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魔尊结下生死契后》 1. 太平镇 《与魔尊结下生死契后》全本免费阅读 太平镇,是下界三族中,最太平的一个地方。 之所以太平,是因为这里灵气匮乏,只有浊气,没人瞧得上。 只有不修炼的人,才会住在这里。 “哟,玉半仙儿,今儿个这么早就收摊了呐?棺材本攒够啦?” 一个老妇人提着菜篮路过,看见玉无凭在收摊,甚是好奇,于是停下来逗趣。 玉无凭一边麻利收拾,一边郑重摇头:“今日有血光之灾,宜早收摊。” “嗬,半仙儿挺会说笑,咱们这小破地方,哪会有什么——” 砰—— 不等老妇人说完,一大袋沉甸甸的灵石落在玉无凭的摊子上,发出诱人的撞击声。 老妇人咂了咂嘴,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灵石! 她抬头,瞧见这袋灵石的主人,瞪大了眼。 她从未见过这么俊俏的小姑娘! 乌发红唇,肤若凝脂,眼神儿清凌凌的。 整个人立在那儿,像是山间晨雾里带着露水的一支娇花。 她穿着一身赤绯衣衫,上面金线绣着翻滚的祥云纹;最外面套着一层鲛绡纱衣,在日光下泛着微微的彩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衣裙上“绣”了一只雪白的短耳鸟。 那鸟是由灵力所化,能贴于她衣裙上,也能随时化作鸟儿飞出。 唯有修为登峰造极者,才能将灵力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 这样貌,这行头,这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老妇人拎着菜篮子,缩着脖子,后脚踢前脚地溜之大吉。 玉无凭盯着这一大袋灵石,喉头滚了一下,狠下,赔笑婉拒:“姑娘,在下已收摊了,劳烦明日再来吧。” 晚云灼毫不犹豫,又扔出一大袋灵石:“先生,我有一事,十分紧迫,今日就要知道答案。” 她语气温和,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两只手轻轻搭在算卦的桌案上。 看似十分好说话。 但其实,她把那桌案压实了,玉无凭根本没办法继续收摊。 玉无凭叹了口气,快速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解释道:“姑娘,这并非灵石的问题,实在是在下真算不了啊!” “为何算不了?”晚云灼不信。 在乾坤门里,有两位极其厉害的卦师,唤作乾坤双子。他们通晓过去未来,无所不知。 玉无凭,就是双子之一。 没有他算不了的,只有他不想算的。 “姑娘所问之事,乃是窥探天机,在下若是算了,直接丢半条命!” 玉无凭嘴角下耷,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试图激发晚云灼的同情心。 晚云灼凝眉:“半条命?这般严重?” “是是是!”玉无凭小鸡啄米般点头。“您看……” “哦。”晚云灼颔首,神色认真,“那不是还有半条命么?” 玉无凭一时哽住。 “我带了续命丹,能护住你的命,你且放心。”晚云灼向他保证。 玉无凭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沉吟片刻,最终无奈点头:“好吧。” “不过,要算姑娘的事,寻常占卜之法无用,在下需要回家一趟,取点东西。”玉无凭向晚云灼解释。 晚云灼爽快答应:“好,我跟你同去。” 玉无凭干笑一声,慢吞吞地收拾好摊子,把东西装入乾坤袋中,再磨磨蹭蹭地往家走。 晚云灼紧跟在他身后。 路过一处浊气浓郁之地时,玉无凭回头,笑道:“姑娘别急,再有一盏茶就到了。” 他刚说完,突然从乾坤袋中揪出一个长长的“绳子”,朝晚云灼扔去,然后撒丫子就跑。 晚云灼早有预料,并不担心玉无凭有能耐从她手上逃走,只是好奇他到底扔了个什么玩意儿出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双头蛟。 它通体玄黑带金色,一头为金色,一头为黑色。 那双头蛟一遇到浊气,猛地变大至两人高,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巨大的獠牙,朝晚云灼咬来。 晚云灼不闪不避,足尖一点,朝着双头蛟高高跃起,脚尖先后踩在它俩头上,借势往上腾起,同时召出破军枪。 双头蛟立刻调转方向,追着晚云灼不放。 晚云灼身形极快,像鸟儿一般,又从半空俯冲下来,而巨大的双头蛟则没她那般灵活,总是慢半拍。 她一边快速转变方向,一边洒出一大把灵石粉末,驱逐周围的浊气。 就这样,双头蛟追着她四处腾挪几番后,慢慢变小,并晕头转向地在破军枪上打了个蝴蝶结。 不待它俩反应过来,晚云灼一把抓起破军枪,朝那正在奋力逃窜的玉无凭扔去。 咻—— 玉无凭没跑几步,便感觉后方有一道疾风朝他猛冲过来。 他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到墙上,同时头皮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拎了起来。 一杆遍体鎏金的长/枪,将他的头发卷成一股,钉在墙上。 那枪尖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而过,再往下一点点,就能直接贯穿他整个人头了。 玉无凭吓得心跳都快停了。 还没等他缓过劲儿来,突然,两只蛟头一左一右地掉下来,晃晃悠悠地垂在两边,翻着白眼,吐出舌头。 像是被这长/枪的力量给震晕了。 玉无凭的心跳实实在在地停顿了片刻。 这时,只听晚云灼心平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死透,还是死一半。选一个。” 玉无凭深吸一口气,双腿发软,舌头打结,立刻卖乖认错:“殿……殿下好身手,在下知错,一……一定知无不言!舍命为殿下算卦!” 晚云灼召回破军枪:“你知道我是谁?” 玉无凭转过身,整理好衣衫,双手拢在袖中,脊背紧紧抵着墙壁,干笑着疯狂拍马屁:“自然,人族大殿下,赤云军将军晚云灼,您一杆破军枪战无不胜,便是那嗜血成性的魔尊也要畏惧三分,下界三族,何人不知?” 晚云灼一边将晕厥的双头蛟从破军枪上扒下来,一边问:“既然如此,你为何觉得自己能跑掉?” 玉无凭抹了一把脸,苦笑道:“哈,垂死挣扎,人之本性嘛……” “而且用这种蠢东西来对付我?”她抓着双头蛟,随意晃了晃。 然后丢到一边去。 “嗬,前几天突然钻到我家来的,能说话,遇到浊气还能变大,对我倒是友善,这不就想着用来防身嘛……谁知道中看不中用……”玉无凭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认命般朝晚云灼一拱手:“殿下,随我来吧。” 晚云灼跟着玉无凭,来到他的居所。 两人坐下后,玉无凭主动开口询问:“殿下想问什么?” 晚云灼想了想:“我和花辞镜的姻缘。” 花辞镜,鲛皇世子,她的青梅竹马,未婚夫。 再过几日,两人就要大婚了。 “好说。”玉无凭语气轻松。 他从袖中摸出一把白米和一块墨饼。 他先将白米洒在桌上,从中随便捡出两粒,然后扔出去。 那两粒米飞出一丈远后,停在虚空中。 紧接着,他从墨饼上抠下一小块,也扔了出去。 那墨块接触到米粒,宛若浓墨入水,迅速扩成一方黑色幕布。而米粒泛出润泽的白色光芒。 宛若一片挂着两颗星子的夜空。 “这指代殿下,这指代鲛皇世子。”玉无凭伸出手指,分别点了点两颗“星子”,解释道。 接着,他勾了勾手指,两颗“星子”慢慢靠拢,直至交汇。 它们身上原有的光芒,黯淡下去。 “世子和殿下缘分深重,待殿下一心一意,但是……”玉无凭顿了顿,一脸遗憾,“却非殿下正缘。 他眨了眨眼:“不过,殿下的正缘也快来了,约莫……” 晚云灼打断他:“我不是来听这个的。” 玉无凭问:“殿下是想算……?” 晚云灼没有立刻回答。 她调动灵力,将神识荡开,覆盖住玉无凭的所有房间和小院,确保能随时监控四周的动静,方才开口。 “这几日,我反复梦见一个男子。” 玉无凭一边听,一边漫不经心地搓揉手中米粒。 “他告诉我,万万不可同鲛人联姻,否则人族会被灭族。”晚云 2. 魔尊 《与魔尊结下生死契后》全本免费阅读 眨眼之间,二十来个黑衣人手持长矛,疾步奔来。 长矛泛出阴冷的银色光芒,映照出一双双湛蓝色的眼眸。 是鲛人。 于最前方带头的,是个独眼鲛人。 距离晚云灼约莫十步远时,那独眼鲛人停下脚步,拱手道:“还请殿下随我等回去,早日与世子完婚。”语气森然,毫无敬意。 晚云灼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还有事要办。” 独眼鲛人余下的那只蓝色眼睛微微眯起:“殿下,不要让我等难办。” 晚云灼语气平常,仿佛与人闲聊:“是谁派你们来送死?” 独眼鲛人冷冷一笑:“既然殿下不给面子,我等也不必多言了!上!” 他手持长矛,一马当先地冲向晚云灼。 其余鲛人纷纷发出怒吼,紧紧跟在他身后。 晚云灼手腕一翻,一掌将破军枪推出去。 破军枪快速旋转,甩出一圈金色的大网,将那群鲛人逼得步步后退。 独眼鲛人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味,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烧灼,却无可奈何。 在来之前,他早有预料。 在这下界三族中,魔尊的战斗力最强,而唯一能与魔尊抗衡的,唯有这位人皇之女、人族赤云军大将军。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太平镇这种只有浊气的地方,她的战斗力会下降很多;如此一来,他们二十几个人,就一直耗着她,便能顺利完成任务。 而眼下,他才发现,对她来说,杀死他们这二十几个人,宛若踩死一群蚂蚁一般简单。 此刻他们尚且活着,不过是因为晚云灼想知道他们到底为何而来罢了。 独眼鲛人果断下令:“摆阵!” 鲛人们动作利落,快速围成一个大圈。 独眼鲛人居于大圈中央,右手持长矛,高高举起,指向青天。 四周的浊气犹如翻滚的乌云一般,急速卷来,然后涌入鲛人们的五官中。 晚云灼眉头一拧。 他们这是在吸入浊气! 随着越来越多的浊气进入他们体内,一双双湛蓝的眼眸变得幽深漆黑,四肢宛若生长的竹节一般,肉眼可见地变得粗壮起来,撑得衣服破裂,苍白的皮肤上浮现出坚硬泛光的鳞片。 “攻!” 独眼鲛人一声令下,他们快速变换阵型,高举长矛,重新向晚云灼发起进攻。 晚云灼举起破军枪,轻松挡下他们的齐心一击。 心中越发疑惑。 鲛人吸入浊气后,可以立刻功力大增,但一盏茶后,就会遭到成倍的反噬。 按照他们方才那样巨大的吸食量,都不消她动手,一盏茶后必死无疑。 他们此举,完全是蚍蜉撼树。 除非…… 晚云灼心一紧,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玉无凭! 这些鲛人是着冲玉无凭来的! 那个困扰她多日的噩梦只有零星几个碎片。 而她需要玉无凭告诉她,这梦到底是真是假,人族是否真的会被鲛人灭族。 倘若是真的,要如何扭转局势? 事关人族的生死存亡,玉无凭绝不能死! 她不再与这些鲛人缠斗,立刻转身,高声唤道:“玉无凭小心!” 轰—— 只听一声巨响,电光火石之间,玉无凭那算卦的房间竟然炸开了! 一时之间,沙石飞走,烟尘漫天。 而独眼鲛人带着那二十几个鲛人,死死缠住晚云灼。 他们打不过她,也不需要打过她。 只要把她拖住,让另外一拨同伴能够杀掉玉无凭就行了。 瓦片滚落泥土四起中,玉无凭以袖掩面,咳嗽着从烟尘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怀中还死死抱着晚云灼给他的两包灵石。 而他的住所底下,出现一个巨大的坑,里面源源不断地冒出许多鲛人,对玉无凭穷追不舍。 玉无凭用尽毕生力气发足狂奔,欲哭无泪:“我的玉衍神君叻!我就说今日有血光之灾!殿下,我卦刚算完呢!想知道就快救我啊!” 晚云灼当然要救他。 可那些疯狗一般的鲛人,死缠着晚云灼不放。 有人已濒死,还用最后一丝力气抱住晚云灼的脚。 晚云灼砍掉他的手,又有另外三个鲛人,干脆一个接一个地主动往破军枪上撞,只为拖她一时。 将生死抛之脑后的人,简直难缠到了极点。 此时,一个鲛人已经追上玉无凭,举着长矛就要往他身上刺去。 玉无凭跑到腿发软,干脆直接一屁股坐下,紧紧闭上眼,抱着灵石举到头顶,碎碎念:“玉衍神君在上,不怕不怕,算过了,今日有贵人救我,我命不该绝……神君保佑……” 好巧不巧,那长矛偏了一点,刚好撞上玉无凭怀中的灵石。 竟让玉无凭给躲了过去。 晚云灼将破军枪从鲛人身体里抽出,温热鲜血溅满她一身,宛若天落血雨。 破军枪一荡,若蛟龙入海,掀起巨大的灵力浪花,尽数吞噬那些死缠她的鲛人。 此时,玉无凭那边,又有一个鲛人高举长矛,笔直地刺向他胸口。 晚云灼举起破军枪,快狠准地朝那鲛人扔过去。 破军枪风驰电掣,深深扎入其腰腹。 那鲛人身形一滞,手中长矛哐当坠地。 然而,就在长矛落地那一刻,那垂死的鲛人突然伸手,从脖子上生生扯下一块鳞片,朝着玉无凭的脖子割去! 鲛人身上的鳞片,坚硬程度堪比寻常刀刃,要割破一个人的喉咙,是完全没问题的。 晚云灼心一凉。 她再快,也快不过距离玉无凭脖子仅几寸的鳞片! 鳞片顺利地刺入玉无凭柔软的脖子。 玉无凭的哀嚎声直破云天,震耳欲聋。 “痛痛痛!” 晚云灼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那鲛人身形一滞。 紧接着,他陡然炸开,化作一片血雾,四处喷溅,夹杂着骨肉碎块。 血腥无比。 逃过一劫的玉无凭被溅了一脸血,声音吓得转了个弯儿:“啊啊啊!”抱着灵石,双脚蹬地,快速后退,躲到一棵树后。 看见玉无凭脱险,晚云灼先是快速松了一口气,然后脑子里的弦又重新绷紧。 有人来了。 如此这血腥暴力的杀/人手法,来人不是什么善茬。 她凭着直觉,朝一个方向看去。 此时,金乌已西坠。 不远处,在泛着凉意的璀璨晚霞中,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 墨色的长发微微曲卷,随意地散落在宽阔的双肩上;一身织金玄色衣袍往下束出窄腰,衬出流畅健壮的身形。 他右手戴着黑色蛟皮手套,高与肩平,正隔空控制一团浊气。 左手自然下垂在身侧。 由于背对着霞光,看不清神情。 却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一种 3. 预知梦 《与魔尊结下生死契后》全本免费阅读 晚云灼屏住呼吸,凝视墨无疾的一举一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墨无疾向前伸出右脚。 破军枪在晚云灼手中微微颤动,蓄势待发。 墨无疾一脚踹飞仍在喋喋不休的双头蛟。 “滚。” 双头蛟被踹飞,重重砸到旁边的树上,眼冒金星,蛇信乱吐。 黑蛟委屈:“尊上!为何踹我们!” “你们没看好那卦师,差点让他死了,还有脸问?”墨无疾冷声质问。 双头蛟无言以对,委屈地蜷缩在树上,装死。 晚云灼听完墨无疾的话,微微一顿。 墨无疾的声音怎么这般耳熟? 思绪一转,她突然想起,这声音竟和她梦中那位玉衍神君十分相似! 但一个是高居云端的上界神君,一个是幽墟浊气滋生的下界魔尊,云泥之别,不可能有什么联系。 无论如何,她并未从他身上感受到杀意,身体稍稍放松下来,额间的云纹也逐渐消散。 但仍紧握破军枪,以防不测。 墨无疾根本没有看向晚云灼,好似她方才那浓郁的杀意根本威胁不到他。 他骂完双头蛟,就径直走向还在干呕的玉无凭。 “你这人……”玉无凭没被鲛人害死,却快被恶心死了。 他听见墨无疾的脚步声,虚弱而生气地抬起头。 “……玉衍神君?” 就在玉无凭看清墨无疾面容的一瞬间,他不由脱口而出。 墨无疾眉尾一挑。 在距离玉无凭还有十步之处,他停了下来,勾了勾手,施了一个清洁术,将玉无凭从头到尾清洁得干干净净,方才继续往前走。 “给我算卦。” 墨无疾停在玉无凭面前,表情冷漠,微微垂眸,自上而下睥睨玉无凭。 他手指一动,浊气在他的指挥下,汇聚成手的样子,死死掐住玉无凭的脖子。 “咳咳咳……” 玉无凭被勒得喘不过气来,被迫朝天翻出白眼。 方才脑海里“这人是玉衍神君”的想法,轰然倒塌。 玉衍神君温润如玉、怜爱世人,怎会这般粗鲁暴戾!还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动手! 相比之下,刚才对他威逼利诱的晚云灼,真是温柔太多了! “算……我算……”玉无凭在心里把墨无疾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嘴上则识时务者为俊杰地连连求饶。 