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刀红[悬疑]》 1. 李瑜航—火车上那个女人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他们和殷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火车上。 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她杀了人。 —————— 李瑜航坐在卧铺旁边的小凳子上,警校的辅导员给他打了个电话,他一边应着,一边分神打量对面的女人。 他不认识这女人,但是他的青梅竹马兼警校同学,已经偷瞄对面很久了。 女人身上披着一件羊毛披肩,看起来很贵。 火车经过祁连山脉,远处已经开始下雪。 女人没化妆,卷发也很随意地披着,但是有一种很潇洒的漂亮。 姜羚小声问他,有没有觉得眼熟。 他用余光又观察了一下,可能像某个电影女明星。 他坐了一会儿,戴着耳机准备睡觉,姜羚起身去上厕所,然后女人叫住了姜羚,拿出一个装卫生巾的小包,又指了指姜羚的裤子。 姜羚当时略有尴尬,她去上完厕所回来,跟女人说谢谢,她点点头没说话。 他们准备下车。 俩人都只单穿了厚卫衣,也没什么衣物能替姜羚挡挡的。 姜羚把双肩包带子调长了一些。 结果女人主动开口,把那个披风拿给姜羚,说:“你披着吧。” 姜羚摆手:“不用,我们就要下车了,没法还给你。” 女人不在意地笑了笑说:“不值多少钱,不用还了。” 她看起来风轻云淡,不是客气,姜羚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竟然也就收下了。 姜羚问女人要不留个联系方式,女人拒绝后,姜羚道:“不然我把披风买下来吧。” 最后两个一穷二白的大学生,四个口袋没摸出五十块来。 女人笑了笑,姜羚难得脸红。 她估计是看姜羚尴尬,于是接过手机把自己号码输进去了。 * 他很难想象,按照后来王队给他们提供的时间,这个名叫殷绯的女人,此时应该刚刚杀害她丈夫,准备向北逃往边境。 一个杀人犯,竟然还能在逃亡的路上看风景,借披风,甚至把自己的手机号输到别人的手机上。 如果是自己在那种处境,一定是处处谨小慎微,不敢引人注目的。 或许殷绯是故意如此伪装。 她看起来这么的正常,但姜羚却表现出了对这个女人超乎寻常的兴趣。 姜羚看上去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但从小跟着她爸泡在派出所,从初高中就热衷见义勇为,本人还是他们这一届的优秀毕业生。 他选择相信自己的好搭档。 * 第二次见面的场景比之上次更为尴尬,他们玩漂流,证件手机钱包掉得一个没剩。 俩人浑然不觉,回到小镇,还准备投喂流浪猫,在饭店门口一摸包,姜羚和他面面相觑。 小镇是游客集散地,殷绯路过,可能是看他们比较可怜,帮他们付了钱,然后问他们要不要和她一起吃晚饭。 当时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没有手机,想和家里要钱都不知道往哪儿收。 姜羚提出能不能让殷绯加一下她爸妈,把钱转给她之后先买个手机和电话卡用。 殷绯拒绝了。 姜羚不解,殷绯歪头笑了笑,逗她说不想加别人,只想加姜羚。 他们本来以为殷绯只是不想多管闲事,但她又说可以借钱给他们买个新手机。 受伤的流浪猫也可以由她垫钱送去宠物医院。 最后殷绯送他们回酒店,临走前,从包里翻出厚厚一叠现金,大概三千多,说买一个新手机,剩下的用作吃住。 他们感动得不行。 在姜羚的主动提议下,他们同行了几天,殷绯整个过程都非常镇定自若。 * 李瑜航第一次起疑心的转折,是他们仨和人起冲突进了派出所的时候。 他们在大排档吃烧烤,突然来了一个喝醉的男人,对着旁边的一个女人骂骂咧咧,甚至要动手揪她回家。 他和姜羚站起来挡在那女人面前,后来男人的几个朋友也加入进来,场面一度混乱。 他当时只顾着和那群人对峙,突然听见砰地一声响,那男人眼神失焦,歪倒下去,露出后面的殷绯。 她手里拿着一个酒瓶,低头打量倒在地上的男人,眼神很冷,甚至不像在看活物。 他和姜羚伸手拉了一下殷绯,她笑了笑,摆摆手说没事,顺便干了剩下的半瓶啤酒。 打破他们对峙的是警笛声,那男人被送去了医院,他们剩下的一群人被带去派出所。 * 他和姜羚没直接动手,心里还算镇定。坐上警车的时候,警察让殷绯把烟灭了。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殷绯指尖夹着一根快抽完的烟。 她刚才拿酒瓶砸人的时候也没把烟丢了,应该是更早一些,她看他俩和那群人对峙的时候就点上的。 殷绯几口把剩下的抽完,把烟头在碾在垃圾桶里。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殷绯抱着手看窗外,姜羚悄悄凑过去,安慰了她几句。 殷绯点点头,目光却没转过来。 进了调解室,一群人七嘴八舌地盘了一通。 那男人不是第一次纠缠女生,烧烤店老板也为他们做证。 最后警察说让他们在派出所,等待男人送医的结果。 他们三人坐在派出所的长椅上,已经接近凌晨,所里只有几个值班的同志。 门外的路灯孤零零的,冷风从大门里一吹,不锈钢长椅透出几分冰凉。 殷绯裹着她的披风,姜羚打了个冷颤,很自然地挤进披风里去。 姜羚和她说话,她看着外面,心不在焉。 姜羚晃了晃她,小声说:“没事的,那男的伤得不重,又是他有错在先。” 为了让她不再担忧,又说:“我们家里长辈都是警察,你相信我。” 殷绯眼神动了动,低下头来看她,说:“真的吗?” 姜羚点点头:“对啊,我和李瑜航都在警校,快毕业啦!” 殷绯“哦”了一声。 她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手机,站起来,说去抽根烟,把披风留给姜羚,就背起包出去了。 * 那根烟抽的时间很长,他和姜羚拿出手机打斗地主,心不在焉,把豆子输了个精光。 过一会儿,来了消息,说那男人没什么大事,本来就醉酒,所 2. 李瑜航—被绑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他们等到早上十一点,住店的客人陆续退房,没见殷绯出来。 姜羚推断:“首先,殷绯应该想不到我们会通宵等她,第二,她之前说,她不是一个会一整天呆在酒店的人。所以如果她要出门,这个时间应该已经是最晚的时间了。” 介于昨天直接打听被拒绝,这回他们换了个办法。 姜羚去前台,装模做样地说自己是殷绯的表妹,给前台看了他们的合照,又问前台道,有没有收拾到一个充电器。 如果前台说没动过里面的东西,说明殷绯没走,如果说没收拾到,说明殷绯已经出门了。 过了会儿,姜羚带回有用信息,殷绯退房了。 她提前了行程。 这个小镇地点比较偏,只有一个火车站,班次不多,最早的去高铁站的时间是十二点。 他和姜羚对视一眼,立刻打车回酒店,收拾了东西直奔火车站。 他路上问姜羚,如果殷绯不坐火车去高铁站怎么办,她可以选择包车,或者干脆留在小镇,换一家酒店。 姜羚气喘吁吁地回答,直觉。 她见过殷绯手机屏保上的图片,是大雪的高原。 * 他和姜羚一路狂奔,终于在最后一秒上了火车。 歇了两分钟,开始从车厢后面往前走。 他们一边走一边看着左右两边的乘客,连卫生间都开门确认过。 走到第五节车厢的时候,他们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殷绯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戴着墨镜,正看着窗外。 姜羚拉着他走过去,坐在殷绯对面。 她一言不发,盯着殷绯看。 殷绯不为所动,眼睛藏在墨镜背后,不知道是在看窗外,还是在看姜羚。 过了半天,她拿下墨镜,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问姜羚:“你们来干什么?” 姜羚问:“你昨天,为什么把我们丢在那,一言不发地跑了?” 殷绯说:“有事。” 姜羚刨根究底,殷绯说:“听说那边初雪了,赶着去看。” 姜羚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她显然有点怪罪殷绯,但也没发脾气,只是语气不善地叫殷绯把收款码给她,说要还她钱。 殷绯看了她一会儿,笑起来,说:“不用还了。” 姜羚问:“什么意思。“ 殷绯道:“只收现金。” 她和他们一路同行的时候确实也只用现金。 姜羚盯着殷绯,说好,又问殷绯去哪里,下了火车找地方取现金给她。 殷绯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没说话。 他们面对面坐着,姜羚好像和殷绯生闷气,气氛很尴尬。 到了高铁站,殷绯没下车。 他和姜羚的坐票只买到这里。 姜羚和李瑜航对视一眼,拉着他硬是也没下车。 再买票已经来不及了,他俩等着乘务员过来补站票,这站上的人多,整个车厢都坐满了。 他们不知殷绯何时下车,不敢去别的车厢找座位,只能站在车厢连接处。 姜羚坐在行李箱上,她手指劈里啪啦打字。 过了一会儿,她小声对李瑜航道:“你也找关系,问问那个失踪案。” 李瑜航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照做了。 直觉是一种潜意识的判断,尤其是当人长期浸泡在某种知识里。 这东西有时候很致命,因为你希望它不是真的。 到晚上十点,列车已经开了十个小时,火车摇摇晃晃地停下,殷绯突然拿了行李。 他和姜羚立马跳起来跟着她,但殷绯并没有下车,而是顺着车厢往前走,换了软卧。 软卧车厢更加拥挤,他和姜羚正不知窝在哪儿比较好,殷绯就朝他们招了招手。 姜羚还站在原地,他先一步扯着姜羚过去了。 殷绯往里面挪了挪,拍拍床板,说:“坐吧。” 他俩很拘谨地坐在床铺上,殷绯又给他俩分零食。 他和姜羚其实早就饿了,姜羚看着那包卤鸭翅咽口水,为了虚无缥缈的尊严坚持。 殷绯伸手撕开,举到她面前,语带笑意,说:“难道要我请你吃?” 姜羚一把拿过来,一张嘴咬下一大半。 晚上灯暗了,小小的一个卧铺,殷绯提议轮流睡一会儿。 睡前他们去洗手台,殷绯挽起袖子,姜羚突然问殷绯:“你手上怎么了。” 李瑜航看见殷绯手臂上有几道淤青,还有几条疤痕。 殷绯愣了一下,说:“漂流的时候磕在石头上了。” 看起来不像,他和姜羚都不相信,但没再问。 在黑暗的包厢里,呼噜声和磨牙声此起彼伏,李瑜航坐在床尾玩手机,姜羚和殷绯已经睡着了。 他又点开那个失踪案,警校同学那里并没有打探到什么最新的消息。 他突然想起,殷绯如果是雁江本地人,她读高中的时候他们正读初中。 既然她做了主播,应该在同学圈子里小有名气。 李瑜航找了当年的学长学姐打听,殷绯竟然和他们是一个学校的。 他把这些消息转发给姜羚。 据回忆,她高一高二平平无奇,似乎家境也不怎么好。 后来好像突然之间改善了不少,打扮起来了之后,不少男生追她。 但她脾气挺差,当时校外有一群社会青年,她经常和他们混在一处。 姜羚感受到手机振动,醒过来。 李瑜航指了指手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自己看。 姜羚看完没什么反应,在手机上发消息给他:“还真是她。” 他无语:“你早认识?” 姜羚:“你还记不记得,我初中见义勇为,还被记了一过。” 当时姜羚说自己看见一个女生正在被一群男生围着,让她交钱,她冲上去打了一架。 后来被老师抓住的时候,那个女生已经跑了。 她不知道那女生叫什么,但是因为那个女生漂亮得很有特点,所以记住了她的长相。 这属实过于巧合。 姜羚在手机上继续打字:“你觉得唐铭失踪和她有关系吗?丈夫失踪,她一个人出来旅游,而且行为可疑。我打听到的消息说,警方本来想找殷绯了解情况,但是没联系到人。” 李瑜航顿时明白,这或许就是她只用现金,不加联系方式的原因。 他问姜羚:“你想把她的消息告诉警方?” 他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 这节小小的车厢里,气氛一下就变了,仿佛他和姜羚是便衣警察,殷绯就是那个逃犯。 姜羚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他的紧张换了一个方向,他在想,要 3. 李瑜航—搜查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他偏过头,借着月光看清这是一片废弃的厂房。 自己被绑在柱子上,浑身上下用不上力气,转过头,发现姜羚就绑在离他不远处。 他大声喊姜羚,姜羚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让他小点声。 她也刚醒,用眼神示意他看前面。 他的手机被一块石头支着,架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屏幕亮着,备忘录上写了几行字。 “天亮的时候会有人来救你们,萤火虫记得明天放掉。和你们在一起很开心,再见。^_^” 他很震惊,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露馅的。 姜羚问:“还好吧?” 他道:“没力气,其他都好。” 姜羚点头:“她给我们的水里应该放了东西。” 殷绯拿给他的水是他自己买的,他还喝过一口。 他当时以为自己毫无破绽,根本想不到殷绯能往里面放东西。 他们的包放在远处,身上的手表项链也全被取下来了,要解开这麻绳不容易。 月亮已经很高,他们应该昏迷了很久,过不了两个小时应该就是黎明。 照这个情况,等一会儿就是最省力的办法。 姜羚问:“那后面怎么办?” 李瑜航道:“等人来了,我们就立刻报警,把殷绯的信息告诉雁江的警方。” 姜羚看着外面走神,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为了节省体力,他们安静下来。 他顺着姜羚的目光看出去,发现外面树丛中影影绰绰的,似乎站着个人影。 那人影似乎要离开了。 姜羚立刻大声喊起来:“殷绯,是不是你?” 那人影并不理会,姜羚又大喊:“你别走,李瑜航说他肚子疼,他有急性胃炎,要拉肚子!” 他身体很健康,但是为了配合姜羚只能装成虚弱的样子——因为那人影顿住了。 过了一会儿,那人影折返回来,果然是殷绯。 她带着兜帽,站在离他不远不近地位置打量了他一会儿。 他们也不敢开口,因为殷绯的脸色平静地可怕。 这种情况下她要是硬是想杀人灭口,他们就算是警校生,也吃不消。 殷绯应该看出来他是装的,但还是把披风丢到他身上,又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丢到姜羚身上,自己只穿了一件毛衣。 将整个过程中姜羚一直喋喋不休地问她问题,殷绯看起来没有想回答的意思。 可能被问烦了,殷绯突然走过去,把自己手里的半根烟往姜羚嘴里一塞,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姜羚不说话了。 她闭了嘴,安静又警惕地盯着殷绯。 殷绯站起来,打量了他们两个一眼,像是确认他们没事之后,重新戴上兜帽,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他们听了半晌,确实已经听不到任何动静。 姜羚就着那根烟吸了一口,把烟吐在地上:“阴沟里翻船,气死我了!” 殷绯动过他的手机,他们断定,他手机上所有的聊天记录都被她翻过。 包括自己打探她的消息,还有唐铭的死讯。 他和姜羚没法推算明白她的逻辑,这很矛盾。 如果她确实和唐铭的死有关,那她为什么轻而易举把他俩放了?如果她和唐铭的死无关,那为什么对他们下手? 他们靠在柱子上又睡了一会儿,外面风声呼呼响,厂房里虽也冷,幸好四面的墙还挡住了一点风,不会让他们在野外冻死。 手机没电了,厂房彻底陷入黑暗。 远处的矿泉水瓶里一闪一闪发着微光。 第二天黎明的时候,有个男人过来把他们喊醒。 天已经亮了,阳光刺得他眼睛眯起,眨了几下才把男人看清。 他立刻问:“殷绯人呢?” 男人说:“什么飞?不认识!有个女的说要租厂房,约我今天一早就过来看。” 他指着姜羚问:“是不是你们?” 约他的人就是殷绯! 李瑜航让男人先把他们解开,那男人一脸谨慎,问他们:“你们怎么被绑在这里?” 他和姜羚对视了一眼,决定先不声张,说:“那女的本来要跟我们一起租厂房,吵架自己走了。” 男人说:“吵架哪有绑人的!” 他压低声音说:“你们是不是惹上道上的了?赶快报警!” 他们和男人哈哈几句应付了,拿了背包,离开厂房。 临走前,姜羚过去看了一眼昨晚发光的矿泉水瓶,发现殷绯只是塞了根塑料荧光棒进去。 姜羚看起来想揍那个水瓶,他拉着她走了。 他们检查包里的东西,给他们下了药的那两瓶水已经不见了,应该是被殷绯处理掉了。 他俩拿着她的外套,披风,一时无言。 李瑜航给家里打电话,问他爸要不要继续找人? 他爸难得爆粗:“找个头!你们俩那三脚猫的功夫被卖了还得帮人数钱,真以为自己是老刑侦了,滚回来!” 于是他俩只能夹着尾巴回去。 回去的路上,姜羚一直在喝水,然后把空瓶子捏在手里拧来拧去。 李瑜航很了解姜羚焦虑时的习惯。 为避免自己的好搭档变成非洲水牛,主动问道:“你觉得殷绯什么时候知道的?” 姜羚突然问他:“你觉得,殷绯记不记得我的见义勇为?” 她说:“如果记得,那她第一次见面,就应该认出我了。如果不记得,那就是你打听她主播身份的时候,她知道我们在查她。” 李瑜航顿时意识到,他和姜羚在殷绯眼里恐怕真是漏洞百出。 殷绯看似随性,其实很聪明。 他说:“她把我们放走,说明她至少不想伤害我们。” 姜羚反问道:“宁愿让我们报警泄露她的行踪,也不伤害我们?” 这听起来确实不像犯罪分子的作风。 李瑜航想了想,又道:“或者她有完美的路线,笃定我们不可能再找到她。” 姜羚又灌了一口水,继续道:“再或者,就算找到她,她也和唐铭的死没有直接关系。” * 他们回去之后,背包都还没放下,市局的人已经来接他们了。 来的人是他师兄和他的搭档,直接带他们回去做笔录。 坐在车上,他问师兄殷绯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师兄没回答他们。 到了市局,他俩坐在椅子上,把一路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一直说到天黑才结束。 他们又问了一遍,师兄脸色很严肃,说:“首先,我们目前不能认定唐铭的死亡。” 他们愣住,师兄说:“唐铭最后出现过的地方,发现了很多血迹,但是唐铭的尸体,仍旧没有找到。” 李瑜航问:“那殷绯在里面是什么角色?已经确定是凶手了吗?” 师兄正色道:“不管你们在哪里看到的谣传,目前凶手都还没确定,我们只是在现场也采集到殷绯的生物信息。” * 他们作为最后和殷绯接触过的人,继续参与后续调查。 唐铭失踪是被他的助理报案。 他之前参加优秀青年企业家的表彰,但是表彰会上出了点丑闻,在视频展示发展成果的时候,竟然放出了一段令人尴尬的颜色视频。 当时消息被他们公司努力买断,并表明是电脑操作失误。 事后唐铭可能觉得丢脸,没再漏过面,助理隔了快一个月,才去找他,但是发现再也联系不上人了。 警方调了监控,唐铭最后一次出门,去了他在本市的另一套房子,是个老旧的居民楼。 单元门口的监控只显示到唐铭进去,之后他就没有再出来。 殷绯的身影也从来没有在监控里出现过。 唐铭不可能凭空消失,警方还在现场进一步调查。 师兄给他们看了殷绯的资料。 她自小父母离异,她跟着母亲生活,目前母亲回了老家,父亲逃赌债不见踪影。 大学毕业后进入电视台,之后和唐铭结婚,在事业最好的时候辞职,再后来,就是唐铭失踪。 师兄又带他们去了发现血迹的那个居民楼。 去的路上,他给他们看了但是当时拍摄的现场照片。看之前,师兄问了他们一句,说你们没有什么宗教信仰,需要避讳之类的吧? 他们摇头说没有。 师兄点头,说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他们点开图片看了一眼,立刻倒吸了一 4. 