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 1. 迦楼罗金翅鸟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孔雀,庞大的,遮天蔽日的孔雀。 无情已经醒了,但他没有睁开眼睛,他依然保持着昏睡时平稳的呼吸,他的指尖仍然像雪一样冷、毫无生机。 无情感知着他当下的状态,他仍然在他的轮椅上,他能闻到轮椅两侧的飞爪上传来的铁腥味,像血。 幸,也不幸。 幸,是他在他的轮椅上,即便失去了更为强大的“红颜”轿,轮椅上剩余的精钢白骨追魂钉、丧门钉、钢镖、金镖、蓝羽箭和火磷弹仍然能保证他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拥有最大的生还可能。 不幸的是,他现在已经不在思恩镇上了,甚至,已经不在磁州了。谁会在暮春三月,呼吸到深厚凄清的风雪气息?谁会在深沉的夜色里,感受到阳光照射在身上的暖意? 无情睁开了眼睛,因为他已经确认过,方圆五十丈内,只有潺潺的水声,不存在第二个人。 无情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他仍然为眼前瑰丽的一切感到震撼。 这是冰雪铸就的幽蓝世界,仿佛亘古以来它便静静地伫立在此处,古老,干净,幽深,静谧。 他身侧环绕着不知名的树木,枝头上结出的是冰晶凝成的花朵,一簇簇,一团团,互相缠绕挤压,形成剔透的水晶花。 他的眼前,是浅蓝、深蓝、墨蓝构成的河水,他看不到河对岸,只听到河水潺潺流淌声。他极目远眺,只能看见远处被阳光照射成暖色的山峦,巨大的,神秘的,就像时光凝成的画卷。 他驱动轮椅过去,轮椅压着雪,发出沙沙的响声。他轻轻地呼吸着,感受清寒凄冷的空气在他喉管里变得炙热,最终从他体内呼出。 近了。他看到宽阔的河面上,一块又一块古老纯净的蓝冰,有巨大的可以容纳数十人的,也有细碎的、小的,如绵软的糖糕一般,洒在清澈的河面上。 如果这世上有广寒宫,大约便是这样子吧。无情想。 但很快,他的视线凝住了。 那是一块巨型浮冰,从远处顺水漂来。浮冰上隐约可见静静矗立的白色身影,安静的,纤细而挺拔,一切都是雪白的,她也是雪白的,只有一头漆黑柔顺的长发,像河水里荇草柔柔地包裹住她。 无情自幼视力极佳,他可以在数百丈之外,洞穿一只正在飞舞的蝴蝶身上的斑点。但现在,他看不清眼前人的容貌。 她逆着光,轻轻巧巧站在浮冰上,穿着一身白衣,被幽蓝的河水映衬成浅蓝色。她的长发披散着,没有任何饰物,只在她的眉心垂缀着一枚形状不规则的蓝色石头,那应该不是河里的浮冰或者他已知的任何一种宝石,因为那种蓝色是那样摄人心魄,让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她走了下来,如漫步一样,轻飘飘的,从浮冰上涉水而来。但她的鞋底却没有沾染一丝水汽。 无情终于看清了她:漱冰濯雪,洞天方看清绝。 他就这样看着她,没有说话。潺潺的水流声压过了两人的呼吸声,无情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他此生遇到的最强的敌人,没有之一,他也知道他应该提起全部的精神去戒备,甚至抢先发动攻击,比如他的顺逆神针就藏在他右手小指侧的轮椅暗格里,但他没有动。 她走近了,她说了一句话。 无情做了很多的准备,以夺取对话的主动权,但他没想到的是:他没听懂。 无情想了想,道:“姑娘说什么?” 她微微一侧脸,似是不解,有似是了然,她走了过来。 有些....可爱。无情不合时宜地想,像铁手养在府里的那只兔子。 她走到他身前三丈时,无情保持着端正礼貌的笑意,右手慢慢移动到暗格前。 两丈时,他笑意愈深,手中扣着三枚顺逆神针,无光无形,无声无息,在气血中游走,只要一针能中.... 一丈时,不知为何,他仍然没有动手:也许,在陌生的环境中,他自知胜算渺茫;又或许,他不愿出手。不论如何,最终他只能看着那冰雪一样的女子静静走到他身前。 她的手的冰冷的,她的手放在了他的眉心。 无情的呼吸停住了。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起上一个扣住他脉门的女子,魔姑姬摇花。她欺骗他,玩弄他,最终死在他口中隐藏的暗器之下。 他不该..... 他还没有理清自己的思绪,就听到面前女子清清淡淡地说:“你醒了。” 是正统的汴京官话,他可以听懂。 无情手指轻轻一抬,轮椅便退后了一丈,他仍然温和有礼地,“多谢姑娘搭救。” 他记得昏迷之前的事情,他记得那深绿近黑的庞大羽翼和那孔雀那双冰冷的,如看死物的黑色眼球。羽翼卷起的狂风让他和戚少商、刘独峰等人睁不开眼睛,沙土将他们埋葬,他的轿子被吹走,只能勉力用轮椅上的钩锁抓住戚少商和刘独峰,甚至无力庇护他身侧的剑童。 然后....然后风停了,璀璨的金黄色充斥着他的眼球,他昏迷过去。 无情道:“姑娘,在下盛崖余,谢过姑娘救命之恩。不知这是何处?姑娘可曾见到我的同伴?我的四名童子、‘九现神龙’戚少商及‘捕神’刘独峰。” 他看到面前的女子似乎怔了一下,她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你说,你是谁?” 无情端正地抱拳一礼,“在下盛崖余,忝为六扇门诸葛神侯座下弟子。” “.....你是不是有个外号,叫‘无情’?” 无情颔首,“是。” 片刻后,女子轻轻点头,对着他说了一句话,让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她说:“此处是我佛如来修成金身之圣地,大雪山。吾乃如来座下天龙八部之金翅大鹏 2. 美人救英雄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迦楼罗赶去时只剩下一片狼藉,她目视着孔雀大明王离开的方向,面无表情。即便将她带大的云居尊者在此,也不能明白她在想什么。 她只看了片刻,很快,她就开始关注起地上受伤的凡人们。 一、二、三、四....十个。 这一个,断了手脚和肋骨。 这一个,面容血肉模糊,脏腑出血。 这一个,失血过多,仅剩的一条手臂也筋骨毕露。腰腹被铁索牢牢勾着,倒没有摔碎骨头。 这一个....嗯? 迦楼罗仔细地翻看着,五脏六腑碎了一半,嘴角咳出来的血末带着脏腑的碎片,和着风沙糊了满脸。天生双腿残疾血脉不畅,气虚体弱,骨头也不如常人牢固。被铁索固定在轮椅上,但也造成了右边琵琶骨被震碎。只剩下小半口气了。 再看看远远地,似乎还躺着几个孩子。 迦楼罗叹口气,掐了个诀,将所有人带回了大雪山,万一孔雀掉头吃个回头草,她去哪里哭去? 迦楼罗把受伤最重的男人连着轮椅放在婆娑河畔,摘来五叶冰莲为他疗伤。云居尊者曾告诉她,五叶冰莲是如来得道时,天降祥瑞,以此花可解一切邪祟。非至纯至善之心不可见。 迦楼罗那时刚从人变成鸟,尚且年幼,只傻傻地点头。后来想想,也许云居师兄诓她的。这花一片片地长,也没见多么娇贵,生嚼来吃倒是味道不错。 迦楼罗随意地依靠着在轮椅边,望着天上皎洁的月轮,漫不经心地想。诸天仙佛中,除了某些常年保持老年和中年模样的佛陀、道人们以外,剩下的男仙们无一例外都是各具风仪。 她见过天庭那位颇负盛名的司法天神,也曾在地府长伴清隽沉静的转轮王,但好像都不能掩盖这个人的神采。 他像一把剑,凌厉的,锋锐的,一种寂寞刀锋冷的俏。闭着眼睛的时候,又是如月光下的雪一样,凄寒的,皎洁的,忧悒的清丽。 她扯下来一片花瓣,嚼了嚼,面无表情地看着天:女娲娘娘真是神通广大,捏的泥人都长得这么好看。 第二日,她回到灵鹫洞,给云居尊者留了一道讯,她要离开大雪山了,去找她那个糟心的姐姐。 当她得知面前的男人是无情的时候,她是崩溃的。 三百年前,她病逝在医院,原以为下次醒来就是有个老婆婆让她喝汤了,谁知道啊!她崩溃地发现她传承了西游记里的金翅大鹏鸟!对,就如来那舅舅。 可能是因为人魂的缘故,她根本无法掌握金翅大鹏鸟身上庞大浩瀚的法力,她迟迟不能破壳而出。直到孔雀带着一身血腥味不耐烦地把她扔来扔去,扔得头昏脑涨,她烦得要死,才在巨大的暴躁中破壳。 但当她出世之后才发现问题大条了,她无法控制金翅大鹏的身躯,走都走不稳不说,从她诞生那刻的法力境界也在迅速倒退,一个大境界,两个大境界,三个大境界,最后境界跌落了一半才堪堪停住。 她傻了,孔雀也傻了。孔雀以为是她破坏了原本妹妹应该慢慢过渡的孵化期,导致妹妹境界大跌。 但迦楼罗知道,因为她生来带着人的灵魂,根本无法体会原本金翅鸟对于道的参悟,所以才导致境界倒退,法力衰落。 孔雀对她心怀愧疚,所以开始那几年待她很好。总是从不知名的地方叼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她吃,花花草草都是寻常,直到有一次,孔雀从西海抓来了一位龙太子给她加餐。 迦楼罗:........ 龙太子:........ 孔雀:........? 她知道孔雀食人之后跟她大吵一架,孔雀无法理解为什么不能吃人,她吃人,就像吃花鸟鱼虫一样,只是食物的一种罢了。但是迦楼罗知道,她仍然保留着身为人的立场和感情,她偏爱人类,爱他们就像爱她曾经的亲人,爱曾经的自己。 两姐妹相依为命过了数十年,直到那一日,孔雀吞佛。 迦楼罗这才知道她穿到了哪里,如来啊!那是如来啊!不管是哪本小说,哪部电视剧,都是大BOSS之一啊!你怎么敢的啊! 她慌慌张张跑到大雪山,却发现如来早已带着燃灯古佛和孔雀回了灵山。如来本欲杀了孔雀,众佛却说“杀孔雀犹如杀害生身之母”。 后来,孔雀被册封为“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 如来将孔雀交给了他的大弟子,神刀阿依那伐。因为孔雀无意间吞食了魔界大圣摩罗的元神化身,阿依那伐要将它取出来。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孔雀。从那次后,上到三十三重天,下到十八层地狱,都再没了孔雀的踪迹。 如来将她交予燃灯古佛照料,自此燃灯古佛的徒弟云居尊者在大雪山教导她修炼,山中无岁月,就这样慢慢过去了许多许多年。 迦楼罗以为她会在漫长的时间里忘记她曾身为人的二十年岁月,但恰恰相反,她不肯忘记她的来处,她本能地不肯顺服佛祖的恩旨,她就这么坚持着,坚持着,直到那些回忆在她脑海中历久弥新。 她跟哥哥都是留守儿童,哥哥年纪比她大很多。奶奶年迈,哥哥带她长大。哥哥给她说他小时候的武侠故事,讲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讲独臂的大侠带着一只大鸟在海边眺望他远去的妻子;讲俊美风流的盗贼中的大元帅偷白玉美人的故事;讲皇宫屋顶上,那 3. 戏子与观众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神枪小霸王’赫连春水。” “六扇门‘捕神’,刘独峰前辈。” “连云寨大当家,‘九现神龙’戚少商。” “‘毁诺城主’息红泪,息女侠。” “高鸡血,高老板。韦鸭毛,韦大侠。” 无情每说一句,便有一人抱拳行礼,迦楼罗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刘独峰的身上血渍和泥滋斑斑点点,却半点掩盖不了他的高大威仪,一双眼睛顾盼之间自有一股高贵的气质。 高鸡血是一个蓝衣胖子,腹大便便,笑态可掬,眯着一双眼睛,看起来极其可亲。而他的师弟韦鸭毛则是一副精明睿智的模样,与师兄截然不同。 赫连春水人如其名,面如冠玉的贵公子,一双情深似水的大眼睛,总是偷偷去瞧身侧的女子息红泪。 戚少商是年轻、俊秀的,神情仍是傲慢洒脱的。但他的脸上带着风霜和萧索,一只衣袖空空荡荡,身姿流露出一种从心而发的疲乏和厌倦。 迦楼罗的目光转到在场第二个女性身上,息红泪。你见过黄昏雨后的彩虹吗?如果没有,那就看看息红泪吧。她带着柔弱如水的外表,却有着炽烈如火的性情,是天地间造化的产物,透过她的剪水双瞳,可以窥见她奔腾滚烫的血。 迦楼罗长居雪山,后又前往地府侍奉地藏王长达百年,那些从前听过的故事细节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但她透过息红泪,仍然能想起那些江湖上痴情又璀璨的女子们。 她盯着息红泪,看了许久。直到息红泪上前想握住她的手,她才向后退了一步,想了想,她又躲到了无情轮椅的正后方。 无情:“........” 息红泪也不尴尬,只笑着说:“我从未见过妹子这般得天地之造化的女子,若是我毁诺城还在,定要请你来长住的。我那城中的妹子们,皆是敢爱敢恨,侠肝义胆的好女儿,定与你处得好!” 迦楼罗看了看她,没有出声。 这时刘独峰已经回过神来,对着无情道:“还是那句话,我奉皇命来抓戚少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至于息大娘杀死云大的仇,暂且记下。” 一句话间,方才平和的氛围已经消失不见。息红泪冷哼一声,持剑横在戚少商身侧,赫连春水和高鸡血都是因为爱慕息红泪才来帮忙,这时也不知该不该立刻出手保护戚少商。 无情苍白的脸色更显冷峻,他一抬手,“刘前辈不会伤害戚大当家,而戚大当家,我知你被叛徒追杀,身负血海深仇,不能不报。但你要明白,抓捕你的人不是刘前辈,而是皇上,这意味着当前所有官家捕头都会是你的敌人。” 戚少商冷笑道:“区区一个连云寨,能劳动皇上亲自下旨,也是太看得起我戚某人了。” 刘独峰道:“单凭连云寨还成不了大气候,也的确犯不着兴师动众,派遣这么多人来抓你。只是你这个大当家太过不幸,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些,认识的朋友也太多了些。” 戚少商冷哼一声,“认识顾惜朝这种人,的确是我的不幸。” 息红泪道:“不要听他们的,少商......” 刘独峰却不给他们挣扎的余地,低声向无情匆匆低声说了一句:“劳你替我挡上一挡,他日再报。” 一面说着,一剑刺出,只是锋锐的剑尖却似是突然变钝了,没有刺破戚少商的皮肉,却封了他肩颈处的五处大穴。 