墨无疾垂下手,松开玉无凭。 “等一等。”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墨无疾的睫毛微不可察地一颤。 晚云灼瞬移过来,挡在玉无凭面前,切断他对浊气的控制。 墨无疾直视晚云灼的双眸,眉眼一沉,声音冷漠:“何事?” “在下赤云军晚云灼,今日第一次见魔尊,修为高强,名不虚传。”晚云灼彬彬有礼,先打了个招呼。 墨无疾凝视她半晌,冷声道:“少废话。” “我找玉无凭先生,是有急事相求,还望魔尊容他为我先算。”晚云灼不想跟墨无疾发生冲突,只想让玉无凭赶紧算完。 “我也有急事。”墨无疾毫不留情地拒绝。 “但是是我先来的。”晚云灼情绪稳定,十分耐心。 这时,在一旁装死的双头蛟直起身子,大声抗议:“尊上!坏女人瞎说!明明是我们先来的!那卦师还收了我们的灵石呢!” 晚云灼一愣,转头去看玉无凭。 玉无凭先是茫然,而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嗯…那个…我捡到这蛇的时候,它俩的确叼了一袋灵石……” “尊上你看!他承认了!就是我们先到的!”双头蛟迫切地证明自己的清白,生怕又被那暴脾气主人给踹飞。 晚云灼提出疑问:“可它俩又不是人,先来排队,做不得数吧?” 黑蛟大怒:“你才不是人!” 金蛟好心提醒:“咱们的确不是人。” 黑蛟怒目而视,龇它:“你这个傻子你向着谁说话!” 金蛟抓住重点,不甘示弱:“你才是傻子!” 墨无疾不耐烦,一道浊气打过去:“再吵剁了你们!” 双头蛟被打成一个死结,缠在树上,乖巧地将两个嘴严丝合缝地闭上。 晚云灼见了,嘴角不经意地稍稍一弯。 墨无疾恰好看见,皱眉,语气不善:“笑什么?” 晚云灼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魔尊的宠物甚是可爱。” 墨无疾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晚云灼一脸真诚。 不在备战状态时,她身上冰雪消融许多,一双纯黑明澈的眼眸宛若初春山溪,看起来人畜无害。 让人根本想不起来她一杆破军枪能敌万人。 墨无疾硬邦邦道:“少套近乎,没用。” 说完,他面无表情,转身就要去抓玉无凭。 然而,他尚未来得及动手,破军枪突然横在他面前,拦住去路。 晚云灼定定看着他:“既然魔尊不肯给面子,那只有动手了。” 声音依旧平和,但语气坚定,面容微冷。 墨无疾冷笑一声,右手微抬,一团浊气应召而来:“好,自找死路,本座成全你。” “殿下……”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旁的玉无凭突然十分虚弱地唤了晚云灼一声。 晚云灼正全神贯注地应对墨无疾。 她一枪挡开墨无疾扔来的浊气,没理会玉无凭。 “殿下,我算出来了……”玉无凭气若游丝。 闻言,晚云灼分了神:“什么?” 她下意识看向玉无凭。 玉无凭脸色苍白,瘫坐在地上,四周是散落的白色米粒和零碎墨块。 他竟然趁着晚云灼和墨无疾纠缠之际,把卦给算完了。 “殿下,给你。”玉无凭吃力地一抬手,地上的米粒快速汇聚在一起,变成一道白光,朝着晚云灼飞来,“这是预知梦…” 那白光不由分说地钻入她的眉心。 而此时,墨无疾又一道浊力打了过来。 晚云灼分身乏术,无暇琢磨白光的事,回身用破军枪拦住。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不分胜负。 玉无凭原本尚存一半的小院,在强大的浊力和灵力震荡下,彻底坍塌。 斗了几个回合,晚云灼开始感觉吃力。 这太平镇没什么灵气,基本都是浊气。 墨无疾能调用浊气,自然是越打越顺手;而她没有灵气持续供给,只会逐渐落于下风。 实在不宜再耗下去。 可那魔尊太强,无法速战速决。 晚云灼决定撤退。 她与墨无疾拉开距离,飞身而起,踩着树枝遁走。 墨无疾紧追不舍。 晚云灼咬牙,心里暗骂:这魔头,不是有急事要找玉无凭么?现在却扔下半死不活的玉无凭不管,紧咬着她不放是作甚么! 逃至一片森林上方,晚云灼突然头一晕,身体一顿,差点从半空中跌落下去。 原来是玉无凭强行塞给她的那团白光生效了,开始快速侵占她的意识。 晚云灼一个头两个大。 这玉无凭也是,明明看见她跟墨无疾在打架,非要整这么一出。 她运转体内灵力,尝试了一下,没能阻止那白光。 这玉无凭,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关键时刻真能拉人下水。 晚云灼叹了一口气,察觉到身后又一道浊力打了过来。 可她已经神识恍惚,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身体急速下坠。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她感觉原本杀气腾腾追逐着自己的浊力突然铺开,将她稳稳包裹住,减缓她下坠的速度。 隐隐约约中 4. 生死契 《与魔尊结下生死契后》全本免费阅读 这个场景,无疑更加令人震惊。 鲛人与人族本就是两个不同的种族,他们利用她、杀她、灭人族,到底还是能理解。 而这个魔尊…… 他们素不相识啊。 他为何会为她立坟? 预知梦消失,晚云灼逐渐恢复意识,可脑中思绪犹如乱麻一般。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溪水边的一片草地上。 耳边溪水声潺潺,时而夹杂着细碎虫鸣。 晚风冰凉,拂过她苍白的脸颊。 晚云灼用力揉耳垂,整理从预知梦里得到的信息,一点一点地捋清思绪。 突然,她感受到一片巨大的阴影靠近,将她整个人盖住。 晚云灼抬头,看见墨无疾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眼神冰凉而暴戾,似乎下一秒就要抬脚把她踹飞。 “你发什么疯?”墨无疾吐出几个字,语气生硬而阴冷。 晚云灼没有回答,只是细细凝视他。 却无法从他身上眼中窥见任何会为她立坟的可能性。 半点友好之意都没有。 墨无疾见晚云灼盯着他发呆,皱眉,冷讽道:“傻了?” “墨无疾。” 晚云灼面色柔和,直接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 “若我死了,你会为我立坟吗?” 墨无疾一愣,没有回答,看向她的目光浮现出一丝狐疑。 这是什么问题?她在戏弄他? 晚云灼又重复了一遍,神色认真。 她眸子纯澈干净,倒映出夜空中的点点星光。 墨无疾沉默片刻,嘴唇动了动,冷冷吐出两个字:“不会。” 晚云灼顿了一下,反问:“真的不会吗?” 墨无疾面上表情沉沉:“你若死了,你的父母夫君俱在,难道不会为你风光大葬?与我有何干系?” 父母?夫君? 晚云灼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 等她暴毙后,父母也被鲛人残杀,神魂尽散;而那所谓的“夫君”,复活后踩着她的尸骸登上鲛皇之位,一统三族,称霸下界。 哪会有人照料她的身后事? 一想到花辞镜,晚云灼便心绪难平犹如海浪汹涌翻滚,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紧。 花辞镜是真的想杀她么? 若是真的,当年又何苦不计代价地来救她? 她想不通。 可不管怎么说,当下第一要务,是处理生死契的事情。 晚云灼松开被自己捏得发白的手指,强行压下因为愤怒而起伏的情绪,开始思索对策。 对于生死契,她有所耳闻。 要结生死契,需要将凤凰葵种于一个人体内。 而被中下的宿主,一开始是无法察觉到的。 从预知梦看,她体内已经有凤凰葵了。 凤凰葵这玩意儿,邪乎得很。 凤凰葵分为风葵和凰葵,一雌一雄,生长在深海,极为难得。 若长久生长在一起,它们会互相吸食对方养分,从而快速盛放然后枯萎。 因此,若是一人被种下凤凰葵,三日内,必须与另外一人合体,将凤凰葵分开,否则,凤凰葵会极速暴涨,破开宿主的肚子,从而导致宿主暴毙。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将凤凰葵逼出体内,代价是要损失至少一半的修为。 思来想去,晚云灼轻叹一口气。 也就是说,放在她眼前的,只有一条路了。 她需要找一个可靠的人结契。 不,不够。 不仅仅要可靠,还要足够强大;不然,这人死了,她也会被迫跟着死。 该找谁呢? 晚云灼一边思考,一边习惯性地搓揉自己的耳垂,搓得微微泛红。 她抬眸,不小心和墨无疾对上视线。 此刻,墨无疾正以一种“你是不是脑子摔坏了?”的怀疑眼神盯着她。 他眉头微微一蹙,不耐烦地开口:“你要真想我给你立坟,也不是不行,反正就是顺手的事……” “啊?”晚云灼怔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墨无疾是在回答她一开始提的那个问题。 “哦。”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没有继续回应。 看起来很像是在戏弄墨无疾。 墨无疾沉下脸,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墨无疾。” 晚云灼立刻唤他。 声音清脆又绵软,像春风拂过。 墨无疾继续大步快走,没搭理她。 “墨无疾,我们结盟,如何?” 晚云灼追上墨无疾,一把拽住他的袖子。 墨无疾身形一顿,转过身来。 他低头,扫了一眼拉着他袖子的手,纤细柔软,像易折断的翠竹。 然后看向她。 她站在夜色之中,头上是璀璨银河,背后是绵延不断的万山。 柔和的月光倾泻而下,铺在她身上,给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缥缈朦胧。 晚风拂过,她柔软的头发随风微动,轻薄的衣衫翩然若流水。 好似下一秒就会腾云而去的神女。 墨无疾眉尾微微上挑,冷笑道:“在打什么小算盘?” 他虽然不认识人族的文字,但听魔族里有见识的魔头讲过,人族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计谋。 其中一条,叫做美人计。 难不成,方才一战,晚云灼意识到无法从武力上彻底压制他,就开始走这种旁门左道? “我是认真的。” 晚云灼拉着他的袖子不放,向他走近。在距离他仅有一步之遥时,站定。 她想得很清楚。 墨无疾足够强大,不会轻易死掉从而拖累她;而且,从预知梦来看,他对她没有私人仇怨。 此外,若是结下生死契,他也无法对她下手了;她反倒有了要挟他的利器。 怎么算,都是一步好棋。 棘手的是,墨无疾是不可能同意与她结契的。 晚云灼抬起头,轻声道:“鲛人和人族即将联手去大衍谷抢金乌子。” “金乌子的重要性,想必你也明白。” “我们可以联手,但你要答应我,金乌子到手之后,不可独占。” 她嘴上一边说,拢在袖中的手一边施展法术。 她曾向花辞镜学过鲛人魅术,可迷惑对方心智,控制其行为。 她没办法对墨无疾用强。 只能趁他不注意,给他下魅术了。 一道紫色的烟雾从晚云灼手中流出,顺着墨无疾的背脊,袅袅上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其眉心。 听完晚云灼的话,墨无疾张了张口,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面无表情望着她。 晚云灼试探着伸出手,轻放在墨无疾的胸膛上。 墨无疾并未抵抗。 看来是成功了。 “你答应我了?”晚云灼有些吃力地维持着仰头的姿势。 她在人族女子里算高挑,但在墨无疾面前,她只到他胸口,对比之下,显得十分娇小。 墨无疾凝视她,眸色逐渐幽深。 晚云灼有些佩服自己。 她学魅术时,花辞镜说她学得不太好,最多只能魅惑住小猫小狗,指使它们做事;若是想用到人身上,基本不太可能。 眼下看来,她学得还不错嘛。 晚云灼踮脚,双手上攀,一把环住墨无疾的脖子,用力往后一扑。 两人一起躺倒在草地上。 鼻尖相抵,气息交织。 在这前所未有的极近距离下,晚云灼能清楚地看见墨无疾脸上细小的绒毛。 他睫毛浓黑长密,犹如蝴蝶翅膀一样微微颤动。 眼眸深邃而迷离,不带半点戾气,里面只有万千星辰,煞是漂亮。 作为一个魔头,他居然长得比她见过的所有人族和鲛 5. 糖葫芦 《与魔尊结下生死契后》全本免费阅读 闻言,黑蛟两眼一黑。 它极其简单的五官生动地演绎出一种生无可恋的神态。 按照它们家尊上的暴脾气,它们又得挨一回狠踹了。 而且,是大发雷霆、会把它们踹很远的那种。 它们辛苦找了一夜才找到尊上,这一踹,不知会被踹到哪里去。 它的生命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用来被尊上踹,一半用来找尊上。 然而,它心如死灰地等了一会,并未等到预料中的“尊上之踹”。 黑蛟偷偷抬眼。 它家尊上依旧保持着最开始的坐姿,凝视熟睡的坏女人,一言不发。 黑蛟震惊。 尊上……尊上似乎不对劲啊! 魔族天生好色荒淫,可尊上是它见过的唯一一个不近女色的魔头啊! 竟然栽在那坏女人身上了? 黑蛟心梗。 这可恶阴险狡诈的人族坏女人!她到底对尊上做了什么?! 对,美人计!肯定是美人计! 可恨的人族,它今后必与人族势不两立! 一定用找机会吃了这个坏女人!不能让她魅惑尊上! 过了很久,久到双头蛟以为他们的尊上石化了,墨无疾才迟缓地转头,撇了它们一眼。 然后,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人族,早膳吃什么?” ? 这是什么鬼问题? 黑蛟气结知道,但不想回答。 金蛟立刻思考,然后认真回答:“嘶……魔族的肉?” 墨无疾眯了眯眼,似乎在思索什么。 他纠结了一会儿,最终下令:“去找根糖葫芦来。” 糖葫芦?人族的早膳怎么会是糖葫芦? 黑蛟还没来得及发出质疑,就被连连点头的金蛟坚定地拉走了。 === 晚云灼醒来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她一睁开眼,便猝不及防地对上墨无疾的视线。 像一汪深潭,冰凉,冷漠,夹杂着一丝令人看不透的幽深。 “早啊。”晚云灼没期待墨无疾主动打招呼,于是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嗯。” 墨无疾懒散地扯了一下嘴角,算是回应了。 同时,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脖子。 被这目光一扫,晚云灼回想起昨晚的场景,觉得脖子微微发痒。 这魔头,下嘴真狠。 也正是墨无疾这若有若无的一眼,晚云灼突然有些拿不准,昨晚的魅术到底有没有生效? 晚云灼一边披外衣,一边同他搭话试探:“昨日我受那预知梦影响,从空中跌下来,是你救了我,多谢。” 墨无疾神色如常:“不必。” 晚云灼站起身,将头发整理好,状似随意地问:“许是第一次接受预知梦,身体不太习惯,我后来脑子昏昏沉沉的,做了许多奇怪的梦,也不知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墨无疾嘴角微撇,一丝极淡的笑意一闪而过:“睡挺沉的,天雷都劈不醒。” 晚云灼嘴角弯了一下:“你一直在这吗?” 墨无疾颔首:“嗯。” 他顿了顿,继续道:“想等你醒来,确认一下,结盟之事是否作数。” 晚云灼神色郑重,立马保证:“自然作数,绝无戏言。” 墨无疾眯了眯眼,慢条斯理道:“本座需要一个理由。” “你说结盟就结盟,把我们魔族当什么了?” 闻言,晚云灼心里踌躇。 她和墨无疾还不熟,做不到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再者,这种窥探天机的事情,若是贸然说出,也不知会不会带来别的后果。 但墨无疾不是傻子,她也不能随意糊弄。 她快速斟酌了一下,决定不骗人,但也不全部说出。 “预知梦说,鲛皇世子非我良人,与他成婚,我下场悲惨。” 说完,她眉头蹙起,轻叹一口气,努力摆出一副被情郎辜负的愤懑神态。 可是,一提到花辞镜,就不得不联想到人族被灭族的事实。 原本演出的愤怒便变得真情实感起来。 墨无疾愣了一下,面色不易察觉地染上一层寒霜:“花辞镜?他做了什么?” 晚云灼叹了口气,打了个模糊眼:“他背叛我。” 墨无疾沉默半晌,旋即冷笑出声。 “你们人族的感情,真是脆弱又廉价。” 晚云灼瞥了一眼墨无疾。 他大概是在幸灾乐祸。 但在不涉及原则的事情上,晚云灼向来大度,并不在意。 “所以,我不会与他联姻,并且会让人族取消和鲛人的联盟。”