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她又重生了》 1. 出生即难 《重生后她又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魏辞盈时常感觉,她已死过许多次了。 每每与母亲闲谈此事,母亲却总以嫣然一笑回应,轻抚女孩的青丝,柔声道:“我只见你依偎于母亲膝下,安然无恙。” 然而她内心深处,隐隐觉有死神之影,如影随形,屡次将她紧紧拥抱。不知是梦中幻象,还是往昔真实记忆。那些片段,犹如夜空之流星,偶然间划破黑暗,电光火石般于她眼前闪现。 她曾目睹母亲怀抱一具苍白死婴,满身血迹,悲痛欲绝。那婴孩身旁,跪着丫鬟宝篆,双髻样貌尚显青春。 床前,梁大夫亦是府上常客,叹息连连:“夫人,节哀顺变。小姐先天不足,降生之时便离世矣。” 汗水浸湿母亲的发丝,紧贴她的脸颊,她紧抱那女婴,宛如守护最后的温暖。母亲的泪水滴落于婴孩身上,魏辞盈似是真切感受到那冰凉的触感,心中满是哀痛。在一片哽咽声中,她跌入混沌之境…… 天地颠倒,山河破碎,万物归于虚无。她于黑暗中彷徨,直至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划破黑暗。 “速取一盆热水,要滚烫的!” “快备好干净棉布!” “夫人不好了!快去请梁大夫!” …… “恭喜夫人!是位小千金!” 崇德八年,立夏之日,江宁知府魏齐源的府邸内热闹非凡。侧室周氏虽怀胎仅八月,却提前分娩,历经三个时辰的煎熬,终于在傍晚时分诞下一名瘦小的女婴。 此乃魏府第六子,前有正室曹氏所出之大少爷、三少爷与四小姐,李氏所出之二少爷,以及周氏所育之五少爷。 因距离上次添丁已有两年,且府上千金稀少,魏老爷闻讯大喜,忙完公务便匆匆回府。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尚不及猫儿大的女儿抱在怀中,逗弄之际,女孩竟握住他的手指,令他笑得合不拢嘴。 “请老爷起个名字吧。”周氏虽疲惫不堪,仍支撑着轻声说道。 “你素有才女之名,有何想法?”魏老爷问道。 “川不辞盈,山不让尘。我想唤她为辞盈。” 魏老爷低头凝视着怀中婴孩,轻抚其鼻,眼中满是慈爱:“甚好,便依你所言。” “我深知你生产辛苦,甚是心疼。”魏老爷将孩子交还周氏怀中,将她与孩子紧紧抱住。 周氏默然无语,待他松开手臂后,方淡淡道:“老爷忙于公务,尚未用膳。曹姐姐已备好晚膳,请老爷先行用膳。” 尽管天地似乎并不垂怜,使得魏辞盈先天有所不足,心肺柔弱如柳絮,不堪风吹雨打,然而在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下,依然顺利长至四岁。 周夫人怜爱有加,将她呵护于掌心,将她深锁闺中,唯恐外界风霜侵扰。辞盈年幼,尚不知世事艰辛,亦不懂母亲的深意。她天真烂漫,渴望与兄弟姐妹玩耍,每每吵嚷着要踏出门槛,探寻那未知的世界。 家中大哥与二哥两位兄长,平日里便喜欢以强者之姿欺凌幼弟幼妹,如今见辞盈被母亲如此严加管教,更是瞧她不起,认为她不过是个胆小怕事的闺中小女。 崇德十二年冬,江宁府突遇凌汛肆虐,魏齐源身为父母官,义不容辞地前往协助治理水患,一去便是三个多月,直至岁末方归。 他自县里带回几尊小陶人,作为礼物赠予家中的六个孩子。那些小陶人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孩子们纷纷为自己的陶人编织了身份,捧在手中嬉戏追逐。 大哥魏伯闻手持的陶人,身披甲胄,面目英挺,神采飞扬,犹如战场上的骠骑将军,雄赳赳气昂昂。魏伯闻满面春风,得意地向弟妹们展示着:“瞧我这‘铁血大将军’,是不是威风凛凛?” 二哥魏仲远见状,急忙凑上前去,眼中闪烁着羡慕的光芒,嚷嚷着:“大哥威武!小弟愿随其后,做个’副将军’,与大哥共赴沙场!” 三哥魏书言却并未显露出丝毫兴趣,而是转身步入书房,轻声自语:“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志在书中,愿为状元郎。” 四姐魏晚乔是个活泼的性子,她纵身一跳,跃上椅子,衣袖轻挽,露出纤细的玉臂,高举陶人,豪爽地说道:“三哥真是无趣,过节也要读书,读书有什么意思?我却想周游这大好山河,做个快意恩仇的女侠!” 魏辞盈小跑着来到四姐身边,抬头望着她,眼中闪烁着崇拜与向往,伸出一只圆润的小手,甜甜地说道:“四姐,我也想跟你一起去周游山河,当个女侠!” 魏伯闻闻言,不禁哂笑:“小六,你还想做女侠?你连门都没出过,如何能当女侠?再说,有将军、有女侠,怎能少得了反派,不然我们抓谁去?你就当个贼寇吧。” 说罢,他朝身后的魏仲远一挥手:“老二,我们走!跟我上阵杀敌去,冲啊!” 魏辞盈见两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哥哥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跑来,吓得小脸一白,转身就跑。然而,她哪里跑得过已经长成小大人的哥哥们,刚迈出门槛,就被他们推倒在地。 “砰”的一声,魏辞盈手中的陶人随着她的身躯,摔落在深冬的冰冷地面上,瞬间碎裂成无数碎片。 她不顾身上的疼痛,连忙爬起,去查看那摔碎的陶人,只见手心里已是一把破碎的陶片,眼中不禁泛起了泪花。 魏辞盈泪眼婆娑,泣声如泉涌,屋内众长辈闻讯疾步而至。周夫人急忙将女儿扶起,细细查看是否受伤,魏辞盈依偎在慈母怀中,望着父亲厉声斥责那两个顽皮的少年。 “伯闻、仲远,身为兄长,怎能欺辱幼妹?” “我等并未欺她,只是与她嬉戏,是她自己跌倒。”两位少年站在各自母亲身旁,振振有词地辩解。 “休要狡辩!若非你们追逐,小六岂会跑出门外?”四姐指着他们,对父亲忿然道:“父亲,他们二人推了六妹,致使她摔倒!” “你亲眼所见?”大哥不屑地反驳,“我们在玩‘将军’之戏,你一个小女子如何懂得其中玄妙?”说罢挑衅地朝四姐吐了吐舌头。 “够了!”魏老爷沉声喝止,眼神严厉地扫过两个儿子,“嬉戏亦有分寸!辞盈年幼体弱,你们身为兄长,理应呵护于她。日后不得再如此追逐,记住了吗?” 随后,他转向魏辞盈,语气虽带着关切,却亦有几分严厉:“你也需明白,男儿打闹无拘无束,你身为女子,当自珍自爱。既然身体欠佳,便应听你母亲之言,多习女红,少与他们为伍。” 魏伯闻与魏仲远漫不经心地应了声,轻蔑地瞥了魏辞盈一眼,便随父母进屋取暖去了。魏辞盈蹲在地上,望着满地的碎陶片,泪水再次滑落。 “六妹,莫要与他们计较,待你长大,我必带你行走江湖,成为一代女侠。”四姐蹲在她身旁,轻轻握住她的手,笑容温暖而坚定。 又是一年岁末除夕,今朝天降瑞雪,银装素裹。魏辞盈轻倚窗棂,凝望那窗外纷飞的白雪,宛若天 宫琼楼玉宇,美不胜收。其余兄弟姐妹皆在庭中嬉戏,雪仗纷飞,笑声清 2. 女子柔弱 《重生后她又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听到大哥的质疑,魏辞盈看向四姐,四姐立刻上前辩解:“众人皆知他人藏匿之处,唯独小六不知,我不过是稍作指引,以作补偿,有何不妥?” 大哥闻言,冷笑一声,不屑地瞥了她们一眼:“女子果然没骨气,既敢游戏,为何不敢直面失败?” 魏辞盈不愿四姐受此恶语,于是挺身而出,挡在四姐身前:“大哥,此时是我强求,并非四姐本意。我愿接受惩罚,再行捉人。” 见她低头认错,二哥却站出来,戏谑地笑了笑:“若是再让你捉人,我们岂不是要等到天荒地老?这冰天雪地,岂能让众人陪你挨冻?这样吧,你去藏,若能藏到最后不被我寻出,我便既往不咎。否则,我便向父亲禀报,让他来评判你二人舞弊之行!” 四姐欲再争辩,三哥亦觉此事过于严厉,但魏辞盈急忙拉住他们,对大哥二哥连连点头:“好,我愿遵从兄长之意,只是恳请兄长,此事万勿告知父亲。” 魏府上下皆知,老爷生平最恨舞弊之人。他当年科举,本可入翰林院,却因排名靠后的举子与院内学士有旧,被其顶替,最终只得下放为地方官,多年过去,仍未能晋升京官。 因此,魏辞盈等人自幼便受父亲教诲,为人需光明磊落,不可徇私舞弊。若今日之事传入父亲耳中,她与四姐恐难逃家法之责。 寒风凛冽,府邸之内,传来大哥的声音:“藏好了吗?我这便来捉你们了!” 魏辞盈闻此,心下一紧,紧紧抱住双膝,试图将娇小的身躯缩得更小,仿佛欲融入这青石地砖之间。 等待间,约莫过了半盏茶时光,无人前来探寻,魏辞盈心中稍安。府邸之中,门廊为界,前院乃父亲会客之地,后院则居家眷。 然这后院,已被众人踏遍,无一处隐秘之地。魏辞盈眼波流转,忽生一计,欲藏身前院。思及父亲禁令,家眷不得擅入前院,她暗自窃喜,自忖大哥纵有千般能耐,亦难料她会藏匿于前院那废弃的柴房之中。 魏辞盈欲推门而出,指尖触及门扉,却突然顿住,心中暗自忖度:若大哥他们已知晓我的藏身之处,正等着我自投罗网,怎么办?若大哥与二哥联手,大哥故意不寻二哥,只等我自露马脚,又该如何应对? 她喃喃自语:“且再稍等片刻,待他们失了耐心,我再行动。”言罢,又退回角落,蜷缩于草席之上。 这柴房已废弃多年,泥土筑成,简陋不堪。屋内仅有几片残破的草席,积尘满地,处处透露着岁月的沧桑。北风从破窗趁虚而入,屋顶残瓦随风摇曳,寒风如刀,割人肌肤。 魏辞盈紧紧抱住自己,试图留住体内那微薄的暖意。她嘴唇发白,胸口沉闷,吸入的每一口寒风都如刀割般刺痛喉咙。 她心中只盼能多等一时,却已忘却时间的流逝。每当欲起身离去,心中便涌起莫名的担忧,只得一次次坐回原处,迷迷糊糊间,半梦半醒。 渐渐地,她感到体温急剧下降,双手通红如血,面色苍白如纸,下巴颤抖不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夜色如墨,魏辞盈被瓦片间漏下的一缕清冷月光唤醒,她心中涌起一股逃离此地的渴望。然而严寒早已侵蚀她的身躯,她感觉四肢仿佛被冰层包裹,只有寥寥几根手指在努力地颤抖,试图寻找一丝生命的热度。 在这刺骨寒冷与无尽的疼痛交织之中,她仿佛听到风中夹杂着母亲焦急的呼唤,那熟悉的声音如春风拂面,温暖而急切。 紧接着,四姐清脆的笑声、曹夫人与李夫人的的关切之声,都在这呼啸的北风中若隐若现,如同天籁之音,给予她无尽的慰藉。 魏辞盈试图张嘴回应,却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如同被冰雪封冻,无论如何努力,都发不出一丝声响。她用力地呼吸,却感觉肺部被冰雪覆盖,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心口的剧烈绞痛。 她的身体在寒风中颤抖不已,泪水从失去知觉的面庞滑落,如同冰冷的珠玉滚落石面。她的双眼被冰霜覆盖,视线模糊不清,世界仿佛在她的眼前旋转,那束寂寥的月光也变得扭曲摇曳,如同她内心的慌乱与不安。 她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气息正逐渐从她体内流失,她被一种混沌的深渊所吞噬,仿佛要将她带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在这生死之际,魏辞盈的意识逐渐消散,思维变得迟缓而模糊。她仿佛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手中捧着一本诗词,母亲用轻柔如水的声音,缓缓念出那些优美的词句。 那温暖与畅快,仿佛春风拂面,热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的身体包裹其中。她微笑着,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任由自己沉入那温暖的梦境之中…… “夫人不好了!快去请梁大夫!” 崇德八年立夏日,江宁知府魏齐源喜得一女,唤作“辞盈”。 …… “你连门都没出过,如何能当女侠?” …… “男儿打闹无拘无束,你身为女子,当自珍自爱。” …… 虽诞生之时历经坎坷,但魏辞盈终究平安成长,已至四岁之龄。然而,因其先天心肺薄弱,母亲周氏将她呵护备至,生怕她如其他孩童般恣意嬉戏而损伤身体。因此,她的两位兄长,总觉此妹过于娇弱,难入他们之眼。 崇德十二年,岁末除夕,江宁府天降瑞雪,预示着来年丰收。魏府上下,无不洋溢着喜悦之气。 午后时分,主母曹氏邀侧室李氏与周氏共聚一堂,手持绣针,细谈家常。院中,五位孩童嬉戏打闹,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唯独小六魏辞盈静守闺中,未曾参与。 周氏深知女儿体弱,特意嘱咐其勿要出门,以免风寒侵体,引发重病。魏辞盈趴于窗棂之上,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犹如仙境般的美景,眼中流露出羡慕之情。又见兄长姐姐们打雪仗,欢声笑语,心中更是痒痒的。 “六妹!快快出来与我们同乐!”四姐欢快地凑至窗前,手捧洁白之雪,笑靥如花。她着一身粉色新衣,八宝纹短袄映衬着红润的小脸,宛如年画中的娃娃,喜气洋洋。 魏辞盈心动不已,转身欲推门而出。然而,刚启门缝,寒风呼啸而至,夹杂着冰粒,令她打了个寒战。 更令她心惊的是,那寒风之中似乎还隐藏着更为刺骨的寒意,仿佛她曾置身于孤寂的冰窖之中,切身体会过濒死的冰冷,恐惧油然而生。 她忽然忆起母亲的叮咛,深知自己体弱多病,一旦染上风寒,母亲必将日夜操劳,心痛不已。于是,她毅然转身回到窗边,对四姐轻轻摇头:“四姐,待年夜饭时,我们再一同玩耍。” 四姐虽不舍,却也明白妹妹的难处,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去。而魏辞盈望着四姐的背影,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踏实与安宁。 傍晚时分,母亲归来,她热情地迎上前去,扑入母亲温暖的怀抱。周夫人抱着软绵绵的女儿,笑意盈盈地问道:“乖囡囡,今日为何如此乖巧?” 魏辞盈闭上眼,享受着母亲温柔的怀抱,撒娇道:“母亲,女儿也想与兄长姐姐们一同嬉戏。往后,可否让女儿适当外出?也许多加锻炼,女儿的身体便能逐渐强壮起来。母亲放心,女儿自有分寸,定不会勉强自己。” 周夫人闻言,心中一阵感动。她看着女儿清澈的圆眼睛中,透露出的坚定与真诚,轻轻地点了点头,又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低声呢喃:“我的女儿长大了,懂事了……” 冬去春来,岁月如梭,转眼之间,魏辞盈已踏入七岁年华。在母亲的悉心教导下,她已是知书达礼的闺秀,而且因锻炼得当,那先天的心肺之疾也未曾再犯。 然而,她与其他同龄孩童不同,总爱独自发呆,沉默寡言,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曹夫人每每见到周氏那小女儿,都羡慕不已,叹息自己的女儿性格太过活泼。而魏辞盈却偏爱这个四姐,两人形影不离,亲密无间,如同同胞姐妹一般。 宝篆常看着她们,感叹道:“即便是同母所出,也未必能如此亲近。” 魏府与江宁府富户陈家共同聘请了一位先生,教导两家子弟读书。魏齐源极为重视教育,家中四个男孩每日迎着晨曦出门,直至日暮时分才归,风雨无阻。少了男孩子的喧闹,魏府显得尤为清净。 今年盛夏,烈日如火,晴空万里无云,仿佛整片天空都被烈火焚烧。街道上,行人稀少,偶有几个经过,也是步履匆匆,生怕在这火炉般的地面上多停留片刻。 