李瑜航—抛尸路线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过了两天,调查有了新的进展。 警方追踪了殷绯最后联系较多的三个号码。 一个女生,应该是殷绯的朋友,叫闻娴。 一个是唐铭,还有一个,资料调出来,正是那天的男人,真名叫周逸青。 他们尝试拨打电话,最终只联系到闻娴。 * 她和殷绯是同学,他们也顺便找到了当年的语文老师。 五点半,教研室里面只有张老师一个人,正在给保温杯换茶叶。 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她还记得殷绯。 “殷绯这个姑娘聪明,胆子也大。”她喝了一口茶:“只是有时候不通人情世故,但没大问题。” 他们又问起闻娴,班主任似乎和她联系多一些。 闻娴当年就很喜欢写作,后来去出版社工作,他也并不意外。 张老师说完,有些紧张地问他们:“是不是那两个孩子出了什么事?” 师兄说没有。 张老师又问:“看新闻上说,唐铭失踪了,找到没有啊?” 他们很诧异,张老师看四周无人,才说:“殷绯他们年级当年有个女生跳桥自杀了,之前经常有人在外面等她放学,我当时见过他,过了好几年看报纸,才认识那是唐铭。没想到阴差阳错,殷绯跟他结婚了,真是阴差阳错的……” * 拜访完张老师,他们在咖啡厅见了闻娴。 “我是殷绯高中同学。”闻娴坐在他们对面,有些紧张地喝了一口奶茶。 姜羚问:“你们关系好吗?” 闻娴点头:“你们找她什么事?” 姜羚说:“殷绯现在不见了,可能和唐铭有关。” 闻娴立刻睁大眼睛,问:“他把殷绯怎么了?” 姜羚立刻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闻娴道:“唐铭......一直对她很不好,她身上经常有伤。” 姜羚问:“他们一开始就这样?” 闻娴道:“刚开始结婚的时候感情挺好的,后来殷绯辞职,就变了。” 姜羚问:“她为什么辞职,跟你说过吗?” 闻娴摇头:“没说,但我觉得是唐铭逼迫她的,她知道唐铭生意上不干净的地方,要和唐铭谈判离婚,唐铭直接把她锁在家里。” 姜羚盯着她,问:“殷绯最后跟你见面,是什么时候,说了什么?” 闻娴想了想:“在她辞职之前去做了个体检,然后她说要出去旅游,让我不用担心。” 在问不出更多关于唐铭的信息之后,姜羚问了一些她们学生时代的事。 殷绯高中时候在学校对面的美食街打工,那片小混混也很多,有一次闻娴大晚上来这里的网吧找她表弟,被人骚扰,是殷绯送她出去的。 他们差不多结束了对话。临走前,闻娴显得很担心,反复强调,如果有殷绯的消息,一定要告诉她。 * 周逸青的电话始终打不通。 根据调查,他不是雁江本地人,出生在几千公里外的大山,一个叫海子箐的村里。 他是个孤儿,寄养在叔叔名下,但他叔叔表示周逸青很很早就跟着他的师父生活了。 那个师父常年住在海子箐的一个小庙里,和村里人往来很少,更别说有联系方式。 他们多方打听,发现他毕业后除了经营木雕店,还一直兼职给人看风水。 姜羚听到这里,立刻说:“那天见面,他手腕上戴着个手串,身上还有点香灰味。” 与此同时,现场调查有了新的进展。 血迹在4单元,4单元门口的监控没有查到线索,但是有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6单元的监控中。 老小区两栋居民楼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警方立刻检查了天台,果然在天台栏杆上发现了痕迹。 按照现场痕迹,他们或许在两个天台之间系了绳索,完成换装,然后伪装成普通居民从6单元离开了居民楼。 那个身影比殷绯高了一大截,像个男人。 他们立刻意识到,如果居民楼监控里出现的是他,那殷绯做了什么,他一定知道。 那假装租房的那次见面,就变得很奇怪。 假设他们是共犯,那么之后一定会信息共享。殷绯遇到两个追查她的警校生,这件事很有可能通知给周逸青。 周逸青见到他们,不仅不跑,还没事人一样带他们看房? 姜羚没管周逸青,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我们发现的监控里,伪装成居民走出单元门的只有周逸青,那殷绯呢?” 师兄说:“这小区四周围临街,基本都有监控,殷绯只要不挖地道从小区里出来,必定有她的身影,再继续查。” 周末他们去警局陪师兄加班看监控,晚上十点,师兄突然喊他们。 画面停在一个佝偻的身体上,一个清洁工拖着垃圾桶从单元门口出来。 师兄往回放了点,他们突然发现,这个清洁工没有进入单元门的画面。 很可能是殷绯! 他们之所以忽略了清洁工,是因为整个小区只 5. 周逸青—海子箐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殷绯去假扮清洁工,带着垃圾桶去处理厂,只是一个障眼法。 也许可以拖住追查两三天,唐铭真正的结局,将由我来写完。” ————————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找到自己,周逸青想可能很快了。 那两个小警察的出现把他和殷绯的计划的时间缩短了一大截。 姜羚和李瑜航朝垃圾处理厂出发的时候,他在收费站有遥遥一眼。 他们比第一次见面严肃许多,夕阳在警车玻璃上映出辉光。 周逸青想,殷绯喜欢他们也不是没有道理。 * 殷绯刚遇到那两个警校生的时候,就和自己提过他们。 在火车上,殷绯认出那小姑娘是她学妹,又突然想起她似乎后来报了警校,于是让他打听一下。 在他打听出结果之前,她倒是套出了答案。 殷绯发信息问他:“唐铭的事被发现了没?” 周逸青说没有。 殷绯于是放下心来:“看来只是偶遇。” 他问:“你打算跟他们一起?” 殷绯:“他们钱包掉了,帮衬两天。” 周逸青提醒她别节外生枝,她倒是很无所谓的样子,说:“遇上就是有缘,你不是信这个吗?” 把他们绑了之前,殷绯还联系他,问那迷药究竟安全不安全。 他说:“这药你不是给唐铭吃过吗?” 殷绯反问:“我给唐铭下药有必要考虑安全吗?” 颇有道理。 然后殷绯发了三个感叹号让他快去查清楚,过了一会儿又发消息来,说:“不用了,我忘了这玩意儿唐铭也给老娘吃过。” 殷绯把那两个警校生放倒之后,还在那蹲了半天。 他建议让她尽早离开,免得他们醒来又惹出麻烦。 殷绯说:“我这不是怕他们冻死吗,天这么冷。” 她又辩解道:“再说了,这就叫做行善积德,广结善缘,大师你说对不对?” 周逸青被她的荒唐逗笑,犯事儿跑路,还有心思行善积德呢。 * 殷绯的老房子钥匙在他手上,是临走之前给他的。 她道:“能卖就卖,没个好价钱就租,收益拿去给你爷爷。 周逸青知道,这都是看着许苑的面子。 他是孤儿,被师父收养。 许苑,那个曾经跳桥的女生,就是师父的亲孙女。 * 他小时候,师父还不是整天住在庙里,有时候师父会带着许苑过来陪他玩。 他只有个模糊的印象,记得许扎着两个麻花辫,懵懵懂懂地喊他哥哥。 他很羡慕许苑,有一家子人宠着。那时他的名字叫周遗箐,意思是被丢在海子青箐里捡到的孩子。 名字是后来师父改的。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弃婴的时候,顿时明白为何“叔叔”家有了表弟,就对他爱答不理了。 自觉不想再当累赘,他自己离家出走。 第一次偷吃庙里的供果,他心里紧张得快要跳出来。 抬头看那泥胎神像,只觉得神像垂眼看他,是比最严厉的老师看他还让人心里打鼓的眼神。 他吃了一半,师父以为有贼,拿了根棍出来,他和师父在月光下大眼瞪小眼,他手上还拿着被啃了一半的苹果。 没过几秒钟,他肚子咕噜一声。 师父表情放缓,问他是哪家小孩,又问他是不是饿了。 周逸青一时不知该不该把苹果还回去,师父笑了一声,就领着他对神仙拜了拜,说你吃吧,神仙保佑小孩的。 * 师父从和他儿子关系很不好,但是周逸青知道他很挂念许苑。 他和许苑其实不太熟,当时听说许苑一家要搬去城里,他去她们班,想替师父问许苑搬去哪里,是不是县城。 许苑说很远很远,要坐火车去。 许苑一家搬走的时候,他在后院没事干,用干草编背篓。 看见师父出门,他悄悄跟着,来到山腰上,师父站着不动,正往下面看。 山下,一辆面包车从村头往外面开。 刚下过雨,土路坑坑洼洼,面包车开得不快,过了很久才从消失在盘山公路上。 许苑去了外面读书,还经常往村子里寄信。 第一次她寄了一张九十八分的试卷回来,说她在那边过得很好,让爷爷不要担心。 师父那天很高兴,说让他好好读书,以后如果能去城里读大学,就去找你妹妹。 陆陆续续又寄过几次,然后就没了音信。 他高中在县里,一直到大学,才算真正地离家远行。 暑假那年,他没去打工,一整个假期都呆在村里。村里那条小溪波光粼粼地穿过树林,他坐在溪边一块大石头上,像小时候一样编背篓。 师父走过来,叫他不用编了,他一个人也用不了两背篓的柴火。 他仰头看师父,阳光暖烘烘的,师父摸在他头上的手也暖烘烘的。 周逸青突然问:“要不我不去了,在县里找个工作。” 师父拍了他后脑勺一下:“没出息,出去见见世面。” 他有点沮丧,只能道:“好吧。” 师父坐在他旁边沉默了一会儿,把许苑寄过来的最后一封信拿给他,说:“阿青,你得空了去帮我看看你妹妹。” 那信是看起来很旧,字迹却没有模糊,师父保存的很好。他接过来,看了看,雁江三中。 这便是后来殷绯和那两个警校生都读过的那个学校。 走的时候,他从车窗里伸头向上看,半山腰上依稀有师父的人影。 许苑的信就放在他最安全的口袋里。 那时候他还不着边际地想,她会长成什么模样?还记不记得海子箐的方言?是不是弄错了地址才没有寄信回来? * 他去到雁江,才知道,她死了。 他知道她死讯的时候十九岁,那时候她已经离开了两年。 许苑父母并不见他,他一提到许苑,他们就脸色大变,强硬地将他推出门。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最后在雁江的一天他去了三中,给老师看了她的信,那位老师才给他多讲了几句。 她半夜从天桥上跳下来,摔在马路上,当场死亡。 他不敢相信。 * 当时在雁江只有三天时间,他的大学并不在雁江,因此仓促离开。 第一个假期他回去,没把这个消息告诉师父。 他说许苑过得很好,考了雁江的本地的一个学校,读英语专业。 他看见师父又把那张英语试卷拿出来看,他只能沉默。 第二个假期他请同班一个女生替他代写了一封假信,拿给师父。 师父问他许苑怎么不寄信回来了,他说她之前在邮局把地址弄错了。 第三个假期他打工给师父买了一个手机,老年款,只能打电话和发短信。 师父问他要了许苑的电话号码,他早有准备,依旧请同班女生假装是许苑,接了电话。 他既当徒弟又当孙女,一直到他大学毕业,师父都以为许苑还活着。 * 整个大学期间,每个小长假他都会去雁江,找她的父母,找她的老师,找她以前的同学。 她的死亡原因是自杀,他想知道为什么。 他还原出的许苑和他想象里很像。 她英语确实很好,在班上很文静,不算爱笑,头发很黑,会弹钢琴,皮肤很白,有点偏科,虽然不是呼朋友伴的类型,但也有几个好 6. 周逸青—复仇同盟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在他十八岁的某个夜晚,名叫雁江的城市里,滨江北路口五十米过街天桥处,有一颗星星坠落。 他忘记那晚他是否抬头看过天空。 * 周逸青大学毕业之后,来到雁江。打短工,找兼职。 下班后,他常常骑着单车去唐铭家的商场门口,偶尔几次他见过唐铭,他依旧精致,体面,体贴地给女孩开车门,然后挽着手离开。 那个男人还记得许苑吗,知道她的死讯吗,读过她的日记吗?还喜欢听钢琴曲吗? 商场的顶楼现在已经没有一架钢琴,周逸青站在曾经放钢琴的位置,透过玻璃窗向下看。 街道上霓虹闪烁,天桥下车水马龙。 唐铭,他会后悔吗?会害怕吗? * 他在网上认识了一个雁江挺老的风水先生,跟着他做了大半年。 师父小时候让他抄过的吕祖灵签、周易、三命通会等一堆东西起了作用。 老先生很器重他,给了他不少活儿干,也赚了一些钱。 然后他终于结识了唐铭。 * 那天他和老先生按照惯例帮他爸的办公室“除尘扫垢”,唐铭见到他,把他拉到一边。 见四下无人,他悄悄问他:“大师,你知不知道养小鬼的事?” 他皱眉看唐铭:“你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东西?” 唐铭立刻道:“我有个朋友,之前生意上出问题,经人指点在家里供了个东西。” 唐铭给他看那东西的照片,一个铜制的小孩像,额头脸颊和四肢上都写着符咒。 他道:“本来是好好的,但供小鬼的那家最近死了个人,之后就经常发生怪事,比如房间里的东西经常不见了,或者半夜家里有声响。” 他道:“你那个朋友最近财运不错吧?” 唐铭一听,大惊失色,说:“确实如此,大师,该如何化解?” 周逸青说:“化解不了,但要是实在怕,可以转到别人身上。这个人必须和事主很熟悉,而且能经常接触。” 他当时最大的目的,只不过是想借此套出和唐铭有冲突的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唐铭犹豫片刻,下定了决心,让他保证绝对不能说出去,然后答应事成之后给他一笔很可观的费用。 周逸青点头同意,然后唐铭给他发了一个人的资料。 殷绯。 他知道,她前不久和唐铭结了婚,还是个主播。 唐铭说:“大师,面相八字出生地点和事业都在这了,您看看合不合适?” 他点头,就着殷绯的八字讲了几句,然后说合适,当然合适。 * 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唐铭那些头疼脑热的,未必就真是小鬼作祟,是他做贼心虚。 * 在此之后,他联系了殷绯。 他见殷绯的第一面就知道,他会和她成为同伴。 殷绯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很有气势,眼神警惕,像猫科动物。 他开门见山,把唐铭给他发的消息放到她面前。 她瞥了眼,不屑地笑了一声,把手机丢在桌子上:“大师好算盘,一件事还想赚两份钱。” 他问:“唐铭把你的工作搅黄了,你不想报复他吗?” 殷绯重新看了他两眼,来了点兴趣:“你和唐铭有什么仇?想利用我借刀杀人?” 周逸青微笑:“不是利用,是合作。” 她的目光把他慢慢从头打量了一遍,乌黑的瞳孔藏在纤长的睫毛下。 周逸青没有对她全盘托出,只说唐铭害了他的亲人。 殷绯对这事看起来见怪不怪,以为是拖欠工资不赔款之类的事情,约定下次见面详谈。 这个女人不仅有手段,动作也很利索,第二次见面,殷绯直接问:“你说的那个人,是许苑吧?” 他想起资料上殷绯也是雁江三中毕业的,和许苑差不多的年纪。 他问她:“你认识她吗?” 殷绯平淡地点头:“当然。” * 后来有一段时间,他和她失去联系,再次见面,殷绯约在晚上见面。 夜色中,价值不菲的红色轿车停在窄巷子里,格格不入。 有两个骑电单车的混混路过,停下来轻浮地朝车里吹了一声口哨。 车喇叭猛地一响,殷绯降下车窗,扫了一眼,那两个混混立刻开走了。 车门砰地一声关起来之后,他们静默片刻,她在黑暗密闭的空间里突然幽幽问他:“周大师,你真的相信这世界上有鬼神吗?” 她道:“我会梦见一个人,只有在有人死掉的时候,她才出现。” 那时候周逸青已经很久没看到唐铭了。 他心里一咯噔,问:“有人死了吗?” 殷绯没回答,而是问他:“你说过要帮许苑报仇后,就回老家照顾爷爷,对吧?” 他点头,殷绯道:“时候到了,有人快死了。” * 他们去了许苑的墓地。 天黑得早,晚雨萧萧。 十六七岁的许苑黑色长发,戴着黑框眼镜,腼腆地朝镜头笑,有两颗小虎牙。 殷绯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连呼吸都变得克制许多。 她的表情很虔诚。 周逸青伸手摸着冰凉的墓碑,海子箐溪流里的石头也很冰凉,他们小时候敢光着脚踩过,选不如这温度刺骨。 深秋的风吹过,扬起天地间的黄灰。 临走前,他把自己的手串褪下来,顺势滑到殷绯手腕上。 “师父给我的,希望保佑你平安。” * 殷绯从此之后就和他断联了,按照殷绯所说,周逸青按兵不动,不再和唐铭有任何联系。 他却心神不宁,于是给师父打了电话。 说了几句家常话,正要挂电话,他感觉不对劲,突然想起来,师父还没问许苑。 从前每次通话师父都会问很多关于许苑的事。 他叫住师父,问:“我过几天就回去看您,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我带回去?” 师父“哎”了一声,说:“不急,你攒着假期,过年早点回来。” 周逸青听到师父有一些慌乱的声音,电话里隐约传来公交车报站,“汽车到站,雁江三门桥路,乘客请往后门......” 他若无其事地挂了电话,立刻打车过去。 路程不远,一路上他在想,师父为什么会来雁江市?他什么时候来的?上一次和师父打电话是两个星期前,那时候他有没有漏掉什么异样? 师父要来为什么不告诉他,而且为什么不再问许苑? 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会不会师父已经知道了许苑的事情,所以来雁江找他了。 周逸青下了车,正看见师父从公交车站迎面走来。 老人家走得慢,正低头整理零钱,没看见他,周逸青立刻转过身,躲在广告牌后。 他不远不近地跟着,走进了那个老小区,那个预感基本已经快要坐实 7. 周逸青—报恩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他们将登山绳搭在两个天台之间,绳子承载两个人的重量绰绰有余。 他绑上安全扣,将角落里的黑色袋子背在身上,双脚从天台上脱离。 为了避免被发现,他们头上戴的灯都很微弱,慢慢滑到两栋楼中间的时候,周逸青向下看了一眼,黑暗像是深渊。 他擦掉手心的汗,抓紧绳索,一点一点挪过去,直到摸到天台的边缘。 殷绯在那边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也顺着绳索过来。 如此重复几次,最后一次,他们不会落在同一个天台上。 殷绯手边准备着大垃圾桶,身上已经装备好清洁工的衣服。 周逸青要滑到下一个天台,然后收回绳索。 他们要分两天出小区,她前往垃圾处理旧厂,而他完成最后的行动。 如果不出意外,这就是他们两个共犯在行动中最后的见面。 殷绯伸出手,和他碰了个拳,正儿八经道:“谢谢你,周大师。” 周逸青说没关系,他确认了之后的联系方式,准备绑上安全扣。 等等,殷绯喊住他,说:“你这铃声,是海子箐的山歌吗?” 他点头:“你知道?” 殷绯道:“耳熟。” 他给殷绯发了一份,黎明的时候,他目送她离开单元楼。 * 殷绯离开后,他每天剩下的工作就是询问师父有没有收到自己寄过去的手机。 那两个小警察从北边回来之后,他稍微有些着急,希望至少能在被找到之前,和师父在视频里见上一面。 在警车出发去垃圾处理厂旧址之后,他立刻前往唐铭所在的垃圾场。 黑色密封袋依旧静静地堆放在厂房背后的角落里。 这个垃圾处理厂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规范。 这厂子效益不好,快要废了,他给了工人一笔钱,见到他来,工人叫了一声周老板。 他问:“高温焚烧炉在工作吗?” 工人点头,周逸青说带他去看看。 他拖着小拖车走在后面,拖车上放着黑色密封袋。 高温焚烧炉车间的炉子很大,他仰起头看,有些脏污的金属炉子正发出一种微妙的嗡鸣。 工人看了一眼黑色塑料袋,问周逸青这里面是什么,工人说:“有的东西不能进高温焚烧炉。” 周逸青想了想,说:“厨余垃圾。” 工人又看了看黑色密封袋,面色非常犹豫。 他拨弄了一下手上的串珠,心想不能再等了,迟则生变。 周逸青微笑了一下,温和地说:“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威胁你。” 殷绯曾经调侃说他特别擅长唬人,笑面虎。 当神棍,总得有点行走江湖的基本功。 工人应该下定了决心,一咬牙说好。 他亲手把密封袋放上传送带。 闸口关闭,机器开始运转。 那黑色密封袋淹没在其他垃圾山里,一起被毁灭。 从炉子开始焚烧到结束,也只不过几十分钟。 他独自站在宽阔的厂房里,看着一直等到所有一切化为飞灰。 * 做完这一切,他走出厂房。 