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充侯府千金后》 1. 第 1 章 《冒充侯府千金后》全本免费阅读 腊月飞雪,满地皆白。 泠泠雪径于长亭蜿蜒,青色瓦檐下垂挂着根根晶莹的冰棱。 蔺府。 曲折游廊之间,几位女史捧着托盘匆匆而行。 跟在末尾的几个小丫鬟是刚入府不久的,边走边转着眼珠新奇般四处张望。 “翠云姐姐,咱们送的这几件冬衣可是去给府里五姑娘送的?” 这群女史中,数兰芳年纪最小,心里藏不住事,想什么便直接问了出来。 她身后的另一个丫鬟闻声也好奇道:“听说这五姑娘从小走失,也才刚寻回不久,但一直深居简出的,咱们这批新入府的都还没见过她呢……” “咦,这五姑娘何以这般?” 翠云资历老些,半天不说话,摆足了府里旧人的架子。 直到勾得她们心痒难耐,她才哼笑一声,慢悠悠开口:“可不是嘛,这五姑娘自打参加琼林宴落水后,身子一直病怏怏的,这也还是老太君心疼她从小走丢,才事事想着她,府里赶制的第一批冬衣便让我们头一个送去给她……” “但要我说五姑娘身子这般弱不禁风,是个没福气的,给了她这泼天富贵也接不住……” 领头的女史见她们越讲越不成规矩,方厉声呵斥道:“主子家的事情岂容你们置喙,当心崔姑姑知道了有你们好受的。” 闻言,这三个丫鬟飞快垂下脑袋,总算安分下来。 “诶,青黛,你对那五姑娘不好奇吗?”兰芳见好姐妹青黛一直低着头,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忍不住压低嗓子小声问她。 那个叫青黛的抬头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庞。 她张嘴刚准备说些什么,一个急切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前面那几个丫头,速来前院搭把手,侯爷和二公子一同入府了,前院人手不够……” 月落院,颇为僻静。 倏尔传来几声轻微叩门声,女史阿春听到声响便出来瞧了一眼。 她将管事院女史送来的冬衣安置好后,刚撩起帘笼进厢房,便见自家姑娘正懒懒趴在窗台前,任由冷风裹着细雪拂过她的脸颊。 外头风刺冷,这可把阿春吓了一跳。 她脚步轻快,三步并作两步便到了沈衿月身侧。 阿春边支下窗架将外头的寒意阻隔,边转头叮嘱道:“姑娘本就病着,可别在牖口儿吹风了,仔细又贪了凉。” 说罢,她又不成器似地剜了一眼在旁边伺候的小丫鬟,呵斥道:“你也是,也不拦着点姑娘。” 小丫鬟瑟缩着低下头,不敢言语。 “无妨,是我自己的问题。” 少女温柔的声音响起,于是阿春没再斥那丫头了,只吩咐道:“还不将那姜汤端上来给姑娘驱驱寒。” 厢房内暖意攀上,而外面远远传来一阵鞭炮声,在这寂静清幽的小院显得格外清晰。 半趴在软榻上的少女双眼圆睁,似是好奇问道:“阿春,今日是什么日子?” 阿春轻笑一声:“姑娘莫不是被风吹晕了头,今日可是二公子回京之日啊。听闻此次圣上又为二公子升了官,老太君遂命府中众人一同庆祝此等吉日……” 二公子?蔺淮? 沈衿月兀地咽了下喉咙,手心亦是骤然握紧了几分。 却见她抬头一瞬不瞬盯着阿春,问:“蔺……哥哥,不是要年后才能回来吗?” 阿春略微惊诧:“二公子听闻姑娘落水了,便提早处理完公事回来了……此事在姑娘醒的那天,老太君已经和您说过呀。” 沈衿月彼时只当蔺淮所写乃场面之辞,毕竟他离京不足两月,岂会为她专程返回? 莫非,是为同她一齐落水的傅三娘子? 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可当时状况,他若是有心打听,必知傅三娘子落水与她并无干系。 但蔺淮此人,表面上端着一副风光霁月的做派,实则阴狠毒辣、睚眦必报,此番她虽是无心波及旁人,但终究是因为她伤了他心尖子上的姑娘。 她犹记得丞相家公子就是因险些侮辱了傅三娘子,蔺淮便肆无忌惮将其诛杀。 想到蔺淮那些狠辣手段,沈衿月不禁胆寒。 “姑娘,姑娘?” 阿春连声呼唤,沈衿月方回神过来。 阿春以袖掩面,轻笑:“想必姑娘怕是高兴坏了,竟然都出了神……” “二公子此时应是入了府邸,早些时候老太君还遣女史来问过,但当时姑娘正睡着,便没有打扰姑娘,现下姑娘可要一同迎接二公子?” 沈衿月尽量装作平静模样,小口啜着身侧丫鬟递上来的姜茶,只一口那辛辣感顿时涌上喉间。 她趁势咳嗽了几声,却没想到咳到牵扯心肺,咳得一发不可收拾,连眼泪都溢了出来。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阿春吓坏了,连忙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沈衿月勉强稳住心神,清哑着嗓,道:“阿春,把屋门都关紧些,我好冷。” 阿春不敢耽搁,赶忙照做,甚至还将暖炉移到了她身侧。 暖炉中黑炭燃烧着,偶尔乍现出炙红的火星,炉口处升起云雾似的袅袅白烟,一时恍了她的眼。 不肖时,周身渐渐流动着暖意,熏得面色多了几分血色,同时也平缓了沈衿月冰凉的内心。 阿春目光关怀,小心翼翼询问:“姑娘可好些?” 对上阿春紧张关切的目光,沈衿月微微扯起一抹笑:“好些了。” 她虚弱无力地掩着帕子又咳了几声,话语稍转:“但是,我生着病,怕过了病气给哥哥,你去前厅告诉老太君一声,就说我身子不适,恕我不能相迎。” 少女纤瘦的身子静静靠在床边,面庞没有半分血色,只有眼角润着泪珠微微泛红,任谁看都是一副病病殃殃、弱柳扶风的样子。 阿春心疼极了,忙道:“好,姑娘好生歇息,奴婢去说。” 不一会儿,阿春就回来了,脸上还带着喜色。 “姑娘,奴婢到前厅的时候,二公子正和侯爷老太君说话呢,二公子听说姑娘还病着,已经亲自赶来看望姑娘了,想必这会子应该到了附近的岑芳阁。” 沈衿月尚来不及反应,门外就传来一阵响动,还有门口小厮通传的声音:“五姑娘,二公子来了。” 她神色微顿,随后她嘴角牵起一抹苍白的笑容,急急起身:“快,扶我去……” 话未说完,她再次捂着帕子咳起来,这次咳得是撕心裂肺。 