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新婚》 1. . 《春日新婚》全本免费阅读 四月,申城入了春。 坐落中山路的一家Private Club,上世纪巴洛克建筑风,主立面朝东,视野开阔,远观浦江,是一众年轻女孩们集聚下午茶的优先地。 “哎,你们听说了吗,傅家那小少爷,有人看见他昨晚和一个陪酒女搞一起了。” “真的假的,傅小少不就是和初梨订婚的那个吗?他们都快举办婚礼了,怎么突然搞七捻三。” “肯定是傅小少受不了初大小姐的脾气,把她甩了呗。” 五个人围坐在弧形桌前,一群普通话混杂着洋泾浜的口音你一言我一语,对初大小姐的新八卦讨论得津津有味。 平时关于初梨的八卦局限于她新提的尚未上市的包,或者拍得珍藏级珠宝。这些事对花钱如流水的初大小姐来说,不稀奇不古怪。 可她被男人甩这件事,是绝无仅有的八卦。 沪圈人尽皆知,初梨是初家最小最受宠的千金,有疼爱她的父母和哥哥,还有个稳坐富豪榜的外公,自小是家里的掌中宝,在众星捧月中成长,这辈子除了冰美式没吃过别的苦。 哪想,二十二岁这年,要添一笔被男人甩的记录。 谈起被甩的原因。 大家无非觉得她光有一副漂亮的皮囊,却不懂得如何讨男人欢心,又作又娇,偶尔远观尚可,谁有那么大能耐,敢娶回家当祖宗供着。 几案熏铃兰香氛,盖不住满屋的脂粉气。 众人抿了口锡兰红茶,继续笑侃。 “要怪就怪初梨没有眼光,傅家那么多少爷,她非看上不学无术三心二意的傅小少。” “还不是因为傅小少是老爷子得宠的嫡孙。” “嫡孙有什么用,傅家现在的家主不是傅小少的二哥傅祈深吗,我要是初梨,不如直接选择家主。” “呦呦呦想得美。”一人说着,挽过身侧黑裙女孩的手腕,“傅祈深是我们落落姐早就看上的,哪轮得到你的份儿,落落姐你说对吧。” 沪圈上流名媛茶会,看似随意入座,实则主次位分明,一目了然看出谁瞩目。 拱形窗带来浦江掺杂春寒的风,拂过苏沅落耳际的碎发,托出一张无瑕的面孔,她今天衣着L家最新春夏长裙,全妆,坐姿优雅,举止大方,一眼教养得体的名门闺秀。 苏沅落捻发,低喃笑语:“侬勿要瞎讲哦(你别瞎说)。” “呀,落落姐害羞了,不给说呢。”旁人打趣,“那咱们讨论初大小姐吧,这一天过去,怎么不见她在群里冒个泡,不会躲在哪个角落里哭吧。” 话音将将落下。 旋转楼梯口,一盆摇曳的散尾葵后,兀然走来一个倩影。 众目睽睽,刚才大肆议论的女主角大驾光临,步伐款款,单手拉开空闲的一把椅子,坦然落座。 提香红桌布上应景摆置三层铜金色点心盘,最上层的三文鱼青瓜三明治冰雾幽幽,下两层是榛巧和柑橘慕斯。 下午茶会的话题很投入,一片点心无人所动。 初梨手指托着慕斯杯,一口咬下上面果块,唇间沾着明艳的奶油,吃相很不“大家风范”,随性又从容,拖长尾声,“哦?你们不是要讨论我的吗,怎么没声音了?” 刚才唠得最起劲的女孩往苏沅落位置挪了挪,以求庇护和站队。 由于长辈生意缘故,千金小姐们表面大多维持友好关系,建了个塑料姐妹群,实际上以苏沅落和初梨为首,分为两个不对立的党派。 在场除了余瑶,其中三个人都是苏沅落的小跟班。 余瑶不是土生土长申城人,老家在小县城,她爹十几年前搞房地产发了一笔,在浦区落户,费大番功夫堪堪融入这边的商圈。 老爹根基不稳,余瑶不敢随便得罪人,来茶会仅仅是充个数,早就想要向着初梨说话,不得话语权,看人过来,腰板不禁挺直。 另外三个挤眉弄眼,刚才话说爽了,实际上没人敢得罪初大小姐,申城上至基建医疗轻工,下至服装珠宝餐饮,皆躲不开她家,如若不想父辈生意受到影响,不能和她撕破脸。 苏沅落没帮她们说话,淡然抿了口咖啡,表明界限以及自己不屑背后说坏话的态度。 三人只好自己圆场,变脸速度堪比川剧,尤其是乔家姐妹,假惺惺招呼笑,“哎呀呀,这不是我们大美人梨梨吗,怎么突然过来啦。” 一夸二捧,再装腔作势转移话题。 “你们在群里不是说下午有个茶会吗?”初梨咬到慕斯里的甜夹心,拧眉放下,淡然擦擦唇际,“我刚在附近逛完街,顺便过来看看。” 这话,鬼信。 她今日里穿的是前所未有的素净,压根不像要逛街的样子。 了解初梨的人都知道,她的穿衣风格可以判断出她一天心情的好坏。 