他让那个工人通知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厂房外面是一片荒地,上面乱石杂草,他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月亮,把一个手提袋从后备箱里拎出来。 里面的东西是他从老家带来的,几乎没有用过,一件鲜红的袍子,银牛角和银铃,没开过刃的铜刀。 他把手机开机看了看,有人发暗号通知他,警察意识到殷绯那边是障眼法,往这边来了。 短信是早上发的,算算时间,现在已经很接近了。 他也没想着跑,周围找了找,还算有些干柴,他捡来在荒地上堆成一堆,用打火机点燃。 暖意扑到身上,他穿上那件红色的袍子,抬起手臂,在空中划了半圈,摇响银铃,按照海子箐的习俗,唱着发给殷绯的那首调子。 …… 青青的山来,弯弯水流。 背着篓走着,长长的路。 天黑点灯,不需怕。 家人等我,在桥头。 …… 乌云蔽月,似乎要下雨,有夜风起,把袍子吹得飞舞。 他把许苑的那张试卷从怀里摸出来,放进火中。 篝火噼里啪啦地响,火星子和烧出来的灰在空中 8. 姜羚—旧相识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我不是第一次认识他们,我就是为了这个案子,才想要当警察的。” —————————— 周逸青被姜羚抓住的时候非常坦然。 他们离开一大早离开雁江,从早上七点开到晚上十二点,除了中途两次上厕所,甚至都没有停下来吃饭,全靠啃面包充饥。 时间很紧张,晚一分钟,周逸青可能就会把唐铭的尸体处理掉。 尽管他们都避免去说尸体这个词,但她心里知道,唐铭那家伙估计已经没了。 垃圾处理厂外面连只鸟都看不见,相当荒凉,车还没停下,他们就已经从车窗里看见垃圾处理厂的大门里面传来隐隐的火光。 师兄一踩刹车说:“坏了。” 他车还没停稳,他们就打开车门跑下去,一边跑一边摸着腰间的配枪。 她和李瑜航在师兄两侧,四个人形成包围地阵势向周逸青围过去。 跑近了她才发现,周逸青穿了一件鲜红色的袍子。 那件袍子上面有刺绣,很神秘,和居民楼里那些黄纸和符咒不同。 一下子她就记起他的故乡,十万大山里,那个叫海子箐的地方。 他不仅身上穿着袍子,手上还拿着一个银色的铃铛,她从小视力好,一眼就看到他面前的火堆里还有白色的纸片。 她立刻大喊:“师兄,火里好像有文件。” 师兄用枪指着周逸青,呵斥道:“不许动!” 周逸青举起双手,乖乖站在原地。 李瑜航立刻冲过去,脱下外衣扑火。 火堆下的柴火不多,几下就被扑灭,但那纸片也是薄薄一张,只剩下焦黄的一角。 李瑜航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把纸片夹进证物袋里。 师兄的搭档瞥了一眼火堆,对周逸青道:“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周逸青脸色淡淡的,一一照做。 姜羚上去把周逸青双手反剪擒住,锁着他的关节,李瑜航立刻上来把他全身上下搜索了一遍。 排除危险以后,他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掏出手铐来将周逸青的双手铐住。 师兄立刻上来,沉着脸问周逸青:“唐铭人呢?” 周逸青不说话,他脸上看不出恐惧,反倒是露出一些思索的表情,似乎在想怎么回答。 师兄看了垃圾处理厂一眼,交待他们看紧周逸青,然后他俩随即朝厂房里面跑去。 工厂这种地方最容易发生爆炸,她立刻转头看周逸青,但凡他露出一点危险的表情她就要动手。 谁知周逸青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看着厂房方向,平静道:“放心,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她仍觉不妥,和李瑜航一左一右押着周逸青去到了厂房里。 师兄正皱着眉头和一个工人说话。 那工人一脸为难道:“警察同志,我们只是值班守夜的,操作高温焚烧炉要专业的技工才会。” 师兄道:“那技工呢?” 工人拿出手机翻了翻,打了个电话。 深更半夜的,那技术工人听起来刚从被窝里被叫起来,道:“厂子都发不出工资两个月了,我回老家了。” 师兄问:“你们剩下的残渣怎么处理?” 工人说:“机器是全自动化的,处理之后残渣顺着流水线被送到废料池,后续还要净化。” 他们向废料池的方向走去。 厂房的空间中布满了巨大的锅炉,金属的管道,他们穿行在其中,心里都已经有了预期——如果唐铭的尸体真的已经被处理完毕,恐怕很难找到了。 果然,废料池他们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他们的预期是对的。 师兄深吸了一口气,对他们道:“这估计得找专家来,我留下,你们带着周逸青回雁江。” 当务之急是立刻进行审讯,小组其他同事已经从雁江出发北上抓捕殷绯。 如果能从周逸青身上审出殷绯行踪的更多线索,那是最好的。 师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说:“今晚辛苦你们,连夜开车回雁江,多注意安全。” 走出工厂,空气很闷,厚重的乌云压在头顶,没有一丝月光。 猛然间,漆黑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惊雷落下。 周逸青那出乎意料地一跪之后,天突然像裂了一个口似的,瓢泼大雨哗啦啦落下。 他们仓促地把脚收进车里,关上车门。 雨刮器在前方一下又一下地把雨珠抹干净。 周逸青的眼神透过车窗,一直看向外面的荒芜平原。 那是殷绯的方向吗?姜羚猜想着。 北上的同事已经发来短信,说他们刚下高铁,那边同样是个暴雨夜,他们正向北前进。 一场雨下在千万里相隔的两地,她抹开窗户上的雾气,又收回手,轻轻抚摸着袖口的警徽。 * 师兄的搭档叫韩铮。 开了几十公里,到了就近的服务区,他停下来,问他们要不要去厕所。 她蹲在落雨的屋檐下,让混着水汽的夜风吹一吹她发昏的头脑。 韩铮买了瓶红牛灌下去,问她要不要来一瓶,姜羚嚼了颗薄荷糖,摇头说不用。 韩铮闲聊道:“你为什么想要报考警校?” 她立刻来了精神,说:“韩哥你知道不,我从小就向往锄强扶弱匡扶正义,成为一代大侠!” 韩铮笑了一声:“啧,年轻真好。” 休息很快结束,回到车里,后面的周逸青还醒着。 她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他靠着后背坐得很直,十分安分。 她放下手刹,在大雨中发动警车。 这个案子是她正式参与的第一个案子,但她并不是第一次认识这些人。 殷绯,许苑,唐铭...... 她报考警校,正是为此而来的。 她希望自己能拯救些什么。 * 她对殷绯不仅不陌生,甚至可以称得上熟悉。 第一次见面,是她初中见义勇为。 当时她对殷绯没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 殷绯那时候就像雁江三中所有普通的女生一样,半长不短的马尾,被每天早晚的阳光长跑晒得起皮的皮肤,宽松的蓝白色校服,帆布鞋。 她沉浸在自己行侠仗义之中,甚至连被她救下的当事人溜走了都没有发现。 两星期之后,她终于打探到了这人,拿着情报蹲在了高中部的门口,准备好好对这个临阵脱逃的人谴责。 高中部要集体上晚自习,她蹲到晚上,在呼啦啦涌出来的一堆男生女生中,愣是没把殷绯找出来。 李瑜航取笑她眼大无神,她指责李瑜航收集情报不利。 他俩逆着人群,去了教室,发现教室里空荡荡的,没几个人。 一问,发现殷绯根本不上晚自习。 正准备打道回府,突然被一道清亮的声音喊住。 她转过头,看见一个清秀瘦高的女生正笑吟吟地看着她们,说:“学妹,你们是不是找殷绯?” 叫住他们的不是别人,就是许苑。 * 当时学校贴吧里面有人闲着没事,喜欢私下评选谁是校花,许苑是出现最多的一个名字。 姜羚对许苑最初的印象,是她表演钢琴独奏。 整个黑暗的场馆里,白色的聚光灯打在中间那个穿着雪白小礼服裙的身影上。 她盘着头发,脖颈的曲线像天鹅一样漂亮,微微低着头,坐在一架钢琴前,手指轻轻搭在上面。 钢琴声响起来,她目不转睛,直到她们摄影部的同学喊了姜羚一声,她才回过神,想起她的任务来。 社团要给文艺汇演做 9. 姜羚—妈妈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姜羚问:“那人叫什么名字?” 许苑说:“她叫殷绯。” 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不是她上次见义勇为救的那个人吗。 上次就是因为殷绯不上晚自习,才没赌到她。 她问许苑:“殷绯为什么不上晚自习?” 许苑说:“她晚上要去兼职,你怎么认识她的?” 姜羚就把这事跟她说了,许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她们去许苑家里。 她家离学校并不近,是一个挺老的小区。 小区楼下的亭子上有青绿色的爬墙虎,厚厚一层。 她家里没人,许苑放下书包,给她找了一双拖鞋。 她低头看脚上的拖鞋,粉色的兔子,毛绒绒的,特别可爱,姜羚从来没在自己家见过这么可爱的东西,她家买东西都是买最简洁的款式。 她颇感新鲜地跳了两下,兔子耳朵也跟着跳起来。 许苑的房间不大,衣柜也不大,但一打开,里面真的整整齐齐挂了很多小礼服和公主裙。 各种各样的颜色,粉的,蓝的,最多的是白色,那些精致洁白的蕾丝和网纱看得她眼晕。 许苑问:“你喜欢哪一件?” 姜羚小心翼翼地翻了两下,生怕把这些脆弱的蕾丝网纱弄坏了,选不出来。 许苑帮她挑了一条,她换上之后,看了看镜子。 毛躁的头发和四仰八叉的站姿,配着这条精致的裙子,看起来有点傻,像偷穿别人的衣服。 姜羚有点失望。 许苑笑笑,让她坐在梳妆台前,把桌子上的小瓶子和小盒子一个一个拿起来,往她脸上抹,轻声细语地说这个是粉底液,这个是眼影,这个是腮红…… 那些颜色好像有魔法,她就像画油画一样,她就是那块呆呆的画布。 随着魔法的施展,慢慢地变成了另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姜羚目瞪口呆,简直像看了一场大变活人。 她看着云朵一样白色花边的镜子里,许苑站在她身后,就像灰姑娘的仙女教母一样,把她变成了她连想都想象不出来的样子,特别精致的,亮晶晶的女生。 有点像她妈妈。 许苑满意地看了看她的造型,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从化妆包里翻出来一个小东西:“差点忘了,要教你用睫毛夹。” 她走到面前来,让姜羚抬头,睁大眼睛。 姜羚稍微仰起头来,那个银色金属的小夹子像看起来像某种手术器械,她稍微有点紧张,但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许苑。 许苑的手法很温柔,说:“不用怕。” 然后冰凉的金属慢慢接近她的眼球,贴在她的睫毛根部。 她不敢呼吸,手心出汗。 许苑手指收紧,金属小夹子并拢,咬合在她的睫毛上。 许苑问她:“没弄痛你吧?” 姜羚说:“没有,学姐要是妈妈就好了。” 许苑一下子笑了,说:“上初中还喜欢扮家家酒呀?那你叫我!” 她小声说:“妈妈。” 许苑左手掐了一下她的脸,说:“好吧,小羚羊宝宝。” 她笑起来真的很漂亮,像一个梦。 许苑突然慌道:“哎呀,你怎么哭了!” ……她哭了吗? 姜羚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说:“没事,可能眼影跑进去了。” 许苑点点头,放下心来,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我夹睫毛的动作太不温柔了。” 姜羚说:“没有,一点都不痛。” 特别温柔。 * 全部弄完,许苑拍拍她,让她站起来到全身镜面前看一看。她吸了吸鼻子,跳起来在全身镜面前转了一个圈。 要是可以许愿,她真想一辈子住在这个魔法城堡里。 许苑笑看起来也挺高兴的,说:“裙子送你啦。我长高了,穿这个有点短了。” 姜羚急忙摆手,最后在许苑的夸赞下还是收下了。 她心里暗下决定,一定要送她一个特别好的回礼。 * 就是这个时候,许苑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接起来,看了姜羚一眼,说:“和同学在家里呢。” 过了一会儿,许苑又道:“我不去。” 电话那头声音大了一些,姜羚猜想应该是许苑的父母。 许苑眉头皱起来,似乎有点怒气又压了下去,朝姜羚笑了一下,转身出去。 似乎许苑父母让她现在出门去,她不想去。 姜羚立刻有眼色道:“学姐天也黑了,我也差不多回家了。” 许苑“嗯”了一声,说:“我送你出去。” 她又说:“这裙子你喜欢就穿着好了,很漂亮。” 姜羚想许苑可能是有点着急,没时间让她换衣服。 于是姜羚把外套穿在外面,背上书包,和她一起往外面走。 楼道里的灯随着开门的动静亮起来,外面的天已经是深蓝色。 她和许苑在小区门口道别,她自己往公交车站走。 走到巷子处,一辆黑色的车对她按了两下喇叭,姜羚吓一跳。 这巷子有点窄,这有些宽的车型不太好开,她贴着墙根,让黑色商务车过去,走出巷子。 * 姜羚坐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公交卡和学生牌落下了。 她下车回去,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又看见那辆黑色的商务车。 有个看上去很年轻英俊的男生靠在车门上等人,穿着黑色衬衫,领口敞开,时不时看向手机。 紧接着,她看见许苑从单元门口出来。 男生为她拉开副驾的车门,许苑低头回避了他的视线,想坐后座。 男生皱起眉头,拉住许苑的手腕。许苑把手使劲往回抽。 姜羚看到这一幕,心里立刻认定这男的是个坏人,刚想跑过去,许苑不经意间一抬头,远远地和她对上了目光。 许苑眼睛微微睁大,有些吃惊,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就在许苑愣神的这一瞬间,男人便把她塞进后座。 姜羚飞快冲过去,喊着许苑的名字,但是汽车很快发动,绝尘而去,把她撂在了路边。 她给许苑发短信,又打了电话,许苑没接,打字说没事,然后没有再回复。 可能是她和亲戚吵架了吧,姜羚当时想着。 这毕竟是她父母喊去接许苑的人。 在之后很多次,姜羚都在回忆自己当时的想法。她明明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却在那时潜意识地逃避去想坏的可能性。 或许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初中生,而那个男人看起来很不好惹。 无论她回忆多少次,那时候的姜羚只是重新走到公交车站,回了家。 * 星期一她去上学的时候,她发现她的公交卡被放在桌子上。 那晚发消息的时候比较仓促,姜羚忘记和许苑说学生牌的事。 10. 姜羚—墓地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姜羚看着那个全是马赛克的照片,眼皮一跳,心凉了半截。 那个桥她是眼熟的,就是许苑家附近的一个过街天桥。 她坐在电脑前发呆,一直等到她爸值班完回来。 姜毅看见她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客厅里,只有电脑的蓝光亮着,吓了一跳,“啪”地一下把灯按开,问:“干嘛一个人坐那?” 她纠结了一会儿,没全盘托出,把电脑屏幕转过去,问他:“老爸,你知道这个案子吗?” 姜毅凑过来看了一眼,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问:“这个坠桥的人,是不是我们三中的?” 姜毅沉默片刻,道:“别瞎打听。”转身过去倒水。 她看见姜毅一边倒水一边还偷偷瞥她,预备着回答她继续的追问,就知道了——新闻里的人确实是他们学校的。 姜毅问:“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什么流言?” 她说:“没有。” 事实是确实没有,这个案子的消息似乎并没有在学校过多传播,连许苑班上的很多人都只是知道许苑请假。 她爸看起来有点想关心一下她,姜羚打了个哈欠遮掩她脸上的表情,摆摆手说好困好困睡觉了,回了卧室。 其实她也不觉得殷绯会骗她,只是看了新闻,问了她爸,才丢掉了最后一点对反转的期待。 她躺在卧室里,看着天花板发呆,觉得特别的困惑。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 第二天下午,她背着书包去了学校门口,看见殷绯和一个男生站在门口。 她还是昨天的装束,皮衣牛仔裤短靴。 旁边那个男生个子也挺高,也穿了一件黑皮衣,有点凶,也不知道是不是学生。 殷绯在看手机,男生拍了拍殷绯的肩膀,殷绯抬头看见姜羚,朝她招了招手。 她有点不确定地问殷绯:“他也去吗?” 姜羚心想这是不是殷绯的男朋友。 殷绯道:“就我俩,我带你去。” 她对那男生道:“借你摩托用一下,晚上帮你骑回台球厅。” 男生点头。 殷绯咔咔两下把冰棍咬碎全塞嘴里,递给她一个头盔,抬腿跨上摩托,偏头朝她示意坐后座。 “抓稳了,别掉下去。”殷绯含糊不清地指挥她。 她伸手抓着殷绯的皮衣两侧,殷绯一踩油门,带着她汇入车流中。 摩托往城郊的方向去,开了大概半小时,车已经渐渐少了。 姜羚心里疑惑,殷绯是怎么知道许苑的葬礼的,她和许苑关系很好吗? 明明上次感觉她们也不是很熟,而且她为什么要带自己来参加葬礼? 姜羚想问话,刚掀开面罩,殷绯一个加速,她灌了一嘴风,又只好把面罩合上了。 摩托车穿过隧道,出了城,最后停在了一个墓园面前。 这个公墓有火化场,殡仪馆,旁边就是墓地。 她们去的时候已经快要关门了,殷绯完全不说话,脚步很快地往里走。 暮色里夜风有点凉,她小跑着跟上前面的殷绯,最后来到一块墓碑面前。 许苑的墓碑。 那两个字明明白白地刻在石头上。 墓碑的照片上,她穿着衬衫,打着领结,两边的头发用发夹别起来,像学生证上的照片。 姜羚觉得口干,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片沉默中,殷绯终于开口了。 “许苑是从过街天桥上跳下来的。” 姜羚点点头,殷绯问:“你知道?” 她说:“我昨天回去搜到了新闻。” 她接着问殷绯:“她……为什跳下来?是意外还是自杀?” 殷绯反问她:“你觉得呢?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 姜羚答不上来。 殷绯在许苑墓碑前蹲下来,说:“许苑好像没什么朋友,学校里没有人知道她出事了。她的骨灰是今早下葬的,没有别的人来。” 她震惊地转头看殷绯,问她:“你今早就来了?” 殷绯点点头:“我自己过来的,许苑家人不知道,我远远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这种事实在有点奇怪,她问:“你怎么知道许苑的消息?” 殷绯沉默了一会儿,说:“许苑从桥上跳下来那天,我是出事好几个小时之后才到的。当时现场已经被拉警戒线封锁好一会儿了。跟过来是因为她……算是欠她一点东西吧。” 姜羚也蹲下来,许苑的视线和她齐平,蹲下来之后,能清楚的看见地面上的泥土有新鲜翻动的痕迹。 这种细节让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泥土底下,有一个小盒子,小盒子里面,就是曾经的许苑。 没有顺滑乌黑的头发、白色的礼服裙、亮晶晶的眼影、文科试卷……那些组成她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只有一个小盒里一些灰白的粉末。 夜风吹来,她手心出冷汗,第一次认识到“死亡”是多么摧枯拉朽的东西。 殷绯从包里抽了一支白色的花出来准备放在许苑墓前,她看了看姜羚,又改了主意,把手里的花转而塞给她。 姜羚接过来,不明所以,还是把花放在许苑的墓前。 殷绯摸了摸自己的包,没再摸出什么别的东西来,于是把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摆在花旁边。 