掌心蔓延,精致的雕工,上好的羊脂白玉,龙纹祥云。 玉佩润滑而有光泽,一看便是此主人的旧物,甚至时常把玩着,若是不见,必然焦心。 慕兮拿着玉佩周遭找寻一圈也未见有人影,便想着将玉佩送往大殿,毕竟前来这的人都避不开前往大殿参拜。 十五的大殿中人头攒动,慕兮只好高高拎起玉佩一端,站在人群中,希望它的主人能够瞧见。 许久,人来人往的大殿中迟迟无人来相认,还引得诸多奇异的目光,慕兮便折身出了大殿,往殿前的月老树走去。 寒山寺闻名于上京城的除了是千年古刹,便是这株上千年的月老树,古树沧桑,叶已泛黄飘落了大半,而那树枝上密密的红绸却记载它的历史。 一些早已暗红凋零,仍有鲜艳的红绸持续系上,微风掠过,满树的红绸飘动。 古老苍劲的树根蔓延至寺院中,然古树旁,男子一袭白玉云纹锦袍,青丝束冠,身型修长,婆娑的光影映照在他身上,泛起灿灿金光。 他在那一站,周遭的一切成为了陪衬,不知不觉中,慕兮握紧着玉佩走近男子,一股莫名的声音告诉她,他会是这枚玉佩的主人。 慕兮平静的心底似幽静的湖面被突如其来的一子打破,圈起阵阵涟漪。 男子似是察觉到什么,在慕兮距离他还有一丈的距离时侧身看来,他先是眉梢一顿愣了片刻,随即目光停留在她掌心的玉佩上,渐渐变得柔和起来,唇角边始终噙着淡笑。 他眉目俊逸,慕兮饶是见过诸多的男子,也未曾见过有他这样漂亮的男子,从他眼中仿佛能看到日月星辰,山川河流。 “姑娘?”男子嗓音清冷,却纯粹。 慕兮回神慌忙地垂下眼睫,她感受着自己内心从未有过的心跳声,缓了片刻,才幽幽道,“敢问这枚玉佩可是公子的?” 白皙粉嫩的掌心托起玉佩,递到男子跟前,掌心似有似无地感受到他轻柔的呼吸,温热的气流一阵阵拂过指尖。 “的确是在下的。”男子笑,伸手便想拿过玉佩。 慕兮大眼骨碌碌转,灵机一动,快速收回负于身后,紧紧握着玉佩,原先冰凉触感的玉佩在此时却变得格外烫手。 她努力平复着自己,半晌,慌乱的眼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慕兮眉目微敛,扬起下巴问道,“公子说是你的就是你的,那旁人也会这么说,敢问公子今日去过哪些地方。” 男子轻笑一声,声音极低,却拨动了慕兮的心弦。 “在下先前去了后院,在书斋那停留了片刻,许是那时落下的。” “你去书斋作甚?” “赴了空大师的约,大师言后院有一位女先生,为孩童们讲学,不收报酬,遂让在下去问问,那位女先生是否愿意去城东学堂讲学......” 男子说话时唇角始终噙着笑意,一字一言敲打在慕兮心底。 听男子说完,慕兮才幽幽伸出手将玉佩拿出,男子摊开一双冷白皮的宽大手掌,修长的指节慢慢将玉穗到玉佩包裹住,临了一句,“多谢”,遂转身离开。 慕兮追随着男子离去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眼帘,眼尾不知何时却扬起一抹笑意。 ...... 慕兮闭了闭眼,前世她和景逸的纠缠就缘自她送还的这枚玉佩,重来一世,虽已入局,但这份缘,她不再需要。 若是不送还玉佩,兴许不再有后来的种种,学堂里的相遇相知...... 她的刻骨铭心却是换来他的冷眼相待。 前世过,红鸾断。 * 不远处的月亮门外,景逸望着少女久久不动,而原本踏出的一步被收了回来,内心升起股异样之感,眉宇间也不自觉地隆起。 许久,他深深吸了口气,墨色织锦的靴子踏上青石台阶,一步一步朝少女走去。 前世是她一步步走近他,而他却负了她,今生,他愿一步步走近她。 前世所求,今生必护之。 秋风更迭,窸窸窣窣的落叶随风飘动。 立在古树旁的慕兮渐渐收起心神,兀的察觉到身后有人在慢慢靠近,她眼睫微动,垂落在身侧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静静感受着身后来人。 来人脚步微缓,一步一步却是端庄稳重,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熟悉的感觉在那一瞬间充斥慕兮心底,心跳都随之提到喉咙眼,她瞳孔一缩大为震惊,来人竟是景逸。 前世追随他许久,他走路的姿态步伐,他的身影,甚至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檀木香,她都一清二楚。 震惊之余慕兮很快收敛神情,平复先前剧烈的心跳,紧握的粉拳也缓缓松开,这是寒山寺,她薄纱遮面,是这的教书先生,景逸应当是不认识她的。 就听到身后传来的询问声,语调清冷,却蕴含着雨后初霁那般清淡悠然。 “敢问姑娘可是这寒山寺授课的慕先生?” 少女背对的他,纤细的腰肢直挺挺的立在那,似冬日里那风雪不惧的梅枝,傲然绽放。 慕兮淡然地掀起眉眼,薄纱下的唇角扯动了一瞬,慢慢转过身。 四目相对,慕兮清明的眼眸中有数不尽的疏离与陌生。 初见的陌生,前世痴情相伴却换来利用的陌生,此情此景,再难回首。 她强弯起清秀的眉眼,“这位公子,这是寒山寺的后院,外人不便入内。” 语调清透掷地有声,却蕴含着风雪交加的冷意。 景逸愣了愣,心下有一时的惆怅,又很快烟消云散,他还是头一遭距离这样近的好好打量她。 薄纱遮面,下半张脸透着几分朦胧,却也将她那双漆明媚的杏眼衬托得淋漓精致,微光的映照下,乌黑的瞳仁里透着细碎的光点,清澈明亮。 眼尾特意点上的那颗小痣,多了几分妖娆妩媚之感。 听她用这样疏离的语气和他说话,他也不恼,景逸勾起唇角,“在下听闻了空大师言,后院有位薄纱遮面的女先生,遂前来拜访。” 说罢他还颔首示意自己冒然出现的不妥,眼睫垂下,少女罗裙裙摆随风划出一道浅痕。 慕兮眉目微敛,微微侧身神情冷漠,语词也再次冷了几分,“女先生不敢当,公子不经通传便擅自来此,小女子实不好再和公子攀谈。” 说罢,她福身行礼,意欲转身离去。 景逸眉梢微挑,连忙开口,声调也提高了几分,“不知 6. 深夜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前世,景逸虽是宸王,却是孱弱多病,并不受陛下重视,而他隐藏得极好,身边除了凌家兄弟俩,并未有其他贴身侍卫。 对待下人也极其宽厚,说是宽厚,不如说他不信任任何人。 太子和陛下派给他的人他能推则推,推不掉的也远远安排在一边,借适当的机会让他们“阵亡”,死得悄无声息,甚至是死得其所。 他大多时间都在王府,侍卫就是形同虚设,所以那时许多人都说跟着宸王没有出头之日,早早另寻出路。 她便才有更多的时间薄纱遮面出现在城东学堂,暗查旧案。 慕兮轻勾唇角,她也是到了临死前,才知原来的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他们在他手里不过都是一颗棋子而已。 传言中的景逸清风霁月,号‘玉兰公子’的雅称,实则却是心思深沉的狠戾之人。 今生,她要如何才能揭下这玉兰公子的面具,认真瞧瞧他的为人。 半晌,景逸低低一咳,那声音沉闷自胸腔而出,片刻才转过身来,眸中闪过一片华光,“十七,明日你陪我去一趟魏王府。” 话音一落,景逸从她身侧大步而过,淡淡的檀木香萦绕在鼻尖,月白锦袍滑过房门,留下一道清冷的身影。 慕兮秀眉微拧,后知后觉才低低应和一声,“是。” “表哥,我找了你许久,你怎么在这......” 门外杨曦疑惑的声音闯入耳际又骤然顿住,慕兮走出便见杨曦拦在景逸身前,气呼呼的。 月色下,也难以隐藏她潮红的面庞。 女子凌厉的黑眸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脱口而出,“表哥,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从‘她’房里出来?” “你们......你们......” 表哥的性情她怎会不知,不谙世事,与他无关的一切他从不过问。 如今却为了这么一位俊美的“侍卫”,大费周章,甚至安置他在玉兰阁。 她想想就气不打一出来,这玉兰阁本该是她的,现在却住在远远的客院,来寻表哥都要走上半里路。 好不容易寻到清晖苑去却不见一人,一打听才知表哥竟然在玉兰阁,不仅如此,还从人家屋内出来。 这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景逸目光凉凉,清俊的面容下戾气尽显,“放肆,杨曦,你若是无事就回扬州去,我的事还轮不到你在这言论。” “表哥......” 少女轻轻柔柔的语调中带着哭腔,嘴角也耷拉下来,十指绞着巾帕,一整副惹人怜惜的模样。 “表哥,我错了,我不该揣度你们。” 慕兮好整以暇地靠着房门欣赏,心想任谁这样认错,都该和蔼个几分。 冷不丁的一句,“说完就回去睡觉。” 这是从景逸口中所出,慕兮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一瞬,感受到四只目光齐齐扫来,慕兮强忍下笑意,拱手行礼,合着礼行到一半,就听到,“回去。” 简短的两字呵斥。 慕兮有自知之明,垂眸低头往后一步跨回门栏。 “不是说你。” ...... 夜色深浅,玉兰阁前一片寂静,偶闻几声虫鸣,月色铺天盖地洒落在院内,穿透树梢倾斜而下,铺洒在三两步台阶下站着的男子身上。 月色如银,莹白的光晕打在男子侧脸之上,模糊了他的容颜,使得他愈发的清冷,甚至有几分破碎的美感。 慕兮直挺挺地站在房门内,门栏似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将二人相隔。 她轻抿的唇瓣透露出她此刻的茫然,男子目光中细碎的光芒一点点升起,眼底某些情愫在翻滚。 就这一瞬,慕兮错开视线,睫羽轻颤,“王爷,早些安置罢。” 视线错离那刻,景逸似在少女眸中看到一星半点儿前世的她。 目光炙热,波光流转。 待景逸离开,慕兮换上一身夜行服,脚尖轻点踏过屋檐消失在无边的黑际中。 清晖苑内,烛火跳跃,男子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冷白的肌肤下是清晰可见的青色脉络。 景逸手执笔在洁白的宣纸上勾勒,寥寥数笔,红墙青瓦,菱格木窗,木窗内一女子倩丽的身影,隐隐绰绰透着几分朦胧。 他画的出神,但门外细微的动静还是引起他的注意,手中笔却是丝毫未停下,继续勾勒女子身型。 “何事?” 门外,凌肃凌风讪讪对视一眼,前后脚踏进门栏。 凌风拱手行礼,“王爷,黑影卫来报...报......” 他面露迟疑,慕十七怎能有这个胆子,敢在黑影十二卫的眼皮下翻墙出去,他听到这消息时,头皮都是一麻。 对于慕十七即将面对的遭遇深表同情。 景逸似是不耐二人此番前来扰他兴致,笔落在宣纸上点下最后一处时,他目光一凛,只听嗖一声似箭鸣,墨色毛笔径直飞出。 凌肃眉眼一动,侧身反手稳稳接住,立即双手呈上,“王爷,是黑影卫来报,慕十七翻墙而出,去了...魏王府。” 凌风愣怔片刻,反应先前王爷的举动,王爷可是许久没和他们比划,刚刚这一记还好是兄长为他接住,否则他这会儿不得鼻青脸肿。 心虚一阵使得他头埋得更低,只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若能原地消失,他绝对毫不犹豫。 景逸神情漠然,懒懒向后靠坐在太师椅上,唇角勾起几分,饶有兴致地说,“无碍,你们只需知道她行踪便可,其余不必多问。” 二人心中诧异,主子对慕十七的宽厚着实令他们震惊,但疑问只敢摁压在心底。 景逸凌厉的目光随即一顿,落在一颗头顶上,“凌风,去领罚。” * 翌日,天色尚晴,日头也没往日那般毒辣。 慕兮一袭靛青色长袍早早立在清晖苑外等候,却遇大汗淋漓,满眼乌青的凌风。 前者身姿英挺,仿若修竹,后者衣袍破旧,神色难料。 凌风凑上前努力维持心底的怨气,牵动唇角讪讪一笑,“十七,昨晚休息得如何。” 慕兮只认为是凌风上前攀谈,也不曾多想,毕竟前世凌风给她留下的印象还不错。 “挺好,凌侍卫这么早就起来练功啊,真是勤奋。” 凌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呵呵干笑两声,粗鲁地撩起衣袍下残破的边角料塞进宽腰带,大步离去。 慕兮对他这番操作实在是有些纳闷,就听到身后传 7. 俊美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亭午时分,一辆金丝楠木所制的马车缓缓驶进北门街。 北门街乃上京城最具繁华之地,街上行人不断,两侧屋宇鳞次栉比,茶坊酒肆比比皆是。 马车内的氛围与外面的热闹相比冷清了许多,端坐居中的男子眼睫微垂,似在小憩。 慕兮坐于靠窗的一侧,身型微僵,幽静的马车内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喘息声。 她尽可能地放轻呼吸,让此情此景不至于多出几分暧昧。 回想离开魏王府时兄长所言,清宁县主不日抵达上京时,景逸却是面露迟疑。 清宁县主徐婉。 当今右相徐崇的嫡孙女,太子表妹,和她一般大。 她依稀记得,徐婉是京城贵女中人人讨好的对象,也是景逸的倾慕者。 前世,她不曾跟随景逸出入公侯之家,对京中这些事也是听别人所说,那时的她心底还会泛起一阵酸意,现在想来,还真是可笑至极。 一阵突如其来的轰隆声打破寂静,金丝楠木马车骤然停下,慕兮失神之际身子随着马车悬停,重心不稳往前仰去。 她随即扶住身前突然出现的臂膀,像是抓住一颗救命的稻草。 丝丝缕缕的温热从手心传遍全身,慕兮清晰地感受到男子衣袖下结实有劲的臂膀。 不是她认知下的清瘦,没有武将的魁梧粗壮,却是高挑劲瘦。 慕兮借此稳住身子,已然察觉到他手臂青筋凸显,僵硬不已。 马车内气氛再次变得微妙。 风轻轻吹起一侧纱帘,凉意袭来,意识也清醒几分,慕兮连忙撤回双手,正欲道谢,而马车外渐行渐远的谈话声令她眼皮一跳。 “那马车内竟是玉兰公子。” “是呀是呀,真是清风霁月,气质如兰呢。” “可是我怎么瞧着有些不对劲呢,马车里另外一人是位清俊的小郎君吧。” “这……瞧刚才二人那……该不会是?” “……断袖?这玉兰公子常年行单影只,身侧半个人影都没有,如今却和一郎君同乘马车……” “有些古怪呢……” 议论声渐渐走远,慕兮秀眉微拧,一番言论说不在意是假,眼底的怒气出卖此刻的情绪。 居然被人议论是......断袖。 慕兮闭了闭眼,偏过脸,就对上男子晦暗不明的黑眸,以及意味深长的笑意。 慕兮再次僵住,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疏离地别开视线。 景逸垂眸许久,从少女耳后泛起红晕到眼底散发出些许愠怒,他都格外有兴致地瞧着。 原来她也会害羞,有那些小女儿家娇羞的一面。 马车内再次归于寂静,他藏于衣袖下的五指微微微绻起,先前手臂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还依旧清晰,柔软温热,细腻光滑。 景逸喉头莫地一紧,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 伴随车外随侍的轻唤,慕兮回眸便见此景。 心底升腾起异样之感。 直到二人踏进今朝醉的厢房里,慕兮才后知后觉想到什么,耳后涌起淡淡的红晕。 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景逸。 “坐罢。” 清透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慕兮垂眸不愿与之对视,淡淡道,“不敢......” 一瞬,手臂被温热的掌心包裹,一股力道使她身子一倾跌坐在椅子上。 “......” 他何时变这样霸道。 慕兮咬着牙,唇角拉扯了一瞬,摆出一张严肃紧张脸,“王爷,我......” 景逸端坐在一侧,骨节分明的五指拿起茶盏正欲送往嘴边,却顿了顿,掀起眉眼,“让你坐便坐,我不需要人侍候。” 往后的几刻中,慕兮如他所说,他不需要侍候。 需要侍候的反而是她,景逸时不时便往她盘中添上吃食,乐此不疲。 似是成迷其中。 男子一手支撑着脑袋,一手执筷,眉眼中带着几分玩味,目光落于身侧不停往嘴里扒拉吃食的少女身上。 粉唇随着咀嚼微动,纵使她在刻意模仿男子,在这点上还是暴露出她原有的模样。 从小到大的教养仍旧根深蒂固的藏在她心里,做不到普通男子那般粗旷蛮横。 “王爷,我吃饱了......” 她要不说,他就不停地给她添吃食,慕兮实在是忍无可忍,只好耐着性子阻止。 “多吃点,太瘦。” “......” 慕兮讪讪,放下碗筷,景逸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坐直身子。 恢复往日玉兰公子那般清风霁月,平静温和。 慕兮眼下一抽,景逸这变幻莫测的神情还真是令人惊叹。 “十七,你有话说?” 少女错愕的神情昭然若揭。 慕兮清了下嗓子,对视上景逸一双隐藏极好的清眸,“王爷为何这般待我。” 这几日的相待,着实让她心底疑惑。 景逸不疾不徐缓缓开口,却说出令她震惊之语。 “因你...像我一位故人......” 故人,直到慕兮回到玉兰阁,她都没想明白,景逸身边何时有过这样一位故人。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晨曦微露,玉兰阁外女子尖锐的嗓音划破天际。 “慕十七,你给本小姐出来......” 杨曦主仆二人站在房门外怒喝。 她早打听清楚,今日一早表哥进宫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否则她也不敢这么有恃无恐。 前两日就觉得俩人有什么,迫于表哥言语也不再敢多想。 没成想今日街头巷尾传得绘声绘色,说表哥和一俊美小郎君在马车里...... 杨曦一惊,除了慕十七还能有谁,表哥莫非是被慕十七下了蛊,若非如此,一向清冷自持的表哥怎会日日围着一小郎君转悠。 杨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此事要被姑母知道可怎么是好。 屋内,慕兮耳根子一乍,浑浑噩噩坐起身,眼皮微垂,浑身上下的起床气让她眼底骤然一冷。 门外的叫骂声还在此起彼伏。 咯吱一声房门被打开,一身墨色劲装的少年郎站在门内,眉目清淡不见丝毫怒气。 “表小姐,唤在下有何事。” 慕兮强忍心头怒气,礼貌陪笑。 杨曦双手叉腰,扯着唇道,“慕十七,表哥竟带你去醉今朝?” 慕兮笑,“是的,表小姐。” 杨曦顿时瞪大双眼,气得鼻孔都在冒气,“你们......行,今 8. 试探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周遭寂静只听风吹丛林的唰唰声。 杨曦骤然瞳孔一缩,“你要做什么......” 一旁的侍女声音颤抖,“小姐,她该不会是要......” 话音未落,只听“噗通”两声落入水中,水花四溅,清幽的泉面被打破,泛起阵阵涟漪。 杨曦主仆二人纷纷落水,随着俩人不间断的呼喊声在寂静的丛林里炸开。 慕兮双手抱胸瞧着二人狼狈的模样,眼底笑意甚浓。 敢算计她的人,这辈子还未出生呢。 她好整以暇望着水里二人还会再说些什么。 “慕十七,你好大的胆子,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杨曦齿关打着颤,双手使劲地往水面上扑腾。 慕兮算是瞧出来了,主仆二人都会浮水,否则才不会像如今这样,还有力气骂人。 一早就憋着的火气现下可是好好发泄了。 伴随俩人的叫骂声,丛林不远处等候的人似是听到动静,落叶飞簌,慕兮察觉到两波人的快速靠近。 她眉心一动,一波人是杨曦的手下,那另一波人呢,来者武功在她之上,是仇家还是...... 现下就她一人,还是暂避锋芒。 慕兮弯起狡黠的唇角,大喊道,“表小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属下这就来救你。” 语闭,一抹黑色身影“噗通”一声,坠入清泉。 水花飞溅,杨曦主仆二人皆是一愣,他不是不会水吗,竟然还说来救她们。 他就是故意的。 ...... 须臾,丛林深处出现的两波人靠近清泉边,彼时,杨曦主仆二人已狼狈地从水中踉跄起身,水浸湿衣裙,紧紧包裹着少女妖娆的身段。 其中几名黑衣男子快速靠近杨曦,脱下身上外袍恭谨地递上,“大小姐,你可还好?” 杨曦怒斥一巴掌甩在说话男子脸上,“废物,本小姐落水许久,你们怎么才来。” 几人被训斥,默默埋头不敢说话。 这不是大小姐让离得远些,不能叫人发现了。 杨曦气极,狼狈不堪的模样让她顾不上身侧递来的衣物,随手接过披上,待她整理好思绪,才发觉不远处还站着俩人,不停地往水里看去,丝毫不避讳。 她眉心皱起,“你们是谁派来的?” 那二人皆一身墨色劲装,眉目冷肃,冷冷一唤,“表小姐。” 