戚少商乍见他剑势凌厉,以为刘独峰心动杀念,有心躲避却无处使力,偏又避无可避,自忖当下必死,不料刘独峰却只封了他的穴道,戚少商仰天倒下,被刘独峰一手挟持,叱道:“后会有期。” 身随意动,眨眼间便去得远了。 赫连春水、高鸡血俱是一怔。一时没有想到该不该出手,毕竟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息大娘。 他们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两人加起来也未必是刘独峰的对手,再加上一个无情,更是毫无胜算。若是刘独峰执意要带走息红泪,他们也就咬牙跟官家名捕正面对上,但刘独峰只是要带走戚少商,他们心一喜又一犹豫,最终让刘独峰飘然而去。 至于韦鸭毛,他则看高鸡血而行事,他与师兄从来都是同进同退,这种江湖人的感情,已经超越了普通血缘的亲密了。 可是他们犹豫了,有一人却不会犹豫。她不会考虑自己的生死、安慰、荣辱,她只会为心里那个人拼上一切。 于是息大娘全力出手。她自己都舍不得杀的戚少商,焉能被其他人掠走、杀死?! 息大娘出了手,那赫连春水和高鸡血自然也出了手,最终韦鸭毛自然也随着出手。但他们比息大娘晚了那么一瞬。 一个黑色的物件打在了息大娘的“跳环穴”上,让她一个踉跄,被赫连春水伸枪一拦,才不致摔落下去。 这一耽搁,刘独峰便带着戚少商唤出了三匹健马,两匹马上各坐着一个人,刘独峰骑着那匹空马,挟持着戚少商,疾驰而去。 息红泪仍不愿放弃,发足狂奔,而高鸡血和赫连春水也跟着前去。 韦鸭毛没有跟着师兄去追,只是长叹一声,他的语气里带着失望、难过、不解,问:“你为何要这么做?” 他没有加上名讳,可在场的几人都知道他问的是无情。 在场的暗器大家是无情,有立场阻拦的也是无情,能以一道暗器让息红泪失去行动能力却又不伤她的还是无情。 可无情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于公,刘独峰是他共事的同僚,奉皇命捉拿案犯,他该帮; 于私,刘独峰是他敬重的前辈,他拜托他善后,他也该帮。 所以他打出那一枚暗器阻拦了息红泪,可他也知道,这一道暗器不止阻拦了息红泪,还让他彻底站到了这些江湖人的对立面。 韦鸭毛看着沉默不语的无情,问道:“你知道戚寨主因何落到这般田地?” 无情摇首,他远赴陕西勘查金印寺奇案,后听闻铁手遇险才来到这里。还没说上几句就被联手围攻,好不容易解开误会,孔雀大明王降临,飞沙走石,身负重伤。被迦楼罗捡回大雪山治疗。 他恍惚了一下,微微侧首用余光看了下一直沉默不语的迦楼罗,方才前面的一切,似乎都不能让她动容。 无情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他身后的这位迦楼罗王,就像在看一场戏台上的戏,她用眼睛观察着戏子们的争执动乱、爱恨离合,也许会为里面的情节所牵引,但她 4. 黑白无常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可是这一剑并没有插进铁手的胸膛。 高鸡血仰慕息红泪,但他并非像赫连春水一样,赞同息红泪的所有举动。杀了铁手,就是跟神侯府、跟六扇门、乃至跟这个朝廷结下不死不休的血仇,他既心慕这个女子,便不想让她陷于此等险境之中。 息红泪道:“为何阻我?” 高鸡血道:“危急存亡的关头,何苦多树强敌?” 息大娘道:“我不管。无情害了少商,我杀他师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两人争执之间,只听一片石子碰撞之声,将剑锋撞偏,后又悉数打在了铁手的腰胁上,磅礴的劲力将铁手从柜中击落到地上。 两人同时回头看去,无情和那楼姑娘两人已经出现在门口,后面追了个赫连春水。 息大娘气得发抖,抬剑怒斥道道:“好好好,我今日先杀铁手,再杀你这卑鄙小人!” 无情涵养极好,只淡淡道:“敌人已至,大娘何不速速退去,何必与我师兄弟纠缠。” 息大娘只怒骂无情真真应了他的名字,冷血无情。一剑向无情刺去,她剑锋凌厉惹眼,背后却用另一只手射出一只绳镖,直奔铁手胸膛而去! 无情驱动轮椅,向左移了三尺,避过一剑。 迦楼罗只看着被绳镖攻击的铁手。只见铁手一声叹息,抬手抓住了暗器。然而从容地站了起来。 铁手身材高大雄壮,但神情温文和善,他的眼睛很温暖,让人想起深夜里燃烧跳动的灯火,温暖而不灼人。但你只要靠近他,他总会给你带来光明和温暖。 铁手道:“大师兄。” 无情道:“二师弟,伤势如何?” 两人开始交换信息,迦楼罗看向了仍然愤愤不平的息大娘。迦楼罗道:“舍忿弃怒,消除我慢,可解一切系缚。” 息大娘的愤恨之情暂时被打断,她几乎是迷茫地看向了迦楼罗。 迦楼罗道:“你因戚少商,生爱、恨、憎、怒、忧、怖。苦海无舟可渡你,放下,可得善果菩提。” 铁手一怔,看向迦楼罗,认清她的容颜后又是一怔。无情也看向迦楼罗王,迦楼罗却只看着息红泪。 息大娘眼里蓄满了泪水,她摇摇头,“我爱他,也恨他。就算他死,也要死在我的剑下。谁伤害他,谁就是我的敌人。楼家妹子,你还年轻,你不懂情这个字,它来了,便是什么佛经道法都是无用的。” 迦楼罗沉默了一会,也摇摇头,“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迦楼罗不再说话,也不再关注任何人任何事。她听着无情向息红泪保证,一定会对这件事负责到底。她听到铁手正在谋划如何顺利脱身退走,以免直面顾惜朝的人马。 叮铃、叮铃、哗啦、哗啦。 迦楼罗转身看向了客栈的入口处,她看见了两个熟人,不,熟鬼。 真是久违了啊,黑白无常。你们来了。 迦楼罗说:“又要死很多人了吗?” 黑无常是个黑着脸的高大男子,此时正低头向她作揖。白无常倒是个容貌娇美的女子,只是脸色过于死白,让人不敢多看。 白无常谄笑着道:“.....这.....咱们不知迦楼罗殿下在此。咱们也是奉生死簿来行事,这块儿啊,又有大收成了。殿下,您要不先行避开?这冲天的血气撞着您就不好了。” 无情以为迦楼罗在问他,侧身道:“楼姑娘是否与我等一起暂避?” 铁手道:“大师兄,这位姑娘若留在此处,恐怕不妥。” 迦楼罗摇摇头,“无情,你听到黑白无常的铃声了吗?” 她的声音悠远空灵,如冰玉相击,让所有人不寒而栗,面面相觑。她方才口吐佛偈,包括铁手在内都认为她是一位虔诚的居士,但唯有无情默默扣紧了手指:迦楼罗王说的是真的! 迦楼罗看了一眼无情,又看了众人一眼,向楼梯走去。 哒哒的脚步声像踏在了无情的心上,无情看着她远去的衣袂,手指微抬,却又缓缓放下。 迦楼罗王走了,那个在大雪山,乘冰涉水而来的神女就这样飘然而去。可人与仙本就不该有过多的纠葛。无情静静呼出一口气,然后与铁手继续商议。 迦楼罗与黑白无常瞬间出现在五里外的树林里,在她降临的一瞬间,树梢上所有鸟鸣虫叫寂然无声。迦楼罗,佛祖座下的金翅大鹏鸟,除了母亲凤凰,再没有比她更尊贵的羽族。 迦楼罗道:“我十数年不曾到地府,不知菩萨可好,转轮王殿下可好。” 黑无常恭敬低头,“菩萨一切安好。转轮王殿下安好。就是这几年忙了点。” 迦楼罗疑惑道:“人间又有朝代更迭了吗?又有大量亡魂回到地府?” 白无常捅了捅黑无常,惨白的脸上堆着笑,“嗐,这不是上头推行新天条的事儿闹得!上头新天条规整好了,就有几位仙子下降凡尘,这跟凡人婚配可是得剔了仙骨革除仙籍重入轮回的。仙子们的生老病死、爱恨痴缠可不仅是月老和龙吉公主那姻缘殿的事 5. 十世修行的好人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众所周知,唐太宗那会儿,天庭和灵山达成了友好互惠协议,各自派出“精英骨干”完成这次佛法东传。你外派几个绩效不好员工来我这,我给编制。当然了,刺头我也给收拾好了,保准不会再去你那□□偷(太上老君:工伤要求走保险。)。但是这一路上的“劳务招待”你那边得弄好方案。 佛祖那大弟子阿依那伐从来是不受宠的苦孩子,这个以后再说。被看重的是二胎金蝉子。金蝉子要去基层镀金,总得有个名头啊,于是金蝉子上课睡觉被抓了,一脚踢下轮回,得当十辈子小和尚。 佛祖说:观音啊,你看那有个十世修行的好人,堪当众任。 观音说:明白,老板,保证身份证号一位都不错。 于是金蝉子这所谓十世修行,功德圆满的好人走马上任。但很可惜,迦楼罗在地府兼职那会儿看过所谓的功德簿,上面被转轮王涂涂画画,连捡鸡蛋放回鸡窝这个都算上了,拼拼凑凑才完成KPI。 金蝉子师徒到灵山时,第一次取走的就是无字假经。迦楼罗奉燃灯古佛之命一路追寻,提醒他们回灵山换真经。谁知道猴子带他们走的空运,跑得飞快,她赶到的时候都在通天河跟一群抢经书的妖精打起来了。有个一身黑的蒙面人居然能跟猴子打得不分胜负,真是奇哉怪也。 扯远了,迦楼罗面无表情地盯着花满楼想。 总之,她见过金蝉子本人,金蝉子身上的功德厚度如果是一本新华字典的话,花满楼身上的功德是十本。 所以当初所谓的十世修行的好人称号是从花满楼这偷的是吧?那到底为什么都这么厚了还没成仙啊?杨戬和遮罗珈(转轮王)都在摸鱼吗? 花满楼是个温暖的人,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称赞用的形容词,而是指他的温、纯、善是从心内徐徐向外发散的。如果能无情他们能修成天眼通,大概能看到花满楼全身萦绕着的白光。 《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上说:自身光明,炽然照耀无量无数世界,得菩提时,心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大概就是这样子了。 她没见过药师琉璃光如来,但听地藏王宣讲过这本经书。 迦楼罗沉默不语:菩萨,我好像搞到真的了。 花满楼是个皎如明月的真君子,这点跟无情挺像。 总之,一个姑娘一直盯着他看,他不仅没有任何不满,也不会志得意满觉得本公子俊美风流,魅力非凡,他只会含着清浅的笑意,站在江南蒙蒙的烟雨中,静静地,静静地等待着你。 迦楼罗看着他毫无焦距的眼睛,偏了偏手中的油纸伞给花满楼遮上,她说:“下雨了,可以让我进去避避雨吗?” 花满楼笑了,一微尘里,刹那八万春,“在下小楼清寒简陋,但永远为所有人打开。请。” 迦楼罗抬步,带着扬州湿漉漉的水汽,在小楼的木质楼梯上留下一串鞋印。 花满楼的桌子不是名贵的木料,是随处可见的杨木。桌上有一盏灯,罩着纱笼,同样也没什么花纹。一壶清茶,一架古琴,没别的了。至于古琴是不是名贵的木料,迦楼罗表示看不懂,反正不会比大雪山的木料更名贵。 但花满楼的小楼花是真多啊,熙熙攘攘,挤挤挨挨的,就是没开灵智,要不然能吵起来。 四五月份,正是花卉争艳的好时节。绣球、月季、小木槿、芍药、茉莉,红的璀璨夺目,白的沁人心脾,便是那旁边一小簇一小簇的不知名小花,也生机勃勃地舒展着自己。 没人不喜欢生命,迦楼罗也不例外。 “比不上百花仙子的百花园,但除了她,应该也没人能比得上你了。”迦楼罗下了定论。 花满楼微微一愕,随机哑然失笑,他提着水壶,为迦楼罗倒了一杯热茶,推过去,“在下不敢比拟仙家,但承蒙姑娘赞誉。” 迦楼罗啜了一口茶水,道:“我没有钱,我可以住在这里吗?” 花满楼道:“若姑娘不嫌寒舍简陋,楼上的厢房随姑娘挑选。” 迦楼罗点点头,“你是个好人。”这句话纯属是废话,看看功德厚度就知道了。 迦楼罗道:“你不问我的名字,也不问我从哪来?” 花满楼仍然保持着他温暖的笑容,“不论从何而来,不论为何而来,进了小楼,就是花满楼的朋友。而花满楼是不会追问朋友的过去的。” 迦楼罗捧着茶杯,眨了下眼睛,然后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你的新朋友叫迦楼罗,她从磁州来。” 花满楼道:“好,我的新朋友叫迦楼罗,她从磁州来。” 迦楼罗道:“我从那里走,是因为那里要死很多人。我不喜欢死人,可我不能阻止。” 花满楼沉默一瞬,“我也不喜欢死人。杀一个人,很容易,可孕育一个人,太难了。” 迦楼罗道:“我走的时候,无情让许多被抓来的叛徒引开敌人,他和那四个孩子驱赶着他们,就像驱赶一群猴子。高鸡血和韦鸭毛说那些人都是该死的。可是该死与不该死,又是谁在定义呢?” 这就能体现出花满楼的体贴了,如果是陆小凤在这里,他会问“你认识无情?你怎么认识无情的?发生什么事了?”,但花满楼就不会。他只会说...... “是这个道理。谁是该杀的人,谁决定他们是不是该杀的? 这世上有许多的恶人,他们是主动作恶还是迫不得已,谁又说的清呢。” 迦楼罗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说:“我幼时听家兄讲古,他说某年某月某日,有个大帮帮主和他的一众武林泰斗朋友们,遇到了他的仇人,仇人说‘哪一位生平没杀过人、没犯过恶行错事的,就请上来动手’。其他人都沉默了,而大帮主说‘老叫化一生杀过二百三十一人,这二百三 6. 泥融飞燕子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那只娇俏的燕子飞进来的时候,迦楼罗正闭着眼睛推演天机。数百年前她曾闯了一个大祸,教训太刻骨铭心,以至于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性差踏错。 但也许是因为她境界不到,又或者天道的某些东西只对有限的用户开放,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打个比方来说,天道是一个巨大的数据库,诸天神佛都可以通过搜索引擎查看他们想知道的东西。当他们尝试访问的时候会提交自己的账号密码验证身份,天道会根据他们的权限(境界和身份)选择性地对他们暴露某些规则和信息。 她所知道的灵山最厉害的是如来佛祖和地藏王菩萨,他们的权限最高,在遵守某些规则的情况下几乎可以洞察三界。但她显然没有这么高的权限,每当她访问一些内容的时候,不是被重定向转到其他页面就是直接给她展示一堆乱码。 据转轮王所说,她看到的那些乱码其实是一种语言,只有上古神灵们可以阅读和交流。