魏齐源因视察农情前往远郊,已离家五日有余。听闻那边因缺水干旱,一日之内便有十余名百姓离世。 往常魏齐源出门办差每日都会发回书信,今次却已有三日杳无音信。三位夫人心下没了底,去官府打听消息,亦说不知知府大人身在何处,妇道人家只得带着一家女眷在家中静候。 七日后,一个慌张的小吏举着信纸冒冒失失地就往府里闯。管家问过才知,魏齐源竟已病逝了! 原来那十余名百姓并非因热病而亡,实际是染了天花。待到魏齐源前去,全村已没剩几个活口。 他一路未作屏护,大剌剌地与当地县令询问灾情,当天夜里便病得无法动弹,挣扎七日后撒手人寰了。 3. 言轻何往 《重生后她又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魏齐源听闻女儿的阻拦,脸色一沉,回首瞪向魏辞盈。四姐见状,忙拉她欲退,但魏辞盈却似生了根一般,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直视父亲。 “尔等小辈,何知民间疾苦!”魏齐源厉声斥道:“晚乔,速速带你妹妹离开,勿让她再添乱!” 然而,魏辞盈却突然挣脱四姐的手,双膝跪地,泪水盈眶:“父亲大人,求您不要前往县郊!”她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让她无法再沉默,即使违逆父亲,也要阻拦。 “ 县郊八千亩良田,秧苗尽枯,数百户人家生计堪忧!他们无水灌田,无水饮用,若再无救济,恐将饿殍遍野!我若不去,何人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魏齐源声音颤抖,胡须随着急促的呼吸而颤动,满脸通红,怒目而视。 “即便要去,也当先探明情况,再做打算!”魏辞盈坚持己见。 魏齐源愤怒至极,声音都在发抖:“你竟敢如此忤逆父亲,视人命如草芥!也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教导的你!回你的房间,把《孝经》抄写十遍,抄不完就不用吃饭了!” 魏辞盈的母亲匆匆赶来,急切地拉回闺房,她初时还挣扎反抗,拍打着房门,口中呼唤着父亲不能冒险。 然而,随着夜幕的降临,她的反抗逐渐平息,最终默默拿起笔,垂头丧气地开始抄写《孝经》。无论母亲如何询问和训斥,她都沉默不语。 七日后,官府传回魏齐源染天花而亡的消息。无数讨债之人一拥而上,瓜分魏府全部家财。六个孩童幼年失怙,一家老小尚未来得及自谋生路,一场洪灾冲垮了江宁府不远处的堤坝。 魏辞盈从剧烈的饥饿和头痛中醒来,她正被母亲抱着,前后都是逃难的灾民。 暴雨冲刷着她的身躯,她却感到全身仿佛被烈火焚烧,每一寸肌肤都灼热难当,试图抬起手臂抚摸额头,发现手臂异常沉重,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 魏辞盈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闻着四面八方潮湿恶臭的空气,心中萦绕的恐惧愈发强烈。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她听到母亲悲痛的哭喊声在耳边回荡,而她却怎么也睁不开双眼,感觉自己像是抱着一块巨石,被人从身后重重推下深渊。 黑暗如同混沌的海洋无边无际,她犹如一片羽毛在黑暗中向下飘去…… “川不辞盈,山不让尘。我想唤她为辞盈。” 崇德八年立夏,江宁知府魏齐源府上添了一位小千金。 …… “伯闻、仲远,身为兄长,怎能欺辱幼妹?” …… “乖囡囡,今日为何如此乖巧?” …… 崇德十五年之夏,炎热难当,仿佛天地之间被一团烈火笼罩,街道之上人迹罕至。天空似被烈日炙烤的巨大铁板,热气蒸腾,蝉鸣声声,宛如枯燥的夏日挽歌。 江宁知府魏齐源,府中子女众多,其中四子已入学堂,每日苦读。排行第六的女儿魏辞盈,此刻正在正室曹夫人屋内,与四姐一同穿针引线。忽闻父亲长叹之声,远远传来,让她心神不宁。 只见魏齐源大步流星而入,面色凝重,对曹夫人急声道:“速为我准备行囊,我要去县郊视察。衙役来报,光天化日,竟已有十数人因酷热而亡!” 魏辞盈闻言,心头猛地一紧,仿佛有冰水浇下,四肢瞬间变得冰凉。一股难言的恐慌涌上心头,她的思绪完全被父亲的话语所牵动,连手中的针何时刺破了手指也浑然不觉。 “六妹,你怎的如此不小心!”四姐惊呼,忙拉着她的手,笨拙地为她吹着那殷红的伤口。 魏辞盈却似被惊醒一般,猛地站起,目光坚定。她转身向四姐问道:“四姐,你可知通往马厩之路?” 魏晚乔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但见魏辞盈神情严肃,便知她定有要事。她细细描述了通往马厩的小径,欲与她同往,却被魏辞盈婉拒。 魏辞盈孤身一人,穿行在寂静无人的小径上。她的心跳得极快,既恐惧又期待。她的头脑从未如此清晰,仿佛有一种力量在冥冥之中指引着她,告诉她必须阻止父亲出行。 来到马厩前,魏辞盈突然止步。两匹高大的驿马正悠闲地嚼着草料,她站在它们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她看着那马儿葡萄般的大眼睛,心中恐惧到了极点,肩膀不由自主地颤抖。 然而,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命运仿佛告诉她,她必须这样做。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环顾四周,见养马的小厮都已去用晚膳,四下无人,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魏辞盈双手颤抖着,捡起一旁劈柴的斧头,小心翼翼地走进马厩,生怕惊动了那两匹高大的马儿。 她紧咬牙关,下定决心,脚下死死抓着地面,用尽全身力气高高举起斧头,向那高大的马腿狠狠地砸去。 “谁干的?” 魏齐源的面色如铁,眉宇间凝聚着浓重的阴霾,仿佛乌云压顶,即将有雷霆之怒倾泻而出。他的双眼闪烁着愤怒之火,双手紧握成拳,僵硬地置于膝上,指节因用力而显得苍白。 他强行压制着内心的怒火,但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沙哑的低吼,在这寂静的空气中,显得异常诡异与恐怖。 “老大、老二?”魏齐源起身,步至那素来顽皮的二子面前,鹰目直视二人。 “父亲,孩儿实未敢为!” “父亲,冤枉啊!” 魏伯闻与魏仲远几乎要哭出声来,连连摇头否认,一旁的曹氏与李氏心疼不已,亦纷纷求情道:“老爷,您知道这二子虽年幼无知,但从未闯下过大祸,还望老爷明察。” 魏齐源瞥了一眼三子魏书言,见其面色苍白,心知非他所为,遂又转向两位女儿,目光在她们之间徘徊。 良久,他沉声问道:“尔等二人,究竟谁人所为?此刻坦白,尚可家中惩戒;若待我查明,必将亲自押至衙门!” 魏辞盈抬头,平静地迎上父亲的目光。先前因紧张而背上冷汗淋漓,此时心境却奇迹般地平静下来。她早已料到此事终将败露,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 魏齐源与她对视,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痛心疾首,怒意几欲从眼底迸发而出,眼眶红如滴血,口中喘着粗气,双肩颤抖着向一旁伸出手去:“来人!取家法来!” 周氏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向前抱住魏齐源的腿,哭得声泪俱下: “老爷,求您饶了辞盈这一次吧!她还年幼,不懂世事,都是妾身管教不严之过。若要责罚,只请责罚妾身一人,万不可伤了咱们的女儿啊!她才七岁,如何受得住啊?老爷……” 魏辞盈随着母亲一同跪下,心中忽觉委屈难当。她无法解释为何要伤害那无辜的马匹,只是心中有一种强烈的不安,驱使她不得不如此行事。 沉重的木棍落在背上,魏齐源毫不留情,第一下便几乎震碎了她的肺腑,她发出一声闷哼,双手勉强撑住地面。 “老爷,不能再打了,真的不能再打了!”三位母亲齐声哀求,众兄弟亦被吓得跪倒在地,不住地叩首求情。四姐冲上前来,欲拉住父亲的手臂,却被他狠狠地甩落在地。 “你平日便古怪,如今更是被骄纵坏了!” 魏齐源怒视着地上那倔强的身影,怒吼道:“那驿马岂是你能随意戏弄的?那是朝廷寄养在我府上的良驹!若遇千里加急,需换马之时,马匹受损,我们全家都将因你而遭殃!” 又是重重一棍落下,疼痛反而让魏辞盈的思绪变得清晰。她虽身体疼痛,但心中却逐渐明朗起来。终日惶惶的不安,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看着跪了一地的家人,她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欣慰。 第三棍落在她单薄的脊背上,魏辞盈终于承受不住,如飘落的羽毛般 4. 父母之命 《重生后她又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崇德二十二年九月十五,鸡鸣未彻,魏府已是灯火通明,仆役忙碌不停。天色微明,江宁知府魏齐源的三个儿子,率家仆早早便步出府门,向着官府前的宽阔街巷走去。 八月恰逢三年一科的乡试秋闱,魏家三个年纪大些的男孩,在魏府的翘首期盼下顺利完成乡试。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同窗好友,富户陈家的两个儿子,陈子兴和陈子旺。两家交好,将家中的男孩自小送到同一个私塾求学,因此关系格外亲近,老大魏伯闻五年前更是迎娶了陈家唯一的嫡出女儿。 魏府三人虽同去赴考,却各有心思: 魏伯闻三年前曾参加过科举考试,然其自幼贪玩好动,常往武馆学习拳脚,对酒肆佳肴如数家珍,但对学问之事却难以静心。 魏齐源对这个大儿子从小又是过分溺爱,如今虽知其胸无点墨,却也无可奈何,明里暗里几次许诺,若多次不中,便拿出些银两,给他捐个五品之位。 二哥魏仲远一向亦步亦趋,脑筋却比大哥敏捷,于读书文章上亦有些能力。只不过他见魏伯闻娶得富家女又能得个官,心思活络起来。 尽管他也已娶妻分户,不过时时跑到魏齐源面前耍滑,时而彩衣娱亲,时而又献上稀奇古书,百般渲染自己如何辛苦得来,倒是把年近五十的魏齐源哄得不疑,暗中也答应为其谋个一官半职。 老大老二志不在此,老五尚且年幼,因而此次中榜之望,全数落在了老三魏书言身上。 魏辞盈自幼跟随母亲学了些《女诫》、《诗经》一类的文章诗词,一日她倚窗读至《女诫》中《卑弱》一章,读到“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窗外传来折扇轻敲窗棂之声,原是魏书言经过。 魏辞盈见是三哥,连忙请他进屋,魏书言也不拘小节,直接问道:“小妹可是真心认同这些话?” 魏辞盈向来只接受母亲教导,未曾深思其中深意,此时被问,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 魏书言见状轻笑出声,以折扇轻敲她的头顶,随后从衣袖中取出一卷书来:“女子本就卑弱,私以为更应当读写明朗开阔之文,方得中庸。我见你面对父兄时常有战战兢兢之神色,特将此卷《中庸》赠与你。” 她虽未经私塾教育,读来颇为吃力,但魏书言每有空闲,便会为她答疑解惑。一年过去,也颇有所悟。 她最喜欢其中这句“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此句与梁大夫昔日所言竟有异曲同工之妙,每每读起,或想起梁大夫的教诲,她的内心便如湖水般平静,对未来之路亦不再忧虑。 九月十五,桂榜张贴之日,魏辞盈满心期盼三哥能考中,因此兴奋地早早从榻上爬起来。周夫人被她缠得没法,只得把她带到正室屋子里,让她和四丫头晚乔一起闹腾。 “我中了!我中了!” 一道清脆激昂的声音穿越长廊,如风一般拂过正厅,使屋内的女眷们无不心生波澜,纷纷起身,走至庭院之中眺望。一名少年风风火火地从前门冲入,衣袂纷飞,潇洒恣意。 魏晚乔第一个跳了起来:“是三哥!” 霎时间,后院的夫人、小姐、丫鬟、小厮们皆欢腾起来,魏晚乔拉着魏辞盈的手,急匆匆地迎了上去。三个孩子激动地相拥在一起,清脆的笑声如同银铃般回荡在魏府上空。 三位夫人也满面笑容地迎上前来,魏书言见到母亲曹氏,心中激动难抑,热泪滚滚而下。他松开两个妹妹,向着母亲深深一跪,哽咽道:“母亲,孩儿不负所望,中了乡试解元。” 曹氏早已泪眼婆娑,泣不成声,只是紧紧地抱住儿子,母子俩相拥而泣。魏辞盈心中也是激动不已,她深知三哥的努力与付出,如今终于换来了春华秋实。 魏家与陈家共去的五个少年中,其余四人均未上榜,唯魏书言独领风骚,摘得乡试头筹。魏齐源得知这一消息,喜笑颜开,合不拢嘴。 魏府顿时门庭若市,前来道贺、送礼、攀亲的人络绎不绝,门槛几乎被踏破。魏书言被父亲魏齐源拉去应酬,意在让他借此机会广结人脉,为未来官场之路铺路。 然而魏书言天性不喜交际,面对这种场合倍感局促,更何况他心中还惦记着转年年初的会试。 曹夫人深知儿子的性格,与晚乔一同为他说情。最终,在魏书言多次于来客前面露不悦之后,魏齐源怒气冲冲地将他赶回了书房,自己则带着老大老二继续在外应酬。 魏书言回到书房,心中倍感清净,他闭门苦读,立志要在会试中一展风采。然而他的缺席,却无意间错过了一个影响魏辞盈一生的决定。 十月初,正当全府仍旧沉浸在魏书言的喜事时,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媒婆,带着几大箱金银珠宝,摇曳着腰肢迈进魏府。 不多时,周夫人便满面愁容地告诉魏辞盈,魏老爷已将她许给了陈家第二字,陈子旺,婚期就定在次年年初。 魏辞盈怔愣着,心下尚未来得及反应,脑海中却已先一步明白父亲以及陈家的用意: 于魏家,魏齐源自诩清流,不会营私受惠,但他行走官场,何处不需用大量钱财?与陈家共办私塾,拉近私交,结为姻亲,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享用陈家的财富。 于陈家,虽富甲一方,可在官府面前终究是民,行事多有不便。与知府大人相交,子女通婚,便成了官家亲戚,一跃摆脱了平民身份。 “可是,分明大嫂已是陈家嫡女,为何还要再将我嫁过去?”魏辞盈想到这里,低低地自言自语。 周夫人缓缓挨近她坐下来,怜惜地把女儿稚嫩的手掌拢进自己的双手,欲言又止。 魏辞盈顿时心下了然,正因此次乡试大哥未中,而三哥高中解元,指望魏伯闻或是自家两个儿子谋得一官半职,不如将陈家紧紧绑在魏府这艘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站在陈家的立场来看,最为理想的莫过于直接与魏书言结亲。可大抵是了解三哥淡泊的性子,亦是担心等待后续会试殿试的日子夜长梦多,于是干脆快速出手,先把自家一个儿子送上魏府的船。 陈家两个儿子中,大儿子陈子兴是个与魏伯闻一样的纨绔子弟,十五岁便娶妻生 5. 所托非人 《重生后她又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冬日的江宁府,晨雾如纱,灰白交织的天际昭示着新日的来临。寅时初刻,魏辞盈便被丫鬟轻声唤醒,准备梳妆。昨夜她辗转反侧,对即将到来的未知万分忐忑。 宝篆领着几名丫鬟,巧手轻舞,将魏辞盈的青丝细细编织,挽成高髻,发间点缀着金镶红宝石的发饰,璀璨夺目。 “小姐的发髻高束,真有当家主母的仪态了。”宝篆轻拍粉扑,为魏辞盈上妆,眼中满是笑意。 “休要取笑我了……”魏辞盈脸颊微红,眼角余光偷偷瞥向铜镜,镜中那红衣华裳的女子,端庄大气,恍若隔世。 “小姐的眼眸如秋水般深邃,姑爷见了,定会沉醉其中。”宝篆打趣道,周围的丫鬟们闻言,皆掩嘴轻笑。 魏辞盈在宝篆的搀扶下,缓缓走到府门前,仰望苍穹,心中五味杂陈。 在魏辞盈的眼中,陈家的一切皆是从父兄的只言片语中勾勒出的轮廓。陈家乃城中富户,家族昌盛,子女三人。 一女即是她的大嫂,性格刚强,独当一面。而两个儿子,其一是大哥二哥的狐朋狗友,另一则是她即将要嫁的夫君,陈子旺。 陈子旺,这个名字伴随着的总是“病秧子”的形容。他因体弱多病,在私塾中时常缺席,与魏家公子们的交集也寥寥无几。 据魏季忱所言,他性格内敛,言语不多,下学后亦不曾与友人嬉闹,倒似是个老实本分的青年。 魏辞盈怀揣着复杂的情绪,走出了魏府的大门。父亲领着众位夫人和子女,早已在屋檐下等候。 喜轿旁,四姐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母亲更是泣不成声。魏辞盈见状,心中一酸,也忍不住扑入母亲怀中,母女二人相拥而泣。 直到轿夫多次催促吉时将至,母女二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临别之际,母亲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 “女儿啊,你需谨记《女诫》之言,战战兢兢,常惧绌辱。在夫家要竭节从理,昏定晨省,夜卧早起,和颜悦色。敬顺之道,乃妇人之大礼也。” 魏辞盈含泪点头,心中明白母亲的教诲。女子在世的确艰难。幼时尚可自由自在,但嫁入夫家后,便需谨言慎行,以免遭受丈夫和婆家的责难。 古朴的江宁城中,喜轿摇摇晃晃地行进着。魏辞盈因早起未曾进食,此刻头晕目眩,仿佛置身于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一叶孤舟随风飘摇。 轿厢内狭窄而封闭,使她无法窥见前路,更不知何时才能抵达那未知的终点。 终于,刺耳的锣鼓喜乐与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交织在一起,宣告着喜庆时刻的到来。轿夫稳稳地将轿子放下,随后一只瘦骨嶙峋的大手掀开了轿帘。 魏辞盈迅速将盖头放下,隔着重重红纱,她小心翼翼地搭住那只大手,走下轿子。那人的手虽枯瘦,却充满了力量,令她的手指都感到微微发麻。 在那力量的牵引下,魏辞盈头脑一片空白,只能紧盯着盖头下的一小片世界,全心全意地跟随着那双大手的主人前行。 越过门槛,跨过火盆,拜天地,敬父母,每一步都显得庄重而神圣。而那人的气息若有似无地萦绕在她身边,不时传来轻咳声。 对拜时,魏辞盈瞥见那人的身影,他的骨架仿佛要刺破肩上的喜服,比那只大手还要更显得瘦削。 堂中礼仪完毕,她被送至偏院的新房之中。静坐床边许久,听着前院奏乐饮酒的嘈杂声渐渐平息,魏辞盈终于小心翼翼地掀起盖头,将其披在头顶。 环顾四周,只见屋内宽敞明亮,各类家具一应俱全,陈设摆件都擦拭得一尘不染。几张红艳艳的“囍”字贴在洁净的墙壁上,为整个房间增添了几分暖意。 正当魏辞盈想要起身去不远处的雕花茶几上倒一杯水喝时,房门无声地开启,一个形销骨立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他身着一袭宽大的喜袍,却显得空荡荡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那张长脸上几乎没有肉,灰暗的面皮耷拉着扣在头骨上,颧骨生硬突兀地耸立着,眼眶深深凹陷进去,黄黑色的眼球狰狞地向外突起。 魏辞盈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心知这便是自己的夫君陈子旺。然而,她仍因他的样子向后退了一步,眼睛扑闪着不敢再看他,低眉顺目地盯着干净的地面。 “哼,嫁给我这么个活死人,你心底有恨吧?”陈子旺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向魏辞盈逼近了几步。 魏辞盈听到此话连忙抬起眼睛,小幅度地摇着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辞盈是一女子,自然明白夫为妻纲。” 她说完,陈子旺却久久没有回应,只是用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注视着她。前院的喧嚣逐渐散去,只余下北风呼啸的声音拍打着绛红的窗子,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凄凉。 陈子旺斜睨着魏辞盈,嘴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他伸出那只骨瘦如柴的手,指尖轻点着空气,仿佛是在描绘她的脆弱之处:“装得如此纯真?我怎么听说,你这里有点问题……”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轻佻,手指微微上移,指向了自己的脑袋:“听说你还特地请了大夫前来诊治,可有此事?” 魏辞盈闻言,瞳孔猛地一缩。多年来,她始终按照梁大夫和母亲的叮嘱,将内心深处的那份莫名的恐惧深藏不露。她以为这只是她个人的小小隐忧,未曾想,在他人眼中,这竟成了一种严重的病症。 “不……不是的,那并非病症……”魏辞盈的声音颤抖,她不敢直视陈子旺的眼睛,只能将头微微偏转,试图避开他犀利的目光。 然而,陈子旺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住了她,他手掌一挥,重重的一击便落在了她的左脸。那掌风犹如刀割,瞬间将她的脸颊打得通红,痛感如同烈火般蔓延开来,她疼得泪水夺眶而出。 “还敢狡辩?”陈子旺的胸腔中发出震怒的轰鸣,他愤怒地将魏辞盈一掌打倒在地,然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你不是曾说,夫为妻纲吗?”陈子旺的声音冰冷而阴森,自头顶上方传来,让魏辞盈感到一阵寒意。 魏辞盈的大脑一片混乱,她捂着脸,半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突然,她感到脖颈被一只大手紧紧掐住,被迫抬起头。 她的脸涨得通红,双唇微张,艰难地呼吸着。窒息与疼痛交织在一起,逼得她泪水如泉涌,不断地滴落在陈子旺青筋暴起的手臂上。 陈子旺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睛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他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去。然而,魏辞盈还未及松一口气,便又被他粗鲁地推搡着,重重地摔在了那张她坐了大半天的床榻之上。 床榻虽被厚厚的锦绣床褥和珍贵的绸缎所覆盖,却依旧难以抵挡那硬木床板的冷硬。魏辞盈只觉两肋被那坚硬的床沿重重撞击,疼痛如同利刃刺入五脏六腑,让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紧接着,陈子旺那干瘪的身躯如同山崩般压在她身上,魏辞盈心中一惊,本能地想要扭转躲闪,然而性别与体型的差异让她无法动弹,只能任由那沉重的身躯将她牢牢压住,无力地挣扎。 陈子旺干枯的手指在她衣扣上徘徊,急切的呼吸声在她耳边响起,魏辞盈感到自己就像是被困在笼中的猎物,除了任人宰割,再无反抗之力。 “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清晨上轿前,母亲的叮咛在耳边回响,与陈子旺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魏辞盈的头脑一片混乱,几乎要被撕裂成两半。 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与绝望,想要质问母亲,究竟何为真正的敬顺,又是否真的有那所谓的妇人大礼。 就在她即将被褪尽衣衫,绝望地躺在陈子旺身下时,对方却突然停了下来。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和焦躁,死死地盯着魏辞盈的脸,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随后,陈子旺竟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缓缓从她身上爬起,颓然地坐在床尾。魏辞盈从绝望中缓过神来,急忙拉扯过锦被遮住自己裸露的身体,颤抖着缩在床的角落里。 陈子旺再次逼近她,魏辞盈惊恐地 6. 节大命小 《重生后她又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听到婆婆愤怒的声音,魏辞盈心头忐忑,她垂首低眉,踏入那间弥漫着浓烈而熟悉的药香的厅堂。只见婆婆面色铁青,眼中怒火燃烧,手中的青花瓷茶碗已然化为齑粉。 “你是如何照看二爷的?”婆婆厉声喝问,声音如寒风凛冽。 魏辞盈双膝跪地,颤抖着声音回答:“媳妇每日尽心尽力,遵循婆婆教诲,悉心照料二爷。或许是近日天气骤变,二爷未及添衣……” “胡言乱语!”婆婆打断她的话语,怒道,“尽心尽力?便是将自己的病气过给我儿吗?” 魏辞盈慌忙辩解:“媳妇冤枉!妾身之病,乃是雨中受寒所致,岂会如同瘟疫一般传染二爷?” “那昨晚为何未按时给他服药?” 魏辞盈低头道:“昨日傍晚,媳妇不慎晕倒在雨中,直至此刻方才苏醒。媳妇事先已嘱咐丫鬟,务必将药及时送至二爷案前……” “荒唐!”婆婆勃然大怒,“都让下人去做,那还娶你这个媳妇作甚?倘若二爷此次康复,便让他亲自处置你;若有不幸,你便以命相抵!” …… 现在是何种情形? 魏辞盈蜷缩在墙角,黑暗中,些许微弱的声音便格外清晰。她听着正院远远传来嘈杂忙碌的声响,急促的脚步声、焦急的祈祷声、愤怒的呵斥声…… 他还活着吗? 魏辞盈的耳边回荡着婆婆的怒吼与陈子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自嫁入陈家以来,陈子旺的身体便时好时坏,大夫们彻夜守护的情景也屡见不鲜。 他应该不会死吧? 平心而论,她对这个男人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情谊。或许有过怨恨和妄想,但在日复一日死水般的生活中她早已认命,余下的只有一颗麻木的心。 我希望他死吗? 这个念头刚一冒头,魏辞盈就被自己吓到了。她素来以善待人,以德报怨,这是母亲教给她的处世之道。 七岁那年打折驿马的腿骨已是她最出格的举动,除此之外,哪怕是一只小蚁,她也会绕路而行,不忍伤害。 如今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人,她究竟希望他转危为安,继续这地狱般的生活,还是希望他就此一命呜呼,自己孑然一身获得自由呢? 正在沉思之际,远处骤然爆发的哭喊声将她拉回现实。魏辞盈猛地站起身,向屋外奔去,随着她渐渐接近正院,那凄厉的哭喊声愈发响亮。 她一路疾行,至回廊处,终于听清那哭声——是婆婆悲痛欲绝的哀嚎:“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魏辞盈停下脚步,正院中夫人与丫鬟的哭声、啜泣声此起彼伏,但她心中却异常平静。 她就像是陈府这片四处惨白的海面上一只浮萍,随波逐流,只知按部就班地守灵、祭奠、送葬,与波涛的海面截然不同,终日宁静地漂浮着,无论飘向何方。 她漂浮了七七四十九日,眼前一切似乎都变得亦真亦假,如梦如幻,唯有身上未消的伤痕真切地提醒着她:棺椁中躺着的,是曾经与她朝夕相处的男人。 第五十日晨曦未破,婆婆便带着一群小厮闯入偏院。魏辞盈惊恐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地守住了所有门窗,大少爷陈子兴从背后一脚踢上她的膝窝,她踉跄几步跪在地上。 “克死了夫君,你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婆婆高坐堂上俯视着她,冰冷威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陈子兴上前,一把揪住魏辞盈的发丝,迫使她抬头与婆婆对视。婆婆的眼中闪烁着冷光,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该随他而去吗?” 魏辞盈无力地不断摇着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颤抖着声音辩解:“不是我的错,不是我害死他的……” 婆婆瞥了一眼陈子兴,他随即挥手,门外几个身材魁梧的小厮应声而入,迅速用绳索将魏辞盈捆得结结实实,口中塞上一大团棉布,眼前也蒙上一层黑布,将她连拖带拽地推上了马车。 马车颠簸而行,魏辞盈本以为会被带往遥远之地,却不料只行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停了下来。 她被粗鲁地推下马车,绳索被解开,黑布被扯下。环顾四周,只见自己身处一片民居外的荒野,四周被十来个小厮团团围住,陈子兴和婆婆面色狰狞地盯着她。 “看见了吗?”婆婆指着不远处高大巍峨的牌坊,“那是先帝御赐给陈家的贞节牌坊。” 毛骨悚然的恐惧袭来,魏辞盈惊恐地看着婆婆,她接着阴恻恻地说道:“我陈家的女子,向来深明大义。男人没了,女人就要撑起这片天。” 陈子兴一把将她丢到牌坊的石柱前,她的头险些撞上坚硬的石墩。他凑到她耳边,阴森地说道:“你克死了二爷,如今正是赎罪的机会。” “不……不!”魏辞盈使出浑身力气,拼命挣扎出陈子兴的掌控,转身便往远处逃去。刚刚跑出几步,魏伯闻和魏仲远的脸骤然出现在她面前。 “大哥,二哥,求你们救救我吧!” 魏辞盈跪在魏伯闻面前,急切地拉扯他的裾摆,然而竟被魏仲远一脚踢开,他冷冷地说道:“你怎么还不明白?” 魏辞盈愣住了,冷汗浸透了她的衣衫。她望着两位兄长冷漠的眼神,心中涌起浓浓的无助和荒谬感,口中泛出苦味。 她突然苦笑了一声,抬头看着头顶牌坊那精美的石雕斗拱,竟像一只无边无际的狰狞大手,将她牢牢地困于掌中,动弹不得。 她终于意识到,今日她已是必死无疑,而这一切,早在两家定亲之时便已注定,唯独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她死了,陈家贞义的名声便能再一次传扬,陈子兴便能有一个守贞的弟媳,魏伯闻和魏仲远便能获得一个守贞的亲妹子,他们三人便能用她的白骨谋得个义烈之家的好名声,为将来的仕途增添一份胜算。 他们何尝不知陈子旺命不久矣,箭在弦上,一箭多雕,真是用心良苦! 她看着这些道貌岸然的亲人,心中充满了苦涩,如今终究明白了他们的好算计,可惜还是晚了。 几个小厮在陈子兴的指挥下悄然围拢上来,手持白绫绕住她纤细的脖颈。魏辞盈奋力挣扎,那白绫却如白蛇般越缠越紧。 