竟然是表哥的人,表哥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保护她的?看着不像,这半晌就没有正眼瞧过她。 莫非是..... 似是想到什么,杨曦眸底一缩,“慕十七人呢......” 众人目光皆投向此刻平静的清泉水中,波光荡漾,没有一丝涟漪。 不知是谁多嘴了一句,“小姐,那人不说去救您了吗?” 杨曦木纳地回,“她说她不会水的。” 她只想挫挫那小子威风,可不想要人性命啊。 众人再次一愣。 影一影七皆是一怔,王爷吩咐暗中保护那慕十七,现下人入了水却不见踪影。 二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跳入寒凉的清泉中。 杨曦一众人,“......” 她后背隐隐泛起一股冷意,慕十七在表哥心底的位置远远超出她的想象,竟会暗中派人保护他? 这次她好像真的闯祸了。 杨曦心底一颤跌坐在地。 “大小姐......” “小姐......” 上京城皇宫。 太子景策一袭蟒袍踏出大殿,身后的景逸一袭月牙色锦袍,以青丝刺绣,高贵清冷一如既往,苍白着一张病态俊美的脸。 景逸拱手行礼,景策头也不回地撩袍离去。 今日早朝,景逸无端提出城东学堂扩增及修缮一事,恰逢皇帝近日身体疏朗,心情舒畅,难得见儿子对一事上心,便将此时交给景逸。 出了皇宫,太子策马而去,景逸掩着病态的身子踏上马车回府。 行至半道,凌肃骑马飞奔而来,“王爷,出事了。” 在听完凌肃所说玉泉山上之事后,马车内景逸眉心紧紧皱起,手中握着的茶盏被他生生捏碎掉落一地,轻烟遗落,周遭的气氛冷凝得结冰。 “去玉泉山。” 金丝楠木的马车踏破繁华的上京城街道,驶出城西。 此前一刻钟,慕枫也带领一队人马驶出城西,前往玉泉山。 清泉山庄。 竹林漫天,秋风吹过,枯黄的竹叶哗啦啦落下一地。 一座四方宽大的庭院内郁郁葱葱,四周耸立着泥土围墙,院门口放哨的几人交头接耳谈论着什么。 说这是土匪窝谁能信,端庄古朴,甚至还能闻到影影约约的笔墨香气。 厢房内,鹅黄色的罗帐轻摆,隐约能见一身着月白中衣的妙龄女子,三千乌丝垂落至腰间,那盈盈一握的身段柔软却有几分傲骨。 “三小姐,衣物给您取来了。” 来人一身青色罗裙,端着衣饰径直走进那鹅黄罗帐后将其放下,随手将飘散的罗帐重拾系好。 青丝眉眼温和,一双杏眸含笑,“三小姐,我来帮您吧。” 许久不见三小姐,三小姐出落得愈发水灵了。 “不必,我自己来。” 少女指尖轻勾,红色衣裙飘逸自下而上包裹住女子优渥的身姿,待她转过身来。 正是慕兮。 一袭轻柔简约的红色滚金云纹衣裙,腰间束着金色腰带,墨发如瀑垂落在肩膀上。 华丽的衣袖在她行走间翩然舞动,骄阳下的她闪着璀璨的光芒。 二人步入正厅,慕兮似瞧见什么,温和的眉眼弯起,唤了一声,“庄大哥。” 男子一身鸦青色灰袍,单手背负身后,一手执笔在身前的桌案上寥寥数笔写下几个大字。 听闻少女轻唤,庄厉撩起眼,眉眼狠戾的面容之上露出一抹畅意的笑,“兮儿,快来看看,我写的字如何。” 庄厉,清泉山的土匪头子。 谁能想一土匪头子竟能在此舞动笔墨,早些年猖狂跋扈的庄厉一改往日习性,开始修身养性,做起生意。 这些都有功于上京前的慕兮。 慕兮走至庄厉身侧,凝着桌案上的几个大字,“宁静致远。” 笔锋凌厉,顿挫有致,她粉红的唇瓣漾开一抹笑意,“庄大哥的字我都赶不上了。” “哈哈哈哈,就你会逗我开心。” 厅堂内一时欢笑声不断,“兮儿,许久未见,今日怎地这样狼狈上山。” 慕兮大致与庄厉说明来由,“原来如此,难怪一进庄你就让我派人去玉泉山盯着。” “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并未。” 玉泉山下,幽静的清泉边,正是午时,却寒意肆虐。 两波人马中不断有人跃入水中又有人上岸 9. 笔墨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时值黄昏,天边的红日慢慢西坠,散发出万道霞光,笼罩在清泉山顶,霞光穿透丛林,在院内外落下一地碎芒。 清泉山庄几个墨色大字映入眼帘。 立于黑马上的慕枫眼底却是一片震惊,若他猜的不错,那几个大字正是兮儿左手所书,相较右手少了三分力道,字迹也更加柔和。 一旁的金丝楠木马车随之停下,景逸撩开车帘,黑眸平静似一汪深潭。 半刻钟前,庄厉竟派人前去迎接,便是知道他们会来,那慕兮应当就在这。 他掀起眼睫,眸光落在那几个墨色大字上,久久不曾移开。 正厅。 早早预备下的酒水吃食,只待贵客落座。 景逸位左,慕枫位右,二人相对,其身后便是进门时各带的一位随从。 舞乐翩翩,首座上的庄厉淡淡一瞥二人,前者不愧是皇家子弟,号“玉兰公子”之雅称,衣着淡雅,却不失皇家风范,难怪兮儿对她如此警惕。 后者应当就是兮儿的兄长,眉眼不曾有相似之处,但这周身散发的气度与兮儿伴男装时有几分相似。 二人都是上京城贵公子中的翘楚,着实不错。 待庄厉回神,他眉眼带笑,未有丝毫见王公贵族的逊色,拿起身前桌案上的酒盏,“来,二位,远到是客,庄某人先干为敬。” 慕枫却是好奇,举起酒杯共饮,饶有兴味,能让兮儿题字的山庄,这庄主必定不同凡响,如今一看,着实令人生出些许诧异。 土匪窝里的一股清流。 景逸则神色淡淡,现下不知慕兮情况,他根本无暇听曲饮酒。 实难想象过去喊打喊杀的土匪头子竟坐此饮酒听曲,他知他们来意,却丝毫不畏惧,不提慕兮半字。 庄厉瞧着景逸迟迟没有动静,仍笑意不减,“早闻玉兰公子醉心诗词琴曲,今日一见,庄某着实欣喜。” “庄某人近些年对笔墨研究颇深,不知可否请玉兰公子点评一二。” 景逸神色淡漠,听闻一双似深潭的双眸在此刻终有了一丝波动,唇角微弯。 “既如此,明人不说暗话,本王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庄主应当知晓。” 从前不屑摆出皇室尊崇的他,今日一改往日作风。 就连对面的慕枫听闻都眼底一颤,拎着酒壶的手顿在半空中,久久才放下。 “本王”二字,他似是从未听他说过,今日却摆起王爷架子。 好戏。 首座上的庄厉听了却是畅怀大笑,“哈哈哈,好好好,宸王殿下莅临寒舍,我自当先要好好招待。” “既如此,殿下何不先看看庄某的笔墨。” 庄厉说罢,立刻命人呈上两幅精美画轴。 第一副打开是庄厉早先参照玉兰公子之《玉兰图》所作。 玉兰图创作于五年前,那时的景逸十六,一手丹青妙笔生花,自此便有了玉兰公子的雅称。 景逸目光淡淡一扫画轴,绿叶青枝间羞涩地探出一朵白如瓷的玉兰,宛如少女纤纤玉指。 眼底赞赏的目光转向庄厉,“庄主丹青妙笔,本王自叹不如。” 能让赫赫有名的玉兰公子说出此等话,庄厉更加喜不胜收。 “玉兰公子谦虚,来来来,还有一副笔墨,请......” 第二幅画轴被缓慢打开,众人皆是一愣。 一张洁白的宣纸随着画轴打开飘落在地,似蝴蝶展翼飞翔,幽幽停落在某处。 两个墨色大字映入众人眼底。 慕枫眼眸微微眯起,隆起眉稍,这两字又是兮儿所书,却是“景逸”二字,眸中疑虑更甚。 凌肃惊愕,“王爷......” 竟有人敢无端写当今皇子名讳。 景逸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他却是怔愣在原地,足下似有千斤重,叫他一时无法动弹。 他垂眸凝着乌青地上那一抹洁白,墨色大字在纸上绽放,字迹清秀雅致,刚柔相济。 这两字早已深深刻在眼底。 那熟悉的两字,前世,他日日以此为伴,甚至临摹她的字体,却不想今生能再见她写下这二字。 景逸似深潭平静的双眸在此刻终是波涛翻滚。 不远处的一扇木门后,女子一身火红的装束立在原地。 清冷的眸底,似一颗石子扔进湖面,溅起一丝涟漪。 慕兮心底疑惑更甚,景逸的态度,她预料了三分,却又有七分不同。 那双风光霁月的眸底,她看见了他对那二字的眷恋。 许久,慕兮下令,“青丝,琳琅,你二人去吧。” “是,三小姐。” ...... 正厅内庄厉摆出一副尴尬不已的表情,草草收起墨宝,讪讪交代一句下人弄错了,便揭过此事。 几人接着喝酒聊天,心思各异,景逸却早已心不在焉。 青丝琳琅各持一壶酒行至二人身前。 青丝行至景逸身侧,身段娇柔,唇角牵起颊边的小梨涡,“公子,由小女伺候公子酒水吧。” 说罢意欲为景逸斟满酒水,景逸神色不动,眼前依旧是被早已收走的墨色字迹,心底万千触动。 凌肃见自家主子毫无动静,心中忐忑不已,但他知道主子今日来所谓何事,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剑鞘直抵女子下颚。 眉眼冷肃,淡淡二字,“退下......” 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青丝错愕了一瞬,面对着眼前居高临下的男子,眉眼含笑似春花,柳眉娇滴滴一拧,“公子可是看不上小女子,小女只想为贵公子斟酒而已,怎地这般为难于我。” 凌肃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说她似青楼女子那般,又无半点轻浮之意,从进门到此刻,只是端庄大方地端着一壶酒,并未有其他任何不适的言语或动作。 他额前青筋直跳,想解释什么却是无从开口,他并不善言辞。 终了,他错开女子盼若春水的眸,瞧向自家主子,“王爷......” 景逸摆手,此前一景令他心下翻涌,现下归于平静,庄厉无意的举动,让她更加坚信,慕兮在这,庄厉又为何会有她的墨宝。 疑惑?试探? 他掀起平静的黑眸,“倒酒......” 青丝笑盈盈斟满,退至凌肃一侧。 凤眸微微挑起,眯眼一笑,似是在炫耀什么。 一声酒器倾斜撞上瓷盏的破碎声传来,众人视线皆往慕枫处一顿。 慕枫撩起被酒水打湿的衣摆,尴尬弯唇,偏头瞧着那罪魁祸首,等待她说点什么。 琳琅大惊失色,慌忙跪地,“公子,小女不是有意的,请公子赎罪......” 此话真是假,慕枫想,但他也不想揭穿,故借女子的话往下说,“如何赔罪......” 女子一怔,愣愣抬头瞧她一眼,眸底慌乱,随将视线转至首座上的庄厉。 庄厉心领神会,笑着道,“公子若不嫌弃,我命人为公子备上新的衣袍。” “琳琅,请公子去厢房更衣。” 慕枫忍不住弯了弯唇,“行罢,我去更衣,去去就回。” 这话是对着景逸说的。 待慕枫撩袍踏出正厅,景逸才回神,举起酒杯,轻勾唇角,“庄主今日所请,本王铭记于心......” 言下之意,若归还慕兮,此事既往不咎。 庄厉闻言淡淡 10. 琴音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菊月的日头似暖橘温和,微风拂面,纱幔飞扬,女子的抚琴声穿过潺潺流水,琴音如风。 溪流对岸,庄厉早早命人摆放好一张仲尼式古琴,名曰“余音”。 景逸撩袍落座,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上琴弦。 “铮”的一声琴鸣,荡气回肠,浑厚的余音倾泻而出。 曲折清幽的溪流水隔在二人之间,清澈的溪水倒映出景逸那张俊美不凡的脸,棱角分明,剑眉入鬓,他十指在琴弦上来回波动。 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 二人对弈,琴音时而高耸入云时而低沉如呢喃,时而沉稳时而激扬,似在诉尽人世百态,前世今生,俗世所扰萦绕于心,而后犹如潮水般尽数褪去。 此起彼伏的琴乐声或虚或实,变化无常。 慕兮玉指轻扬,凝气深思,景逸的琴曲造诣确实在她之上,他的琴音委婉又刚毅,几番试探,她皆落于下风。 可他总是摆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然在这琴声里,她听到他心底的沉稳内敛。 前世那满目猩红的模样,和如今的他判若两人,还有那日不经意间的触碰,他手臂的力道,怎会是手无缚鸡之力。 “铮”一声粗旷的琴弦断裂声打破清幽的意境。 琴音继而停下,慕兮微微一怔,玉白的五指停在半空中,琴弦断了,她的思绪渐渐飘回。 指尖一滴鲜红“嘀嗒”砸落在琴弦上,被迫裂开似凋零无依的花瓣。 听闻异动,景逸双手抚上琴面,余音落下,他站起身幽幽掀起眼睫,黑眸中隐隐能见几缕微光,他偏头望去。 纱幔轻扬,女子慢慢站起身,纤细的腰肢笔挺地立在那,她仍侧着身子,不知她此下情绪。 然之前的琴音中,他感受到她婉转琴音里的一抹惆怅,甚至是疑惑,她在努力想看清什么又迟迟不能。 他也深刻地感受到,她在试探他。 嗖...... 一声,两枚乌红的暗器自纱幔中飞出,径直射向景逸面庞。 身后的凌肃眉眼一动侧身准准地接在手心,温热的触感在手心蔓延开来,他摊开手掌,赫然躺着两枚红枣。 这...... 红枣当暗器,也太不正经了。 景逸垂眸,漆黑的眸底倒映着落在凌肃手心的两枚红枣上,唇角漾开浅浅的弧度。 待再次抬起头时,只见风吹纱幔,亭内空无一人。 厢房内,慕兮正在更衣,身后站着青丝琳琅二人。 “都看清楚了?” 青丝:“三小姐,那玉兰公子手无缚鸡之力,你这样试探是不是不太好。” 琳琅:“三小姐,我看得真真的,玉兰公子眼瞧着红枣直飞他面门,脸色都惨白了几分呢。” 青丝:“就是就是,传闻这玉兰公子早些年一直缠绵病榻,现下虽能出行几步,但身子一直不好,昨日我为他斟酒,喝了两杯就不行了,脸色惨白得别提多吓人,庄主都要连夜请大夫了呢。” 琳琅:“要不是他身边那侍卫眼疾手快接下小姐的红枣,现在估计要有人横尸山庄里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在慕兮耳边说个不停。 她背对着景逸,不曾看到他诧异的模样,然这二人是真真切切瞧着景逸的一举一动。 被两颗红枣吓得惨白,她不信,前世,那场殊死搏斗,鲜红满地,和景逸眼底透露出的从容淡漠,他绝不是这样,只能是他隐藏得极好,青色琳琅都无法看穿。 思及此,慕兮换上早先的墨色长袍,“将药端来。” 青丝,“三小姐,能不喝吗?” 那药伤身,一早小姐就命她去熬喝了能让身子体现伤寒发热症状的汤药。 “端来,作戏要全套。” 琳琅只好将熬好的汤药端来,散发着浓浓的苦涩,直冲天灵盖。 慕兮瞥一眼乌黑的药汁,闭了闭眼,一指捂上鼻尖,一手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味充斥着檀口,慕兮连忙拿过琳琅早早预备好甜枣,一颗下去,丝丝缕缕的甜蜜味压过苦涩,眉心都舒展了不少。 青丝琳琅相视一笑,她们都知三小姐最怕吃苦味的,如今还这样一出,对那玉兰公子的态度愈发得不好了。 一刻钟后,慕兮药效发作,原先白净粉嫩的脸上透着苍白,额前细汗透过毛茸茸的碎发冒出,她才吩咐青丝去告知庄厉。 须臾,待几人大步而来踏进厢房前,慕兮被结实的一掌拍晕过去。 她让守在一旁的琳琅拍的。 此时琳琅手心还冒着冷汗,三小姐之命,不得不从。 景逸撩袍踏进厢房就见床榻上,少女一身墨色长袍躺在那一动不动,脸上毫无血色。 他疾步行至床榻边,抬手一试,额头出奇的滚烫,一瞬黑眸就沉了几分。 “备车,回京......” 声音冷得众人后背一凉。 跟在他身后的庄厉满眼震惊,昨日还说会还王爷一位活蹦乱跳,现在这是...... 他拧着眉无声询问站在一旁伺候的二人。 青丝琳琅,“......” 她们不敢说,怕庄主将她们赶出去。 正午时分,日头高悬于顶,照在金丝楠木的马车上泛起阵阵金光闪闪,马车缓缓驶进上京城。 马车内,昏迷的慕兮全然不知发生何事,若她知道,兴许不会让琳琅拍她一掌。 她身子微微侧着,头却枕在景逸肩上,脸蛋儿从之前的惨白到现在的粉红滚烫,她依旧迷迷糊糊不省人事。 景逸端坐着,两个时辰,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从一开始只想她能舒坦些,到现下他浑身不舒坦。 若她真是一男子,也就不会有所顾虑,甚至不会这般,可他偏偏知道她是女儿身。 少女滚热的肌肤贴在他肩头,均匀的呼吸声卷起温热的气流包裹在他身侧,一呼一吸之间,敲打在他耳边。 胸腔内似有万千丝绕,令他心烦意乱。 景逸只好端坐,撑在膝盖上的双手早已青筋凸显,他闭目养神,努力平复内心。 待马车稳稳停在王府一处角门外,景逸才睁开不易察觉却仍旧翻涌的眸子。 凌风掀开车帘,便见此景,满目震惊不已,慕十七那家伙居然将王爷当靠枕! 凌风,“......王爷,要不我来。” 他对慕十七的感觉其实还不错,除了能住离王爷近这点,这小子会关心人,那日一早见他满眼乌青,事后还送他有利于睡眠的茶饮。 着实不错,难怪王爷对他这般不同,但是这不同会不会有点太过。 景逸凌厉的黑眸一扫而过,凌风讪讪收回视线闭嘴。 最终在仅有几人的目送下,景逸直接将人抱回了玉兰阁。 众人,“......” 心底一阵唏嘘,终于知道王爷为何不近女色了,但是这一幕,只敢砸碎忘记,可不敢提一个字。 片刻,凌风带领着一位约莫五旬的府医来到玉兰阁。 “王爷,府医带到。” 说着就将府医领进门,却被坐在床榻边的景逸冷冷一句打发了出去。 “你们都退下,今日之事不许透露半字......” 你们?指...... 凌风有一瞬的愣住,景逸冷着嗓音继续道,“府医留下,其余人关门退下。” 待凌家兄弟退下,府医恭恭敬敬上 11. 月色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月光倾洒,银白的月华落在男子身上,他站在那似夜间盛开的玉兰,高贵清雅。 斜斜倚靠在窗檐边的凌风听闻熟悉的声音,心底兀地一跳,继而带动身上的动作一气呵成跳离窗檐。 声音也变得支支吾吾,“王爷......我......” 深更半夜被王爷发现去看望慕十七......好像有点说不清了。 果不其然,隐在黑暗中的王爷脸色更沉了,月白锦袍晃动,似是随着步伐踏碎一地月华。 景逸大步行至台阶上,冷着脸道,“这样晚了不回去睡觉在这做甚?” 凌风,“王爷,我就是来看看他如何了......” 说着似是很无辜地指指屋内,现在真希望慕十七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景逸望了眼窗内,窗檐半开,只露出细微的烛光,其余一片皆是朦胧。 估摸着凌风什么也未瞧见,但他今日之举,甚是不妥,毕竟慕兮是一女子。 景逸刚温和下来的眸子在一瞬染上寒霜,“凌风,既不想睡觉,就去领罚。” 凌风,“......” 一张俊俏的脸立刻垮了,为何每次遇上慕十七的事,他都逃不过领罚,慕十七是他的丧门星吧。 他知王爷说一不二,只好拱手行礼退下。 窗外一抹模糊的身影离去,另外的一道,清晰的,记忆深刻的身影一直停留在原地。 慕兮在听闻凌风出声时便急忙披上外襟,侧身躲在屏风后凝着窗外的一举一动。 半开的窗檐被一只冷白的大掌缓缓合上,轻微的咯吱声打破二人间的局促和尴尬。 半晌,窗外男子响起一阵低低的咳声,似鼓音一点点垂在某处,随后清冷的嗓音再度传来,“十七,你...可还好?” 慕兮垂下眸子,掩盖住她眼底的疑惑,每次他都出现的恰到好处,心底难免察觉到什么。 片刻,她才不疾不徐地开口,“王爷,我无事的......” 月色如雪,寂静的冷辉洒满周遭,连带着空气中都有些清冷。 二人之间再度静默,慕兮原以为他会离去,却见一抹高大劲瘦的身影依旧处在原地。 犹豫片刻,她披着外襟慢慢行至窗檐边,“王爷,你可还有事......” “无事......” 他回复得极快,似就在等着她的询问。 “那我要歇息了,王爷也早些安置罢。” 这次,窗外的人半晌没了回应,月白的人影依旧立在那,似一尊雕塑,慕兮不知他在想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再问一遍。 “王爷......” “十七,近日你身体不适便不必当值,在我这可随意些,现下已无人,趁水还温热,快些去吧......我...走了。” 说罢,窗外那道模糊的身影渐渐走远,直至消失不见。 慕兮才后知后觉明白他的意思,脸颊不适宜地泛起一阵温热。 今生他的态度着实令她措手不及,为何会这样,难道他也重生了? 她倚靠在窗檐边,细细琢磨,眉眼如画,迷朦的月色流进窗内,在女子身前打上一片华光。 不远处的树影下,月光倾泻,丝丝缕缕的月色落在男子俊逸的面容之上。 景逸侧身站在树后,隐在月色下的那双黑眸中一点点碎芒在悄无声息地升起,或许连他自己都未觉察到。 那娇小的身影倚靠在窗边,似在思索着什么,须臾还不忘再次查看窗檐是否合上,摆弄了一番才慢慢离去。 天色暗沉,夜间月冷,清霜照在青石地板上,枝木摇晃的影子影影绰绰,寂静无声。 景逸站在婆娑的树影下许久许久,遥望清月,直至玉兰阁中最后一盏微弱的烛光熄灭,他才离去。 一日后,慕兮换回一袭女装,薄纱遮面,青丝织锦的衣裙,纱织的腰带,随风飘动,衬得腰肢盈盈一握。 慕兮撩起裙摆踏进西苑,恍如隔世,前世她也是这般走进西苑的,在这,她遇上志同道合的文人墨客,在这也遇上过蛮不讲理的人。 