几乎是它们构成了三界运行的规律。比如它们规定了太阳东升西落,那么金乌太子就得照办;它们规定了春夏秋冬,花草植物们就得按照时节开放。 但迦楼罗表示:这都是因为地球的自转和公转啊亲。 她一直不曾放弃访问天道的资源,虽然从来没有成功过。 黄昏时节,又称逢魔时刻,是阴阳轮转,人鬼交接的界限。小楼上平和宁静,花满楼也不打扰闭目的迦楼罗姑娘,而是选择拿起一本书,用手指“看”了起来。他的内心充满了感激,感激上苍赐予他生命,感激上苍仍然能让他感受到这个如此瑰丽的人间。 一片静谧中,急促的脚步声显得格外刺耳。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匆匆闯进小楼。 她是典型的江南女儿容貌,不算至美,但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只是这双大眼睛里盛满了惊慌和恐惧,她雪白的腮边也沾着汗珠。 花满楼下了楼。他虽然不认识这个女孩子,但他仍然温和地问:“姑娘,出了什么事?” 小姑娘气喘吁吁,“后面.....后面有人在追我,我能不能在这里躲一躲?” 花满楼毫不犹豫地说:“能。”他的小楼对所有人都敞开,就算是一匹负伤的狼在躲避猎犬追逐时,他也会收容它。 小姑娘左顾右盼,希望能找个地方藏好。 但花满楼柔声道:“"你不需要再躲,只要到了这里,你就已经安全了” 小姑娘有点怀疑,她比划着,“真的?抓我的人凶得很,他还有刀,这么长!他会杀人的!” 花满楼笑了笑,“我保证,你是安全的。他不会在我这里杀人。” 小姑娘还想追问,但追杀她的人已经上楼了。那是个高大的汉子,他手上的刀跟他的眼睛一样,泛着凶光。 “这下我看你往哪跑!”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那个汉子,花刀太岁崔一洞说要给他一刀,一刀下去,花满楼身上就多了一个洞。 而花满楼表示他没有听说过这位太岁的大名,而且也不打算再要任何别的洞。 小姑娘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崔一洞恼羞成怒,大吼,“你不要也得要!”他抖了一个刀花就冲着花满楼的胸膛上刺了过来! 小姑娘惊恐地捂住了嘴巴,刀光就快没入花满楼的胸膛了,可他连动都没动,只动了两根手指。 那把刀,那把凶狠的泛着冷光的刀,就这么轻轻巧巧地被夹在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间。 崔一洞冷汗流了出来,因为用尽了全力,也不能撼动这两根手指一分一毫。 花满楼微笑道:“你的刀可以放在我这里,你随时可以来拿。” 崔一洞看着他,又看着刀,一跺脚就扔下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小姑娘笑得像银铃,夸赞花满楼有本事。 而花满楼说:“不是我有本书,是他没本事。” 小姑娘是个爽朗的姑娘,她说:“我是江南的上官飞燕,虽然你可能没听过我。” 花满楼慢慢把刀放到桌子上,回头问道:“他为什么要追你?” 上官飞燕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破罐子破摔说道:“因为我偷了他的东西!” 她以为花满楼会对她流露出鄙夷之色,但花满楼只是微微笑着,并没有任何反应。 她辩解道:“我虽然是个小偷,但我从来不偷好人的东西。我只偷强盗的东西。....你....你别看不起我。也别讨厌我。” 花满楼微笑着.道"不,我没有瞧不起你,我喜欢说实话的人。" 上官飞燕眨着眼,道"那你喜欢的、说实话的人可不可以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花满楼笑道:"当然可以。" 上官飞燕看着外面的夜色,疑惑道:“花满楼,你为什么不点灯?” 花满楼笑道,“抱歉,我忘了有两位客人在这里。” 上官飞燕大吃一惊,她的声音都因此拔高变得尖锐,因为她从未发现这座小楼内有的第三个人存在,“两位客人?” 花满楼颔首微笑,示意她跟他走上二楼,上官飞燕这才在极致的黑暗中看到那一抹白影。天黑了,月光透光窗户照在她雪白的衣襟和袍袖上,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她看不清她的容貌,只隐约觉得那定是个极美、极美的女子。 花满楼点上了灯,灯火辉映间,上官飞燕怔怔的看着她,她闭着眼睛,静极了,也美极了。 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 上官飞燕的笑意停滞了,她变得面无表 7. 身无彩凤双飞翼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那女子像是黑夜的神女,她的眼睛像天池清澈的湖水,又如早晨玫瑰上的露珠。她的微笑浅浅的,又带着深入骨髓的神秘与诱惑。 当迦楼罗和花满楼看到那个穿着柔软的纯黑丝袍,披散着漆黑长发的女子时,迦楼罗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叹息,轻轻的,只有她身边听力超绝的花满楼听到了。 花满楼:“怎么了?” 迦楼罗摇摇头,说了一句话,但在场没有任何人能听懂。 因为她说的不是人间此时此刻所使用的宋朝官话,而是诸天神佛所使用的语言。 嗯....天庭用什么语言?也要考四六级么? 事实上,诸天神佛得道飞升的时间各不相同,你在三皇五帝时成仙,我在武王伐纣时得道,那天庭到底用什么语言交流?用三皇五帝的?拜托,三皇五帝都驾崩了好吗!用武王的?嘿嘿,武王也崩了哦。(纣王:但寡人没有崩!) 所以他们使用的是一种超脱了人类想象的,不可说,不可描绘的语言。与人间所使用的不同,也与上古大神们所使用的不同。 打个比方来说,人类看到一块石头,他们会说:“这是一块石头。”因为他们看不出这个石头的本质,他们只是约定俗成叫它石头,可以叫砖头,也可以叫无厘头。 但神仙们能看到这个石头的本质,神仙会说:“这是一块二氧化硅。” 而古神们能看到更古老更本源的东西,古神们会说:“这是三万三千年前女娲跟伏羲打架,女娲揪着伏羲的蛇尾狂掐的时候,被伏羲从不周山上丢下来驱赶看热闹的神的由硅原子和氧原子以1:2的比例构成的一种无机化合物。” 用迦楼罗这个程序猿的眼光来看,天道就是一个巨型数据库和虚拟翻译执行器的集合体。它在执行命令的时候,该命令描述得越清晰、越细致、越本源,那么执行的效率就越快、效果就越好。 迦楼罗表示,先不要犯困,本王给你们上上课。 在开始看上官丹凤跟陆小凤的JQ之前,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上古大神们与普通的天庭神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女娲轻轻松松补个天,烛龙大神眼一睁,半年过去了,眼一闭,半年又过去了。而当前天庭中数一数二的战神杨戬只能打个猴子。那猴子又被五指山压得死死的。 究其原因,就是他们对于“道”的体悟,或者说对于“天道资源”的使用的水平参差不齐! 众所周不知,人类程序猿不能直接阅读二进制语言(由0和1构成,0和1是一切代码的本源),这只能由电脑来阅读,从而驱动硬件做出改变来响应人的命令。 而古神们所使用的就是【二进制语言】!划重点,这个以后要考。 他们直接沟通天道。在上古时期天道不全的时候,强横的古神们在某些方面甚至可以绕过天道直接“驱动硬件”去改变一些天地规则:比如伏羲神王曾很喜欢一种花,他便为这种花取名“万年春(二进制语言版)”,从那以后,这种花常开不败,万年如春。因为在天道的运行过程中,它会认为这种花本来就是常开不败的,从而不再去改变现有的逻辑。这对于上古时期的生灵来说,就是古神们“言出法随”的展现。 而对于后面飞升上来的神仙而言,他们所修习的所谓仙术就是介于“二进制语言”和“最外层代码(人类语言)”之间的【字节码语言】,天道收到之后可以根据当前神仙的境界和身份,酌情考虑是否翻译、执行它们。这也是为什么有的神仙能力强,有的神仙能力弱;有的仙术威力大,有的仙术威力小的根本原因。 对于人族、妖族这种要么先天弱势、要么不被天道待见的族群来说,天道表示已读不回:不翻译你们的命令成为字节码。所以江湖骗子们求雨总是求不到,占卜总是占不准。 而迦楼罗说的那句话,翻译过来是这个意思:【弑亲者,当入刀山地狱】。 姐姐跟着姐姐,上官杀了上官。 上官丹凤的魂魄正跟在“上官丹凤”的身后,一起缓缓地、缓缓地向他们走过来。 花满楼虽然听不懂,但他仍然保持着温柔的笑容,他摇摇头,没有追问。 花满楼说,陆小凤是一个让人一见难忘的人,是一个有着四条眉毛的人,也是一个最像“人”的人。他有时候混蛋,但有时候又很讲义气。 她不得不承认,花满楼说得对极了。 她终于知道所谓多出来的两条眉毛长什么样了:他嘴上的两撇胡须,修得和眉毛一样整齐漂亮,可以算是他的另外两条眉毛。他的睫毛很长,很翘,眨眼的时候配合着他漆黑的眼珠像是灵动跳跃的黑曜石珠子。你如果见过他,就一定不会忘记他。因为没有人会忘记他眉宇间的神采,飞扬着的,精神奕奕的,比他身后鲜红的披风还要耀眼夺目。 陆小凤显然一眼就看到了花满楼,他没有看上首坐着的大金鹏王,也没有看坐在一边一身雪白更引人注目的迦楼罗,他只看到了花满楼。他快速地扫视着他,看到他安然无恙才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然后他盯着迦楼罗额头上饰物看了一会,微微一笑,“姑娘可真不该戴这块蓝宝石。” 迦楼罗看着他,没有说话。 没人接话陆小凤也不尴尬,他随意地坐下来,认真地看着迦楼罗说:“那块宝石要是单独出现,楚香帅见了恐怕都要扔了他的白玉美人了。可要是佩戴在姑娘额上,不论是我还是楚香帅,都懒得再看它一眼了。。” 迦楼罗沉默了一会,斟酌这是夸她还是在骂她,最后道:“谢谢?” 陆小凤一愣,拍掌大笑起来。这个唱歌从来很难听的男人,笑起来却像是山间的泉水,那般清朗动人。 迦楼罗也被他的笑容感染,微微一笑,华彩生辉,满室寂静。 黑衣女子上官丹凤轻咳一声,上首坐着的大金鹏王便开口了,“年轻人,你过来。” 大金鹏王并不是个高大的王者,相反,他是个因岁月流逝而逐渐干瘪萎缩的人。他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像一棵屹立在山巅但已经枯死的松。 但陆小凤并没有感到失望,因为他的威严和尊贵仍然在他发光的眼睛里熠熠生辉。 丹凤公主走过去,拜倒在地,用低沉的声音禀报着这一次的细节。 陆小凤不是个喜欢听从命令的人,也是一个会随意更改决定的人。他没有过去,他仍然坐在他选择的那张椅子上,等待着。 大金鹏王道:“你就是陆小凤。” 陆小凤淡淡道:“我是陆小凤,不是上官丹凤。” 大金鹏王大笑起来,“好,陆小凤果然是陆小凤,看来我们没有找错人。” 他凝视着手上一枚古朴而奇特的指环,在他的脸上突然涌现出一种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骄傲和得意,“我们的王朝,是个很古老的王朝,远在你们这王朝还没有建正起来的时候,我们的王朝就已存在了。”(注1) 陆小凤和花满楼一直静静聆听着这个老人讲述着过去古老王朝的故事,他讲王朝的繁荣,他讲王朝的衰落,他讲王朝的重臣,他讲王朝的叛徒,然后,他讲王朝的财宝。 花满楼离得很近,他只感觉迦楼罗在某些时候总会紧绷一下,他的折扇轻轻触碰了一下迦楼罗的衣袖,无声地询问着。 迦楼罗平静道:“没什么,就是你走神的时候,一直有人点你的名字。会被吓到。”她的声音平静中透出一股麻木和绝望。 花满楼很疑惑,于是他着重听着金鹏王的讲述,他发现每当金鹏王说“大金鹏王朝”这几个字的时候,迦楼罗总会闭眼忍耐一下。 难道迦楼罗姑娘跟大金鹏王朝有关系吗?等等....迦楼罗?金翅大鹏鸟? 花满楼的折扇轻轻一顿,但很快又继续轻轻扇了起来,徐徐而来的清风让迦楼罗感到一丝安慰。 “这可真是天大的麻烦。”陆小凤苦笑。 因为那三个带走王朝财宝的叛徒现在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天下第一富豪霍休,峨眉掌门独孤一鹤,关中珠宝阎家的阎铁珊。要么有财,有么有势,而他们自己又都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难办呐。 尤其是霍休,霍休是他的朋友,但现在,似乎成为了他的敌人。陆小凤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的笑容也带着苦涩。 “你要我替你复仇?” “我只要公道!”大金鹏王怒气冲冲,忽然又叹了口气,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我只想他们把王朝的财富还回来,然后,在先王面前下跪赔罪!” 陆小凤摇摇头,“这的确很公道。但这不容易做到。” 金鹏王道:“难道连你陆小凤都做不到吗?” 上官丹凤柔声道:“如果你跟花公子联手 8. 大智大通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要想请动西门吹雪,就得找到大智大通。 要想找到大智大通,就得找到龟孙子大老爷。 在这个江湖上,上到天文,下到地理,中间夹杂的鸡毛蒜皮,大智大通都能知道一些。你提出的奇奇怪怪的问题,只要钱给够,他们也能给你解决。 迦楼罗道:“那要给多少钱?” 陆小凤走在前面,只看到到他鲜红夺目的披风。他拖长了声音道:“那可真是,一字,千金呐!” 迦楼罗警惕道:“我没钱。” 花满楼忍俊不禁,笑了出来,但他很快清清嗓子,道:“我有钱。那个龟孙子大老爷.....为什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 “因为他说他没钱的时候是龟孙子,有钱的时候是大老爷,他又恰好姓孙,所以大家就叫他龟孙子大老爷了。” “那你认得的怪物可真不少。” “过奖过奖,但这些怪物里面十个有九个都不讨厌。