阿春吓坏了,急忙制止她:“姑娘,您可别动了。” “可是,哥哥还在外头,我……” 阿春忙接过话:“姑娘,都什么时候了,还是自己身子最重要,奴婢这就去和二公子言明,相信二公子会理解的。” 沈衿月泪眼汪汪,几经犹豫,最后很是“无奈”道:“也只好如此了,你去和哥哥说,我改日亲自向哥哥请罪。” 院落中,漫雪簌簌而下,纷扬冷冽,裹挟着寒凉的瑟意。 寒风渐起,掀起那静静站立的白袍青年衣袂一角,引得腰间的白玉配饰叮当作响。 周遭跪了一地的人,偶尔有胆大的朝他看去,眼中皆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青年外披着一身莲青色鹤氅,身形清瘦,姿容绝滟。 他撑着一把竹青纸伞,长身而立,宽大的素白衣袖轻轻垂下,衬得握着伞骨的手愈发清瘦莹白,仿佛镀了一层冷光。 他面容清隽温润,薄淡的唇掀着若有 2. 第 2 章 《冒充侯府千金后》全本免费阅读 此时,门外风卷寒云,雪稍霁。 青年缓缓转身,见到来人,疏冷的眉目稍抬。 他微微拱手,唤了一声:“母亲。” 一众下人也恭敬低头:“夫人。” 蔺侯夫人一袭湖蓝锦纹云裳披袄,银狐轻裘,被一众婢女簇拥着趟雪而来,一步步自带风骨傲气,即使年过中年,却依旧容貌卓绝,仪态雍容。 她一双凌厉的丹凤眼冷冷睨了眼前的青年一眼,说出的话语带着刻薄的尖刺。 她冷笑着看着蔺淮:“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啊?你如今这般行径,是何居心?” “母亲说笑了,儿子只是担心妹妹的病情,还带了大夫想为妹妹诊治。” 即使蔺侯夫人在大庭广众下这般下他颜面,蔺淮神色仍是无波无澜,语气也依旧谦和。 蔺侯夫人不为所动,她冷着脸:“不必了,我女儿的病自有我这个做娘的关心,蔺大人还是请回吧。” 蔺淮唇边自始至终挂着一抹温和的笑。 “既然如此,儿子告退。” 听着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远去,沈衿月这才稳定了心神。 但眼下,她还得要应付一个另一个人——蔺侯夫人郑舒清。 沈衿月和这位她名义上的亲娘相处不多,原以为她以蔺家走失千金蔺月笙的身份来到蔺府,应付最多的应该是蔺月笙的亲娘,但没想到,这位蔺侯夫人反倒是对她最冷漠的。 郑舒清基本上一年到头都待在佛台寺礼佛,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虽然郑舒清原本就因和蔺侯夫妻不睦而久居佛台寺,但在“亲生女儿”回来后依旧住在佛寺,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位蔺侯夫人察觉到了她的身份不对。 正想着,蔺侯夫人突然推门而入。 沈衿月抬头就对上郑舒清板着的一张脸,甚至还能看见她眼中几分审视和怒气。 于是沈衿月收了情绪,装作乖巧的样子,软软叫了一声:“阿娘。” “你个不中用的,连个竖子也赶不走,还好意思叫我阿娘?” 郑舒清斜眼冷瞪着她,声调也带着冷厉,倒真有几分唬人。 不过,听她这语气,沈衿月倒是放心了些。 应该还没有怀疑她的身份。 沈衿月衡量了一下拉拢这位蔺侯夫人从而得到她庇护的可能性,于是自动忽略了郑舒清冷漠的话语,朝她露出一个楚楚可怜又略带惊喜的笑容。 “阿娘,您怎么回来了?” 郑舒清态度果然软和下来,她沉哼了一声:“你生着病,老太君几番催促我,我还好意思不回来吗?” 沈衿月:……这可让她如何接话好? 好在这时,郑舒清身边的嬷嬷出来打圆场,她半叹半笑道:“姑娘,您可别听夫人这话儿,夫人向来最是嘴硬心软的,听说你病了,夫人赶了几日路回来的。” 沈衿月怯生生又带着喜色的望向郑舒清,十分乖巧道:“是女儿让您担心了。” 郑舒清表情有所柔和,却依旧硬着嘴:“知道就好。” “不过,谁曾想刚回来就碰上这竖子,着实是晦气。” 看着郑舒清满脸嫌弃和烦躁的神情,沈衿月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府里这些日子,她也清楚蔺侯夫人身为正室夫人,肯定是不喜蔺淮这个私生子的,但蔺淮好歹是名义上寻她回府的“恩人”,沈衿月本人肯定不能表现半分不喜的。 正好那嬷嬷又适时接过话。 “夫人也不用担心,二公子如今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又诰命在身,也是时候该分府别住了,想来侯爷也不会说什么的。” 闻言,郑舒清这才脸色好了些。 但过了片刻,郑舒清目光再次盯上沈衿月,沈衿月顿时警觉起来。 “怎么了,阿娘?”沈衿月小心翼翼询问。 郑舒清目光沉了几分:“笙儿,我知道是蔺淮将你寻回带你回家,所以在府里你与他亲厚些,但这个人心思过于深沉,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你以后可别和他走得太近了。” 沈衿月松了一口气,目光下敛,乖乖道:“女儿知道了。” 经此一事,连着几日,蔺淮都没有再来过月落院了。 平静的有一丝诡异。 但沈衿月也不能常以养病为由龟缩在月落院,所以在打听到蔺淮不在府中后,便去给老太君请安了。 福寿堂,沈衿月乖巧地在一旁侍奉着添茶。 老太君银须白发,穿着简朴,但面色却极其肃穆庄重。 她捏着一串佛珠,淡淡问道:“笙姐儿病好了?” 沈衿月恭敬地将一盏青白玉瓷盏递上前,温声道:“现已大好了,劳老太君担心了。” “那就好。” 老太君接过瓷盏,细细啜了一口,随后轻笑起来:“笙姐儿这煮茶手艺,还得和府中教引嬷嬷再学学。” 沈衿月尬笑着应下:“许是病了太久了,手生了些。” 老太君放下茶盏,转动着佛珠,微眯着眼看向她。 “你父亲先前来过了,提及你与沅王世子曾经定下的婚事,但我想着你年幼离家走散,如今刚归家不久,此事还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正这时,外头突然喊了一声。 “老太君,二公子来请安了。” 蔺淮? 沈衿月一下子没缓过来,捏着瓷盏的手指蓦然紧缩,险些瓷器从她手中滑落。 老太君满意点点头:“这孩子倒也是有心了,日日都来请安,请他进来吧。” 沈衿月心下慌乱,只能半低着头,捣鼓着茶盏中的茶末。 她只听到浅浅的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接着便是清冽如泉水般的声音响起。 “老太君安好。” 老太君笑道:“淮之事忙,也不必每日来我这里请安的。” 蔺淮,字淮之。 “孙儿两月未归,无法尽孝道,如今回家,自然要晨参暮礼的。” 蔺淮的嗓音干净清润,语气也谦和有度。 沈衿月忍不住抬头打量他。 面前的青年身形清瘦,一身云纹锦衣潋滟霜华,衬得他愈发清矜高贵,清隽的眉眼冷淡雅致,只是一双漆黑清亮的眸子浸染了些许窗外洒进的光华,似乎连眸光也缱绻着温柔。 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蔺淮眉眼微抬,一双漆黑的眸子投向她,顿时,他唇畔微扬,噙着半抹浅浅的笑意。 他温声开口,唤了一声:“五妹妹。” 沈衿月也硬着头皮,乖巧喊了一声:“二哥”。 好在,蔺淮的视线没在她身上停留太久,反而继续与老太君说话。 “老太君,方才孙儿下朝时遇见了沅王世子,世子谈及想入府拜访您。” 蔺淮语气平静,似乎真的只是在告知老太君这件事。 但沈衿月此时内心却不得安宁。 虽然蔺淮的确是每日会来福寿堂向老太君请安,但她也是打听了他每日请安的时辰,所以才特地选在了他下朝前的时间。 按理说,这个点他最快也是在回府的路上,可偏偏比往常提前了半个时辰。 今日她前脚刚来福寿堂,蔺淮便紧随而来本就可疑。 再者,他现在刻意提起沅王世子,是真的碰巧遇上世子,还是对她之前落水举动有所怀疑,所以故意试探? 老太君听到这话,略感吃惊:“沅王世子?” 但不肖时,老太君似有意无意瞅了身侧安安静静的孙女一眼,心下了然几分:“既如此,那让府邸都准备着,你来安排吧。” 3. 第 3 章 《冒充侯府千金后》全本免费阅读 冷风倏地拂过廊檐,素白一片的寂静中,偶听环佩相鸣。 隔冰湖远远望去,一座八角亭矗立其中,亭中人一袭青衣狐裘,仿若皑皑雪峰上一株清冷孤寂的青松。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般霁月清风的公子哥,若没见过他伪善面具下豺狼般的面孔,只怕都会被这样的假象所迷惑。 沈衿月敛眸,压下情绪。 她再次抬头时,已恢复往日的温良模样。 沈衿月微微抿唇,朝身边的侍女轻细温和:“阿春,你帮我回院中取件披风,我去找二哥说会子话儿。” 阿春还想说些什么,但对上沈衿月依旧温和但深邃的瞳孔时,下意识就说了声“好”。 支走阿春后,她眸色沉了又沉,最后,一步步朝着湖边的八角亭而去。 亭子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玉石桌,沈衿月原以为蔺淮在独自品茗,没想到玉石桌上安放着一副紫檀棋盘。 他独坐端详片刻,随后修长的手指从容执起一颗黑棋,徐徐落于棋盘之上。 棋子色泽剔透,黑与白厮杀交错,散落如星。 身侧一边站在他的侍卫,一身冷肃之气,只不过见沈衿月来并未阻拦,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来。 于是沈衿月也没有迟疑,轻轻唤了一声:“二哥。” 蔺淮淡淡扫了她一眼,拇指摩挲着手边的白棋,并不作声。 沈衿月漂亮的脸上依旧挂着乖巧的笑:“哥哥一人下棋岂非无聊,若是哥哥不嫌弃妹妹棋艺不精,不如妹妹陪哥哥来一局?” 蔺淮懒懒把玩着棋子,微勾了下唇,似笑非笑道:“我竟不知,你们青楼女子还对对弈之术亦有所涉猎。” 提及沈衿月原先的身份,她仍神情自若,抿唇沉静回答:“不过是妾无聊时自学消遣,肯定比不得公子的精湛棋艺。” 蔺淮漫不经心抬眼,神色居高临下。 他缓缓落下一子,腔调散漫凉薄。 “那以你之见,这颗棋子在此局中该如何保全自己?” 沈衿月微微垂眸,温顺道:“棋子掌握在执棋者手中,棋子的命数皆在棋手一念之间。” 蔺淮挑眉:“所以?” 沈衿月笑容凝滞片刻,随后继续道:“若棋子想保全己身,唯命是从方为生存之道。” 蔺淮眼眸沉黑阴冷,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随后似是嗤笑了声:“哦?五妹妹当真这样想?” 沈衿月咬牙,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表明衷心:“公子,妾只想求荣华富贵,绝不敢背叛公子。” 蔺淮冷眼看向她,宛若锋利冰钩。 “公子大恩大德,留下妾身贱命,让妾身享侯府千金的尊荣,妾身没齿难忘。” “至于琼林宴落水一事,确实是妾身有心为之,妾承认是妾贪心,还想谋求世子妃之位,也想给那秦大小姐一个教训,所以才做局顺水推舟,可当日之事波及到旁人确实是妾身始料未及的。” 她眼尾通红,几颗晶莹的泪珠滑落脸颊,格外楚楚可怜。 半晌,冷沉的音调在她耳边响起。 “还算实诚。” 但蓦地,一只冰冷的手划过她的下颚,倏尔加重力道,捏住她的莹莹白皙的下颌。 蔺淮微微俯身,正好对上他潋滟的眸光,一览无遗的讥诮与恶劣。 “只不过,哭的太假。” 冰冷嘲讽的语气还夹杂些许嫌弃。 沈衿月一时愣在原地,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只是耳畔微不可察地因羞愤而红了红。 蔺淮仿若未见,只是慢条斯理擦拭着他那只玉白修洁的手。 “五妹妹回去吧,若是老太君寻不到你,该着急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面前跪着的清瘦少女怯生生应道:“是。” 少女水云蓝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只剩四周一片死寂的白。 许久,蔺淮淡声开口。 “泽风,你觉得她方才的表现如何?” 蔺淮身侧的侍卫恭敬但冰冷的声音响起。 “贪生怕死,贪慕权贵。” 蔺淮唇角微勾,不置可否。 “那希望,这步棋,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 月落院。 沈衿月似浑身泄了力气般,摊在了软榻上,一直迷迷糊糊睡到了晌午。 等醒来时,一抹雪后的阳光正正好自半窗缝隙倾泄而下,光影流转间,形成一道柔和的光柱。 沈衿月感觉宛若新生。 若是没有猜错,蔺淮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也应该不会再追究她落水一事了,而且也会再次悄无声息,将他在她身上所下的“药”给解了。 毕竟,他千方百计将她送到蔺府,让她冒充蔺月笙,必定是有什么只能是“蔺月笙”才能做到,或,更方便达成的。 只是,与虎谋皮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若是什么时候再次不合他的心意,她这条小命根本就不够他杀的。 她不禁想起三年前在画舫,第一次见到蔺淮的情景…… 蔺淮一直以为,她与他的第一面是在花满楼他残忍虐杀丞相之子魏昱之时。 其实,早在此之前,沈衿月就见过他。 彼时的蔺淮还没有登科及第,也不如现在这般心思深沉深不可测。 而她刚入花满楼不到一年,不过十三岁。 由于年纪尚小,所以只被老鸨指派到了孟姑娘房中学习伺候。 而当时孟姑娘被御史中丞之子陈朔看中,带着她出入了不少达官贵人的风月场合,沈衿月作为孟姑娘的侍儿自然也跟随其中。 达官贵人之间也分三六九等,而当时的蔺淮即使出自蔺侯府,也因私生子身份被肆意折辱过,尤其是在蔺侯府大公子的示意下。 蔺府大公子蔺渊是蔺侯前妻之子。 蔺侯原配夫人死后,蔺侯娶了第二任妻子,也就是蔺月笙的母亲郑舒清,蔺大公子蔺渊本就对此事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但由于郑氏门第颇高,不敢轻易得罪,所以转而作践蔺淮这个本就不被人待见的私生子。 跟着孟姑娘参加的好几次宴会中,这群纨绔子弟最喜欢以辱骂蔺淮来讨好蔺渊。 在清河画舫那次,不知道蔺渊如何将蔺淮诓来此处。 一群公子哥从刚开始的引经据典地指桑骂槐,到后面见蔺淮沉默寡言、不敢反抗,于是更是愈加放肆,一口一个私生子,一人一句下贱玩意,就差指着名字骂他了。 而蔺渊高高在上地看戏,丝毫没有制止的意思。 蔺淮当时也不过十五岁左右,坐在末后方,身形清瘦,却笔直倔强地挺直腰板,面不改色,但紧握酒盏的手暴露了此时他的内心并不像表现的这般云淡风轻。 在场都是世家公子官宦子弟,最爱热闹,所以多半都是看好戏的,当然也不乏有同情之人,但也大都忌惮蔺大公子,故而一时无一人打破这场针对蔺淮一人的“鸿门宴”。 直到,一个柔弱稚气的声音响起。 “小女子不明白,方才诸君为何只言及那女子及其儿女的过错,却对那不守礼法强纳民女却不给名分的男子只字未提?还是,诸君言未尽此,接下来便准备口诛笔伐那私生子的父亲?” 一句话,居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轻易接话了。 蔺渊还在这样,谁敢说蔺侯的不是? 但看清说话之人后,其中一位公子哥嗤笑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嘉禾郡主啊,哦,不对,我忘了,圣上早就贬黜你的父亲,褫夺了你的封号,那么如今是该叫你褚小姐呢还是陆小姐?” 一句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孟姑娘不懂这话其中意思,于是撒娇般的窝在陈朔怀里,嗲着嗓子问他这女子是谁。 陈朔也没藏着掖着,一手掐上她的细腰,与她耳鬓厮磨。 “她呀,是已故废太子之女,因着废太子犯错废黜,她也从高高在上的郡主跌落泥潭了,还是太后求情,免了她终身幽禁,将她寄养在了致仕的陆太傅名下,但俗话说,这凤凰落地不如鸡,她如今的地位,恐怕 4. 第 4 章 《冒充侯府千金后》全本免费阅读 暖阳高悬,残雪斑驳。 四方宅院里的飞檐青瓦之上,凝起的冰层有了渐融的迹象。 门庭小径清幽,雪路泥泞,时不时传来沙沙的扫雪声。 岑芳阁附近,一道尖锐的声音兀地刺破空气。 “你个贱丫头,连个茶盏都端不好,府里养你是干什么吃的?” 一个老妪眉头阴沉地叉着腰,面含怒气,吐出的字眼刻薄粗俗。 她两鬓内陷,颧骨突出,显得眼神越发凶狠,所以周围小厮女史没一个敢上前插嘴的。 她面前的一个小丫头跪在地上,哭泣着辩解:“刘嬷嬷,我不是故意的……今日地太滑了……” 刘嬷嬷立刻上前揪住她的耳朵,用力撕扯着。 她的面貌愈发狰狞可怖:“你个死丫头还敢顶嘴,怎么别人不犯错?偏生你金贵,走个路难不成还得要人搀扶?你当你是千金大小姐啊?” 丫头顿时吃痛,一副清秀面容都因这钻心的痛感而变形,于是她连连求饶:“我知道错了……求刘嬷嬷饶我这一回……” “你知道你摔的这套茶盏值多少银子吗,你赔得起吗?” 刘嬷嬷手上的力度没有松,反而将揪改成了拧,生生将那丫头的耳朵给搓磨红了。 那丫头哭声又凄厉了几分,一旁的小厮都有些看不下去。 有人劝道:“刘嬷嬷,她不过刚入府,新人犯错也是人之常情……” 刘嬷嬷斜眼瞪他,冷哼一声:“怎么,你要替她赔银子啊?” 那人默了默,又闭上了嘴巴。 “我是不敢留她了,就等着被发卖吧你……” 那丫头泪眼婆娑地揪着刘嬷嬷的衣摆,磕头求饶:“不要,刘嬷嬷……” 刘嬷嬷向她踹了一脚,同时朝她狠狠啐了一口。 随后,她嫌恶似地指挥着周围的人:“你们,快将这晦气的下贱坯子拖走……” 周围的小厮面面相觑后,最后被推搡着站出两个人,叹了一口气,便抡起袖子准备将地上的丫头架起。 “住手。” 一道娇俏温软的声音传来。 众人看过去,却见红墙边青柏枝头下,阿春扶着一位玉立亭亭的姑娘。 那姑娘眉如新月,双瞳剪水,外披着一件湖水蓝的羽缎大氅,内衬姚黄色缨络纹立领袄,莹白耳垂上坠着一对小巧的青玉珰,在清晨寒烟里的柔和光辉下愈显得娇颜白玉无暇,肤色远胜冬雪。 