晚云灼认真凝视墨无疾,“如此一来,鲛人定会与我们闹翻,若是能与魔族结盟,我便多一道助力。” 墨无疾面无表情,问:“那本座有什么好处?” 晚云灼认真道:“你我结盟,一定能抢到金乌子,届时人魔两族平分。” “但若不结盟,”晚云灼话锋一转,温和的语气里带着无法忽视的笃定,“你不一定能拿到金乌子。” 墨无疾凝视她,突然慢慢地轻笑了一声。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 反倒是有一点……赞赏? 晚云灼本来觉得奇怪,可想了想预知梦,突然有些明了。 强者之间本来就会惺惺相惜,她和墨无疾之间除了立场对立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私仇。 给对手立一座坟,十分能说得通。 “再说吧。”墨无疾懒洋洋道。 没有直接拒绝,就是一个好的信号。 晚云灼没有太过执着,反正生死契已经结下了,她有的是法子拿捏他。 “好,那我先走一步。” 晚云灼捏了个诀,准备离开。 明日,就是她和花辞镜的大婚之日了。此刻,人族的所有皇族都已经抵达了鲛人的皇城——羲和海。 她要去取消婚约,并阻止人族和鲛人的联盟。 顺便,要找花辞镜问个明白。 “去哪?”墨无疾一抬眸,眼神像一把刀一样甩过来,语气十分不友好。 “羲和海,找花辞镜。”晚云灼回答。 墨无疾的脸更阴沉了。 晚云灼见墨无疾情绪不大好的样子,思忖了一下,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归结于魔族天生脾气暴躁上。 她没有计较,顿了顿,礼貌地同他道别:“我先走了。” 墨无疾站起身,眼神沉沉,高大的身躯犹如小山一般:“你还找他干什……” 突然,一声蛟叫打断了他。 “谆上!照翻赖了!” 去买糖葫芦的双头蛟回来了。 金 6. 花辞镜 《与魔尊结下生死契后》全本免费阅读 羲和海,花辞镜的寝殿内。 寝殿正中央,摆着一张硕大的圆形珊瑚榻,其底座由灵石雕刻而成。 那底座不断散发出灵气,十分浓郁,几乎能结成实质。 一个白发蓝瞳的白袍男子,坐在珊瑚榻上。他容貌俊俏,脸色苍白,时不时咳嗽一下,看上去身体极弱。 他一边把玩一颗灵珠,一边认真听眼前一个女子说话。 等那女子说完,他沉吟片刻,温和道:“小殿下是说,阿晚突然失踪了?那你们可有派人去寻?” 他面前的女子正是晚云灼的妹妹,人皇小女儿,晚月吟。 晚月吟下巴微扬,凝视花辞镜,含笑道:“小镜哥哥,不是失踪,是她不辞而别。大婚前夕突然消失,可见没怎么将小镜哥哥放在心上呢。” 她的五官,与晚云灼有三分相似,气质却大相径庭。 她从小体弱多病,被当成一朵娇花精心呵护长大。人皇对她有求必应、呵护备至,就差没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了。 而晚云灼,拎着破军枪,随意一站,就是千军万马不敢拦的气势。 一提到人族公主,大家第一个想到的是娇贵体弱的晚月吟,而非晚云灼。 花辞镜笑了笑,温声道,“阿晚定然是有什么急事,所以才耽搁了。我会派人去寻,小殿下不必忧心。” 晚月吟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住,然后瞬间垮脸。 她抬起下巴,轻哼一声,径直转身离开。 待她走后,花辞镜等了片刻,目光看向虚空中某处,“出来吧。” 那里出现一团白色雾气,从中走出一个鲛人女子。 她是花辞镜的贴身侍从,名唤小泱。 小泱笑道:“世子真受欢迎,人族大殿下和小殿下都喜欢世子呢。这小殿下真是执着,还不死心。” 花辞镜摇头,咳了两声,道:“她不是喜欢我,是喜欢跟阿晚争。” 说罢,他下巴微抬,示意道:“继续吧。” 小泱点头,继续进行被晚月吟打断的汇报。 “依照国师的指示,我令人去太平镇,果然找到那卦师了。” “但他身边一直跟着魔尊的双头蛟,因为不确定魔尊是否在附近,所以不敢随意动手。” 花辞镜摩挲灵珠的手停顿了:“墨无疾?他也盯上了玉无凭?” “是。”小泱点头,“他们昨日传来消息,说魔尊一直不曾出现,于是打算对玉无凭动手,可是……” 小泱停下,似乎在措辞。 花辞镜面带微笑,耐心等着她往下说。 小泱迟疑了一下,道:“大殿下……也出现在玉无凭那里了。” 花辞镜抬眸,眼神变得犀利了一瞬,而后又立刻恢复正常。 他轻轻蹙眉:“可有伤到她?” 小泱摇头:“没有。有一个鲛人见她在,知道打不过,就提前离开回来见我了。” “我知道之后,差人去探,回来说是我们派去的所有鲛人全部尸骨无存。” “世子,”小泱一脸担忧,“您说,殿下她突然失踪去找那卦师,会不会是知道了什么?” 花辞镜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她,反而叮嘱她道:“告诉鲛皇刺杀失败就好,别的不要多说,下去吧。” 小泱乖巧地点点头。 但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稍稍犹豫了一下,才行礼拜别。 花辞镜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稍纵即逝的犹豫,唤住她:“小泱,还有什么事?” 小泱眼神闪烁,手不自觉地捏紧。 花辞镜看出了她的纠结,却没有逼迫她,只是温和道:“若有什么难处,定要告诉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闻言,小泱反而不纠结了。 身为主人,花辞镜从不高高在上,待她如亲妹妹,她又怎么能瞒他? 她抬起头,和盘托出:“世子,前几日,我探听到一个消息,鲛皇找人给大殿下种了凤凰葵。” “虽说这不是什么害人的术法,但我总觉得奇怪,世子和大殿下如此恩爱,哪里需要靠外力强绑在一块儿?” 花辞镜先是一愣,而后蹙眉,一向平和的面容上藏着一丝不明显的隐怒。 “不过,这生死契不会影响身体和修为,大殿下应当也不会责怪世子。”小泱见花辞镜的表情有些难看,忙道。 花辞镜揉了揉眉心:“她不喜欢这样。” 主动倾心是一回事,被动绑定是另外一回事。更何况,鲛皇做这事,是别有用心。 说罢,花辞镜站起身:“多给我备一些灵珠。” 灵珠,是由灵力浇灌而成的珍珠,能随时散发灵力。 自幼时拼死去救晚云灼而被大量浊气侵入体内后,他身体大损,若是接触到正常剂量的浊气,就如万虫食心,疼得像是从内脏到皮肤都换了个人,并且难以控制自己的言行。 小泱一听,瞪大眼:“世子,您要去哪里?” “囚海。”花辞镜回答。 小泱一脸担忧:“不行啊世子,那里浊气太多,太危险了!” 花辞镜正要回答,突然住口,并抬眼看向门外。 一个长相明艳妖娆的女子不紧不慢走进来。 头顶金龙冠,一身朱砂长袍,露出的雪白香肩上刺着一行古老的鲛人文字。 “陛下。”小泱慌忙垂首作揖。 “母亲。”花辞镜站起身,退到一旁。 花九戎没有搭理他们两人,径直走到花辞镜的榻上,坐下。 她嘴角一弯,眼里却无笑意:“晚云灼人呢?” 花辞镜眼皮微微一跳,顿了顿,道:“她明日会来的。” 花九戎伸出手,五指合拢,隔空捏住花辞镜的脖子,声音冰冷。 “废物,一个女人都看不住!你哪里比得过你弟弟?” 花辞镜苍白的面容血色上涌,呼吸开始困难。 “你若是再徇私情,我会让她死得更快!” 花九戎漠然地斜眼看他,缓慢松开手。 花辞镜跪在地上,头下垂,嘴巴微张,用力呼吸了,同时开始剧烈咳嗽。 小泱上前去扶他,被花九戎一道灵力打飞,撞在坚硬的珊瑚柱上,吐出一大摊血。 花辞镜顺过气来,抬眸看向花九戎,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笑意:“是吗?可她死不了,不是么?” 人尽皆知,晚云灼出生那日,天降祥瑞:明明是子夜,天空上却出现大片晚霞,美得惊心动魄。 而后,人族国师宣称:此女身怀神格,有不死之身,乃人族重器,她在,人族就在。 他们鲛人表面上和人族交好,但实则早就想覆灭人族。 所以,得先杀了晚云灼。 可是,她居然真的死不了。 十五岁那年,她一个人与百名魔族士兵血战。他赶到时,她全身血肉模糊,气息都没了;之后沉睡了百日,竟然醒了。 “你打算用生死契来对付她,是吧。只要我死,她也死。”花辞镜笑着咳嗽,望向花九戎,眼神带着冰凉的恨意,“母亲,人族有句话,虎毒还不食子呢。” 花九戎突然扬手,隔空狠狠扇了花辞镜一巴掌,恨铁不成钢道:“逆子!你现在来指责我?!你若记得你自己是鲛人世子,当年就不该冒死去救她!” “百年一见的大好修炼根骨,就这么被你给废掉了!” “如今你不如你弟弟,是你自作自受!” “为族人去死,是你该赎的罪!” 花辞镜被花九戎一巴掌扇偏过头去,嘴角渗血。 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角的血 7. 比试 《与魔尊结下生死契后》全本免费阅读 “赤云军,骆元琅,胜。” 一个鲛人士兵皱着眉,声音沉闷,不情不愿地报出鲛人的十连败战绩。 两族联姻在即,为了热闹,鲛皇花九戎提出两族将士进行友好的比试切磋。 人皇欣然应允。 只可惜,在晚云灼的赤云军面前,鲛人士兵毫无战斗力,节节败退。 十一连败后,鲛人族的大将军赫连月终于坐不住了。 他努力挤出一脸假笑,偏头看向身边的俊朗黑发年轻人,虚伪赞叹道:“叶将军,你们人族的赤云军,果然是名不虚传。” 他口中的“叶将军”,全名叫叶江澜,是晚云灼麾下副将。 叶江澜马尾高束,星眉剑目,英气逼人;一张年轻的脸上尽是少年意气。 “赫连将军过奖了。”叶江澜口头上谦虚,面上表情却毫不掩饰,一副理当如此的神色。 赫连月恨得牙痒痒,表面却不显山不露水,道:“上场比试的这些人,都是征战多年的老兵了,大家伙儿也看腻味了,不如换一换?” 叶江澜瞥了赫连月一眼,一脸无所谓:“你们想怎么玩儿,我赤云军奉陪到底。” “叶将军就是豪爽,”赫连月干笑两声,道,“不如咱们双方都派一名新士兵上去,如何?” “好啊。”叶江澜爽快答应,扭头对旁边一名少女道,“下一场,让何思量上。” 那少女正要领命而去,被赫连月唤住:“等一等。” 叶江澜挑眉,看向赫连月。 赫连月笑道:“我听说啊,前不久晚将军在战场上捡了个一个好苗子,不如让他上场试试?” 闻言,叶江澜皱眉。 “怎么?怕了?”赫连月大笑,“反正是个新兵,即便是输了,也不折你赤云军的面子嘛,怕什么。” “将军。” 叶江澜身边的那名少女突然以右手抵在左肩,朝叶江澜一躬身。 “昭明愿意参加比试,还望将军应允。” 这少女名叫虞昭明,巴掌脸,豆苗身,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瘦弱模样。 她的村庄被魔族摧毁,父母兄弟皆丧命,而她被晚云灼救下,收编进赤云军。 从她加入赤云军算起,到如今满打满算只有七日,只参加过五次训练,并未上过战场,压根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士兵。 叶江澜看着她瘦巴巴的样子,刚要摇头拒绝,就听她糯声道:“叶将军,我若怯场,便配不上赤云军。” 叶江澜看她一副柔弱却倔强的模样,恍了恍神。 这神态,跟将军有几分神似呢。 “行,去吧。”叶江澜答应了,紧接着叮嘱道,“只是个比试,别逞强,打不过就认输叫停。” 虞昭明领命,拿了一把长/枪,小跑几步,跃上擂台。 赤云军其他士兵纷纷鼓掌叫好,为她打气:“昭明妹妹,加油!” 赫连月嘴角浮出一抹冷笑,招了招手,道:“让小世子上罢。” 一个蓝眸白发的鲛人小少年手持长矛,一脸矜贵傲气,从看台上飞下,落在擂台上。 这人便是花辞镜的亲弟弟,花紫陌。 叶江澜愣住,转头质问赫连月:“你们这是耍赖?” 赫连月耸了耸肩,一脸装模作样的诧异:“叶将军,小世子昨日刚加入我们军队,如何不算是新兵?怎么能说是耍赖呢?” 闻言,叶江澜眸中一抹怒火“怦”地蹿出,赤云军其他将士纷纷发出嘘声。 自打花辞镜被浊气伤了根骨之后,花九戎就把更多心血注入到小儿子花紫陌身上。 花紫陌的师父,就是赫连月本人;甚至晚云灼也教过他一些枪术和法术。 而虞昭明,加入赤云军前,连长/枪都没碰过,完完全全就是一张白纸。 这俩人,压根就是大鱼对上虾米,毫无可比性。 叶江澜忍了又忍,脑中不断盘旋着晚云灼让他不要惹事的叮嘱,到底还是将自己摁在了座位上,没有同赫连月发生冲突。 “最后一把,赶紧比,比完撤。” 叶江澜深呼吸一口,吩咐旁边人:“去擂台边上,告诉虞昭明,随便比划几招就认输。” 那人领命,跑去擂台边,传达了叶江澜的命令。 虞昭明听了,远远望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右手抵左肩,躬身领命。 可还不等她完全直起身子,对面花紫陌就将长矛对准她,直直刺了过去。 长矛穿透少女瘦削的肩膀,鲜血登时喷涌而出,染满一大片衣襟,皮肉翻出。 “哎呀!”赫连月装腔作势地惊呼一声,夹着嗓子,“这就是晚将军捡来的好苗子?看走眼了吧?你说呢,叶将军?” 叶江澜面容冷峻,站起身,就要下令停止比试。 赫连月抓住叶江澜,道:“别急啊叶将军,你快看,她没有认输,在反击呢!快坐下来好好看,别坏了比试规则。” 虞昭明果然没有喊停,灵巧地一个转身,落到花紫陌身后,提枪前挑。 花紫陌仿佛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侧身闪过,旋即反手一长矛,对准虞昭明的胸口,狠狠刺去。 “昭明!认输!”擂台旁的赤云军纷纷大喊。 可虞昭明不仅没开口,反而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 叶江澜眯了眯眼,终于发现不对劲。 花紫陌这厮给虞昭明下了魅术! 她受到花紫陌控制,无法开口! 而花紫陌的长矛尖已经快要刺入虞昭明的胸膛! 台下一片惊呼。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花紫陌突然将矛头往旁边偏转了一下。 长矛擦着虞昭明的腰侧而过。 少女的腰带散开,外衫往下滑落。 擂台四周的鲛人发出看戏般的嬉闹调笑声:“小世子,再脱她一件,给我们看人族女人白不白!” 花紫陌笑了一下,单手操控长矛,又对准了毫无反抗能力的虞昭明。 “你们这群垃圾鲛人真他娘的不要脸!”叶江澜再也忍不住,怒骂一句,召出长/枪,脚尖猛地一点,朝擂台飞驰而去。 他一枪挑开花紫陌的长矛,一手接过擂台下一个人族士兵扔来的外袍,将虞昭明整个人裹起来。 面对着这位武力仅次于晚云灼的人族将军,花紫陌毫不畏惧,反而变得更加兴奋了。 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牙齿,阴笑道:“叶将军,既然来了,不如切磋几招。” 说罢,长矛在他手上快速转动,周边的海水听召而来,汇聚成一条水龙,和长矛一起向叶江澜汹涌而去。 叶江澜面不改色,掌心向前一推,手中长/枪飞出。 一张灵力织就的大网瞬间铺成,水龙一撞上,就碎成水沫。 安全缩在叶江澜怀里的虞昭明却心惊胆战,一脸担忧。 她知道,前几日叶江澜在与魔族的战斗中受了重伤,如今并未完全恢复。 果然,叶江澜闷哼一声,胸口渗出鲜血。 一丝鲜血流到海水中,顺着水,飘往花紫陌。 花紫陌鼻子动了动,仿佛野兽嗅到猎物的气息,双眸精光大盛。 他抓住时机,毫不迟疑地高举长矛,将全身灵力汇聚在矛尖,杀气腾腾地刺向叶江澜。 这时,擂台下的赤云军都如水入油锅,炸开了。 一个叫骆元琅的将军忍住怒气,对赫连月拱手道:“赫连将军,友好比试,点到为止,还请让小世子手下留情。” 赫连月露出虚伪的笑容:“只要叶将军认个输,小世子自然就停手了。” 骆元琅难以置信,提高音量:“赫连将军明明知道,叶将军身上有伤,这伤还是为鲛人受的!” 前几日,鲛人军队和魔族军队争夺一处灵脉,但实力悬殊,被魔族打得落花流水,差点全军覆没。 还是赤云军赶到,救下他们,其中就有赫连月本人。 赫连月听了,脸上不仅没有愧色,反而一脸理所当然,语气嘲讽:“我们两族联盟,鲛人出灵石,你们人族出力, 8. 魔来了 《与魔尊结下生死契后》全本免费阅读 “愣着干什么!快给我疗伤啊!” 花紫陌痛得跪倒在地。 他伸出左手,下意识去碰了一下自己受伤的右手,结果疼得脸色发白,发出一阵怒吼。 旁边看傻眼的鲛医们如梦初醒,赶紧上前为他止血止痛,忙作一团。 这么一闹,高处看台上众人都纷纷下来了。 鲛皇和人皇走在最前面。 鲛皇铁青着脸,上扬的眼尾泛着寒意,嘴唇紧抿,鼻翼微微煽动。 而人皇面色阴沉,眉头紧锁,眼神里能窥得一丝震惊和慌乱。 “陛下!母亲!好痛!呜呜我的右手好像没了!它没有知觉了!” 花紫陌躺在鲛医怀里,冲着花九戎哭诉,涕泗横流。 和方才的嚣张模样相比,判若两人。 “废物。” 鲛皇瞥了花紫陌一眼,从齿缝里蹦出两个字。 然后冷冷对鲛医道:“倘若治不好,头割了去喂海鱼。” 鲛医们冷汗岑岑,连忙抬着痛苦呻/吟的花紫陌走了。 鲛皇深吸一口气,看向晚云灼,五官绷紧,语调阴森。 “从前真没看出来,阿晚你这脾气还挺大。紫陌是调皮了一些,但不至于直接断他一臂吧?” 人皇一听,连忙对鲛皇拱手,赔罪道:“鲛皇息怒,是阿晚无礼了。” 说完,他怒视晚云灼:“还不赶紧认错!” 晚云灼反问:“我何错之有?” “你……” 人皇气得两腮的肉抖了一抖,呵斥道:“我们两族即将联姻,你怎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来破坏两族关系?” 晚云灼一听,有些发愣,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原来,在人皇眼里,她那骁勇善战的赤云军副将,只配得上“微不足道”四个字。 这些年,若不是有他们在前面冲锋陷阵,人族和鲛人族只怕拿不到一丁点灵脉,甚至早就被魔族大军给荡平了。 并且,在预知梦里,就连人皇最后都对鲛人跪地求饶,而她的赤云军精锐三万人,无一投降,最终全数殉国。 铁骨忠魂,竟只换得国君轻飘飘的“微不足道”四个字? 晚云灼顿了顿,淡淡道:“没有联姻了。” 人皇一怔,皱眉怒斥:“休得胡言乱语!联姻是两族之事,岂容你儿戏!” “正因为涉及两族,所以才要谨慎。” 晚云灼说完后,看向鲛皇:“敢问鲛皇,暗中给我下生死契,这就是对待盟友的态度么?” 鲛皇眨了眨眼,一脸惊讶:“生死契?竟有此事?” 晚云灼道:“鲛皇若不信,让你们的鲛医来,一查便知。” 鲛皇神色自若,应对自如:“那倒不必,阿晚说有,那自然是真的。但此事我确实不知,或许,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晚云灼正要回答,被一个正气凛然的男子声音抢先。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生死契是鲛人禁术,只有鲛人知道如何施法。若不是你们干的,那又会是谁?” 一个长相俊美的紫袍男子从鲛皇身后走出,语气冰冷。 他叫莫紫微,是晚云灼的师父。 他冷冷扫了鲛皇一眼,对人皇拱手,直言不讳:“陛下,阿晚乃我人族重器,身具神格,有不死之身。国师曾说,只要阿晚在,人族就会昌盛。而若阿晚与人结下生死契,另一方死,阿晚便会跟着身陨。人族下场,不言而明!这些鲛人是何居心,望陛下明鉴!” 人皇眉头紧拧,面色犹豫,沉默不语。 晚云灼凝视人皇,心中不解。 鲛人心怀叵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身为一国之君,不应该当机立断和鲛人解除婚约,再重新商议结盟之事么? 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陛下!不好了!世子出事了!” 突然,一道仓皇的女声响起,小泱火急火燎地跑来,打破沉默。 她一边抹泪,一边朝着鲛皇跪下,哽咽道:“禀告陛下,世子他去囚海找双魂鱼,浊气侵入经脉和五脏六腑,十分痛苦……世子不让奴婢告知他人,可世子突然昏迷不醒,奴婢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还望陛下快让鲛医去看看世子……” 鲛皇拧眉,语气严厉:“他去找双魂鱼做什么?” 小泱一边抽泣,一边快速解释:“世子说,他之前鬼迷心窍,给大殿下种了凤凰葵,如今又后悔了,所以孤身去囚海找双魂鱼,好为大殿下去除体内的凤凰葵。” 晚云灼怔住。 凤凰葵,当真花辞镜给她下的? 小泱带着哭腔,转向晚云灼,继续诉说:“大殿下,世子说了,是他太过倾心于您,想与您生同衾死同穴,这才一时糊涂犯了错,可世子已经知错了,还废了几乎半身修为给您找来双魂鱼,还望您既往不咎,原谅世子吧!”说完,眼泪哗哗掉,哐哐磕了几个响头。 在场的大部分人见了听了,无不动容。 而晚云灼一听,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 花辞镜这是在大事化小。 原本是鲛人妄图谋害人族的国事,被他这么一解释,就变成了两人之间的情事。 晚云灼都想给花辞镜鼓个掌。 他被浊气伤身后,修为不如弟弟花紫陌,却仍稳居鲛人储君之位。 靠的就是一手搅弄风云、拿捏人心的好手段。 花紫陌那点刻在脑门上的浅显智商,哪里能动摇他半分根基? 果然,小泱这番话出来后,局势立刻发生了变化。 在场的鲛人们,觉得自家世子貌美又痴情,纷纷唏嘘感慨。 “世子那身子,还要亲自去全是浊气的囚海,可见情深义重了!” “是啊,若有情郎如此,夫复何求啊!” “人族真不识好歹!” 人族这边,除了赤云军将士们一言不发,其他人也动摇了,包括一些人族的肱骨重臣和皇亲国戚。 “瞒着殿下下凤凰葵的确过分了,但也在情理之中,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是啊,世子一直都十分温柔谦和,对咱们殿下也是极好,这次怎么突然昏了头呢?” “咳,想想也能理解,太爱了嘛,难免有时做出过激行为。” “没错,别忘了,世子还曾冒死去救殿下呢……” 鲛皇面色阴沉,对人皇冷声道:“晚苍梧,你养的好女儿!脾气这般大!区区小事,害我大儿子如今生死莫测,小儿子或断一臂!你们人族欺人太甚!” 人皇忙道:“鲛皇息怒,容我们商议一番,再做定论。” 他走到一边,将一干人族重臣召集在一起,施法开启隔音罩,询问众人意见。 众人皆垂眸不语,缩成鹌鹑,都不愿当出头鸟。 只有头脑清醒的莫紫微站出来,仍旧坚持自己的看法:“陛下,下凤凰葵的背后原因,他们是完全可以自圆其说的。但人心难测,我们不得不防啊!若失去了阿晚,人族可都难保了!” 人皇听了,眉头微拧,没有立刻回答莫紫微,目光巡视一圈,问:“还有别的想法吗?” “父皇,女儿有话想说。” 晚月吟行了个礼,落落大方道:“女儿能理解皇姐为自己手下出头的心情,但为了一个副将,折了小世子一臂,实在是有些过了,知道的人,明白皇姐是体恤下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姐跟那男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呢。鲛皇没有继续追究,已是大度了。” 鲛皇一听,揉了揉眉心,喃喃道:“在理,继续。” 晚云灼冷眼旁观。 晚月吟瞥了晚云灼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继续道:“至于生死契一事,明显就是大世子一时因爱昏了头,就算莫将军的猜测是真的,那如今已有双魂鱼了,生死契可解,皇姐便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莫紫微听了,立刻强烈反对道:“可若鲛人当真包藏祸心,那之后必定有别的手段来伤害阿晚,我们这样冒然结盟,岂不是主动羊入虎口?” 人皇的眉头拱得快要成一座小山了,面色犹豫,摇摆不定。 晚月吟撇了撇嘴,道:“莫将军,你这都只是猜测而已。有件事别忘了,若真的断了联盟,那鲛人承诺要赠予我们的灵石,想必也会尽数收回。人族打仗急需财力支持,莫将军忘了?” 此言一出,人皇眼皮一跳。 晚月吟音量提高,振振有词:“那可是一整片海域的灵石啊!能抵我人族一百年的国库!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跟鲛人撕破脸皮,当真值吗?” 她越说越激动,直接对准晚云灼,噼里啪啦道:“皇姐,你口口声声为了人族,如今却非要断了盟约与鲛人反目,害我人族损失这么多灵石吗?” 其余人一听,如梦初醒,纷纷附和。 “的确,人族一大半的国库都被赤云军给消耗了,若是没有鲛人补给,国将不国。” “反正那生死契也没有真正结下,大殿下又是不死之身,便不会有什么危险。” “言之有理,这盟啊,还是得结!” “但不知鲛皇如今是何想法,两个儿子连续受伤,恐怕人家也不想与咱们结盟了呀!” “大殿下啊,您方才太冲动了!要不等会去道个歉?” 听着越发离谱的言论,看着一道道投向自己的谴责目光,晚云灼轻笑一声。 “荒谬!” 莫紫微气极,出声呵斥。 “鲛人会同我们联盟,就是看上了我人族的武力!倘若没有阿晚和赤云军,根本就没有联盟一说,也没有什么一整片海域的灵石!” “你们无视阿晚劳苦功高,一个个高居庙堂,不知她日日命悬一线,哪里来的底气,竟然对她指指点点!” 众人噤声不敢言。 晚月吟柳眉一挑,道:“理解莫将军爱徒心切,但言辞过于夸张了吧?反正皇姐又不会死,怎会是命悬一线呢?” 莫紫微面色微冷:“不死就不疼吗?小殿下如此理所当然,不如亲上战场一试!” 晚月吟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够了!都闭嘴!”人皇摁了摁眉心,叫停两人的争论,似乎是已有了决断。 他看向晚云灼:“阿晚,你师父说得对,人族不能没有你,你绝不能死。” 晚月吟听了,眉毛下耷,眼皮一掀,冷哼一声。 这时,一道灵力裹挟着海浪打来,强行破开人皇的隔音罩。 鲛皇带着怒意的冰冷声音传来:“诸位,不必再讨论了,你我盟约,就此作废!” 与此同时,四周突然出现一片密密麻麻的鲛人,个个手持长矛,脸上浮现出坚硬狰狞的鳞片,泛着寒意。 晚月吟立刻躲到鲛皇身后,颤声道:“怎么办父皇,他们这是要对我们动手么?” 方才参与商议的这些人,已经很久不曾参与过打斗了,此刻纷 9. 摸我 《与魔尊结下生死契后》全本免费阅读 轰隆—— 只听一声震天巨响,所有人目露惊恐,抬头望去。 在众人头顶,那阴冷幽深的海水中,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黑金双头蛟。 它裹着雪白的海浪,俯身而下,朝擂台撞去,擂台顿时四分五裂。 六个吓瘫在原地的鲛人士兵,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双头蛟一口吞下! 而距离双头蛟很近的鲛人,遭受它散发出的灵力冲撞,都分别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惊呼声此起彼伏,整个场面一片混乱。 紧接着,魔族士兵们也出现了。 他们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没有队形和战术,毫无章法地见人就砍,残暴无比。 “魔魔……魔尊的双头蛟!” “魔族来了!!!” 在场的鲛人士兵惊慌失措,鬼哭狼嚎,纷纷四下逃窜。 赫连月举着长矛,毫不犹豫地戳死一个经过他的鲛人逃兵,怒声大吼道:“别慌!他们来人不多!不许退!逃者斩!” 这才勉强维持住还没开始对战就差点分崩离析的军队秩序。 “啊——!” 晚月吟见状,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她下意识躲到晚云灼身后。 但她发现晚云灼一动不动后,突然反应过来,晚云灼这是被缚灵绳限制住了。 于是,她着急地推了晚云灼一把:“皇姐你快叫赤云军保护大家啊!这些鲛人没一个能打的!” 晚云灼望着混战的场面,不带感情地如实回答:“这里就二十几个赤云兵,打不过。” 这次婚宴,人族来的基本都是平日里无所事事的皇亲贵戚。 赤云军只来了一小部分人,充当护卫;而其余士兵,依旧在四处征战,为人族争夺灵脉,没有资格来这里参加大婚庆典。 “那又如何!”晚月吟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种血肉横飞的厮杀场面,心惊胆战地不断推搡晚云灼,“先护着我们撤退!” 晚云灼眼皮一掀,一个眼刀扫向晚月吟。 晚月吟一接触到她那冷清的目光,登时怔住,下意识收回手,剩余的话也卡在嗓子眼里。 晚云灼收回视线,提高音量,对在场的赤云军下令:“诸位将士,保护好自己!” 晚月吟一听,脸都气红了,怒道:“晚云灼你这是什么意思!身为人族战士,战士当死国!你让他们保护好自己是什么意思?!” 晚云灼平静回复:“战士死国,但蠢货不配。” 晚月吟听了,柳眉倒竖,张口就要开骂。 却被鲛皇一把抓了过去:“赶紧走!” 只见那四处横冲直撞的双头蛟,突然将两颗硕大的头对准了晚云灼这边,发出一声令人胆寒的嘶吼。 气势十足,似乎要将猎物撕碎。 紧接着,它向晚云灼猛冲过来! 一路上排山倒海,珊瑚礁碎成粉末,来不及躲避的鲛人和游鱼血肉飞溅,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此刻,晚云灼的周围已经空无一人。 人族众人护着人皇和晚月吟已经撤退到十丈之外。 关心她的师父莫紫微一直在与魔族士兵缠斗。 赤云军众将士听了她的命令,已经四散开,眼下来不及驰援。 没人能保护她。 晚月吟还在气头上就被人皇强行拉走,此刻转头一看,望见晚云灼孤零零地站在海水中。 那可怕的双头蛟离晚云灼已经很近了。 她登时一惊,不由脱口而出:“皇姐!” 并一把抓住人皇的袖子,惊道:“父皇!怎么不带着皇姐一起!” 人皇瞪她一眼:“急什么!她最多受点伤,又不会死!你要是被那畜生碰到,就灰飞烟灭了!” 晚月吟一听,拍了拍脑袋,松了一口气:“也是,这畜生长得太吓人,我昏头了,竟忘了这事。” 她放松下来,看向晚云灼,道:“我倒是好奇,若是这畜生把她四分五裂,她还能不能活?” 莫紫微和赤云军将士们目眦欲裂,火急火燎地朝晚云灼赶去。 可是来不及了。 那双头蛟距离晚云灼仅有十步的距离了。 九 八 七 …… 晚云灼柔软的长发和曛色衣衫在海水中飘荡,缚灵绳上的金光时隐时现,勾勒出她清瘦飘逸的身形。 宛若海中仙子。 旁观的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晚月吟忍不住闭上眼。 三 二 一 没有意料中的惨叫声。 晚月吟睁开眼,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只见那双头蛟在距离晚云灼还有一步之遥时,停下了,身形变小至一人高。 黑蛟和金蛟不仅未伤晚云灼丝毫,还竟然缠斗在一起!内斗了? 晚月吟先是惊讶,然后失落,紧接着心中腾起一股无名怒火,咬牙道:“这定是小镜哥哥偷偷教她的魅术!” 人皇拍了拍晚月吟的肩,叮嘱道:“你管好自个就行,你皇姐她是不会死的。” 他语气平常,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看见晚云灼暂时安全了,莫紫微一愣,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长舒一口气。 赤云军众将士则冷汗岑岑,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 鲛人们更是看呆了,面面相觑,露出惊恐和羡慕的表情。 这双头蛟,威力无穷,能抵一支军队,随随便便一张口就能吞掉十个鲛人! 而如今,竟然被捆着缚灵绳的晚云灼给驯服了? 不愧是国师口中的人族重器,强大如斯! 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中,晚云灼认真地观赏双头蛟斗殴对骂,忍俊不禁。 黑蛟大怒:“你干什么阻止我吃她!” 金蛟莫名其妙:“吃她?咱们不是来打招呼的吗?” 黑蛟暴怒:“打你个头的招呼!她是人族坏女人!” 金蛟不解:“可是她跟尊上结盟了啊,我还吃了她的糖葫芦呢。糖葫芦很好吃,我还想……” 黑蛟气得眼睛都直了,它张大嘴,朝金蛟咬去:“吃吃吃,吃死你得了!” 金蛟灵活闪避,也开始生气:“我死了你以为你能独活?”并气势汹汹地反击。 眼看着它俩来真的了,晚云灼忙劝阻:“别吵。” 可它俩都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 晚云灼伸出手,来回看两个暴怒互咬的蛟头,决定选一个好拿捏的下手。 她思索片刻,很快拿定主意。 她准确地找到黑蛟的头,把手放上去,来回摸了两把,柔声劝慰:“别吵了,乖。” 黑蛟脸上的暴怒表情犹在,但整个头凝固住了,仿佛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金蛟见状,主动把头伸向晚云灼,弯成月牙的小眼睛闪烁出亮晶晶的光芒,大声道:“我也想要被摸!” “好好。”晚云灼离开黑蛟的头,转去摸金蛟。 金蛟开心得五官都成了一条舒服的缝,猛蹭她的手心。 黑蛟回过神来,怒道:“坏女人!谁允许你摸我了!” 晚云灼眉眼一弯,伸出另一只手,摸上黑蛟的头:“乖,别闹了。” 黑蛟再次僵化。 轻而易举地将它们安抚下来后,晚云灼问:“你们怎么来了?” 金蛟热情地回答问题:“尊上说你们两族闹矛盾了,我们可以来趁虚而入一把,捞一些鲛人的灵石回去。” 晚云灼快速环视四周,问:“墨无疾人呢?没在这里?” “哦,尊上一般不会亲自动手。”金蛟回答。 