她摸了摸墓碑,轻声说:“不好意思啊,没带什么好东西,算个心意。” 那项链看着不贵,但还是挺好看的。 她心想许苑喜欢这些小东西,她首饰盒里有很多。 想到这,姜羚一下子特想哭,使劲儿吸鼻子。 殷绯站起来说:“回去吧。” 他们又骑车回了学校。 * 许苑的案子后来以自杀结案。 但至于为什么自杀,却并没有清楚的结论。 最多的说法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 姜羚觉得很扯淡。 许苑的学习虽然不算特别拔尖,但也是按部就班稳稳当当,怎么可能因为学业压力自杀。 她去完墓园之后的几天一直问殷绯,想要找到更多关于许苑的信息。 但是殷绯似乎很忙,基本懒得回她,甚至有一次发了个一串省略号,问她是不是太闲了。 姜羚很气愤,但还是只能闭了嘴。 殷绯已经基本算作是休学了,看样子是在外面打工混社会。 姜羚从学校门口放学,偶尔看见那摩托车停在马路旁边,她靠在摩托车上,双手插兜瞄着来来往往的学生。 有时候那个男生在,有时候是她一个人。 殷绯多数时候就在发呆,要么就是装没看见她。 * 高三的时候,姜羚报了 11. 姜羚—密谈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殷绯的眼神似乎有深意。 姜羚走过去,站在她旁边,问:“你还记得我吗?雁江三中,我们见过。” 殷绯顿了顿,说:“记得。” 姜羚问:“那你装作不认识?” 殷绯奇怪地瞥她一眼,说:“你不也是吗?” 姜羚说:“我是以为你把我忘了!” 殷绯敷衍道:“嗯嗯,我也以为你把我忘了。” 姜羚不想绕弯子,问:“你结婚了对吧?你丈夫失踪了,都上了新闻。” 殷绯点头说:“我知道,所以我出来散散心。” 姜羚说:“你和唐铭结婚。” 殷绯有点不耐烦地问她:“你查我户口呢?” 姜羚说:“你还记不记得许苑?当年唐铭纠缠过许苑。” 殷绯皱着眉,说:“什么时候的事?你又怎么知道?” 姜羚说:“许苑高三的时候,我有一次亲眼看见唐铭去许苑家找她。” 殷绯“哦“”了一声,看上去很平淡,说:“我认识唐铭已经是两三年之后了。” 她从桌子上把充电的手机拔下来,拉开门,说:“我去楼下买两瓶水。” 姜羚立刻跳起来说:“不用,不用你破费,我去买。” 她出了门,转过走廊拐角,没有再往前走,而是躲在了拐角处。 两分钟后,殷绯推开门,左右看了看。 她走出来,没有去坐电梯,而是往安全通道的楼梯方向走,脚步很快。 姜羚心想,她果然要跑,自己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走过殷绯旁边的时候,立刻伸手拽住殷绯。 殷绯吓了一跳,立刻用反手给了她一胳膊肘。 她大声道:“殷绯你往哪儿去!干嘛不等我!” 殷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瞪着她说:“我看你没带钱要去找你,你在这儿给我演谍战片是吧?” 说着,殷绯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丢给她,正是姜羚的破零钱包。 姜羚紧张与尴尬混合,僵在原地。 殷绯翻了个白眼,说:“赶紧去把水买了。” 姜羚此时还是觉得自己得盯着殷绯,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商店在哪儿,你跟我一块去吧。” 殷绯道:“你是笨蛋吗?” 姜羚厚着脸皮地站在那装傻。 殷绯“啧”了一声,俩人下楼,折腾一通,又回到房间。 姜羚一边心不在焉地烧水,一边问:“你担心唐铭吗?” 殷绯说:“担心啊。” 姜羚说:“你和他家里人有联系吗,他们知不知道唐铭的消息?” 殷绯道:“他家里人不待见我,联系少。” 她在说谎,姜羚想,李瑜航说,唐铭家里人明明一直在找殷绯。 她沉默不语,把热水端到殷绯面前。 殷绯吹了吹热水,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道:“等会儿李瑜航回来,你们就自己找个地方住吧。” 姜羚说:“这里环境不错,我们在这再要一间房。” 殷绯嗤笑了一声,道:“然后又准备在大堂蹲一夜,是吗?” 姜羚一愣,“又”?殷绯知道她和李瑜航之前蹲她的事? 殷绯勾勾嘴角,问:“充电器找到没有啊,表妹?” 殷绯已经明示不想让他们跟着,事已至此,姜羚问:“那你告诉我,那天你在派出所,为什么直接跑了,你说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殷绯皱眉,姜羚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接着道:“你为什么不肯给其他人联系方式,不用现金,火车上乘务员经过的时候你会紧张,为什么躲避唐铭家里人的联系?还有……” “砰”地一声响,殷绯把手里的瓷杯重重放在桌子上。 她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姜羚:“姜羚,我给你脸了?你考上警校,见谁都是嫌疑犯?你想说什么,你直接说出来。” 姜羚从未见过她这么生气,她心跳加速,紧紧盯着殷绯,却张不开嘴。 殷绯冷笑一声,说:“你怀疑我是不是?我问你,唐铭在哪?要真的出事了,尸体呢?你怀疑我,证据呢?就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能当证据吗?你是当警察还是写小说,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了是吧?我借你们钱,你们就这么报答我?” 殷绯拎起她的包,丢在她身上,说:“告诉李瑜航,不用去换现金了,钱我懒得要。” 她一手指着门口,道:“没良心的东西,滚。” 这一段话说得极快,几乎要砸姜羚脑门上。 她手忙脚乱地接住书包,殷绯冷冰冰道:“等着我请你?” 姜羚到此刻,依旧不否认自己的怀疑。 这些东西是不能作为定罪的证据,但往往正是这些蛛丝马迹,指引办案警察找到最关键的线索。 殷绯显然很生气,姜羚立刻认识到,此时想要继续调查,就必须稳住殷绯。 她立刻丢下包,跑到她面前,低头道:“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们没有……都是我不好!” 殷绯显然不吃这一套,她面无表情,问:“你走不走?” 姜羚又说对不起,殷绯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说:“行,你不走我走。” 殷绯的包就在门边,姜羚立刻冲过去拉住她的胳膊,说:“我真的错了!外面这么冷,你冷静点......” 殷绯看起来烦不胜烦,甚至想踹她。 姜羚武术DNA不知道怎么就动了,哐哐两下就给殷绯按住了。 殷绯忍无可忍地吼她:“姜羚你有病是吗!起开!”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姜羚走投无路,干脆演技爆发,“嗷”地一声哭起来。 这一嗓子直接给殷绯干懵了。 殷绯愣了愣,难以置信地转头问她:“你疯了?” 姜羚一边嚎一边说:“殷绯姐,我没疯,我觉得特别对不起你,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殷绯估计没见过这么无赖的,她沉默了两秒,说:“你先放开我。” 她接着嚎,说:“不行,你保证你不走了,我就放开。” 殷绯踢了她一下,说:“你少蹬鼻子上脸。” 姜羚见好就收。 殷绯从地上爬起来,瞥了一眼她的脸,呵呵笑了一声:“接着哭呗,别干打雷不下雨。” 姜羚悻悻低下头,非常有眼力见儿地帮她把包拎回去,又开了重新给她端了杯热水。 殷绯接过去喝了 12. 姜羚—坦白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 姜羚吓得心脏抽搐了一下。 殷绯站起来,从包里拿出半瓶水拧开,然后绕到她面前,蹲下来看着她,道:“张嘴。” 她瞪着殷绯,闭紧了嘴巴。 殷绯看起来也并没有准备尊重她的意见,她伸手掐着她的下巴,指头捏着她的两颊,强行给她灌水。 她疯狂挣扎,紧闭喉管,找准时机一头撞在她脑门上。 这一下姜羚用了吃奶的力气,她眼前一黑,金星乱冒,天灵盖都要撞出一个坑来。 殷绯往后几步,跌坐在地上,倒抽一口冷气。 姜羚趁机往外吐水,大声咳嗽,试图把李瑜航吵醒。 她提高声音道:“殷绯!你想干什么,你这是非法拘禁!” 殷绯缓了两秒,从地上爬起来。 姜羚又大声道:“你还说你就是出来散散心!唐铭失踪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殷绯冷声道:“闭嘴。” 傻子才闭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她甚至感受到殷绯的杀气。 她看了一眼睡得特别香的李瑜航,心说好兄弟你再不醒,今晚说不好要团灭了。 姜羚态度一转,软下语气,说:“殷绯,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肯定是有苦衷的,你先把我俩放了,或者、或者不用放也行,有什么事情你跟我们说,我们会帮你的。” 殷绯跟没听见似的,看起来不准备手下留情了。 姜羚心跳飞快,脑门上出了一层汗,一边瞪着殷绯,一边用身体遮掩着她身后的动作。 她手上的绳子快要割开了。 想当年,她看武侠小说的时候,每每看见各路英雄被绑起来,她心里就想,以后她肯定随身携带一个刀片,以备不时之需。 后来上了警校,这个需求更显得必要。 她胳膊上戴了一个橡胶护腕,双层的,夹层里被她割开,塞进去一个小刀片。 她都快把这个小玩意儿忘记了,事实证明,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大侠。 千钧一发之际,殷绯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准备把她弄晕。 手上的绳子已经割断了,姜羚深吸一口气,飞快地扯掉身上的麻绳,跳起来向殷绯扑过去。 殷绯被她扑倒在地上,滚了一圈,踹了姜羚一脚爬起来往外面跑。 姜羚要是能让她跑了,她这警校白上了! 她抓着殷绯小腿往后一拉,殷绯摔翻在地,姜羚立刻按住她。 殷绯双手举起来,说:“停手,我认输。” 姜羚怀疑地看着她,生怕她又搞什么花样。 殷绯慢慢道:“你别动手,我跟你交代。” 她道:“那你说。” “唐铭确实对我不好。”殷绯盯着她,一边说,一边把右手的袖子拉上去,让手腕上那些淤青都尽数展现在她眼前。 殷绯道:“不止手上,我身上还有更多,都是唐铭打的,你要看,我可以给你看。” 这些伤口比她想得更加密集。 虽然姜羚早有猜测,也见过很多,但现在看见,仍旧内心触动。 特别是这些伤口放在殷绯的身上,让她特别不能接受——在她心里一直只有殷绯揍别人的份儿。 姜羚问:“那唐铭,唐铭死了吗?” 殷绯不说话。 姜羚又问:“你……是你动的手吗?” 她仍旧不回答。 姜羚说:“你不要害怕,如果他对你使用暴力,你在防卫的过程中不小心把他……这是过失,情况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姜羚犹豫了一下,手上的劲松了一点。 她怕殷绯再跑了,但又不想这么一直把殷绯按在地板上。 但现在身上又没有手铐之类的东西,姜羚正思索着要怎么办,殷绯突然咳嗽起来。 她以为殷绯是口水呛着了,没想道殷绯咳嗽的越来越厉害,那声音听起来像是肺里有东西一样。 她怕殷绯是诈她,又怕她真生病了,纠结之下还是不敢再按着殷绯,只是还抓着她的手腕。 姜羚小心翼翼地:“你没事吧?” 殷绯没理她,还在咳嗽,突然咳出了一口血来。 姜羚手都抖了一下,问殷绯:“你怎么了,要不要叫救护车!” 殷绯摇头说:“没事。” 姜羚赶紧放开,想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就在她放开手的那一瞬间,殷绯一个突如其来地发力挣脱她。 姜羚伸手去抓,手臂上感到一阵刺痛,一看,竟然见了血! 殷绯手里不知什么时候还藏了把水果刀! 靠! 殷绯握着水果刀,双眼紧紧盯着她,一步一步往后退,哪有半点虚弱的样子! 姜羚把手上的血随意抹在外套上,冷声道:“殷绯,你把刀给我放下。” 殷绯不为所动。 姜羚不再说话了,集中她所有的注意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要是李瑜航醒着,就会知道,殷绯跑不掉了。 一旦进入这种状态,就算殷绯把刀捅她肚子里,姜羚都会她抓回去。 殷绯紧紧抿着嘴唇,片刻之后,转身就跑。 她冲上去,很快追上殷绯。 殷绯反手拿刀一挥,姜羚侧身躲过,握住殷绯的手腕一拧,“咔擦”一声,她手腕脱臼。 殷绯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刀掉在地上,姜羚把她扑倒,她俩在地上翻滚的间隙,殷绯想用另一只手去捡。 姜羚岂能让她如愿,一脚把刀踢开。 谁知殷绯竟然从小腿后面又抽出一把刀来! 白花花的刀子在月光下反光,姜羚倒吸一口气,立刻翻身起来躲过了一击。 她极快地伸手抓住殷绯的手腕,猛地发力下按。 一声闷响,匕首直接插进了地上的木板里。 姜羚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殷绯仰躺在地上,偏过头,去看脸侧那把竖着的匕首。 当年姜羚练武术的时候没这个本事,现在这匕首简直入木三分。 都是被殷绯气得! 姜羚怒吼:“你清醒一点行不行!我俩认识这么久,你大爷的用匕首捅我?你就这么想坐牢是不是?” 殷绯盯着她几秒,突然笑了。 姜羚怒气冲冲地问:“你笑什么?” 殷绯说:“那你带枪了 13. 姜羚—抉择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她听殷绯讲起许苑坠桥的那一晚, 殷绯道:“那天晚上,我离家出走。下了暴雨,停电了,没有路灯,我往马路上一躺,心想活着也没意思,死了算了。我躺了一晚,醒来发现自己没出任何事。这条马路那晚没有任何一张车经过。我觉得奇怪,爬起来顺着马路往前走,看见路口有警车停在那,还拉了警戒线。 姜羚瞬间反映过来。 殷绯点点头,说:“对,是许苑。她那晚跳桥,那条路就封了,或许真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殷绯一只不自然地垂着,另一只手拿过矿泉水瓶,灌了一口,然后单手掐着姜羚的脸,嘴唇贴了过来。 姜羚被这些信息砸晕的脑袋忘记了思考。 水一半被姜羚咽了下去,一半被呛得从鼻腔里冒出来。 她整个人毫无形象可言,狼狈地仰倒在地上。 眼前天旋地转,殷绯的眼睛,厂房外的月亮,许苑卧室天花板的水晶吊灯,警校宿舍屋顶的电风扇,市局里师兄办公室的锦旗在天花板上交替出现。 她在药物的作用下充满了一种茫然的平静,只是知道自己的眼睛在流水。 然后终于陷入了黑暗。 姜羚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黎明了。 她发了一会儿呆,李瑜航醒过来,看见熟悉的眼神,她终于感到几分安慰,打起精神和他说了一下情况。 她没有说殷绯的事。她脑子很乱,似乎踏出了某一步,开弓再没有回头路。 她掩饰性地演了一通戏,过了一会儿,殷绯走了。 她确定殷绯终于走了。 * 回去的路上,姜羚一直都在神思恍惚。 李瑜航奇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沉了?” 后来看姜羚没反驳他,继续发呆,李瑜航吓得来摸她脑袋,问:“你是不是着凉发烧,把人烧傻了?” 她手插在兜里,摸着那枚小小的警徽,看着窗外。 她似乎放走了殷绯。 她背叛了她曾经宣誓的法律、责任。 她不知道她应该怎么办。 或许她可以像无事发生一样,说殷绯穷凶恶极,把她和李瑜航两个初出茅庐的菜鸟放倒。 说他们别无他法,九死一生,才平安回来。 但是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她不知道人能不能带着一个邪恶的秘密,再坚信自己是一个正义的人。 她没有这个能力,她做不到。 姜羚想自己应该去认错,这一路上还有时间,让她找出一个办法。 只是她没想到,时间并没有她想象的多——李瑜航发现了她的异常。 就在她们离开小镇的第二天,她坐在火车卧铺上发呆,李瑜航坐在她旁边玩手机,过了一会儿,他说,姜羚你把手伸给她看看。 她问李瑜航:“干什么?” 李瑜航道:“看手相。” 姜羚心不在焉地把手伸过去。 他拉住她的手腕,沉默了一会儿,问:“姜羚,你护腕里的刀片呢?” 她心里一惊,回过神来,收回手摸了摸护腕,尽量轻描淡写地说:“掉了。” 李瑜航从包里翻出一个透明的小袋子,问她:“是不是掉厂房里了。” 那小袋子里装的正是她的那个小刀片。 她察觉到李瑜航话里有话,没搭腔。 李瑜航抿了抿唇,从他的书包里拎出半截麻绳,问她:“是不是在割断麻绳之后掉的?” 两人沉默地对视。 李瑜航站起来,关起包厢的门,把刀片和麻绳重新放回包里,深吸一口气,不闪不避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没关系,我听你说。” 她和李瑜航太熟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武术,一起被罚站,一起运动会拿第一,一起考警校。 她知道李瑜航所有的行为模式和思路,包括他房间的东西习惯顺手放在哪里,他生气的时候有哪些表现,甚至他考试的时候爱做错哪些题型。 同样的,李瑜航也了解她的。 李瑜航能看出这条麻绳被隔断的痕迹就来自于这个刀片,他也知道,如果姜羚能割断麻绳,凭借他对殷绯和姜羚武力值的了解,姜羚不可能再被殷绯绑上。 姜羚也不想骗他。 他们有一次一起看一部警匪片,警察主角多年的同事其实已经犯下错误,背叛了组织多年。 当时他俩还约定,以后一定要互相看着对方,走错路之前要把人拉回来。 李瑜航是她的朋友,甚至是她的家人。 如果她连李瑜航都不敢坦白,那还谈什么面对自己。 她喝了一口水,咽下去,和李瑜航面对面,道:“我可能,放走了殷绯。” 从这一刻起,她邪恶的秘密不再秘而不宣。无论什么样的结果,她都要承受。 * 狭小的包厢里,只有姜羚的声音 她说:“刀片是我的,绳子也是我割开的。你喝下去的药太多,我比你醒得早得多。” 李瑜航问:“你醒过来的时候,殷绯在干什么?” 她说:“她应该刚刚把我们绑好,殷绯正要过来检查我的绳结。” 她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又道:“殷绯察觉到我醒过来了,然后我找机会割断了绳子,想抓住她。” “然后呢?”李瑜航问。 她说:“我和她打了起来,她带了刀,但是没有伤到我。总而言之,最后我还是抓住她了。” 李瑜航问:“然后她和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放她走?” 她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在思索要不要把这一切告诉李瑜航。 如果她告诉了李瑜航,不管他选择报告组织,还是选择不说出来,其实都不好。 她既不希望李瑜航替代她坦白,也不希望李瑜航因为包庇她陷入不利的状况之中。 于是她说了一句很棒锤的话,姜羚道:“不能告诉你。” 李瑜航差点急眼了,姜羚看见他咬后槽牙了。 李瑜航是个文明人,轻易不动手也不动口。 他深呼吸一口气,又说:“没关系,那你把你能说的告诉我,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姜羚第一次觉得有点不敢面对李瑜航。 她说:“有可能......我当不了警察了。” 李瑜航沉默了。 平时再口无遮拦,也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警徽的分量。 姜羚不是没有上过职业道德课,也不是没有见过这些案子。 < 14. 