倘若她一天穿的花里胡哨,珠光宝气,说明心情极好。 如果像现在这般,随便捡了个破洞牛仔裤和长衫换上,说明心情不咋地。 衣着这样随意,那张明艳的脸拎在全妆的美人圈里照旧能打,懒得扎起的茶棕色卷发松松软软地铺在薄肩上,托着一张无可挑剔,明艳白皙的巴掌脸,一双水雾眸晶莹剔亮,颦笑间尽显天生的骨相美感。 以前,小姐妹们会感慨羡慕下这张漂亮的脸蛋。 现在,脑子里蹦出的观点默然一致——啧,这么漂亮怎么还被男人甩。 当事人来了,自然没人蛐蛐,虚情假意聊了些其他话题。 初梨被那点心甜腻得慌,没待太久就走了,撤的时候,余瑶屁颠颠跟在她后面。 “梨梨哎。”余瑶拽她胳膊,压低的口音半生不熟,“我跟侬港(你讲)吼,她们刚才说你说的可过分啦。” 初梨长指展开墨镜,“说什么。” 余瑶一五一十背给她。 那几人说这些话时压根不怕初梨会知道,不然不会当着余瑶的面唠,私底下建个群蛐蛐得了。 她们就是让初梨知道,她和傅小少的事情闹出很大动静,沪圈各个圈里都在讨论,傅小少的照片都是群发的,要不了多久所有人都知道她被甩的笑话,让她前呼后拥的大小姐形象一落千丈。 余瑶好奇:“梨梨,傅子越真的出轨了吗?” 想起这事,初梨心烦气躁,昨天晚上她和傅子越明明约好一起吃饭的,结果他爽约被朋友叫去Pluto喝酒,之后她刷到他那些狐朋狗友发的朋友圈,其中一张便是他和一个陪酒女勾肩搭背去房间的照片。 余瑶也看到那些转疯了的朋友圈内容,“只是照片的话,不一定是真的吧。” “那如果我今天早上给他打电话是那个女的接的呢?”初梨吸了吸鼻子,没像她们说的那样躲在角落里哭,但此刻她的心情不爽到极致。 “这太过分了。”余瑶惊叹,“你婚纱备了,婚房定了,嫁妆全了,和你结婚还能得到两家在事业上的支持,他脑子瓦特啦,居然去泡一个陪酒女。” 这正是话题火热的原因,倘若他出轨对象是一个同等家世的千金小姐,这瓜就和普通出轨瓜没什么区别,偏偏傅小少选择一个样样拿不出手的陪酒女。 “梨梨,你别太难过,男人嘛,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余瑶安慰道,“我听他们说,傅家还有其他人,你们家要是非要和傅家联姻的话,你完全可以选择别人。” 泊车员帮忙把车开到门前,初梨站在台阶前迟迟不动,高挺细巧的鼻梁上架着副墨镜,看不见眼眸情绪,耳朵和脑袋放空。 “梨梨?”余瑶伸手在前挥挥,“你听见我说的话吗?你在想什么?” 初梨回过神,简短道,“没。” “你不会还在想着傅小少吧?”余瑶叹息,“我也蛮好奇,他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看上的。” 初梨不想他,是在想自己这些年的名声,以后她和初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我以前眼瞎。”初梨撇嘴。 她到底看上他哪一点?除了小时候他曾经救过她一次,他没有拿得出手的地方。 结果现在一出手就拉了 2. .. 《春日新婚》全本免费阅读 三天过去,初梨没收到傅子越的消息。 傅家那边言而有信,前天打电话过来约了会谈时间,就在今晚,初梨想到这事就烦,没有放在心上,一个人念念有词。 “三天了,温度高一点,我给白云种的猫草都能发芽。” “难道他就这么不想和我结婚吗,我很差劲吗?” “啊不对,不是我差,是他眼睛瞎了。” 进行长达五分钟的自言自语后,规矩守在办公桌旁的周助理捧着一沓厚重的资料,不声不吭耐心等待大小姐抱怨结束。 作为助理她有必要提醒大小姐一句。 傅小少之所以没给您回消息。 是您之前把他拉黑了。 当然这些都是开脱之词,傅小少如果真的想联系初梨的话,有的是方法,微信被拉黑还有电话,电话被拉黑可以借别人的号码,就算所有号码被免打扰,他更可以提着礼物登门拜访。 可惜这些通通没有,难怪大小姐会不高兴,工作时间都要说上两嘴。 初梨本来不想把这个人放脑子里过一遍的,看到周助呈上来的规划中有一项是打算Dazzling Li珠宝品牌店入驻新区的弗盛商场,拿下客流量和位置最佳的招牌旺铺。 