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空气仿佛被雾气笼罩,变得黏稠而沉重,呼吸间肺部如同在挤压一块坚硬的石头,几乎无法纳进一丝一毫的新鲜空气。 渐渐地,她的身体开始脱力,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沉闷而压抑的痛苦遍布全身,原本拉扯白绫的手指也麻木地垂下来。 她用尽最后的气息,艰难地扭过头去,望着远处的魏伯闻。她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声音微弱而断断续续:“父……父亲……他……知道吗?” 死亡尚犹不及的恐惧令她剧烈颤抖起来,她绝望地死死盯住魏伯闻,看他摇了摇头,心中涌上一阵释然。她长叹一声,卸下最后的力气,缓缓闭上双眼…… “夫人不好了!快去请梁大夫!” …… “六妹,莫要与他们计较,待你长大,我必带你行走江湖,成为一代女侠。” …… “你平日便古怪,如今更是被骄纵坏了!” …… 崇德十五年盛夏,江宁城热浪滚滚,一日之间,竟有十余名居于县郊的百姓因酷热而丧命。 江宁知府魏齐源闻讯欲往视察,然不知为何,竟延误一日。与此同时,魏府之内,排行第六的女儿魏辞盈因故受家法惩戒。 次日,官府惊闻,县郊天花肆虐,村民几无幸免。魏齐源急遣医师前往诊治,至秋末,疫情始得控制。 魏辞盈之母周夫人忧心女儿,特请魏府信赖的梁大夫为其开解。魏辞盈向梁大夫 7. 如履薄冰 《重生后她又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幽暗巷陌,陈子旺自黑暗中向魏辞盈逼近,他灰暗的面色如乌云遮蔽般难以捉摸,身高和体型的差距使得魏辞盈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你躲什么?”陈子旺冷不丁的一句问话令魏辞盈定住脚。是啊,他不过是自己的同窗,又有何惧?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却让魏辞盈刚刚褪去的恐惧,倏地充斥了大脑:“反正明年你就要嫁给我了。” 只见他的脸上露出丑陋的笑容,瘦削的脸颊阴沉地扭曲向上,颧骨高耸,干枯空洞的双眼狰狞地向外突起,他又向前走了几步。 魏辞盈顿觉不妙,转身拔腿就跑,然而未及两步,就被身后一只瘦骨嶙峋的大手锁住肩膀,她努力克制着全身的颤抖,压低声音问道:“你要做什么?” 陈子旺冷笑道:“学堂之中,看你伶牙俐齿,我得提前检验一下,婚后你会不会忤逆夫君啊。”说着,他竟将头直接贴近了魏辞盈露在外面的一截颈子上。 带着浓烈草药味的腐朽气息吹打在耳畔,令魏辞盈顿时打了个冷战,恶寒自脚底油然而生。 她不知从何得来巨大的力量与勇气,猛地推远脖子上急躁乱蹭的脑袋,瞄准那双干瘪的眼眶,使出全身力气,握拳向他的眼睛挥了过去! 砰—— 拳风与面骨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陈子旺随即“哎呦”痛呼一声蹲在地上,捂住青紫的左眼,满眼泪水地怒视着她:“你这泼妇!” 魏辞盈被拳风所震,愣在原地,闻言立刻清醒过来,咬紧牙关,趁着陈子旺还没反应过来,再次挥拳,向他的另一只眼睛打去。陈子旺痛得满地打滚,哀嚎连连。 一股浓郁的畅快之感席卷全身,魏辞盈不由得笑了起来。她本是无声地挑起嘴角,看陈子旺的丑态又不禁笑出了声,而后笑声愈发响亮,回荡在狭窄的箱子内,直盖过陈子旺的哀嚎声去。 陈子旺自幼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何曾见过此种情形?他被她激荡的笑声吓得连连向后挪去,嘴上骂骂咧咧:“疯子,真是个疯子,仲远所言果然没错……” 魏辞盈蹲下身去,揪住陈子旺的衣领,满意地看着他惊惶的神情,厉声道:“回去告诉你母亲,这伤是我打的;若你胆敢娶我,我便日日如此打你。” 魏辞盈甩手起身,忍不住又捧腹大笑几声,这才转身离去。 是夜,魏府灯火通明,堂上陈父陈母满面愁云,魏伯闻之妻陈氏轻抚陈母双肩,柔声安抚。 魏齐源端坐于堂中主位,面色沉如寒水,侧室周氏携女儿魏辞盈跪于堂下。周氏低头恭顺,而魏辞盈则挺直腰板,目光如炬,直视着堂上悬挂的“公明廉威”四字匾额。 “亲家公,还请您给我儿做主啊……”陈母哭哭啼啼地欲跪在地上,被魏齐源的正室夫人曹氏急忙扶起。 “请您放心,拙女无知闯下大祸,亦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管教不严,此事我魏家定会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魏齐源阴沉着脸看向魏辞盈,冷哼一声,手掌重重地拍着桌子:“我问你,何为妇德?” 魏辞盈不卑不亢地平静答道:“孝悌之道,良善之心,是为妇德。” “何为妇言?” “言圣贤之言,语贤达之语。” “何为妇容?” “稳重而不轻浮,持礼而不悖则。” “何为妇功?” “世间何来妇功?实是人功。修身养性,敬老慈幼,俭以养德,男女皆如此。” “好啊,好,好……”魏齐源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不住地颤抖,面色愈加铁青,手指颤抖地指着魏辞盈。 曹夫人见状,急忙上前为其抚背顺气。魏辞盈见父亲被自己气成这样,心下生出愧疚,低声说道:“请父亲大人息怒,女儿往后定当谨言慎行……” “你把我弟弟打成那个样子,这样轻描淡写就想糊弄过去吗?”门外传来陈子兴的声音,他假模假样地对着一屋子长辈行了礼。 然而走到魏辞盈面前,他却换了一副面孔,倨傲地问道:“分明是你勾引我弟弟在先,你担心事情败露有损名声,于是把他打了,恶人先告状。”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陈母的哭嚎更加响亮,一直喊着“我可怜的儿啊”。魏齐源愤怒之下,将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怒目而视。 魏辞盈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子兴。深深的无力让她的大脑陷入空白,她原以为自己摆出“悍妇”的架势,陈家便不敢再刁难自己。却未曾料到,陈家竟会如此颠倒黑白。 “不,你胡说!”她眼中满溢着泪水,急切地为自己辩解,“是他先动手动脚,我为了保护自己,才不得已而动手。” “我儿子从小本分守己,怎么可能做出这等龌龊事?定是你在污蔑!”陈母愤慨起身,冲向魏辞盈,欲动手掌掴。 魏辞盈愣愣地看着那只苍老的手高高抬起,全身竟似被定住一般无法动弹,她闭上眼,以为疼痛马上便会降临,却迟迟没有等来。 她睁开双眼,只见沉默许久的母亲周夫人,正牢牢地抓着陈母的手腕,手臂颤抖,牙齿狠狠咬住的下唇异常苍白。 面前荒谬的场景似乎在她眼中定格,她扫视堂上众人,原本混乱无比的大脑竟清明起来。 她想起陈子旺当时曾提到二哥魏仲远的名字,脑海中将这些人飞速串联起来,冥冥之中似有一种力量将她的思绪细细梳理。 她毅然说道:“父亲!此事大哥与二哥或许知晓内情,可否请他们前来对质?” 她心中虽只有七分把握,然而此刻已别无他法,只得冒险一试。她不仅要试自己的猜测,更要试一试这两位兄长的人品。 魏伯闻和魏仲远很快来到正堂,不等父亲开口,魏辞盈率先发问:“大哥,二哥,你们可曾与陈家二哥谈论过我与他的婚事?” 魏仲远眼神微闪,避而不答,魏伯闻则坦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与我无关,自然未曾提及……” 不等他说完,魏仲远突然屏住呼吸,自背后轻拉魏伯闻衣袖,魏伯闻疑惑回望,未再言语。 魏辞盈轻叹一声,转身看向父亲,只见魏齐源此刻满脸疑惑,与同样困惑的曹夫人、周夫人对视一眼后,皱着眉头看向陈父陈母:“此门亲事,我为何不知?” 陈母立时收起哭相,拭去眼角泪痕,哂笑道:“害,此事我们也只是心中所想,尚未正式向您提及……” 魏齐源目光如剑,射向魏伯闻和魏仲远,两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任是再痴傻之人也能看出今日之事定有蹊跷。 若是她与陈子旺的婚事已经进入纳采、问名等阶段,她理应早已经知晓,而 8. 皇命威严 《重生后她又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夜色渐浓,月华如练。魏辞盈的闺房内,烛火摇曳,她紧咬下唇,忍受着母亲在伤口上轻轻敷药的刺痛:“嘶,痛……”随即又强忍痛楚,扯出一抹笑容,“母亲,不过是小伤,女儿不碍事的。” 周夫人见她强颜欢笑,心中五味杂陈,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轻叹道:“你这孩子,非要去学那些防身之术,瞧瞧这满身的伤痕。” 魏辞盈摇了摇头,眼中倒映着烛火的光芒:“母亲,女儿虽非男儿身,但亦不愿做那娇嫩的花朵。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周夫人闻言,无奈地笑了笑,伸手轻捏她的耳朵:“你这孩子,主意大得很。一旦下了决心,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只是母亲担心,你学得越多,将来面对的艰难也会越多,真不知对你是好事还是坏事。” 魏辞盈眨了眨眼,调皮地笑道:“自然是好事了!母亲,您记不记得,两年前会试发榜,来接三哥的队伍多壮观!” “你三哥是男子,可以上战场进官场;你是女子,即使学富五车,又哪里能有用武之地呢?更何况,自两年前与陈家之事后,外面风言风语,皆道你性情古怪,母亲担心将来你的终身大事……” “那女儿便一辈子陪在母亲身边尽孝。”魏辞盈嬉笑着说道。 “你啊……”周夫人又是一声叹息,被魏辞盈双手捧着脸,与古灵精怪的女儿对视,终究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崇德二十四年夏,江南烟雨蒙蒙。皇帝巡幸至此,欲在江宁府小驻。魏齐源得知消息,激动不已,率全家全府上下日夜兼程,终在圣驾抵达前将行宫修缮一新,并精心安排了皇帝两日的行程。 他当年错失进入翰林院的机会,从此远离京城,更远离了权力中心,多年来始终郁郁不得志。 此次皇帝驾幸江宁,魏齐源立志要一雪前耻,誓要展现才华,求得皇上赏识,以期重返京城,重振家业。 皇帝抵达江宁首日,按例考察官员政绩,巡视长江治理工程,查验各县赋税情况,并亲自检验官兵的日常训练。 江南水乡,风景秀丽,曲声婉转,女子柔情,六月正是好时节。在巡查长江水利时,四十八岁的崇德帝被波澜壮阔的江面深深吸引,欲领略江南水乡之韵,遂提出次日要乘船巡游长江。 原计划中并无此项行程,六月江南雨水连连,江水汹涌,天气变幻莫测,本不宜游江。然皇帝金口玉言,魏齐源只得竭尽全力筹备船只,终于使得皇帝一行得以顺利登船。 魏府家眷除在京城任职的魏书言外,其余人等皆默默随驾至江边。魏辞盈偷眼望去,只见皇帝身侧伴有一位年轻女子,容貌出众,气质华贵,似是公主之尊。 她正欲细看,却被五哥魏季忱一把按下头去:“休要胡来!天子威仪,岂容你等肖想?” 三艘游船排列整齐,停靠于码头,巡幸队伍有序登船,魏齐源也跟着踏上船板。随着船只渐行渐远,丝竹之声渐消于江面之上。 魏辞盈等人留于岸边等候圣驾归来。时值盛夏午后,蝉鸣阵阵催人困倦,昭示着一场暴雨将要来临。岸边已备好茶水座椅,未随行的大臣们三三两两喝茶说话,低沉同频的声音一如蝉鸣般枯燥。 她坐于角落昏昏欲睡之际,忽闻一声惊呼:“快看!龙摆尾!”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原本宁静的江面之上,赫然涌起道道白色水柱,直冲云霄,宛如巨龙嬉戏于波涛之间。 狂风骤起,江水翻腾,四周明媚的天空下唯有那一片昏暗如夜,强风不断席卷江水飞入苍穹,广阔的江面竟显得十分渺小。 众人无声注视着那壮观的景象,此时只见一位气势不凡、身穿鹰纹官服的中年官员最先站出来,有条不紊地指挥侍卫前往探查,旁人都称呼他为“杨丞相”。 然而半个时辰之后,却之等来一位浑身湿透的小太监,惊慌失措地跑来禀报: “不……不好了!船翻了!皇上他……他落水了!” 此言一出,顿时惊起一片喧哗,在场众人皆纷纷抬头望向江面,面露惊惧。 夜色如墨,细雨如丝,空中不时传来隆隆雷声,恍若天神之怒。自皇帝落水,三个时辰已过,人心惶惶,悬于一线。 魏家的四个男孩自幼熟谙水性,跟着救援队伍前去搜寻。魏晚乔闻知圣驾与父亲同陷危境,悲痛欲绝,昏厥于地。曹夫人与李夫人见状,急忙带她归家安抚。独留周夫人与魏辞盈在岸边,期盼佳音。 终于,夜色中隐隐可见一队人影,抬着不明之物缓缓而来。众人见状,纷纷跪倒,犹如林间倒伏之木。魏辞盈跪于其间,前方传来阵阵泣声,急促的脚步声紧随其后。片刻,杨丞相沉声宣布: “皇帝驾崩。” 原本压抑的啜泣声瞬间爆发,河岸边哭声震天,如同人间炼狱。此起彼伏的哭声震得魏辞盈心如刀绞,她被这悲恸的气氛感染,泪水潸然而下。 然而下一刻,杨丞相威严的声音便骤然响起:“将罪犯魏齐源的家眷拿下,投入大牢!” 魏辞盈惊慌地与母亲紧紧抱在一起,身边立刻涌来无数手持利刃的官兵,不留情面地将她们拉开,手腕脚腕皆被沉重的枷锁束缚。 牢狱之中,昏暗无光,恶臭扑鼻,满地污秽。魏辞盈与母亲被推入一间牢室,随后曹夫人、李夫人及魏晚乔亦被押解入内。 众人心忧魏齐源安危,又为家族命运忧心忡忡。牢内静寂无声,只有臭气逼人,令人几欲呕吐。 忽闻一阵镣铐声响,魏伯闻、魏仲远、魏季忱三人被牢役推搡而入,关入邻室。 “大哥,你们找到父亲了吗?”魏晚乔透过牢间木栏,急切地询问。 魏伯闻点点头,却面露痛苦,如孩童般嚎啕大哭。女眷们瞬间明了,哽咽之声此起彼伏,悲恸难抑。 “这分明是天灾人祸,我等何罪之有?”魏季忱忿然起身。 “你们可知那船上都是谁?皇上、太子、四皇子、五皇子、长公主,皇亲贵胄尽在其中,如今朝廷需要有人承担责任,我们便是那替罪羊。”魏仲远愤世嫉俗地说道。 三日 9. 伴君伴虎 《重生后她又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古道长江畔,翠亭之中,崇德帝携皇室众子女正悠闲地欣赏着江南水乡的莺歌燕舞。一壶佳酿在手,笑语盈盈间,帝王之威与亲情之乐交织。然而亭外,魏齐源一家却匍匐在地,冷汗如雨下。 远望码头,晴空万里,白云如絮,长江水碧如翡翠,青山环绕,水雾缭绕,恍若仙境。然而,圣驾因魏辞盈之阻拦未能如愿前行,只得在此处暂且取乐。 随行的众臣与佳人,目光中皆含幸灾乐祸之色,望着那无法无天的女子窃窃私语。 魏辞盈耳中已听不进丝竹之声,眼中只见身旁家人的颤抖与恐惧。她心中懊悔,为何因一时冲动,陷家人于如此境地。 然而,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她既害怕未知之祸,又盼其成真,以证明心中之惧并非空穴来风。 江宁官府原备下的歌舞已毕,气氛再次变得凝重,众人皆屏息以待,目光齐聚于崇德帝。帝举杯,一饮而尽,放下时面色已沉,冷目如电,直视魏齐源一家。 “朕有些乏了,今日便到此吧。”崇德帝起身,众人皆随之而起。 魏辞盈猛然抬头,正对上那锐利之目,心中一惊,急呼:“皇上,民女恳请再候片刻!”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众臣皆摇头叹息,以为此女已疯。