顾盼间梨窝浅显,娴静淡雅难掩娇姿艳质。 之前府里就隐有传言,说五姑娘虽然是嫡出的侯府小姐,但因自小走失,被一户农户收养,所以都在猜测五姑娘行事必定粗鄙不堪,但没想到五姑娘这模样气质,竟不比正经从小养在侯府里的三姑娘和四姑娘差。 众人惊叹之后,齐齐行礼:“五姑娘。” 那五姑娘身量纤纤,不疾不徐款款而来。 她声音轻柔悦耳,尾音娇脆上扬,如一片羽毛拂过心尖。 “一个茶盏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丫头也应该不是存心的,刘嬷嬷还是饶过她这一回吧.....” 刘嬷嬷神色不耐地横眼扫了她一眼,而后扬着下巴,语气颇有几分嚣张—— “五姑娘这话就不对了,若府里人人都像她这般做事,岂不是今日摔一个茶盏,明日砸一个瓷瓶?更何况这茶盏可是三姑娘的心爱之物,被这贱蹄子打碎,没将她打死已经是开恩…… 想来五姑娘是从小在贫苦人家长大的,是不知道咱偌大一个侯府上下行事也是有规矩体统的,今日若是轻纵了她,来日这些刁仆岂非要骑在主子头上来了?” 一个奴仆对主家说这样的话已是僭越。 所以阿春听不下去了,想冲上前去同她理论:“你……” 但话未出口,却被一只纤细白嫩的手腕拉住了胳膊。 阿春扭头,却见沈衿月眸色清亮,并未恼怒,反而依旧挂着得体的浅笑。 眼前的少女沉吟片刻,檀口微张:“刘嬷嬷此言在理,可是若是府里的丫鬟小厮只因摔碎茶盏瓷瓶就要被发卖,这府中众人岂不人人自危,又怎能专心做好份内之事?” “而且我若没记错,现在府里的一应事宜还是老太君在操持着,再不济也有老太君房内的崔姑姑掌事,不知道何时刘嬷嬷也分有管家之权?” 她的语调低缓,却不知为何,刘嬷嬷听出了隐约的威压与寒意。 刘嬷嬷气焰霎时消了几分,讪讪道:“左不过惩罚一个丫头,这点小事就不必惊动老太君和崔掌事了……” “可是,方才刘嬷嬷还说,侯府行事也是有规矩体统的,若是刘嬷嬷私下处置,少不得被人说有越俎代庖之嫌……” 刘嬷嬷的脸色乍青乍白,但很快,她梗着脖子僵声道:“五姑娘,这话可折煞老奴了,若是五姑娘执意要保下这个丫头,那老奴也不会多说什么。” 沈衿月盈盈一笑,垂眸道:“丫头犯错自然是要处置的,刘嬷嬷放心,我一定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知崔掌事,绝不会让刘嬷嬷的一片忠心付之东流。” 刘嬷嬷脸色越来越差,最后一句话都没再说,冷哼着拂袖而去。 见刘嬷嬷走远,阿春这才开口,愤愤不平道:“这个刘嬷嬷,以前就仗着自己是大公子和三姑娘的乳母,经常在府里狐假虎威作威作福,如今还敢和姑娘这样说话。” 见她如此气恼,沈衿月安抚道:“这些话别入耳就好。” 这时,一直跪在地上的犯错小丫头朝着沈衿月不停磕头:“求姑娘救救青黛,青黛刚来当差,实在不知道这府里的规矩……” “……若是姑娘不管我,只怕我在这府里也活不下去了。” 脚边哭哭啼啼的声音响起,沈衿月迟疑片刻,随后怜悯似地叹了一口气。 她侧眸朝阿春道:“阿春,你去找崔姑姑说一声,就说这丫头虽犯了错,但是念她是新人初犯,不如就罚她来我房中当个烧水丫鬟吧。” 阿春闻言感叹一声:“姑娘心善,奴婢这就去。” 沈衿月睫羽眨动,冲那丫头温柔一笑:“好了,起来吧,随我去月落院。” 丫头感激涕零,再次磕头:“奴婢青黛,多谢姑娘。” 阿春走后,沈衿月与那丫鬟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雪径上,步履稍缓。 那丫头一直低着头,亦步亦趋跟在沈衿月身后。 猛然间,听到前方 5. 第 5 章 《冒充侯府千金后》全本免费阅读 清潭雅居。 入门便是曲折游廊,水榭华庭。 雅居内如同春日一般,草木葳蕤,清泉潺潺,不时莺雀啼鸣,与门外寒潮相隔。 自三楼观云台俯瞰而下,街上人流熙攘,店肆林立,车马于街边商卒小贩吆喝声中穿行而过。 观云台室内三三两两的公子哥聚在一起投壶、藏钩、下棋,还有些兴起赋诗作画烹茶论道的,一派雅致之象。 竹帘翻动间,一位面如冠玉的俊秀青年缓步踏入观云台,刹那满室春兰幽香。 来人头戴衔玉银冠,腰束玉带,一袭绛紫色大氅,领绣雁云纹,脚踩鎏金黑缎靴,通身的贵气作派。 众人望过来,停下手里的动作,礼节性的拜见他。 “沅王世子可算是来了。” 褚煊边解下大氅,边笑道:“今日家中有事,便晚来了些。” 他身边跟着的书童替他接过大氅,同时恭敬地为他递上一方净手的竹绣素帕。 恒王世子悠闲搁下茶盏,懒洋洋朝软榻上靠了靠,揶揄他道:“阿煊来晚了,待会儿可要自罚三杯啊。” 褚煊没有迟疑,潇洒应下:“这是自然。” 他嘴角含笑,神态温和,愈发衬得整个人丰神俊朗,气质无双。 这时,有人开口疑道:“煊世子,楼下那姑娘可是令妹?” 褚煊身姿本就颀长,三两步便跨步坐在了窗边。 褚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见街边一女子身着贵气的玫红锦缎子袄,脖颈处挂着云纹金锁项圈,绾鬓雅致,发间缀着凌云碎珠,在她说话间不时碰撞,铃铃作响。 她一张本就娇兰的小脸上还画着妩媚的梅花妆,此刻她正瞪着眼睛颐指气使。 不是他那被宠坏了的妹妹是谁? 他收回视线,颇为无奈笑了笑:“正是,让诸位见笑了。” 恒王世子褚熔亦是往下瞧了一眼,随后饶有兴趣问:“不知,这婉妹妹身边的女子是哪位佳人?” 褚煊再次看过去,这才注意到他妹妹身边还站着一位女子。 那女子身若细柳,楚楚迎风。 只是却白绫帷帽遮面,只能隐隐窥见雪缎面纱后一颗垂金流苏在微风里细细流转着,似芍药带露,让人忍不住浮想那面纱之下该是何等娇容。 窗边有人眼尖地指出:“她身后是蔺侯府的马车,约莫是蔺家四姑娘或是五姑娘吧?” 众人皆知蔺府三姑娘早已嫁人,确实只剩下四姑娘以及刚找回不久的五姑娘仍待字闺中。 褚煊眼睫颤了颤,内心微动。 是她? “诶,我们沅王世子不是还在琼林宴上救过落水的蔺五姑娘嘛?想必世子殿下肯定能认出是哪位姑娘。” 