这个龟孙子大老爷,尤为不讨厌。” “那你要找的是大智大通,还是他?” “要想找到大智大通,只能先去找他,顺便把他从青楼赎出来。” “赎出来?” 迦楼罗知道陆小凤骗了她,因为龟孙子大老爷说了,找大智大通问问题,一个问题只需要五十两。 孙老爷道:“一个问题五十两。但有言在先,我进去找他们,你们只能等在外面。想问问题,也得在外面问。” 陆小凤苦笑道:“为什么他们不愿意见人,却又愿意见你呢?” 孙老爷道:“因为他们认为,举世皆是混蛋,唯我一个好人。他们却不知,我才是世上最大的混蛋。” 那是个很小的,阴森黑暗的山窟,孙老爷凭借着他矮小的身躯钻了进去。 [陆小凤和花满楼在外面已等了很久,陆小凤已等得很不耐烦。 花满楼却微笑着道:“我知道你一定已等得着急了。可是,你为什么不想想,这里的风景多美,连风吹在身上都是舒服的。一个人能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儿,岂非是福气。” 陆小凤道:“你怎么知道这里的风景好?” 花满楼道:“我虽然看不见,却能领略得到,所以我总觉得,只有那些虽然有眼睛,却不肯看的人,才是真正的瞎子。” 陆小凤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这时,山窟里已传出孙老爷的声音,道:“可以开始,问了。” 第一块五十两重的银子抛进去,第一个问题是“五十年前,世上是不是有个金鹏王朝?” 过了片刻,山窟里就传出一个人低沉而苍老的声音:“金鹏王朝本在极南一个很小的国度里,他们的风俗奇特,同姓,为婚。朝中当权的人,大多复姓上官。这王朝虽然古老而富庶,但五十中前已覆没,王族的后代,据说已流亡到中土来。” 陆小凤吐出口气仿佛对这答复很满意。于是又抛了锭银子进去,开始问第二个问题:“除了王族的后代外,当时朝中的大臣.还有没有别人逃出来的?” “据说还有四个人,受命保护他们的王子东来,其中一人也是王族,叫上官谨,还有三个人是大将军平独鹤,司空上官木和内库总管严立本。” 第三个问题是:“他们后来的下落如何?” “到了中土后,他们想必就已隐姓埋名,因为新的王朝成立后,曾经派遣过刺客到中土来追杀,却无结果。当时的王子如今若还活着,也已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 陆小凤沉吟了很久,才问出第四个问题:“若有件极困难的事定要西门吹雪出手,耍用什么法子才能打动他?” 这次山窟里沉默了很久,才说出了四个字的回答:“没有法子。”] (注1) 他们沉默了,只有山上的风呼啦啦的吹过每一个人衣袂。 迦楼罗上前,从花满楼手里拿过两个银元宝。 陆小凤很惊讶,“楼姑娘,你也有问题要问?” 迦楼罗没有理他,她扔了一个元宝进去,道:“赫连春水、息红泪、刘独峰、四剑童、戚少商、高鸡血、韦鸭毛、铁手,他们都还活着吗?” 洞内沉默了良久,那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刘独峰、高鸡血已死。” 迦楼罗点点头,像是得到了一个困扰很久问题的答案。 她低下头,喃喃自语,“测试数据过少。控制变量失效。需要重新编写测试用例。” 过了许久,她犹豫地看向手里的银元宝,想了想,扔了进去,发问,“吾姐孔雀大明王,摩诃摩瑜利罗阇,现身在何处?” 陆小凤皱起了眉头,他看向花满楼,花满楼似乎有感应,他冲着陆小凤摇了摇头。 这次的沉默更久了。 “如果你问的是,佛经中所描述的孔雀大明王菩萨,那我无法为你解答。” 迦楼罗似乎根本不抱什么希望,随意地点点头,率先举步离开。 花满楼跟在她身后,毫无焦距的眼神里一片凝重。 他自幼失明,对于人的情绪十分敏感。 他观人,非是用眼,而是用心。他听人,既用耳,也用心。 他能感觉到,与其说迦楼罗第一个问题是在关心她远在天边的朋友的安危,不如说是在确认一个答案。至于那些人是生还是死,她都有心理准备。她的声音里没有担忧,只有一种令人毛孔起寒气的,神性。 对,就是寺庙中那些俯瞰众生的佛祖菩萨的眼睛,深邃的,半阖 9. 西门吹雪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陆小凤看着她,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想笑,又想叹息,他的气息都是凝滞的,惹得花满楼也侧脸“看”向他。 迦楼罗喝了一口茶,随手把茶杯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你现在的表情,就像是在你家门口捡了一把破烂铜钥匙,然后你邻居告诉你这能开国库一样。” 她一脸端正地重申道:“但我跟你说过了,我没有钱。” 陆小凤深吸一口气,然后把手掌覆在脸上,又沉沉地呼出来。 迦楼罗转头对花满楼说:“他气笑了。有什么好遮的,又不是嫦娥。” 然后花满楼也做了个深呼吸。 过了一会花满楼道:“有了楼姑娘,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去珠光宝气阁了?” 这两人倒是一点没怀疑迦楼罗说大话诓他们。也许是迦楼罗神秘的来历,也许是她言谈间所泄露的秘密,两人都心中有数,却又心照不宣。 陆小凤刚要开口,迦楼罗就道:“不,去找西门吹雪。” “为何?” 迦楼罗慢吞吞地说道:“因为,来都来了,孩子还小,大过年的,都不容易。你们随便挑一个?” 陆小凤:“.........” 花满楼:“..........” “花满楼,他一直喜欢捂着自己的脸吗?” 陆小凤:“.........” 花满楼:“..........” 陆小凤捂着胸口,他算看明白了,这个楼姑娘,是他前生的债主,今生的克星! 一路上,陆小凤已经趋近于自闭,花满楼便十分君子地满足了迦楼罗破天荒的好奇心。 他说西门吹雪坐拥万梅山庄,财富惊人,所以钱财打动不了他;他说西门吹雪剑道精深,难逢敌手,所以武力胁迫不了他;他说西门吹雪无亲无故,无妻无子,所以家人威胁不了他。 陆小凤终于缓过神来,懒洋洋地说,“他以前呢,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一路奔波三千里,那是因为他高兴,他觉得应该去做,他愿意去做。这种人,做朋友那是千好万好,因为他没弱点。可要是做‘敌人’,那可就是钱难万难,也因为他没弱点。” 迦楼罗微微一挑眉,那是个很冷列、很讥诮的表情。她的眼睛很美,不是无情那种漆黑如墨的深邃,而是雪山因为极深而变得幽黑的冰川融水,冷沉沉的,泛着凛冽锋锐的刚性。 陆小凤觉得,那个一路上柔和的,低调的,慈悲的,慢吞吞的楼姑娘在这一瞬间撕裂了她曾完美的伪装,让他在这个刹那间窥见了她真实的本性,冷漠、锐利、极具攻击性。 “在这个天地之间,除了天道之外,没有任何生灵不存在弱点。上至伏羲神王,下至水中蜉蝣,都是一样。” 也就是古神们都身归天地,能压制住她的那几位都不在身边,否则单凭这句话在上古时期她早就成了万年春的养分了。 但迦楼罗表示,不要这么敏感,这只是一个比方,就算是天道,就真的没有半点漏洞吗?不可能,程序总会有bug。反正她以前天天骂别人的bug,然后被别人骂自己辛苦一天写出来的数十个bug。 “忠义无双的,杀他的君主;视财如命的,断他的财路;至情至性的,屠他的亲友。”她笑容清浅,看起来既温和又沉静,然后只听她说:“至于像西门吹雪这样‘毫无弱点’的,很简单,摧毁他的剑道就可以了。” 陆小凤只觉有鬼在他后颈吹了一下,让他全身都冻住了,然后他看向面前怡然微笑的女子,他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表情,他冷冷地说:“我知道你可以这么做,但我奉劝你不要。” 迦楼罗道:“为什么呢?” 陆小凤道:“因为西门吹雪是我的朋友。而陆小凤,是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朋友的。” “难道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你是。但如果你做了这件事,就不是了。” 陆小凤的确是一个好朋友,他拥有人对朋友所有美好品质的要求:他坚定、勇敢、慷慨、热心、对朋友忠诚,不论面对怎样的强敌,不论他的朋友是否强大到超出他的想象,他依然会无畏生死,不惧前路地守护着他们。 迦楼罗摇摇头,叹了口气,一瞬间又有点羡慕。人啊,可真是可爱又可恨的种族。她那深深爱着的,又深深畏惧着的,同类们。 于是就在此刻,她所有锋锐逼人的煞气瞬间消失,她又变成了那个沉静柔和的楼姑娘,“的确,我不会这么做。杀人容易育人难,更何况是这种卑劣的手段。” 陆小凤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花满楼按住了手腕,花满楼道:“我知道,楼姑娘永远不会这么做。因为一个在小楼里会告诉花满楼,她因为‘武林中人不能坦荡地说自己从不曾枉杀好人’而不寒而栗的人,是不会做出这种违背她自身道的事情的。” 这是一个很长的句子,不像是花满楼沉稳低调的性格能说出来的,但这恰恰表明了花满楼对她的信任和关切。 迦楼罗眼神微动,像是投下石子的湖水那样,似乎泛起了一点点涟漪。只是那湖水太深太沉,这点涟漪很快就消失了。 她淡淡点头,然后径直向前离去。 陆小凤摇头叹道:“她似乎总在独自前行的路上,不因任何事情动摇,也不因任何人暂停。” 花满楼笑道:“可这条路上还有我们,我们总会追上去的。” 说罢他也抬步向前。 陆小凤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人去追太阳,就算不累死,也会被烧死的。” 现在是五月,万梅山庄还没有梅花。可是灼灼桃花和艳丽的杜鹃正是开得极盛、极美,就那么肆无忌惮地在山坡上展示自己的美丽。 [面对着满山遍地的鲜花,花满楼几乎不愿再离开这地方,他安详宁静的脸上忽然有了无法形容的光采,就仿佛初恋的少女看见自己情人时那样。 陆小凤忍不住道:“我并不想杀风景,可是天一黑,西门吹雪就不见客了。” 花满楼道:“连你也不见?” 陆小凤道:“连天王老子都不见。” 花满楼道:“若他不在呢?” 陆小凤道:“他一定在,每年他最多只山去四次,只有在杀人时才出去。” 花满楼道:“所以他每年最多只杀四个人。” 陆小凤道:“而且杀的都是该杀的人。”] (注1) 花满楼忽然想起了那个小楼上寂寞的黄昏,他几乎是带着些质问道:“谁是该杀的人,谁决定他们是不是该杀的?” 迦楼罗没有任何反应,她似乎已经对这个江湖上的人你杀我,我杀你的杀戮司空见惯了,她已不再叹息,也不再动容。 她面对着满是生命的山坡,道:“你去吧。我跟花满楼在这里等你。他若是帮你便帮,不帮你便罢。总归,我在这里。” 花满楼眉宇间淡淡的愁绪慢慢消失,他温和道:“你去找他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陆小凤知道,花满楼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往往有很多时候,某些方面很好说话也代表着在另一些方面很固执。 花满楼从不发脾气,可他决定的事情,是没有任何人能改变的。 迦楼罗最后又淡淡道:“如果这一次他出手了,作为回报,我会告诉他一些他想知道的东西。” [屋子里看不见花,却充满了花的芬芳,轻轻的,淡淡的就像是西门吹雪这个人一样。 陆小凤斜倚在,张用长青藤编成的软椅上,看着他杯中的酒是浅碧色的。他身上雪白的衣裳轻而柔软。 阵阵比春风还轻柔的笛声。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却也看不见吹笛的人。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你这人这一生中有没有真的烦恼过?” 西门吹雪道:“没有。” 陆小凤道:“这以上有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 西门吹雪道:“也没有。” 陆小凤道:“你真的已完全满足?” 西门吹雪淡淡道:“因为我的要求并不高。” 陆小凤道:“所以你从来也没有求过人?” 西门吹雪道:“从来没有。” 陆小凤道:“所以有人来求你,你也不肯答应。” 西门吹雪道:“不肯 10. 剑道,天道,众生道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西门吹雪道:“何意?” “你觉得你一生中最不懈追逐的是什么?” 西门吹雪看着手中漆黑、狭长、古老的长剑,几乎是带着虔诚地说:“诚于剑,诚于人,诚于道。” “何道?” “自然是剑道,是大道。” 迦楼罗道:“那我想知道,当你一剑刺入那些人的咽喉,你看到他们喉中喷出的滚烫鲜血,你觉得很美,那你真正沉迷的是杀道,还是剑道呢?” 西门吹雪肃然道:“我七岁学剑,七年有成。此剑伴我,无论行走坐卧,皆不离身。杀人之前我必斋戒沐浴,是为诚于剑;所杀之人皆该杀,是为诚于人。我以杀证剑道,亦以杀证大道。” 迦楼罗点头道:“大道三千,人人皆可悟道。只是,你太着相了。” 西门吹雪眉头一蹙。 “那把剑,只是你沟通天地的媒介,它可以是你的剑,你右前方三丈外那根树枝也可以是你的剑。难道没了那把剑,你便放弃你心中的道了吗?” 西门吹雪刚要说什么,迦楼罗便道:“当然,若你说剑在人在,剑亡人亡,那你便当做没见过我。” “不要把自己圈起来。万梅山庄圈住了西门吹雪,狭长黑剑圈住了西门吹雪,一年只出四次门,一次只杀一个人,统统圈住了西门吹雪。可是道就在那里,它无处不在,它无形无相。花鸟鱼虫是道,春夏秋冬是道,离合悲欢是道,爱恨恶欲是道,江河湖海、日月星辰都是道。你在小小的万梅山庄里,能窥探到多少道呢?” 迦楼罗负手而立,她在月下,在人间,又恍惚间似要乘风而去。 西门吹雪眼神变得更加深沉,但在他眸底,却似有灼灼烈火正在燃烧。 “你是指,我应当入世,体会世间七情六欲,看遍世间瑰丽奇景。” 