晚云灼抬了抬眉:“魔族果然好吃懒做。” “不是。”金蛟连忙为主人辩护,“是因为尊上有洁癖,他嫌脏。” 晚云灼想起墨无疾手上的黑色蛟皮手套,心下了然。 原来是嫌脏,所以一直戴着手套。 “但尊上这次也来羲和海了,他有事情要办。”金蛟眼巴巴地看着晚云灼离开它头顶的手,追了上去。 晚云灼见状,继续摸它:“那他人呢?” 金蛟被摸得很舒服,脱口而出:“应该是迷路了。” 晚云灼笑:“迷路?不会吧。” 一直呆滞的黑蛟终于缓过神来,骂金蛟:“你这蠢货!怎么能把尊上的弱点告知这坏女人!” 晚云灼听了 10. 可以吗 《与魔尊结下生死契后》全本免费阅读 晚云灼跟着两个鲛人侍卫,朝海牢走去。 两个鲛人侍卫十分放松,哼着小曲儿,庆幸自个可以远离有魔族的战场。 “啧啧,魔族的那些魔头太可怕了,根本就是一群畜生。” “就是,长得也丑,看了就叫人犯恶心。” 晚云灼默默听着,突然想到墨无疾,不大认可“长得也丑”这个以偏概全的断言。 “什么人!” 突然,两个谈笑风生的鲛人突然停下脚步,大喝一声。 晚云灼抬眸,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青年,正侧面对着他们。 是墨无疾。 他手里拿着一张舆图,眉头紧拧,恶狠狠地瞪着那舆图。 那神情,看起来仿佛跟这舆图有八辈子仇。 晚云灼微微眯眼,远眺向他手中的舆图,看出是一张海牢的舆图。 他在找海牢? 可海牢已经很近了。 他这是……迷路了? 晚云灼想起双头蛟说他是路痴,忍不住浅浅弯了一下嘴角。 墨无疾听见动静,不耐烦地抬头,一脸阴沉地看向他们。 他的目光与晚云灼对上的那一刻,顿了片刻,然后面无表情地移开。 同时,大力将手中的舆图捏成一团,粗暴地塞入怀中。 “你……什么人?为何在此地逗留!” 那两个鲛人举起长矛,向前跨一步,怒目而视。 晚云灼回答:“魔族。” 两鲛人面面相觑,不相信晚云灼。 眼前这青年,头上无魔角,五官精致、肤白唇红,美貌又俊朗,甚至比他们族里最好看的花辞镜还要令人惊艳;其衣衫挺括,一尘不染,手上还带着干净的黑色手套,一看就是个爱整洁的人。 怎么会是那丑陋肮脏的魔族? 晚云灼提醒他们:“他既不是人族,也不是鲛人。且魔族恰好攻打进来,他若不是魔族,还能是什么?” 两个人鲛人如梦初醒,登时慌了神。 “那……咱……咱咱们去叫人?” 他俩吓得语无伦次,双腿抖得像逃窜的扇贝。 “不用。” 晚云灼清了清嗓子,道:“按我说的,去布个阵,自可收了这魔头。” “真真真的假的?” “性命攸关晚将军您可别开玩笑啊!我俩修为低微,一条鱼都捏不死啊!” 那两个鲛人惊慌的面容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晚云灼正色道:“你们看,这魔头长得好看,说明修为不高。” 远处的墨无疾微微一抬眸。 嘴角似乎略过若有若无的笑意。 俩鲛人哆哆嗦嗦地对视一眼:“好好好好像有道理啊?” 况且,眼下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于是咬咬牙,问晚云灼:“怎怎么布阵啊?” “简单,按我说的做即可。” 晚云灼气定神闲地开口:“你们先……” “等等等等,晚将军,您小声一些啊!” 一个鲛人低声提醒。 “别让那魔头听了去。” “哦,你还挺机灵。”晚云灼微笑。 她还以为他俩的脑子完全是个摆设。 她从善如流压低声音,道:“你,站到那簇珊瑚的正北方位,距离它三尺三;你,到他西北方位站好,距离他一丈。” “懂了吗?” 那两鲛人十分严肃地听完,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然后行动力十分强地按照晚云灼说的站好。 晚云灼默默叹了口气。 她特意说了个十分简单的指令,居然还是站错了。 她继续瞎编:“好了,就这样,然后调动体内灵力,运转至任脉和督脉,感受到手心热度了吗?好,对准那魔头,释放出去……” 墨无疾的视线掠过两个鲛人士兵,一言难尽地朝晚云灼投来。 他一脸“为什么要我陪这俩傻子演戏”的质问。 然后顿了顿,一脸无可奈何的冷漠,直挺挺倒下。 “成了成了!” “我俩也太厉害了吧!” 他俩先是一愣,然后兴奋地抱住彼此,欢呼起来,腿脚蹦得一丈高。 “好了,停下,先把他绑起来。” 晚云灼头大,叫停他们。 若是再不阻止,他俩能蹦出海面去,绕着曦和海游上十天十夜,炫耀自己天资过人。 “噢噢噢,对对。” 他俩赶紧分开。 但紧接着,大眼瞪小眼,面露尴尬之色。 其中一人道:“储物戒丢了,没有多余的手镣了。” 另外一人眼珠子转了转,扫了一眼晚云灼手上的镣铐,提议道:“反正戴上就能将灵力锁住,两人一起戴着不就好了?” 晚云灼:…… 于是,一通操作后, 一只洁白如玉的左手和一只戴着黑手套的右手,紧紧挨在一起。 一白一黑,一大一小,对比极其鲜明。 晚云灼微微偏头,用胳膊轻轻碰了碰墨无疾。 待他看过来,晚云灼做出口型:“墨无疾?” 墨无疾垂眸,扫了一眼两人被迫紧贴的手。 她的手很白皙,在深黑的海水映衬下,白到发出淡淡的光芒,宛若珍珠。 纵然隔着蛟皮手套,他也能感受到来自她皮肤的温热。 他动了动手指,无声无息地施了一个隔音罩。 然后慢条斯理开口问道:“被绑去海牢了?混这么差?” 晚云灼点头,随口道:“是啊,混太差。” 提到这档子事,她本该糟心的。 但她不仅没有,反而嘴角还藏着一丝难以看出的笑意。 因为,她一想起墨无疾方才一脸暴躁看海牢舆图的样子,就忍俊不禁。 谁能想到呢,凶名满天下的魔尊,竟然是个拿着舆图都找不到目的地的路痴。 也正是因为看出他是要去海牢但找不到路,晚云灼这才心生一计,干脆把他绑了。 由鲛人亲自带路去海牢。 墨无疾瞄了晚云灼一眼,凝眉:“笑什么?” 晚云灼收笑,轻咳一声:“没什么。” 旋即转移话题,正色道:“你去海牢做什么?” 墨无疾扬眉:“找玉有寄。” 乾坤双子,玉无凭,玉有寄。 玉有寄是玉无凭的师兄,已失踪多年。 晚云灼惊讶:“我去海牢,也是为了找他。” 闻言,墨无疾皱眉,不满道:“本座找什么人,你就找什么人,你同本座有仇?” 之前,他去找玉无凭问事,被晚云灼捷足先登。 晚云灼走后,他又去找玉无凭。 玉无凭说自己能力消耗太多,得十天半月之后才能继续算卦。 让墨无疾去找他的师兄玉有寄。 晚云灼一边走,一边侧头望他,认真解释道:“真的是巧合,我不知道你也要找他,” 玉无凭在预知梦里给她留了一条讯息,说世事变幻无常,纵然她避开生死契这一劫,也不能完全保证人族安然无恙。 还是需要找到他师兄玉有寄,方能求来彻底化解的法子。 但海牢是鲛人的重地之一,无法随意进出。 当鲛皇提出让她去海牢,她心中求之不得,这才就坡下驴。 墨无疾硬邦邦道:“那这次本座先算。” 晚云灼果断拒绝:“不行,我这次要算的很重要。” 墨无疾也不退让,凉凉道:“本座的也重要。” 如今,两人并非敌对关系,晚云灼打算心平气和地跟他商量。 她推己及人,问:“你要算的,是跟魔族的未来有关么?” 墨无疾凉凉地回答:“没。本座可不像你,族灭了就灭了,本座不关心。” 既然同本族的命运无关,那还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呢? 晚云灼无法理解,陷入思考。 思考间,他们已经进入了海牢所在的海域。 在这片浊气弥漫的海域里,漂浮着成千上百个大小各异的笼子。 笼子由白色的鱼骨制成,鱼骨吸附了大量的浊气。 浊气浓郁,凝结成黝黑的石块,漂浮在每个笼子四周。 这些石块,便是抑制海牢囚犯使用灵力的关键。 石块越大越多,笼中人就越难以调用灵力。 这两位鲛人费力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一个四周全是浊气石块的笼子,把晚云灼和墨无疾一齐塞了进去。 然后欢天喜地地离开了,准备邀功去,炫耀自己捉住一个魔头。 殊不知,他俩这一通操作,把下界三族中最强大的两个人给带进了海牢。 而这二位,过不了多久,就会在在此掀起腥风血 11. 真巧了 《与魔尊结下生死契后》全本免费阅读 听墨无疾这么说,晚云灼松了一口气。 没有明确反对,那大概就是同意了。 她轻声笑道:“多谢。” 墨无疾冷哼一声,不正眼瞧她。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晚云灼满意地往后撤。 可戴在两人的手镣限制住了她。 她举起手,轻轻晃了晃手镣,问墨无疾:“把它解开吧?” 他会用浊气,这海牢根本关不住他。 更何况这种手镣,对他来说,估计跟个玩具似的。 墨无疾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断然拒绝:“不会。” 晚云灼微微瞪大眼,不相信:“你不会?不可能。” 墨无疾慢条斯理回答:“鲛人的玩意儿,搞不懂。” 晚云灼转念一想,想起他能被她不怎么精湛的魅术给控制住,大概真的是不怎么了解鲛人术法,于是没再强求。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玉有寄。 她问墨无疾:“玉无凭可有告诉你玉有寄的具体位置?” 在她的预知梦里,玉无凭留下的讯息十分简单,只说了玉有寄在囚海,给她展示了玉有寄的样貌,并未提供更多有用信息。 墨无疾摇头,凉凉道:“那家伙草包一个,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师兄在哪,就诓我们来这给他找人。” 晚云灼想起玉无凭初见面就骗她,心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无论如何,眼下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晚云灼抬头,环视四周。 在这片海域里,漂浮着上千个白骨笼子,大概有□□成都囚禁着各种海底妖兽、犯事的鲛人以及零星几个魔族。 这些白骨笼的位置并不固定,会随着海水缓缓飘荡。 晚云灼第一时间想到的方法,是去挨个排查,看里面是否关着玉有寄。 此时,墨无疾也在观察四周情况,开口道:“本座倒是可以出去挨个看。” 晚云灼摇摇头:“没必要。” 墨无疾点头,表示赞同:“是。他不会被关在如此显眼之地。” 如果玉无凭所言不虚,玉有寄真的是被关在海牢,那说明鲛人在强迫玉有寄给他们算卦。 既然如此,便不可能把他同其他犯人囚禁在一起。 难道,所谓的“海牢”,不止眼前所见的这一片海域? 两人对视一眼,想到一块去了。 “晚将军!” 就在此时,一个鲛人侍卫手持长矛,匆匆赶来。 他敷衍地朝晚云灼行了一礼,道:“晚将军,世子要见您。” 墨无疾瞬间垮脸。 晚云灼问:“见我作甚么?” 那鲛人道:“在下也不大清楚,将军自己去了就知道了。” 晚云灼淡淡道:“不去。” 她刚说完,似乎听见背后的墨无疾发出一声及其短促的闷笑。 鲛人听了,面色难堪起来:“晚将军,您眼下是阶下囚,生死都在鲛皇手中,不太适合在此拿乔吧?” 晚云灼不爱与人呈口舌之快,也极少会因为旁人的言语挑衅而动怒,情绪向来十分稳定。 她既不生气,也不回应。 鲛人感觉自己的奚落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登时恼羞成怒。 “空有一身武力,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沦落至此?” “若是真的厉害,怎么不直接离开?我看,就是贪图我们鲛人的灵石珠宝吧!” “也就是我们世子太过善良,着了你这女人的道!你连我们世子的脚趾头都配不上!” 那鲛人拿着长矛,矛尖十分不礼貌地指着晚云灼,喋喋不休,唾沫飞溅。 晚云灼没往心里去,只觉得他太聒噪,吵得她眉心微微发热。 突然,那鲛人手中的长矛从他手中滑落,然后调了个头,指向鲛人自己。 鲛人望着空空如也的手,愣了一下。 然后下意识以为是晚云灼捣鬼,慌忙后退几步,警惕地瞪着她。 可晚云灼身上还绑着缚灵绳,手上是镣铐,身居压制灵力的白骨笼之中。 不可能对他下手。 他犹豫了一下,判定是自己手滑了,于是伸手去拿自己的长矛。 晚云灼敏锐地察觉到背后有一小股浊气在流动,顿觉不妙。 她动了动与墨无疾绑在一起的右手,轻轻抓住墨无疾的左手。 正在暗中施法的墨无疾一顿,手法微滞。 那鲛人刚刚碰到长矛,长矛便像发了疯一般,朝着他的头猛刺去。 他毫无防备,来不及闪躲,一只眼直接被自个的长矛戳中! 一道鲜血自他眼眶蜿蜒流下。 他惨叫一声,捂着眼睛,一道灵力将自己的长矛打飞,然后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嘴这么脏,就不该活着,救他作甚么?” 墨无疾看着鲛人逃跑的身影,语气恶劣,十分不满晚云灼打断他的施法。 晚云灼解释:“不是要救他,我是怕他死在这里引起旁人注意,妨碍我们接下来的行动。” 而如今他只是眼睛受伤,完全可以说成是海牢里的浊气或者不明海生物导致的。 墨无疾对她这番是说辞显然不买账,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身体周遭的浊气蠢蠢欲动。 似乎下一秒就要一脚踹翻整个海牢。 晚云灼知道魔族暴躁好斗,但没想到墨无疾这么容易发脾气。 她疑惑发问:“他骂的是我,你气什么?” 墨无疾语塞了一下,旋即冷冷道:“你既跟本座结盟了,有人骂你,便是骂本座。” 人还挺仗义。 晚云灼笑了笑。 她宽慰地拍了拍他的小臂:“好了,没事了,这没什么好生气的。” 如果这种小事都要生气,那她额间的云纹印记只怕是每天都要炸开花。 墨无疾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这什么语气? 跟狗说话呐?! 晚云灼的思绪重新回到找玉有寄的事情上。 她伸出手,指向一个地方,对墨无疾说:“墨无疾,你看。” 墨无疾掀眸望去。 方才那个鲛人的长矛,直挺挺地插在一堆珊瑚礁上,矛尖还在微微颤抖。 一眼看去,似乎没什么异样。 但墨无疾却皱起眉:“奇怪。” 晚云灼也点头应和:“的确奇怪。” 方才,那鲛人离开时,胡乱挥出一掌,将自己的长矛打飞了。 但是,若顺着飞出去的路线,这长矛不应插/在此处。 它是被一个力量所影响,硬生生地落在了眼下的位置。 晚云灼和墨无疾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一齐移动,落在一处空旷之地。 那里的海水十分平静,没有珊瑚海草游鱼等常见的生物,安静得有些异常。 而随着海水四处缓慢移动的这些白骨笼,每当接近那里时,都会自动避开。 那里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止外物靠近。 “许是布了阵,或者是施了什么术法。”晚云灼道,“不知是不是找到玉有寄的关键所在。” 墨无疾懒懒道:“问问就知道了。” 12. 吻痕 《与魔尊结下生死契后》全本免费阅读 “天地阴阳气平分之时,是三日后的春分卯时;我们那时行动,如何?” 待那俩鲛人离去后,晚云灼同墨无疾商议。 墨无疾沉默了一下,不知在想什么,然后并不怎么热情地回答:“可。”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海牢这里没有灵力。”晚云灼揉了揉耳垂,一边思索,一边自言自语道,“也许,倒是可以见一见小镜。” 凡花辞镜所在之地,都会有很多灵珠,若是能随手顺一些来,也够用了。 墨无疾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口中的“小镜”是谁。 一丝幽暗的情绪自眼神中一闪而过。 他不动声色道:“不必这么麻烦。” 晚云灼好奇地看向他。 墨无疾言简意赅:“把这破海牢砸了,外面海域的灵力自然涌入。” 晚云灼:…… 魔族果然暴力。 她没瞧见墨无疾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拒绝道:“见个玉有寄而已,不必搞这么大的动静。” *** “玉有寄?乾坤双子玉有寄?在你手里?” 在羲和海的一个宫殿里,人皇面露惊讶,问鲛皇。 晚云灼离开没多久后,还没等到援军赶来,魔族抢空了整整三片海域的灵石珠宝后,拍拍屁/股撤退了。 虽是有惊无险,但这是人皇和鲛皇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魔族的暴戾弑杀,被震慑住了。 于是,立刻聚在一起,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鲛皇颔首,回答人皇:“正是。咱们同魔族打了几百年,始终无法占得上风。与其一直同他们纠缠不休,不如抢先夺得金乌子,便可灭了魔族。” 金乌子掌管下界三族的灵气分布,拥有金乌子,便相当于拥有整个下界的灵气。 