说话的是秦尚书之子秦卫峰,他这话说的颇为暧昧,无论沅王世子回答是谁、是否回答对,怕是不久便会落得个荡检逾闲、私相授受的名头。 在场都是贵官显宦、王侯贵戚,对朝堂之事了如指掌,所以清楚秦卫峰的这番话,是想拿捏沅王一派的错处,更是想向他的靠山恒王及在场的恒王世子表衷心。 毕竟圣上仍未立储,现下朝野暗流涌动,早早分成了三派—— 一派支持中宫嫡出之子的恒王,一派投靠了贵妃之子且有太后母族撑腰的沅王,还有一派则拥护驻守边关手握兵权的燕王。 不过,也有一些老臣是支持废太子一脉的废太孙,只是因废太孙幼时起就受父亲之过所累,一直被幽禁在云台山,圣上亲口无召不得回京,所以这一支早已不成气候,对局势构不成太大影响。 这沅、恒、燕三位王,表面上是兄友弟恭,但背地早就斗得你死我活了。 所以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犯错,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 沅王世子褚煊微微一笑,似打趣地谈笑起来:“说起落水一事,上次琼林宴秦公子也在吧,不知道秦公子是否还记得这落水的缘由?” 那秦卫峰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欲言又止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毕竟那场落水的罪魁祸首可不就是他家那不成器的妹妹吗? 当今圣上最重品行礼法,他当时急于给褚煊下套,却一时忘了因琼林宴落水之事,他秦家也险些失了圣心。 此刻,秦卫峰内心再次把他那个蠢妹妹骂了一百遍。 见气氛逐渐诡异,有人开始打圆场:“哎呀,我们世子殿下和那蔺家姑娘们不过一面之缘,如何能认得?要说熟识,肯定比不得蔺家自己人啊?咱们的蔺侍中蔺大人不也在这儿坐着吗?为何不问问蔺大人呢?” 众人这才注意到,蔺家二公子蔺淮也来了。 “是啊,蔺大人肯定认识自家小妹。” 蔺淮此刻正端起淡青色的茶盏轻抿了一口,似乎与周遭格格不入。 闻言,他才慢条斯理放下茶盏,微微侧头朝下望了一眼,和煦浅笑:“哦,那是家中的五妹妹。” …… 十里长街纵贯南北,沿途路人嚷嚷,喧嚣阵阵。 街道两侧摊贩密布,茶馆、酒肆、商行、当铺等亦是坐落其中,市招旗帜高悬飘扬。 沈衿月今日出门是为了去梨醉轩见沈长昭,但因是打着为老太君寿辰选贺礼的名头出门,所以便在街边走走停停挑选合适的贺礼。 但没想到会遇上沅王府那个飞扬跋扈的小郡主。 褚婉此刻娇艳的脸上写满了傲慢与不屑:“不过一个破镯子,肯定是你给我时就有了裂纹,还想赖在本郡……本小姐身上?” “姑娘,这这……老朽这边展出的玉石都是经过孙女验过的,绝无破损的可能啊……”老人脸都涨红了,但还是急忙解释。 老人身边站在一个素衣小女孩,她也怯生生道:“姐姐,我……我真的每个都看过,没有破损的才会摆在左边……右边才是瑕疵品……” 周围的百姓看过去,确实是左边的玉质更通透纯净,右边的都是一些残次品。 褚婉冷哼:“谁知道我手上这个是不是你们粗心放错了位置?” “姑娘,方才老朽看见是您佩戴的时候磕到了桌角,老朽还提醒过您……” “你的意思是本小姐故意在讹你不成?” 两边争执不下,突然,褚婉一双柳叶眼睨向身边的沈衿月,横眉冷对道:“你说,刚才本小姐有磕到他镯子吗?” 偶然站在旁边且猝不及防被点到的沈衿月:? 沈衿月不想在此刻得罪这位跋扈的小郡主,但,那对爷孙也确实是飞来横祸。 斟酌片刻,她柔声开口:“方才之事,我并没有留意……” 本来爷孙俩确实指望周围能有个说公道话的人,但看热闹的这群人多半都怕惹上事情。 现在连唯一一个看上去身份尚能与这位咄咄逼人的小姐一较高下的姑娘也不愿插 6. 第 6 章 《冒充侯府千金后》全本免费阅读 城里街道交错,穿过青石街后的坊市,是城中最为热闹风雅之地。 湘竹素纱遮映下,一座座楼阁亭榭顺着坊市绵延,其间南曲小调欢声不断。 与沅王世子告别后,沈衿月于长街继续徐行,身后蔺府的仆人和府邸的马车紧随其后。 突然间,一个身影如疾风般冲过来,直直冲进她怀里。 沈衿月猝不及防,身体猛地向前倾倒,险些摔倒在地,好在阿春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姑娘,您没事儿吧?可有受伤?” 沈衿月定了定神,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 阿春听罢放心下来,随后一脸怒容地瞪着那个肇事者——一个看上去脏兮兮、像个小乞丐似的男孩。 她正准备开口训斥这个冒失的孩子,却被沈衿月抬手拦住。 沈衿月柔声道:“罢了,想必他也并非有意冲撞,左不过是个孩子。” 那小男孩似乎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惊恐地看了一眼她们主仆一眼,然后转身便像脚底抹油一样,迅速消失在人群之中。 然而,没过多久,阿春注意到自家姑娘的动作有些异常。 只见沈衿月下意识地伸手抚摸了一下腰间后,她原本淡然平静的神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少女脸颊瞬间惨白如纸,满是惶恐与不安地紧盯着阿春,她颤抖着嗓子急道:“阿春,我的玉佩不见了,那可是阿娘赠我的第一份礼物。” 见沈衿月急得都快哭出来,阿春忙宽慰道:“姑娘莫急,可否是姑娘今日并未带出门?” “不会,我日日佩戴,从不离身。” 沈衿月紧紧咬着唇瓣,连嗓音都哽咽了几分。 这时,一旁牵马的车夫猛拍了一下脑门,恍然大悟道:“说不定是适才那小孩,这几日京城确实多了许多窃贼,亦是他这般大小。” “这小贼!恐怕是故意撞上来的。”阿春恼怒不已。 少女手足无措起来,一双水色眼眸盈盈含泪:“这可如何是好?” 马夫自告奋勇,道:“姑娘莫忧,想必他还未跑远,我等前去追回,定将玉佩拿回来。” “可那枚玉佩,你们并未见过,只怕……” 阿春眼眸一亮:“奴婢知道,奴婢同他们一起。” 