迦楼罗摇摇头道:“没有什么应不应当,你要如何做,去何方,见何人,请叩问你的心。你若走在群山之间,也许山峦会将你环抱;你若脚踩大地之上,可去聆听大地的呼吸和心跳;你若在人群闹市间辗转,便去体悟垂髫华发的笑闹。世间万物,天地众生,都是色,都是相,都是空,都是道。” “..........” “没有乌鞘长剑,没有万梅山庄,没有西门吹雪,只有叩问大道的行人。道就在那里,等你去拥抱它。” 那是很久之后了,陆小凤告诉已经屹立在群山之巅,得证剑道之真谛的“剑神”说:我从未见过那样的你,在那样深沉的夜色下,你像要燃烧起来了。你那么飞扬,那么洒脱,就好像是雪山下破封而出的火种,炽烈通达,熠熠生辉。 可是这个时候的西门吹雪,他只是凝视着眼前的女子,“西门吹雪欠你。若你有所需,可来寻我。” 这是他的承诺,也代表着在这个江湖上对这个女子的一重牢不可破的屏障。 迦楼罗只是淡淡笑着摇头,“你不欠我,望你早日通达圆满,得证大道。” 她也不知道为何在这个月下要说如此多的话,她本不是多话的人。 或许,是因为今晚的月色太温柔。 或许,是为了履行她方才的承诺。 又或许,是她跨越重重逝水,万载时空,对着那个在月下听着兄长讲故事的女孩一次温柔的回抱。她怎会忘记,兄长温柔的臂膀,奶奶粗糙又温暖的手,还有那两个在她脑海中一次又一次描绘过的,如雪一般寂寞的剑客。 她漫声吟道:“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注0) 月色下,只见她雪一样的裙裾在夜风中飞扬。 月黑风高的夜晚,总是让人不安的。尤其是荒废已久的庙宇里,居然传来了阵阵歌声。那歌声缥缈空灵,那是一个少女在临死之前向她的情人诉说她一生的飘零和不幸,哀婉缠绵,如泣如诉。 夜色更深了,星月仿佛都已经睡去。 花满楼微微蹙眉,陆小凤道:“怎么,你听过这首歌。” 花满楼点了点头,他道:“上官飞燕,在去金鹏王府邸的路上,我听她唱过这曲子。” 陆小凤抱着手臂,“你说过,上官飞燕自你们抵达之后便失踪了。” 一个失踪了的少女,为什么会在这深沉的夜色里,在这座荒无人烟的破庙里,独自一人,唱着这首哀婉动人的情歌呢? 她在呼唤着谁?又在向谁诉说呢? 当他们到达这座庙的时候,歌声戛然而止。天地寂寂,仿佛她从未出现过。 这既不是佛祖的大雄宝殿,也不是观音的慈航禅院,这只是一座普通的、供奉山神的破旧庙宇。木头早已腐朽,蜘蛛在此称雄。一进庙内,便觉得扑面而来的潮湿和朽烂的气息。但奇怪的是,这座破庙里竟然有着烛光跃动。 [油漆剥落的神案上,有个破旧的铜盆,盆中盛满了清水,水上漂浮着一缕浅乌丝。 花满楼道:“你在看什么?” 陆小凤道:“桌上有一盆水,水里还有几根头发。” 花满楼道:“头发?” 头发很柔软,还残留着一种少女特有的发香。 陆小凤道:“是女人的头发,刚才好像还有个女孩子在这里一面唱着歌,一面用这盆水作镜子梳头,但现在她的人却已不见了。”] (注1) 花满楼点点头,即便上官飞燕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他仍然为她的安危感到忧虑。毕竟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出现在这里,还留下一缕头发,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 陆小凤道:“这是不是上官飞燕的头发?” 花满楼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没摸过?” 花满楼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摇头不语。 陆小凤道:“这世上最让我深信不疑的东西不多,其中就有你的耳朵和手指。但现在,可惜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迦楼罗正在看着供奉着黑面山神像的神龛。 那山神神骑猛虎,手持钢鞭,似乎要为众生鞭笞天下邪恶妖魔,只是塑造得过于可怖,却显得山神如鬼如魔,让人生畏。 她回头,如冰雪一样凄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只问:“你们想知道上官飞燕的生死。” 陆小凤道:“她刚刚还在这里唱歌,想来应该还活着。” 花满楼也跟着道:“只是不知她为何不愿现身。” 迦楼罗道:“上官飞燕还活着,她很好。” 这是一种陈述、肯定、不容置疑的语气,用这种语气说的话,尤其还是迦楼罗这种神秘莫测的人说的话,那更是如千金之重了。 陆小凤拊掌笑道:“那可好极了。” 花满楼也笑了笑,可以看出来,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迦楼罗仍然看着那个神像,她沉静如水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厌倦与嫌恶。 一阵风吹过,那手持钢鞭鞭笞妖魔的山神却突然从中间裂开,花满楼掠身上前将迦楼罗拉住往身后带,他本以为迦楼罗不会让他护在身后,但奇异的是,迦楼罗却很配合。 迦楼罗和陆小凤都沉默了,花满楼闻着那刺鼻的血腥味,叹了口气。 那神像后面的墙壁上,有个人半挂在空中。 [一个死人,身上血迹还没有干,一对判官笔从他胸膛上插进去,将他活中生的钉在那里,判官笔上飘扬着两条招魂幡一样的黄麻布。 “以血还血!” “这就是多管闲事的榜样!” 同样的两句话,同样用鲜血写出来的,血迹似已干透。 陆小凤不用再看这死人的脸,已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独孤方。不是柳余恨,是独孤方,一心求死的人还未死,不想死的人却已死了。 陆小凤恨恨道:“神像早已被人用内力震毁,这死人正是摆在这里,等着我们来看的。” 花满楼的脸色苍白,终于忍不住问道:“死的不是上官飞燕?” 陆小凤道:“死的是独孤方,我实在没想到第二个死的是他。” 第一个死的是萧秋雨,也是这八个血字。 花满楼沉思着,道:“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 (注2) 满地血腥,一室沉默下,迦楼罗忽然道:“我想我永远都不会赞同你们。” 赞同你们将人如蝼蚁一般肆意杀戮,任意践踏。这些江湖人,比天庭诸仙,灵山万佛,地狱阎罗更不将生命当生命。 她的声音里带着奇异的质问与被强压下的怒意,几乎是用一种讽刺的语气道:“昔日金蝉子师徒觐见,如来言道‘你那东土大唐,物广人稠,多贪多杀,多 11. 愿寻五百仙人去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利益,而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争夺和杀戮。而毫无疑问,在某些人眼里,汴京就是这么一个巨大的名利场、绞肉机,一踏进去要么踩着别人的尸骨成了人上人;要么被人当成踏脚石,从此万劫不复。 可对某些人而言,汴京只是他的家而已。 京城没有人不知道赵家的天子,同样没有人不知道诸葛神侯。 让我们将时间的轮盘向前拨弄一些,好,停,就是这里。 神侯府的夏天似乎来得早了些,院子里的杏花如云堆雪砌,一朵朵一团团,挤挤挨挨的。它的花萼是紫红色的,花瓣是玉白的,微微泛着粉色,而花蕊却像是一根根蜡烛上顶着一颗颗黄色的小珠子。一朵花,三种色,让这个雨后的清晨少了几分凄清,多了几分勃勃生机。 追命推门而入的时候,无情正在他窗边的书桌上伏案写着些什么。 已经入夏的时节,他身上仍披着一件淡青色云纹披风,他走进了,才看到无情的双腿上也搭着一条薄薄的丝被。 这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大师兄,因为幼年时的变故无法修习内功,身体底子也毁了大半,畏寒怕冷。可就是这么一副破败的身体,却容纳着世间最坚韧勇毅的灵魂。 他也不出声,只歪着头静静地看着无情的画:那是一座古老而神秘的山峦,是冰雪铸就,天地孕育而生的,似乎从天地初开时它就在那里,不言不语,静默深沉。那种静谧的幽蓝色从纸上扑面而来,让他在这个初夏时节也感到了凛冽逼人的寒意。 山顶上是亘古不化的冰雪,山下是浮冰四散的河水,在纸面的最角落里,还盛放着一块巨大的浮冰,上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可追命却觉得,这里总该有些什么的。 那纸卷右上角写了两句诗,一看便是只写了一半,“赤日黄埃满世间,松声入耳即心闲”。(注1) 可就连不怎么精通书画的追命也知道,这两句诗跟这幅画卷完全不相配。世人在画上题字的内容多半也是与画卷相呼应,而以无情的造诣,断断不会用这两句普普通通而又毫无联系的句子。 追命摸着下巴,道:“大师兄,你这两句都不只是平平无奇了......” 无情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带着淡淡的病气,他像一把月下被霜埋葬的剑,带着霜的寒气,铁的冷气,月的清气。 他随手拿过旁边柔韧雪白的宣纸,覆在了画上。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那张什么也没有的白纸,像在透过这张纸看着那张画,又像在看着别的什么。 然后他说:“世叔让你与我一起?” 花满楼摸着字帖上微微凸起的字:“敬备菲酌。为君洗尘,务请光临。霍天青。”,他淡淡一笑,“看来这位霍总管倒是个很周到的人。” 陆小凤道:“岂止是周到而已。” 他看着门外备好的马车和温和有礼的小厮,“人家不是说了吗,‘周围八百里以内,无论大大小小的事,霍总管还很少有不知道的。’。”(注3) 这场宴席摆在四面通风的水阁中,绕过鲜红的九曲桥廊,便可闻到那扑面而来的荷叶清香。 花满楼并不讨厌霍天青,正如霍天青不讨厌他一样。 在花满楼看来,他是个很自信,很有自控力,很有判断力的人。他的声音低沉有礼,说话的韵律节奏都不急不缓,十分让人舒适,这代表着他希望其余人都能听清他在说什么,都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从而获得影响或者指挥听众的能力。 他在见到迦楼罗的那一刹那,有一瞬间的凝固。 花满楼看不到,但陆小凤看得清清楚楚:那一瞬间,霍天青的温和与笑意都消失了,留下的是真实的霍天青。但可惜的是,他无法从那一刹那真实的霍天青里得到他想要的信息。 [另外的两位陪客,一位是阎家的西席和清客苏少英,一位是关中联营镖局的总镖头“云里神龙”马行空。](注4) 跟霍天青不同,他们没有那么好的自控力,他们看着迦楼罗的眼神让陆小凤和花满楼感到不悦。但迦楼罗并不在意,她对于陌生人从来是不给予关注的,只要他们不上来招惹她。 马行空和苏少英都在尽着陪客的责任,声情并茂地说着什么。但奇怪的是,成名已久的马行空对于霍天青总是有种说不出的谄媚讨好之意。而苏少英是个年轻人,霍天青说他是个饱学的举人,可他却没有那些文人酸腐扭捏之气,反而十分洒脱。 水阁四周都悬挂着明珠,没有烛火的烟气,珠光总是柔和动人的,也显示着珠光宝气阁的老板阎铁珊的财力之雄厚。 苏少英谈笑风生,正说着南唐李后主与妻子小周后的故事。 苏少英道:“从前看的杂书上说,南唐国破后,有位李后主的宠姬辗转落于他人之手,夜间见到烛火烟气,遂闭目不言。有人问:难道宫中不点灯?那宠姬道:宫中每至夜则悬大宝珠,光照一室,亮如日中。” 霍天青笑道:“若非今日,我仍觉南唐亡于后主之奢靡。” 苏少英奇道:“总管何出此言呢?” 霍天青道:“那寻常的烛光,岂能陪伴仙子呢?只是这世间是遍寻不来第二个月宫了,唯有那些珠子,若能搏仙子一顾,便是它们的福分了。” 在场的男人都知道他言下之意,马行空笑道:“可不是。只是那后主虽多情,却不是个有本事的,这才没了江山,也失了美人。也唯有总管这般的人物,才能配得上那天仙似的美人啊。” 苏少英淡淡道:“江山美人,本就是世上男子心之所钟。李后主独享了南唐七分的才气,是个难得的多情才子。” [霍天青淡淡道:“多情人也本就不适于做皇帝。” 马行空笑道:“但他若有霍总管这种人做他的宰相,南唐也许就不会灭亡了。” 陆小凤忽然叹了口气,道:“看来这只怪李煜早生了几百年,今日若有他在这里一定比我还要急着喝酒。” 花满楼笑了。] (注5) 迦楼罗坐在一旁,神情淡淡。自那日她难得发了脾气之后,便一直沉默,就像是将一直积攒的情绪全部抛撒出去一样,只剩下雪一样的冷和沉默。 霍天青道:“原本酒菜都已备齐,只是大老板听说两位贵客亲临,便也一定要来凑热闹。” 他顿了顿,又转向迦楼罗道:“不知楼姑娘喜欢什么,我们这偏远之地,远不比江南繁华富庶,只是若姑娘有心悦之物,霍某倾尽全力也是要奉在姑娘驾前的。” 迦楼罗依然沉默,花满楼摇着扇子微笑道:“多谢总管盛情。只是楼姑娘天生喜静,不在意外物,便心领了。” 陆小凤道:“大老板若还不来,陆小凤便要饿成死凤凰咯。 [突听水阁外一人笑道:“俺也不想扫你们的兴,来,快摆酒快摆酒。”这个人大笑着走进来,笑声又尖又细……白白胖胖的一张脸,皮肤也细得像处女一样,只有脸上一个特别大的鹰钩,鼻子还显得很有男子气概。 花满楼在心里想:“这人本来是大金鹏王的内库总管,莫非竟是个太监?” 马行空已站起来,赔笑道:“大老板你好!” 阎铁珊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把就拉住了陆小凤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忽又大笑,道:“你还是老样子,跟上次俺在泰山观日峰上看见你时,完全没有变,可是你的眉毛怎么只剩下两条了?” 他说话时时刻刻都不忘带着点山西腔,好像唯恐别人认为他不是在山西土生土长的人。] 陆小凤目光微动,学着阎铁珊的语气道:“俺没钱付账,被那泼辣的老板娘剃了去当酒钱了。” 阎铁珊大笑道:“他/奶奶/的,那/骚/娘们儿,顶喜欢那你胡子擦她的脸。” 