姜羚—试探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但人的心是不能后退的。 母校大门上警徽灿烂,究竟是什么让它像金子一样璀璨、坚硬、熠熠生辉? 毕业典礼的时候,老师说:“在人生这一条河流里,你必须有一根绳索,能让你不被冲走。同学们,我们见过太多跨越了底线的人,不仅是罪犯,甚至还有曾经的战友。法律可以惩罚你,却难以阻止你。你的绳子在哪,只有你自己知道。那根绳子,你如果今天磨掉一点这里,明天磨细一点那里,总有一天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断掉,然后坠入急流里万劫不复。” 她一直记得。 所以她一步也不想退让。 那第三个问题,她到底该怎么坦白? 一旦说出来,她势必要接受调查,不可能再接触到案件。 但她希望她能把殷绯带回来,她比其他人更了解殷绯。 她并非不信任其他警官的能力,他们比她厉害,有经验得多,比她有经验得多。 只是殷绯说自己要死了,抓她是在和时间赛跑,甚至在和死神赛跑。 她不能因为回避而被排除到这个行动之外。 还有一件事,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就是李瑜航。 从头到尾,李瑜航不知道她和殷绯曾经相识,也不知道她和殷绯单独的交谈,在她的放走殷绯的时候他正在昏迷。 她和他一起进行了所有行动,如果她将这一切说出来,那她能够顺利将他排除在外吗? 如果不能确保李瑜航从她这件事里摘出去,那她就算不坦白,主动请辞,这个秘密烂在她肚子里,再愧疚再内耗,也不会说出去。 如果有什么证据的话……监控! 她没注意那个破烂的厂房有没有安装监控,如果有的话,很大程度上能证明李瑜航与此无关。 她转念之间已经想好了,转头看了一眼李瑜航。 李瑜航问:“你打算跟我说了吗?” 她字正腔圆道:“没有!” 李瑜航:“......” 姜羚认真道:“我不会跟你说的,咱俩希望的火种总归得留一个。我会自己找机会和师兄说,该怎样就怎样。至于殷绯,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把这件事查清楚,把她带回来。” 中间的这些时间,足够殷绯看完她父亲的坟。 李瑜航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她说:“我放走她,是当时不想她死不瞑目,所以现在也希望能好好活下去。” 李瑜航问:“如果之后不能当警察了,你打算怎么办?” 她说:“卖红薯呗。” 她心里很平静,没有恐惧也没有悲伤。 她想起殷绯看着车窗外常常露出的那种眼神,大概殷绯早就体会过。 原来这不是命运,也不是悲哀,只是自己的选择。 * 姜羚打开手机,开始想着她该怎么写报告。 李瑜航在旁边走来走去,时不时伸长脖子往这边看一眼。 姜羚说:“你干嘛,天机不可泄露。” 李瑜航说:“要不我帮你参谋参谋?” 姜羚说:“起开,你也想回家卖红薯啊。” 李瑜航小声说:“卖就卖。” “喂!”她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有些犹豫道:“姜羚,我……” 姜羚瞪着他,预备着他要是敢说出什么“咱俩一起同流合污”之类的话,就把他一顿暴打。 可能是被姜羚的气势吓倒,李瑜航还是什么都没说。 * 他们回去之后,师兄直接就来接她们去了市局。 客观上讲,她们只是在旅途中偶然遇见了殷绯。 就算她从来不认识殷绯,他们和殷绯结识的事件逻辑和证据也完全对的上。 在讲述和殷绯相遇的过程时,以李瑜航为主导,他们交代了如何与殷绯结识,察觉到她的怪异,一路跟着她,引起她的疑心,最后被放倒,然后回来。 至于她和殷绯之间发生的事,她没有说。 时间很紧张,师兄早上接到她们,下午带她们去了现场。 车子越开,熟悉的景物不断出现在眼前。 她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最后,车子经过公交车站,拐进一个老小区的时候,她的预感成了真。 这小区她很熟悉,在好几年前她就来过。 这是许苑曾经住过的小区。 上了楼,门口拉了警戒线,师兄的搭档正在里面给现场拍照。 地上试剂中显出荧光的奇怪血迹,墙角破碎的黄纸和空气中的香灰味。 普鲁斯特效应揭示,人闻到曾经闻见的味道,就会想起当时的记忆。 这房子几易其主,她站在这里,感觉吹起一阵风,浑身冷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像她没有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而是穿着鹅黄的公主裙,披着校服外套,光裸着小腿,踩着帆布鞋,吹着那天晚上微凉的秋风。 然后看见唐铭把许苑拖进车里。 她盯着地上那堆血迹看了一会儿,问师兄:“这是唐铭的血迹吗?” 师兄点头。 她转身走出门去,笑了一下。 * 他们没有在殷绯家里发现太多有用的信息,但是案子进展得很快。 她手机上除了雁江之外,额外添加了一个地址。 每天她打开看天气的时候,看到上面零下的低温,都会想那地方是不是下雪了,留给殷绯的时间不多了。 * 殷绯的班主任在和他们说话的时候,提到了“当年在她们年级,有一个跳桥的女生,曾经见过唐铭在学校门口等她”。 殷绯跟她说,她见过唐铭硬盘里的视频。 姜羚需要找一个机会去查证。 哪怕唐铭真死了,一码归一码,许苑的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况且,她直觉唐铭的死一定和许苑有关系,否则唐铭为什么会死在许苑曾经住过的房子里呢? * 接下来,一路追查,跟着周逸青到了垃圾处理厂。 大片的荒地让这里显得空旷而寂寥,远离城市的天空星点闪烁,夜间的垃圾处理厂没有亮着灯,巨大的烟囱沉默地伫立在夜色中。 当天晚上,他们抓到了周逸青。 高温之下,无法确认是不是唐铭。 按照姜羚的预想,抓住周逸青之后,对周逸青审问。 周逸青必定是和殷绯有联系的,他们应该很快就能确定殷绯更加具体的路线和方位。 15. 姜羚—山雨欲来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师兄随意道:“学校活动吗?” 他露出怀念的神色,道:“我以前有个朋友也是三中的,我还溜进去看过,你们新媒部那个演播室挺厉害的,后来扩建了没有,你们在那里做采访吗?” 姜羚说:“对,那演播室后来新建了一个舞台,还装了灯光。” 她嘴上东拉西扯,心里根本没放松警惕。 她师兄平时随和,干活的时候非常严肃,他绝对不可能在这时候跟她缅怀青春。 地点,对,师兄问她采访的地点,说明他觉得采访这个事是有可信度的。 那他拥有的线索应该也是和地点有关。 姜羚和许苑接触的地方很少,除了学校和她家,只剩下一个墓地。 唐铭的血迹被发现在许苑家,她却没在那时说出这是许苑家。 现在再承认她去过,相当于承认她故意隐瞒了一些事。 墓地更不用说,说了就是自爆。 师兄问她的话是,“是不是在演播室采访”,比起询问,更倾向于求证。 他铺垫了那么多,提起演播室,是不是为了让演播室这个地点,在她回答是的时候足够顺畅? 但是师兄作为提问方,为什么要替她铺垫? 除非他需要她回答“是”,然后确定姜羚在顺着他的话撒谎。 那么那他的线索里,实际上就排除了演播室。 她去墓地时没有登记,监控这么久也不会留下。 那就是许苑家。 福至心灵一般,她突然去许苑家遗落下的唯一一个东西——学生牌。 猜出正确答案,姜羚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她依旧面色如常,说:“我是在演播室采访的,现在学校网站可能还保存视频呢。” 师兄和她对视片刻,笑了笑,说:“我还以为你去了许苑家呢。” 她露出一点适当的疑惑,问:“为什么?” 师兄说:“之前带你们去看的现场,就是许苑家。” 她假装震惊道:“什么!” 师兄说:“在许苑家里,搜到了你的学生牌。” 姜羚露出一个惊吓的表情,回忆片刻,然后结结巴巴解释道:“应该是我学生卡不小心被她装回去了,当时后台挺乱的,我记得我是丢了一张学生卡来着。” 师兄点点头,道:“在衣柜角落发现的。” 他紧接着问:“殷绯也是雁江三中的学生,她和许苑一届,你和殷绯认识吗?” 姜羚摇头,道:“不认识,她在学校里不太出名。” 她问师兄:“那我的学生牌怎么办?” 师兄看起来信了她,摆摆手道:“回去配合调查,写个材料就行。” 师兄又道:“但这事毕竟太过巧合,你可能得回避一下了。” 姜羚愣住,说:“师兄,这都几年前的事了,没必要回避吧?” 师兄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差点把她CPU烧了。 李瑜航和周逸青他们刚好回来,师兄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让她上车。 * 姜羚主动请缨开车,为了少和师兄说两句话。 她车速不是很快,一边看着前面空旷的公路,心里一边想着刚才说的话。 这是她最后的思考时间。 师兄虽然说不是大事,却仍然让她回避了。 他是个很聪明也很有经验的警察,有可能他并没有打消对她的疑心,只是给她留几分情面。 车子停在市局的停车场,李瑜航带着周逸青先下了车。 她熄火拔钥匙,正要下车时,师兄喊住了她。 他看了一眼行车记录仪,然后道:“姜羚,等下回去,他们会直接对你进行询问,我的建议是尽可能如实陈述。” 她一愣。 师兄道:“不管是有关唐铭的、许苑的、还是殷绯的,你可以信任我们。” 说完,他就下了车。 他带着周逸青先一步往里,姜羚慢吞吞地在后面走。 李瑜航走在她旁边,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姜羚没说话。 门口已经有迎出来的几个同事,一个和师兄一起带着周逸青去了审讯室,另一个向她走来。 走来的那个是刘警官,是个很雷厉风行的女警,平时很照顾她和李瑜航。 她走过来道:“小姜,你跟我过来一下。” 刘姐朝李瑜航摆摆手,说:“小李,你不用来。” 李瑜航愣住,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姜羚对他道:“没事。”然后跟着刘姐往询问室走去。 * 这次气氛明显严肃得多。 她把手机交给门口的人,里面坐着的是刑警队的何副队,刘姐坐在旁边。 何副队在岗位上已经干了快三十年年了。 他点点头,指着前面的椅子说:“坐。那我们直接进入正题,规定你都懂,一切都如实表述就行了。” 她点点头。 刘姐道:“你曾经在雁江三中就读。” 姜羚点头。 刘姐问:“你在两天前,去抓捕周逸青的路上,给当时在市局的同事发过一条消息,让他们帮你查询一下许苑的信息,对吗?” “对。” 刘姐问:“你为什么会想到要查许苑的信息?” 姜羚说:“我们在查殷绯踪迹的时候,拜访了殷绯的班主任。班主任说没想到殷绯会和唐铭结婚,因为她曾经看见唐铭在学校门口等许苑放学。这个有采访笔录,签过字的。” 刘姐点头,说:“我看过那份笔录,班主任的原话是,一个女生,后来跳桥了,你后来怎么知道那是许苑的?” 姜羚差点脱口而出“后来我们查了一下”。 但她突然反应过来,刘姐问“后来”,但自己不能说“后来”。 姜羚道:“因为我在上学的时候就知道许苑坠桥去世了,许苑当时在学校里很有名。” 刘姐问:“那你上学的时候和许苑认识吗?” 她说:“她采访过许苑,算是认识的。 接下来的对话和师兄问她的大差不差。 她观察着刘姐和何副队的脸色,他们应该不知道师兄提前问过她学生牌的事。 刘姐:“殷绯班主任提到唐铭和许苑的关系,你了解吗?” 姜羚:“我不知道。” 刘姐:“你在上学的时候,认识殷绯吗?” 姜羚:“不认识。” 刘姐:“你和李瑜航曾经和殷绯接触过一段时间,在此期间,有提及许苑吗?” 姜羚摇头。 刘姐记完笔记,冲她笑了一下,把桌子上的纸杯朝她这边推了推,说:“喝口水。” 刘姐问她的问题比师兄更刁钻,如果她不是提前猜出来学生牌的事,很可能 16. 姜羚—查证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周六早上七点,送别了李瑜航,姜羚回到家,开始搜索关于许苑的一切。 在搜索框里输入许苑的名字和雁江三中,首先跳出来的就是学校给她做的专题采访,拍照片和采访的就是姜羚。 她点进去,重新看了一遍图文,发现了一点当时没注意到的东西。 报道里有好几张晚会那天拍的舞台照,舞台背景上,除了喜迎新年的标题,还写了赞助商的名字,正是唐铭他家的商场。 这是巧合吗? 毕竟学校旁边的商场在晚会上打个广告也正常。 她记得当时晚会的赞助是外联部在负责。 她把这条信息记录下来,接着看下一个词条。 接下来是学校里获奖学金的一些公告,里面有许苑的名字。 再往下翻,就是一些帖子里的内容,基本都是雁江三中贴吧里的。 热度最高的帖子叫《来评评三中校花校草》,算算时间,大概在许苑高一的时候。 剩下的帖子,有讨论晚会的,有打听成绩的。 再往下拉,一个名叫《听说我们学校有女生在做那个》的帖子。 发帖时间是所有帖子里比较靠后的,检索出来的字段说“许苑?不会吧?她看着不像那种人啊。” 姜羚点进去,从头开始看。 “如题,之前楼主还不信,那天亲眼看见,真没想到啊。” “啊?哪种?” “援//交“ “我去,别乱说。” “我看见好几次了,她上了一张宾利。” “woc,黑色的?如果是的话我好像也见过,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你们无不无聊?” “谁啊!!私信我我也想知道。” “想想咱们元旦晚会的赞助商,谁元旦晚会有单独的专题报道。” “许苑?不会吧?我看她不像这种人啊。“ “谁知道呢,有钱人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类似的帖子时不时就冒出一个,有些巧合的是,回帖人里有几个人出现频率很高。 最后的帖子,是许苑离开后,有人问为什么许苑不来上学了。 这几个账号好几年没再出现。 搞笑的是,今年,有两个账号又开始重新使用了,若无其事地聊游戏、聊电影。 她迅速浏览完毕,把帖子里出现的几个人账号信息保存下来。 除了这些信息,还有一条简报,来自于唐铭家商场的宣传网站。 标题是“兴悦商场青少年歌舞乐器比赛圆满结束,获奖者名单公布!” 时间也是许苑高二那年,兴悦商场为了宣传促销搞了一个青少年歌舞乐器比赛,许苑拿的是乐器组的第一名。 最后的合影上,站在许苑旁边的就是唐铭。 这条简报时间,是所有信息里唐铭跟和许苑产生关联最早的。 莫非这就是他们相识的开始? 查完了许苑有关的信息,她开始翻她的个人账号。 她翻到了许苑的博客小号。 在这个个人的小空间里,许苑的情绪更加激烈,也提及到一些和唐铭有关的事情。 她父母和唐铭认识,姜羚记忆中也记得,是她父母打电话让许苑出门的。 姜羚看着,像是看到了她温柔优雅之后的一面。 想到这里,姜羚突然有一种感觉。 没有人应该平白无故地死去。 或许上天安排她认识许苑,正是为此而来的。 * 姜羚找到了所有她能够在网上找到的信息。 早上九点,她关上家门。 十点,她来到少年宫。 虽然并没有明确信息说许苑在哪里学的钢琴,但她看见好几个选手提着少年宫印发的帆布袋。 这种青少年比赛很多选手其实都是拜托培训机构推荐的,许苑应该也是在少年宫学的钢琴。 雁江近几年发展的很快,新的各种艺术培训学校层出不穷。 这少年宫已经显得有点老旧,但胜在位置不错。 钢琴班的位置并不难找,接待她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隔着玻璃,能看见一个中年女人在教小孩弹钢琴。 姜羚摆摆手说她不是来报名的,又指了指里面的老师,问前台:“这位老师在这里教了多久了?” 前台说:“五六年。” 姜羚说:“麻烦你帮我问一问老师有没有空,我有急事。” 过了一会儿,钢琴老师便从琴房里出来了,问:“什么事?” 姜羚问她知不知道九年前的事,老师摇头,说:“当年的老师已经退休了,但是可以我帮你联系。” 老师打通了电话,说了两句,对姜羚摇了摇头:“孙老师可能不想见陌生人。” 她接过电话,说:“老师好,我来是为了您当年的一个学生,叫许苑,不知道您还记得吗?”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松了口,报了一个地址,让姜羚过去。 姜羚赶到那个花园小区的时候,在门口接她的是一个穿毛呢大衣、带着珍珠耳环的老太太。 寒冬腊月的,路人都裹得像只熊,她实在优雅得很突出。 姜羚开门见山道:“您是许苑当年在少年宫的老师?” 孙老师点头,问:“你是……” 姜羚道:“我是许苑的学妹。老师,我来主要是想问一件事,您还记得九年前兴悦商城的青少年才艺比赛吗?许苑的参赛名额,是您推荐的吗?” 孙老师点头。 姜羚问:“她第一次拿了奖之后,又报名了第二次,也是您推荐的吗?” 孙老师道:“没有,她当时说不想参加了,我便没有帮她报名。” 姜羚看过报名方式,未成年人参赛的时候都必须要成年人填身份证的。 姜羚问:“所以说是她父母帮她报名的吗?” 老师:“应该是。” 姜羚问:“那许苑当年第一次都拿了奖,为什么之后不想参加了呢?” 老师犹豫了一下,姜羚察言观色,立刻问:“是不是因为某个人?唐铭?” 老师叹了一口气,说:“对,她拿奖之后,有几次钢琴课,唐铭来找过她。她应该不太想理会唐铭,多数时候是唐铭在琴房外面等她。” 姜羚问:“那许苑是什么时候没来学钢琴的?” 老师:“也就是前后几个月吧,她经常来了就坐在钢琴面前发呆,说不想碰,一弹琴就恶心,后来也就不来了。” 姜羚突然想到一件事,问:“老师,当年那个比赛,有奖金吗?” 孙老师说:“大概几千块吧,而且不仅是许苑。” 姜羚问:“你们推荐机构也有奖金吗?” 孙老师道:“有的。” 姜羚道谢之后转身离开,把当年的获奖名单拿出来看了看,又回了少年宫。 当年声乐和舞蹈班的老师都很年轻,现在也并没有退休。 姜羚问了一圈,果然,只有钢琴班收到了奖金。 她当时没问钢琴老师,是不是有了这笔奖金,唐铭来钢琴班找许苑会更方便。 * 下午一点,她给许苑父母打了个电话。 信息是她在网上查的。 许苑死后,他们很快卖掉了旧房子,售房信息还挂在网上没删。 电话打过去,一个男人颇为警惕地“喂”了一声。 姜羚问:“是许先生吗?” 男人道:“你是?” 姜羚说:“我是快递站的,这里有一个包裹,您的地址好像不对,跟你核实一下,我们重新配送。” 男人道:“我没网购过东西。” 姜羚说:“不是淘宝发货的,是别人寄给您的,一个叫海子箐的地方,寄件人也是姓许。”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给我送过来吧。” 下午一点半,她到了男人说的地方。 那地方应该是许苑他爸上班的地方,一个物业管理公司。 姜羚给他打电话,他说放在前台。 她说:“不好意思先生,这是个到付包裹。” 男人有些不耐烦,但最后还是下来了。 她之前从未见过许苑的父母,如果周逸青算许苑半个哥哥,许老头是许苑的爷爷,那她对许苑家人的印象其实还不错。 但许苑他父亲显然和她想象的不同。 她还没仔细打量他的脸,先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 她拿着一张从快递站顺来的空白单子,装模做样的问:“核对一下,您的全名是叫……?” “许建远。” 姜羚报了兴悦广场的 17. 姜羚—造谣者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打完电话,姜羚把录音存好,走出网吧的时候是下午四点。 冬天天黑得实在是早,她饿得不行,今天刚好冬至,她拐去路边小店里吃了碗饺子。 风卷残云地吃完,天就真的完全黑了。 路灯亮起来,姜羚准备去她最后一个目的地,唐铭的家。 殷绯那时候告诉她,她看见过唐铭硬盘里许苑的视频。 她和唐铭一起住过两个地方,一个是案发现场那个小区,一个是他们结婚时买的那套房子。 闻娴告诉了她地址。 殷绯看到视频的时候,应该就在他们矛盾恶化,殷绯动手之前。 那段时间唐铭应该没心思去管这些视频。 如果他没有重新清理他的电脑,那么姜羚拿到视频的可能性很大。 下了地铁,她扫了一辆共享电瓶车,他们的郊区别墅离地铁站大概还有十几公里。 