但终究,这没有太多令她心烦的事,那时,在这她能自然而然的以女子身份和他相处,哪怕次数寥寥无几。 城东学堂西苑,院中有山有水,亭台楼阁林立,相较不远处的东苑,那年年修缮新建,这西苑就显得更加破旧了些。 迎面而来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一袭鸭青色灰袍,鬓颊间有几缕白发,佝偻着身子,布满沧桑皱纹的面孔上是历经岁月风霜的磨砺。 “敢问姑娘可是寒山寺而来的慕先生?”老者在慕兮身前站定,苍老的声音从皱褶横生的嘴角溢出。 慕兮莞尔一笑,福身行礼,“正是,敢问老先生是?” 毕竟前世,可没有这么一位老先生,瞧他的装扮,在这书院应是地位不低。 老者面露笑意,“我是前不久刚上任这西苑的堂长,唤我柳堂长便可。” 老者虽已年迈,声音却似洪钟,他一边说着一边带领慕兮熟悉西苑各处。 西苑的布局很简单,正中的堂课算是个单独的院落,弥漫着淡淡的笔墨香。 书斋在隔壁,慕兮随着柳堂长踏进书斋,一排排整齐摆放的书架,书架上有各类古籍和经典。 慕兮拿过一本,书籍的封页早已泛黄,甚至有些还脱落,却干净整洁,不见丝毫灰尘,想必是有人常常打扫。 而后柳堂长又为慕兮介绍后院,城东学堂不提供住宿,便没有学子们所住的地方,大家都是晨起入学,傍晚归家,这只有简陋的几间屋舍提供给先生们。 柳堂长指着后院靠一墙翠竹的屋舍,清灰的窗檐半开,上面甚至有些许破洞,一旁就是一扇敞开的木门。 “慕先生,这是供你休息的屋舍,你且去看看,若有不适...哎,这也是最好的一间了,三公子吩咐说你要来,我们就将这留给你,若还是......” “柳堂长,这很好,多谢。”慕兮再次福身行礼。 这西苑的环境,怎比前世还要堪忧。 柳堂长似是没想到这女先生就这般轻易接受,面露异色,毕竟这西苑是许多人都不愿踏足之地。 “好好好,慕先生大义......” 随后又为慕兮介绍这西苑除了他还有一位先生,唤文柏。 此子是三年前的探花郎,寒门子弟饱读诗书,一朝及第后被陛下钦点入城东学堂东苑掌学,可此子深知西苑的艰难,奏请圣上重新调整东西二苑。 却引得太子一党大怒,随便找了个由头将他贬到这西苑。 这些,慕兮前世便知晓,也知文柏为人,知他一心向学,也为重开儒学。 待柳堂长一一说完,慕兮才请教他心中疑问,“堂长,您说的三公子,是?” 三公子,莫非是景逸?< 12. 呼吸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烈日当空,正午时分炎热的空气仿佛停滞了,许久,都未有风拂来。 待几人走远,文柏单手背负,虚虚上前一步,面露难色,“慕姑娘,不必和她们计较,那些人就时常如此。” 慕兮转回身淡淡一笑,“无妨的,我并在意。” 女郎间的争风吃醋,阿谀奉承,前世她都不在意,更何况今生。 她温和的目光随即又望向远处的藏书阁,文柏了然,“姑娘想去那藏书阁?” 待女郎点了下头,文柏才幽幽道,“那藏尽天下古籍,的确是受文人墨客所喜,但如今却不似过去,谁人都能进出参阅,现在那守卫森严,只有东苑先生学子能进出,对于其他人,则是难以进入。” 二人沿着白墙青瓦行走,一侧茂密的翠竹在炎日下终是再次迎来一阵短暂的微风。 绿竹晃动,婆娑的树影在行走的俩人之间轻摆,或明或暗的光影打在身前,画面和谐静美。 不远处一身月牙色衣袍,以青丝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男子撩袍踏进西苑,便见如此一幕。 女朗薄纱遮面,温婉清丽,男子单手背负,侧身和女郎说着什么,眉眼中溢出点点笑意。 景逸没来由得眉心一拧,大步上前。 清风拂面,一片翠竹叶摇摇晃晃地在空中打了好几个旋,才缓缓坠下,落在女郎那枚栀子花珠钗旁。 文柏觉察到此景,意欲抬手却又顿在半空中,他的礼教不容许他这样,书院人多口杂,女子的名节何其珍贵。 瞧着文柏欲言又止的模样,慕兮顿了顿,等待他的下一步举动,而后男子却是抬起那冷白的手指了指。 慕兮,“......” 感受到男子炙热尴尬的目光落在头顶,身侧翠竹叶幽幽下落,她才后知后觉想到什么。 抬手去摩挲那叶片,一瞬,身子被一抹高大的暗影遮挡,眼前的一切都暗了几分。 慕兮瞳孔一收骤然转身,一只温热的大掌正巧落于头顶之上。 “别动......” 他嗓音本就清冷,此时低沉暗哑,颇有几分古琴的韵味。 俩人面对面而立,方寸之间丝丝缕缕的檀木香萦绕在鼻尖,慕兮心头一怔,连带着她的呼吸声都变浅变慢,生怕二人此刻太过旖旎。 短短的一刻,却是漫漫如年。 慕兮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抬起眼睫,却是一愣。 景逸劲瘦高挑,她堪堪只到他的下颌,没成想目之所及处却是他那饱满的,还在轻微滚动的喉结。 令她突地眼睫一颤,连忙偏头错开视线。 “别动......” 慕兮正欲退后一步,头顶低沉的嗓音再度传来。 发丝被拉扯生出的痛感,令她脚下一顿,再次停留在原地。 午后的炎热缠绕在二人之间,慕兮感觉此刻周遭的空气似凝滞一般,男子温热的手指在头顶细细摩挲,彷佛在把玩着什么。 一呼一吸之间,热浪翻滚,额前的几缕发丝随着温热的气流晃动,心底似也被扯动,轻晃了起来。 半晌,景逸才放下手,少女随即便撤后一步,毫不留恋地拉开俩人之间的距离。 景逸垂下黑眸,少女发丝间淡淡的幽香渐渐远离鼻尖,一对粉白的耳垂布满红晕。 他轻轻勾了勾唇角,“慕姑娘,许久未见,失礼了。” 慕兮身子一顿,极快地调整好心绪,掀起清秀的眉眼,眸底是拒人于千里的寒冰。 她看着他,目光很淡,变回那副依旧冷漠,疏离陌生,檀口微张,“公子此举着实不妥。” 言罢,慕兮还预备说什么,一旁的文柏清着嗓子多了句嘴,“慕姑娘,容我介绍一二,这位是玉兰公子,想必你有所耳闻。” 如今,他也是算这城东书院的掌事人。 慕兮此刻怨气难消,只淡淡撇他一眼,回了句,“小女初入上京,并不识得玉兰公子。” 结结实实地将文柏想说的话堵了回去,“这......” 他目光在俩人间穿梭,以一种极其微妙的审视察觉到二人间弥漫的火药味。 许是慕姑娘面子薄,玉兰公子先前一番动作惹得怒得人家姑娘不悦? 可这是玉兰公子,别说书院的人就是世家女子能被玉兰公子如此放下身段取一枚翠竹叶片,那不得开心得晕倒。 反观这慕姑娘的态度,倒是令他细细琢磨了。 莫非二人早已相识? 三人间再次静默,直到传来景逸低低的轻咳,还夹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骨节分明的手松松握拳,撑在薄唇边,胸腔随着咳嗽声轻微起伏着。 男子懒散带笑的声音流进耳际,“恕我冒昧,不知二位刚刚在谈论什么?” 瞧着二人间微妙尴尬的气氛,文柏揽下话题,“我与慕姑娘正好在谈论藏书阁呢。”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又道,“东苑那边并不欢迎西苑的人。” 这点大家心中都有数,士族子弟皆出自豪门,并不待见寒门士子。 慕兮应和着点点头,似想到什么,她清冷的目光拂上一层柔和,转向身侧的景逸。 前世,他从不过问这些,如今的他一改前世作风,竟关心起城东书院,那他不就是最好的人选。 当今陛下三子,宸王殿下,城东书院何人敢拦。 男子精致的侧颜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她从未这般欣赏过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犀利又不失柔和,清秀俊朗。 直至景逸偏过头,撞进她淡淡的目光中,她也并未回避,越是回避越显得有什么。 慕兮朝他弯了弯眉眼,收回视线,“文公子,你方才不是说这位是玉兰公子,那他出入藏书阁应是无碍的吧。” 少女目光澄澈却疏离,对视的那一瞬,似在她眼底望见了前世她闭眼前的那份破碎。 景逸心底不由得一颤,似内心深处早已结痂的伤口被看穿,意欲慢慢撕开。 “三公子,三公子......” 耳边文柏的轻唤将景逸拉扯回神,他应下,“自然,若慕姑娘想进那藏书阁,我带姑娘去便可,无人敢说什么......” 他嗓音依旧 13. 藏书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几册厚重的古籍重重掉落在地,传出一阵声响,灰尘溅落,景逸听闻加大步伐走近。 就瞧见慕兮娇小的身影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纱袖随着她的动作下滑至手肘,露出一段瓷白的小臂。 此时瓷白的手臂上红迹斑斑,更甚有细微的血珠冒出,在那白净的手臂上格外醒目。 “慕姑娘......” 景逸伸臂捞起在一片书籍里的慕兮,少女额前落满灰尘,还好并无红痕。 “你觉得如何,可有哪不适?” 慕兮耷拉着眼皮摇摇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拿出巾帕轻轻擦拭着面颊和衣服上的灰尘。 眼底却是一片清明,都怪景逸,他要是不出现,她抬手就能将那些书挥开,偏偏碰上他,只好轻轻遮掩一下,害得她手臂受伤。 还有那几个罪魁祸首,站在那冷笑,现下可笑不出来了吧。 三人瞧见景逸都有一时的愣住,直至他伸臂扶起地上的少女,众人才反应过来。 徐婉第一个从书架后出来,其余二人相继走出,脸色都惨白了些,众人福身行礼。 徐婉淡笑,“逸哥哥,你怎地来这,你...和这位慕姑娘认识?” 她温和的目光这才好好落在景逸身侧的女子身上,薄纱遮面,一双眸子澄澈明亮,眼尾的泪痣颇有几分妖娆,活脱脱一美人胚子,那面纱之下的面容岂不更甚。 她打量着少女,直至目光落在少女身上,纤细的藕臂处一只冷白的大掌稳稳地扶着她,徐婉眼底的温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多了几分冷意。 但她依旧不改亲和,甚至上前两步想要去搀扶慕兮,让她从男子的手中脱离。 “慕姑娘,方才还真是不小心,曦妹妹拿书的时候碰到了一旁的,才至书籍坠落,险些伤到了你,我帮你看看,有没有受伤。” 身后的杨曦和谢雨薇垂眸对视一眼,明明就是谢雨薇出的手,怎么说成了她,些许又要被表哥责罚。 慕兮扯了扯唇角,徐婉,才是这几人中手段最高明的,撇开谢雨薇和她,将杨曦推出来,一则便是知道杨曦是景逸表妹,有亲族血缘,并不会怪她,二则要看看慕兮和景逸究竟是何关系,此关系是否会超越亲族。 徐婉讷讷上前几步。 景逸冷冷撇几人一眼,眼急手快地将慕兮藏于身后,冷白温热的大掌握着少女纤细的手腕。 “不必,慕姑娘是我请来的贵客......” 景逸眼底寒意肆虐,冷声开口。 徐婉霎时顿下脚步,她与逸哥哥青梅竹马,从未见过他对任何人这般呵护关切,她心下一冷,附在身前的十指紧紧攥起。 慕兮垂眸,手腕上一阵温热的触感顺着手臂萦绕而上,他指节修长,骨节分明,这是一双执笔如玉的手。 可他这双手,前世却是要了她的命。 慕兮闭了闭眼,手腕转动从他掌心中挣脱出来,嗓音清冷,“不必劳烦公子,我无碍的。” 说罢,她转身踏下木阶离去。 景逸手心一空,温热柔软的触感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松开,她的抗拒她的疏离,使他心底似有重物压下,沉闷难言。 目送着少女离去,他扔下一句,“你们好自为之,若有下次,我必严惩。” 徐婉再次心尖一颤,直至此时,景逸都未给她一个和蔼的目光,她方才离开上京不过数月,景逸的态度着实令她感到不快。 她们本是青梅竹马,如今他已及冠,这次回京便是想要请陛下做主赐婚的,现下却多了这么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他望那女子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 魏王府,听雪阁。 一扇云纹织锦的屏风后,慕兮穿好墨色劲装,三千墨发垂于肩头,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她折身走出屏风,在梳妆台前落座。 镜中女子未施粉黛,面若桃花,许是刚从温泉池出来的缘故,粉嫩的脸蛋上能掐出水来。 “三小姐,我来帮您束发。”桃桃朝着镜中女子莞尔一笑,四目对上,慕兮轻轻勾唇。 “好桃桃,你什么时候来的。” 桃桃是她的侍女,她来上京并未带一人,前世觉得孤寂,今生却有人相伴。 “三小姐,昨日刚到,就听说你病了,把我担心坏了。” “放心,我没事的。”说罢抚上桃桃落在她肩头的手,安抚地轻拍。 桃桃从小跟在她身边,俩人都时常着男装出行,继而都得束发,锻炼了桃桃一手束发的好手艺,不多会,发髻高高束起。 桃桃从妆奁中找出药膏,“小姐,我给您上药。” 慕兮笑笑,撩起袖口将白净的小臂露出,点点红痕刺入眼底,桃桃的哭腔立刻就出来了,“小姐......” “没事,就这么点伤,以前在家和爹爹练武,可比这严重多了。” 她不知,前世一入上京,受得伤更多,鲜红满地,幸好得以重生,还能再见故人。 桃桃吸着鼻子,“小姐,那哪能一样,和王爷比武,你最多就是腰酸背痛,哪有受伤,况且每次比武大家都让着你的......” 慕兮说不过桃桃,也对,在魏王府,她可是被大家捧在手心里疼的。 突然好想爹爹母亲,二哥,还有......沈砚初。 一别一世,许久不曾相见,不知前世,他们如何。 慕枫撩袍踏进门栏,镜中少女满目愁容,思绪万千,“兮儿......” 慕兮听闻,偏头迎上慕枫,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大哥。” “大爷......”桃桃起身行礼。 慕枫行至她身侧,垂眸望着藕臂上的红痕,眉间一凛,“怎么受伤了。” 慕兮连忙对着桃桃使眼色,将墨色衣袖放下,“大哥,我没事的,一点小伤。” “这伤从何来,难道是景逸......” 今生,他对景逸是一万个不放心,可小妹偏偏要留在那。 他真想将一切告诉她,可她会信吗,会信他重生吗。 “大哥,你想哪去了,不是他,他没对我怎样。” 上次清泉山庄的试探,无功而返。 今日在藏书阁她也不想暴露,才中招的。 慕兮挽着慕枫行至屋外,秋风瑟瑟,拂面而来 14. 靠近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相府。 夜深人静,烛火跳跃,谢婉指尖摆弄着梳妆台上熠熠生辉的珠钗,眸底温和恬静。 “大小姐,探子查明慕兮竟是朔州魏王府的人......”身侧的婢女转述着。 谢婉细细听去,粉白的手指却已紧紧攥起珠钗,指尖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她勾唇浅浅一笑,“魏王府,远在朔州,竟还想插手上京之事,没本事生女儿,便培养个女子来宸王身侧,无论她想做什么,本小姐不许。” “拿笔墨来.....” 片刻,徐婉执笔写下一封书信,放入信笺,递给身侧的侍女。 “派人将书信送去给太子表哥......” 侍女手握信笺,快步走出屋内。 月华铺洒,镜中少女温和的眉眼染上一层冷霜。 翌日,慕兮一如往常,景逸不出门,她总要出门的,正常告假离府,换上女装薄纱遮面前往城东书堂藏书阁。 接连两日下来,慕兮翻阅藏书阁五层六层书籍也未见祖父修纂的。 这日午后,丝丝缕缕的光晕穿透棱形木窗,抚上女子的侧影。 身前高大的书架遮挡了少女半个身子,露出的另一半恰巧落在光晕里,少女眉眼如画,清秀俏丽。 这几日随慕兮去藏书阁的次数多了,东苑的人也开始指指点点。 “你瞧,那女子又来,还真当这是她们西苑,想来就来......” “就是,一点自觉都没有,前几日被清宁县主斥责,还舔着脸来,西苑的人都是一股子穷酸样。” “她在这,我们都呆不下去了,真是晦气......” “可不是,也不知是和谁借她的胆儿,敢日日这么进出......” 慕兮听着这些闲言碎语,握着书籍粉白的指尖都在颤栗,泛起阵阵冷白。 他们凭什么这么说,祖父当年修建这藏书阁,本就是存着一视同仁的态度,这学堂,除了先生学子,乃至外面任何一人都可进来旁听,可自由进出这藏书阁借阅。 如今,祖父一朝没落,他推行的新政被摒弃,他想要保留的一切被人篡改。 诗书礼仪之地,却成了士族子弟傲慢无礼之地,瞧不起寒门学子,甚至根本没有什么礼贤下士。 藏遍古籍经典的藏书阁,成了他们日日玩耍甚至是闲谈之地,慕兮忿忿。 周遭的闲言仍在继续,慕兮“啪”一声合上古籍。 她从柔和的光晕中转身,黑眸中却沁满冷霜,薄纱下的粉唇冷冷勾起。 兀地耳边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靴履踏上木梯一步一步前行。 慕兮闭上冷凝的眸子,缓和心绪,再次睁开已恢复一片柔和。 她不疾不徐地偏头对着方才说闲言碎语的几人,眉眼带笑似是对之前的事毫不在意。 “你们方才不是问是谁借我的胆儿来这藏书阁的吗?喏......是他......” 少女粉白纤细的手指从纱袖中伸出,就那么翘着一指,似一朵白瓷的玉兰花含苞待放。 景逸刚踏上最后一个台阶,伫足在原地,不远处少女侧身对着他,但那纤纤玉指指的却是分毫不差。 薄纱下那俏丽的下颌微扬,颇有几分骄纵刁蛮的模样。 众人随着玉指的方向看去,男子清秀疏朗,一袭竹纹锦袍,院中谁人不识这玉兰公子。 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不敢作答。 在景逸深如寒潭的眼眸下一扫,才纷纷散去。 慕兮轻哼一声,还真是狗眼看人低。 她狠狠甩袖收回,偏头就对上景逸径直朝她走来,眸底带着淡淡的笑意。 周遭的人在景逸来时便纷纷退让,不多会,六层寂静得只剩她们二人。 男子低沉带笑的声音在这空旷的楼中回荡,慕兮耳廓卷起阵阵痒意。 “慕姑娘,日日来这藏书阁,是想要寻什么吗?说不定我可以代劳?” 她适时地退后两步,想与景逸拉开距离,将目光落在一侧的书架上,薄纱下的粉唇微抿。 前世今生,她翻遍藏书阁,都未找到祖父所攥的典籍,若非真如传言那般,焚毁殆尽? 慕兮自是不信,编纂耗费人力物力,皆是珍宝。 景逸当真会知道什么吗?她能信他吗? 近日之举,她的确感受到景逸对她的照护,缓了片刻,她再次抬起头。 男子站在他身侧,骨节分明的手中正在翻阅着一部诗词典籍,原如深潭的眸中此时渐渐变得温和,高挺的鼻梁,薄唇微勾,似是瞧见什么令他愉悦之事。 景逸视线落在典籍上,余光却打量着少女,她许久未用这样静静的柔和的目光看他,他不想打破此刻的静谧美好,只端做什么也未发生。 片刻,少女收起目光落回书架上,他原以为他会问什么,但她欲言又止。 景逸只好合上典籍,叹声问道,“若我所猜不错,慕姑娘是在找关于儒学的典籍。” 慕兮一愣,轻点在书籍上的指尖也顿住,但她未去看他,她不想让他瞧出端倪。 “公子怎地这样一问。” 景逸勾唇,前世她离去后,在寒山寺的静休堂,找到她的墨宝还有她对儒学的见解,便有如此猜测,如今她做了同样的事,为了来这,她摒弃先前对他的成见。 他才知,原来她到此的目的为何。 前世他登临大宝后,几番周折寻出藏书阁的建造图纸,才知藏书阁竟有一阁楼,那存放着先左相穆修言修纂的典籍。 景逸上前一步侧身靠近少女,少女淡淡的栀子香飘入鼻尖,低沉的声音随即传出,“它们就在这藏书阁,若姑娘想看,今夜子时,我在这恭候姑娘......” 只要她想,他便给她。 男子的主动靠近,使得二人衣袍相交,虽未触碰,但身侧温热的触感让慕兮衣袖下的指尖一紧,在骤然听到他的言语时,她瞳孔微怔,讷讷偏头。 对上景逸深不见底的黑眸,眸底泛起细碎的芒点,是笃定自信。 慕兮有一瞬的疑虑,但在看见这眸底的笃定时,那份怀疑也稍纵即逝。 她弯起好看的眉眼,眉目中微光下的璀璨星点,“那便有劳公子......” 说罢,福身行礼时眼睫垂下,目中落空一地碎芒。 入夜,书院内空无一人,只听风吹竹叶晃动发出的 15. 秋闱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月色如流倾泻一注,细碎的烛光晃动。 少女后背挺得笔直,立在那一动不动,似真将他当作烛台。 男子深邃的黑眸中烛光微闪,他偏着头无声无息地凝着身旁的少女,卷翘的羽睫轻颤,每一颤都落在他眼底。 她轻微的呼吸带起面庞上的薄纱,一阵一阵起伏着,似羽毛飘落在他心尖上,有些痒。 岁月静好,漫漫长夜不再孤寂。 许久,当慕兮再次放下又拿起一部厚厚的古籍时,她眼前一亮,这不正是祖父所修纂的儒学经典。 她眉梢带笑,仔细翻阅。 一旁的景逸将少女的一切情绪看在眼底,但此时,他眸底多了几分怅然。 她所找的竟是先左相穆修言的古籍,重开儒学他可以帮她,而穆修言,却是触了皇上逆鳞。 若她继续查下去,定会引起太子一党的注意。 