但问题是,金乌子所在的大衍谷,无人知晓到底在何处。 人皇了然:“玉有寄是乾坤双子,定能算出金乌子所在。” “不错,三日后,你我二人,一同去问玉有寄金乌子的所在之地。苍梧兄,意下如何?”鲛皇慢悠悠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人皇听了,诚惶诚恐道:“鲛皇实在大度,不因我那逆女晚云灼之事同人族毁约,实乃我人族之幸。” 鲛皇笑了一笑:“你我两族交好多年,怎会因为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而断交。” “只不过——” 鲛皇微微一笑,道:“咱们的盟约既然还在,那大婚也应当继续;可阿晚也并不想和我儿完婚,那便换成月吟,可好?” 人皇没多想,道:“可,刚好月吟本来也挺喜欢小镜。” 对他来说,谁嫁过去都无所谓。之前,是花辞镜主动点名要晚云灼的。既然如今鲛人要换成晚月吟,自然也顺着他们了。 鲛皇停顿了一下,艳丽的眼尾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狠毒,继续道:“如今阿晚在海牢里面壁思过,短时间内也没办法统领赤云军了。阿晚那副将年纪轻轻、难堪大任,她师父莫紫微精力也不如当年……不如,将赤云军并入赫连将军麾下?” “这……” 人皇听了,面露难色。 赤云军是人族最为精锐的军队,若是交到外族手里…… “大衍谷的位置,如此重要的信息,我都与苍梧兄分享了,苍梧兄也要诚心相待才是。”鲛皇慢条斯理道,涂着紫色蔻丹的手轻轻叩了叩珊瑚椅。 人皇笑得勉强,头顶冷汗涔涔。 在宫中过惯了安逸闲适的日子,已经许久不曾进行过这样绵里藏针你来我往的对话了。 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接话,不知如何在维护双方友好联盟的情况下,保全本族利益。 见人皇迟疑,鲛皇也不着急,只是面带微笑,慢条斯理道:“苍梧兄若是有何担忧,可让月吟去监军。况且,只是暂时并入,以便两族齐心协力一道去找金乌子。待金乌子到手后,赤云军不还是你人族的军队么?” 温和的语气下,打的满是是想把人族吃干抹净的算盘。 人皇苦笑了一下,忙道:“鲛皇多虑了,只是赤云军众将士对阿晚很是忠心耿耿,若是强行让他们并入,这……” 闻言,鲛皇收起脸上的笑容,双眉紧皱,似乎是陷入沉思。 片刻后,她面上带着犹疑的神色,开口道:“我有一事想提醒苍梧兄,但怕苍梧兄怪罪。” 人皇摆了摆手,道:“哎,九戎妹子别客气,咱们自己人,但讲无妨。” 鲛皇一声长叹,肃然道:“苍梧兄啊,你身为堂堂人皇,一族之首,竟然不如你女儿有军威?赤云军是她的吗?不是吧?赤云军是人族的,是人皇的,你才是人皇!如今,你竟然说赤云军忠于晚云灼?这当真正常么?” 人皇愣住了。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一点。 鲛皇趁热打铁:“你看看我们的赫连月将军,若是有一天他犯了事,我将他废掉,他手下的将士还是会为我鲛人族卖命。可赤云军……?” 被鲛皇这么一点,一颗怀疑的种子飘飘然落在人皇心间,然后悄然破土而出。 鲛皇一脸同仇敌忾的神色,继续灌溉这颗种子:“还有,你们国师算的什么人族重器,着实离谱!单单一个人罢了,如何能决定一族的命运?岂非太危言耸听?苍梧兄,我劝你啊,得去查查那个国师,会不会是阿晚的母妃给安排的?她并非皇后,于是生编硬造一个谶言,希望自个的女儿能被重视?” 此话一出,一锤定音,人皇心中这颗怀疑的种子立刻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失神片刻,然后喃喃道:“是了……那国师,给阿晚算出这一卦后,便去世了。说是……窥探了天机,性命耗尽。” “哈。”鲛皇发出嘲讽的笑声,“苍梧兄,你也太心善了,这也信了?依我看,是在以死封口吧。” “难怪啊,她方才宁愿去海牢,都不愿意留下来保护她的父亲、她的族人,原来是早就没把你们放在眼里。”鲛皇继续火上加油。 人皇沉默了。 他紧紧握住珊瑚椅的把手,青筋爆出,指关节泛白。 不管鲛皇的猜测是真是假,晚云灼让他丢了面子这件事,是实打实存在的。 作为他的臣子和女儿,她的确该受到惩罚和震慑! 如今只是被关起来,太容易助长其气焰了。 必须狠狠地压制下去,重树君威。 人皇深呼吸一口气,下巴上一小撮胡须微微颤抖,毫不犹豫下令:“来人。” “晚云灼不顾大局,婚约在身却不守诺,破坏两族关系,身为将军却临阵逃脱,弃族人于不顾!不忠不义,不孝不善,罪大恶极!故罢黜其职,就地于羲和海海牢思过!” 来领命的人皇侍从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犹犹豫豫道:“请陛下赎罪,是要罢黜大殿下的将军之职?” 人皇本就在气头上,见这人还“质疑”自己,更是暴怒:“什么大殿下?!不臣之心其心可诛!给我罢了她殿下的身份!听不懂孤的话就去把耳朵割了!” 那侍从不敢再问,仓皇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唯唯诺诺应了,离开去宣旨。 他垂着头,将将跑到门口,迎头撞上晚云灼的副将叶江澜。 叶江澜的肩上还绑着绷带,年轻俊朗的面容上仍带着一丝苍白。 他扶了一把那个侍卫,帮他站稳。 然后朗声道:“陛下,末将叶江澜有事启奏。” “来得正好,进来。” 人皇压着怒火,对叶江澜招了招手。 “叶江澜,限你三日之内,将赤云军所有将士集结完毕,暂且并入赫连月麾下,不日一道启程去大衍谷。” 叶江澜一听,难以置信地瞪大眼,面色更加苍白了。 他本是来求人皇放了晚云灼,但没想到,人皇罢黜了晚云灼不说,竟然还要赤云军听命于赫连月? 他死死捏住自己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的手,下跪行礼,道:“陛下,万万不可,我们赤云军……” 还不待他说完,鲛皇就阴阴地冷笑了一声。 这声带着讽刺意味的笑,落在人皇耳朵里,自动化为一句话:“你看,赤云军果然只听晚云灼的话。” “好哇!孤懂了,你们是她晚云灼的人,不是人族的兵!” 人皇气不打一处来,原本试图压下的怒火腾空而起。 “是不是下一步就准备弑君取而代之?” 叶江澜又生气,又迷茫。 不知道人皇是如何能扯出一桩风牛马不相及的事。 他连忙跪下,试图解释:“陛下误会了,末将的意思是……” 人皇一挥手,打断叶江澜的话,对那还杵在门口的侍卫道:“那日在场的赤云军将士,只顾自保,全部押入海牢,三日后问斩!” “什么?!陛下,这不行啊!他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战功无数,怎能无故问斩?” 叶江澜太震惊了,音量不由自主地提高,直接脱口而出。 当时,他提早退下去包扎伤口了,所以没在现场。后来也听说了晚云灼下令让大家自保的事。 而实际上,他们在听命自保的前提下,也从魔族手里救了不少人族和鲛人。 人皇不知是着了什么魔,竟然要对他们问罪! 人皇看向悲愤难抑的叶江澜,君威若雷霆之势盖下:“叶江澜,你再多说一个字,就跟他们同去海牢!” 一刹那,年轻的副将突然懂了“心如死灰”四个字。 他闭了闭眼,克制住由于委屈愤怒到极致而快要泛红的眼眶,颤抖的双手捏紧又无地放开。 他深呼吸一口气,不再辩解。 只是神情惨白,低声道:“赤云军若有罪,那末将也难辞其咎,愿领罪。” “好,好,好!” 人皇愣了愣,然后怒极而笑。 他没料到,晚云灼竟然教出这么一些不知好歹的下属。 “那就都滚到海牢去等着问斩!” “别以为人族没了你们就什么也干不了!” “真是反了天了!” 鲛皇眯了眯眼,拍了拍盛怒的人皇,夸赞道:“苍梧兄,快刀斩乱麻,有魄力。” 而心中十分快慰。 没了这些刺头儿,剩下的赤云军精锐,便好对付了。 到时候,可令他们冲锋陷阵,拿到金乌子,再灭了人魔两 13. 私奔 《与魔尊结下生死契后》全本免费阅读 晚云灼回头,果然看见花辞镜。 他的白发白袍随着海水悠悠飘荡,整个人又瘦削了许多。 花辞镜在原地滞了片刻,这才缓缓游过来。 他面色如纸,更瘦了一些;但容貌依旧俊俏,气质皎皎。 还是那样温润端方。 他咳了几声,冲晚云灼笑道:“阿晚,好久不见,你可还好?” 晚云灼抬起没有戴着手镣的那只手,拍了拍白骨笼,神情清冷,语气听上去平静而疏离:“你说呢。” “阿晚,是我不好,害苦你了。” 花辞镜微微弯身,以示歉意。 他直起身子,目光越过晚云灼,看向她背后那个高大漂亮的青年。 然后视线下垂,落在他俩被紧紧铐在一起的手上。 当啷—— 花辞镜快速一抬手,将两人的手镣解开,手镣落下,与白骨笼底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墨无疾眼皮一掀,毫不避讳地向花辞镜飞去一个暴戾的眼刀。 花辞镜不知这青年是谁,只觉他身上有一股强大的戾气与慑人的气场,让人感觉特别不舒服,十分想远离。 花辞镜歉然道:“阿晚,我不知他们把你同旁人关在一起。他是欺负你了么?” 方才,他看见这青年似乎低头在对晚云灼做甚么。 晚云灼摇头:“没有。” 她问花辞镜:“找我做甚么?” 花辞镜看了墨无疾一眼,挥手捏出一个隔音罩,将晚云灼和自己罩起来。 墨无疾懒懒扫了他俩一眼,后退,双手抱臂,靠在笼子上,偏头。 一脸毫不关心的表情。 而实际上,在花辞镜和晚云灼视线盲区,一根长长的黑金细线爬上墨无疾的靴子,沿着小腿蜿蜒而上,一直游到他肩上。 正是他的双头蛟。 墨无疾嘴唇动了动,吐出一个字:“去。” 不需要墨无疾多言,双头蛟便心领神会。 它们晃了晃身体,将自己变得更细更长,肉眼难以看见。 黑蛟顺着墨无疾的身体往下游,然后,紧紧贴着白骨笼的底部,顺利地进入到了隔音罩内。 如此一来,它便能听见花辞镜和晚云灼的对话。 再通过心灵感应,传递给金蛟。 最后,由金蛟之口,告与墨无疾。 黑蛟刚钻进去时,恰好听见花辞镜在问晚云灼:“阿晚,你跟我走么?” 晚云灼回答:“去哪?” 黑蛟一脸严肃,尽职尽责地原话传递给金蛟。 金蛟接收到原讯息后,大惊失色,立刻钻到墨无疾耳朵里大喊:“尊上!完了完了!他们要私奔!!!” 墨无疾眼皮一跳。 他稍稍转了转头,余光扫向那两人。 虽然只能看见晚云灼的侧脸,但也能看出她对于眼前人的疏离淡漠。 墨无疾维持着一脸漠然的表情。 抬起手至耳边,一把掐住金蛟的脖子。 唇线绷直,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 “蠢货,别添油加醋,给本座,原,话,传。” “哦哦哦!好的尊上!” 金蛟呜咽两声,心里委委屈屈:我这不是在担心晚姐姐被坏人抢走了么! 接下来,它不敢再自行加料,只能老老实实一字不落地原话照搬。 隔音罩里,花辞镜从怀里拿出一个储物戒,打开,掏出一只一面白一面黑的鱼,递给晚云灼。 晚云灼垂眸,扫了一眼,问:“何物?” 花辞镜温声道:“这是我去囚海找来的双魂鱼,可解凤凰葵。” 他看向晚云灼的眼眸里,泛着温润的光芒。像是一只做错事的小狗,在期待被原谅。 “多谢。”晚云灼简短道。 却没有伸手去接。 “阿晚,你赶紧服了它吧。”花辞镜将手往前举了举。 “不需要了。”晚云灼淡淡道。 不需要了? 花辞镜一怔。 他的第一反应是,难道阿晚自己强行逼出了凤凰葵? 但她面色红润,吐息均匀,不像是损失了修为的样子。 花辞镜感觉自己的心跳停滞了一瞬。 他屏住呼吸,上下打量了一下晚云灼。 视线猛地停留在她脖子上的红痕处。 咕咚—— 花辞镜的手一抖,储物戒从他手里滑落,漂浮在海水中。 “你……” 花辞镜以袖掩面,猛咳了几声,竟然咳出了一滩鲜血。 纯白的衣袖上染了血,混合着冰凉的海水,氤氲出一朵艳丽奢靡的花朵。 “阿晚,你……你同谁结契了?” 花辞镜强迫自己止住咳嗽,原本温和的眸色藏着复杂的情绪,颤声问晚云灼。 晚云灼不答反问:“真是你给我下的凤凰葵?” 花辞镜低低道:“阿晚,不是我。我怎会害你。” “明明不是你,你却说是你。”晚云灼语气平静,理智客观,“因为在你心中,摆在第一位的是你的族人。所以你认下这个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防止两族断交。” “是……”花辞镜闭了闭眼,“阿晚对不起,但我现在的想法变了,我……” 晚云灼打断他:“不必道歉。不为自己族人谋利,才该天诛地灭。” 花辞镜看着一脸平静的晚云灼,感觉自己的心一点点坠了下去。 他宁可她难过、伤心,对他发脾气。 可她却如同木偶一般,冷静得可怕。 这说明,她根本就不在意他。 没有恨,就是没有爱。 花辞镜深呼吸一口气。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锲而不舍地捡回方才那一问:“阿晚,你到底同谁结契了?” 此时,另外一边,墨无疾的脸色也不大好。 通过金蛟一字不落传回来的话,他终于知道了晚云灼那晚所做作为的缘由。 敢情是把他当个工具,用来结生死契用的! 人族果然诡计多端! 还想继续诓他去找玉有寄、去找金乌子,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吱呀—— 墨无疾脸色沉沉,周身浊气快速聚拢,背后倚靠着的那一片笼骨上出现裂痕,节节断开,化为粉尘簌簌下落。 还好,隔音罩能隔绝外界的声音,晚云灼和花辞镜并未注意到墨无疾这边的动静。 金蛟瞅着自家尊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心里十分惶恐,生怕一个不小心传错话,又触怒他老人家,殃及池鱼。 他哆哆嗦嗦地重复黑蛟传过来的话:“一一一一个很厉害的人。” 正沉浸在愤怒中的墨无疾:? 金蛟避开墨无疾那想要虐杀一切的阴沉目光,结结巴巴解释:“是是晚姐姐……呃,坏女人的回答,她说她是跟一个很厉害的人结契了……” 墨无疾缓缓地眨了眨眼,冷笑一声。 暴怒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下来。 “……自然是比你厉害,不会轻易死掉。” 金蛟继续传话。 墨无疾盯着金蛟,眼神带着凌厉的质问。 金蛟感觉自己被盯脱了一层皮,吓得又开始结巴:“尊上我我我可没有瞎说,是是是晚姐姐回答那那那鲛人的原话,不不不信您您你自己去听……” 墨无疾淡淡地“唔”了一声。 原本因为生气而直起来的身子重新放松下来,又靠回白骨笼上。 并十分耐心地把已经裂了一个大口的白骨笼给修补好。 隔音罩 14. 他是谁 《与魔尊结下生死契后》全本免费阅读 “小镜哥哥,我到处找你呢,你怎么在这啊!” 一个带笑的女声响起,打破了海牢的宁静。 晚月吟突然出现。 她游到花辞镜身边,笑吟吟地挽住他的胳膊,甜甜的声音里带着撒娇的鼻音,像是嗓子里塞满了蜜糖。 花辞镜一脸木然,原地不动,仿佛不知道晚月吟的到来。 他从来都十分避嫌。 若是以前,他会巧妙地躲开晚月吟的肢体接触。 “咦,皇姐你也在呢?” 晚月吟一脸惊讶,似乎才发现晚云灼在此。 她一脸笑意盎然,自顾自地说下去:“皇姐,你还不知道吧?父皇给我和小镜哥哥赐婚了。” 她抱着花辞镜的手臂,头一歪,靠在其大臂上,冲晚云灼眨眨眼:“皇姐,你放心,我同父皇说了,你是我皇姐,我大婚时一定要你在场,为我赐酒祝福。” 晚云灼不在意地点头:“好。” 晚月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里十分不痛快。 像是将一把细细磨好的刀,狠狠地刺向了一团虚影。 虚影自然是毫无反应。 晚月吟憋着火气,瞪向晚云灼。 她视线一扫,突然注意到站在晚云灼身后的那个男人。 一开始,他站在一处阴影中,她并未发现。 但那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往前走了一步,一丝天光穿过幽暗的海水,恰好打在他面容上。 晚月吟晃了一下神。 她从未见过这般惊艳的男人。 精致的五官比她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漂亮,放在一张刀削斧凿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毫不违和且没有半点脂粉气,只有冷峻和矜贵。 而下一秒,晚月吟和他对上目光,吓得心跳停了一拍。 那眼神,暴戾冷酷,极具压迫感,充满了毁灭性的杀意;仿佛是一头下一秒就会破笼而出掀起腥风血雨的凶兽。 不,比凶兽还要可怕。 晚月吟紧紧抓着花辞镜的胳膊,打了个寒颤,感觉寒气铺满了背脊和脖颈。 那男人明明被关在白骨笼里,她却觉得他一伸手就可以掐死自己。 “这你妹妹?” 突然,那男人开口问晚云灼,语气冰凉。 “嗯。”晚云灼点了点头。 晚月吟心想,这哪里需要问?