迦楼罗眉头微蹙,冷电一样的目光向他射过去。 阎铁珊愣住了,不知是为了迦楼罗的容貌还是为了她冷酷凛冽的眼神。 “这....这位是..... 12. 群雄束手,长剑空利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迦楼罗看着阎铁珊的表情,她饶有兴致地想:陆小凤就像拿着鞭子,一鞭,就把他戴了几十年的面具抽裂开了。阳光照射进去,一切被掩盖的真相在渐渐重见天日。 陆小凤慢慢地道:“有一位老人,托在下前来寻严总管,若大老板知道他,烦请转告:有一笔几十年的旧账,该请算了。” [阎铁珊紧绷着脸,忽然道:“霍总管。” 霍天青居然还是声色不动,道:“在。” 阎铣珊玲冷道:“花公子和陆公子已不想在这里耽下去。快去为他们准备车马,他们即刻就要动身。” 不等这句话说完,他已拂袖而起,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可是他还没有走出门,门外忽然有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冷冷道:“他们还不想走,你也最好还是留在这里。” 这个人长身直立、白衣如雪,腰旁的剑却是黑的,漆黑,狭长,古老。 阎铁珊瞪起眼、厉声喝问:“什么人敢如此无礼?”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这名字本身就像是剑锋一样,冷而锐利。](注1) 阎铁珊竟也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仿佛这个名字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危险。 整个水阁静悄悄的,没有人敢说话。片刻后,阎铁珊大喝一声:“来人呀!” 窗外有五人飞身而入,陆小凤冷眼看着,对花满楼道:“都是精巧的外门兵刃,一柄吴钩剑、一柄雁翎刀、一条鞭子枪、一对鸡爪镰、二节镔铁棍。这位严总管这些年还真不是白白坐了这个位置。” 西门吹雪并没有看他们,只冷冷道:“我剑离鞘,必伤人命。他们定要逼我拔剑?” 很显然,这五个人中并不都是视死如归的,可他们纵然脸色发青,也没有丝毫退让。 是水阁外吹进来的风声吗?不,是雁翎刀带起的刀风。 那一刹那,雁翎刀已经向西门吹雪连劈七刀。 而三节棍与雁翎刀彼此呼应配合,一刚烈一轻灵,扫向西门吹雪的双膝。 他们无疑是配合默契的,于是在这一刻,西门吹雪的剑,出鞘了。 霍天青纹丝未动,他只看着陆小凤。而马行空却怒骂一声,亮出了他的随身兵器鱼鳞紫金滚龙棒,刺向花满楼的咽喉。 一个看不清招式的瞎子,在这个江湖上总是好欺负的。 这条滚龙棒是滚龙棒,却不仅仅是滚龙棒。他一棒刺出,只听一声倾向,龙口中又突然吐出一柄薄而锋利的短剑。 迦楼罗没有动,她甚至又夹了一筷子桂花蜜藕,慢慢吃着。 花满楼也没有动,他就那样静静坐着,连脸都是侧向迦楼罗的,似乎在观察她是不是吃得香。然后...... 然后那柄百炼精钢制成的短剑断成了三截。 截断他们的是花满楼的两根手指。 远处的霍天青眉毛微微一挑,然后他又看了一眼陆小凤。 那边马行空一招失手,脸色骤变,滚龙棒急点花满楼的左耳后脑。 花满楼叹了口气,他的衣袖就像云一样,柔软、轻灵、绵绵不绝,他的衣袖包裹住了那条滚龙棒,只轻轻一带...... 马行空便已被摔出了水阁,跌倒在荷花池里。 看去势,原本马行空是会被摔在桌上的,只是不知为何,花满楼临时改变了招式,将他扔进荷花池。 苏少英不禁失声道:“好功夫!我也想请教花七公子流云飞袖,还望阁下不吝赐教!” 这个温文尔雅的举人,此时竟以筷作剑,一连七剑,刺向花满楼。 这是正宗的内家心法,堂皇正道,与马行空的诡谲招式截然不同。 陆小凤和霍天青仍然保持静默,他们似乎在彼此牵制着,另一个不动自己也不会动。 可是他们还能动,而地上已经有三个永远不能动了。 那把轻灵的雁翎刀斜插在窗棂上,三节棍已飞出窗外,练子枪已断成四截。 那把狭长漆黑的古老长剑拔出来的时候,剑尖犹带鲜血。 西门吹雪的脸色是苍白的,他没有任何表情,可他的眼睛却是深沉带着光芒的。他轻轻吹了吹,鲜血便从剑上滴落下去,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他冷冷地看着阎铁珊,冷冷道:“你本该自己出手的,却拿他们换了你的命。” 阎铁珊冷笑道:“因为他们的命我早已买下了。” 他一挥手,便又出现了六七个人。他不再伪装山西腔,也不再刻意粗鲁骂人,他说出来的每个字都那般尖细,如针一样刺人。 [而苏少英已又攻出了第二式连环七剑,剑法光轻灵,变化,奇巧,剑剑不离花满楼耳目方寸间。 花满楼还是坐在那里,手里也拿起根牙筷,只要他牙筷,轮轻一划,就立刻将苏少英凌历的攻势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苏少英第二次七剑攻出。突然住手,他忽然发现这始终,带着微笑的瞎子,对他所用的剑法,竟像是比他自己还要懂得多。 他一剑刺出,对方竟似早已知道他的下一着,他忍不住,问道:“阁下也是峨嵋传人?也会峨嵋剑法?” 花满楼摇摇头,微笑道:“对你们说来,剑法有各种各派,用式变化都不同,但是对瞎子说来,世上所有的剑法,却都是一样。” 这本是武学中最奥妙的道理,苏少英似懂非懂。想问,却连问都不知道应该怎么问。 花满楼却已在问他:“阁下莫非是峨嵋七剑中的人?” 苏少英迟疑着,终于道:“在下正是苏二侠。” 突听西门吹雪冷冷道:“这个人既然也是学剑的,为什么不来找我?”](注2) 苏少卿脸色忽然苍白,他看向地上那七个人,那七个已经永远也不能动了的人。他们也都是一等的武林高手,却在顷刻间被那把长剑洞穿咽喉。 而那把剑,还在滴血。 西门吹雪道:“想来峨眉剑法,不过如此。” 阎铁珊眼角的肌肉在抽搐,他脸上的纹路愈发明显,他的确已经是个老人了。可他对这些为他而死的人,并没有丝毫的动容。 他只在乎他自己的命。 西门吹雪道:“你用什么剑?” 苏少英脸色是苍白的,可他的脚步没有丝毫颤抖。他冷笑道:“杀人的剑。” “很好,地上的剑都是杀人的剑,你可以选一把。” 苏少英垂眸看着地上两把剑,足间一挑,那把沉重宽厚的剑便跃入他的手中。他右手握紧了这把剑,然后抬起了脸直视着西门吹雪。 峨眉剑法素以轻灵见长,可这年轻的少侠竟想以刚猛之道克制西门吹雪锋锐犀利的剑术。 他是对的,便是他的师父独孤一鹤在此也要承认,他这个弟子的判断是对的。 可他也是错的,因为他本不该拿起任何一把剑。 需要知道,在这个江湖之中,真正能在西门吹雪面前拔剑不过五指之数。总之苏少英是不在其中的。 西门吹雪凝视着他,然后摇头道:“再过二十年,你或可与我一战。二十年后,你剑法有成,再来寻我吧。” 可苏少英毕竟还是个少年,他有着少年的血气方刚,有着少年的意气风发,他大声道:“二十年太长,我等不及了!” 他的 13. 轿中红颜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这是一顶纯黑色的轿子,它的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尤其是在沉沉夜幕之下,更是易于隐蔽。因为它被设计出来出来便不仅是为了出行的,而是为了保护。它有个好听的名字:“红颜”,可红颜轿中坐的却不是红颜,而是无情。 这轿子内外上下共有二十四道机括,无一不是由无情亲手设计、制作、雕刻,最终成型。它是他的双腿,是他的战友,是他的仆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东西。因为轿子永远不会背叛他,永远不会伤害他。 有一次,在白雪皑皑的昆仑绝顶上,他与五十三名□□中人激战。可那五十三人不论如何努力,不论如何负伤,不论如何牺牲,都无一人可以冲破这顶轿子的防线。就连陆小凤这种江湖上顶尖的人物也不愿意与坐在红颜里的无情对上,可见这顶轿子的杀伤力。 “红颜”虽不是真正的红颜,却在无数次生死之战中保他周全,除了诸葛神侯和三位师弟,只有在这轿中,他才感到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安心。 他的身体坐在轿子里,他的灵魂也栖息在这里。 迦楼罗没有看那四个剑童,也没有看正笑吟吟打量她的追命,她只看着那顶轿子。 轿子里沉默了一会,然后听见沉静有礼的声音:“楼姑娘。” 她仿佛能看到轿子里那个清俊的男人对她颔首为礼的样子。 迦楼罗并不是一个鲁莽冒失的人,在大部分情况下,她不愿意做很出格的事情,因为那会引人注目,引来她讨厌处理的一串串麻烦。 但现在是个特殊的情况,所以迦楼罗并没有在意任何其他人的目光。 她慢慢走过去,夏日的夜风也是清凉的,它吹过她披散如瀑的漆黑长发,吹过她白如皓雪的衣袖,然后它带着她走到了无情的面前。 十丈时,追命脸上含笑,视若无睹。 五丈时,追命脸上的笑意有些停滞,四剑童彼此面面相觑,却因为没有命令而不敢妄动。 两丈时,迦楼罗已经近在咫尺。陆小凤伸出手,似乎想阻止些什么,却被花满楼拦下。 轿中人依然沉默,他没有阻止,也没有赞同。 迦楼罗从容地逼近,四剑童几乎可以触摸到她的长发。江湖中无人可越过的生死线,就这么轻轻松松被她侵入。 可无情还是没有出声,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闲庭信步一般地、随手掀起了轿帘。 她钻进了轿中。 花满楼凭借他高超的听力听到了银剑童子何梵倒抽一口冷气的嘶声。他手中摇着的折扇不知不觉慢了下来,他只静静地,“看着”那顶轿子。 “你见过她了。” “谁?” “孔雀。” “没有。” “你身上有她的气息。” “我不知道,但我没有见过她。” “这一个月,你在哪里。” “汴京。” “好,我跟你去汴京。” “.......好。” 四剑童不知所措,却又不敢出声,只能互相以眼神示意,但眼神传递了半天,也是毫无所获。 两人的对话非常简短,在花满楼和陆小凤这种心思细腻的人听来,也只是会觉得两人十分熟稔,无情和迦楼罗的情绪也很平静,两人正在简洁有效地交换信息。 但追命作为在场最了解无情的人,他能感觉到无情真正的情绪。 与其说无情十分淡定安然,不如说...... 他只是在条件反射性地回答问题。 问什么答什么,无遮无拦,无矫无饰。连平时面对异性的礼节和疏远都没了。 如果无情知道追命的想法,他只会盛情邀请追命也来体验一下。 红颜是一顶独步武林的轿子。可它再厉害,它也是一顶轿子,这就是说它的空间是有限的。 它的确比其他的轿子略微宽大那么一些,可以容得下无情的轮椅出入。但问题在于,它想容下两个人坐在里面,空间就会骤然变得逼仄。 无情苍白而冷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就像站在朝堂上听政,又像正面临对手的攻击,他那么从容、优雅、沉静,无法撼动。 如果不是他那幽静深邃的眼神正略过迦楼罗秀丽的容颜,直直地盯着她额头上那块蓝色宝石的话。 太近了,无情想。 他能感觉到迦楼罗王扑面而来的呼吸,和她身上的......风雪一样的凄清寒气。 他的手指默默握紧了轮椅的扶手。 “这个不能给你。”迦楼罗说。 “......什么?”无情的声音一向清越如冰,此刻却有些喑哑。 迦楼罗拿起无情的手指,触摸她额头上的宝石,她很认真地说:“这个不能给你,你拿不住它。但可以给你摸摸。” 无情骤然咳嗽了一声,好像被呛到了。 他迅速地反应过来并尽力压制,可咳嗽这种东西如果能忍住就好了。 近在咫尺的追命捂住了脸。 远在十丈开外的陆小凤捂住了脸。 花满楼依然保持着他温柔如水的笑意,可是他素来空茫的眼睛里却多了些什么,让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忧郁。 至于西门吹雪,西门吹雪并不关心剑道以外的事。 迦楼罗半跪在轿子底部,她柔软的身躯几乎半伏在无情的腿上,素如霜雪的脸上无喜无怒,无忧无惧。 他们那么亲密,却又那么遥远。 无情想,就像那些大相国寺的佛像一样:高高在上的、不染凡尘的、超脱的神们。 无情的手指远比其他任何人要灵敏,他与花满楼都是要借助手指在这个险恶的血肉场上活下去。他摸着她额头上的蓝色宝石,那宝石是冰凉的,带着矿石的棱角和坚硬。它在幽黑的轿中依然流光溢彩,发出淡淡的、摄人心魄的光辉,才得以让他看清迦楼罗的表情。 无情轻声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并无夺爱之心。” 迦楼罗点点头,似乎对无情不觊觎的她的首饰而放下了心,“我就这一个。下次我再给你找一个。” 无情:“.........” 半晌,无情抽回右手,放在轮椅扶手上。他微微侧脸,望着低垂的轿帘,似乎想起了什么:“姑娘为何认为无情见过了......令姐。” 迦楼罗道:“我上次离去之时,消除了你们身上孔雀的气息,以免孔雀回来‘找你们麻烦’。” 她说的“找麻烦”,无疑是说孔雀可能回来加个餐。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孔雀是不是又开荤了谁知道呢。 无情理解地颔首,等她继续说。 迦楼罗继续道:“可我方才见你,你身上又出现了她的徽记。你们看不到,可它于我就像黑夜中的明灯一样醒目。她标记了你,为什么?” 无情眼神一动,这是她第二次用这样疑惑的语气反问,就像那日雪山初见,她知道他叫盛崖余一样。 “在下的确未曾见到令姐。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她的徽记。” “无需忧虑,我会查明。也不会让她作乱。” 有了迦楼罗王的保证,无情才算略略放心下来。孔雀大明王的破坏力太惊人了,而人与神的差距岂止云泥之别呢? 汴京作为京都,是大宋最繁华的大城,没有之一。 他虽不在意京城内的天潢贵胄、达官贵人,可城内的普通百姓、来往贸易的商人又有何辜呢?无端要丧命在孔雀大明王的口下。 “刘独峰和高鸡血,他们是怎么死的。”迦楼罗问。 这是一个跳跃的话题,但无情还是据实以告:“他们皆是......