如今她女扮男装随在他身侧,他必能护好她,但这是书院,太子若在这下手,他要护她那隐藏的一切必将暴露。 ...... 烛火轻轻晃动了几下,视线内的一时不清,慕兮才偏头,发觉烛火即将燃尽。 她不记得看了多久,景逸却是动都未动地躬身站在身侧,他一手执着烛台,一手撑在书架上,冷白的手臂上依稀能见青筋凸显,她心底有一时的愧疚。 她垂下眸子,低声道,“抱歉,我一时忘了时间......” 景逸淡笑出声,“无妨,我们该走了。” 言罢从她手中接过那册令她眼前一亮的古籍重新放置在书架上。 景逸举着烛台为她引路,二人踏下台阶,厚重的书架依旧挡在身前,他伸出冷白的指节在书架壁上轻轻叩响。 “咚,咚咚......” 半晌,书架并未传来动静,景逸垂眸轻声解释,“我安排了人在外守着,此刻外面未有动静传来,估摸是外面有情况,我们再待片刻。” 景逸心思深沉,慕兮深知,也认同他的做法,只淡淡点头,在书架那站了许久,现下后背一阵酸痛,她只好倚靠一侧站立,舒缓身上的不适。 “若是累了,我们先坐台阶上......”他说着躬身坐下,男子身高腿长,难得此刻也得到舒展,将腿放置于下几个台阶。 顺道将手中执着的烛台放在身后,轻拍身侧余留下的位置,“坐吧......” 慕兮瞧他这样,难以想象金尊玉贵的三皇子会坐在台阶上,饶有趣味地打量了他几眼。 她倒是无所谓的,索性也规整了一下裙裾,在他身侧坐下。 两道黑影一高一低,彼此相依,在昏暗的意境中徒添一丝暧昧。 慕兮拽着裙裾往另一侧挪了挪,哪怕了甚于无,心底总归是舒坦些的。 身后的烛火再次闪动,微弱的烛光扑簌簌渐渐落下,直至最后的一星半点儿,似月空中星光忽闪,最终也殒灭。 阁内再次一片黑暗,徒留几缕清冷的月华。 慕兮的心在这一刻也重重提起,撑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攥着罗裙,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慕姑娘,我们很快就能出去,别担心,我在你旁边呢......” 熟悉的嗓音再度响起,黑暗中她感受到他在身侧,甚至能感受到男子温热的呼吸。 慕兮颤颤说道,“我才没有害怕,你的人怎么还不来。” 听到身侧男子轻轻的笑意,“你笑什么。” “没忍住,门外若安全,他便会过来的,耐心等等......” 身侧的少女半晌没了动静,若不是身侧一直保持着一深一浅的呼吸声,景逸还真以为身侧无人。 “慕姑娘,你方才最后拿起的那册典籍,是想从中查到什么吗?” 景逸淡淡问出口,已然感受到身侧少女偏头瞧他,黑暗中,目光深邃谁也看不清谁。 “公子想说什么?” 景逸问得直白,他应是猜到什么。 “慕姑娘,若想重开儒学,我可以帮你,但有些事......” 他顿了顿,“我建议姑娘莫要去触碰。” 简单的两句话,慕兮明白了景逸的意图,也明白了她想做什么。 他直言能够帮她重开儒学,而祖父的事却让她莫要去接触。 祖父之事牵扯先太子谋逆案,一旦查出有违真相,那必将朝野震荡。 慕兮偏头瞧着暗黑中的景逸,平时一副清风霁月不谙世事的模样,如今在黑暗中的他倒是有几分真实。 黑暗中的她唇角微扬,眸底清冷,“公子所言,我知晓了。” 他竟直言,那她也不瞒他,况且他早已看穿她在学堂的图谋。 眼前黑压压一片,一道清脆的咚咚声传来,随后书架慢慢被移开,烛火初显,眼底再次明亮了起来。 一抹黑影影在月华下,冷肃开口,“王爷,适才楼下有动静。” 景逸闻言从楼梯上起身,伸臂想要去扶起身侧的少女,却见少女早先一步踏出门栏,他讪讪收回伸出的手臂。 “说......” “二层有人在密谈,至于说些什么相隔甚远,属下未听清,瞧着其中一人身形,应是太子手下的管事......” 慕兮听闻一愣,太子的人在这密谋,密谋什么。 似想到什么,她回眸对上景逸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 景逸应当也能猜想到,如今的密谋,那便是秋闱。 前世秋闱,死了许多人,她也险些折身其中。 两日后,秋闱。 晨曦微露,慕兮一袭墨色劲装,大步踏出玉兰阁,眼前一抹熟悉的身影伫立在不远处的玉兰树下。 景逸依旧一身月白的云纹锦袍,腰间是那枚白玉龙纹祥云佩,身姿欣长挺拔,偶偶带着几分病气。 慕兮细细回想了一下,相较于前世,他的病症似是没那么严重了,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她还是没瞧真切。 听闻脚步声,景逸回眸上下打量身前的少女,墨色劲装,手握一柄长剑,而后目光落在腰间那空无一物处,他眉目微微一顿,“十七,我送你的软剑,怎地从未见你佩戴过。” 慕兮一愣,垂眸拱手,“......王爷,此剑太过贵重,我......” 写着‘灵兮’二字的软剑,她拿着就似景逸在提示什么,她别扭,从不愿意拿出来佩戴。 “回去佩戴上......” 一个时辰后,北郊。 皇家围场于北郊,景帝虽已年迈,身子却是硬朗, 16. 暗杀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秋风乍起,凉意袭来,树林间一阵簌簌声响,飘零的落叶快速坠落。 凌风凌肃眉目一冷,骤然拉紧缰绳,马儿发出一阵阵呼鸣,一行车队顿时停在丛林深处。 “十七进去,护好王爷......” 慕兮自然也明白即将要发生什么,她收回探出窗的脑袋,放下竹帘。 转身就对上一双晦暗不明的黑眸,那黑眸似刚睡醒,带着几分慵懒随意,却瞧得慕兮心底发怵。 她讪讪开口,“王爷何时醒的?” 景逸好整以暇地眯起眼瞧着说了污话的还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少女。 听她说得自然,反倒是他心底闷闷的,她瞧没瞧过他的八块腹肌他当然知晓,莫非她当真瞧过其他男子的八块腹肌? 还真是个不害臊的小丫头。 半晌慕兮才从景逸口中听到,“醒来好一会了.....” 慕兮眉心动了动,从男子审视她的目光,凌厉探究,那方才和凌风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慕兮吞咽了下,赶忙掩唇干咳,避开那道视线,极力掩饰现下的尴尬。 然而白净的大掌握着一只瓷白的茶盏递到慕兮眼前,茶水温热,影影冒着点热气,语气不疾不徐,似早就识破她,“喝点茶水.....” 慕兮,“......” 马车外的打斗声已然开始,刀光剑影相接发出阵阵清脆的碰撞声,刺鼻的血腥味在丛林中弥漫开来。 秋风瑟瑟,过了许久,打斗声在渐渐减少,兀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次传来,逐渐逼近。 只听马车外凌肃冷然的一声,“杀......” 马车内,景逸依旧不动如山,眉目淡淡,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矮几上的茶盏慢慢品茗。 和前世一般,马车外一片杀伐景象,而马车内的他神情淡漠,丝毫不在意。 慕兮心底再次一冷,喃喃道,“王爷,我去助他们......” “不必,你好好待在这......” 说着将新沏好的茶盏放置在她身侧,“喝茶。” 慕兮,“......” 茶水淡淡的绿竹色,热气氤氲而起,清澈见底,似晨起林间的山雾,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待雾散去,林间恢复一片青绿。 马车外的打斗声只增不减,忽地听闻丛林高出一阵阵人影飞驰,快速落地,加入打斗中。 慕兮心下一颤,握着剑柄的手多了几分力道,方才来的这些人武艺不低,若是暗杀景逸,他们可讨不到什么好处。 慕兮也完全没想到,随着那些人的到来,丛林中的打斗声渐渐止住,直到零星的一点残留声也没了。 景逸依旧神色不改,眸底镇定自若,偶时淡淡瞥她一眼,似等着她说什么。 慕兮微眯着眼,眸底一片混沌,景逸身侧除了凌风凌肃一干人显于人前,今日出现的那些杀伐果断之人,应当也是他的人,武艺都不在凌风凌肃之下。 许久,她才缓缓问出口,“那些人是......” “那是黑影卫。”景逸将刚放到唇边的茶盏一顿,先行回答了慕兮的问题。 黑眸微垂,似在瞧着茶盏,悠闲自得,说出的话却与此刻的神情全然相反,他随后道,“卫中一共十二人,皆是以一敌百的好手,他们出现便无人生还。” 无人生还,今日追随景逸而来的那几人应当都死了,但回想前世,她在打斗中却从未见黑影卫的行踪,原来黑影卫一直处在暗处。 他为何告诉她,那前世最后一刻从林中射出的箭矢,是景逸想让她死?若是想让她死,不该早早将她扔出马车外。 慕兮后背凉意升起,重活一世,她能提前预料,那他想做什么她却未可知,粉白的手指紧紧握着剑柄。 “十七......”景逸的轻唤在耳边响起,慕兮从思绪中回过神。 男子黑眸漾起浅笑,安抚声随即传来,“十七,无事的,我会护好你。” 护好你。 护好你...... 慕兮眼睫微颤,他说护好她?为何? 重生至今,他的确屡屡如此,为弥补前世? 少女眼睫轻颤错开视线,那双澄澈的眸中充满了疑惑,或许一时的坦诚相告令她不适。 景逸俊逸的面庞上露出少见的几抹忧愁。 直至马车外凌肃低哑的嗓音流进,“王爷,都解决了。” 景逸收回落在慕兮身上的视线,“嗯,走吧......” 马车再次行驶,车轮轧轧压向地面,也似倾轧在慕兮心头,憋得她透不过气来。 皇家围场,作为近半年来的第一场盛会,百官齐聚,热闹非凡。 待景逸一行人到达时,多数人已经到了。 景逸幽幽从金丝楠木的马车上下来,后面紧跟着慕十七。 周遭瞧见的人虽不敢说什么,但相互挤眉弄眼的神情还是映入慕兮眼底。 她垂着眸子,一步一步跟在景逸身后,瞧着他脚边的月白锦袍晃动,心底默默叹气,这好似又被人误会。 行至一排排营帐处,中间一顶黄帐格外醒目,“十七,你和凌风在这候着。” 二人拱手行礼,目送景逸和凌肃前往皇帝营帐。 男子单手背负,一手时不时掩唇轻咳,步伐也从容许多,想比另一侧的不远处。 望见他们徐徐走来,便从座位上蹭地起身,箭步踏向黄帐的太子景策要平和不少。 慕兮从太子眼地察觉到一丝不甘,前世的屡屡刺杀都应是太子安排的。 景帝五旬出头,神采奕奕,一袭明黄色的锦袍上绣着沧海龙腾,他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眉眼温和看着周围的年轻子弟。 直至景逸一袭月牙白锦袍出现,他眸中方才的温和不复存在。 直言唤道,“宸王,现下才来,是想让朕等着你?” 景帝高亢的声音一出,周围众人惴惴不安,纷纷低头目不斜视。 景逸行至几步台阶下,直接撩袍跪地。 身后的凌肃亦然。 他低低的咳声再次席卷而来,声音暗哑倦懒,“父皇,儿臣来迟,还请父皇赎罪。” 听闻儿子一阵阵自肺腑咳出的声音,景帝脸色瞬间缓和了不少,谁家父亲不心疼儿子,况且他子嗣不多,便更加心疼这个孱弱的儿子了。 景帝缓着脸色,自太师椅上起身,行至景逸跪地前的几步台阶上,居高临下。 他端看一眼刚行至景逸身侧的太子,“罢了,起来吧 17. 受伤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围猎场。 密林深处,茂密的树冠遮天蔽日,点点日光穿过层层枝叶洒落下来。 慕兮立于一匹黑色骏马之上,身后背着箭袋,一手执弓,一手拽紧缰绳。 她身后还跟了两名侍卫,是凌风派给她相互做照应的。 几人沿着灌木丛深的小道往前走去,能听到周遭传来的阵阵箭矢射出的咻咻声,以及捕猎者的兴高采烈。 走了许久,几人才猎到两只野兔,其中一人道,“十七,我们再往里走走,这都被人踩过点了,得去没人去过的地。” “就是就是,说不定能猎到鹿呢......” 身后二人提议,慕兮思绪本就不在狩猎上,景逸怎会无端让她去代他狩猎,还说莫要贪功,注意安全。 又想到方才太子景策瞧他们二人的神情,莫不是太子在皇帝面前谏言,思及此,慕兮大致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身后一阵悠缓的马蹄声传来,紧接着几位世家公子打扮的人出现,来人皆是华衣锦缎,在慕兮身前勒紧缰绳,为首那人一双凤眸上下打量着慕兮。 “哟,你就是宸王新得的宠儿?瞧着这模样的确不赖啊......” “哈哈哈......” 众人一片嬉笑,戏谑的目光在慕兮身上穿梭。 慕兮身后一人忿忿,“说什么呢.....” “怎么?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你们......” 慕兮抬手示意身后人,双眸微眯,一张俊俏的脸上神情漠然,“几位只敢在这说,何不当着宸王殿下去说一说呢?” “你......”为首之人瞪目双眼。 世家子弟茶余饭后的闲谈而已,怎敢去三殿下面前说道。 慕兮冷哼,勒紧缰绳,双腿一夹马肚,幽幽离去,徒留一个挺拔的背影,“在下必将方才之言转述宸王......” 身后几人狠狠对视一眼,“这臭小子......” 慕兮几人沿着树荫夹道的灌木丛而行,一阵如雷的马蹄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只听其中一人面色惨白,大喊道,“那边有猛虎,快离开......” 猛虎? 围猎场怎地会有猛虎。 慕兮愕然停下,吩咐身后的侍卫,“去问问怎么回事。” 片刻,侍卫快马扬鞭回来,“十七,那人说前方密林中有猛虎,有人受伤了,还见到小郡王往那去了......” “什么?” 大哥过去了。 慕兮瞳孔微张,不等侍卫再说什么,双腿狠狠一夹马肚,只听一声嘶鸣,一阵响亮的马蹄声朝着密林深处而去,身后扬起一片尘土。 二人惊讶她的行为,大喊道,“十七,快回来......” 马蹄声渐渐远去,慕十七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 “快,回去禀告王爷。” 山林深处。 慕枫一行人高坐在马上,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警惕地查看四周,适才他们的确听到猛虎的狂吼。 就在附近...... 但现下,周遭却又寂静的诡异,风吹枝叶轻轻晃动,斑驳的树影打在几人凝重的面容之上。 直至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破静谧,丛林中惊起飞鸟,慕兮快马驰骋至慕枫身侧。 少女策马奔来,白净的脸上透着红晕。 慕枫剑眉微拧,“兮儿,你怎地来这?” 慕兮四下打量一圈,才轻唤,“大哥,你可无事?我听人说这有猛虎,我担心你......” “无碍,我们先离开这......” 几人欲调转马头,然就在此时,静谧的林中灌木丛晃动,一阵咆哮如雷穿透丛林,不远处一庞然大物踏着稳稳的步伐迈进。 马儿高亢嘶鸣,众人只得紧紧拽稳缰绳。 那庞然大物一身黑黄相间的条纹,锋利的四爪一步一步抓实地面,金黄的眸子倒映着眼前众人。 锋利的獠牙上还残留着几缕鲜红,一滴一滴溢出,嘀嗒落在它踏出的每一步,嘴里发出阵阵低吼。 “兮儿,跟在大哥身后......” 慕枫拔出腰间配剑,霎时,猛虎前爪用力一扑,张开血盆大口扑向慕枫。 慕兮反手抽出一只长箭,手挽长弓,嗖一声,箭矢出鞘,射向猛虎。 箭稳稳射进它下腹,温热的鲜血喷涌,猛虎受力倒向一侧,滑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然它皮糙肉乎,此箭并未给它带去致命的危机,它咆哮着再次踉跄起身。 尖锐的爪子在土地上刨出几道刺眼的刮痕,低俯着身子再次扑向慕兮。 慕枫看准时机,脚尖轻点马背疾步从侧面冲出,银白锋利的剑直直刺入猛虎眼底,感受到剧烈的疼痛老虎猛地甩动身子,踉跄几下往后砸在地上,虎口□□。 慕枫借力身子一纵,稳稳落回慕兮身侧。 他满是鲜红的手拽紧马儿缰绳,“兮儿,你快些离开,待它缓回神,更不好对付。” 说罢,慕枫使劲一拍马屁,马儿嘶鸣,慕兮双手用尽全力才将马儿拽住,翻身下马。 “大哥,我不能扔下你......” “兮儿......” 慕枫心知小妹脾性,断然不会离他独立逃生。 便吩咐一旁的两侍卫策马离开,去禀告陛下请求增援。 侍卫两人得令正欲策马离去,突地安静的丛林中猛然窜出一头猛虎,血盆大口一张将落后的那名侍卫从马上叼下。 “啊……”,惊恐害怕自男子口中传来,剧烈的疼痛令他一时昏迷过去。 慕枫慕兮二人见此眼底一冷,持剑飞奔上前。 慕枫冲着那只近在眼前斑斓大虎的脑门,就狠狠踢了一脚,老虎一个趔趄,虎口一松,方才叼在口中的侍卫滚落下来,鲜血淋漓模糊了他的容颜,浑身血迹斑斑,一股子猩红从他腰间涌出。 慕兮上前和另一名侍卫将人搀扶上马。 二人离去,慕兮刚一转身,老虎又一个猛扑,她轮动右臂,飞奔跪地朝着老虎身下滑去,碎石飞溅,她双手紧紧握着手里的剑朝虎肚刺去,出手又快又狠,剑锋凌厉,直直在老虎肚子上拉出一道血痕。 老虎飞扑出远处应声倒地,一双泛着猩红的眼睛渐渐闭上。 温热黏腻的触感自慕兮手心传来,她才愣怔起身,眉眼间几滴鲜红在她白净的脸庞上格外显眼。< 18. 醋意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慕枫直接将慕兮背进了自己帐中,吩咐桃桃为她查看后背的伤势。 哪怕不合规矩,但此刻兮儿在他眼下才能安然无恙的养伤。 对外只宣称慕十七为护小郡王受伤,魏王府感恩将他留在身边养身罢了。 少女趴在床榻上,双手紧紧拽着靠枕,苍白的脸蛋上还坠着星星点点的血红,鬓边几缕发丝黏在脸上,发白的唇微抿。 “疼......桃桃,你轻点。” “小姐,我已经很轻了......”桃桃吸着鼻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那些细细密密渗出的血珠子,大片擦伤的红痕在少女雪白的肌肤上很是醒目。 “小姐,怎地这么不小心,这后背......” 桃桃从小跟在三小姐身边,便是知道三小姐瞧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却是最怕喝苦药,最怕疼的。 如今一入这上京城,她眼瞧着都伤了好几回。 乳状质地的药膏轻轻涂抹上,丝丝缕缕凉意至后背蔓延,顿时没那么难受了。 慕兮懒懒地趴在靠枕上,偏着头,似想到什么,双眼瞪圆,声音都拔高了三分,“桃桃,不会留疤吧?” 桃桃被她家小姐的模样逗笑,小姐虽时常伴男装,心底还是爱美的,她慢悠悠开口,“小姐,后背一大片擦伤呢,得好好养护,否则会容易落疤的。” 桃桃言过其实了些,就想让小姐随她回去。 “这么严重?”慕兮微微拧巴着柳眉。 桃桃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小姐,您随我回王府住吧,那宸王瞧着就不像会照顾人的样子,回去我肯定好好照顾小姐,定不会留下任何疤痕,就算是有一点,我想沈公子也定不会在意的。” “嗯。”慕兮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想的却是其他事。 今日围猎场的老虎出现得着实蹊跷,得让大哥去查查怎么回事。 “沈公子?桃桃你说什么呢?”慕兮回过神来,侧着头打量大言不惭的桃桃。 桃桃捂着唇笑,“小姐,我说沈公子定不会在意您身上的疤痕呢。” “桃桃,你别胡说......” 在朔州,所有人都知慕沈是世交,沈砚初时常与慕家三兄弟行走,知道慕兮身份的人都看出了沈砚初的心思,知他非慕兮不娶。 两家人也有默契,早已认定二人的婚事。 只待沈砚初加冠,慕兮思绪飘远,她记得沈砚初应是年初的生辰。 前世寻她,便是希望她能回去参加他的冠礼,她却无情地拒绝了他。 甚至在他冠礼前就早早殒命。 少女一双清眸泛起点点水雾。 “小姐......”桃桃的轻唤拉回慕兮的思绪。 “桃桃,沈砚初有送信来么?” “有的有的,昨日和家书一起到的,回去就给您拿。” ...... 营帐外。 慕枫吩咐人严格把守,他自己也守在帐外,不许任何一人靠近。 景逸主仆二人在离他不远处就被魏王府的侍卫拦下,慕枫也不甚在意,交代完事才朝二人走去。 “她如何了?” 慕枫行至景逸跟前还未站定行礼,景逸便急切问道,虚抬起手示意慕枫不必行礼。 慕枫掀起疏朗的眉眼,眸中无甚温度,淡淡回,“后背受伤,得需要些时日将养,她救了我,若殿下不弃,让她去魏王府养伤可否?” 语气虽带着询问,景逸却知慕枫心性,怕是早已做了决断。 他没料到慕枫出言如此直白,原打算将她接回玉兰阁,亲自照看,若是如此,恐那些闲言碎语不会停歇。 慕枫知慕兮是女儿身,如此安排,或许更为妥当,景逸勾了勾唇,“好,那有劳了,待她伤好,我自会前去接回。” 二人间的交谈戛然而止,慕枫冷眸暗沉,景逸恢复以往的清风霁月,眉眼含笑,永远似一波平静的湖面。 