她俩长得这般相似,一看就是姐妹。 那男人向她投来一道冰冷的视线,宛若毒蛇爬过。 而后快速收回,并且断然否认:“没一点像。” 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而且脑子不太好。” 晚月吟愣住。 这人与她无冤无仇,为何开口就骂她? 只听他语带讥讽,对晚云灼道:“捡了个你不要的,她在开心什么?” 闻言,晚月吟脸色煞白,咬住嘴唇,却连瞪都不敢瞪他一眼。 但气得手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这是何人?为何如此嚣张? “要不要帮你把他俩杀了?”墨无疾垂眸,看向晚云灼。 晚云灼连忙摇头:“不用。” 她知道,墨无疾不是在开玩笑。 因为她的确察觉到了他身上缓缓凝聚的杀意。 晚云灼伸手,隔着手套轻轻拍了拍墨无疾的手背。她怕他一言不合就真的在此大开杀戒。 墨无疾收回了杀意。 听完他俩毫不避讳的对话,晚月吟既生气,又害怕。 但害怕占据了上风。 如此阴森晦暗之地,弥漫着血腥味,有一个漂亮暴戾到极致的男人,实在是令人难以预测会有什么样的危险。 “小镜哥哥,这海牢浊气 15. 拥抱 《与魔尊结下生死契后》全本免费阅读 晚云灼掂了掂从花辞镜那里顺来的灵珠,道:“应当够用了。” 墨无疾扫了一眼她手中的灵珠,眼里飞快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悦。 “他是故意给你的?” 晚云灼并不意外墨无疾能看出来,颔首:“是。” 花辞镜本就聪明,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她隔空取物的小法术。 墨无疾冷声道:“他不揭穿反倒帮你,定然有别的图谋,为何不杀了他?你是不是还对他有念想?” 晚云灼看了一眼墨无疾。 魔族还真是弑杀。 她是将军,打的都是师出有名的仗,又不是刽子手,哪能动不动就杀人。 更何况…… “他救过我。”晚云灼轻声道。 墨无疾一愣,问:“救过你?何时?” “我十五岁那年,遇到一群魔族士兵,他赶来救我,被浊气入侵,损了修行根基。”晚云灼回忆起往事,叹了一口气。 闻言,墨无疾挑了挑眉,脱口而出,发出质疑:“是吗?你确定是他救的你?” 他睫毛稍稍下垂,挡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涩意。 当年,明明是…… “不止,当时还有另外一个人。” 晚云灼陷入回忆。 墨无疾睫毛微微一动,看着晚云灼,眸光如星子一般,隐约闪烁。 晚云灼摇了摇头,露出遗憾的神色。 “但我快昏迷了,实在没看清,只知道……应该是个小姐姐。” ? 小……姐姐? 墨无疾的瞳仁里闪过一丝惊讶,而后是恍然,接着脸色一沉,冷哼一声。 晚云灼觉得自己解释清楚了,但不明白为什么墨无疾还是板着脸。 她察觉到墨无疾欲言又止,于是望着他:“你想说什么?” 墨无疾的嘴唇微微张开。 那一瞬间,思绪百转千回。 一些不愿再回想起的难堪往事,呈片段闪回。 “没什么。”墨无疾语气生硬地回复,然后闭上嘴。 晚云灼也不勉强。 她将灵石收好,盘腿坐下,想着破掉阴阳阵找玉无凭的事。 琢磨了一会儿,她觉得手里空空荡荡的,缺了点什么。 于是,撩起裙角,抖了抖。 “绣”在她裙角的那只雪白短耳灵鸟化为活物,飞了出来,停在她手心里,歪了歪头。 晚云灼十分熟练地捏住它的耳朵,来回搓揉。短耳灵鸟眯着眼,发出舒服的叫声。 一旁的墨无疾看见了,眉尾一挑。 还是这么喜欢揉别人耳朵? 突然,一根金色的“细线”鬼鬼祟祟地从墨无疾身上蜿蜒而下,游到晚云灼面前,把自己变大。 墨无疾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这蠢头蠢脑的魔物,不知它要做什么。 金蛟一脸乞求地望着晚云灼:“晚姐姐,我也想被摸头。” 墨无疾:。 不等晚云灼回复,墨无疾果断伸出脚,毫不留情地把金蛟踹飞。 一直保持高冷状态的无辜黑蛟也被连坐,生无可恋地跟着金蛟一起被踹到海牢遥远的另一边。 晚云灼望着它俩迅速消失的身影,眉眼轻轻一弯:“真可爱。” 墨无疾眼睛微眯了眯,一脸嫌弃:“这畜生又丑又蠢,哪里可爱。” 她这品味,还真是从小到大都如此独特。 小时候,竟然喜欢他那奇丑无比又残缺的魔角,非要摸。 晚云灼眨眼:“你这么嫌弃它俩,那为何一直带在身边?” 墨无疾顿了一下,轻描淡写道:“在幽墟捡到的,无聊就一直带着了。” 听到“幽墟”二字,晚云灼愣了一下。 在并不长的相处中,她除了觉得墨无疾脾气暴躁、喜怒无常以外,并不像一个她认知中的魔族魔头。 因而,她此刻才意识到,这魔头可是从幽墟爬出来的。 千年来,仅此一位。 墨无疾似乎不太想谈论自己,于是强行转移话题:“你这鸟,快被你捏死了。” 晚云灼低头一看,小灵鸟有些委屈地看着她,耳朵红红的。 是真的被捏痛了,但是很乖地不叫。 晚云灼赶紧松手,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 然后自顾自叹气:“还是那只小狗妖的耳朵最为好摸。” 闻言,墨无疾瞳孔微微放大。 怎么还冒出一只小狗妖? 小狗妖的耳朵最好摸? 那他的呢? 当时不是哭着闹着要摸他的耳朵? “什么小狗妖?” 墨无疾忍不住开口,带着一种质问的口气。 晚云灼回答:“我七八岁那年,遇到过一只小狗妖,他……” 说到一半,她的目光停在墨无疾的脸上,细细描摹了一番,语气犹疑起来。 墨无疾的五官,为何竟和那只小狗妖有点相似? 难不成,她当时遇到的是墨无疾? 晚云灼视线上移,停留在墨无疾的头顶。 黑发微微曲卷而浓密,没有露出魔角。 “你魔角呢?” 晚云灼直截了当地问。 墨无疾愣了一下,垂下的眼皮盖住闪烁了一下的目光,警惕道:“干什么?” 晚云灼神色真诚:“我想看看。” 墨无疾毫不犹豫地拒绝:“没什么好看的,跟旁人差不多。” 听起来生硬冷漠甚至有些暴躁的语气中,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和紧张。 “哦。”晚云灼点点头,察觉到墨无疾似乎不想多聊此事,便没再追问。 并且立刻否认了自己刚才的猜测。 战斗力越强的魔头,魔角就越粗壮。她见过最粗的,比她脑袋还要大;墨无疾这家伙的魔角,定然更甚。 但记忆中,那只小狗妖的耳朵很小而且伤痕累累,像是被人摧残过。 谁敢摧残墨无疾呢? 肯定不是他。 晚云灼暗暗叹了一口气,有点遗憾。 她本以为找到了一个曾经走散的朋友。 不过…… 她扫了一眼墨无疾本该长着魔角的地方,还是觉得很奇怪。 对魔族来说,魔角是战斗力的象征,没有哪个好胜的魔头会将自己的魔角藏起来。 墨无疾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谦虚到要把魔角隐藏起来的人。 一旁的墨无疾靠着笼骨,抱臂,面无表情。 但心情复杂。 原来,他们曾经的两次相遇,她都记得。 就是跟他本人完全对不上。 一个小狗妖,一个小姐姐。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两人无言,各自想着心事,沉默静坐。 海牢浊气浓郁,一直光线暗沉,不分昼夜。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打破沉默。 “晚将军。” 那俩傻子鲛人侍卫又出现了。 “我们来给您送东西了。” 晚云灼看向他俩。 其中一人拎着食盒,笑容满面,朝晚云灼招了招手:“晚将军,给您送吃的来了。” 晚云灼面色平静,脑子里的弦微微拉紧。 她看着那鲛人将食盒打开,拿出一个白玉小碟,递给她。 碟子正中,摆着一小块四四方方的桂花糕。 极其普通的糕点。 晚云灼礼貌道:“多谢。” 伸出手,穿过笼骨,接住小碟子。 她转动小碟子,凝视这桂花糕片刻,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接着,她把小碟子往上抬至鼻子处,轻轻嗅了嗅。 面容微微一变。 “是谁让你们送的?” 晚云灼问。 那俩鲛人笑道:“是鲛皇吩咐下来的,说是担心您馋了,给您 16. 掀了它 《与魔尊结下生死契后》全本免费阅读 顶着墨无疾“你俩最好是真的有事”的死亡凝视,天天吵架的金蛟和黑蛟突然变得十分和谐友善,互相谦让起来,都想让对方来讲。 最终,在金蛟闭眼装死的情况下,还是黑蛟承担了一切。 它不大自然地将蛟头对着晚云灼,眼神飘忽:“……我们被尊上踹……派了出去,在海牢的另外一边,意外看见赤云军的士兵。他们……也被关了起来。” 晚云灼有些惊讶,但也不是很意外。 她既已被罢黜,这十几个一直忠心耿耿跟随她的手下定然是不服,估计是为她出头,惹怒了人皇,所以被关了起来。 她只消让双头蛟帮忙传个信,让他们低头服软便是。待她找到金乌子,一切都好办。 黑蛟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从嘴里吐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珠子:“你自己看。” 这小珠子是它方才的记忆凝结而成。 晚云灼一听,心跳微微加快,隐隐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小珠子陡然扩大,露出叶江澜那张年轻俊朗的脸。 但此刻,他表情愤怒,猛然放大的瞳孔几乎要碎裂。 他被锁在白骨笼里,双手紧紧抓着笼骨,大声怒斥:“住手!!!” 顺着叶江澜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白骨笼发疯了似的剧烈晃动。 在这个白骨笼里,有一个巨大的白色冰块,不断地与白骨笼发生猛烈的撞击,发出令人牙酸的金石之声。 旁边有一个独眼鲛人,放肆大笑,双手翻飞,明显是在控制那白骨笼。 他身边还有几个鲛人,身着鲛人士兵的战袍,手持长矛,满脸笑容地盯着那剧烈震荡的白骨笼,语气轻松地交谈。 “我赌头先掉下来。” “我觉得是腿,哈哈,你输定了。” “住手!你们给我住手!”叶江澜发了狠,使劲撞白骨笼,试图出去。 身上的衣衫磨碎,血肉模糊,露出白骨。 “谁允许你们动用私刑的!” 独眼鲛人阴森森地瞥了叶江澜一眼:“私刑?哪有私刑?是他自己受不了海牢的浊气而自残,少了条胳膊断了条腿,都是寻常事。” 紧接着,他停下手上的施法动作,白骨笼也停了下来。 伴随着鲛人的欢呼声,笼中的白色冰块重重落在地上。 那是一个人形冰块。 透过薄薄的表层冰层,隐约可见里面裹着一个人。 独眼鲛人“啧”了一声,道:“居然还没裂开,是赤云军够硬,还是我这幅度不够大啊?” 旁边的鲛人士兵起哄:“你幅度不够大啊,再来再来!” 在他们欢声笑语中,叶江澜嘴唇颤抖,朝着那冰块的方向唤了一声:“骆元琅!” 纹丝不动的人形冰块微微晃了晃,似乎是在回应叶江澜。 在眼部的位置,隐约能看见有一小片青黑的眼部皮肤动了动。 “你们冲着我来,别动其他人!” 叶江澜停止徒劳无功地撞击白骨笼,忍着悲痛,对独眼鲛人道。 独眼鲛人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笑了:“也好,换个玩法。” 他手一摊,掌中一块尖锐的鲛人鳞片。 他拿着那块鳞片,晃晃悠悠地走到叶江澜所在白骨笼外面,站定。 “你知道我为何只有一只眼睛么?” 叶江澜眼睛充血,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独眼鲛人冷笑一声:“还不是拜晚云灼所致。” “前几年,我们跟着赤云军一起,去跟魔族抢天门山灵脉,你们人族人手不够,晚云灼非要我也去。” “我明明就是负责灵石补给的!” “结果我遇到一个魔头,把我眼睛搞瞎了。” 叶江澜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 负责补给的士兵就不能上战场? 还真是擅长给贪生怕死找理由。 更何况,最后还是赤云军将这独眼鲛人从魔族手中救下的。 他怎么不提这一茬? 独眼鲛人将鳞片丢给叶江澜,冷笑道:“来,挖一只眼睛出来,给我赔罪,我就不动你其他兄弟了。” 叶江澜接住鳞片,没有过多犹豫,抬手就要对自己下手。 “哎,等等。” 独眼鲛人叫停。 他那只浊黄眼珠转了一转,闪过一抹恶毒而兴奋的光芒。 “这样,你大声喊一个‘晚云灼是个下贱畜牲,只配给鲛人舔鞋’,我就不要你这眼睛了,如何?” 周围的鲛人士兵哄堂大笑。他们同赤云军一起上战场,总能接收到赤云军将士们鄙视嫌弃的目光。 眼下,光是想一想赤云军的副将被迫出口侮辱主将,他们已经拥有了一种报复成功的恶毒快感。 叶江澜的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带着潮湿的恨意,但很快就黯淡下去,像是权衡利弊后做出了最终决定。 他垂下头,声音喑哑,道:“……畜生” “大点声!狗都比你叫得大声!” 独 17. 肥大如猪 《与魔尊结下生死契后》全本免费阅读 晚云灼算了算,差不多快到行刑的时间了,准备立马就行动。 墨无疾提醒她:“玉有寄呢?” 行刑时间,刚好就是他们原本计划要开启阴阳阵找玉有寄的时间。 晚云灼十分镇定,有条不紊道:“先救他们。” “我这一去,定然引起注意。花九戎肯定会将玉有寄带走。” 她看向墨无疾,语气平和但下意识带着上位者下达命令那种不容置疑的口吻:“你在这盯着,如果玉有寄出来了,就抢人。” 墨无疾一扬眉。 敢使唤他的人,还没出生呢。 立刻张嘴,就要反驳。 “但如果有危险,别硬抢,保护好自己,别受伤了。” 晚云灼考虑到魔族那不管不顾能杀到自己都懵逼的性子,拍了拍墨无疾的小臂,嘱咐他。 毕竟,他要是死了,她也会跟着死。 他可千万不能有事。 墨无疾已经张开的那原本要说“少管本座!”的嘴,在晚云灼伸手过来拍他那一刻,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不受控制地、十分丝滑地变成了“哦,好。” 说完之后,他突然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为什么要听她的话??? 晚云灼注意到墨无疾突然气势汹汹地瞪向自己。但她没有任何不悦。 魔族就是这样,阴晴不定的,只要不搭理,过一会儿就好了。 墨无疾一脸冷漠,为晚云灼打开白骨笼的笼门。 晚云灼一把捏碎灵珠,灵珠顷刻化为磅礴的灵气,灌入她体内。 花辞镜的灵珠,果然是上品。 她脚尖轻点,化作一道虚影,朝着叶江澜等人被关押的地方急速掠去。 金蛟歪了歪头,有些担忧:“可是她没有带武器。” 墨无疾望着晚云灼消失的方向,漫不经心道:“她不需要。” 就对付这么几个玩意儿,还用不上破军枪。 黑蛟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尊上,咱们真的要听她的话,在这守着吗?” 墨无疾瞥了它一眼,声音冷淡:“本座岂会听她的话?” 黑蛟听了,感到十分安心。 真好,尊上没有陷入那坏女人的美人计。 它开心发问:“那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墨无疾面无表情:“在这等着。” 黑蛟:? 墨无疾不耐烦:“本座本就要找玉有寄,不在这守着上哪去?” 金蛟谄媚点头:“嗯!” 黑蛟闭嘴。 行。 *** “叶,江,澜。” 赫连月站在叶江澜的白骨笼外,居高临下睥睨他。 “你知道你是对谁动的手么?” “那是我侄子!” 在赫连月身边,站着那个独眼鲛人。 他的脖子上紧紧裹着一圈白布,一脸怨恨地凝视叶江澜。 他回去之后,找赫连月哭诉了此事。 于是,赫连月主动去找鲛皇揽下行刑之事,为的就是给自家侄子一个报复的机会。 叶江澜气息奄奄,身上血污遍布,像是刚刚被人鞭笞过。 他有些费力地抬起眼皮,来回打量了一下赫连月和独眼鲛人,慢慢笑了起来。 “哦,是挺像。” “都是畜牲。” 独眼鲛人大怒,艰难地从嗓子里蹦出几个字:“你等着……” 赫连月一挥手,打断独眼鲛人:“同将死之人逞什么口舌之快?” 独眼鲛人愤愤地闭上嘴。 赫连月拍了拍独眼鲛人,叮嘱道:“去吧,别做太过火,最后要留个全尸。” 在人族,除了穷凶极恶之人,死刑都会保留全尸。 而众人心里都清楚,在场的这些赤云军将士并未犯什么大错,完好的尸身还是需要留的,否则会破坏两族关系。 独眼鲛人得了许可,一脸阴恻恻地走向叶江澜的白骨笼。 但他生怕叶江澜故技重施,不敢走近,只停留在一个叶江澜无法接触到他的地方。 独眼鲛人抬手,袖中密密麻麻地钻出几十根冰针,悬停在白骨笼前。 “知道这是什么吗?”独眼鲛人慢条斯理道,眼底泛着恶毒的光芒,“它们会钻入你的五孔,进入你体内,把你的五脏六腑一百二十根经脉一点一点地变成冰。” “这期间你不会死,你会看着你的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地被我处死。” “怎么样,是不是很快乐?” 