马夫亦道:“也好,阿春姑娘同我等也一同去,我等也可沿路留意,看看路上是否遗落了。” 沈衿月紧握起阿春的手,眼中蕴起感动之色,她柔声道:“那阿春,麻烦你了。” “也辛苦各位小哥了。” 只是,阿春颇为担忧道:“可是姑娘,您身边不可无人侍奉啊?” 沈衿月露出一抹清淡的笑容,如和煦春风。 她袖口稍抬,指向身侧酒坊。 “无妨,我就在这家梨醉轩的雅间等你们。” 梨醉轩,依水而建,廊庑环绕。 店内设有桌案,坛坛清醇佳酿摆放其上,故而入门便有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扑面,若是细细嗅来,空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梨花清香。 偶有云衫歌女缓吟一曲,古琴涔涔,引得无数酒客侧目称赞。 店内掌柜身材矮胖,但一双精明的三角眼却神采奕奕,此时正满脸笑容地迎接着每一位客人,将店中一切事宜吩咐的井井有条。 这时,钗环叮当间,一位身段窈窕的女子着一袭素锦绒绣披风,款款向掌柜走来,她仪态端庄却似有似无透着几分风韵媚态。 只是可惜帽檐白色薄纱垂落,将她的容颜掩藏起来。 她朝桌面放了一袋银子,月白色云锦缎的钱袋用银丝线勾勒出一枚精致的雁月纹,一看就并非平凡绣品。 “掌柜,一间清阁雅座。”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掌柜闻声抬头,透过帷帽与女子对视一眼。 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来,殷勤地回答道:“姑娘,您这边请!” “楼上左转最里头一间便是我们店里最好的雅座了,环境清幽雅致,姑娘您肯定会喜欢的。” 说罢,掌柜将钱袋收进袖口,亲自引领着女子走上楼梯,一路上还不断向她介绍店里的特色菜肴和美酒佳酿。 女子并未言语,只是微笑着点头示意。 她跟随着掌柜一直来到了最里间的雅间门口,掌柜轻轻推开房门,并顺手点燃了案台上的承香炉。 猩红的点点火光下缕缕的薄雾缭绕散开,袭来一阵阵清新怡人的幽香,让人感到格外舒适惬意。 “小人退下了,姑娘有吩咐随时叫我等。” 掌柜声音毕恭毕敬,得到面前女子首肯后才缓步退出,临走时还轻轻带上了房门。 沈衿月将帷帽取下露出原本漂亮的容颜,一双桃花眼扫了一眼桌面,却见桌上已经摆放着各色菜式和梨花酿,便心知沈长昭已在屋内。 她缓缓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清酒。 倏尔她眉梢微挑,面色平和地着朝着空荡荡的包厢浅声道:“阿昭,你是打算一直躲着阿姐?” 屋内依旧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寒风撞击着檀木槛窗发出声响。 沈衿月状似无意叹息了一声,随后放下酒杯,起身朝门口走去。 “既然如此,阿姐走了。” 只是未走几步,忽而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一道秀颀的身影从身后伸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身。 少年闭着眼睛,将脑袋埋进她颈窝,低喃着嗓音,听上去有几分委屈和挫败。 “阿姐,别走。” 沈衿月轻声笑着侧身从他怀中挣出,语气中无奈中带着一丝宠溺。 “阿昭,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少年清瘦如竹,长身玉立,只是却垂下头,稍显稚气的俊俏五官染上几抹愧疚之色。 “阿姐,对不起,之前我不该凶你的。” 沈衿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也是担心我。” 沈长昭方才抬起头,却见她面容憔悴,神色略显疲惫,比起以前似乎清瘦了许多。 他眼神微暗,心疼地皱起眉头:“阿姐,你清减了不少,是落水后还没有修养好吗?” “我已经没事了,时间紧迫,你先说正事。” 沈衿月轻轻摆了摆手,抬起眼睫,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沈长昭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后开口说道:“阿姐,恒王有一个手下叫萧威,你还记得吧?” 沈衿月目光微微一凝:“兵部尚书萧弿的弟弟?” “没错,就是他。此人看起来像是个虔诚的信徒,经常会前去上清寺祈福上香。但实际上,他去的并非上清寺,而是上清寺后山的水月庵。” 沈长昭压低嗓音,神情严肃几分。 “哦?是座尼姑庵?他去那儿做什么?”沈衿月闻言顿时心生疑惑,追问道。 沈长昭眸色森冷几分:“那水月庵名为尼姑庵,实为青楼。” “我探查过,此处往来者皆是高官赘婿或清贵文臣,那萧威因娶了国公之女才得以入官场,但那国公 7. 第 7 章 《冒充侯府千金后》全本免费阅读 屋内清光明亮,门外却危机藏匿。 沈衿月措地抬眸,刚好对上蔺淮锐利深邃的眼眸,她不由屏住呼吸。 但很快,她眨了眨眼,白软的脸颊浮起浅浅的梨涡,煞是温顺乖巧。 少女声线娇媚,勾着温软的尾音。 “二哥,你怎么来了?” 蔺淮面色阴沉,并不作答。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指节微动,薄唇吐出冰冷的字眼:“搜。” 话音落下的霎那间,压迫和威压袭来,他身后乌泱泱的侍卫得了命令后压着佩刀整齐有素地涌进屋内。 整个场面变得压抑又诡异。 少女似乎被惊吓到了,娇美的面容满是惊愕,颤声询问:“二哥,这是怎么了?” 她惶恐无措的声音似狂风中一朵娇软无依的花,极容易激发男子的保护欲,但面前的青年却挑起眉梢,宛若凌厉刀刃透着冷戾,似能一眼将她看穿。 阿春绕过人群将她扶住,适时开口解释:“姑娘不必担忧,方才有贼人潜入梨醉轩,二公子是来抓贼的。” “贼人?”