力战而死。” 他似乎不愿意提起那些血腥的往事。 迦楼罗颔首,她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在涌动,最终她又追问了一句:“你确认,他们是死在敌人的物理攻击之下的?就是,刀枪剑戟所造成的的外伤和内力毒药所造成的内伤。” 无情虽然有些疑虑,但还是点头确认,“是,他们的确是死在与敌人的正面激战中。” “什么时候。” “在姑娘离去后的第十天、第十二天。” 迦楼罗低低叹息一声,然后沉默不语。 他们就这样静静待在黑暗的轿中,像互相依偎一般,却没有任意一人发现他们的姿势太过不妥。 在他们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外面的追命已经跟陆小凤表明了来意。 简而言之,他们是来追查金鹏王朝的事情的,顺便拿点零花钱回去交差。 用追命的话来说就是:“什么大金鹏王,大宋的国土上只有姓赵的才是王。” 什么?想拿回你们的财富?你说是你们的就是 14.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陆小凤疑惑道:“你说,这些财富是大金鹏王不要了的?” 阎铁珊冷笑道:“嘿嘿,当年我们四人携小王子分别逃亡,后来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我们三人去了约定地点,却不见上官谨和小王子的身影。后来我们多方打听,他们却总是避而不见,想也知道,他们是躲着我们呢。” 陆小凤道:“他们为何要躲着你们?” 阎铁珊道:“这的确是一笔引人垂涎的惊天财富,可这却不是属于小王子的,他是属于第十三代金鹏王的!” 上官丹凤怒斥道:“我父亲就是第十三代金鹏王!” 阎铁珊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小王子是小王子,却不是大金鹏王。一个贪生怕死,不肯复国的王子,怎么有资格做大金鹏王!” “你胡说八道!我父王......我父王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是知道的!陆小凤,你也相信他们说的吗?”上官丹凤的泪水落下,她却咬紧了牙关不肯哭出声,梨花带雨的倔强美人总是惹人怜惜的。 阎铁珊摇摇头,道:“这些年,已有三四批人冒充小王子前来骗取我手中的财宝,我以为你跟花满楼也是其中之一,所以才对你们动了手。” “你为什么会认为那些人是来骗你的?或者说,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假冒的?”追命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阎铁珊道:“因为大金鹏王朝皇室嫡系有独树一帜的标志,无人可以冒充。” 上官丹凤冷笑一声,她幽柔秀美的脸上泪痕未干,却仍然怒视着阎铁珊,似乎对于这个死到临头还垂死挣扎的叛臣充满了不屑和质疑,她道:“什么独树一帜的标志,我这个王朝公主都不知道的事情,你这个叛臣贼子却知道了。” 阎铁珊叹了口气,“金鹏王朝上官氏王族天赋异禀,所有嫡系传人,不论男女都是天生六趾。” 陆小凤看了眼上官丹凤纤长秀美的手指,还未来得及发声,阎铁珊便道:“只要劳烦这位姑娘......”阎铁珊很恭敬有礼地向迦楼罗点点头,他看到了迦楼罗一片藕片便击退了西门吹雪,所以对她十分忌惮,但他也知道,实力超绝的高手说得话最有分量。 他接着道:“只要请楼姑娘请这位‘公主’去客房脱了鞋子一验便知。” 上官丹凤气得全身发抖,她指着阎铁珊恨声道:“什么天生六趾,世上哪有这样的怪物!你.....你为了不交出我们王室的财宝,竟然编造这种谎言诬陷于我!你这样,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吗!” 迦楼罗轻轻啊了一声,无情看了她一眼。 陆小凤拍拍花满楼,又问道:“三爷,你办案多年,可听过世上有家族天生六趾?” 追命跟无情对视一眼,也有些不确定,道:“这倒是未曾听说。只是的确有家族的婴儿生下来手掌黏连或是天生异瞳,只不过这都是极为稀缺的事情,那些婴儿一般也都被......” 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在场之人大概已经都知道那些婴儿的下场了,苏少英毕竟是少年意气,只怒道:“那些人,真是枉为父母!” 花满楼也轻轻一叹。 阎铁珊见在场之人不信,也有些焦急,道:“上官王族还存于世,我上次见小王子他才十二岁,即便如今四十余年过去,他应该也还活着!即便已去.....”他顿了顿,似乎有些戚戚,“即便已去,也必定有后人留下!只要找到上官王族嫡系后人,便可验证真假。” 他叹了口气,似乎一下子衰老了许多,“我这些家财......都是从上官王族手上得来的,即便有我自己的本事,这些本钱也都是他们的。罢了.......” 他抬头看着陆小凤,有些可惜,又好像放下了一件沉重的包袱,“如果是小王子或他的后人亲至,就算他们不复国,我也把我三分之一的家财还给他们。这些,已经是连本带利还了,我老严以后再不欠他们的!” 花满楼道:“大金鹏王的确尚在人间。” 他空茫的眸子毫无焦距,但他的话却既真诚又坚定,“严总管和丹凤公主各执一词,我等不便多言。只是我跟陆小凤可以走一趟,亲自去询问金鹏王。” 阎铁珊道:“花七公子,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这位‘丹凤公主’不愿检查,我又怎能知道你们见到的那位‘大金鹏王’是不是我们当年那位小王子呢?至于上官谨,嘿嘿,那老小子恐怕早就去见历代先王了。” 陆小凤道:“即便金鹏王朝覆灭,也一定会有相关的文字记载留存于世。我们可以请六扇门出面调出当年的史书,两相印证之下,总会有人说得是真相。” 上官丹凤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小凤,她那双宛如湖水一样幽深动人的眼睛里充满了委屈和控诉,仿佛她被最信任的情人所辜负、所抛弃,“陆小凤,你也不相信我吗?你也不相信上官丹凤吗?” 陆小凤似是有些不忍,但还是摇头道:“丹凤公主,若你们说的是实话,陆小凤一定会兑现诺言。属于你们的一定会交还到你们手上。” 他言下之意,若是阎铁珊说谎,故意借“六趾”之言迷惑众人,他也是不答应的。 迦楼罗轻轻一叹,似乎对处理这种事情不是很情愿,但她还是开口道:“不必这么麻烦,问问上官丹凤就好了。” 无情道:“楼姑娘相信这位丹凤公主所言?” 上官丹凤也十分惊讶,但她还是十分感激和欣喜地看向迦楼罗。 迦楼罗道:“是啊。” 阎铁珊大惊,“楼姑娘,老严我说的是真的,这位‘公主’不愿验身,必定是跟那些骗子是一伙的......” 迦楼罗一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全场寂静,无人敢再出声半句。 迦楼罗心想,江湖人按拳头分大小王的规矩虽然很讨厌,但有时候出奇的效率高。 “我问的不是这个‘丹凤公主’,是她身边的这位‘丹凤公主’。” 在场之人都十分惊讶,完全不懂迦楼罗言下之意。 苏少英对于迦楼罗救他一命十分感激,也十分倾慕这位仙子一般的女子,闻言结结巴巴道:“什....什么丹凤公主,楼姑娘所言,少英听不懂。” 他虽莽撞,却也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无情一蹙眉,然后好似想起了什么,他看了一眼上官丹凤身侧,又转向迦楼罗。 花满楼不动声色,陆小凤和追命面面相觑,而西门吹雪只看着迦楼罗,等她继续说。 至于上官丹凤,她原本雪白的素颜更加苍白,她仍是保持着镇定,“楼姑娘,丹凤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迦楼罗摇摇头,无奈道:“我有事,要先走,我真的不想跟你们绕圈子。” 然后她一挥袖,一个浅淡的似乎快要消失的倩影出现在上官丹凤身边。 夏日的夜晚原本的微风只能算清凉,但在场的众人,只觉得森冷的寒气从骨髓中幽幽泛起,逼至天灵。 因为那出现的倩影绝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鬼,一只,流着血泪的,苍白泛青的,衣衫褴褛的,女鬼。 陆小凤见惯了江湖上人心诡谲,尔虞我诈。今日举杯痛饮,歃血为盟的“骨肉兄弟”也许就是明日黑衣蒙面,灭人满门的凶手;今日如花娇颜,浮生知己也许明日就会在你的酒中下绝命之毒;今日的血脉至亲,亲传之师,明日也许就会为了一句话、一杯茶、一首诗要了你的命。 有时他也觉得若是世上有鬼就好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煌煌天道,莫让好人不得昭雪,莫让恶人福寿无极。 可他绝对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亲眼看到来索命的恶鬼! 他俊美洒脱的脸上失去了平时漫不经心的笑意,他轻轻地抽气。 花满楼耳朵再灵也看不到如今的场景,他只感到隐约的寒气和众人惊恐的情绪,他侧脸询问,“陆小凤,发生了什么?” 陆小凤摇摇头,似乎刚刚缓过来,他道:“我看到了,真正的丹凤公主。” 花满楼似乎仍有疑惑,就听苏少英惊恐至极的声音,“鬼......鬼啊!有鬼!!” 阎铁珊也震惊到失声,他指着真正的上官丹凤后退了两步,说不出话来。 无情毕竟知道得多,他只是呼吸一顿,然后很快地挺直了脊背,冷冷地看着“上官丹凤”。 追命看着四剑童摇摇欲坠的身影,不禁把身侧的酒葫芦摘下来喝了一口,顿了顿,又喝了三四口,喃喃自语道:“这回出来可长见识了......下次说给铁手,吓死那小子!” 迦楼罗真的很无奈,她看了眼西门吹雪微一挑眉,然后冷漠如初的脸庞,心中充满了羡慕:要是所有人都这么安静就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你!”惊恐尖锐的女声打破了周围寂静如死的氛围,“上官丹凤”步步后退,指着面前的女子说不出完整的话,她身形战栗,摇摇欲坠,似乎看到了此生最恐惧的事情。 她退到了荷花池畔,倚靠着栏杆才站稳,她不远处是一直保持着沉默,似乎不存在的霍天青,此刻霍天青的脸色铁青,来回扫视着两个丹凤公主,然后又看向了迦楼罗。 上官丹凤轻飘飘地“走”过去,月光下,在场众人都看到她没有影子。 “不,你别过来!你滚,滚啊!”假上官丹凤嘶吼着,她不断的试图从身边找些什么扔过去,她手上扣着一把针,狂乱地毫无章法地撒了出去,完全失去了刚出现时美丽高贵的模样。 上官丹凤冷冷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女子,她幽冷森然的声音仿佛来自地府,“飞燕,地下好冷啊,你的毒,让我好痛啊。你把土一把一把洒在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上官飞燕! 花满楼握紧了折扇,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没人看得到他眼中的叹息和悲悯。 “哈......哈哈哈哈哈......上官丹凤,是我杀了你又怎么样?从小你样样不如我,可就因为你是公主,我处处得让着你、捧着你、吃你吃剩的食物,穿你穿过的衣服!什么好东西都是你先挑,可你,你跟你那懦弱无能的父王一样,贪生怕死,胆小如鼠!只懂得坐吃山空,连去讨回国库都不敢!” 她大笑着,指着面前被她杀死的亲姐妹倾诉着前半生的愤怒和不甘,“我上官飞燕,论才貌、论武功、论谋算,何处不如你?可只要你活着一天,你就是凤!我就是燕!我怎能甘心!” 上官丹凤冷声道:“所以你就杀了我,杀了父王!” “对,我杀了你,杀了你那无能的父王!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地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什么是你的东西?” “你说什么是我的东西?那些财宝,地位,权势,都是我的东西。” “那不是你的东西。它们从未属于过你,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上官丹凤几乎是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个妹妹,“你为什么会认为它们是属于你的?” 上官飞燕冷笑,“因为我比你强,我杀你了你,杀了你父亲,它们就是我的!大金鹏王朝也会是我的。” 上官丹凤望着天上的月亮,幽幽一叹,她说:“我本不该跟你说这些。可是,大金鹏王朝已经亡了,父王绝非治国之才,谨叔祖也是看出了父王只醉心书画之道,才带着我们避开三位重臣。且他又无男嗣,唯我一个女儿,复国兴兵,说来容易,可要死多少人?又有多少成功的把握呢?” 上官飞燕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她轻蔑一笑,“可叹你这样的心性,却白白占了个好身份。” 她宣泄完了恐惧和愤怒,狰狞的表情已经逐渐平静下来,她好像已经接受了面前的事实和她既定的结局。 “女儿又如何?那些个男子,自认经天纬地、无所不能,可不过是些酒囊饭袋,无能废物!不过是占了这个世道的便宜,踩着女儿的骨血才站稳,我玩他们,就像玩一条狗!” 旁边的霍天青呼吸一窒,然后攥紧了拳头。 “你上官丹凤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情,我上官飞燕敢做、能做!我上官飞燕不但要做公主,做个重开皇朝的女皇又有何不可呢?哈,到时这些个男人们,还不是巴巴地要跑来跪着、爬着奉承我!”她的脸上充满了骄傲和自得,在这一刻她似乎才真正的变成了她自己。 在场的男人们听着,有的心中不屑,有的心生怜悯,有的不为所动。总之世情百态,似乎在这个小小的庭院中得以窥见一斑。 