却只有他自己知晓,平静的湖面下早已波涛汹涌。 不多时,陛下差人来问候声小郡王和十七侍卫伤势,慕枫皆一一作答,直言十七侍卫英勇果敢,他才免受猛虎之害。 陛下一喜,没成想宸王麾下还有如此忠义勇武之人,敢斩杀猛虎,便定今日魁首是慕十七,将‘龙鳞弓’赐予宸王。 景逸领旨跪谢。 待陛下的人离去,慕枫便坦言道,“今日之事很是蹊跷,不是对着我来的便是对着你。” 亦或是对着兮儿去的,可是谁又知兮儿身份,为何要置她于死地。 “我已派人去查......” “子瑜,她......” 你和她究竟是何关系,景逸终究没能问出口。 慕枫凝着景逸离开的背影,这一瞬,他似是瞧见了前世沈砚初从上京回到朔州的样子。 落寞孤寂,一整个人似是被掏空了一般。 他记得那时他问沈砚初发生了何事,宿醉三日后的沈砚初红着眼尾,“兮儿不要我了,她喜欢上了别人......” 慕枫剑眉紧紧皱起,景逸如今的模样很像那时的沈砚初,他也喜欢上兮儿了,可在他面前的兮儿是男子。 慕枫没来由的脸庞一抽,景逸这...... 他得回去好好嘱咐嘱咐兮儿。 魏王府。 入夜后皎月当空,听雪阁前一片清晖,婆娑的树影轻轻摇晃,似在哄睡阁内的少女。 男子一身墨色夜行服,单手一撑轻轻纵起至屋檐之上,飞檐走壁,直至听雪阁屋顶。 月色下更显冷白的手指轻轻拿起一片青瓦,借着月华看清阁内的情形。 少女趴在床榻上,一身月白里衣包裹着窈窕的身姿,乌发铺散滑落在肩下。 阁内靠近床头的几盏烛火还在闪烁晃动,映照在少女粉白的侧颜之上,她头微微侧着,几缕发丝垂在脸颊的一侧,双眸安静地闭着,在狭长的眼睫下投出一片淡淡的暗影,甚是娇媚。 景逸一双沉寂的黑眸中似漾起一缕碧波,他愣愣地看着少女熟睡,渐渐出了神。 夜风拂来,阁内一扇微掀的窗边流进一缕清风,拂上少女粉白的脸庞,发丝挥动,连带着少女软枕下的一封书信也被吹得发出了轻轻的唰唰声。 景逸眯起双眼,常年习武之人目力很好,软枕下被拆开的信纸露出一角,隐约能见上面写着,“兮儿......等你.......” 字迹铿锵有力,藏锋蓄势。 是一男子的笔迹,也断然不会是慕枫的字,慕枫的字迹他是知晓的。 19. 淡漠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初冬,冬阳高挂,空气清冷,虽未下雪凛凛寒风拂来,泛起一阵颤栗。 在魏王府将养了些时日的慕兮换上一袭浅水蓝的襦裙,外着一同色的氅衣,长发垂肩,玉簪轻挽,薄纱遮面,温和的表情下又透着几分漠然。 几日不曾来这,西苑眼前一亮,屋檐楼舍翻新,正在新建的课堂已有了模样,周遭还堆放着些新木料。 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后院的月亮门出现,似是瞧见她,眼前一亮,小跑着过来。 待人离近,慕兮薄纱下的唇角微弯,“文先生......” 文柏气喘吁吁地跑来,上下打量她片刻,才缓了缓温声道,“慕先生,前几日听闻你身子不适,可有好些。” “劳烦记挂,已然好了。” 文柏似是松了口气,“那便好,前些时日你派人送来的书册我看了,慕先生的见解,也是我一直想要去做的,如今又有三公子的支持,必然能成。” 听闻这个称谓,慕兮眼睫颤了颤,在魏王府将养了六七日,景逸便是第一日过去送了些药膏,此后再无音讯,似是将她这个贴身侍卫忘得一干二净。 她也不甚在意,或许这样才是她想要的。 没成想,刚到这西苑,便听文柏如此一说。 慕兮试探问出,“三公子,近些时日都在这?” 文柏笑道,“自然,三公子近日都在这,来得比我还勤呢。” 言罢他指了指方才过来的月亮门,慕兮抬眼望去。 正巧门内走出俩人,一名佝偻的长者和一身竹文锦袍的男子,看似单薄的身后披着月白的氅衣。 男子和柳堂长似说到什么高兴的事,眉眼弯了弯,唇边也扬起淡笑,时不时还以手掩唇,低咳两声。 见那二人相谈甚欢,慕兮便也偏头询问文柏,“文先生,重推行儒学一事,柳堂长是何看法。” 文柏回神,面对着少女,“柳堂长对此也颇为赞同,实不相瞒,我察觉柳堂长来此西苑接任,便就是为了这事。” 慕兮疑惑的神情再次转向那位佝偻的老者,柳堂长和祖父莫非有些什么关联。 初次见时,柳堂长说他是景逸请回来的。 景逸一早便是如此打算的么。 ....... 月亮门外,景逸目送走柳堂长,一转身便见不远处的少女,水蓝色的裙裾,宛如清泉中的出水芙蓉。 几日不见,她似是过得不错,眉目间晕染着淡淡笑意。 她对面的文柏清秀俊朗,谦谦公子,这样一瞧二人甚是般配。 思及此,景逸突地眉间一紧,垂落在身侧氅衣里的手也紧紧攥了攥,他不是说过,她应该是他的。 他是她的,应前世之愿,他只想护好她。 如今怎地...... 眼看着二人相携离去,景逸温润的眸底没来由地附上一层冷霜。 他抬步追去。 文柏引着慕兮来到后院屋舍,翠竹晃动,斑驳的树影落在窗檐上,泛起金灿灿的碎光。 屋舍被翻新,窗檐也换成了新的,走进一看,屋内不大却是五脏俱全,书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一侧立着一个檀木书架。 书册整齐地罗列在书架上,偶尔几个格内放着香炉和精致的摆件,靠窗边的一侧放着一张罗汉床。 竟能闻到淡淡的檀木香,是熟悉的香味。 一瞬,慕兮攥着绢帕的手紧了紧,偏头问,“文先生,这......” 文柏笑笑,“慕先生莫怪,前几日三公子来没地休息,他便说先在您这,等您回来再搬走......” 二人说着,竟不知何时,景逸已到门外站定,清冷的嗓音透过窗檐流进,“西苑屋舍少,只好借用慕姑娘这用用......” 漫不经心的语气,却散发着令人不容置疑威严。 屋内人听闻纷纷转身,慕兮先是眼前一愣,方才还在月亮门外和柳堂长相谈甚欢的人现在却是眉眼冷淡,语气中带着些刻薄。 文柏愣了愣,这几日三公子的确有些阴晴不定,他也识趣,对着慕兮讪讪一笑,“慕先生,那你们先聊.......” 又转身朝着景逸拱手一礼,大步离去。 瞬间空出一人位置的屋内宽敞了不少,然一抹高大的身影骤然出现在身前,慕兮头皮一紧,往后退却几步。 男子长身玉立,站在那也不说话,似在垂眸看她,半晌,慕兮抿着唇轻声道,“公子这样是否察觉不妥,男女授受不亲,这是女先生的屋舍,你怎么能......借用。” 景逸闻言勾了勾薄唇,小丫头敢大言不惭说见过他八块腹肌,现在还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瞧她摆出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要不是了解她,还真是要被她这样给骗了。 他二话不说走至书案前坐下,拿起一本册子翻看,不疾不徐地开口,“慕姑娘,西苑屋舍少,往后就将就将就用吧。” 男子从她身侧走过,卷起一阵淡淡的檀木香味,在听完他气定神闲的话,慕兮秀气的眉尾一挑,这还是他认得的景逸么。 他话语中的淡漠疏离毫不掩饰,这感受似是她从前对他的态度。 还......挺好。 慕兮薄纱下的粉唇动了动,“那公子便留在这吧,我去找文兄继续探讨儒学之事。” 景逸再次抬起头时,只瞥见少女水蓝色氅衣的一角。 他兀地笑出了声,将手中册子一扔,乌黑的墨色瞬间侵染了册子的一角,他眸色沉了沉,也如他此刻的心绪。 东苑藏书阁六层。 少女站在最后的一排书架前发起了愣。 普普通通的一排书架,怎地就是一扇门,她在这瞧了半晌,也未寻到什么机关按钮。 景逸是怎么打开的。 要查看祖父的典籍,少不得还要多进去几次,可是景逸好像并没有要告诉她机关的意思。 她一手撑着下颌,目光直直地落在书架上,眼底空空的。 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檐在少女身上落下一层淡淡的光圈。 身后浅浅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20. 笑意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手臂上突如其来的温热令慕兮一时的不适,就想要去挣脱他的束缚,然几番下来,他手腕的力道越来越重,温热的掌心似是有火苗在弥漫,烫得她紧紧抿起了唇。 慕兮偏头抬起一双忿忿的眸子,“你放开我。” 愤怒的嗓音传来,隐在黑暗中的景逸才微微偏过头,淡漠的面容上似破开了一道口子,黑眸深沉。 他望着少女一双犀利的眸子似小猎豹一般,扯了扯薄唇,“躲着我?” “我才没有,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开。”慕兮再次挣扎要摆脱男子手腕的的桎梏,然仍旧是纹丝不动。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垂着清亮的眸子,只一瞬,一颗豆大的泪珠滚落砸在地板上。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 她能感受到箍在手臂上的力道骤然松了些,薄纱下的粉唇勾起,豆大的眼泪继续流下,身子也随着隐隐颤抖。 “你...怎么哭了......” 景逸眉心不自觉一拧,瞬间慌了神。 “你弄疼我了......”少女吸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 景逸才后知后觉的连忙松手,他手腕轻转,轻轻一掀纱袖,少女瓷白的小臂露了出来,上面的的确确是泛起一片红痕。 那红痕直直刺入他眼底,似是什么紧紧揪着他,深沉的黑眸泛起涟漪,他低哑着声音,“抱歉,我没想到会成这样......” 听到景逸低沉愧疚的声音,慕兮粉唇微勾,看来景逸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和父亲哥哥们一样。 她仍旧吸着鼻子,抬起一双哭的红扑扑的眼睛,几丝泪痕还挂在眼角,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 “算了,看在你带我上阁楼的份上,就原谅你,那你能告诉我那机关在哪吗?” 景逸还未从少女的哭腔声中走出,毕竟是第一次有少女在他面前落泪,有一时的不知所措。 “今晚子时,我等着你......” “不见不散......” 少女温热的小臂从掌心抽离,纱袖轻拂过手心,徒惹出一丝氧意。 少女小跑着离开,水蓝色的氅衣追随着她的步伐晃动起来,宛如一朵冬日中盛开的蓝莲。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景逸微拧的眉才舒展开来,细细回想适才所发生的一切。 他才后知后觉明白她的目的,他居然被小丫头摆了一道。 那丫头能是说哭就哭的人么,在她眼泪坠下的那一刻,他却有一瞬的慌了神,那眼泪汪汪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惹人怜。 景逸头一遭被慕兮这样捉弄,他也不恼,摇着头唇角却勾起淡淡的笑意。 不远处的翠竹旁,少女一双粉白的手中紧紧攥着绢帕,指节处能隐隐所见泛起的惨白。 景逸随她从藏书阁出来,她以为能和他聊几句家常,却没想他只是和那慕兮斗气,敷衍她几句便早早离去。 见慕兮回了后院,眼巴巴跟着进去,她着实好奇,那女子有甚魅力,原来她也会娇滴滴地撒娇哭泣,装模作样的惹人怜。 逸哥哥居然还顺着她,他眼底的对慕兮的怜爱,那眼神柔情似水是她从未见过的。 徐婉扭曲着一张娇媚的脸庞,狠狠咬着下唇,血腥味在唇边弥漫开来,她才收回一双阴冷的眸子,转身离去。 深夜,慕兮薄纱遮面进入藏书阁,景逸依旧如之前一般举着烛台为她引路,上至六层,穿过黑暗中的一排排书架。 行至最后,那书架已然被打开,慕兮借着烛火想要去好好瞧瞧机关在哪。 身侧的景逸似是知道她想做什么,幽幽道,“这机关你打不开,若想来,还是我陪你一起。” 那机关也是他前世研究了一阵才知晓,看似在最不起眼的地方设计了一道巧妙的机关,若非没有图纸,其他人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的。 慕兮偏过头瞪着男子,昏暗中男子冷白的皮肤渡上一层淡淡的暖黄,瞧着比白日里柔和许多,但唇边那似有若无的笑意令她心头一跳。 她匆匆挪开视线,拎着裙裾踏进门栏。 狭隘昏暗的阁楼内不知何时多了一方矮几,上面还置着烛台笔墨纸砚,矮几两侧的还放着蒲团。 看懂少女的心思,景逸在她身后开口,“我刚查人放的,慕姑娘若还想将我当烛台,也不是不行......” 身后男子低沉暗哑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玩味,慕兮耳尖蹭一下泛起红晕,她才没有这样的想法。 “我没有......” 她自顾自说着便去一旁的书架上取下典籍,在矮几前坐下。 景逸摇头笑笑在矮几的另一侧坐下,将手中的烛台放在靠近慕兮的一侧。 少女薄纱遮面,一双杏眼在烛火下泛起灿灿金光,纤长的眼睫下投出一道暗影,她极为认真,目不斜视地瞧着先左相修纂的古籍。 时不时还执笔誊写,少女的字迹一如既往的娟秀雅致。 若不是这些典籍不能闻世,她便不用这样辛苦。 约摸着过了一个时辰,烛台已燃尽大半,慕兮抬手捏了捏有些发酸的脖颈,她掀起眼皮。 男子坐姿慵懒地杵在另一侧,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捏着本册子,眉目淡淡,腿曲着没有半分矜贵之态,完全不像她在王府所瞧见的那谦谦公子。 慕兮感叹,或许这才是景逸应有的样子。 “慕姑娘这样的目光瞧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慕姑娘倾心于我呢?” 慕兮没想到景逸会这样没来由的一句,愣怔了一瞬,才慌乱地垂下眼睫,“公子慎言......” 景逸偏过头,昏黄的烛火下还是能看清少女耳后淡淡的薄红,他低低一笑,“慕姑娘今日不也捉弄我么。” 闻言慕兮刷一下抬起头,她微眯的双眸打量着男子那双意味深长的眸子。 须臾,她也低低笑了一声,“行吧,既然公子看穿了,我们扯平......” 少女低低的一笑宛如天籁,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分明,清透似银铃。 景逸眉间隐隐一动,他似从未听过她的笑声,竟然这般好听。 他缓缓勾起薄唇,前世所愿,如今才是真正的实现。 “兮儿......” 低沉暗哑的嗓音传来,慕兮再次一怔,四目相对,他眼底迸发出的点点光晕似熊熊烈火想要将她吞噬殆尽。 他这句兮儿,似是钟鸣回荡在耳边,喊到了她的内心深处。 可现在的他,凭什么这么唤她,他没有这个资格。 “我可以这么唤你么?” “不可......” 她挪开视线,低低一句,将他鼓起勇气敞开的心扉似一盆冷水浇个透。 景逸垂丧着眸子,“为何?” 许久,才听到少女清透的嗓音,“我与公子仅几面之缘,若如此称呼,恐是不妥,公子可唤我慕兮。” “那何人能唤你兮儿呢?”景逸想到那夜软枕下书信,哪个男子能这样唤她兮儿呢。 慕兮微怔,她不知道景逸怎么会这样一问,却也明明白白地回应他,“家中只有长辈会如此唤我......” 21. 命护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入夜,慕兮想要翻墙前往魏王府,却发现以往走的几条路线皆有人把守,宸王府何时多了这么些侍卫。 慕兮只好讪讪回去玉兰阁,今日之事她没想明白,景逸居然请动陛下下旨重开儒学,太子那却一点动静没有,她得去问问大哥怎么回事。 大哥那也有几日未传消息来,慕兮有些惴惴不安。 她之前拜托大哥为她查一查柳堂长一事,景逸请他回来坐镇书院必是有什么原因。 如若不然,她直接去柳堂长那打探一二。 翌日,慕兮直接去寻了柳堂长,老者耄耋之年,佝偻着身子,站在冬日的暖阳下,他双手背负立于还在新建的屋舍前。 慕兮从他身后轻唤,“柳堂长......” 老者听闻才悠悠准过身来,二人皆是一礼,“慕先生,唤老夫何事。” 慕兮上前几步在老者身侧站立,寻思了许久,她才开口,“柳堂长可知...千字言?” 老者似清泉平静的面容上出现了波动,他警惕地打量了四周,便问,“慕先生怎会知道这个......” 千字言便是十七年前祖父一族落难之后,陛下受人蛊惑下令禁儒学,诸多学子为表心意上表的请言书。 今日一早桃桃特意乔装打扮来告知她大哥查到的事,柳堂长便是当年带头人之一。 上表千字言后,陛下震怒,驱赶学子,以至于那时诸多学子离京以换生路。 慕兮明白柳堂长去而复返就为重开儒学,心底感激不已,如今老者的举动让她真切地体会到没了祖父,还有许多人在执着一件事,她为祖父感到欣喜。 慕兮转身朝着柳堂长拱手行大礼。 “慕先生万万不可,老者受不起。” “您受得起,老先生......” ‘轰隆’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席卷而来。 慕兮眼疾手快将柳堂长推出几步之远,身后屋檐倒塌粗大滚圆的木料朝着她砸来。 她正欲伸手以武力阻挡,突然出现的一抹月白挡在她身前。 沉闷的撞击戛然而止,慕兮仍旧感受到一股很重的力道推向二人,将紧紧相拥的二人撞出余丈,一同摔倒在地上,灰尘噗噗她下意识地瑟缩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耳边传来景逸低沉的闷哼,慕兮才缓缓抬头,身下是一袭月白竹纹锦袍的景逸,近在咫尺的距离,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热,甚至有些烫。 他面色不算好,唇角有些苍白,但在他那张本就俊美的脸上这点无失大雅,温热的呼吸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慢慢地交织在一起。 景逸双手揽着少女,虽隔着厚厚的氅衣,他宽大的手掌也能探出少女盈盈一握的细腰,温软的双手撑在他胸前,偶时指尖还动一下,他心头泛起阵阵颤栗。 她显然有些诧异,双目微愣,能清晰的从她眼中看到自己。 他看着她,淡笑如风,直到后背隐隐的刺痛传来,握着她腰肢的双手越来越热,不自觉加大了力道。 腰上的一阵灼热,才强行将慕兮拉回神,薄纱下的面庞娇艳得快要滴出血来,她撑着景逸快速地站起身子,脚下却是一晃,一阵疼痛钻心而来,她才下意识记起适才在推开柳堂长的那一瞬,脚踝应是扭伤了,她强行稳住身子。 景逸淡淡勾唇,唇边牵起一瞬的玩味只有慕兮瞧见,随即也撑着地有些艰难地起身。 慕兮察觉到景逸有一瞬的不适,问道,“公子受伤了?” 景逸垂眸轻拍身上的灰尘,“无妨......” 周遭的人听觉声响闻言赶来,只见此景。 二人虽都灰沉噗噗,现下站在一起却是甚为般配,相互所依,男子眉眼的温和对着少女淡淡一笑,似冬日暖阳。 景逸也察觉到慕兮的不适,垂眸问道,“你怎么了?” “我的脚......”慕兮说着想要试试能不能动,她脚尖轻轻点地,一阵刺痛就席上心头,嘶了一声。 景逸眉心一紧连忙伸手扶上少女的藕臂,“试试看,还能动吗?” 慕兮听着景逸的话,拎着裙裾,脚腕轻轻转动。 景逸,“还好未伤到骨,我带你去处理一下。” 说完景逸正欲伸臂将少女打横抱起,一旁许久未开口的凌肃适时提醒,“主子......” 主子可不能在住露馅儿了。 病弱的主子怎么能抱动一位少女。 闻言,景逸顿了瞬,神色有一丝的破裂,却很快调整好,淡淡道,“慕兮,我扶着你慢慢走去后院。” 慕兮未曾多想,只点了点头。 景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少女往后院走,前院众人依旧对方才发生的事不明所以,正在修葺的房檐怎地就突然倒下。 柳堂长凝着俩人远去的背影,目光重新回到眼前的废墟上,他重重叹了口气,该发生的终究还是会发生。 后院,景逸扶着少女一步一步走来,少女虽脚尖轻点,但她秀气的眉心紧紧皱起,他的心也似一紧,刚穿过月亮门,景逸低沉的一声,“凌肃,你守在这......” 话音落定,慕兮正在纳闷为何让凌肃守在这,下一瞬,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穿过她身下,身子突如其来 22. 手温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放我这......” 景逸说完,慕兮才发现他居然是半跪着的姿态,“你...你要做什么......” 虽问着她也乖乖将足放在景逸膝上。 “忍一忍,一会就好......” 言罢,一阵透心的凉意抚上脚踝,原本隐隐作痛的地方被凉意侵袭,瞬间舒适了许多。 凉意警醒,慕兮才发觉这凉意是来自景逸的双手,方才他的手心分明是温热的,怎地这么一会儿,双手却是寒凉刺骨。 