她微微颤栗,好似惊弓之鸟,泛白的指尖紧紧攥住阿春的衣角。 她好似喃喃自语,不敢相信:“怎么会呢?这里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啊。” “五妹妹当真确定只有你一人?”蔺淮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 他清隽疏淡的眉眼间似笼罩着一层薄雾,如水中月,让人瞧不真切。 沈衿月微微扬起脸庞,咬着唇角似委屈般开口:“这是自然,哥哥难不成觉得妹妹会偏袒那贼人?” 蔺淮晦暗不明的眸子直直朝她望来,而后轻笑了一下。 “有与没有,还得搜了才知道,你说是吗?五妹妹。” 沈衿月怯生生垂眸,将一切情绪遮掩。 “不管有没有贼人,我都相信二哥会保护我的。” 侍卫们搜查的很仔细,没有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甚至连门窗后的角落处都翻查了一遍。 很快,领头的侍卫垂手回答:“大人,没有发现其他人。” “哦?那就奇怪了。” 蔺淮漫不经心地缓坐于桌前,修长的手指搭在桌面淡青色的酒盏上。 “五妹妹一个人,怎么会点这么多菜?吃的完吗?” 眼前的少女闻言,脸颊竟然染上了绯色的红晕。 她不好意思地抿着唇角,羞赧道:“不瞒二哥,我从小就食不果腹,最怕的就是挨饿,所以现在宁可浪费,也不愿意再体验挨饿的滋味了,二哥不会嘲笑妹妹粗鄙吧?” 蔺淮似恍然大悟,淡笑:“原来如此,倒是勾起五妹妹过去的伤心事了。” “所以二哥的恩情,妹妹永世难忘。”沈衿月乖巧回答。 沉寂片刻,蔺淮把玩着手中酒盏,半掀眼皮,似是寻常般随意询问。 “听说,五妹妹的玉佩遗失了。” “是,也怪我粗心。”少女微微叹息一声,竟是满脸愁容。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沈衿月猛地抬起头,看向身旁的侍女阿春,急切地问道:“阿春,你此番寻找,可曾发现玉佩的踪迹?” 阿春眼神闪烁,似乎有话要说,但却又犹豫不决。 见此情形,沈衿月愈发焦急,忍不住再次追问:“阿春?你怎么不说话?”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个清冽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五妹妹可是说的这个?” 她猛地抬起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蔺淮正微笑着看着她,手中还拿着一块晶莹透亮的白玉玉佩。 “正是。”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点头道,“多谢二哥。原来是二哥找到的。” “说来不巧,阿春找玉佩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我,五妹妹不如猜猜,这玉佩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蔺淮直勾勾瞧着她,一双深眸映照出她姣好的容颜。 “妹妹不知。” 他薄唇轻勾,饶有兴趣般开口:“就在今日你与那沅王府小郡主相遇的地方。” 沈衿月微怔片刻,随后轻轻叹了口气,姝丽的眉眼浮起一丝懊恼之色。 “那想必,是妹妹在此处耽搁久了,无意中掉落的。” 然而,蔺淮却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还听说,方才有一个小乞丐冲撞了你,险些伤到五妹妹。所以,我已经命人将他抓起来了。五妹妹想不想知道那个小乞丐说了些什么?” 少女秀眉微蹙,面露不忍之色:“不过是个冒失的孩子罢了,二哥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不如放了他吧。” 蔺淮并未理会她,只是抬了抬手,身边的侍卫会意,立刻将一个脏兮兮、浑身是血的孩子拖了过来。 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迹顺着那小孩的躯干晕染在地面。 赫然就是撞她的那个小乞丐,他此时已经昏迷,只有几许微弱的呼吸。 蔺淮没理会沈衿月已经变得苍白的面容,只是自顾自道:“这孩子说,是有人给他一锭银子,让他在你经过梨醉轩的时候撞你一下。” “你说,这会是何人所为呢?”蔺淮的笑容依旧玩味,但微微眯起的眸子却掠过危险的暗芒。 少女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二哥,我不会是得罪什么人了,所以有人要害我?” 蔺淮扬眉:“五妹妹觉得何人要害你?” 沈衿月思索片刻,犹豫着回答:“妹妹近来,应该只得罪过秦家小姐。” “那秦家小姐,又为何将五妹妹引入这梨醉轩,但又迟迟没有伤害五妹妹呢?”蔺淮腔调散漫,似乎颇为好奇。 “许是二哥来得及时,那贼人还未动手便被二哥吓跑了。” 忽的,他清声哂笑起来:“五妹妹这一套说辞当真是漂亮。” “既然外头如此危险,不妨同我一道回府?” 望着蔺淮似笑非笑的神情,沈衿月按下心中情绪,朝他微微欠身,乖巧顺从道:“那麻烦二哥了。” …… 长巷深处是一户破落人家,墙体裂缝纵横,腐蚀的木门摇摇欲坠,只剩门口光秃秃的虬枝老树结了一层冰霜,在寒风中屹立不倒。 昏暗湿冷的屋内,总是时不时传来女子的咳嗽声,时而虚弱,时而撕心裂肺。 灶台燃着的柴火劈啪作响,可能是屋内唯一温暖的来源。 灶台上,瓦罐里的药沸腾翻滚,煮出褐色浓郁的药汁。 “阿娘,喝药。” 一个小女孩把熬好的药盛在了一个缺了半边口的小碗中,将在床上躺着的妇人扶了起来。 妇人的脸庞苍白瘦削,面色憔悴,瘦骨嶙峋的身子勉强靠在了灰白斑驳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