傅家为弗盛广场建设的投资主力,为自家人开条捷径应当不难吧,但如果她和傅小少的婚事告吹,这怕就难了,别说旺铺,Dazzling Li这个新创不久的珠宝品牌,能否入驻都是个不定数。 家里对初梨从来没有硬性要求,商业管理和金融投资这块有她哥哥和小姨顶着,她如果对商务不感兴趣没必要硬学,有句话说的好,不怕富二代败家就怕富二代踌躇满志,日后祖辈父辈老了,大可找职业经理人,又或者她生个小继承人,总之人没必要吃没必要的苦头,她完全可以做一条咸鱼,何必去吃工作的苦。 于是初梨随心所欲学了珠宝设计,在佛罗伦萨珠宝设计学院念书的时候,本想创立自己品牌,外公怕她对管理吃力,干脆收购一家口碑不错但资金链断绝的珠宝公司,把现成的摆到她眼前供她这个咸鱼老板挥霍。 相对于实体经济和娱乐圈游戏,她的事业发展缓慢但平稳,珠宝以口碑,名声,稀有度为底,加以炒作,初家不倒,Dazzling Li就不会倒。 想向上攀升的话颇有些难度,到底比不上百年老店或者知名品牌,前期挂着初大小姐的名头打响招牌,扩展度一般,只是个小众品牌。 初梨想要拓展知名度,想要稳定发展,拿下傅家的旺铺是第一步。 现在未婚夫吹了,这商铺跟着一起凉凉。 余瑶说的话她回去想了想,没搞懂傅子越撇弃她选择一个陪酒女的理由,倘若真的是不小心暴露男人本性,这三天大可以懊恼找她求和。 可一直没动静。 她只能承认,他是真的不想和她结婚。 CBD大厦高耸入云,二百度玻璃幕墙日光直照,平静惬意的午后,靠着米色真皮办公椅的初梨困意正席卷,被周助的汇报声打断。 “大小姐,楼下有人找。” 她打着哈欠,上班真累,看合同真累,读报表也累,只想去她宽敞舒适的休息室睡个午觉。 云厦的二十二层,对应她今年的年龄,是划给她的办公区,作为品牌老板,她的办公室自然要最好最大的,当时花了两个月时间翻新,把原老板的书柜区,待客区,换成休息室,化妆室,还有更衣间。 一个总办,三分之二的地方,是她的个人摸鱼区。 不摸鱼区也舒适得很,不搞黑白灰这样性冷淡又单调的色差,选择温润的莫兰迪色,主打一个公司如家的氛围。 初梨蹬掉高跟鞋,招手让助理把拖鞋拿来,“等我睡醒再说。” 周助给她拿了,话继续说:“她说她是傅小少的……绯闻女友。” 初梨换鞋的动作一顿。 - 十分钟后,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本是白领们休憩闲谈的地方,因为环境优美,反而成了网红打卡圣地。 初梨对面的女孩,衣着很寻常,样貌也寻常,浑身上下挑不出记忆点,是她生活中压根不会出现的一类人。 这边咖啡不好喝,纯苦纯涩,用的怕是陈年老豆,品不出半点香气。 初梨百无聊赖拨玩着搅动小勺,她最近的好奇心未免太重了些,舍弃午休时间见这女的干嘛。 对方率先自我介绍,“初小姐你好,我叫丽丽。” 丽丽,和她名字撞音节了。 巧合吧,总归不是玩什么替身文学,像会所酒吧这类地方,大多女孩们用的都是假名,要么英文要么朗朗上口的叠字,叫起来亲切又很大众,原名撞了都是常事。 她想名字的功夫,丽丽在打量她,兴许是眼前这位大小姐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丽丽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因为初梨穿的很不正式。 既不是传统职场OL,也没有大牌堆砌的领导风范,打扮十分随心所欲,像只光泽斑斓的花孔雀,她想庄重肃穆的会议室,主位女领导一袭吊带蝴蝶裙,能在公司树立什么样的威严。 但她忽略了一点,有人天生不需要刻意塑造威严,漂亮就行。 初梨似乎压根不在意眼前人的存在,困乏得心不在焉,细长睫羽眨动,“你好,有事吗。” 丽丽有些意外。 她费尽心思找到初梨的办公区,见到人,做好被对方羞辱的准备,怎么都不想是现在这样和平的状态,现在的富家小姐早就不像从前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脾气暴躁,动不动拿权势压人,反而表现得优雅,很有教养。 对方甚至没有迫不及待质问她和未婚夫的事。 