寒风刺骨,这片居民不多,六点半的时候街面上已经没人了。 她远远地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小区进门都都得刷门禁。 在冷风里哆嗦了一会儿,没有行人,只有一张车开过去。 她对着车猛挥手,车窗摇下来,问她什么事。姜羚说:“我是里面业主网上找来帮忙喂猫的,能不能捎我一程,我没门禁卡。” 车主道:“你跟保安说一下,他会给你开门。” 她道:“我说了,保安让我给业主打电话。我雇主刚上飞机,国际长途,飞十几个小时呢,不然也不会急着找我来喂猫。” 车主人挺好,下车把她领了进去。 谢天谢地,姜羚第一次庆幸自己长得还算阳光开朗招人喜欢。 唐铭家的房子黑着,小花园里乱七八糟,应该是好久都没人来住了。 门上是密码锁,有三次机会,她想了想,试着输入殷绯的锁屏密码,她在火车上悄悄看到过,没想到竟然一次就对了。 老实说,拉开门把手的时候她有些犹豫。 这举动疑似入室盗窃,今天打那几个电话,说实话,也有点像诈骗。 这路真是越走越远了。 想归想,她穿上鞋套,推开门走进去。 别墅内部的装修很豪华,窗台上落了薄薄一层灰。 她进门后拉开电闸盖子看了一眼,总电闸没开,之前进门的时候监控上也没有亮着灯,应该也是没开。 一楼是客厅,沙发看起来很柔软,上面放着几床毛绒毯子。 风格应该是殷绯买的,和她之前买的披肩风格很像。 书房应该在二楼,她顺着楼梯上去,房门上插着钥匙,没有锁。 她把门推开一道缝隙,侧身溜进去,电脑放在红木桌子上。 她看了一眼插座,突然发现有点不好办。 总闸没开,监控应该是没电的,但是这台式电脑没电怎么开? 大意了! 她只好又返回去楼下。 门外装着一个监控,客厅里还有一个,她把插头拔了,打开电闸。 希望真的只有两个监控。 她回到书房,打开电脑,有屏锁密码。 她之前闲着没事也专门找人学过怎么破解密码,技多不压身,几分钟后,她打开了桌面。 唐铭这台电脑应该大多数时候是用来打游戏的,工作有关的内容不多。 她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复制,把一切恢复原样,出了门。 * 姜羚骑车回市里,路边找了个网吧,她开始浏览硬盘里的东西。 翻了大概二十来分钟,一个叫钢琴资料的加密文件夹名称引起她的注意。 她心脏砰砰直跳,点开文件夹,果然,真如殷绯所说,里面有十几个视频文件。 她坐在角落里,周围没人,她带上耳机,点开视频。 * 学校更衣室里,许苑脱下外衣外裤,背对着镜头,开始换演出服。 学生宿舍的窗口,许苑把洗好的衣服晾在绳子上。 少年宫,许苑坐在琴房里低头弹琴。 元旦晚会。 体育课。 兴悦商场。 她一条一条整理着,记录下这些地点,却难以继续写下里面的内容。 行车记录仪,画面是一条小巷,但是录到了他们车内的声音,许苑惊怒地让唐铭开车门。 这条视频时间很长,也是最后一个视频。 她当年在许苑最后的演出上,看过开头。 姜羚低着头听完,一直到声音停下很久都没有注意到。 当许苑的痛苦真正在她耳边响起的时候,她无法同情唐铭,也无法原谅。 * 周六晚上十点,她找到了曾经在贴吧频繁回帖那几个人的信息。 有一个人在网上吵架留过自己的游戏id要和人单挑,另一个在电影打分下面提到,自己家附近有一个私人影院。 打游戏那个网瘾挺大,她登上游戏尝试加了他,他竟然在线,很快通过了。 姜羚问他能不能代打,然后加了他的微信。 姜羚说:“急单,今晚你连夜帮我打吧。” 姜羚那账号是表姐退游丢给她的,充了不少钱,看起来像个富婆。 那人态度相当好,姜羚道:“我们先一起双排几局,我看下你技术。” 对方自然同意。 姜羚在阵亡的间隙说:“通宵挺辛苦的,要不给你点个外卖?” 他说好,姜羚说:“你专心操作,地址告诉我,我直接点到你家就行。” 姜羚拿到了他的地址,打车去了他家。 路上她给殷绯的班主任打了电话,把那个人的朋友圈照片发给班主任,问她认不认识。 那人就在隔壁班,班主任认出来了,说叫赵峰。 十一点半,姜羚站在他家楼下。 她给赵峰打电话,说外卖到了。 十多分钟后赵峰才下了楼,看见她,有些迟疑地问:“你是送外卖的吗?” 姜羚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赵峰转身要走,她说:“赵峰,你认识唐铭吗?” 他脚步一顿,猛地转过身来看姜羚,问:“你说什么?” 姜羚又重复了一遍,问:“你认识唐铭吗?九年前,你在雁江三中的贴吧里,发帖十三个,回帖四十九次,每次发言的帖子都和许苑有关。你做这些事,是唐铭指使的吗?” 赵峰怒道:“你乱说什么?” 姜羚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不是被指使,那就是你自己主动造谣的。” 赵峰慌乱道:“关你什么事?” 姜羚盯着他,道:“告诉你一个事,唐铭死了。” 赵峰看起来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他的世界和唐铭没什么交集。 他瞪大了眼睛。 姜羚面无表情,对他说:“你只需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赵峰咬咬牙,点头道:“是。” 她问:“唐铭给你什么好处?” 赵峰结结巴巴地摆手,说:“没有。” 姜羚冷眼看他,道:“想好再 18. 姜羚—偷拍者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凌晨四点,她坐上回雁江的火车。 周日早上六点,她回到雁江三中的门口。 下一个要见的人,是宿舍偷拍视频的人。 * 时间还早,天黑漆漆的,街上冷冷清清,学校还没开门。 三中这几年把铁围栏又修高了几分,以前她常钻的那个狗洞也一去不复返。 她站在围墙底下掂量了一下,这高度,倒不至于把她挂在墙头上,但这大庭广众的翻墙头,风险比较大。 她去早点摊那儿蹲了半天,终于等到第一个学生,请他吃了一碗羊肉粉,让他给她捎带进去了。 许苑当时住的女生宿舍现在依旧还在,布局和外墙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她很轻易的来到宿舍楼下。 拍摄者镜头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另一栋女生宿舍。 楼层比许苑的宿舍高一层,旁边有垂下来的窗帘,拍摄者就站在某间宿舍里。 镜头略微向左偏移,这宿舍在许苑宿舍的位置往右。 姜羚当年虽然不住校,但也来过,记得女生宿舍的编号规律。 现在没法进去女生宿舍里进行比对,但基本可以确定是4507宿舍。 她给班主任打了电话,问她是否能帮她查一查当年的住宿名单。 班主任以为她还在查殷绯的事,答应下来,怕她着急又给了住宿生的老师的电话。 姜羚打过去,说明来意。 幸好现在资料都是电子档案,周日也不必专门跑到学校里来找一趟。 一个小时后,她拿到了当年住在4507的人员名单。 4507一共住着四名女生,她们不和许苑一个班,反倒是和殷绯一个班。 班主任手机里有他们班的毕业照,发了一份给她。 她看了一眼,锁定了一个个子比较高的女生。 许苑出现在镜头里之前,有一段镜头乱晃的模糊画面。一般人这种时候不会刻意摆放机位,怎么舒服怎么拿。 按照人的习惯,手机多数时候是举在鼻梁附近的位置。 根据拍出来窗户网格的花纹高度,只有这个女生的身高最符合。 她叫高穗雯,挺巧的,就在本校做行政。 电话也很好找,姜羚打给她,很快接通。 高穗雯说她今天会来学校加班,她以为姜羚是来查学生档案的,她说她会在学校里等姜羚。 * 高穗雯来的时候,穿着长及脚踝的羊绒大衣,带着无框眼镜,手里碰着一杯热咖啡。 她打开办公室,微笑着问姜羚具体是什么事。 姜羚很难将她和陈鑫赵峰联系为同一类人。 姜羚将手机里那个偷拍视频放在高穗雯面前。 她扫了一眼,猛地后退了一步,手边的咖啡泼了,滴滴答答流到地上。 姜羚说:“4507,十年前周三的午休时间,你拍的,对吗?” 她仔细端详着高穗雯——实在是没什么需要再怀疑的,害怕混合着慌乱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 高穗雯伸手扶住椅子,稳住身形,哆哆嗦嗦问:“你是,你是谁?” 姜羚说:“我是为许苑来的。” 高穗雯脸色猛地白了,不停说着“对不起,我错了”。 姜羚问:“你当时为什么偷拍许苑呢,高老师?” 这个称呼让高穗雯更加恐惧,她下意识看向外面空无一人的走廊。 姜羚问:“你很在意自己的工作吗高老师?如果我把你偷拍的事说出去会怎么样?” 高穗雯立刻道:“不要!”眼中流出祈求之意。 姜羚问:“你在三中工作的这几年,每次路过女生宿舍的时候,会想起来自己做过这件事吗?你喜欢自拍吗?拿起手机拍照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有没有想起一个女生出现过你的镜头里,而她已经死了?” 高穗雯面如白纸,看上去差点要站不住,结巴道:“不是我、不是我想拍的,是有人叫我拍的!” 姜羚道:“是陈鑫让你拍的?他让你拍你就拍?” 高穗雯眼泪摇摇欲坠,道:“我真的错了,我当时和陈鑫关系好,一时冲动就答应他……” 姜羚问:“你就没想想自己做的对不对吗?” 高穗雯嗫嚅道:“我跟许苑,又不熟……而且我又不像她,处处高调……” 姜羚冷笑了一声,说:“我懂了,高老师的意思是,刀不扎在自己身上不觉得痛,你也想尝尝。” 高穗雯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 她急促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那时候听说许苑死了,我就开始后悔了,我真的只是一时冲动……” 姜羚拿手机拍了一张她的照片,对她道:“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好可怜啊,高老师。” 姜羚对着高穗雯身后道:“对吧,许苑?” 高穗雯吓得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 姜羚笑了笑,收起手机离开。 * 她看了一眼时间,又查了一下火车时刻表。 李瑜航他们现在估计快到工厂了。 姜羚坐上公交,往滨江路的方向走。 今天是个晴天,阳光穿透薄雾,是淡淡的金色。 九年前的夏天,兴悦商场举行青少年歌舞乐器比赛,许苑被少年宫的老师推荐参加。 她拿了乐器组的冠军,唐铭看见了她,为她亲自颁奖,之后问打听了她的学钢琴的地点和她的名字。 还拿到了本不应该存在的更衣室监控。 唐铭给钢琴老师一笔额外的奖金,往后经常出现在周末的少年宫。 雁江三中的文艺晚会,外联部找到兴悦商场。 晚会那天唐铭也来了,他找了许苑。 晚会那天是一个转折,之后唐铭开始开始接触许苑的父母。 父母的饭局、应酬,莫名其妙的多了许苑。 唐铭去许苑的家里接她那天,姜羚刚好遇见了姜羚。 但那天许苑还是上了车,姜羚没能阻止任何事的发生。 许苑正式和唐铭撕破脸皮,唐铭找了陈鑫和赵峰,让他们在学校里带起谣传。 给陈鑫多出来的五百块钱,陈鑫找了高穗文。 一张张嘴和一双双眼睛连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许苑无处可逃。 “汽车到站,滨江路......” 往东一公里,就是那座过街天桥。 那天晚上下暴雨,黄色预警,柏油路上的水反射着路灯的光,偶尔才有一辆车从路上经过。 十二点出发,从小区走到过街天桥需要十分钟。 许苑一跃而下。 * 周日正午十二点,柏油里面上很干净,过街天桥上拴着为过年准备的红灯笼。 滨江天桥宁静安详,丝毫让人联系不起那个雨夜。 姜羚的手机响了,是市局的电话,她师兄的搭档韩铮。 她接起来,那头问:“你在哪?” 姜羚说:“滨江路过街天桥。” 对面道:“有点事情需要你配合调查一下,已经有人去找你了。” 姜羚说行,那她在这儿等着。 那边挂电话之前又意有所指地提醒她一句,说:“不要乱跑,配合工作。” 姜羚在天桥上找了个贴膜的,往塑料板凳上一坐,说:“大哥,贴个膜,慢慢贴。” 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心想,那么殷绯呢?他们拿到工厂的监控了,也找到殷绯了吗? 她坐在顶棚的阴影中,而阴影之外,阳光刺眼,视网膜产生炫目的光晕。 模糊之中,许苑仿佛就站在栏杆旁边,白色的裙边随风飘舞。 姜羚疑心她是太久没睡,大脑出现幻觉,一动也不敢动地瞪着眼睛。 那道阴影与阳光的分割,仿佛死生之界。 她跳下塑料凳子,一步跨过去,强烈的明暗变化让视觉幻象消失。 许苑不在人间。 但还有人在。 那凳子绊了姜羚一下,给她摔个屁股蹲。 她突然清醒了起来。 贴膜大哥“哎”了一声,说:“小姑娘你干 19. 姜羚—重述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姓名?” “姜羚。” “年龄?” “二十二。” “十二月八日,你、李瑜航、殷绯一起在金晖古镇站下了火车,根据你们之前的交代,李瑜航去换取现金,你和殷绯留在宾馆房间内,对吗?” “对。” “宾馆的走廊监控显示,期间你出了房间,一直等在走廊转角,后来殷绯拎包出门,你抓住了她,你们发生争吵,后来又一起回了房间,你承认这段经过吗?” “承认。” “你出房间去干什么?” “我去买水。” “那你一直在走廊转角不走,等着殷绯,又是什么原因?” “我当时觉得殷绯不想让我们跟着她,但是又不明说,因此我觉得她可能会在她去买水的时候离开。” “为什么她不想让你们跟着?” 姜羚沉默了一下,心里盘算着有没有必要把所有一切如实拖出。 但其实她从头到尾也没想过为殷绯隐瞒什么。 她是同情她的过往,也憎恨唐铭,但杀人就是犯罪,不是儿戏,对谁来说都是一样的。 姜羚说:“因为她知道我们在警局实习,可能也注意到我和李瑜航对她有所怀疑。” 警官问:“有所怀疑?” 姜羚说:“介于她在派出所独自离开,还有之后的一些反常表现,我和李瑜航觉得她很奇怪,当然,当时我们并没有接触这个案子,也没有任何证据,完全是出于一种直觉和好奇心,具体的细节我们在之前的笔录中提到过。” 她将路上的细节重新说了一遍,和之前大差不差。 警官又问:“你们在走廊里,你抓住殷绯之后,争吵的内容是什么?” 姜羚想了想,道:“我质问她为什么要逃跑,她说我们没有边界感,让她很烦,我们就吵了起来。” 警官问:“她对你们表示厌恶,你们为什么还要一直跟着她?只是因为她可疑?” 姜羚说:“主要原因是我们还欠了她钱,得还钱。” 警官问:“你们发生争吵一个小时之后,李瑜航带着现金回到宾馆,然后你们一起出了宾馆。那时候你们还钱了没有?” “还了”。 “那你们继续和殷绯一起行动的原因是?” 姜羚道:“因为我和殷绯道歉了,她原谅我们了,然后问我们晚上要不要去看萤火虫。” “这个季节不可能有萤火虫。”警官说道。 姜羚说:“对,她骗了我们。我和李瑜航喝了殷绯拿给我们的水,然后昏迷,我们醒过来的时候......” 警官打断她的话,说:“停一下,根据监控,你醒过来的时间是远远早于李瑜航的。你醒过来之后,找机会割断了绳子,你和殷绯之间发生了打斗,你甚至抓住了殷绯,但最后她还是走了,为什么?” 他们已经看过监控。 姜羚如实道:“因为她抓住机会重新给我灌了有迷药的水,我晕过去了,所以她走了。” “你们当时说了什么内容?” 姜羚说:“我质问她为什么要做这些,让她把我们放了。” “她说什么?” 姜羚回答:“殷绯说她有自己的原因,让我们不要多管闲事。然后她给我看了一张诊断书,是肺癌晚期,我当时比较震惊,然后她就抓住机会,把我弄晕了。” 警官思索了一会儿,道:“好,现在我们来说你回来之后的事。你回来之后的笔录并没有提到这一段,为什么?” 姜羚说:“我应该说过。” 警官翻看笔录,道:“你当时说,你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被绑着,殷绯为了逃跑,又重新给你们灌了水,然后你昏迷了。” 姜羚点头道:“我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对面的警官按了按耳机,从审讯室出去了,安静的屋子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看向监控的方向,又转回头。 过了很久,她甚至在里面短暂地打了一个盹,等她醒过来地时候,竟然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审讯室还是没人,灯光也被调暗了。 门打开,一阵饭香飘进来,韩铮提着两个饭盒,给了她一个。 今天食堂的菜色不错,他们给她打了仨肉,实属奢侈。 韩铮收拾完桌子,坐在她对面。 姜羚正襟危坐,正要开口。 韩铮按了按耳机,对她说:“在开始之前,我先跟你说点别的事。你刚才进市局,有没有感觉市局很安静?” 姜羚一愣,不知道韩铮为什么这么说,回道:“好像是。” 韩铮道:“今天在市局的,只有平常三分之一的人。” 姜羚不解地看着他。 韩铮又说:“据周逸青交待,他知道许苑的死讯之后,怀疑和唐铭有关,所以他一直伺机报复。后来他结识殷绯,有了这个机会。周逸青以为是殷绯做掉唐铭,他负责处理尸体。但是,焚烧炉里虽然化验不出DNA,但根据一些别的痕迹,尸体有很大可能不是唐铭。” 姜羚惊讶道:“那是谁?” 韩铮道:“还在查。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许苑如果遭受了唐铭的侵害,无论她本人还是她父母,都没有报警记录,这一点我们同样觉得奇怪,尽管唐铭现在不在,许苑的事情我们依旧要查清楚。” 他又道:“同样的,尸体不是唐铭,有可能他现在还活着,我们也必须找到。你有十分钟的时间,思考要不要重新回答。” 韩铮说完这句话,就静静地看着她。 姜羚没开口,她正在进行判断。 韩铮的意思是,许苑的案件,市局里确实出了问题,他们想要重新查许苑案件,但没有掌握核心证据。 如果要证据,韩铮他们完全可以派人跟着自己,拿到一模一样的东西,但韩铮选择来要她手上这一份。 原因是什么? 如果韩铮是好人,那恐怕他们实际上并不能找出市局里是谁出问题,一旦拿证据里面混了不怀好意的,证据可能会被破坏。 如果韩铮是坏人,那他就是为了破坏姜羚手上这一份证据。 十分钟很快,姜羚暗自深呼吸一口,抬头道:“有一个u盘,里面存着 20. 殷绯—来处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我叫殷绯,美女主播。为了生活,四处奔波。睡过桥洞,住过狗窝。傻x之中,来回穿梭。想弄死我,狗命嫌多。” —————— “姓名?” “殷绯,殷红色的殷,绯红色的绯。” “年龄?” “27。” “性别?” “塑料袋。” 对面的司机师傅无语地皱起眉,一边说着年轻人一天天的胡言乱语,一边递给殷绯一张票。 她从江边那个荒草遍地的工厂徒步一小时,终于回到了市区,辗转找到一张跑夜车拉客的,送她到高铁站。 姜羚和李瑜航这会儿应该在工厂里对她破口大骂,不过也不一定有力气。 这天还怪冷的,给他们留了件羽绒服盖着,希望他俩不会冻坏。 离开了那两个跟屁虫,耳根子终于清静了,周围的响动也听得更加清晰。 远处的公路上,有一张黑色的越野车停在夜色中。这辆车从五天前就已经开始跟着他们,她知道那是唐家来找她的。 那些人派人跟着她,倒并不是替唐铭报仇来的,相反,最怕她被警方抓住的应该就是他们。 他们怕拔起萝卜带出泥,受到唐铭的牵连。 殷绯知道他们的手段,最常用的是交通事故,没家人的拖到僻静无人的地方处理。 人多的地方他们不方便下手,最好伪装为出意外的样子。 她买了张票,自北向西进入高原。 无人区,低温大雪,高原反应,这样下手就更加简单了,对她和对他们来说都是。 * 生活走到这种和人搏命的地步,可能真的要追溯到她出生的那一天。 母亲意外怀孕,因为一些原因没有打掉,殷绯被生下来第一天,她爸一看是个女孩,悄悄摸摸带出去,丢垃圾房旁边。 殷绯悍然大哭,直到居委会把她送回她妈手里。 老天估计是觉得,这孩子生下来就该走这个刀头舔血的路线。 她爸早年是个体育老师,一星期的见两次,全仰仗体育课。 这种比较新潮的亲子关系不应该用“她爸是体育老师”,而是用“她体育老师是她爸”来形容。 