崇德帝冷笑道:“朕当等到何时?待暴雨来袭,长江堤毁,再赏你不成?” “民女不敢!”魏辞盈颤抖着双肩,泪水在眼眶打转,她紧咬唇瓣,心中自责不已。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快看!” 众人望去,只见平静无波的海面上,白色水柱冲天而起,犹如巨龙摆尾,波涛汹涌,从四面八方卷起涛涛江水,浩浩荡荡,直冲苍穹! “是龙摆尾!”此起彼伏的惊叹不绝于耳。 片刻之后,那水龙席卷的天空霎时阴暗如夜,仿佛晴朗的天空被生生撕裂,水龙卷挟万物,归于天际。 “皇上真龙降临,水龙现世,乃是千古未见的吉兆啊!”一位身穿鹰纹官服的中年官员跪于帝前,一众臣工皆跪拜附和。 崇德帝酣畅淋漓地大笑起来,仿佛龙吟虎啸,声震四方:“好,好,好!朕今年四十有八,即位已二十四年,恰好是半生,今日得此祥瑞,乃天意也!” 众臣皆跪拜高呼:“吾皇万岁!”山呼海啸的呼声响彻云霄。 皇帝一挥袖,对着那带头的中年官员说道:“杨峻,拟旨:江宁府免去一年赋税,各级官员加俸一等!” 魏辞盈见父亲磕头如捣蒜,惶恐地叩谢圣恩,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当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却不料看到皇帝正在凝视着她。她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窥圣颜。 “你叫什么名字?” 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魏辞盈心头一震,慌忙跪伏于地,颤声道:“回皇上,民女是江宁知府魏齐源的女儿,名叫辞盈。” “魏辞盈。”皇帝低声重复,“川不辞盈,山不让尘。此名甚好。” “谢皇上……”魏辞盈的声音愈发低微。 “你是如何得知,今日将会天降异象的?” 魏辞盈愕然,心中慌乱,未曾思索如何应对。她心中所惧,皆是难以言明之感,自己尚且无法理清,若以此等无稽之谈禀报圣上,恐难以取信。 “禀陛下,民女自幼生于江畔,对江南气象略有观察,故凭些许征兆推测将有天气之变。” 魏辞盈心中忐忑,真话难言,唯有谎言以应。然而当今圣上是英明之主,历经沧桑,岂能不知其中虚实,立即对她的回答表示了怀疑。 “哦?那为何钦天监之众,及江宁诸多官员皆未曾察觉?” 魏辞盈额上冷汗涔涔,心中急速思索应对之策,忽闻一青年之声威严而深沉:“你是知府千金,为何不先告知令尊,而径自冲撞圣驾?” 她抬头望去,见问话之人为皇帝右侧一青年男子,身着华丽黑金龙纹锦袍,年约二十有余。魏辞盈猜测此人应是太子。 他居高临下的眼神正仔细地打量她,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如毒蛇吐信,敏锐捕捉猎物的破绽。 “我……民女亦是方才察觉,尚未及告知家父。” 她心虚地低下头,心凉了一半,紧闭双眼,几乎将脸贴于地面,恨不得就此钻入地底,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众人面前。 “罢了,回京再议。” 皇帝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怔。稍顷,皇帝左侧一雍容华贵之女子率先反应,毕恭毕敬地行礼道:“是,臣妾这便去安排。” 魏辞盈茫然望着亭中贵胄,或好奇、或嫌弃、或敌意之目光令她心生寒意。皇帝已起身离去,众官员亦纷纷相随,她却仍不知自己的回答是否过关。 “姑娘,快快请起。”一个细声细嗓的太监来到她面前,谄媚地笑道,“你可是遇上天大的恩赏了。” 魏辞盈不解地蹙眉,那人见她满脸懵懂,掩嘴轻笑:“姑娘难道未听出陛下之意?皇上有意带姑娘回宫。” “什么?”魏辞盈惊愕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我不是冲撞了圣驾吗,怎么可能……” “哎呦我的姑奶奶!”那个太监痛心疾首地说,“陛下对姑娘如此厚待,姑娘怎么只记得此句?还是快随我走吧,返程队伍即将出发,误了圣驾可不是闹着玩的。” 魏辞盈只觉眼前一切如梦似幻,看到的人不真实,脚下的地不真实,听到的话不真实,触碰到的物件不真实。 她茫然无措地被人安排上了一辆精致的马车,直到车轮滚滚前行,窗外的马蹄声才稍稍将她的意识唤回。她想起自己竟没有机会与家人道个别,毫无察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她从未想过会入京城,更未曾想过会进后宫。改善体魄,私塾读书,学练武功,不过是图一个心安。 甚至在她的想象中,她会遇到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不求大富大贵,但求相知相守,二人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了此一生,便已是最美好的梦。 如今孤身入宫,前路未知,且不论有无富贵之命,在那繁花似锦、佳人如云的深宫之中,她这民间女子又将如何自处? 四姐马上便要定亲了,男方是父亲手下的一名通判,名叫许珩舟,是崇德十九年的进士,今年二十二岁。 听父亲说他办事沉稳,公正廉明,不畏权贵,慈判爱民,是个正直君子。 四姐与他是在街道上相逢的,当时正有扒手偷窃四姐的荷包,被他发现后一路追赶夺回,手臂还被那盗贼的利刃划伤。 两人都是古道热肠、自由随性之人,几番相处下来,自然而 10. 生产大苦 《重生后她又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面对九五之尊深不可测的一句问话,魏辞盈的思绪已然停滞,唯有喃喃回道:“民女不敢……” “哈哈哈!”爽朗有力的笑声令她为之一震,“是不敢惧怕,还是不敢不怕啊?” 尾音悠长,透露着揶揄的语气,魏辞盈迷茫地看着这位不惑之年的帝王,第一次将他的样貌看清楚。 只见他面如冠玉,饱满大气,不怒自威。须长半尺,颇有威重,双目清明,目光炯炯。眼角笑意蔓延,些许纹路描画在旁,反倒因此有些慈祥。 恍惚间,魏辞盈想起了远在故里的父亲,那慈爱的眼神,让她心头伤感,眼眶不禁微红。 见她欲要落泪,皇帝微微蹙眉,伸出手掌轻抚她的发顶,无奈地温声道:“朕无意吓你。” 然而,天子之威,非比寻常,常人初见,何能不惧?魏辞盈虽忍住泪水,但心中的恐惧仍旧难以平复。她又欲跪拜,却被皇帝轻轻扶住。 “但若欺瞒圣听,亦是重罪。”皇上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你如何预知今日天降异象?” 魏辞盈心跳如擂鼓,她看着皇帝认真的眼神,认命似的长出一口气,如实答道:“禀皇上,臣女并未预知异象,只是心中忽有不安,感觉将有未知之祸。” 皇帝挑了挑眉,审视地盯着她:“感觉?” 见他仍是不信,魏辞盈又补充说:“臣女自幼便偶有此感,时常恐惧,因而此次不敢使圣驾犯险。” 崇德帝仍用他那双威严的眼睛盯着她,见她神色坦然,眼神坚定,微笑着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朕虽难以相信感觉之说,但念你一片忠心,便赦你无罪。回宫后让太医为你诊治,若再有似今日异样,即刻向朕禀报。” “臣女领旨。”魏辞盈低头应诺,听到“回宫”,心中却如波涛汹涌。她本以为说出实情,便可脱离这深宫苦海,却不料帝王将她留在身边,更添了几分忧虑。 观察皇帝刚刚的神色,大抵是将信将疑,不敢冒险将她这样一个神神叨叨的女子放在民间,干脆还是约束在身边。 她兀自思索着,未曾注意到皇帝仍在仔细地观察她。 暖黄烛光下,她低垂的眼眸中写满了心事,眼睫在眼底投下一小片扇子般的阴影,清亮的泪水似乎挂在眼底,令人不忍触碰。 她青春的脸颊上自然地染着红晕,随着呼吸起伏,充满生机,小小的身躯内仿佛有着无尽的力量。 分明是在天子眼前,可她的脑海中却不知在想什么难题,出神地无意识咬着下唇,将娇嫩的唇瓣咬得发白。 皇帝轻轻将手覆上她的脸颊,看到那双垂泪的眼睛惊恐地抬起来,像一只初出巢穴,不慎掉落在地的小雀,不自觉的娇憨姿态惹得他不禁发笑。 下一刻,魏辞盈的身体被抱着离开坐榻,她低声惊呼,双手紧紧抓住皇帝的衣襟,心快要刺破皮肤跳出来。 是不敢不怕,她在心底默默回应不久前皇帝的问题。 她不知自己究竟哪一步走错,分明已经坦然面对恐慌,随机应变还算得当,亦与危险擦身而过,为何命运裹挟着她来到这里? 难道这便是那无源的恐惧在冥冥之中给她指引的方向? 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前路? 既是如此,那么何必用恐惧折磨她一十六年,让她从恐惧中来,又要投入皇家未知的恐惧中去? 她恍如坐在汹涌浪潮上的一只独木舟上,前方大浪高高卷起,马上便要拍打在小舟上。飞溅的海水扑面而来,她似乎逃不出这滔天大浪,人船俱碎。 然而她不甘心,奋力划动木浆,小舟摇摇晃晃,与浪花赛跑,却丝毫不动,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浪铺天盖地地将她淹没…… 次日,魏辞盈被封为贵人,赐居翠微轩。 翠微轩主位是宸妃,另有一位姓金的常在住在偏殿。二人皆是温婉贤淑的性子,父家位居三品以上,自幼作大家闺秀培养,安坐室内,也难见身影。 魏辞盈是与兄弟姐妹热闹惯了的,居于此处便觉枯燥无比。初来乍到,她也不敢四处闲逛,整日面对这狭小憋闷的四方天空,人都蔫了下去。 久而久之,皇上的传召竟成了她最期盼的事情。至少,她能走出翠微轩,到皇帝的寝宫或是书房,见见不一样的人物,暂时忘却烦恼,沉浸在皇上讲述的趣事之中。 崇德帝性格沉稳慈厚,对魏辞盈的小心思亦是心知肚明,他乐得与这位年轻的贵人相处,仿佛回到了青春时光。 他批阅完奏折,转头看见眼睛眨得像星星一般的女孩,便说上两则各地奏折报来的趣事。 有时他觉得不像是和一位嫔妃相处,倒像是养了一只活泼的家宠,或像是与幼年子女谈天说笑,享民间天伦之乐。 入宫一个月来,虽时常伴驾,但大多是在书房研墨。魏辞盈颇有些惭愧,总是皇上的故事将她逗得前仰后合,自己却有点尸位素餐的意味在了。 “那位于西北草原之畔的晟淮府,民间新近有一异俗,男子须得包办等一应家务,女子却是外出劳作,养家糊口。” “此事当真?”魏辞盈惊讶地张大了嘴。 “君无戏言,此乃奏折所报。” “世间竟有这般奇事!”魏辞盈轻叹,眉宇间流露出几分好奇,“常言男子主外,女子主内,那里却反其道而行之。” “不仅如此,府衙之中,亦有女子担任官职,协助治理。”皇帝补充道。 魏辞盈目瞪口呆地盯着皇上,她震惊的表情似乎令皇帝很受用,得意地大笑起来:“你可知这是为何?” 她钝钝地摇了摇头,双手托着脸颊,急切地问道:“这究竟是为何?陛下,您就别卖关子了。” 皇帝正欲开口,忽闻门外传来一串清脆如风铃般的笑声:“皇兄又在炫耀了,皇戚大臣不够,竟显摆到妃子头上来了!” 魏辞盈回首望去,只见一名紫裙飞扬的女子轻盈而来,身着窄袖短衫,宛若胡服,秀发高束,若非声如银铃,倒似男儿。 魏辞盈连忙起身行礼,心中明了,这便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这位长公主在宫城内可谓是无人不知,她性格直爽,胆识过人,深得皇帝宠爱,一切皆由宫中供养。 初见之下,魏辞盈便觉与长公主一见如故,她的言行举止,令魏辞盈想起了远在江宁的四 11. 女疾不治 《重生后她又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速取一盆热水,要滚烫的!” “快备好干净棉布!” …… 崇德八年,江宁知府魏齐源的侧室周氏,经过三个时辰的艰难生产,终于诞下一名女婴,名唤辞盈。 与旁的官宦千金不同,魏辞盈对刺绣女红兴致缺缺,倒是热衷于每日跟着四位兄长到私塾读书。 她自幼时常惊惶,梦中常有惊悸,每每醒来遍体冷汗。又常怀防备之心,行事谨慎戒备,心底深埋恐惧。 母亲周氏见她如此,万分担忧。幸有江宁府名医梁大夫,多年来为魏府老幼诊治,尤其自辞盈儿时便帮她调理先天心肺之疾,于是周氏常请梁大夫前来为其诊脉解惑。 魏辞盈十一岁那年,一天,魏府上下乱成一团。魏家长子魏伯闻所居的偏院中,侍从们忙碌奔走,夫人们亦是焦急忐忑地等候在外。 偏院正房内,不时传来女子痛苦的喊声,听得人十分揪心,只有在门外来回踱步。 家长子魏伯闻之妻陈氏临盆,却因胎位不正而陷入困境。江宁府有名气的产婆来了一茬又一茬,可产妇痛苦的嘶喊却愈发微弱。 “夫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再拖下去恐母子俱危,还是请梁大夫前来看看吧。”周氏含着泪对魏齐源的正室曹夫人说道。 梁大夫恰逢今日前来为辞盈诊脉,闻讯,曹夫人即刻遣人前往请之。此时宝篆正陪着小姐与梁大夫说话,辞盈闻知大嫂危急,随梁大夫急奔偏院。 偏院内丫鬟们奔走如梭,险些与他们相撞。梁大夫先是对屋外人稍作安抚,随即毫不犹豫地步入产房。 魏辞盈在母亲身旁等候,不消片刻,便听得室内大嫂的气息渐稳,来去进出的下人们也开始井然有序,全然不似方才的忙乱。 魏辞盈心中骤然生出些敬佩来,她只听得梁大夫隐隐发出的低声细语,语调沉着冷静,四两拨千斤,只言片语便将一应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 在梁大夫的药物及针灸下,陈氏体力与意识稍稍恢复,她重新开始用力,气息亦不似先前那般虚弱,听得出阵阵发力间,她有意地调整气息。 热水烧至第三回时,屋内终于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屋外众人皆是长出一口气,喜笑颜开地互相道喜。 魏辞盈更是激动万分,这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犹如变戏法一般,经过梁大夫医治,垂垂生命焕发生机,危急险境变为新生喜事。 欢喜之余,辞盈忍不住走进产房,欲亲眼目睹这新生之景。然而,甫一入内,她脸上的笑容便瞬间冷了下来。那浓重的血腥味与恶臭便扑面而来,令她几乎干呕。 她小心向内走去,只见榻下铜盆盛满血水,桌上剪刀亦沾满血迹。陈氏所卧之榻更是惨不忍睹,床单皱成一团,被汗水与血水浸透,斑斑血迹凝固,仿佛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斗。 陈氏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无一丝血色,脸颊凹陷,汗水将发丝粘成一缕一缕,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一旁的婴儿哭声不断,产婆正手忙脚乱地为其擦洗。那才出母体皱皱巴巴的婴儿几乎看不出人形,全身被黏糊糊的血迹覆盖。 魏辞盈看向梁大夫,他双手亦是沾满血迹,正在净水中清洗。手掌刚放进去,清澈见底的水倏地就变得混浊。 熟悉的恐惧感在血液中翻腾,她分明只是孩童,却仿佛感受到了陈氏生产时的痛苦与绝望。 恐惧钻入五脏六腑,碾压而过每一寸肌体,她站在平整的地面上,却好像在无穷的深渊中向下坠去。 她只觉得五感如同被炸药猛烈炸开,头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逃跑,却寸步难行,呆呆地站在原地。 “你这孩子,怎可进此血污之地!莫要给大人们添乱!”周夫人嗔责着将她拉了出去。回到自己的屋中,她仍是惊魂未定,只知愣愣地发呆。 “幸有梁大夫在,否则今日后果不堪设想。”母亲似在院中说话。 “夫人过誉了,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母子平安的。”梁大夫儒雅谦逊的声音缓缓响起,魏辞盈站起来趴在窗子上,看向屋外。 “先生过谦了,产婆虽经验丰富,可终是不如先生饱读医书,熟稔医术。女子问疾总是要顾及男女大防,我们魏府众多女眷幸得梁大夫望闻问切,这才得以屡屡有惊无险。梁大夫真可谓是仁心仁术、悬壶济世。” 说着,母亲将腕上玉镯摘下,递给梁大夫:“辞盈给您添麻烦了,一点心意,还请梁大夫收下。” 那玉镯虽不是连城珏璧,却是母亲娘家之物,多年来一直戴着。梁大夫几番推脱,皆被母亲推回了。 十日后,梁大夫如约再次踏入魏府,为魏辞盈细致把脉。片刻后,他抚须微笑:“六小姐如今脉象平和,体质已与常人无异,心绪亦安稳许多,老夫甚感欣慰。” 魏辞盈闻言,面上露出急色:“梁大夫,您日后不再为辞盈诊脉了吗?” 梁大夫笑意不减,眼角皱纹更深:“六小姐康健无虞,何须再劳医者费心?老夫亦是为小姐将来着想,唯恐体弱之名影响小姐说亲。” 魏辞盈闻言,霍然站起,脱口而出:“那怎么行?我还要向先生学习医术呢!” 此言一出,梁大夫与周夫人皆是一愣。魏辞盈自知失言。他年事已高,本就精力不丰,要是再要求他教授医术,怕是强人所难。 更何况梁大夫收取的诊金极低,并屡次以“魏知府廉洁爱民”为由拒绝魏府提高诊金,若以授课来占用其出诊时间,岂非更不通情理? 魏辞盈垂下头,小声念叨着:“辞盈鲁莽,还请梁大夫海涵。” 谁知梁大夫却是朗声大笑:“六小姐当真是一片杏林仁心!老夫岂有推辞之理?只是尚需问过夫人之意。” 周夫人无奈地看着惊喜万分的魏辞盈,轻叹道:“辞盈这孩子,不知都是哪里来的奇思妙想,我这个做母亲的竟也管不住她。” 魏辞盈扑到母亲怀中,眨着眼睛娇笑道:“多谢 12. 太子侍读 《重生后她又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太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魏辞盈被一名身着铠甲的男人拎着衣领,她全身僵硬地勉强扭过身去,费力看向那个护卫模样的人。 他面色冷郁,剑眉星目,目光锐利如鹰。听闻这个自称知府千金的女子说有急事要禀告太子,他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发出一声冷笑。 “大人!此事关乎皇帝安危,求您帮忙通传,求您了!”魏辞盈语速极快,她瞥向一旁登船的队伍,愈发焦急,两滴泪水挂在眼角。 听闻“皇帝安危”,他的神色终于有所松动,英气眉眼一挑,思索片刻,伸手召来两个护卫:“你们把她看住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离开半步!” 说罢,他走向太子,在太子耳边低语几句,太子随即侧过脸,微微皱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她。稍顷,那个男子又走了过来,冷冷地冲她勾了勾手指:“你,随我来。” 魏辞盈随着他宽阔的背影,来到了太子面前。她立刻跪倒在地,叩首道:“此行恐有危险,恳请太子殿下劝说皇上,改变圣意!” 说完,她抬起头,坚定不移地盯着太子的眼睛。太子大约三十来岁的年纪,犹如一只沉睡的猛虎,虽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面色如常,眼神慵懒,却散发着不容践踏的威严,一举一动都颇具气派。 他抬眼看了看那位持剑男子,左手随意地转动右手手指上精致透亮的玉戒,缓缓问道:“你有何凭证?” 魏辞盈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回太子殿下,臣女自幼心中时有暗感,每每面临凶险,便觉恐惧万分。自来此码头,心底的恐惧便如潮水般涌来,似有莫大的危难在前。” “胡说!”太子眉头紧锁,将手臂重重甩下来,“来人,将这个胡言乱语的疯子带走,听候发落!” 魏辞盈心中一急,向前跪行两步,却被两名护卫粗暴地按住肩膀,动弹不得。她挣扎着喊道:“太子殿下,臣女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天谴!” 太子脸色阴沉,挥手道:“此等妖言,竟敢惑于圣驾?晏礼,把她的嘴堵上,带下去!” 魏辞盈双手被缚于身后,麻绳紧紧地将她全身捆住,动弹不得。最先拦住他的那名护卫不知从哪儿翻出一团棉布,掐住她的下颌,疼痛逼迫她不得不把嘴巴张开,另一只手则快速将棉布强行塞进去,魏辞盈只能发出“呜呜”的呜咽声。 她毫无还手之力,被拖到太子所乘的车轿后,身边两位凶神恶煞的侍卫死死地盯住她,魏辞盈心如死灰地瘫坐在地。 她的嘴巴被堵住,胸腹皆被粗厚麻绳挤压。头顶高大树冠蝉鸣不息,犹如白绫圈在她的脖颈上,不断收紧,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就在此时,肺腑中窒息般的痛苦嘶鸣,随着远处皇帝一声怒喝顿时停止,耳畔瞬间宁静下来,嘈杂的声音不再,只余下凝固的空气。 她起身看向岸边,只见太子正跪在皇帝面前,皇上怒不可遏地盯着他,周围的随侍都低下头去,大气不敢出,不敢直面龙威。 他们随即自岸边向内陆走来,魏辞盈迷茫地看着皇帝和太子,就在他们路过车轿时,她隐约听见太子说:“人已押解至此。” 随后,他们走到不远处一凉亭,魏辞盈看着父亲亦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额头似有冷汗。 魏辞盈心中正疑惑不解,却见自凉亭后,两名官员被押解而出,官帽俱已摘下,见到皇帝后立刻跪倒在地,全身颤抖不已。 “据查你二人贪墨盐税,以次充好,是否属实!”天子一声怒喝,如雷霆万钧,惊起林间飞鸟,万籁俱寂。 亭下二人已是泣不成声,磕头如捣蒜,口中不断哀求:“皇上饶命!” “尔等身为一方父母官,下刮民膏,上欺朝廷,中饱私囊,妄为人臣!魏齐源!”随着皇帝发令,魏辞盈看到父亲战战兢兢地跪到那两人身边。 “朕委你江宁知府,今你治下竟出现此等丑事!朕限你五日内彻查全府各级官吏,凡有贪墨,一律上奏太子。若有遗漏,朕决不轻饶!” “臣领旨,定当竭尽全力!”魏齐源的声音明显地颤抖着,亦是不住叩首。 皇帝看向太子,叹气道:“太子,你且在此停留几日,加以督查,若有异常,即刻密奏。” “儿臣遵旨。”太子应道。 他话音未落,目光便被远处江上的奇观吸引,指向江面,众臣后妃皆是转头惊呼。 “是龙摆尾!”魏辞盈不由得轻声呢喃,她心中的恐惧,原来应在此景。 那水柱自江面一飞冲天,宛如巨龙搅动江水,翱翔天际,气势恢宏,即便远观亦是不寒而栗。 随即,太子掀袍跪于地面,恭敬地说道:“父皇方才处置两名贪吏,便出现水龙摆尾这一百年不遇的奇观,实属天降神迹,陛下真乃真龙现世也!” “陛下英明神武,真龙现世!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海啸的呼声自大片跪伏的官员中传来,声浪震得魏辞盈脚下地面都被撼动,她也随之跪了下去。 经此一遭,皇帝虽不再龙颜震怒,却已然没了游江的兴致,下令提前返程。 魏辞盈仍是被绑在太子车轿旁,人群渐渐散去,她却像被遗忘在此,无人问津。 “魏辞盈?”一个温柔清澈的男声悠悠传来,魏辞盈从车轿后站起来向外张望,却看到了那位“晏礼”,不禁畏缩着后退了几步。 那人却全然不似刚才的冷酷,面上带着春风般的微笑,双目弯成两只小舟,荡漾在饱满白皙的面庞上。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他缓步上前,拔出佩剑,魏辞盈见状吓得连忙闭上了双眼。 剑影闪过,她身上的绳索倏地散开,睁开眼,却见他含笑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下巴,小心地将塞在口中的布取出。 魏辞盈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慌,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姑娘受惊了,在下特来向姑娘赔罪。”那人礼貌地行了一个士人的抱拳礼,噙着笑说道,“在下是太子伴读,一等御前侍卫,裴钰,字晏礼。” 见魏辞盈仍是戒备地看着他,他接着说道:“姑娘所言,在下无一不信,只是未有确凿依据,不敢对太子错言,只得暂且如实禀报太子殿下,另寻他法阻拦圣驾。” 魏辞盈将信将疑,蹙眉道:“所以刚刚的事情,是你……” “正是在下将两名贪官提至此地,并劝说太子殿下立即禀报陛下。”裴钰诚恳地说道,“此二人原是江宁府下两县令,昨日查实其罪行,本欲于圣驾巡游后再告知太子殿下,但因姑娘所言,便提前行事。” 他说得恳切,举止更是真诚礼貌,与方才判若两人,倒真像是如他所说,刚才是在太子面前“作戏”。 魏辞盈礼貌地笑了笑,心底感激,亦是行了标准的福礼,回应道:“即是如此,多谢公子相助,民女感激不尽。只是天色不早,我们就此别过吧。” “姑娘,且慢!”裴钰疾步上前,急急拉上她的衣袖,魏辞盈一惊,欲要抽手回来,却没能拉动,疑惑地看着他,“还有一事,请姑娘帮我!” 魏辞盈转 13. 微服暗访 《重生后她又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大梁盐政行官督商销制,由盐民在盐场煮海为盐,然后将其卖给当地官府。知县主持食盐收购,统一上交至府仓,盐商欲售盐,必先得所在一府之盐引。 受食盐的产、运、物价水平等多种因素的影响,大梁食盐价格在不同地区间存在较大的区别。 以江宁府为例,官府自盐民手中得之,价八文一斤,而百姓购之,则需十五文上下。 虽然朝廷在中央设立了专门的盐政司,置盐道与地方,但实际操作中盐业的收购、分销、定价,往往仍是掌握在知府以及知县手中。 太子一行在到达江宁府前曾获得消息,称清水、贵如二县知县以权谋私。 查后果然发现,两知县向盐民收购时并不支付现银,而是付以借据并承诺未来归还,然而,这些借据最终无法兑付。 并且,此二县运至府仓的盐存在大量杂质,甚至有以石充盐者。 魏辞盈跟在裴钰身旁,第一站便是去坊市间,查看市面上销售的食盐情况。 “店家,敢问咱们这儿盐是几文钱一斤啊?”裴钰用盐勺舀起一捧洁白如雪的盐粒问道。 “这位客人是刚到咱们江宁吧?江宁的盐可是全国数一数二便宜的了,一斤十五文!”老板热情地招待着,“客人这是要长居?” 裴钰若有所思地放下盐勺,微笑颔首,目光温柔地投向魏辞盈:“是啊,我和夫人来此投奔亲友,往后就定居在江宁了。” “哈哈哈,江宁可是个好地方!二位真是郎才女貌啊!”店家之言,令魏辞盈更添羞涩,害羞地躲到裴钰身后。 “老板您可真会说话。”裴钰自袖中掏出几文钱,递给老板,“且买一斤,回家让妻子烹一盘腌笃鲜。” 待稍稍远离了那盐摊,魏辞盈长舒了一口气,小声嘀咕起来:“大人扯起谎来真是信手拈来,还说什么烹腌笃鲜呢,民女又不曾应允……” “哦?娘子,为夫竟没有此等口福吗?”裴钰歪头无辜地看着她,揶揄道。 魏辞盈连忙移开视线,慌乱地向两侧铺子瞟去:“此时并无旁人,大人不必再作戏了。” 谁知裴钰却紧紧地揽过她的肩膀,轻快地说道:“这街道上分明许多人,何来没有旁人?倘若被有心人发现,我们的暗访岂不是要大费周章?” 魏辞盈只觉得他的手掌犹如烈火般炽热,隔着轻薄夏衣握在肩上,肩膀犹如被烈日炙烤,热度烧得大脑都晕乎乎的。 他们上午遍访了江宁府各盐肆,奇怪的是,并未听闻有哪家盐商从府仓取出的盐中掺有杂质。 时至正午,裴钰拉着魏辞盈走进江宁府最大的酒楼,她连连推辞,最后仍是抵抗不过,两人坐在二楼雅间,望向熙熙攘攘的大堂。 “此酒楼奢华,民女极少光顾,多谢大人款待。” 裴钰却是不解其意:“小姐乃是知府千金,魏府距此不远,何以不常来?”忽地他脸色一沉,拍案而起,震得桌上碗筷叮当作响,“莫非家中父兄冷落了你?” 魏辞盈连连摆手,解释道:“并非如此!只因父亲素来清廉自守,对子女亦作同样要求。此处一餐便要抵得上寻常人家一月之饮食,所以并不常来。” 裴钰点头赞赏道:“令尊大人的确是廉洁奉公的一届清官,当为百官典范。” 魏辞盈惶恐:“百官典范不敢当!父亲常说,为官需凭良心,唯有良心安定,方为合格的父母官。” “魏大人如此高义,朝中竟鲜有人知,实乃遗憾。”裴钰皱眉道。 魏辞盈亦是苦笑:“家父也是常言此憾,当年因名额被他人无理顶替,错失翰林院之职,放至地方,一做便是大半生。” “竟有此等不公之事!”裴钰愤怒地把手中茶杯放在桌上,一手覆在心口说道,“姑娘且放心,此次盐务整顿之后,在下定当向太子殿下举荐令尊,为令尊寻一更好去处!” 魏辞盈感动地欲要叩首感谢,被裴钰眼疾手快地扶起来:“莫要谢我,在下也愿更多贤良志士能为朝廷一展才华。” “大人恩德,魏家何以为报?” 魏辞盈轻轼泪水,见裴钰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勾起眼睛盯着她,直盯了好一会儿都不发一言,她不明所以,又被他深切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于是低下头去:“大人这是何意?” 裴钰莫测地笑了笑,只说道:“无事,在下不求报答,只是免不了要向令尊求一心爱之物了。” 魏辞盈的脸颊烧得通红,喃喃道:“何……何物?” 裴钰却不再说了,带着光风霁月的笑容,轻柔问道:“吃饱了吗?是否需要休息片刻?” 魏辞盈摇头,准备起身:“民女不累,正事要紧,听大人安排。” 午后,裴钰与魏辞盈悄然抵达江宁府的盐仓,两人手中并未握有通行令,裴钰便在四周仔细勘察。 “大人,此处可有异常?”魏辞盈见他在盐仓一狭窄后门处驻足,赶上前去问道。 裴钰轻指木门两侧的墙面,“你看这两处。” 魏辞盈凑近细观,只见两侧门框上各有一道浅浅的痕迹,边缘略有磨损,似是经年累月摩擦所致。 她惊呼:“此乃搬运重物之迹!” “正是,有人常搬运重物进入此门。”裴钰伸手轻轻碰了碰划痕。 “之前公子提及府仓的盐中掺有石块,莫非石块便是从此门而入?” 裴钰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为防止受潮受冻,府仓为防潮冻,仅设正门可供车轿出入,钥匙由知府亲管。其余皆是此类小门,仅容一人勉强通行” 他看向魏辞盈,释然一笑:“石块定然不会是魏大人开正门放入的,如此说来,只可能是有人从小门搬进去,混入盐中。” “想不到竟有此等奸猾之徒。”魏辞盈气鼓鼓地握住了拳头,“大人,我们是否要追查往来进出之人?” 裴钰叹息道:“府仓每日进出的有看守、商贾,还有例行检查的地方盐道官,鱼龙混杂。更何况此类小门并无登记,查实恐非易事,待我先将此事秉明太子殿下。” 魏辞盈不甘心地说道:“或可询问看守及附近百姓,万一有什么线索呢?” “不可轻举妄动!” 裴钰的声音突然冰冷严肃的声音将魏辞盈吓住了,她怔愣着,不敢贸然开口。 片刻后,裴钰却又温柔地笑道:“非是在下畏难,只是你我此番本是微服暗访,贸然行动,恐打草惊蛇。” 魏辞盈闻言,心道自己果然是莽撞了,不住忏悔起来,一路垂头丧气 14. 善恶难分 《重生后她又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晨曦初露,裴钰之马车缓缓抵达魏府门前。