她垂眸凝着男子,鬓间偶有几处湿痕,他去打了水? 她记得,后院有一口古井,一次听学子们说道,夏日炎热他们便会盛古井里的水来解暑,一口下去,凉意透心。 那是夏日都如此冰凉,如今可是冬日,那古井水不更加寒凉沁透到骨子里。 思及此,慕兮拧着眉,脚腕动了动,察觉到少女脚腕传来的力道,景逸以为手心开始温热令她不适,连忙撤出捂在脚踝上的双手。 他抬眸问,“怎么样?没那么痛了吧?” “你的手......”慕兮答非所问,他适才为了救她,脸色就不算太好,如此一来,她瞧他的脸色似是更加惨白了。 景逸笑笑,动动冰凉泛白的双手,“你这脚踝已经肿了,趁现在冰敷一会能消肿止痛,等我......” “......” 待景逸的身影再次消失在视线中,慕兮的眼眶有些热,今日之举,她明明可以躲过一劫,可她察觉到景逸的靠近收回了掌心的力道。 她还是想试探他,他拥着她以后背为她遮挡,可今日若不是凌肃在此,他必将重伤,他竟以命在护她。 慕兮垂着眼睫,若非真是她想错了,景逸只是深谙筹谋,自身还是那个带着几分病气的王爷。 她闭了闭眼,依旧能看到那双狠戾的黑眸,前世的杀伐果决历历在目。 脚踝处再次袭来一阵凉意,慕兮猛然睁开双眼,景逸仍旧和方才一般,半跪着冷白的双手抚上她的脚踝。 许久,慕兮才檀口微张,挤出几个字,“多谢......” 少女的嗓音有些冷,他还是喜欢听她那银铃般的笑声,景逸神色如常地勾了勾唇角,“无妨.....” 夜深人静。 清晖苑内烛光闪烁。 景逸侧身坐在床榻上,褪去上半身衣物露出结实劲瘦的背部线条,宽阔厚实,沟壑分明。 背上大片的淤青和几缕干涸的血迹模糊在一起,瞧得人触目惊心。 凌风端着药膏站在一旁,眼底瞧着主子后背的伤痕,思绪却是想到了慕十七之前说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如今他可真真地瞧见主子的八块腹肌了,改日必定和十七说上一说。 凌肃则拿着竹签为景逸后背涂上药膏。 刺痛自后背传来,景逸也只是微微动了动眉心,他一手撑在膝盖上,指尖反复摩挲着,脑海中全是少女的模样。 他兀地勾起唇角,眉目中都蕴含着笑意。 待药膏涂抹上,景逸一扬手套上月白中衣,衣襟松松垮垮垂在身侧,而后他黑眸沉下,周身冷意袭来,沉声开口,“去查,今日之事是对着他们二人谁去的?” 慕兮和柳堂长。 太子对付慕兮一则是为了重开儒学,二则估摸着是为了徐婉,而太子也必定查到了柳堂长的身份,欲对此下手。 景逸轻捏着眉心,手肘杵在膝盖上,他摆摆手示意二人退下。 凌肃凌风领命退下。 不远处的一抹娇小的身影藏在黑暗中,杨曦探着头眼瞧着凌风手中端着治外伤的药膏。 又想到今日午后她们三人站在不远处看好戏,好戏没看到,却是瞧见表哥冲上前去护住慕兮,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 那一刻,她的脸都绿了,又瞧着身侧徐婉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扭曲得不行,她也释怀了。 徐婉和表哥青梅竹马,她虽与表哥有些情分,但也不敌徐婉,原先她还想着表哥若是能娶了徐姐姐,给她一个侧妃的名头她也认。 如今,慕兮的存在早已令徐婉心生怨恨,今日之举说不定就是她做的,若是有朝一日被表哥发现,她可不愿再做替罪羊。 可是表哥受伤了,她也得出出气,似是想到什么,杨曦眼睛一亮,目光幽幽转向清晖苑一侧的玉兰阁。 她动不了那慕十七,姑母总可以收拾他了吧。 护主不利,就是他最大的罪过。 这两日,慕兮都未去学堂,留在玉兰阁,前日景逸的一番操作她的脚踝已然好了许多,只有一丝轻微的红肿,也没有明显的行走不便。 她也听到了凌风站在她窗檐前的吹嘘,知道景逸后背受伤了,她心底有一时的愧疚。 冬阳高挂藏在厚厚的云层中,只余一抹刺眼的光辉穿透云层,铺洒大地,院内是一片寂寥。 门外适时的轻叩声打断慕兮瞧窗外的景色,她随即从塌上起身去打开屋门。 门外一女子双手贴着小腹,看似侍女的打扮却没有半点儿侍女该有的谨小慎微,而是大剌剌地端详着,眉眼上下一扫,毫不掩饰。 慕兮眉心一皱,景逸这宸王府是从未有侍女的,以至于这么些年人人都想往她这塞女人。 如今这位,她没见过,想必也不是谁塞给景逸的人。 瞧她这肆无忌惮的眼神,多半是来找茬儿的。 慕兮正欲开口询问,便被女子出言打断,一出口便是言辞犀利,“你便是慕十七?” 慕兮张了张口,才缓缓道,“正是。” “我是淑妃娘娘的贴身女官,随我走吧,娘娘要见你。” 慕兮,“......” 皇宫。 金色的琉璃瓦铺顶,大殿四周,古树苍天,金碧辉煌。 女官带领着慕兮行至华清宫。 杨淑妃的宫苑。 华丽的楼阁被华清池清澈的池水环绕,碧绿明净。 殿内云顶檀木做梁,珍珠为帘,一股淡淡的幽香从内殿传来。 女官领着慕兮行至殿内,只撂下一句,“在这等着......” 便恭恭敬敬双手贴着腹进了内殿。 不多会,珠帘晃动,两位女子的身影出现在帘后,慕兮只余光瞥了一眼,没敢多看, 23. 表妹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寂静的殿内,清柔慈祥的嗓音传来,慕兮一怔。 现下殿内空无其他人,杨淑妃在她身前站定,那这声轻唤只能是唤她了,她额前一皱,猛地抬起头来。 杨淑妃笑盈盈地瞧着她,那目光里满是是慈爱,和久别重逢的喜悦,就连母亲都很少用这样慈祥的目光瞧她,慕兮胸前一滞。 她讷讷开口,“娘娘,您这是......” 杨淑妃笑着上前一步抚上慕兮的双手,柔和的眉目间拘着一汪春水,“兮儿...我知道是你。” 慕兮再次顿住,杨淑妃竟然知道她的身份。 察觉到少女的一脸迷惑,杨淑妃轻笑,“你这孩子,若是不信,我带你来看......” 她握着少女的手腕,将愣怔的少女带至书房,从满目琳琅的书架上打开一个长长的檀木锦盒,从中取出一副画轴。 慕兮一扫书架上还有相似大小的三四个锦盒。 画轴放置在桌案上缓缓推开,熟悉的面庞映在眼底。 画中少年一袭竹青色锦袍,身姿欣长娟秀,站在梅花树下,手中握着一枝红梅,似在闻梅香。 慕兮瞳孔骤然一紧,这幅画作不是15岁那年生辰所画么。 每年生辰,父亲母亲都要求画师来为她作画,她每每还不愿,但在父亲母亲的好言好语还有奖励下,她也勉强同意。 每年一副,从不落下。 少女警惕的神色缓解了大半,杨淑妃勾着唇角转向书架取下另一幅画轴。 继续打开,少女一袭火红色的劲装,三千乌发被一根红绸带扎起,高高垂落,红唇颇有些顽皮地翘起,眉眼如画肆意潇洒。 慕兮知道,这是她16岁时生辰的模样。 少女眉宇间的警惕完全消散,杨淑妃才再次牵起她的手,细细摩挲着,现下这纤细的手腕也没之前那么僵硬了。 她领着少女去一侧的塌上坐下,杨淑妃笑着开口,“兮儿,我是姨母。” “姨母?”慕兮疑惑。 “是呀,你母亲是我舅母的侄女,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当然,我说的并不是魏王妃,而是......”她顿了顿,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愁绪。 又继续道,“魏王给我来信说你都知晓了,说你已入上京城,让我必定护好你,我查人几番打听也未查出你的行踪,还是前几日你大哥来宫里,我问他他才说你在城东学堂,我还正预备着什么时候去见见你呢,你就好出现在这了。” 杨淑妃说着,续在眼中的泪水不自觉流下几滴,她强忍着拿起绢帕擦拭。 “兮儿,你怎会逸儿身边当贴身侍卫呢?” 慕兮大致明白了,杨淑妃与已过世的娘亲是好友,可前世她并未查到此啊。 每年的画作便是父亲母亲为她准备的,还有每年多出的那一份精致的生辰礼,都是姨母早早备下送往朔州的。 慕兮心底有些涩然,这世上和她有亲戚关系的竟然是景逸的生母,她眼前的杨淑妃。 迟疑了片刻,她还是和杨淑妃大致说了原由,杨淑妃听完皱了皱眉,“原来如此,那逸儿知道在学堂的就是你么?” 慕兮只淡淡摇头,“应当是不知道。” 更确切的说她现下也不确定了,毕竟杨淑妃都知晓了她的身份。 杨淑妃抬手抚着少女脸庞,一脸慈祥,“好孩子,十七年了,姨母只能在画像上看你,如今终于是瞧见真人了。” 瞧着和表妹有个六七分相似的面庞,斯人已逝,她的孩子都这般大了,在魏王府的呵护下长成了这样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很感激,当年若不是魏王府出面保下这孩子,如今怕已是...... 杨淑妃叹了口气,“兮儿,我知你入京所为何事,重开儒学已然达成,其余的事莫要再去触碰了,答应姨母。” 慕兮恍然,他们都劝她莫要去触碰旧案,当年之事终究是有难言之隐? 慕兮反手握上杨淑妃的手,“姨母,当年之事真相如何,还请姨母告知......” 她垂下眼眸,只摇了摇头,“兮儿,莫要再查了。” 见姨母面露难色,慕兮便只好作罢,她会自己去查,如今,她有亲人了。 慕兮深知杨淑妃和景逸在宫内过得并不如意,虽景帝膝下只有二子,后宫也只有徐贵妃和杨淑妃。 也难怪景逸总是一副病弱的模样,如若不然,她们母子二人实难生存。 可景逸的筹谋,姨母会知晓么,还是这些都是他们的筹谋。 温热的手心传来一阵力道,慕兮恍回神,便听到,“兮儿,有空便多进宫来看看姨母。” 慕兮莞尔,“是,姨母,只是...姨母应当知晓前些日子的谣言,若我和宸王时常同进同出,恐会招来非议。” 杨淑妃才细细琢磨之前的谣言,“也罢,你如今的身份还是要注意些的,学堂那有太子的人,你要担心。” “对了,按照辈分逸儿也算是你的表哥。” “表哥?” 杨淑妃笑着点点头,二人又唠了几句家常。 说及此,杨淑妃弯着唇再次上下打量起慕兮,“兮儿,你可有心仪之人了?” “姨母......”少女少见的耳后泛起薄红。 她虽早年女扮男装行走,可终究是女儿身,会害羞。 杨淑妃掩唇笑出了声,“好好好,姨母不问了......” 似想到什么,慕兮淡淡说道,“姨母,今日唤我来大家都看着呢,都以为我是宸王贴身侍卫,未护好王爷被您传来斥责,如今这会您将所有人都支出去,恐是不妥。” 慕兮一言杨淑妃醍醐灌顶,“对对对,会被人怀疑呢。” 她朝着殿外唤来大宫女碧儿,碧儿是杨淑妃年少时从宫外带进来的,自己人。 碧儿一进殿便见自家娘娘握着那少年郎的手,有一时的愣住,却是还是恭恭敬敬来到自己主子身侧。 “娘娘,您吩咐......” “碧儿,来见过表小姐。” “表小姐?”碧儿诧异。 仔细端详着眼前着少年的模样,似是在哪见过,碧儿琢磨了一会,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每年送来那副画像上的女子么。 碧儿大喜,连忙跪地行礼,“碧儿拜见表小姐。” 慕兮轻笑,起身上前扶起碧儿,“碧儿请起,你常年照顾姨母,兮儿甚是感激。” 为了不然慕兮今日进宫被怀疑,几人安排了一出好戏。 碧儿对外放话慕十七冲撞淑妃娘娘,又未护好主子,赐二十鞭。 殿内传来的阵阵鞭挞声和求饶声穿进殿外众人耳廓,杨曦适才嫉恨的神 24. 遭难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金丝楠木马车穿过宫道,周遭只闻车轮子压向地面发出的轧轧声响。 马车内更是寂静得呼吸可闻,为掩盖慕兮的伤势,临走之前碧儿还取来男子的氅衣让她披在身后,如今这会儿,她被一双深沉的眸子盯得大冬日里直冒汗。 景逸懒懒坐在上位,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支在膝盖上,冷白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敲打着,每一敲都似在提醒慕兮,今日发生何事,还不从实招来。 慕兮闭了闭眼,姨母真是给她挖了个坑。 她抿着唇,半晌,想从牙缝中挤出几字。 “想好了再说。”男子清隽疏朗的声音在马车内回荡。 慕兮张了张嘴,正要开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景逸见状勾了勾唇角,少女一副惨白的模样他还真是看不惯,索性闭目等着她的解释。 不过母妃今日此举甚得他意,近日太子动作频频,慕兮还是少出现为妙,如今正好又受伤了,留在府上修养最为合适。 许久,都未听见少女开口,景逸幽幽睁开双眸,瞳孔微怔,她睡得竟然比他还熟。 少女侧着身子微垂着脑袋,纤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片暗影,苍白的面庞上还残留着一丝不知是何物的‘血迹’。 景逸叹了口气摇摇头,甚是无奈,母妃怎会对这个初见的慕兮有好感,对她的态度堪比杨曦。 他是漏了什么,还得去查查。 思及此,马车车轱辘压过什么,咯噔一下马车晃了晃,眼瞧着少女的面门朝着车框撞去。 景逸急忙抬手撑在少女额头前,稳稳挡在距离车框半寸的位置。 饱满的额头落在掌心,那些个涂抹在额头上的白...脂粉在他手心晕开,景逸苦笑,他何事做过此等事。 自从重生归来,她打破了他许多界限,前世的隐忍筹谋至最后的登临高位,他废得劲儿都未及今生的一半。 为了眼前这个她,弥补前世的亏欠,他的的确确做了许多他筹谋之外的事,仍旧感觉乐此不疲。 黑眸中映着少女熟睡的面庞,安详恬静。 他的心也如平静的湖泊沉淀下来,时光漫漫,景逸好整以暇地凝着少女,却不知现下的少女内心早已是波涛汹涌。 在马车晃动时慕兮刚醒,身子不稳一时的往前仰去,她还未撑住一只温热的大掌却已经将她护下。 她想睁眼,又想瞧瞧景逸会做什么,只好阖着双目感受着。 哪知景逸一点不动,就这么维持着动作,她都快僵硬了,真想像姨母那般拍开他的手。 凝着少女的黑眸渐渐眯起,一双好看的凤眸也弯了起来,熟睡的人眼睫还呼哧呼哧闪个不停。 景逸也是头一遭瞧见,才知这丫头早已醒了,在这装呢。 他轻轻掩唇低咳一声,少女粉白的耳朵就是一动。 景逸勾起薄唇,撑在少女额前的掌心迅速后撤,“啊......” 没来得及反应的慕兮随着突然撤去的力道往前一栽,咚...... 清脆的撞击声回荡在马车内,少女幽幽转回脑袋,一双黑眸忿忿地像小猫,带着几分愠怒瞪着他。 端坐在首位上的景逸挑了挑眉梢没忍住笑出了声。 慕兮揉着撞疼的额头,心底将景逸骂了一路。 回到宸王府,景逸便下令慕十七继续休养,慕兮躲在他身后大大翻了个白眼。 前脚刚踏进玉兰阁院子,身后低沉的嗓音就传来,“十七,随我去书房。” 书房。 景逸坐在太师椅上,慕兮双手垂着站在书案前,一副做了错事被训话的模样。 景逸瞧她现在这幅样子乖的不得了,心底还不知道怎么骂他呢。 片刻,他才问道,“今日进宫母妃对你说了什么。” 慕兮摇头,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她现在可是有靠山的。 景逸蹙眉,“十七,我在问你话......” 慕兮这才有反应,眼底一亮,抬起头,振振有辞地道,“王爷,娘娘说了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若要质问,还需您去问娘娘。” 说得言辞切切,最后还弯起一个单纯无害的笑容。 景逸在心底冷笑,这丫头还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回你玉兰阁好好待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离开王府半步。” 慕兮的笑意瞬间僵在脸上,“王爷,这是为何?” 景逸只淡淡瞥她一眼,什么也未说。 慕兮抿着唇,在想还有什么法子搬出姨母。 书房外响起几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叩门声。 “进来。” 凌肃推开书房门大步而来,神色严肃不少。 “王爷,柳堂长被刺杀,虽已救下,如今昏迷不醒,怕是......” ...... 半个时辰后,一辆朴素的马车行至城东梨园巷一处宅院前停下。 待门外乔装的侍卫叩响车窗,轻声道,“主子,附近已无人。” 马车帘才缓缓被一只白净的大掌拨开,景逸一袭青色锦袍踏下马车,后面紧跟着一袭墨色劲装的慕兮。 宅院门被轻轻叩响从内咯吱一声打开,来人见是景逸拱手行礼,不多说一句。 慕兮跟在景逸身后打量着今日来的侍卫,她从未见过,这些人训练有素,不多说不多看。 直至进到房中,一股血锈味飘进鼻尖,慕兮愣了一瞬,脸色苍白的老者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若不是走近一看脖颈上还有轻微的脉络浮动,还真以为没了气息呢。 守在一旁的侍卫将双手盛着四四方方的锦盒拿上前细细回禀,“主子,柳先生在昏迷前让属下将这个交给您,说是要转交慕...先生。” 影一暗戳戳余光瞥了一眼他家主子身后的人。 知晓主子未开口,他们只能装不知道。 景逸微扬下颌,影一会意将锦盒打开,里面赫然着一卷厚厚的陈旧的纸张,泛黄的纸张后影影能见许多墨色大字。 景逸伸手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慢慢打开,泛黄的纸张上布满了请愿陈词和诸多学子姓名。 这便是千字言的真本。 未曾想柳堂长至今将其保存完好。 转眼间已是腊月,月色铺洒,今年的腊月与十七年的很相似,寒风凛冽,却不见雪花纷飞,乌黑的云在泼墨的天际里沉沉压着。 慕兮一袭墨色劲装立于玉兰阁前的玉兰树下,树枝瘦骨伶仃伸向天空,白玉兰似少女的白玉指间俏生生立在末端,还未绽开。 就那般独立于世,银白的月色下更显沉静。 接连几日慕兮都未出宸王府半步,景逸严令她不许出府,她心底的疑惑再次加深,却也似这几月的疑问快昭然若揭。 景逸每日不是上朝便是留在府中,好似学堂去的也少了。 慕兮心底愈发的惴惴不安。 直到两日后,传来柳堂长即将出殡。 腊月 25. 隔阂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腊月天的丛林中,寒风呼啸,踩踏枯枝败叶的窸窣声此起彼伏。 慕兮拽着文柏跑了许久,她能察觉到追杀的人不多,些许是觉得她二人一个女子一个文弱书生,亏得于此,否则她二人怎能跑出这些距离。 若不是有文柏,她兴许能与那几人一决高下,可身后的文柏气喘吁吁,完全跟不上她的步伐。 文柏上气不接下气地唤,“慕姑娘,我们...是不是跑远了...不用在......” 话还未说完,咻一声...... 一枚箭矢再次射向二人,慕兮眼瞧着箭矢朝文柏而去,她猛地一个挥手将文柏甩出。 箭矢扎进地面,却带起一缕鲜红。 慕兮回神之际去扶起地上的文柏,才发觉右臂隐隐作痛,一股鲜红沁透月白的裙袖。 “慕姑娘,你受伤了。” “我们快走......” 丛林间处处是小道,难以分辨他们所去的位置,身后人似是发现那枚带有血迹的箭矢,朝着林中喊了一嗓子,“他们往这边走了,追......” 行至林间深处,慕兮察觉她二人似是在往低处走,一路都是下坡以至于二人行脚都变快了。 “慕姑娘,我们怎地一直在往下走。”文柏应是晃回了神,声音都沉稳了许多,之前的失神令慕兮护他而受伤,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慕兮闻言,“我也不知这是哪,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谈话间二人的脚步渐渐加快,只听文柏“啊”的一声,白色身影顺着山路直直滑落下去,慕兮伸手想要去拽住文柏,奈何受伤的手却无能为力。 感受到伤口有一瞬的撕裂,慕兮咬着牙强忍,却终究还是与文柏一齐往下坠去。 ‘撕拉’一声,月白裙裾被枯枝划拉下一道碎片,孤伶伶地挂在枯枝干上,几滴鲜红在那片月白的碎布上更显破碎凋零。 崖底一汪清泉倒映着今日的乌云,虽阴沉沉的湖面却也难得恬静。 突然两道凄厉的惊叫划破沉寂,噗通噗通跌入水中,水花泛滥,涟漪四起。 慕兮文柏双双坠入水中,一时间汹涌的水流弥漫在周身,慕兮比较镇定,顺着水流轻轻动了动,直至水流渐息,她才双手划开双腿努力往上蹬。 却瞥见一旁的文柏在自己制造汹涌的水流中挣扎个不停,越是挣扎越往下沉,本能的求生欲更是令他不断地挣扎。 慕兮闭了闭眼,那厮竟然不会浮水。 无奈之下慕兮鼓着腮帮子朝着文柏游去...... 须臾,慕兮浑身湿透拽着呛水过多一时昏迷不醒的文柏上了岸。 少女浑身湿透,月白的裙裾紧紧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秀发黏在她白净的脸蛋上。 腊月寒风吹来,哪怕是在崖底,也令她浑身一哆嗦,齿关都在隐隐发颤。 氅衣在落水时慕兮便将它解下,没了氅衣她在水下能更好地活动,如今涟漪渐渐平静的湖面上却是不见氅衣的半点儿影子。 