他唯一和她交流多一些的场合,可能就是热衷于对她进行跑步训练。 没有任何一个小学女生喜欢在大太阳底下被勒令练习长跑短跑,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尝试过宣告她不喜欢跑步,被踹了一脚,说了一些诸如“没骨气“之类的话。 他的著名理论是,“你不跑得比别人快,别人就跑得比你快,你不仅要快,还要踩在别人头上往上爬,否则你就是垫脚石“这些车轱辘话。 说到兴头上,他把发令枪就往桌子上一拍,仿佛自己不是个小学体育老师,而是司令员,说:“老子年轻的时候......如果不是为了你们娘俩,老子早就......” 殷绯幼小的正义和善良受到一丝冲击,转头去看她妈,殷萍却毫无表示。 后来她爸因为赌博被学校辞退,他跑了。 发现此事的时候,她家桌子上摆着一个不锈钢盒子,她见过,用来放存折和房本。 存折不见了,旁边放了一张皱巴巴的白色纸条,纸条上说“房子留给你们”。 于是殷绯闭嘴去厨房的小桌子上写作业,没跟妈妈提交学费的事。 殷萍身体不好,帮人看店的活儿不久之后就没了。 殷绯每天下课时间就狂写作业,放了学背上书包回家帮她织毛衣,晚上和周末出去兼职打工,在学校后面美食巷里的一家火锅店打扫卫生。 没有课余生活不要紧,没有亲近的朋友不要紧,每天双手在洗碗水里泡三个小时也不要紧。 殷绯想着,提前攒下高三的生活费和学费,高三她就不打工了。 好好学习,考一个好大学,她可以一步步走出这个困境,过上简单快乐的生活。 钱快攒够的时候,她甚至还很奢侈地在殷萍生日买了一条项链,准备送给她。 她回家的时候,看见了自己的房间乱糟糟的。 殷绯下意识地去翻她放钱的抽屉,空的。 她立刻大力地敲殷萍房间的门,问她:“钱去哪了?” 殷萍淡淡道:“被你爸拿走了。” 殷绯一愣问:“他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不拦着他?” 殷萍道:“那是你们爷俩的事,我管不着。” 殷绯看了她很久,转头冲出去找她爸。 殷绯在麻将馆里找到她爸,掀了桌,拿开水往她爸身上泼,用拳头砸,用脚踹。 她被揪着头发揍了一顿,被她爸拖出来,丢在路边。 半夜三更,殷绯躺在绿化带里,心想,她本来就不应该被生出来,干嘛这么活得这么辛苦,死了大概才轻松。 她失去意识,再醒过来的时候,不是在天堂,而是一个女孩的房间。 许苑晚上路过,把她送去了医院,处理完伤口之后,又把她带回了家。 殷绯第一次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四肢好像不能动弹。 她对许苑说:“你把我丢出去吧,我没有钱还你。” 许苑让她好好休息。 殷绯觉得很疲惫,不仅是身体上没力气动弹,心里好像被阴沉又黏糊的泥水浸泡着,没力气和许苑争辩。 于是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继续待在许苑的房间里。 在她浑浑噩噩躺尸的日子,许苑也早上出去,傍晚回来,然后开着一盏台灯在书桌上埋着头写卷子写到十二点。 殷绯白天睡得太多,晚上眼睛就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昏黄的灯光并不刺眼,就算是如此,许苑还是会转过来问她,有没有影响到你? 然后不管殷绯有没有出声,许苑都会用手把那盏台灯的方向拨朝墙壁,用身体挡住一点光亮。 殷绯大多数时间就像一盆喜阴的植物,一声不啃地坐在小地毯上发呆。 许苑对她说很多话,但她只是听着,偶尔几句流进脑子里,也不知道怎么应答。 许苑好像也不在意,最后的那几天,殷绯听见许苑说:“我要过生日了,准备给自己买个蛋糕吃,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见殷绯不说话,许苑又道:“那就橙子味吧,我觉得橙子的味道特别符合这个季节。” 浑浑噩噩一个月之后,殷绯终于挣扎着,趁没人的时候走出了那个房间。 游荡在阳光底下,殷绯想,她 21. 殷绯—契机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雁江三中和雁江十中共享一条美食街和网吧街,但是十中的生源不好。 简而言之,算是小混混聚集地。 学校的演出活动之后,她们的文艺委员徐晓晓演出服外面裹了校服外套就走。 大概是样子过于显眼,引来了莫名其妙的搭讪,甚至还开始动手动脚。 徐晓晓呸了一声,让他们快滚。 没想到第二天,那个人直接在学校门口等徐晓晓。 在公交车站,其他同学频频侧目,徐晓晓又羞又气,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这件事殷绯是第二天才听说,她没放在心上。 * 晚上,殷绯按照惯常去打工。 周五晚上生意挺好,她正打扫卫生,来吃烤肉的人不少。 有一伙小混混在那玩真心话大冒险,时不时往她这儿看。 她扫了地上的竹签准备走,其中一个跑过来说:“妹妹,给个手机号呗。” 这地界,被搭讪真不能怪徐晓晓倒霉。 殷绯说:“我没手机。” 对方道:“不给面子是吧?” 殷绯诚恳地问:“实在不行,给你留个□□号可以吗?” 那人勾着她的脖子,把她拽过去,语气很吊儿郎地说:“那你陪我们喝两杯啊。” 电视剧里的经验是,反抗通常会视作挑衅,进一步激怒他们,并且最好不要碰他们开过的东西。 殷绯拿开瓶器开了一瓶新啤酒,一口气焖完了。 她低眉顺眼地说:“不好意思,我家没给我买手机,你们还有几盘肉没上呢,我去给你们烤。” 面子做足了,对面那个黄毛说:“行了,为难人家小姑娘干嘛。”挥手让她走了。 旁边那个眉骨有道疤的男人打量了她两眼,问:“这些是你烤的?” 殷绯说是。 他从兜里摸出一个旧手机丢给她,说:“我这有个之前用的手机,送你用了,你存一下我号码,下次来你提前烤好,腌的时候就按今天的来,少辣少盐。” 他说完咳嗽了两声。 其他小弟开始起哄魏哥大气,殷绯九十度鞠躬,说谢谢。 这手机除了有些划痕,上面还挂了个平安符,开机倒是也能用。 她把手机塞在书包里,准备要是过两个星期那个魏哥不拿回去,她就找个地方卖二手。 人都说夜路走多了要见鬼,没出三天,她帮烧烤摊收拾完,准备离开的时候,就不幸遇见拔毛的。 那天包里还装着这个月的伙食费,她想了想,打开书包,把夹着伙食费的课本往下压了压,摸出了那个手机,说:“我没带钱,你们拿这个手机走吧。” 她把手机交上去,为首的那个看了两眼。 旁边有个人指着那个平安符突然道:“咦,这不是魏哥的手机吗?” 那人指着手机上一道比较深的划痕,说:“这肯定是魏哥的手机,这是上次被碎玻璃划的。” 为首的似乎还不相信,开机翻了两下,对旁边的小弟道:“看看这个手机号码认不认识?” 小弟对着自己的通讯录一搜,叫道:“就是魏哥的号码!” 领头的拿着手机,问道:“这手机怎么在你这儿?” 殷绯装作害怕且茫然的样子,说:“他前几天换了新手机,就把这个给我用了。” 领头那个欲言又止,显然已经信了她和那个魏哥颇为相熟。 他把手机丢回她怀里,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误会,认错人了。” 殷绯抱着书包,问:“我能不能走了?” 那人估计怕这个道歉没到位,又努力笑了一下,说:“嫂子,你存个我的电话,有事儿随时叫我。” 殷绯说:“哦。” 他把自己的电话存进去,尴尬地走了。 晚上殷绯路过数码店,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手机卖出去。 * 事实证明她当时的决定是对的,这不是一个二手手机,是一个机会。 下个星期傍晚快放学的时候,殷绯留意着徐晓晓的动静。 下课铃响,老师拖堂,徐晓晓早就收拾好书包,坐立不安,时不时透过窗户看向学校门口。 殷绯知道那个纠缠她的人还阴魂不散。 她放学的时候,她不远不近地跟在徐晓晓后面。 果然那个人又从树底下追过来,表情颇为无赖地同徐晓晓说些什么。 徐晓晓大声道:“你给我滚开!” 殷绯摸了一下兜里的手机,提高声音喊了一声:“徐晓晓!” 徐晓晓惊愕地转过头。 殷绯走过去往徐晓晓面前挡了一下,小混混看着她,吹了声口哨。 殷绯说:“我是她同学,你别再纠缠她了。” 小混混轻蔑道:“你谁啊?” 她瞥了一眼他口袋里露出来的十中校牌,问:“你认识陈豪吗?” 殷绯猜他是认识的,并且陈豪他们那伙人应该比他高一个年级。 殷绯道:“要不让他跟你说吧。” 她拿出那个手机拨通电话,陈豪喂了一声,显然有点意外。 殷绯道:“我有个好朋友被人追,她没对上眼儿,那男生一直不甘心,你们学校的,叫李珹,你帮她给他说说。” 陈豪有些迷茫道:“那魏哥……” 殷绯说:“他感冒呢,不打扰他睡觉了。” 陈豪“哦”了一声,说也对。 她把手机开了免提。 陈豪估计还不认识这个学弟,小混混自报家门。 陈豪道:“人家对你没感觉就算了,强扭的瓜不甜知道不,是爷们儿就大气点儿。” 徐晓晓还想说什么,被殷绯按住。 陈豪挂了电话之后,那小混混看了殷绯一眼,走了。 她和徐晓晓换了个方向走,徐晓晓还有些生气道:“什么看对眼,他那叫骚扰!” 她点头,没搭话。 殷绯故意的,为了给小混混递个台阶,让他顺利离开。 徐晓晓自说自话地发泄了一会儿,突然拉起殷绯的手,说:“殷绯,多亏有你,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殷绯说:“没关系,都是同学,你要没事的话,我就打工去了。” 徐晓晓惊讶,问:“你在哪打工?” 殷绯说:“就在对面的美食街,洗盘子。” 徐晓晓眼里立刻显出同情,“哎呀”了一声,想了想道:“要不……你想不想去我姑姑的店里帮忙,正好她们新店开张。” 殷绯说:“好啊。” * 她早一些时候,就知道徐晓晓和老板娘是亲戚。 那天校庆演出之前,徐晓晓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大盒子,精致的瓶瓶罐罐摆了一整张桌子,她们发出惊讶地感叹。 徐晓晓有些得意地说:“这都是我姑姑送给我的,我姑姑新开了化妆品店,就在学校对面。” 看见徐晓晓被纠缠,殷绯不想多生事端,拿到魏哥的手机,她也并未多想。 直到被陈豪打劫那天,殷绯本来以为,她要丢了手机,甚至可能失去自己的伙食费。 22. 殷绯—仗势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殷绯走到一边去打电话,心想不行的话宁可给魏哥送点礼。 钱没了还能挣,工作没了不好找。 魏哥的电话接通,他问:“是谁?” 她说:“魏哥,你还记得我不,我是烤肉店那个小殷。” 魏哥问:“打给我干什么?” 殷绯说:“有伙人人来店里找麻烦,哥你能不能帮帮忙?”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说:“下次您来,我请客感谢您。” 魏哥问:“为什么事吵起来了?” 她说:“打折活动没说清楚,小事。” 半晌过后,魏哥乐了一声,把电话拿给他旁边的人,说:“阿明,你跟她说。” 她听见电话那头声音嘈杂,像在KTV。 那个阿明拿过电话,问她:“有多少人,在哪里,我过来看看。” 殷绯如实说了,挂了电话,等着阿明过来。 魏哥答应了帮忙,她心里算是比较有底了。 墨镜男和身后的人对视了一眼,有些迟疑。 看得出他们对这个魏哥甚至有几分害怕。 殷绯抱着胳膊靠在门上喝汽水,表面上镇定,其实心里颇有些惴惴不安。 一方面,魏哥的帮助确实给她带来不少好处,另一方面,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欠了这个人情,不知道要还多少。 很快阿明过来了,他看起来比其他人斯文得多,长得挺清秀,甚至还戴了一副眼睛,像个动漫里经典的笑眼狐狸。 阿明看了一眼墨镜哥,打了个招呼。 他勾着墨镜男的脖子拉到一边说了几句,过一会儿,阿明回来,笑了笑道:“都是误会一场。” 墨镜男臭着脸,怀里拽出钱包,指着地上摔碎那几个瓶子,问老板娘:“多少钱。” 老板娘察言观色,赶紧满脸堆笑地上前道:“没事没事,值不了多少。” 墨镜男哼了一声,带着其他人走了。 * 整件事过于顺利,甚至远远比她想的简单。 墨镜男走后,老板娘对她的眼神甚至已经带了几分探究和打量。 她准备送阿明出门,谁知阿明笑眯眯地说道:“跟我过去给魏哥道个谢吧。” 殷绯推脱说:“我下次请你们吃烤肉吧,等下我还要帮老板娘理货。” 阿明依旧很和煦地笑着,问她:“你认识陈豪吧?” 殷绯停住脚步,知道她狐假虎威的事情已经被知道了。 事已至此,不去也得去,殷绯勉强扯了一下嘴角,跟着阿明往外走。 穿过小吃街那一片,两旁酒吧的音乐声渐渐就大了起来,LED招牌挂在两边,闪烁着炫目的光彩。 走到这条街中心,就是“皇庭”,当时雁江名声最大的一个KTV。 阿明走过去,立刻有人给他鞠躬打招呼拉门。 他点了点头,带着她走进去。 殷绯第一次来KTV,她尽量目不斜视,心想不要露怯。 包厢在最顶层,她看了一眼号码,604,透过门上那块透明的玻璃,她看见里面男男女女间隔着坐了十几个人,唱得正起劲。 阿明拉开门,殷绯跟在他身后进去。 里面的人目光一下聚集在她身上,包厢里安静了一瞬间,仿佛有些诧异她闯进来干嘛。 她目光扫了一圈,看见坐在里头的魏哥,低头朝他打了个招呼。 魏哥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大笑了一声,说:“哦,是小殷啊,过来坐。” 魏哥朝她伸出手,示意她坐过去。 旁边画着浓妆的女人往旁边挪了挪。 说实话,那瞬间殷绯真有立马转身就跑的冲动,各种可能出现的糟糕情况在她的脑袋里闪过。 她甚至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不来了,大不了辞职不干了。 她正踌躇间,身后的阿明眼明手快地推了她一下,低声道:“快去。” 殷绯踉跄了一下,只能顺势过去,脸上挂着一些假笑,在他旁边坐下来。 旁边有的人揶揄地哦了一声,说:“魏哥,现在喜欢学生妹啊?” 要不是殷绯穿着长袖,想必鸡皮疙瘩已经颗颗分明了。 魏哥挥了挥手,让他们该玩玩去,唱歌的划拳的又重新热闹起来。 她颇为局促地坐在原地,跟看黑板一样看着前面的屏幕。 魏哥很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殷绯心想着,事已至此,与其像个木头似的坐着,不如主动一些。 她瞟了一眼桌上,拿了一瓶还没开封的啤酒,撬开盖子之后,对着魏哥道:“魏哥,谢谢你今天帮了我,我敬你。” 魏哥手指拎着玻璃杯晃荡,光看着她,没说话。 殷绯有点心虚,先闷了一口,又道:“之前不小心遇上点麻烦事,借了魏哥的名义,实在不好意思,算起来您帮了我两次,我再敬你一杯。” 她说完又闷一口,殷绯说:“您把手机给我用,我再敬你一次。” 三口下来,啤酒见底了。 她道:“今天来得仓促,您什么时候方便,我把谢礼送来。” 她一口气说了半天,魏哥似乎觉得挺好玩的,慢悠悠地开口,问她:“什么谢礼?” 殷绯回忆了一下她爸和他那群狐朋狗友的相处,说:“一点烟酒,不成敬意。” 魏哥笑了一声,说:“你欠我三个人情,甚至还让别人以为你是她我女朋友,我的桃花都被你挡了,怎么办?” 她正绞尽脑汁避开那个回答,旁边有个不长眼的小弟凑过来,说:“那不如就跟了魏哥呗。” 魏哥笑而不语。 殷绯真想给小弟一脚,只能赶紧道歉,说:“我一时冲动,不会再有下次。” 魏哥笑了笑,转移了这个话题,道:“烟酒我不缺,再想想别的。” 她心想与其在这打太极,不如开门见山。 她问:“魏哥,我第一次请您帮忙,不懂规矩,您看多少钱合适?” 魏哥不说话,笑了笑,点了首歌开始唱。 她坐立不安地一直待到凌晨,幸好其他人也不了解她和魏哥的关系,也没人来给她灌酒。 等他们散伙,她才得以脱身。 阿明算是这一堆人里清醒点的那一个,看人走得差不多了,她跑过去叫住他。 殷绯问:“之前有人请魏哥帮忙,一般送多少合适?” 阿明看上去有些意外,问:“你怎么还在这?我以为你跟魏哥回去了。” 他扶了一下眼镜,问她:“魏哥问你要钱了?” 她说:“没有,我问他,他不说是多少。” 阿明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又从 23. 殷绯—烟草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店主耷拉着的眼皮终于完全睁开了,似乎在仔细打量着殷绯。 殷绯知道他不信任自己。 殷绯道:“老板,我是遇上点急事,你不信的话,我把学生证给你看。” 老板想了想,伸手过来。 殷绯当即把学生证拿给他,他看了两眼,把她的信息记了下来。 殷绯问他:“不用把学生证押在这吗?” 老板笑了一声,说:“要是你出了事,我怎么说得清。” 说罢,他拿出纸条,给殷绯写了几个地址和香烟牌子,让她记下来,说收到了再过来联系他。 纸条上的几个地址都是西河市,西河和雁江算是一条水,但是比雁江小不少,坐大巴过去大概七八个小时。 今天已经是周六晚上了,她怕这钱拖着夜长梦多,干脆一咬牙,决定今晚就去。 当晚,她留了张字条给妈妈,说她明天打工换班,得去一整天。 交代完之后,殷绯背着书包直接去客运站,刚好买上了夜班车。 * 夜晚的客运站没多少人,她买了票之后进去,看见几个司机坐站在车头那抽烟。 殷绯把票递给司机,然后上车。 车并没有坐满,只有一半人,而且绝大部分都是男人。 早上车的每个人占了一个空排,她一边观望一边往后走,企图找个合适点的位置。 可能是她看起来格格不入,她感觉不少人在看她。 最后,殷绯找了个靠近后门的位置坐下来,心想着方便下车。 车上倒是很安静,过了一会儿发车之后,灯就陆陆续续地暗了下来。 她抱着书包,没敢睡,也没敢玩手机,望着窗外发呆。 旁边坐着的是个拎着公文包的瘦削男人,一直在玩手机。 殷绯坐过去的时候男人有些惊奇,问她:“第一次坐夜车?” 她看了他一眼,敷衍地应了一声。 男人没说话,接着玩手机。 过了一会儿,车上大部分人基本都睡着了,车厢内响起几声呼噜声。 那男人终于按灭了自己的手机,殷绯从玻璃里看见,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 片刻后,他碰了一下殷绯的胳膊,她转过去,男人压低了声音问她:“多少钱一晚?” 她皱起眉,为了确认,问他:“什么?” 他道:“你夜车,多少钱一晚?” 殷绯深呼吸了一口,尽量压下她的恼火,低声道:“滚蛋。” 男人似乎大觉冒犯,故意露出一种鄙夷的眼神来反击她。 似乎在说,来都来了,立什么牌坊。 殷绯过去盯着他,没说话,手摸进书包里,拿出一把水果刀。 男人僵了一下,张嘴似乎还想在说什么的瞬间,殷绯拔开刀鞘。 男人吓得低声呼喊,身体弹开,惊动了周围睡觉的旅客。 她扫了一眼周围,接着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苹果问他:“你吃苹果吗?” 他伸长了手把座位上公文包够过去,挪到了另一个空位上。 周围又重新安静下来,她把苹果和水果刀重新放回书包里,靠回座椅上。 殷绯其实并没有真的捅他一刀的勇气,要是他真敢做什么,她会大声呼救报警。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拿刀吓退他的一瞬间,她获得一种隐秘的快乐。 就像她狐假虎威吓走了小混混,获得了化妆品店的工作的时候。 这到底是什么魔法呢? * 第二天凌晨,她到了西河。 在客运站下车的时候,天刚刚亮,一线金红色的光线从云层之中升起,略带冷意的空气微微刺激着鼻腔。 烟酒店老板给她写的地址都很偏僻,小店都开在没有什么人的市场或者巷子里。 殷绯身上一共一千块,是她借来的,再加上自己的存款。 她全部都用来买烟了,只给自己留了一张回去的车票钱。 在西河跑完的时候已经下午,来不及休息,她直接买了回来的车票。 还剩一点时间,她在路边找了一个网吧,进去坐了一会儿,终于有机会查一查倒卖烟草是怎么回事。 在网页上一搜,出来的基本都是倒卖烟草被抓获的报道。 她原以为这是和倒卖土豆一样是低买高卖,耗点人力的事。 现在才惊觉,原来这是个犯法的事儿,怪不得。 她看得很仔细,被抓获的人基本都是在客运站检查行李的时候。 殷绯隔着书包摸了摸里面四方形的小盒棱角,本身其实她并没有带很多钱,所以数量其实是不多的,远远不够那些报道里的数额。