丽丽只好自己开门见山:“初小姐,关于我和傅少之间的事情我想和你说清楚,我们只是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哪样了?” “那天晚上是个误会,我们当时都喝醉了,被他朋友送到一张床上,但你放心,我们并没有发生关系。” 这到底是解释还是石锤,睡在一个床上,难道是什么值得原谅的事情,难道不是因为他喝醉了起不来才没有发生的关系吗。 不知为何,听说傅子越和其他女人厮混一夜,初梨对他童年时期的滤镜碎了一地,觉得以前再乖巧漂亮的小男孩,一旦长成随随便便就能和女人亲密的男人,就变得俗不可耐。 她神色恹恹,兴致缺缺,“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是想告诉她这个误会让他们和好,或者让她放手成全他们。 这舍出的午休时间,她务必要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 丽丽语气决绝,“我知道你是初家大小姐,你们两家门当户对,以后是要联姻的,我不希望他的婚姻和事业因为我这件事受到影响,希望你能原谅她,如常举行婚礼。” 好一个……善解人意通情达理。 这不就是手握灰姑娘逆袭剧本的小白花女主,和富家少爷共度一夜,少爷对出淤泥而不染的她一见钟情非她不爱不娶,为了她要舍弃长辈安排的联姻,要和她远走高飞,长相厮守…… 照这个剧情发展下去,那初梨不就是——美丽富有的恶毒女配了吗。 一般来说,拆散感情的恶毒女配下场都很凄惨的。 那她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溜了溜了。 初梨从包里摸出一张卡,夹在两指之间,准备起身的时候,对面的丽丽忽然变得紧张,“你想做什么。” 初梨茫然:“什么?” 丽丽瞪着她指间的金字黑卡,带着一股傲气,“初大小姐不会是打算给我分手费,让我离开傅少吧?” “……” 不是。 这想的太美了。 她为什么要给分手费。 她是有钱,不是傻。 再说,有送分手费的钱,她去买珠宝不香吗。 买一个毫不在乎的女的离开傅子越的筹码?利用家世将一个不爱她的出轨男人锁在婚姻里头?传出去她要被那群塑料姐妹笑掉大牙。 当着丽丽的面,初梨把小额免密的卡递给服务生,比了个一的手势。 丽丽脸色顿时难堪,这才知道,初大小姐,只是拿卡结账而已。 现在移动支付很方便,但初梨不喜欢去柜台等候付账,秉持着能麻烦别人的事她绝不会委托自己原则。 服务生还卡后,初梨提包,走之前撂了句,语态温柔劝诫:“丽丽小姐的意思我都明白,不过我这个人呢,有洁癖,拧开的水我只喝第一口,别人要是抢先喝了,那就是被污染了,我会直接扔了。” 她微笑,“你继续喝,我先走了。” 说是咖啡,更映射到人,一番谈话没讨到好处也没立个好姑娘人设的丽丽站起来想追她,“你什么意思……” 刚追到门口,被服务生拦下,提醒:“小姐,您那杯咖啡还没付账。” “咖啡?她刚才不是都付了吗。” “那位小姐付的是自己的一份,您的这一份需要您来付款。” 丽丽更怨恼,那么有钱的大小姐居然吝啬一杯咖啡,没好气问:“多少钱。” “八百,这边结账。” 她一惊,这么贵。 - 回去路上,初梨越想越觉得很好笑,“给你五百万离开他”这种俗套的桥段,怎么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那些钱够她买多少Birkin了。 只有脑子有泡的富婆女配才做这种事,而她不这样做,相当于节约了一大笔钱,她有必要用这些钱去刺激城市经济,品牌SA前些天就打电话给她留货,由于天生喜欢逛街的感觉,没有让人送货上门。 等从商场逛来的大小包扔进后备箱,天色已晚,一天这么快结束了,初梨脑子被杂七杂八的事占据着,总觉得有什么事被遗漏在脑后。 不管了,先回家。 粉色保时捷一路飞驰,车载音响DJ摇摆,搁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铃声被吞没得彻底,到临近庄园的生态石路,切歌的功夫,初梨才听见家里给打来的电话,和家庭群里不断响起的震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