裴钰端坐于骏马之上,瞥见魏辞盈自府内步出,他身法矫健,翻身下马,快步上前,轻扶其手臂,助她登上马车。 清水县与江宁府相距不远,二人抵达县城之时,恰逢农户晨起归家,市集之上,商贩们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魏辞盈与裴钰照例寻访盐肆,向老板询问盐情。依旧是杂质未现,盐价平稳,与江宁府相去不远,堪称全国低价。 遍访过后,二人在街旁食肆小坐,裴钰随口问及:“店家,听闻清水县赵知县前几日遭圣上羁押,此事当真?” 店家闻言,立刻放下手中活计,跨坐长椅之上,义愤填膺道:“确有此事,但赵知县素以爱民如子、仁心慈意著称,乃难得之好官,不知客官可知其中缘由?” “据江宁友人所述,乃因贪污。” “绝无可能!”店家激动地将脖子上挂着的毛巾甩在桌上,“赵知县清名远播,清水县人人皆知,岂会犯此大罪?定是误会!” 他的大嗓门引得邻桌也附合起来:“是啊是啊,赵知县家境清贫,他妻子久病卧床,买药尚且捉襟见肘,听闻还曾向邻里借米,岂能是贪官?” “当年我家那位难产,赵知县刚领到俸禄,就倾囊相助,他若是贪财之辈,世间便再无清官了!” 众说纷纭,听得魏辞盈一头雾水,百姓皆言赵知县清廉,然府库盐事乃皇上与太子亲审,岂容有误? 此事似乎矛盾重重,究竟哪一方是错的?还是说,赵知县其人就是有着截然不同的两面,一面清正廉洁、一面贪腐成性? 清水县并无盐场,魏辞盈和裴钰商议后,决定立即前往临海的贵如县盐场探查一二。 “晏礼,你可曾遇到过此种情形?”魏辞盈掀起马车窗帘,望向一旁骑于马上的裴钰。 裴钰扭过头,无奈地笑了笑,不置可否:“人都是这样复杂多面的。” 魏辞盈低眉沉思,想到裴钰身在朝堂,群英荟萃之地,遍览天下大事,阅人无数,世事洞明。恐怕这般复杂之事,于他而言,早已司空见惯。 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此等父母官,竟做出欺瞒朝廷之事,回想起刚刚百姓们不可置信的面容,她心中便觉揪痛。 见她神情黯然,裴钰策马靠近,眼神去找她的眼睛,俯身低语:“辞盈,人心难测,此等事务你初次遇见,只需当作旁观者便好,不必过于挂怀。” 魏辞盈眸光一暗,迟疑片刻,似自语般轻问:“那你……亦是如此吗” 马背上的身躯微微愣神,随即轻笑道:“我乃凡夫俗子,亦有贪念。” “贪念何物?”魏辞盈猛然抬起头,眼角含泪。 “一生、一世、一双人。凡尘俗世,贪此者众。”说罢,他挥鞭催马,向前疾驰。 他悠悠的话有似沉香,留下久远的醇厚香气,萦绕在魏辞盈耳畔。她的心跳陡然加快,双手不自觉地捂住心口,不断回味这语焉不详的一句话。 既有此意,莫非他心中已有所属?魏辞盈初时心中一喜,转而又倍感忧愁。 她为自己那一瞬间的喜悦而感到羞愧,即使裴钰有心上人,总不可能是她吧,自己又在高兴些什么。 裴钰身为京城贵胄,自幼伴于太子左右,见过的绝色佳人何其多,又岂会对她这平凡女子动心? 饶是这几日共访,也不过是因她熟悉江宁,又略通文墨罢了。魏辞盈摇头叹息,试图将不切实际的幻想抛出脑海。 马车吱呀呀地停了下来,裴钰掀起帘幕,恰巧看见魏辞盈正满脸纠结地掰弄手指,忍俊不禁地伸出手臂:“辞盈,贵如县已到,下车吧。” 魏辞盈刹那间恢复正襟危坐的样子,掩饰地轻抚鬓边,故作惊讶道:“哦?这么快就到贵如县了。” “行程已然不短了,走了一个多时辰。”裴钰忍着笑,让她搭着自己的手臂从马车上走下来,“我们须得尽快了解清楚。” 魏辞盈暂时压下心中思绪,两人重复清水县的行程,在盐肆得到相同的答案,甚至百姓对本县李知县的评价亦与赵知县无异。 江宁之畔,碧波荡漾,盐场广袤,晒盐者众。她带着一头雾水跟裴钰来到海边的盐场。 “敢问师傅,此地之盐,可有特别之处需留心?”裴钰拦见一盐工换班,遂上前拱手,请他到茶肆喝一碗凉茶解暑。 “我们是外地客商,打算在江宁贩盐,所以先探探行情。”魏辞盈补充道。 盐工大哥爽快地详细讲述了整个制盐工序,魏辞盈细听其中天气、收购、分销及官府管理的内容,倒是没发现有问题。 裴钰问道:“那我们如何确保盐中没有过多杂质呢?” “这盐田都是垦畦成盐、人工种晒。先开畦引水,水干自然成盐,我们也会用工具搅拌,加快水分蒸发的速度,旁的倒是没有了。” “那依您看来,若是盐中出现石块,有没有可能是产盐时误掉入盐田的?”魏辞盈想到盐中的杂质,特意问道。 “这怎么可能!”盐工大哥的声音抬高许多,“我们这么多人,日夜在这里守着,谁敢往里面扔石头?再说了,就算是有,我们装袋时难道看不见吗?” 魏辞盈看了看裴钰,他的面上却没有什么波澜,似乎早已预料到,那杂质必是来源于生产之后的环节。 裴钰和魏辞盈再询数人,得到同样的答复。出人意料的是,原以为盐工会因借据一事,对李知县有诸多不满,却得到模棱两可之语。 “李大人啊,唉。”其中一位盐工叹息着说道,“我们盐工家里有困难,他都会要求工头准假,还时常接济我们。其实,在最近这半年之前,李大人真的是我们心目中的好官。” “哼,好官也会变坏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咯。”另一位盐工冷笑一声,“以前李大人给我们的借据,说到时付现银,就会分毫不差、连本带利地付给我们;可是这半年,一次也没付过!我们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许是李大人有什么难处呢……”旁边的盐工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魏辞盈和裴钰离开盐场,虽然裴钰看上去自有计较,不想多言,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晏礼,你相信这件事是他们 15. 牢中枯骨 《重生后她又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赵知县和李知县蓬头垢面地窝在牢房一隅,听到铁门吱呀作响,脚步声渐行渐近,二人身躯颤抖如筛,口中没头没尾地呢喃着:“我错了”、“我都招”、“冤枉啊”…… 饶是魏辞盈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此时看见两位知县的样子,仍觉毛骨悚然。 他们与父亲的年岁相当,却看上去苍老萎靡许多。容颜憔悴,瘦骨嶙峋,脸上瘦得皮包骨,空洞的眼眶中,眼珠如鬼火般突出,令人不寒而栗。 太子翻阅了认罪之书,交予裴钰过目。魏辞盈凑近细观,书中详述了二人贪污盐银之事,对罪行供认不讳。官府收盐的银钱被他们私吞,致使盐民血本无归,官府无盐可收,竟以石充数。 对于如何将石头混入,认罪书与裴钰前两日所查一致,两人派小厮偷偷从小门溜进仓库,称重前塞进盐袋中。 魏辞盈心中不解,暗忖道:“即是如此,为何盐商收到的盐中并无杂质?既已私吞银钱,何不直接往盐袋中填石?何须冒险潜入府仓?” 然而太子正在问询,她不便插嘴,只得静候一旁。待太子离去,裴钰示意她跟上。 太子正在问询两个犯人,她不好插嘴,于是站在角落等待。本想等太子一行问完后,再问一问她心中的困惑,却被裴钰看了一眼,示意她跟上来一起离开。 “晏礼,我还有想问的问题。”魏辞盈轻扯裴钰衣袖,见他面露为难之色,正欲放弃,裴钰却点头应允。 “待太子殿下离去,我再带你入内。”他悄声说道。 二人跪送太子车驾远去,裴钰遣散侍从,向守卫提出复审之请。守卫见裴钰方才在太子面前颇得信任,便恭敬放行。 魏辞盈将心中的谜团讲给裴钰,裴钰亦感蹊跷,遂命狱卒搬来两把椅子,置于牢中,并让狱卒远离此处。 两个犯人已经有些呆愣痴傻,魏辞盈不忍地看着他们,轻声问道:“二位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既然已招认曾在府库盐袋中放置石块,为何不在交讫前就放入,却选择冒险进入府库?” 赵知县眯眼望着她,似乎在费力思考她的话,良久才颤颤巍巍地说道:“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罪该万死!” 说着,他突然全身颤抖,声音如野兽般嘶哑低沉,痛苦地抓着头发,大口喘息,脸憋得青紫。 魏辞盈惊恐地站起来,裴钰急唤狱卒。那狱卒挥鞭在他身上重重地抽了几下,疼痛似乎让他的意识回炉,逐渐安静下来,呆呆地跪在地上。 “此人常有此状,或有疯病。让二位贵人受惊了。”狱卒在赵知县身上狠狠踹了两脚,陪笑道。 “行了,暂且把他带到别的牢房吧。”裴钰冲狱卒挥了挥手。 魏辞盈尚未平复心绪,裴钰的大手温柔地搭在她肩上,轻声问道:“还继续吗?” 魏辞盈麻木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向跪在对面的李知县发问:“贵县盐工皆言大人昔日善待百姓,近半年却忽然拖欠借据。敢问大人,半年前有何变故?” 李知县闻言,泪如泉涌,哽咽道:“二位大人,罪臣实在无颜开口……” “大人但说无妨。” “拙荆久病在床,药石无医。半年前,隆冬时节,她染了风寒,病情益重。我与她同甘共苦二十年,不忍就此放弃,遂请名医诊治,诊金、药方皆耗资不菲。无奈之下,罪臣才动了挪用官银之念。罪臣罪该万死!” 裴钰见魏辞盈目中似有泪光,接着问道:“不过,为何不事先填石入袋,而要选择更易被发觉之法,混入府库?” “大人有所不知。”李知县答道,“府仓每日货物繁多,收讫时只抽查部分货物,并不逐一称重,而是根据送货人所报数量造册入库。故我等谎报重量,待无人时方填入石块。” “那为何市面上的盐商都不曾发觉袋中有石块?” 李知县叩首道:“这罪臣便无从知晓了,或许是我二人上交之盐尚未发售?” 魏辞盈只觉得此事有百般蹊跷,却迷雾重重,无从抓取。 她的思绪被裴钰的声音打断:“辞盈,你可还有其他问题?若已问完,我们走吧。此地阴冷潮湿,你穿得单薄,容易受凉。” 魏辞盈心头一紧,急看向李知县,脱口而出:“大人可知你所犯乃是死罪?” 裴钰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随着她的视线看向犯人。李知县闻言,全身力气尽失,沉重地跪坐于地,双手捂脸,片刻后,指缝间溢出沉闷的哭声。 魏辞盈也随之落下一滴泪,心中虽仍有疑云,但却本能地相信,一个百姓口中爱民入子的好官,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二人走到大牢门内,魏辞盈回首望向那深邃幽暗之地,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紧紧握住裴钰的衣袖:“晏礼,我觉得此案另有隐情,请你们再仔细查一查!” 裴钰惊讶地看着他,虽眉宇间隐有怒意,却依旧和声安抚:“此案人证物证俱在,连陛下都已亲审。辞盈,我知你心善,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 话音未落,忽闻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混杂着铁链的碰撞之音。他们回头一看,皆是惊在原地。 只见赵知县高举一把染血利剑,披头散发,犹如厉鬼般朝他们扑来。在其身后,几名狱卒倒卧于地,一动不动。他口中高喊:“啊——拿命来!” 大门两侧的护卫挥刀上前,几番缠斗下皆被赵知县的利剑刺穿胸膛,毫无生气地躺在血泊之中。 他又高举利刃,疾步冲向他们二人。裴钰抽出腰间佩剑,将魏辞盈护在身后,随即二人激战在一起。 剑光闪烁,金属相撞之声不绝于耳。赵知县招招致命,皆被裴钰巧妙化解。 赵知县癫狂地大吼:“我杀了你!”他再次提剑冲上来,剑锋直指裴钰的心口,一道犀利刺眼的剑光闪过眼前,魏辞盈吓得捂住了双眼。 她的耳畔骤然响起金属刺破布衣与血肉的声音,霎时间,大牢内又恢复了寂静。 魏辞盈的心几乎停跳,连呼吸都忘了,不知是谁的剑刺穿了谁的身体。 她颤抖着松开双手——幸好, 16. 雨夜奔袭 《重生后她又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魏辞盈隐约记得裴钰说过,太子一行人仍住在行宫。她没有车马,踩着一双布鞋,在漫天暴雨中艰难前行。 衣袂尽湿,视线朦胧,她仅凭记忆,于空寂街巷中疾行。 力竭之际,远方白茫茫的雨幕之中,似乎出现一个人的身影。她揉了揉眼睛,拭去眼角雨水,努力辨认那人的样子。 那人身影如竹,峻拔而清逸,仿佛镀了一圈微光,雨水难以打湿他的枝叶。他越来越近,终于,魏辞盈看清了他的样貌。 “晏礼!”她心中暗暗喊道,足下生风,向他奔去。 裴钰亦是向她疾步跑来,直到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相视一笑,然后紧紧相拥。 魏辞盈靠在他的胸膛上,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响在耳边,与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同频共振。两个人都没有提出避雨,任由雨水笼罩。 还是裴钰感受到怀中女孩发抖的肩膀,将她带到路边屋檐下:“这么大的雨,你为何跑出来了?” 魏辞盈笑着问道:“晏礼你又为何而来?” 裴钰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又将她搂紧:“因为有人一直扰我清梦啊。” 魏辞盈没有说话,在雨声中细细聆听头顶沉稳的呼吸声,听着便心安起来。 裴钰犹豫着开口:“辞盈,天一亮,我们就要动身了。” 怀中女子身躯一震,抬头望他,眸中闪烁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泪光:“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裴钰的沉默让魏辞盈的心越来越沉,她无力地垂下环在他腰侧的手臂,委屈地掉着眼泪。 “辞盈,你跟我走吧。” 熟悉的、温润的、如春风般的声音回荡在雨夜,魏辞盈以为自己听错了,迷茫地抬头看向他,看着他坚定的目光,心中暖流涌动。 她咧开嘴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或许这就是命运为她指引的方向,用无数的恐惧换来一个心意相通的搭档,相伴余生,两不相疑。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裴钰执起她的手,往屋檐外走去。 魏辞盈迟疑着:“现在就走?” “对,现在就走,倘若明天与大部队同行,太子殿下定会发现你。” “可是……”魏辞盈低下头,抿唇不语。 裴钰正视着她,捧起她的脸,如同珍宝般珍视:“你且放心,待我带你回京,太子殿下亦无可奈何,我自会去求皇上为你我赐婚。” 他真诚的目光融化了魏辞盈心中最后一丝冰凌,她反握住裴钰的手,与他一同冲向雨中。 夜幕下,江宁府城门紧闭,裴钰坐在马背上,用披风将她包裹住,环抱身前,掏出令牌递给守城卫兵:“奉太子殿下口谕,立即打开城门!” 那兵丁毕恭毕敬地交回令牌,随即厚重的城门发出苍老的声响,缓缓打开。 正当裴钰欲驱马出城之际,魏辞盈忽然听到身后雨声中,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声音哀婉。 她猛然回头,铺天盖地的雨帘下向他们跑来的的,是她的母亲。 那个熟悉的身影一出现,魏辞盈就抓住缰绳,勒停马匹,不顾裴钰的阻拦跳下马背。 “母亲!”她迎着跑过去,与母亲抱在一起。 周夫人哭得泣不成声,全身都被雨淋透了,寒冷使她的口齿变得不甚清晰。她颤抖的手抚过女儿脸颊:“盈儿,你要去何处?” “母亲,女儿要去京城。”她一字一句地说着。 “京城?”周夫人泪眼婆娑地魏辞盈揽进怀,手掌紧紧抓着她的肩膀,“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要去那么遥远的地方?母亲很担心你……” 魏辞盈哽咽道:“母亲,女儿不孝。只是女儿若不随他而去,此生恐再难相见。” 周夫人随着她的手指看向城门处,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个挺拔的身影,她强行挤出一个微笑:“盈儿,你当真不再考虑一下了吗?” 魏辞盈坚定地摇了摇头,紧握住母亲的手:“女儿此生无所求,唯愿与他长相厮守。倘若不能,即使活着也了无生趣。” 周夫人痛苦地闭上双眼,雨水从她的头顶冲刷下来,魏辞盈伸出手去帮她擦拭脸上的雨水。可是雨越下越大,母亲的脸怎么也擦不干净。 “好吧……”周夫人深深地叹息着,声音中夹杂着颤音,“十九年前,我也曾像这样,奔向你父亲,只是后来,一切并未如我所愿。如今,母亲只愿你能平安幸福。” “母亲!”魏辞盈扑到母亲怀中,在她的怀中不停抽泣。 周夫人拉起她,不舍地拂过女儿的眉眼,咬牙将她推向远方:“一会儿你父亲该找过来了。走吧,快走吧,好孩子。” 魏辞盈郑重地跪于雨中,向母亲重重地连磕三个头,又向魏府的方向一叩首,甩袖立身,奔向城门。 他们连夜疾驰,抵达京城时晨曦初露。裴府的侍女们精心服侍她沐浴更衣,一番休整后,傍晚时分,她轻启朱门。只见裴钰静候门外,眼中隐有倦色:“太子殿下召我们过去。” 魏辞盈向后退了一步,满是担忧地看向裴钰。裴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莫怕,有我在。” 太子东宫一派繁荣景象,太子的返京让全宫都忙碌起来。裴钰轻车熟路地走进宫门,领着魏辞盈向书房走去,一路侍女和太监纷纷向他行礼。 太子正端坐在书房,手捧奏折,一派威严。魏辞盈不敢乱看,只觉四周书卷气浓。 裴钰恭敬地跪地行礼,魏辞盈也跟着俯首。太子未发一言,两人叩首良久,气氛凝重地僵持着。 见裴钰眼眸低垂,她心中十分愧疚,此事皆因她而起。她欲启唇请罪,太子锐利的目光便投向了他们,冷声喝道:“裴钰,你好大的胆子!” 裴钰再一叩首,声音坚定:“殿下,臣有罪,但请勿牵连无辜。辞盈姑娘,实是臣请她同行,以助暗访。” 魏辞盈急忙说道:“太子殿下,此事皆因民女冲动,思虑不周,愿受责罚,勿要牵连裴大人。” 太子殿下的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逡巡,忽而仰天大笑起来。 他笑着起身行至二人身前,一手扶起一人:“裴钰啊,你怎不早说?才子佳人,珠联璧合,我岂会棒打鸳鸯?” 魏辞盈如蒙大赦,长舒了一口气。裴钰与太子玩笑几句后,太 17. 弑君谋逆 《重生后她又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魏辞盈,去把柴火烧旺!” “魏辞盈,怎么热水还没烧好?” “又在偷懒?魏辞盈,你今天晚饭别想吃了!” …… 魏辞盈被裴钰分配到裴府做二等侍女,每日里,她忙于烧水、烧柴、浣洗,忙得几乎脚不沾地。 魏书言被太子调至户部,魏辞盈心中虽担忧,却不敢妄动。她托词自己只对熟悉之事有所预感,因未曾来过京城,无法预知未来。 她只期盼着能拖延些时日,待太子相信她并无异能,或许能放过他们。 然而,她疲惫却远离喧嚣的生活维持了不足一月,裴钰便差人将她送进宫中,成为紫宸宫的一名洒扫宫女。 在紫宸宫,她第一次近距离地见到了大梁当朝的皇帝——方昭。 他不像在长江江畔看到的那样高高在上,难以捉摸。在宫内,他反而更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辈,每当皇子公主前来请安,她总能听到那远远传来的笑声,温暖而亲切。 在办理政事时,皇帝也极少大发雷霆,与臣子们促膝长谈,如同挚友一般。 对待下人,他更是比其他权贵都要友好。魏辞盈初入紫宸宫时,曾因不熟悉路线误入了皇帝的书房,但他并未责怪她,反而见她年纪小,安排她在书房做侍茶宫女,免去了许多苦力。 每当皇帝端坐榻上翻阅奏折时,魏辞盈总会在旁侍立。她虽然不言不语,但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皇帝的身影,让她恍惚间想起了家中的父亲,那份温馨和亲切,仿佛又回到了她身边。 或许是在裴府的生活太过凄冷,有些想家了吧,竟然会在天子威严下觉得温暖。皇帝探究的视线投过来,魏辞盈猛地摇了摇头,把满脑子思家之情甩掉。 曾有一日,皇帝把她叫到身旁,让她为自己研墨。笔尖浸润墨汁,批完一卷奏折后,他将毛笔放下:“你是江宁知府的女儿?” 反应过来皇帝是在向她问话,魏辞盈恭敬地跪在地上:“回皇上,民女确是江宁知府的女儿。” 皇帝低声自语:“朕总觉得曾经见过你……”他抬起头,用慈爱的眼神投向她,“或许是因为你与朕的女儿有几分相像吧。 她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方才听皇帝说亦有似曾相识之感,她几乎真的以为两人曾经见过,而自己忘却了。果然,只是因为样貌相似。 “公主千金之躯,奴婢怎敢与之相提并论。”她谦虚地低下头。 “好了,起来说话。”他端详着魏辞盈的脸庞,“你与景华的眼睛,总是让朕觉得,盛着许多心事。” 见魏辞盈随着他的话语眨了眨眼,皇帝笑着说道:“还有动不动就出神的毛病,景华也是这样的。” 魏辞盈惭愧地叩首谢罪,皇帝却不以为意,叫她继续回去奉茶。偶尔闲暇时,也会给她讲一讲远在草原的景华公主。 她十六岁便和亲至西北草原,在她的努力下,草原各部与中原放下百年争端。朝廷在西北设晟淮府,由景华公主与乌察鲁哈首领之子担任知府,景华公主亲自辅佐其子。 自景华公主嫁至草原,她便带领民众开垦荒地,种植作物,一改往日游牧风俗,大力发展通商贸易。如今的晟淮府已有百万人口,堪称边境重镇。 从皇帝的讲述中,魏辞盈感受到深深的父爱和思念。即使远隔万里,但父女二人每月都会通信,互诉家常。 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家人,自她先斩后奏来到京城,家中不曾来过一封信。她清楚,一定是父亲因她与人私奔的行为而暴怒,认为她丢了家族的脸面,所以不允许家中人与她联系。 如今她身处如此境地,更是不敢奢望与家中往来,生怕一着不慎,会牵连家人。三哥已经因她而受牵连了,她只希望家中其他人能够远离她这个祸源。 崇德四十九年春,正月十五起,魏辞盈便察觉皇帝似乎有些郁郁寡欢,常对着奏章沉思,片刻之间,已是香尽烟散。 那日,她照例从从管事太监秦公公手中接过紫砂茶壶,为皇帝斟上热茶。谁知皇帝喝下一口,立时面如金纸,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她惊慌失措地喊来秦公公,秦公公取出银针放入茶水,银针陡然变黑。她立刻被御前侍卫五花大绑,关进了地牢。 地牢幽暗憋闷,唯闻水滴落石与囚犯哀泣,她心如乱线,不知茶毒何来,天子又是否安康。每日唯凭狱卒送饭计算日期,度日如年。 约莫十日之后,辞盈于半梦半醒间,听得牢门铁链声响。睁眸一看,却是兄长魏书言被推入牢中。 “三哥!”“六妹!” 二人跪地相拥,辞盈泣不成声,听魏书言说起这几日外面的天翻地覆。 崇德帝中毒后,太医院用尽药石也没能转圜。次日,太子继位。然而还未举办登基大典,就传来晟淮府与长公主所掌握的军队分别从西北、东北两路逼近京城。 当今皇上决定御驾亲征,于中途将两股造反势力击溃。大战一触即发,战事如火如荼,朝堂上更是风云骤起。 世家大族与寒门士子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吵得难解难分,更有部分寒门士子因言获罪,被关进大牢。 魏书言正在此列之中,他虽是太子调入户部的人,却始终反对世家大族的治国之道,认为他们误国误君,敛财伤民。 幸得地牢狱卒昔日受书言之恩,稍能传递外界消息。只是日复一日,听着战事和朝政的进展,魏辞盈和魏书言的心愈发沉重。 崇德四十九年春,晟淮府军队攻破中原关隘,直逼京城。天下大乱,烽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 崇德四十九年秋,晟淮府军队与大梁关键一役,因天子听信谗言,误入包围陷阱,兵马折损无数。在护卫拼死保护下,天子方逃回京城。江宁知府魏齐源长子魏伯闻于此役牺牲。 崇德五十年春,长公主率军队直逼皇宫。天子率百官迁都南逃,途中遭遇晟淮府军队奇袭,全军覆没 18. 公主千岁 《重生后她又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顾先生端坐于书案前,面色严峻,目光如炬,直视着面前跪坐的魏辞盈。他语重心长地问道:“辞盈,你何以对书本之外之事,如此心驰神往?” 魏辞盈垂眸思索,初时有些踌躇,但随后便鼓起勇气,缓缓开口:“先生,生而为人,世间广袤,女子犹为艰难。学生时时心怀恐惧,似乎惟有尽学天下之术,通晓万事万物,方能求得一丝安宁。” 顾成渊的眼眸在魏辞盈的话语中闪过一丝松动,他轻抚手中那本典籍,缓缓道:“名家之作,大儒之经,皆是济世安民之道,何尝不是正道?” 魏辞盈微微一笑,反问:“既是正道,先生又为何舍弃朝堂高位,归隐山林,只为一介教书先生?” 顾成渊怔住,不由得将手中的书籍握紧,仿佛被触及了心底的隐痛,许久,才卸下一口气,手缓缓地落到桌上,声音苍老了几分:“你们都知道了?” 魏辞盈起身,恭敬地抱拳行礼:“先生,辞盈深知教书育人乃无量功德,但先生之才德远不止此。您胸怀家国,志向高远,辞官归隐,定是出于无奈。 连先生这样的高士都难以在朝堂立足,我等学子前途更是堪忧。因此,只盼先生能不吝将心得感悟传授一二,也好使学生们不至如无根漂萍,随波逐流。” 顾成渊凝视着手中的《尚书》,这是他自幼便爱不释手的书卷。 以公灭私,民其允怀,知之非艰,行之惟艰,惟日孜孜,无敢逸豫。 他常常以尧舜之道自勉,立志成为一代贤臣,辅佐明君治理天下。十六岁中探花,二十岁入翰林,二十六岁执掌礼部,二十九岁官至三品。 正当他以为自己能够终生践行《尚书》之道时,却遭到了无端的攻讦和排挤。家人的离散、同僚的背叛、帝王的猜忌,如同重重枷锁,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关乎民生大事的奏折第三次石沉大海时,顾成渊明白,他的理想终将破灭。 他无法与那些奸佞同流合污,也不愿继续留在那充满污秽的朝堂之上。任由脏水沾染衣襟,不如离开这染缸。于是,他选择了离开,回归山林,成为了一名教书先生。 可飘摇半生,自己真的潇洒自在吗?每当他看着学堂中整齐的书本桌椅、修葺典雅的学堂以及那些目光坚定的学子时,他总会想起自己儿时的梦想和抱负。 自古多少才子,最后竟败于理想二字! 兀自坚守固然可敬,却并不能换来成功,虚浮于世只能换得落寞离场。两袖清风,自是傲骨;可谁能说勇敢对抗的,不是胜者? 与其任由那些无才无德之人乱国乱世,莫如放下清高,以才以德与之正面对抗。厚黑之术,官宦之道,知己知彼,方求得胜。而他的学生,他相信,自是有底线的。 胜则大吉,败则败矣。岂可为保自身无尘,而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次日,顾成渊宣布,将于每日正课后,对当今朝廷、政事、官吏制度进行半个时辰的讲解。 “我大梁国祚绵延至今,已历经六朝沧桑,高祖原为前朝内阁元老,前朝末年,皇帝无道,百姓罹难,饿殍遍野,更有天灾,肆虐人间,真可谓是人间地狱。 高祖不忍见民生多艰,率各地官员,联名上书,请求皇帝勤政。然未奏效,反而变本加厉,人心思变。在世家大族的支持下,高祖皇帝登基,改国号为大梁。” 顾成渊的声音悠远而深沉,仿佛在讲述一段古老的历史,“是以大梁之基业,实赖诸世家协力夯实。现今官场中,世荫子弟仍占多数。当朝丞相杨峻,正是大梁最大之世家,杨家的第五代孙。” 见下首听得认真入迷,顾成渊颇有些欣慰,继续讲道:“当今皇帝与二十四岁继承大统,励精图治,勤勉明达。 因过去数十年间,大梁与周边各族时有战争,国库空虚,百废待兴,崇德皇帝遵循先帝国策,施行黄老之道,与民生息。 历经两个甲子,我大梁如今已是国库丰盈,百姓乐足,兵强将广。不过世家大族的势力也是愈发强盛,如今寒门士子入仕,往往都需经世家推荐。若你们日后入仕,便可有体会。” 魏辞盈高举手臂,问道:“先生,当今皇帝和先皇是怎样的人呢?” 问题甫一出口,学堂上其他人亦是兴致勃勃地睁大了好奇的眼睛。顾成渊不禁笑道:“看来诸生志存高远啊!” 他起身走下讲台,漫步在学生之中,“先帝乃是百年难遇的英主,朝会之上,他时常侃侃而谈,旁征博引,对国家各类机制规则、数字统筹、甚至民间惯例,都了如指掌。 只是他登基时已年近半百,心有余而力不足,许多长远的治国理政韬略,便只好暂且放下。 尽管如此,先帝仍为大梁平定了西南诸族,使后世不再有西南边境之患。” 他缓步走回讲台,轻轻斟上一杯清茶,润了润喉,顿时学堂内茶香袅袅,“如今的皇帝陛下,是先帝与皇后所出的嫡长子,与长公主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老夫入朝为官时,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就展现出睿智与仁心来。 他追忆往昔,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的大朝会。京城熙熙攘攘,边境各部齐聚京城。西南初平,部族首领心怀不满,要求朝廷拨发大量粮食,言辞间颇有挑衅之意。 “他们呈上的礼物是一张完整的虎皮,此时,年轻的太子殿下站起身来,说道: ‘周人有爱裘而好珍馐,欲为千金之裘,而与狐谋其皮;今乃以此礼喻贵部与虎谋皮耶?’” 话音未落,魏家、陈家几位学生皆是笑声连连,这虎皮之引,既巧妙地回绝了那首领无理的要求,不失大国风范;又在暗中对他们加以警告,一举两得。 “先生,依您所见,当今太子与皇上、先皇相比,何如?”魏仲远举手问道。 顾成渊闭上眼,微微摇晃着头颅,仿佛在酝酿诗词。末了,他倏地睁开双眼,剑一般扫过台下纯真稚嫩的面孔,“远不及也。” 随着他轻声叹息,魏辞盈心中一动,本欲开口询问,却又犹豫起来。 顾成渊注意到她欲言又止,以手相指,“不学不成,不问不知。” “先生,非是学生不知好问,而是此一问恐有悖逆之嫌。” 顾成渊抚须长笑,“此乃进学之私塾,你乃好学之学生,我们所思所谈,皆是为通晓史今,既不曾想亦无能力行悖逆之事,但说无妨。” 魏辞盈也随之释然地笑了笑,“先生所言,学生如醍醐灌顶。只不知,先生所言,太子远不及也,究竟为何?而更有龙生九子,九子各异,其他皇子可有能与皇帝、先皇相较之人?” 顾成渊赞赏地点点头,“闻而求甚解,继而求缘法,学问之正道。只是我于先帝朝时便已远离朝廷,对几位皇子知之甚少,不敢妄言。 只知皇帝之胞妹,现今最为尊贵的长公主,确是巾帼不让须眉。她自幼作皇子般培养,文武双全。因平定西南一役有功,皇帝特将镇守东北边境的军队供她调令。于国事上,长公主也是多有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