慕兮隐忍着,视线再次落回身侧躺在地上,脸色有些苍白的男子身上。 她蹲下身,双手合拢按压在文柏胸前,几番下来,文柏大口喷出适才呛的水,接连着咳咳出声,脸色由白转红,也清醒了不少。 慕兮才艰难地起身双手紧紧抱在身前,试图为自己取暖,左手上那枚黑羽箭矢依旧被她紧紧攥在手心,浑身湿透加之寒风凛冽,慕兮有一时地晕眩。 她伸出手粉白的指尖在小臂上狠狠一掐,短暂的疼痛能让她清醒过来。 身后传来文柏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哑着声音道,“慕...慕姑娘,多谢,多谢你救了我。” 少女回头淡淡一笑,“无妨......我们现在先找一处落脚吧。” 文柏僵着的身子愣住,他头一次见少女薄纱下的面容。 适才在水中挣扎时,远远瞥见一白衣仙女朝自己游来,他一度以为自己升天了,竟见到了仙女。 如今一看,却是慕兮,薄纱下的面庞此刻虽有些泛白,却是如玉兰初开那般的洁白无暇。 周身的湿气似玉兰出水,堪比芙蓉。 一抹鲜红在少女手臂上却很是惹眼,文柏才后知后觉想到适才慕兮为救她再度受伤,他垂下低沉的黑眸,若今日不是慕兮,他或许真的没命在了。 待他再次抬眸,少女已经走远,他抬起僵硬的脚步追上去。 “慕姑娘,等等在下......” 崖底潮湿阴冷,崖上却是满地猩红。 影一三人赶到他们二人坠崖处时,追杀慕兮的几名刺客早已毙命,影一拿起枯枝上染着血迹的碎布,眼底泛起惆怅。 主子只让暗中保护慕姑娘,也说过慕姑娘有身手,要谨慎别被发现了。 如今倒好,慕姑娘不知道身后追他们的还有自己人,只一个劲儿往前跑,还好崖底是清泉,否则他们也不敢追着杀了那几个刺客。 头一遭发现黑影卫这么难做。 拿着这碎布条回去交差,主子不得剥了他们的皮。 “影七随我下崖寻人,影十速速回去禀告主子。” 隆冬的傍晚,整日乌云笼罩的天空,在最后的日落时分露出了一丝夕阳余晖。 淡橘色的余晖射向洞口,之前只能借助火光照亮的山洞被一簇簇光晕包裹,似梦似幻。 慕兮半靠着洞壁,身后凉意一阵阵侵袭而来,丝丝缕缕沁入到肌肤之中,身前簇簇火光冲天,倒是令她暖和了不少。 还好文柏并不是一无是处,适才他拾来干柴生火,让她先行将衣裙烘干,他则远远站到一处,深知礼教。 身前是跳跃的火光,慕兮漆黑的眸中泛起点点火花,她偏头望向一侧深深刺入地面的黑羽箭矢。 这枚箭矢她再熟悉不过,前世,便是这样一枚利箭穿透她的胸前,刺进心口的位置。 那时早已感知不到疼痛,只觉心口被一股冷意覆盖,蔓延至全身,血腥味弥漫开来,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慕兮闭上了眼,回忆今日种种,这枚箭矢应是太子杀手射出的,那前世景逸并不曾要她性命,却也未曾想要护她,一颗棋子,谈何相护。 少女苍白的唇角勾出一抹牵强的笑意。 许久,她才艰涩开口,“文公子......” 不远处的文柏听到少女沙哑的声音,大步走来,“慕姑娘,唤在下何事?” 慕兮轻笑,“文公子,你衣裳还湿透,快些烤烤吧。” 文柏淡笑,在火堆的另一侧坐下,“今日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见文柏欲言又止,慕兮勾了勾唇,“文公子有言 26. 拥抱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瞥见那抹颜色,慕兮脚下有一瞬的顿住,她很少见景逸一身墨色装扮,前世从未见过,今生也只是在阁楼才会见到,毕竟深夜许是为了出入方便。 平日里谦谦公子的他总是一袭白衣锦袍,清风霁月,宛如谪仙下凡,而今日,景逸这一身墨色,似是那清风霁月背后不为人知的暗影。 慕兮转念一想,他的隐忍筹谋下,这才是景逸该有的样子。 待她回神,景逸已朝他大步走来,俊逸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温度,下颌线紧紧绷着,一双黑眸沉得没有一点生机。 文柏跟在他身侧似在说着什么,他很不耐烦,额前紧紧皱着,瞧也未瞧他,只沉沉下令,“凌肃,送他回去。” 听闻此言的文柏愣在原地,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又咽了回去,颓丧着脑袋转身随着凌肃走了。 忙了一夜的黑影卫此刻才真真得到喘息,众人对视一眼默默转身背对着那对少男少女。 站在马车旁的凌风紧紧皱着眉头,他的面庞似被寒风吹得有些狰狞。 主子跟前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貌美的女郎?听昨日黑影卫来报似是学堂里的,主子从不让他跟着去,他不知也算了,哥怎么也不知。 瞧着主子昨日那震怒的模样,那女郎和主子......那慕十七怎么办?主子不是对那家伙...... 他实在是没瞧明白。 东边日出渐渐升起,一簇簇光华穿透丛林落下,斑驳的光影在土地上点出一道道碎芒。 男子踩着一地碎芒,朝着少女走去。 山坡上,慕兮望着景逸一步步走近,便停下了脚步。 手中紧紧攥着的黑羽箭似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前世今生,他和她的过往。 直至身上突如其来的一暖,淡淡的檀木香包裹着全身,慕兮骤然抬起眼,对上近在咫尺的一双黑眸。 黑眸微垂,并没有在看她,眸中不再是以往那般疏朗淡漠,也不是夜里那般璀璨繁星,是冷意,似要将人带入无底深渊的冷意。 慕兮呼吸一滞连忙错开视线,感受到净白的双手在她身前摆弄,她才垂眸,景逸已将身上的墨色大氅披在她身上,现下正在帮她系带。 他一言不发,周身冷凝,只均匀的呼吸带着些温热,轻轻拂过她的额前。 慕兮甚至能感受到那双净白的大掌传来的冷意,骨节分明的指尖在她的视线中似在抽丝剥茧,每一动都令她心底发怵。 她薄纱下的粉唇紧紧抿着,直至跟前男子温热的呼吸渐渐远离些,她才缓缓松了口气。 没成想下一瞬,她被股不容拒绝的力道扯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景逸拥着少女入怀,娇小的身影被箍进怀中,小小的身子有些僵硬,他不知是冷得还是有些无措。 她个头不算矮,堪堪到他的下颌,圈着她的手臂一收再收,她确实是有些瘦了。 慕兮愣怔了片刻,才明白景逸在做什么,他抱得很紧,紧到二人之间没有任何缝隙,能感受到一双温热的大手生疏地紧紧拥着她,她抬手去推搡景逸,男子却是一动不动,甚至箍得更紧。 “你放开我......” 怀中之人不停地挣扎,忿忿的声音传来,景逸却是勾唇淡笑,感受着她逐渐温热的身体,心底空空的一处如同失而复得般庆幸。 他无视着她的挣扎,只贪婪地拥着她,生怕这一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景逸垂下泛起星光的眸子,闻着少女身上传来淡淡的清泉香,喉头沉了沉,他不会再放手了。 直至腰间传来少女手腕的力道,一枚尖锐的东西抵在腰间,隐隐的刺痛传来,景逸眸底再次一沉。 他缓缓松开她,眉宇间的冷意再次袭来,他垂眸望去,一枚黑羽箭矢抵挡在二人之间。 黑羽箭,幽深的黑眸渐渐眯起,前世也是它...... 得到松开的慕兮仍旧紧紧攥着黑羽箭对着景逸,她下意识往后退去两步,语气有些颤,“你...你怎能......” 他怎能抱她,除了家人,她还未被其他男子这样抱过,之前是受伤不得已,今日怎地...... 慕兮虽忿忿但耳后终究浮现出小女儿家娇羞的潮红。 察觉到少女耳后浮现的潮红,景逸冷凝的黑眸似抚上一层暖阳,薄唇微微一动。 伸手握上少女手中的黑羽箭,她的手很软但黑羽箭却是冰冷的,“它不该在你手里,给我......” 慕兮却没有放手,掀起清明的双眸凝着景逸,想从他眼底看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她檀口微张,“你识得它吗?” “自然。” 景逸淡淡抬起眼睫,四目相对,都想从对方眼中看出什么,又害怕真的看出什么。 男子眸底深邃,简短的二字从他口出而出字字坠地。 随后他又道,“柳堂长的死,便是它。” 闻言慕兮眼睫一颤,秋闱那次事后她有注意,并不是这样的,却不曾想柳堂长的死却是这黑羽箭。 “不该用自已的命去试。” 这话是景逸说的,他声音压得很低,每一字都似从胸腔中喷出。 他说完便从她手中抽出黑羽箭,远远仍在一边,牵过她的手往马车那边走去。 慕兮被温热的大手攥着,手心传来他的温度,她未挣脱,还愣怔在他最后的那句话中,他是何意。 不该用自己的命去试,说得是前世还是今生。 身着墨色锦袍的男子牵着身后愣怔的少女,少女一身月白的裙裾后是宽大且不适的氅衣,一步一步走下山坡。 重回众人视野。 不远处丛林后的慕枫脸上无甚表情,立于一匹枣红色的高大马匹上,随后吩咐一旁的车夫,“去接小姐回来。” 说罢便调转马头离去。 一辆朴素的马车从林中驶出,马蹄哒哒出现在众人身后,伴随马儿一声嘶鸣,马车停在金丝楠木马车后不远处。 车夫一身鸦青色劲装,跳下马车,朝着慕兮拱手行上一礼。 金丝楠木马车旁,慕兮突地顿下脚步,垂眸淡淡一瞥二人衣袖交叠的地方,而后不自然地挪开视线,“我家人来接我,我要回去了。” 衣袖交叠之下,男子覆着薄茧的指腹紧紧 27. 背影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黑沉沉的夜色,银辉被厚重的云挡去了光华,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涂抹在天际。 街道寂静得只听更夫敲过梆子的回声,寒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一墨色娇小的身影在无边的黑夜中踏过余晖,越过重重屋檐,轻巧地跃上一高门大户。 右相府。 准确来说是如今的相府,十七年左相倒台,便已没了左右相之称。 徐崇。 当今太子景策的舅父,徐贵妃的同胞兄长。 慕兮一袭夜行装,黑巾遮面,乌发高高束起,只留一双乌黑的眸子借着夜色打探。 她小心翼翼地弓着身子,脚下轻快,沿着房檐寻至书房而去。 院中细碎的烛火仍在跳跃,书房内还有人影在晃动,慕兮蹙眉,这都子时,徐崇还在书房做甚。 她尽可能低着身子,想从中听到什么。 身后却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有两人,武艺皆在她之上,想要反抗也是抵不过的,慕兮黑巾下的粉唇勾了勾,却没回头去瞧。 若她猜得不错,是黑影卫。 前两日她与文柏坠崖,她便发现有人在追杀也有人在护他们,那时她不确定是黑影卫,直至景逸寻来,身侧除了凌家兄弟二人,便还有十二人。 那日之后,她才影影发觉,黑影卫似在护她,于是才有了今夜,她敢独自夜探相府。 黑影卫二人在她身后停下,随慕兮一般扶低身子。 慕兮偏过头好整以暇地和二人对视,她不知道来人是谁,现下她也还未分清那十二人的名字,只觉眉眼都是见过的。 她眉宇间从容不迫,似早有预料,甚至还挑衅地挑挑眉梢。 影二影三面面相觑,皆有黑巾遮面,慕兮仍从他们的眉目间瞧见了一丝不甘。 能心甘情愿么,影二影三闭了闭眼,一脸无奈,被主子交代要护着这慕...姑娘,三番两次在他们的眼前出事,影一影七因上次坠崖之事至今还在领罚。 他们二人可不敢再掉以轻心,哪知这深更半夜,她居然换上夜行服溜出府,还来了相府。 这可是龙潭虎穴,要是没护好出了点事,他二人恐是小命难保。 瞧她刚刚那挑衅的样,影二猜到少女应是知道他们的身份,“快随我们回去......” “不回。” 影二从未这样失措过,以往都是干脆利索的解决了撤离,如今还要和她谈判。 他狠狠捏了捏眉心,“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慕兮偏过头,黑眸深沉,带着些愠怒,语气却是半分不客气,“要回你们自己回,否则就留在这帮我......” 影二影三,“......” 小丫头居然威胁他们。 现在是小丫头,今后说不准是主子。 见二人垂着眸不说话,慕兮讪讪一笑,“说说这的布防......” 黑影卫竟然是景逸的暗卫,那景逸筹谋的背后必然少不了黑影卫的暗中打探,想必这相府,黑影卫都当自己家那般熟悉了吧。 影二影三,“......” 徐崇文人出身,随无从龙之功,却凭十七年前先太子谋逆早早探查举报有功,被陛下钦点位居右相,而后又查出先左相的乱党身份。 陛下震怒,下旨穆家满门抄斩,届时正在推行的儒学得到质疑。 徐崇凭此稳坐相位,如今在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偶时太子在处理政务上都需征求其舅父的意见。 如今的相府,表面虽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徐崇一朝得势,开罪了不少朝廷之人世家大族,他书房中皆是机关暗器。 之前有暗卫进去过的皆是有来无回。 慕兮听闻,挑了挑眉梢,“那你们....进去过么?” 一双漆黑的眼睛期待地望着影二影三。 二人只好点了点头。 “咳,这不就行,你们不回来了么,走......” 几人说话间,徐崇早已离开书房,书房的烛光也已熄灭。 影二影三还未来得及阻止,慕兮就翻身跳下轻轻落地,影在黑暗中。 影二影三,“......” 书房东侧的一扇窗被慕兮轻轻推开,她单手一撑翻身跃进屋内,漆黑得不见五指,只能闻到淡淡得笔墨香气。 身后响起影二低低的提醒声,“不要乱动任何物件。” 慕兮,“......” 她是来探徐崇府的,什么都不能动又不是来观赏的。 随后她轻手轻脚行至书案前,借着月华依稀能看见书案上摆放着许多奏章和书籍。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了指,问影二,“这些总能动吧?” 影二影三对视一眼,这些应是没有机关暗器的,见二人不说话,慕兮讪讪摇摇头,拿起书案上的奏章借着微弱的余晖翻阅。 都是些寻常奏章,书册也是寻常的册子,并无任何不妥,她偏头瞧着身后影在黑暗中的书架。 影三立即提醒,“别去动书架......” 慕兮自从知晓了藏书阁那书架有机关,眼前的这个她是不会去擅动,听影二影三适才所言,来人皆是有来无回。 徐崇布置这么些暗器,似是仇家都知晓才会传出这样的谣言。 这有什么,能让徐崇这样护着。 她是找不着的,不如让徐崇自己来找找吧,思及此,慕兮将书案上的奏章书册全扔了,边扔边小声使唤,“你俩,将你们之前来时安全地方的东西都弄乱,要乱些才好......” 须臾,书房被弄得一团糟,三个黑影轻身跃上屋顶,慕兮留下话,“若是想看,你们便留下,我先回去了......” 影二影三,“......” 影二自然不会错过这一出,说不定能为主子探得什么消失,只抬抬下颌,示意影三护着慕姑娘回去。 翌日,相府遇贼人一事被隐瞒的密不透风,影二传来话说徐崇见此一幕神色漠然,确实如慕兮所料,若真有什么,也断然不会放在书房。 先太子案后徐家一朝得势,徐妃封贵妃掌后宫,其子景策封太子,十七年来,顺风顺水,可见其家人深谙筹谋,甚至在景逸之上,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抓到把柄的。 但慕兮不知,此事一出,徐家人对景逸的态度更可谓是欲除之而后快。 午后,华清宫派人来传慕十七入宫,名曰淑妃娘娘要惩治下人,实则是杨淑妃念慕兮得紧,找了诸多理由将其唤进宫内说话。 慕兮一袭墨色劲装 28. 幽会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杨淑妃还未反应过来,就瞧着少女拎着长裙风风火火地跑回内殿,一不小心还被长长的裙裾绊了一下,显些摔倒。 杨淑妃掩唇笑道,“还没来呢,兮儿慢点......” 此刻的慕兮只觉头皮发麻,她就不该心软任凭姨母摆弄,现下可好,景逸怎地就来了。 刚跑进内殿就听闻大殿门咯吱一声,慕兮心跳都随之提起了几分,上下其手拆珠钗步摇,解下腰带。 可是这腰带?怎么解不开呢。 慕兮才恍然,宫内规制的裙裾腰带需要特殊的手法才能解开,她极少穿这样的长裙,如今倒好,彻底解不开了。 她只好懒懒瘫坐在榻上,竖着耳朵听外殿的动静,若是景逸进来,她能躲便躲罢。 景逸大步而来朝着书案前的杨淑妃行礼,余光瞥了眼四周,今日母妃召慕兮进宫了,可现在殿内空无一人,他未得到慕兮离宫的消息。 额前不经意皱了皱,才抬起眼只装作漫不经心再次打量一番。 将自己儿子的小动作揽在眼底的杨淑妃勾了勾唇,手中握着适才的画轴,轻笑道,“逸儿几日未曾来母妃这,今日怎地突然来了。” 景逸幽幽道,掩下眸中的思绪,“母妃说笑,儿臣不得空就来探望母妃了么。” 今日难得母妃好心情与他玩笑,景逸又道,“听闻母妃今日传召十七入宫了,所谓何事?” 杨淑妃正欲将手中的画轴放入锦盒,闻言顿了顿,漫不经心地道,“哦...那十七啊,母妃训斥了一番便打发走了,怎么?逸儿不知情?” 景逸明显愣了愣,“那儿臣先告退了。” 杨淑妃抿唇笑着摆摆手。 景逸转身离去,杨淑妃和碧儿对视一眼笑出了声。 终是自己的儿子,杨淑妃很是满意他的态度,将画轴放进一新制的锦盒中,吧嗒一声盖上,这幅画便等着日后赐婚时再拿出来吧。 内殿。 慕兮没想到姨母三两句话就将景逸打发走了,抿唇笑笑,拎着裙裾扶开珠帘。 杨淑妃刚转身将锦盒放置书架上,一回身天仙般的少女立在跟前,现下知晓了逸儿的心思,瞧着兮儿就似瞧着未来的儿媳那般,更加欢喜了。 她侧身行来慕兮身侧,抚上少女白皙的手背,“姨母有的是办法让他走罢。” 慕兮低低一笑,“还是您有办法。” 话音刚落,就瞧见姨母身后的碧儿脸色大变,随即姨母的脸色也一变再变,甚是有些狰狞。 身后熟悉的脚步声虽轻,却也钻进耳廓。 慕兮握着姨母的手一紧,脸色涨红,惨了,景逸怎么回来了,她僵硬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只觉此刻鬓间的步摇似有千金重,压得她喘不过去来,甚至都不敢呼吸了。 杨淑妃没料到自己儿子去而复返,她连忙一个侧身站到慕兮身前,挡住那抹倩丽的背影,如今还不是让他们相认的时候。 “你...怎地又回来了?”一时紧张的杨淑妃说话都不利索了,眨巴着眼睛瞪着自家不经通传的儿子。 还不等景逸回答,又接着道,“母妃这有客人,你快退下......” 景逸,“......” 适才刚踏出大殿,就觉今日母妃神情怪怪的,又似心情不错,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才折返回来,没成想竟然瞧见这么一幕。 少女的背影,他再熟悉不过,如今换上一袭宫装,华丽精致,只是一个背影,都能乱了他的心跳。 虽背对着他,但那银白腰带束着盈盈一握的细腰,使得景逸手心渐热,慢慢握成了拳,他握过很细很柔软,紧紧攥拳的手心似还能回味那时的触感。 白色刺绣的长裙在她身上宛若天仙,这一幕,似有些相似,想到什么景逸适才幽深的眸底亮了一瞬。 清泉山庄,真的是她。 “逸儿......” “儿臣告退......” 再次踏出大殿的景逸脑海中还回荡着方才少女的背影,他深知此时还不能揭穿彼此,只好再忍忍。 他还从未见过她一袭女装,摘下面纱的模样,他很是期待。 转眼便是腊月初八。 这日,难得冬日暖阳铺洒大地,华光照射在阁外的那棵玉兰树稍,纤纤玉指终是绽开了一朵朵花苞,如白雪皑皑挂满枝头。 冰冷洁白,每一朵都出尘不染,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慕兮坐在书案前,身前放置着初见景逸时他所赠的那放置着“灵兮”的锦盒,盒盖紧闭。 她的眸底清澈明亮,倒映着阁外的那棵玉兰树,仿若洞察一切。 前世的今日,便是她殒命那日,而今日,一切安静得似无事要发生。 景逸还约她今夜相见,今夜,她与景逸是否该做一个了断。 与此同时,一旁的清晖苑中。 景逸一袭墨色暗纹锦袍,微微弓着身子立在书案前,冷白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舞弄着狼毫。 少女似玉兰般冰清玉洁的背影在纸上绽放,三千乌丝飞瀑而下,垂落在那纤细的腰间,亭亭玉立。 欲要落笔,他掀起弯着的眉眼,幽深的黑眸落于苑外初绽的玉兰枝头,薄唇勾了勾,垂眸再次勾勒。 不多时,一副少女观玉兰画得惟妙惟肖,少女立于玉兰树下,洁白的衣裙与那玉兰花浑然一体,仿若就是那玉兰花中走出的少女。 玉兰花开,人间玉树,几笔寥寥,半片留白。 黑夜的帷幕低垂下来,一轮弯月高高悬挂,洒下一地银辉。 寒风轻拂,夜空中孤寂的碎芒一闪一闪似在指引方向,点点星光掉落在黑眸中。 慕兮一袭月白大氅,月色流淌其中,缀满星光,鬓间却是一枚素银簪,挽起乌丝,半数垂落于肩头。 