独眼鲛人声音嘶哑,但充满了难以压抑的兴奋。 叶江澜抬眸,死死凝视他。 独眼鲛人心一慌,下意识想要后退。 但想起来叶江澜眼下是穷途末路,马上就要死了,也没人回来就他。 没什么好害怕的。 担心夜长梦多,他不再废话,大手一挥,冰针们齐刷刷地向叶江澜疾驰而去。 叶江澜无畏地瞪大眼。 棕黑色的瞳仁里,倒映出泛着微微蓝光的冰针们。 以及—— 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独眼鲛人看见叶江澜突然笑了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去思考这个笑容到底意味着什么,就听见耳边一声巨响。 叶江澜的白骨笼骤然裂开! 而叶江澜举起手,精准无误地接住了一根带血的长矛。 叶江澜的视线掠过他,看向他身后某处,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将军!” 独眼鲛人后知后觉地感觉一阵绞痛自心脏传出,极速扩张到全身。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心口多了一个血洞,刚好是长矛的大小。 将军?晚云灼来了?她是怎么来的? 一瞬间,无数个疑问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可没有时间去想了。 眨眼后,独眼鲛人瞪着眼,倒下,漂浮在海水中。 死了。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赫连月最先回过神来。 因为他手上的长矛,突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然后穿过他侄子的身体,刺破白骨笼,稳稳落入叶江澜手中。 他转头,看见晚云灼一身绯曛色,两手空空,踏浪而来。 “晚云灼你大胆!”赫连月无意识后退了一步,怒声斥责,“你竟敢无故杀人!” 晚云灼举起手。 赫连月再次后退。 叶江澜心领神会,将长矛抛给晚云灼。 晚云灼接住长矛,看向赫连月,指了指独眼鲛人的尸体,声音冷若冰窟:“他杀了我的右 18. 没摸够 《与魔尊结下生死契后》全本免费阅读 海牢这边,那两个傻子鲛人日常巡视,刚好路经墨无疾所在的白骨笼。 他们已经走过了,发觉不对,赶紧退回来,大惊失色地问墨无疾:“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了???晚将军呢???” 墨无疾懒懒道:“出去了。” ??? 出去了? 可此处全是浊气,无法调用灵力。 两个鲛人震惊地瞪大眼:“她是怎么出去的?!” 墨无疾抬起戴着黑色蛟皮手套的手,手指微微一动,一团浊气应召而来,凝聚在白骨笼的门锁上。 啪嗒—— 锁掉落,门开了。 在两个鲛人目瞪口呆中,墨无疾弯下腰,十分自然地从白骨笼走了出来。 然后站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就这样。” 那两个鲛人呆滞了:“你……你为什么会用浊气?!” 墨无疾语气随意:“在幽墟学的。” 两个鲛人听见“幽墟”二字,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前这个漂亮青年是什么人。 他俩大惊,脸色惨白,转身就跑,准备搬救兵去。 墨无疾看着他们仓皇的背影,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仿佛是在看死了的蝼蚁。 他抬起手,五指松散下垂,一根食指微微一抬。 一缕浊气将那两个鲛人包裹住。 就在此时,晚云灼回来了。 墨无疾眯了眯眼,食指轻轻往下一压。 浊气突然化为实质,缠住两个鲛人的脖子,眨眼间就将他们活活勒死。 晚云灼看向海中漂浮的两具鲛人尸体,眉头不经意地一皱。 她捏了一个诀,化出一只全身发光的小鱼。小鱼快速游向那两具尸体,绕着他们转了一圈,然后领着他们沉入深海去。 这是鲛人的习俗,死了之后,需要有灯笼鱼带着他们去往鲛人海墓。 否则,无法往生。 她的举动落在墨无疾眼里。 墨无疾淡淡地看了一眼,表情漠然,不以为意。 一直跟在墨无疾身后的金蛟和黑蛟,快速对视了一眼,神情各异。 按照尊上的习惯,方才那两个鲛人,该是直接炸成血花、荡然无存才对。 要控制力道将他们勒死,可比用浊气直接将其捏碎要麻烦一些。 尊上如今竟然会给人留个全尸。 难道……是怕吓到她? “没人来?”晚云灼环视四周,并未看见花九戎的身影。 她略一沉吟,望向墨无疾:“开阵吧。” 他们一起来到关押着玉有寄的入口。 墨无疾懒懒抬手,手掌利落一翻转。 海牢原本缓慢流淌的浊气突然翻滚起来! 以墨无疾手心为起点,一道巨大的裂口撕开,犹如闪电一般,从浓郁的浊气中劈开一道口子。 海牢外的灵气像出笼的长龙一样,翻涌着滚滚而入。 晚云灼双臂微抬,全身舒展,绯曛色的衣袂翻飞,黑色柔软的长发洗像海藻一样舞动,快速汲取磅礴的灵气。 与此同时,两人并肩而立,举手,掌心对准那无形无状的入口。 一个八卦图案若隐若现,阴阳两分。 巨大的浊力和灵力从二人掌心蓬勃而出,汇合成为一道力,齐齐灌入那八卦图的正中心。 由于他俩修为太高,根本没有花上那两鲛人说的时长。 仅仅几个呼吸后,阴阳两极缓缓分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两人毫不犹豫,一同抬脚,一起迈进去。 双头蛟赶紧爬上墨无疾的小腿,紧紧抱住。 进入洞口后,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晚云灼踩到一个柔软的东西,猝不及防陷了下去。 她刚要开启灵力护体,就安全地落到了“地面”。 这个“地面”十分柔软而具有弹性。 手摸上去,还能感觉到一股温热。 像是某种活物的皮肤。 她扶着同样柔软的“墙面”,摸索着站了起来。 刚要施法照明,旁边的墨无疾突然站起来,整个“地面”和“墙面”随之震荡了一下。 晚云灼没站稳,身子一歪。 墨无疾伸手,一把抓住她的小臂。 “这是何……”晚云灼还没说完,“地面”和“墙面”剧烈震荡起来! 同时,四周的“墙面”和上方的“屋顶”急速收缩,朝两人逼近。 晚云灼就这样被硬生生推进墨无疾怀里。 她被迫趴在墨无疾宽阔的胸膛上,听见他均匀有力的心跳。 突然,她感觉到一个柔软又温热的触感,牢牢地贴上自己的臀/部。 “墨无疾,你放手。”晚云灼不自然地挪动了一下,想挣扎出来。 墨无疾的声音从她头顶落下,伴随着冰凉的气息,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怎么放?” 晚云灼一顿,意识到是这活物将他们牢牢裹紧的。 于是又道:“那你能不能换个位置?” 墨无疾沉默了一下,“哦,那往下?” 晚云灼回:“行。” 放在大腿上,终归是要好一些,没那么不适。 紧接着,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 因为,她发觉,背上腰间的凉感,突然下挪,毫不客气地赶走原本温热的触感,严丝合缝地贴合上她臀/部的形状。 …… 生平第一次,晚云灼切身体会到了“羞耻”的感觉,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臀/部原有的温热触感,是那不明活物的! 墨无疾的手,本来是好端端地放在她的腰背上。 唯一有些安慰的是,墨无疾戴着蛟皮手套,便不至于有皮肤相贴的那种尴尬之感。 但偏偏,墨无疾这人,还弯了弯身,十分不要脸地问她:“这样?” 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卑鄙的魔族小人。 晚云灼咬了咬牙,腹诽。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她转移话题。 这活物填满了他们之间没有贴合的每一个缝隙,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她被墨无疾完全包裹在怀里,手握成拳头放在他胸口,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伸出去感受那活物到底是什么。 墨无疾闷闷道:“不知道。” 他腾出一只手,毫不客气地狠狠揪了一把那活物。 那活物吃痛,整个晃动了一下,然后剧烈翻滚起来。 晚云灼怀疑他是故意的。 紧抱在一起的两人也随之开滚。 霎时间,晚云灼失去重心,天旋地转。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墨无疾怀里扭动。 由于失去安全感,手开始乱抓乱摸。 五指不见的黑暗中,她听见墨无疾压低的声音:“……别乱动。” 晚云灼没理他。这哪里是她能控制的? 她手一挥,恰好抓住墨无疾的肩膀。 她便顺势上攀,额头还不小心撞到他的下巴。 她轻声道:“啊,抱歉……” 那活物还在不停地旋转狂奔,此刻刚好翻了一圈,晚云灼感觉自己突然往下一坠。 虽然一直被墨无疾紧紧地搂着,但她仍旧心一慌,双手下意识地往上一搂,环住他的脖子,身体努力上倾。 她柔软的嘴唇擦过墨无疾的嘴角。 墨无疾整个人似乎僵了一下。 晚云灼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那活物又来了一个猛烈的翻转,让她处于上方。 这么一来,两人的方向交换了一下,晚云灼跨坐在墨无疾的腰腹上,上半身紧紧贴着他,脸颊相贴。 本来,如果那活物一直这么翻转,这种瞬间便稍纵即逝,并不会尴尬。 但问题是,那活物痛了一阵子之后,又平静下来了。 于是,两人保持这种姿势,静止。 晚云灼偏头,视线恰好与墨无疾撞上。 黑暗中,他原本幽深晦暗的眸子反而 19. 搜魂术 《与魔尊结下生死契后》全本免费阅读 听了这句可以说调戏意味十足的话,晚云灼镇定自若,嘴角一弯,大方承认:“是的。” 并且十分真诚地追问:“还能再摸吗?” 一向平静的眼眸中,出现了少见的渴望。 甚至,有点狂热。 墨无疾瞳孔微震,哑口无言。眸中细碎的金光宛若被风吹动的浮萍,颤抖了一下。 方才强装出来的镇定,在心里瞬间溃不成军。 被微卷长发覆盖住的耳垂,悄无声息地红了。 他努力压制住自己头上那想要自动蹦出来的魔角。 内心相当后悔。 他本来就知道,她这人奇奇怪怪的,从小就对小动物的耳朵有一种难以理解的痴迷。 他就不该那么问她。 实在是失策了。 “不能。” 魔无疾面无表情,移开视线,硬邦邦地拒绝。 被拒绝的晚云灼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嘴角一弯。 她更加确定了。 他就是那个心口不一的小狗妖朋友。 拒绝人的神情和语气,一如当年。 “墨无疾,你老实说,你到底是不是……” 晚云灼想进一步确认自己的想法。 “尊上!晚姐姐!” 金蛟突然出声,打断了晚云灼。 “这里有血迹。” 晚云灼和墨无疾循声望去。 双头蛟盘踞在巨石块的正中心,那里的确有一摊血迹。 缓慢流淌的鲜红血迹中,夹杂着陈旧的暗黑血块。 在血迹旁边,有一副镣铐。 晚云灼道:“看上去,玉有寄应该就是关在此处,刚刚被人带走。” 他们晚了一步。 黒蛟贴在冰凉的石块上,缓缓游动。 它抬头,直起身子,道:“这里有一道暗门,下面有人声。” 晚云灼调用灵力,侧耳倾听,果然听见模糊的人声。 她毫不犹豫,打开暗门,发现是一个蜿蜒向下的阶梯。 看来,玉有寄是从这里被带走了。 不出她所料,除了海牢之外,果然还有另外一个入口。 他们当机立断,顺阶梯而下。 沿着阶梯走了没多久,就被一个门拦住了去路。 而那个门后面,窸窣传来熟悉的人声。 透过细细的门缝,晚云灼往里窥探。 从奢华的地毯和昂贵的宫灯可以推断出来,这里大概是鲛皇的众多寝殿之一。 鲛皇和人皇正在里面。 鲛皇双手高举,悬在空中,似乎是在对着某一处施法。 站在一旁的人皇,声音听起来十分惊讶:“玉有寄……不是你们的国师吗?为何要这样?” 鲛皇爽快地和盘托出:“他这人不识好歹,不肯安心当国师,只好绑起来。” 人皇沉默了一下,疑惑道:“这搜魂术……当真有用?” 鲛皇冷哼一声:“放心。用过好几次了,每次他都会按照要求乖乖算卦,并且有问必答。” 紧接着,叹了一口气:“就是这家伙身子骨太弱,快不行了。” 人皇没有说话。 晚云灼眉头一蹙,眸中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的神色。 搜魂术,堪称最为阴毒的邪术。 罔顾他人意愿,进入他人识海内,强行对魂魄进行问询,这会导致其精神错乱、加速肉身衰亡,本就是道反天罡。 而更加令人唾弃的是,想要施用搜魂术,并不简单。 必须要以另外一个人的魂魄为媒介,方能进入对方识海施展搜魂术。 而被借用的这个无辜魂魄,由于被迫进去他人体内强逼另外一个魂魄,沾染上因果,从此不得往生,直接消弭于天地之间。 一般来说,施法者会用本就罪大恶极之人的魂魄来做此事,尽最大可能减少自己的罪孽。 鲛皇笑意盈盈,对人皇道:“魂魄越是完整,搜魂术的效果就越好。我这里死掉的鲛人,魂魄都残缺不全。多谢苍梧兄割爱了。” 晚云灼一愣。 割爱? 这是何意? 鲛皇用的魂魄,跟人皇有关系? 人皇颔首:“九戎妹子客气了,她对我无情无义,心中只有算计,你尽管用。” 一团缥缈的紫气,顺着晚苍梧的背脊缓缓上升,从耳边蜿蜒而上,进入其识海。 晚云灼的手指收紧,沿着缝隙,抠住门缝。 一丝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可惜门的缝隙太小,视野太狭窄。 她看不见鲛皇到底用的是何人魂魄。 但下一秒,鲛皇就给出了答案。 “苍梧兄,不得不说,你爱妃的魂魄,保存得实在是太好了。若是晚云灼知道其母下场如此,怕不是会疯?” 晚云灼瞳孔一缩,手指用力抠住门缝。 原本粉白融合的指甲,由于极度用力,呈现出红白分明的分界线。 竟然……竟然用的是她母亲的魂魄! 母亲是难产而死的。 晚云灼从未见过她。 于是,长大后,她找遍每一个和母亲接触过的人,想要知道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问过师父莫紫微。 师父说,母亲原是一个小宫女,被晚苍梧看上,一夜风流后,便怀了胎。 她这个人,性子怯懦,胆小如鼠,怕死怕疼。 有一次,她去后花园散步,不小心踢到一个石块,脚趾吃痛,登时痛得泪流满面,最后甚至晕厥过去。但其实,脚趾上,连一点肉眼可见的小伤口都没有。 从那以后,她只走铺了绒毯的路。 她问过宫里的老嬷嬷们。 老嬷嬷们委婉地说,晚苍梧与她母亲的相遇,其实是被精心设计的。 她出身农户,父母早亡,自己身无所长又贪慕荣华富贵,凭借姿色进宫当了宫女。 可宫女也还是底层。于是,她费尽心思精心谋划,手段施尽,终于如愿爬上龙床。其手段,并不算磊落。 她问过接生的医师。 医师说,她母亲是个很勇敢的人。 生她时,突遇难产,疼了整整七天七夜,都没能把晚云灼生下来。 但母亲在疼得意识涣散时,仍旧十分坚定地告诉医师: 请医师放心大胆地穷尽一切手段。只要能保住她的宝宝,她接受这世上一切痛苦。 包括死亡。 她问过人族的国师。 国师说,晚云灼被算出是人族重器之后,她母亲第一反应是开心。如此一来,她定会受人皇偏爱,说不定还能当上王后。 可细细思索后,她却苦苦哀求国师,不要将此事告知人皇。 她说,这个担子太重了。 只希望自己的宝宝是个平凡人,一生平安,喜乐无虞。 当什么劳什子人族重器?当个快快乐乐的小公主,就好了。 一开始,晚云灼听了他们的描述后,感到十分茫然。 为什么大家口中的母亲,是完全相反的形象呢? 是谁说了谎? 后来长大了,她才明白,他们都没有说谎;他们口中说的,都是她的母亲。 她一辈子都胆小怯懦又爱慕荣华。 在最后,为了尚未见面的孩子,勇敢了一次,淡泊了一次。 …… 母亲殁后,按照人族皇族下葬的规制,魂魄会先进入皇寺,由百名僧人供灯祈福、用香火温养,百年之后,再入轮回,便能投得一个好胎。 晚云灼一直期待,说不定她与母亲缘分未尽,兴许母亲会换一个身份来与她重逢。 可现在…… 母亲的魂魄被花九戎用于搜魂术。 从此,魂魄消散于天地。 再无轮回,再无重逢。 墨无疾倚靠着暗门,微微俯身,问晚云灼:“这搜魂术,能中途打断吗?” 晚云灼摇头,低声回答:“不能。” 搜魂术一旦开始了,若强行打断,双方的魂魄都会彻底消失。既无法救回母亲的魂魄,还会导致玉有寄暴毙。 可玉有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