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退路。 时间差不多,她啃了两个面包,向客运站走去。 白天客运站的人比晚上多,安全检查也不像昨天晚上那样松散,她捏着手里的矿泉水走过去的时候,心里一直砰砰直跳。 不算热的天,殷绯手心里出了一层汗,排到她的时候,检查的人问她有没有其他行李。 她说没有,就一个书包,他便挥挥手让她过去了。 车在下午一点出发,晚上八点到了雁江,她从客运站直接去了烟酒店。 殷绯把书包拉链拉开,让老板看里面的东西,老板哟了一声,似乎很惊讶,问:“这是你昨天收来的吗?” 她点头,说:“昨晚连夜坐夜班车去了。” 老板把所有烟都买下来了,说:“你这个小姑娘挺厉害的,以后再有,还可以拿过来卖。” 她拿了钱出门。 这一趟赚了两百多,烟酒行的老板说,要是不怕的话,再跑远一点,差价可以更大。 他像上次那样,给她写了一几个地址和价目,拿给她看,确实如他所说,有几个外省的地址差价是这次的一倍还多。 于是等了一星期,周五下午一放学,她直接坐上了火车。 这次不仅背了书包,还有一个行李袋。 找这几个地址不难,张着嘴里一路问过去,每个地址只买几条,也不算引人注目。 最后把这所有的点都跑了一遍,行李袋和书包都装满了。 火车的安检比巴士要严格的多。 只是幸好她上的站点都不是大站点,管理也松散,周六的晚上,她顺利回到了雁江。 一回生,二回熟,她提着烟去找老板,终于凑够了两千。 原来赚钱这么容易。 这再干下去,说不定做大做强了。 趁着这个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兴奋劲儿,她给阿明打了个电话,问他:“我凑够两千块了,可不可以现在还钱?” 阿 24. 殷绯—狂飙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魏哥大笑起来,说了一声好,把桌子上那个信封推还过去给她。 他说:“既然咱们是一家人,那之前算哥帮你的,这个钱你自己拿着用吧。” 她抱着信封,给魏哥鞠了个躬,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她头一次顺着夜市从头逛到尾,每个摊子她都买了,拎着一堆东西回家的时候她妈还没睡,坐在台灯底下织毛衣。 她把吃的在小桌子上铺开,喊她一块过来。 殷萍皱了一下眉头,拢住手里的毛线,说:“买这么多干什么,要多少钱?” 殷绯摆摆手说:“这是老板娘买多了吃不下,让我打包回来的,你来尝点。” 晚上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着她可以去买件新衣服,顺便请人把家里坏了的热水器修一下,或者去照顾一下夜市隔壁摊位大姐的生意,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人家给她支的招。 从窗户看出去,低矮的老小区没有太多的光源,星星似乎很远地挂在空中。 或许还可以去看一场电影…… 她闭着眼睛进入梦中,第一次觉得人生好像变得轻盈起来。 * 整个星期里,她开始帮着阿明研究去进烟草的路线和数量。 第一次和他在网吧见面的时候,他半天也不进入正题。 直到殷绯都有点不耐烦了,他才问殷绯:“你真的想好了吗?” 她说:“我既然答应了魏哥,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阿明似乎在思考怎么措辞,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你还没到不能回头的时候。” 他们开卡的位置在角落,四周没什么人,电脑屏幕蓝色的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的眼睛显得沉静。 她问:“你想劝我退出吗?” 阿明没说话。 还没开始干活就要分行李,多少有些尴尬。 殷绯故作轻松道:“想这些做什么。” 阿明就没再提这茬了。 * 魏哥拿了一万块给他们先去试试水。 这数量不算多,她和阿明两个人开车过去。 再往后一个星期,魏哥给了她们两个人,是兄弟俩,一个叫金来,一个叫金聚,也是二十出头。 她当时乐了,说这名字顶顶好。 魏哥笑了一声,说:“要不是叫这个名,我还不让他俩来呢。” 他们跑的路线更远,烟草行老板给她的那几个地址货存都不算多,他们自己便开着车在县城里转悠,开拓了些新地方。 他们四个也熟起来,他们三个都会开车,她就坐固定副驾。 金来说,要是在路上遇到盘查,金来就充当大哥,说是表兄妹四个。 为此他们甚至背下了彼此身份证上的生日。 傍晚县城土路两边是刚开春的农田,风一吹就有些尘土飞扬的。 阿明给他们一人递了一瓶橙子味的汽水,在破桑塔纳的颠簸中,漫天的尘土在斜阳下透出黄金一般的颜色。 * 一个月里,他们每个星期都会去,魏哥给了十万块,最终带回了将近三万的利润。 阿明跟她说,这个数字是很恐怖的,比高利贷时间更短,更快。 本金滚利润,收入远高于正常经营的生意。 这生意太顺利,以至于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 在魏哥开始做之前,已经有人在做这个生意。 当时烟草行老板给她的地址,是这个生意里最底层的那种。 但就算只有这些资源赚得就已经不少,那掌握更多信息的那些人赚得只会更多。 魏哥虽然在雁江有几分势力,但是在烟草生意里,他不是地头蛇。 等他们意识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已经堵在西河县的巷子里了。 他们傍晚去吃饭,把车停在巷子里,吃完饭回来,就发现一张黑车堵在巷子口。 一开始他们没在意,金聚嘴里还吐槽西河人实在没素质。 就在他们走进巷子之后,黑车前灯突然闪了两下,阿明一把拉住他们。 金来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踢了一脚嘴不停的金聚,让他噤了声。 黑车上下来四个人,殷绯站在原地没动,借着一点点路灯的灯光,发现桑塔纳的车窗玻璃已经被砸烂了一扇。 收来的货一些放在后备箱里,还有一些放在后座,估计已经被拿走了。 紧接着,黑车上下来了四个人,带着口罩,看不见全脸,都是身形魁梧的男人。 金来站在前面,绷着脸,沉声问道:“什么意思?” 对面的人冷笑一声,道:“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他们这边四个人,战斗力加起来两个半,但收到的货也不可能就这样让出去。 金来呸了一声,盯着对面道:“这生意写你们名字了?没本事抢就趁早卷铺盖滚蛋。” 殷绯听得心惊肉跳。 金来一贯脾气暴躁,嘴上不饶人,但这种不利的局势,她和还以为金来能稍微收敛一点脾气。 谁知道更是直接往对面怒点善蹦迪。 一个人显然听了之后怒火中烧,二话不说,直接示意身后的人,道:“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几个大汉一拥而上,金来和金聚直接就冲出去了。 殷绯内心骂了一句,立马往后跳。 不开玩笑——她都怀疑那壮汉能把她胳膊掰断。 殷绯人瘦,又是穿的黑衣服,在这昏暗的巷子里,金来他们挡在前面,估计对面也没看清她。 她蹲在旁边的垃圾桶后面,捂着手机赶紧给魏哥打电话。 电话半天没接,不知道魏哥是不是在喝酒。 殷绯手忙脚乱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出去,伸头去看那边的情况。 那头打得一片混乱,皮肉相接的声音和铁架子被碰撞的声音响成一片。 看得出金来已经尽量帮阿明和他弟弟挡了,但他们身上还挨了不少下。 有个人在旁边见了一根木棍,举着就要往金来的脑袋上砸。 靠! 这一棒下去脑袋非得开瓢。 殷绯和他们相处了快一个月,多少也有点感情,来不及多想,冲过去拦腰把那个人扑开。 那人吓了一跳,大吼一声:“什么玩意儿!” 壮汉胳膊一挥,满是横肉的手直接扇她脑瓜子上,跟拍蚊子一样,直接把她拍飞了。 她撞在旁边的墙上,感觉脑花都给打散了。 那壮汉定睛一看,恼火道:“他妈的娘儿们也敢来惹老子。” 殷绯肾上腺素狂飙,使了全身的力气把旁边的铁架子“哗 25. 殷绯—意外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冰凉的夜风从破了口的后车窗哗啦啦地灌进来,金聚被吹得打抖。 她把书包拍扁了,用手举着堵在窗框上。 这辆旧桑塔纳的性能不如对面的黑车,金来一脚油门踩到底,但随着时间的拉长,前面的黑车距离他们依旧越来越远了。 金来一边盯着前方,一边道:“小殷,你跟魏哥报告一下。” 她说:“刚才给魏哥打电话没人接,已经发过短信了。” 阿明摇摇头道:“除非咱们在雁江那边有人堵着,否则再过一会儿,咱们的车就追不上了。” 金来骂了一声。 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显示,是魏哥! 她赶紧接起来,竹筒倒豆子一样:“魏哥,我们被一伙人砸车抢货了,现在正在路上追他们的车,但是好像有点追不上……” 她还没说完,魏哥就在那边哼笑了一声,道:“怕什么,老子带人过来了,喊金来减速刹车。” 她一愣,心想他们在哪儿呢,突然眼睛就被远处的车灯晃了晃。 她立刻喊了一声:“金哥小心!” 前面的掉头路口突然转过来一张越野车,直直地在他们这条路上逆行过来! 黑车紧急刹车,车后红灯亮起,轮胎和公路摩擦发出尖鸣一一 紧接着,便避无可避地撞了上去! “砰——” 金来被她喊了一声,提前反映,好歹没追尾撞上去。 就算如此,他们几个还是被惯性带得往前栽了一下。 越野车不止一辆,车停后,车门拉开,跳下来几个人。 她远远认出了那个身影,大声道:“是魏哥!” 金来咧着嘴漏出一个恶狠狠的笑容,道:“这帮龟孙完蛋了。” 金来下了车就过去,嘱咐金聚把桑塔纳挪到路边。 等他们过去的时候,黑车的车玻璃已经被打破了,那几个人已经被人从车里拽了出来。 魏哥的人手上带着电棒,而且一看就是练家子,几下下去,那些人已经只能倒在地上抱着头挨揍。 魏哥的人下手根本没什么顾忌,殷绯在旁边看着,被打的那几个人不一会儿连呼喊的声音都微弱下去。 阿明和魏哥报告完,他们一起朝这边走过来。 魏哥嘴里叼着一根烟,看见她,扒拉了一下她的刘海,瞅了一眼她头上的伤口。 殷绯回过神来,说:“没事,不疼。” 魏哥笑了笑,说:“你挺勇敢的啊。” 她说:“当时也没多想。” 魏哥回头看了一眼那边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几个人,把手里的铁棒抬了抬,问她:“要不要过去出出气?” 那铁棒上面还沾了一点点血迹,她犹豫了一下,没接,说:“算了吧。” 魏哥没在意,拍了拍她的肩,转头跟阿明说事去了。 过了一会儿,魏哥挥挥手。 手下人把那几个人往路边的草丛里一丢,示意收工,让他们上车回雁江。 回去的时候没坐破桑塔纳了,透过越野车的玻璃,她转头看向路边正挣扎着从沟里爬起来的几个人。 泥土和草屑粘在他们血污的脸上,她转回头,喝了一口新开的橙子汽水。 魏哥没和他们坐一起,派了个人给他们开车。 阿明依旧坐副驾,金家两兄弟和她一起坐后座。 金聚靠在他哥身上裹着毯子睡成一团,车厢内只有他们轻微的鼾声。 一时间竟然显得有些温馨了。 * 当晚她回家,第二天她还要去上学,只能大早上爬起来给阿明发了个短信,问昨天的事怎么解决。 虽然被抢货这件事不在他们预料之内,魏哥也带人来帮了他们,但这并不意味着接下来的事就得全靠魏哥。 毕竟这生意一直都是他们在弄,出了事可以找魏哥救急,但彻底甩给魏哥绝对不可以。 殷绯清楚地知道,魏哥给他们拿这些提成,就没把他们当小孩。 没想到阿明比她起得更早,说:“我们已经查到一些,他们倒卖烟草时间挺早,人也不算少,只是基本都是两两三三结伴,没有一个成型的组织。” 她问阿明:“准备怎么办?” 阿明反问她:“你怎么想?” 如果是之前的殷绯,估计会说,给他们一个警告,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昨晚她突然悟了,对于那些人来说,最牢靠的束缚,并不是规矩,是恐惧。 她回复阿明说:“如果是我,查清楚他们的窝点和关系,逼他们让利,等到他们肉痛又不敢反抗的时候,他们就会怕了。” 殷绯想了想,又道:“最好杀鸡儆猴,对那几个出头鸟,下手必须狠,但对其他他人,只要稍稍警告就行了。” 如果打压所有人,他们反而可能联起手来反抗。 只重罚出头鸟,给其他人一点小警告,他们肯定心里埋怨那几个人为什么要来找麻烦。 不患寡而患不均。 阿明回复了一句他考虑考虑。 * 昨天折腾了一天,今天上学的路上殷绯就一直感觉头有点昏昏沉沉的。 来到学校的时候早自习还没上,同桌的杨浩正把拿着一本试卷埋头苦抄。 他体型就胖,整个人趴桌子上,手肘敞地特别远,那试卷摊一个桌子还不够,她的桌子都被他占了一半。 杨浩抄作业也是个惯犯,她没搭理,坐下准备补觉。 杨浩一看她来了,立刻道:“殷绯你赶紧过来,数学我来不及写了,帮我抄一下。” 她说:“我要睡觉,你找别人吧。” 杨浩语气不耐烦道:“给你钱,别磨唧。” 她之前确实没少帮他付费抄作业,但今天脑袋跟浆糊了一样,实在没心情。 殷绯把他的卷子往旁边推了推,表示不准备接这个活儿。 杨浩急了,拍了一下桌子:“你他妈的……” 在课代表的催促中,他只能又埋下头去。 殷绯当时以为杨浩就是嘴上咋呼两句,没想到他竟然大着胆子干了件蠢事。 最后来不及抄完的数学卷子,杨浩把她交上去试卷偷摸从组长那里拿过来,把名字改成他的了。 数学课的时候,她正低着头犯困。 老师进来直接走到她旁边,瞧了瞧她的桌子,问她:“作业怎么没交?” 她有点疑惑,说:“我早上交给课代表了。” 老师皱着眉,说:“没收到。” 今早确实不太清醒,她以为一时迷糊真的漏了,于是转身翻书包。 26. 殷绯—霸凌 《她与刀红[悬疑]》全本免费阅读 班主任带她去医务室处理,回来的时候,殷萍和杨浩的妈已经站在办公室里了。 杨浩妈看见她的样子,显然吓了一跳。 她以为只是抄作业这种小事,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班主任在教训杨浩,杨浩妈指着她嚷嚷道:“她也有错,她不先骂我儿子,杨浩怎么会打人!再说,她书包里还装着烟,这种坏学生的话怎么可信。” 班主任打断她,冷声道:“一码归一码。我当时就站在门口和你打电话,没听见殷绯说话。” 女人愣了一下,提高声音道:“你说没听见就没听见?谁知道你是不是偏心,要不要我打电话叫副校长来理论!” 殷绯在旁边一言不发。 吵了一会儿,班主任转向殷萍,问:“殷绯说她是帮家里带的烟,是吗?” 殷萍看着桌子上那包烟,又看着她,有点冷淡地说:“我不知道。” 杨浩妈一听这话,立刻顺竿爬,说:“让班主任好好查一下,她肯定不是第一次带烟来了。”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打狗看主人,她现在知道这狗可以随便打了。 她越说声音越大,用手指点了殷绯的脑门一下。 殷绯晃了一下,坐在地上干呕了几声。 殷绯抓着班主任的衣摆,眉头紧皱,说:“啊,老师,我头晕。” 杨浩大声道:“她肯定是装的!” 杨浩妈觑着她的脸色惊疑不定,班主任当机立断,说:“让她去医院检查。” 杨浩妈还在推脱,班主任厉声道:“人是你儿子打的,不信你就看监控,出了事谁负责?你想让学校负责不成?” 班主任老教师,身上自有一股威严,杨浩妈不敢说话了。 一行人直接去了市医院,一通检查下来,医生给她定了个轻微脑震荡。 护士让她住院观察一下,问:“谁是家属,去前台交钱。” 殷绯看着杨浩妈。 女人一下就炸了毛,说:“你亲妈就在旁边,看我做什么!” 殷绯拿着诊断单,说:“你不交,我就去找校长,实在不行,我就报警。” 女人被气得胸口起伏,过了一会儿,狠狠地剜了殷绯一眼,拎着包包跟着护士走向前台。 殷绯心里乐了一下。 傻鸟杨浩,她昨天就怀疑自己撞坏了脑袋,不想花钱懒得检查,他倒是正好送医药费来了。 班主任也回去了,病房里只剩下她和殷萍。 她俩相对无言这么多年,显得很尴尬。 殷绯咳了一声,说:“你回去吧。” 殷萍走了。 金聚给她发短信来,说今天阿明带着人去烟草倒卖的窝点,他也跟着去了。 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殷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了会儿,实在太困,闭眼睡了。 * 她本以为过了两天去学校,班主任该把这件事忘了。 没想到早上去的时候班主任没让她去上课,而是把殷绯叫到办公室里,一定要她对那条烟的出处讨个说法。 班主任是那种严母型的老师,担心她学坏。 但殷绯心里依旧很烦躁。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行不行? 说法说法,她没钱的时候怎么不见有人给她个说法。 殷绯阴着脸站在办公室门外,终于还是给阿明发了条短信,问他:“能不能来学校一趟?” 发短信的时候殷绯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阿明很快回了个好,真的来了。 今天没起风,他穿了件白衬衫,戴着眼镜。 殷绯在三楼的走廊上往下看,甚至看见他被两个学生叫老师好。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得到班主任允许之后走,进来站到殷绯旁边。 班主任抬头问他:“你是?” 阿明推了推眼镜,微笑道:“我是殷绯的表哥,前几天去邻市出差了,实在不好意思。” 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对班主任道:“老师,那条烟是我让殷绯帮她买的,当时在吃饭,让她去帮我跑个腿,结果突然接到老板电话要去出差,殷绯还没回,我就急匆匆地去了。” 说得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班主任又问:“我问殷绯的妈妈,她怎么说不知道呢?” 阿明为难道:“我是殷绯爸爸那边的亲戚,她爸妈离婚之后就一直……” 殷绯站在旁边瞥着他,差点乐了一下。 班主任应该基本上信了,对着阿明谈了一些她学习上的事,她站在旁边看着窗外大片的银杏叶子发呆。 班主任训完话,差不多已经中午快放学了。 她请阿明出去吃饭道谢,没想到金来和金聚也过来了。 殷绯大感无语,说:“没必要吧。” 金聚从身后提出一个蛋糕,笑道:“当当,看这是什么!” 殷绯没反应过来这是唱得哪一出,金聚很得意地道:“祝你生日快乐,不用谢!” 殷绯才想起今天好像确实是她的生日。 他们就在学校门口十五块一个人的地摊火锅大吃了一顿。 路边的银杏树茂盛,风吹过,嫩黄色的叶子发出流水一般哗啦啦地响动,地板上被阳光投影出一片碎金。 以前怎么没发现银杏这么好看呢。 * 在班主任那里,这事儿就算过了。 即便是后来杨浩又不死心,去找班主任打听,班主任也没来找她麻烦。 但是杨浩算是对她恨之入骨。 那天他在学校还被他妈狠狠扇了一下,吵得一层楼都能听见。 班上莫名其妙地有了关于殷绯的谣言。 说她在夜总会陪酒,那条烟就是小费,殷绯没当一回事儿,反正没人敢当面说。 又过了几天,谣言更新了一个版本。 说她在校外交了男朋友,就是那天来学校那个戴眼镜的男人。 再过几天,还增添了一些细节,说她在办公室里想吐其实是怀孕了。 用脚想都能想得到是哪个王八犊子编出来的谣言。 殷绯白天忙着做作业,晚上还得去打工,没空搭理这些人。 结果那天她去打工的时候,老板娘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支支吾吾地问她:“那天过来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男朋友?” 殷绯本来没想着跟杨浩掰扯这个,但是杨浩这个犯贱的趋势,有点不被削一顿不罢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