面白玉如,薄纱遮面,清澈的眸中有点点星光,舒眉浅浅笑着,瞧不出她此刻的思绪。 她拎着裙裾,在夜色下一步一步踏上藏书阁的木梯,背影清冷又疏离。 慕兮在昏暗中行至书架前,似是感受到她的来临,书架缓缓被挪开,渐渐变大的门洞中一点点光华升起,照亮她昏暗的眸底,似群星璀璨。 门洞后的木梯上传来一阵有致的脚 29. 吻痣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眼前骤然一黑,彼时还能感受到男子温热的呼吸拂上面颊,慕兮心底一紧,下意识往后退却一步。 “别动,外面有情况。” 慕兮讪讪顿下后撤的一步。 男子说话时带起温热的气流再次席卷而来,慕兮微垂眸眼睫一阵慌乱,为了避开他一呼一吸间滚烫的热气。 她偏过头去,只觉他的呼吸暖暖地拂在鬓角,吹得碎发轻轻浮起。 感受到一双暗沉的黑眸锁着自己,她薄纱下的粉唇紧紧抿起,她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但紧紧攥起拳头似是明白自己会做什么。 “外面...什么情况?” 少女声音有些颤,轻轻柔柔的。 景逸弓着身子,眸光深深,像是锁定猎物的野兽,全身的血液都汇聚到一处。 昏暗的空间里,一切都被放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呼吸微促,甚至能听到她心脏怦怦乱跳的声音。 “我也不知,需等会儿......” 暗哑的声音在极力压抑着某中情愫,慕兮心头又是一窒。 景逸借着微弱的月华打量少女,她微微侧着头,将头埋得极低,乌黑的鬓发与薄纱之上,露出她光滑的额头。 似瞧见什么,景逸双眸微眯,昏暗中,白净的肌肤上,眼尾的一颗泪痣直直映入眼底,它像是漆黑夜空中独自闪烁的星星,明亮又倔强。 在她娇艳的面庞之上,增添了一丝媚态。 他的黑眸再次沉了沉,喉结不听使唤地动了一下,不自觉地躬身上前。 感受着耳畔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也越来越灼热,慕兮最终脚下后撤了一步,然一步还未撤出,腰间却抚上一只温热的大掌。 大掌紧紧桎梏着她的腰,将她靠近他,温热结实的身体,感受着他胸腔轻微的颤意,淡淡的檀木香席卷上她整个身子,慕兮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凝滞的一瞬,眼尾似被什么触碰到了,温热的,柔软的,甚至能亲切地感受到他呼吸轻轻地喘着,一呼一吸拂在眼尾,卷起阵阵酥麻。 心跳彻底乱了,脑袋里只觉嗡的一下,筑起的防线被彻底摧毁,溃不成军。 景逸一手拥着少女,她的身体柔软温暖,淡淡的栀子香萦绕在鼻尖,唇边似有若无地感受着她扑簌簌的眼睫眨巴个不停,心底的不安在少女没有立刻推开他而渐渐消散。 她的脸颊很软很细腻,香甜温热的触感吸引着他只想要更多,垂落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也缓缓抬起,却停在了半空中,他想要抚上少女的后颈,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嵌进身体里,可他却有一时的心虚,前世种种,成了他们之间无法磨灭的。 他闭了闭眼,心跳早就乱了,呼吸也紊乱了,他只想再靠近些,搂着少女腰间的掌力也越来越重,早已青筋凸显。 腰间掌心的力道越来越重,骨节分明的几指摩挲在腰间,从温热至滚烫,燎过她全身,慕兮呼吸一沉再沉。 眼尾那柔软的力道似乎也在加重,呼出的气息也渐渐变得滚烫炙热,慕兮只觉自己快要溺亡在他呼吸中,攥紧的粉拳颤了颤,终是将头往后撤了撤。 不料想却撞进另一只温热的大掌,他抚上她的后颈,没有多余的动作,能清晰地感受到微屈的指节,只是轻轻托着她。 慕兮疑惑抬眸,昏暗中撞进一双黑耀石般璀璨的眸子,眸里流淌着炙热的情意,滚烫的气息打在面颊上,似能穿透薄纱,早已烧起来的面颊再次烫起来。 她眼睫乱个不停,薄纱下的檀口微张,“你......” “兮儿......” 他声音低哑醇厚,传进耳膜。 慕兮掩过眸底的慌乱,使劲将人推开,声音颤颤,“你...你去看看什么情况。” 她没有去看他,只想回避他的视线,内心纷乱万千,越理越乱。 景逸讪讪收回手,薄唇勾起声音低低的,“我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转身遁入黑暗之中。 慕兮跟着他的步伐小心翼翼行至靠近木梯处,书架被缓缓推开,微弱的光圈从外照亮了阁楼。 景逸站在距离她两步的台阶下,他转过身脸上无甚情绪,白净的手指微动拿起适才她放在一侧的氅衣,上前一步拢过她,披在她身后。 慕兮站在他上一个台阶上,此刻二人视线却是堪堪齐平,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身前系带,他微垂着眸,镇定自若,似方才什么也未发生。 她的心底却是有些闷闷的,他到底在想什么她至今都未猜透。 双手落下,慕兮回神之际视线交汇,黑曜石般的眸中带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却令她感到一丝莫名的拘束。 “我要回去了......” 景逸依旧不动站在台阶上,好整以暇望着她,他不让,她也走不了。 “你让开......” “我送你......” 景逸趁机抚上少女藏在氅衣下的手腕,牵过那玉兰花般的玉指,二人一起踏下木梯。 一黑一白,消失在楼梯尽头。 这注定是个无眠夜。 从藏书阁下来慕兮便借口离开,她瞧见景逸眼底的清明,一切好似他都已经知晓。 躺在玉兰阁的床榻上,慕兮拢了拢丝被,愣愣对着鹅黄色的帐顶发呆。 今生的腊月初八,相安无事。 她二人之间只差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未曾捅破而已。 若一朝揭下,又该何去何从。 慕兮却不知,清晖苑内,烛火亮了一整夜,直至天光露出一丝鱼肚白。 景逸一袭青色竹纹锦袍,白玉龙纹祥云佩挂于腰间,踏出清晖苑时,他偏过头瞧了瞧玉兰阁前盛开的玉兰树。 眸底晦暗不明,而后沉着声音下了道命令给黑影卫。 “你六人留在府内护她周全,不许她踏出府门半步。” 晨曦微露,暖白的光辉拂过窗檐,寒风吹进,透着阵阵凉意。 慕兮依旧一身墨色劲装坐在靠窗檐的塌上,少女微仰着头,透过窗檐看阁外的那株玉兰树。 洁白如玉的花朵已开,花如凝脂,雪白雪白的花瓣像个大雪堆,一朵有一朵的姿态,舀进一捧暖阳,安静地绽放。 今日的宸王府格外安静,慕兮偏过头,她在这待了许久,阁外一个人影都未曾见到,心头莫名的有些慌乱。 暖白的光辉渐渐暗了下去,天边厚重的云层重重飘来,掩住一簇簇虚弱的光华,这天,似是要下雨了。 寒风拂过,吹得玉兰树轻轻晃动,盛开中的云兰花兀地折下一片洁白的花瓣,似白雪纷飞,飘飘然落进尘埃里。 慕兮秀气的眉间不经意皱了皱。 听到不远处女子的吵闹声。 “你们让我进去,我奉娘娘的旨意来接十七侍卫入宫,怎的,你们要抗命不成。” “快让开......” 碧儿在双手扒拉着影一影七,然两个男子都高出她不少,无论她怎样动,人家依旧不动如山 30. 伪装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女子飞身上马,双腿狠狠一夹马肚挥鞭离去,黑影卫余下六人相视一眼,便紧随其后。 他们不知出了何事,但女子最后的命令,她冷冷的眼神和不容置疑的威严,与王爷倒是如出一辙。 碧儿站在府门外的高台上,望着逐渐远去的一对人马,回顾适才表小姐的神情,暗道怕是要出大事了。 慕兮挥打着马鞭,踏过一寸寸土地,尘土飞扬,紧握的缰绳在白净的手中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此去,她二人之间最后的那层窗户纸终究是要捅破了。 凌云山,途径寒山寺的后门,前世,便是在那,一场腥风血雨下,她看到他眼底的嗜血与隐忍。 今生种种,她不愿去相信,可终究摆在眼前,他为护她,改了初八的行程,留下黑影卫独自赴险。 也许,他早有筹谋,可她终是不愿再瞧见前世那一幕,若能阻止,她此去断不后悔。 萧瑟凛冽的寒风卷起千层落叶,簌簌落下,马蹄飞溅。 京郊寒山寺外,漫天的阴霾密布,厚重的云层铺天盖地压下来,细密的小雨点也从半空中落下,溅在周遭泛黄的树叶上发出一阵滴滴答答的声响。 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一闪而过的银光瞬间将黄叶劈成两半,簌簌落下化作一地沙沙声。 和着刀光剑影,刺鼻的血腥味渐渐在丛林中弥漫开来。 双方已然对峙。 凌风凌肃护在金丝楠木马车旁,剩余的诸多侍卫护在外围,而在他们对面的是多余他们一倍人手的蒙面刺客。 人人刀尖鲜红淋漓,凶神恶煞地瞧着他们,似瞧着等待屠戮的猎物。 对方人群中响起一阵怒斥,“杀了他,封候拜将指日可待。” 男子一身黑袍早已被鲜血染红了大半,眉目狰狞不堪,狠狠盯着人群中的金丝楠木马车。 下一瞬一抹黑影飞快地冲向适才说话的男人,一剑封喉,待周遭的人反应过来,他已连续又斩下几人。 周围还勉强站立的众人心生怯意,没成想对方人马里还有高手,等缓回神来,众人拔剑相向,刀剑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擦出一阵悦耳的回声。 金丝楠木马车里,景逸垂着眸,眸底不见一丝波澜,神情淡漠的品过茶,拿起案上的书册翻阅,唇角勾着似有似无的淡笑。 今日来的人,他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景策,他忍他够久了,是时候再折他臂膀,让他生不如死。 前世,若不是他林中射出的黑羽箭,兮儿不会为了护自己而死,是他害死了兮儿,让他二人今生有了隔阂。 他该死。 丛林中,一阵飞扬的马蹄声朝着这边行来,渐渐地,越来越近。 景逸抬起眼睫,幽暗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马车外,打斗中的凌风刚斩下一人,鲜红顺着银白的剑刃缓缓流下,听闻身后不远处的马蹄声,他转身看去。 冷漠猩红的眉眼瞬间染上一抹喜色,“是十七,十七来助我们了......” 慕兮带领着余下的黑影卫冲进打斗中,腰间的配剑银光一闪,如游龙穿梭,随着手腕转动,马儿踏过之处,留下一地鲜红。 景逸掀开车帘便瞧见这一幕,少女立于黑马之上,所过之处,已连斩下几人。 他怔怔地凝着杀伐中的那抹身影,她怎么能来这,她不该来的,前世历历在目,今生他一护再护,就是为了避开今日。 如今,她却还是来了。 景逸闭了闭眼,久久不愿面对的真相似在这一刻被揭露,再次睁开眸底变得森寒幽深,神色慢慢地沉了下去。 她不该不听话的。 打斗中的慕兮察觉到一双冷凝的眸子始终落在自己身上,趁着有人掩护,她自人群中望去。 瞳孔却是一怔,如前世一般,青色竹纹锦袍,龙纹祥云玉佩,男子长身玉立,气质清雅,青丝入冠高高束起。 唯一的不同便是他身后披着墨黑的大氅,高高立于马车上,如今的他却有几分睥睨天下的王者风范。 银白剑刃自上而下,划过一道银光,在慕兮眼底一闪,影一抬剑挡在了她身前。 “小心......” 慕兮回过神配合影一将黑衣人一脚踹飞出去。 再次加入打斗中。 景逸单手背负身后,紧紧攥成拳,一步一步踏下梯,朝着打斗的人群中走来,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俊逸的眉宇间染上戾气,凌厉的目光锁在少女身上,眉头紧皱,脸色铁青。 周遭的黑衣人见景逸走下马车,没了马车的庇护,意欲杀他的人各个眼中迸发出嗜杀的趣味,朝着景逸扑来。 凌风凌肃与黑影卫稳稳护在他身侧,未让一人近身,甚至不让一丝鲜红落在他身上。 景逸就这般压抑着眼底的怒气,在众人围护下走向少女。 手腕被男子拽住,滚烫的触感席卷而来,他拽着自己往反方向扯,力道不算轻。 慕兮仰头,视野被男子生硬的侧颜占据,清俊的五官,平时总是一副漠然又矜贵的模样,如今生气起来,眸若寒冰,眉眼间锋利了不少。 她挣扎着,“你带我去哪?” “随我回马车上。” 他没有回头看她,此刻脸色没有什么温度,低沉的声音里透着极度的不悦和不容拒绝。 就这么拽着她往回走,慕兮一脸的不可置信,她咬咬牙,狠狠地甩开来自他手腕的桎梏。 景逸瞬间顿住脚步,幽幽转过身来,脸色愈发的阴沉。 下颌线紧紧绷着,深沉如墨的眸中像是即将要卷起狂风暴雨。 “随我回去......” 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柔柔的祈求。 “不......”慕兮摇着头,视线落回身后猩红的杀伐之中,不断有黑衣人倒下,也有熟悉的面孔倒下。 前世,也是此情此景,她身临其境。 “他们该死...你不该...” 骤然说出的话让慕兮怔住,瞳孔收紧,执剑的手也紧紧握起,甚至在微微颤抖。 前世他也是这般想的吧,他们都该死,只是今生,她略有不同而已。 慕兮心底似被一阵寒冰裹住,冷意沁到骨子里,这一刻,比前世黑羽箭直直刺进胸腔还要冷,对,是冷,不是疼。 她抬眸,对上景逸幽暗的眸子,“景逸,我的命是命,侍卫的命也是命......” 前世,她的命也是命,就该成为他手下的一颗棋子么。 少女满目猩红,沙哑着滔天愤怒,转身加入那场腥风血雨中。 她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点剑而起,一刹落叶纷崩,一道道银光而出。 周围的打斗声仍在继续,血腥味也越来凝重,景逸身体紧紧绷着,视线紧随着少女,攥紧的拳头指关节处都泛着隐隐的白色,仿佛随时能将一切击碎。 她是在怪他,怪他前世没有护住她么,前世他不得已,求来今生,只想护她无恙,却早已沦陷 31. 血泪 《斩红鸾(双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银色软剑透着森森寒意,直指景逸胸前。 周遭众人大骇,却被景逸轻飘飘的一抬手止住。 他怔怔盯着少女手中的利剑,那是他们初见时他送给她,她很少佩戴,今日离奇地佩戴着,箭锋却直指自己。 他脸上一时复杂的情绪在慢慢消失,望着少女的眼神变得复杂,嘴角浮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声音里也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甚至有些颤,“兮儿.....,若是这样,你能原谅我么?” 说着,他往前了一步,慕兮只觉手中剑一重,刺进了某处。 她掀起猩红的眼眸,银白利剑刺进景逸胸前,一股子鲜红缓缓涌出,嘀嗒嘀嗒砸向地面。 凌风凌肃脸色一白,“王爷......” 慕兮被景逸的这番动作惊住,手心微微颤着,却没有丝毫要撤出剑刃的意思。 她的视线落回景逸脸上,昔日俊逸的五官透着些苍白,黝黑的眸底深不可测。 慕兮只觉鼻腔蓦地有些涩然,前世痴情错付,到头来依旧只是景逸手中的棋子。 以为他一届清流,却不曾想只是他的伪装。 她却傻傻地为了他,断送自己的命。 她漠然冷笑。 景逸似从她低低的笑声中察觉到什么,她的失落,她的悔恨,甚至是对他的失望。 伴随他胸腔轻微的浮动,“兮儿......” “景逸,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她猩红的眼底冷得附上一层寒霜,也冷到他的骨子里。 如此一来,她对他的憎恶真真地让景逸感到后怕,他担心的这一日还是来了。 胸前的刺痛不及少女看他时眼底的清冷,似无形中的钝刀,在一点点剜下他的心头肉。 景逸垂下渐渐猩红的眼眸,似下定什么决定,脚下一动,又往前迈进了一步。 银白利剑也更深了一寸,原先即将止住的鲜红再次涌出。 他沙哑着的嗓音再度传来,“兮儿,这一剑,偿前世之命......” 慕兮紧紧攥着剑的手一抖,满脸的不可置信,眼尾渐渐泛红。 而后,他又往前了一步,利剑又加深了一寸,他完全不顾胸前流下的血红,“这一剑,还前世之情......” 慕兮骤然瞳孔收紧,眼眶倏然一酸,难过在一瞬涌上心头,她仰起头闭了闭眼,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没入发梢。 她手指紧紧攥着剑柄,只一瞬,唰的一声,剑刃拔出身体带起一片鲜红而出。 原先透着森森寒意的剑刃被景逸的鲜红染红,哐当一声,自她手中滑落,坠向地面。 偿前世之命...... 还前世之情...... 慕兮只觉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剜了一下,藏在那的被生生剜去了。 取而代之被寒冷的冰刺所填满,让她觉得呼吸都是冰冷刺骨的。 景逸强忍着心头钝痛,迈着沉重的步子靠近,他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难受又刺痛,停顿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一丝轻微的颤抖。 “兮儿,今生...还能重来么?” 他咬着牙用劲一扯腰间玉穗,净白的掌心慢慢托起龙纹祥云玉佩,递到慕兮跟前。 慕兮幽幽垂下泛红的眼眸,这枚玉佩,见证了他们的前世今生,恍惚间,似回到了那个午后。 菊月热烈的日头下,满树的红绸飘动,男子一袭月白锦袍,青丝束冠,立在古树下,只一个背影,就让她心跳加快。 慕兮喉间一哽,拿过景逸手中的白玉佩,紧紧握在手心,仿佛沉浸在那段回忆中,又仿佛想将那段回忆一同与玉佩捏碎,让他们灰飞烟灭。 曾经握在手心是滚烫的,如今只觉它冰冷刺骨,阵阵寒意顺着掌心蔓延至心口,刺得她生疼。 她影影对上景逸布满猩红的眼眸,瞧着他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她眸底最后的碎芒在一点点消逝。 只一瞬,眼眶止不住的涌出热泪,她下意识别过头,手中紧紧攥着玉佩被她扬手一挥。 砸向血泊中的石块,破碎声响彻丛林,白玉佩裹着鲜红四散飞溅...... “不要......” 景逸嘶哑着声音似胸口咆哮而出。 阴霾密布的空中雨滴终是化作雪花飘落,与那四散的玉佩浑然一体,鲜红包裹似红梅凋零,一红一白,张扬肆意。 “前世过,红鸾断。” 慕兮极力压抑着心头的酸涩,几乎是忍着喉头的哽咽说出最后这几个字。 少女飞奔上马扬鞭离去,墨发随风飞扬,肆意洒脱。 景逸紧紧盯着地面的白玉残片,好似每眨一下眼睛,它们都会如她一般消失不见。 喉间的铁锈味越来越重,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他嘴里涌了出来...... “王爷......” 凌风凌肃急忙上前搀扶着他。 景逸一双空洞的眼神犹如深渊,最后一丝光亮在消散,渐渐变得浑浊幽深,猩红满布。 他久久凝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垂落在衣袍边缘的指尖紧紧攥着氅衣一角,青筋凸显。 倏尔苍白的唇边勾起一抹淡笑,今生,她只能是他的。 寒山寺。 山顶的钟声余音回荡。 佛殿内佛音袅袅,细碎的灯烛晃动,巨大的金身佛像巍峨矗立在正中,慈眉善目地俯视着芸芸众生。 殿内一片寂寥。 女郎一袭墨色劲装,三千乌丝垂落于腰间,纤细的腰肢笔挺地立着,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紧闭着双眸。 身后的大殿外,寒风凛冽,漫天飘雪簌簌而下。 许久,直至天光暗淡,只余大片大片的雪白从乌青的空中落下。 不远处的古树,枯枝上落下一层厚厚的积雪,青石地板被皑皑白雪覆盖,满树的红绸在雪白的世界里成了独一无二的颜色。 血一般的红,红得刺眼。 蒲团上的少女才微微一动,半日未曾动过,加之天气寒凉,她的手有些乌青,起身时踉跄了两步,而后才勉强站直身子。 身体似被什么掏空了一般,她讷讷转身,脚下有些虚浮,一步一步走出大殿。 寒风中,少女单薄的身影立在大殿外,微微红肿的眼底倒映着皑皑白雪和满树红绸。 景逸之于慕兮,就像这满天纷飞落下的雪花,终有一日会化雪成泥,只短暂的拥有。 前世今生,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一个爱了前世今生,一个才刚刚开始。 寒风肆虐,身后雪花纷飞,一抹孤寂的身影终是一步一落踩下白雪皑皑覆盖着依稀可露的青石台阶,走下寒山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