上官丹凤仍是默默摇头,“也许你是对的。可是飞燕,我只想活下去。这个人间很美、很好的。我喜欢那些美味的食物,我喜欢从波斯千里迢迢送来的美酒,我喜欢穿那些轻软漂亮的衣服。春天杜鹃花开了,我想编成花环戴在头上;夏天父王就让我吃冰了,雪槛冰盘,浮瓜沉李我都可以吃个够;秋天果子熟了,咱们跟雪儿都可以做果脯等着冬天吃;到了冬天,你以前总喜欢在冰上跳舞,我就不喜欢,万一掉下去着了凉可怎么办呢?飞燕,我只想跟父王、跟你、跟雪儿安稳、平静地活下去。是我错了吗?” 她不等上官飞燕接话,继续说:“我小时候跟你抢吃的,抢衣服穿,是我的不是。要是有下辈子,我都让给你,都紧着你吃。飞燕,人各有志,你我既不是凤,也不是燕,我们只是人。” 上官飞燕怔怔地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打架、一起玩闹的女子,似乎第一次认识她一样,然后她开始笑,大笑,疯狂地笑,最终眼泪都笑出来了,她指着上官丹凤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哈. 15. 大捕头的金丝雀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持此令牌,大宋境内所有带有花家徽记的店铺商号都会为你广开方便之门。虽然你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做许多事,可是在人间自然有人间的活法,它或许可以帮到你。” 花满楼递过来的令牌只有巴掌大小,上面没有镶嵌夺目璀璨的珠玉宝石,只是简简单单镂刻了花家的徽记和他自己的花押,用以昭示他花家七子的身份。 迦楼罗接过来,她的手指在“花”字和“七”字上抚过,才有些慨叹似的说:“我以为你会生气,毕竟是我隐瞒你。” 花满楼微笑着徐徐摇头,他的眼睛里依然像初见那日黄昏时的日光,纵然从未炽热,却也从未寒凉,“对花满楼来说,楼姑娘就是楼姑娘。” 是楼姑娘。 是那个在蒙蒙烟雨中为我斜过伞遮雨的姑娘。 是那个在小楼中为那些或许枉死在武林泰斗手中的无辜之人而心生悲悯的姑娘。 是那个在山神庙中为一个陌生人之死而愤慨、而不平、而质问的姑娘。 是那个我从未见过,却已入我心门的姑娘。 迦楼罗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她对着花满楼扬了扬手中的令牌,“谢谢你,花满楼。” 花满楼道:“我与陆小凤还要留在此处处理余下的事情。便不能陪你去汴京了。” 上官雪儿曾托付他们帮她寻找上官飞燕,可事到如今,她大约会很伤心吧。 陆小凤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洒脱,他没了两根眉毛,但剩下的两根眉毛依然飞扬不羁。他远远地用手放在嘴巴两边,装腔作势地大声喊道:“楼姑娘,你这么厉害,能不能点石成金给我买两壶好酒啊?你看我也不能只喝人家阎阁主和三爷的酒,只占便宜可不是陆小凤的招牌。” 阎铁珊听他换了称呼,便知此事大约不会要了他的命了,一边小心偷瞄着迦楼罗一边干笑道:“哪里,我老阎的美酒,都敞开了喝!” 迦楼罗垂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毫无感情地拒绝了他,“你可以借花满楼的,给他打个欠条。” 然后她认真地对花满楼道:“如果我是你,我就要他十分利。” 花满楼忍俊不禁,连眉眼都带着春水一样的暖意,“好,十分利。” 追命走到无情身边,戳了戳他,又挤眉弄眼看看跟迦楼罗相谈甚欢的陆小凤和花满楼,又戳了戳他。 无情抬眼:“?” 追命:“..........唉” 无情道:“楼姑娘,我与追命也要留在此处,青衣楼的事情还需要我们亲自前往。” 迦楼罗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她就看到无情似乎有些犹豫似的,慢吞吞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物件,攥在手里。 追命拍了一下大腿一把抢过,恨铁不成钢怒瞪一眼,然后笑眯眯地双手捧到迦楼罗面前,“呃......楼姑娘,这是我家大师兄的令牌,凭这个可以自由进出神侯府。” 他一边回头看无情,却见无情微微侧着脸,好像对地上的花花草草十分感兴趣,并没有看这边。他心里哀叹着继续道:“姑娘若要找什么人,我神侯府说第二,就是金风细雨楼也不敢说第一。当然如果他说第一那也是大家都是第一,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还没说完,迦楼罗就接了过去,然后她手持两枚令牌,缓缓开口:“你们.......每人都有吗?” 这问题太过离奇,连追命这种千伶百俐的人物一时间都只能:“啊?” 迦楼罗重复了一遍,“你们每人都有吗?” 西门吹雪道:“万梅山庄的可以给你。” 他的产业遍布金宋辽,就算不如花家巨富,但是起码物质上足够迦楼罗在人间随心所欲。 苏少英也尴尬地挠着头,他好像也有,但没带出来。 他小声地道:“我们峨眉的在我师父那里,也可.....可以给你。” 陆小凤笑眯眯“报复”道:“我的借给花满楼了,他说年底还我十块。明年再给你。” 阎铁珊倒是很积极地直接掏出了他珠光宝气阁的令牌,这种交好仙家的机会他要是错过他老阎就从这荷花池上跳下去! 但迦楼罗是个没有感情的金翅鸟,她很矜持地拒绝了。 迦楼罗只冷着脸道:“你们这样,让我很没面子。” 她要去偷遮罗珈那块六合金英,也打一块,上面就写“金鹏快递,次日必达。” 收费要贵!她想。 很没面子的迦楼罗失落地走了。 无情回到汴京的时候已经是半月之后了,这半个月的奔波令他本不康健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但他仍然强忍着疲倦,直奔书房。 金剑童子上前劝解道:“公子,神侯不在府中,不如公子先行梳洗,略作休憩吧。” 无情摇摇头,他揉着眉心,道:“去将我房里那些经书拿来。” 金剑童子还要说什么,就被银剑童子拉了拉衣袖,金剑童子话在喉中转了转,最终还是听命去他的卧房取经书。 无情刚端起茶杯就看到了窗口处斜斜伸进来的一支雪白秀丽的杏花,嫩绿色的小小嫩芽,托举着一小朵一小朵的白中泛粉的杏花。但他关注的不是这个,而是旁边的鸟笼。那鸟笼并非是带着围栏的笼子,而是只有一根横木,上面正轻轻巧巧站了一只嫩黄色的鸟儿。 那鸟儿通体一身的鹅黄色,羽毛并未像成年鸟儿一样变得有些坚硬,而是嫩得软得出奇。它脚爪上并无锁链,却像是被训好了似的,紧紧抓着横木,并不飞走。它微微歪着小脑袋,好奇似的用它黑豆一样圆而湿润的眼睛看着他。 太小了,也太脆弱了。他的书房从没有这种活物。 无情道:“这是什么?” 金剑童子捧着经书回来,闷头闷脑道:“回公子,是鸟。” 无情漆黑如墨的眼睛毫无波澜,只静静盯着他,并不做声。 银剑童子连忙上前道:“回公子,这大约就是三爷那日送来的,我也未曾见过,只听洒扫的小荷说三爷曾带来只鸟儿说是给您这添点生气。” 无情修长如玉的手指翻着书页,头也不抬地道:“拿回去。我这里不需要这些东西。” < 16. 神名与诸葛神侯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无情骤然抽回手,就像被火焰灼到一般。 迦楼罗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来不及调整姿势,啪叽一下鸟脸朝下倒在桌上。 无情:“.........” 无情微侧着脸,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打落在他的莹白如玉的侧颜上,光点跳跃着透过他长长的黑黑的睫毛,在眼睑上留下疏疏落落的剪影。 他明明是个江湖人,身上却透着一股清贵之气,那般的优雅尊贵,恍若王侯。 他低垂着眼帘,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夏日午后的阳光似乎过于温软了,照得他的脖颈都泛着浅浅的粉。 过了一会,无情余光看见那只小鸟已经艰难地站好,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迦楼罗抬起右爪,做了个握拳的动作,“这么小的鸟,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活的。站都不站不稳。” 无情看了一眼她金鸟独立的独特造型,淡淡道:“无情以为这是楼姑娘的真身。” 迦楼罗道:“怎么可能。” 她展翅飞起,落在地上就化成了白衣黑发的人身。 “有句诗说得很好,但说的不对。” “哪一句?”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我一展翅,又何止九万里呢?”迦楼罗嘴角噙着清浅如水的笑意,那笑意并不是得意或骄傲,只是在向朋友阐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无情微一挑眉,然后点头道,“可惜无情一介凡夫俗子,不能亲眼得见金翅大鹏王的风姿了。” 迦楼罗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你最好还是不要见的好。” 她若有一日在人间化出万丈金身,那必是有惊天动地的灾难了,就像两百年前那样。 无情道:“殿下好雅兴,我倒不知金翅大鹏王何时愿意屈尊于这人间的鸟笼了。” 迦楼罗纳罕道:“你在生气?” 无情抬手端茶,饮了一口,又施施然放下,“并无。” 迦楼罗道:“你就是在生气。” “在下已经说过了,并无。” “你就是在生气,你跟遮罗珈真是一模一样,天生的小心眼。”迦楼罗半伏在书案上,贴进了盯他的脸,似乎要找出什么证据一样。 无情微微抬头,不动声色地将轮椅退后了三步,他仍是保持着他浅淡端正的笑意,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似的,“在下并未生气,无情只是肉眼凡胎,如何能与你口中的遮罗.......” 他还没说完就瞪大了双眼,他的眼睛从来都是幽深的湖水,深沉的,不见底的,但此刻却像是骤然见了强光的猫儿一般,双目圆睁,惊慌无措。 因为迦楼罗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湿的,软的,温热的。 迦楼罗也顿了一下,她立刻抽回右手,像无情刚刚那样。然后用左手拉下衣袖遮住了自己的右手。 她转身去圆桌旁远远坐下,垂目盯着桌子上的茶壶看了一会,好像那茶壶是天上蟠桃盛宴装琼浆玉酿的酒壶一般珍贵,半晌才低声道:“不要叫他的名字。” “........什么?” “我说,你不能叫他的名字。他会感知到。”迦楼罗将茶水一饮而尽,默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是转轮王的神名,我可以叫,但你不可以。” “我以为......你们与人间的官员们一样,可以称官职,也可以叫名字。”无情似乎已经恢复了一惯的从容优雅,他拿起桌案上的一本经书,合上放到一边。然后又拿起另一本叠放在上面。 “你好像放反了,那是第二卷。”迦楼罗捧着茶杯一本正经地提醒。 无情:“......多谢提醒。” “不是这样的。你该知道,名字对于一个人来说也是十分有意义的。一般只允许亲近的人称呼。比如我叫你盛崖余你肯定会不高兴。” 她看到无情好像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她没在意,接着道:“名字对于仙、佛、人、妖、鬼来说具有强大的约束力。而神仙佛陀们真正的名字往往都是秘而不宣的,久而久之,其他神仙也不会知道工作了好多年的老同事到底叫什么。哎?原来叫花名这个事是从这打头的啊? 迦楼罗表示她悟了:“打个比方给你说,你去观音庙里求签,肯定是说‘观音大士在上’或者‘观音菩萨在上’,那是她的神职封号,一天里这种祈祷可能有几千万次,观音根本就一键屏蔽了,装作没听到。但你要跑到她的观音禅院指着鼻子叫她‘妙善,起床了’,那她大约会分神过来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无情的表情一言难尽。 无情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窗外,欲言又止,止无可止,最后只默默地道:“你这样叫观音大士,她不会‘分神过来看看你是何方神圣’吗?” 迦楼罗忽然一笑,那笑意与她平时清淡的笑颜截然不同,竟然带着一种奇异的狡黠和得意,“我不一样,我有作弊器。” 无情看着她好像占了什么便宜一样得意洋洋的神情,禁不住也摇头轻轻一笑。 两人的笑意似乎将方才尴尬的气氛融化了,迦楼罗最后揉了揉眉心,叹口气,“我不是存心吓你的。主要是提前回来的是追命,我跟他不熟。正好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要送只鸟给你,还点名要黄色的,我就把那只鸟赶走了,自己混个编....不是,找个地方住。但我也没怎么吃你家的粮,这个要说清楚的。” 无情也叹气,“我不是怪你。你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凭着令牌进来,世叔必会将最好的客房留给你。” 迦楼罗托着腮,麻木地道:“我去同学家玩,并不是很想见到他家长。” 虽然用词有些怪异,但无情还是瞬间了悟,他摇摇头,“世叔为人宽厚慈爱,必会与你相处融洽。” 迦楼罗觉得这句话怪怪的,但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对于诸葛神侯这个人,很多人看他是从不同的面看的。 有人看的是他的出身背景,师承一代奇侠韦青青青,与大师兄“懒残大师” 叶哀禅、二师兄“天衣居士”许笑一、四师弟“元十三限”元限,四人出师便名震天下,号称“老四大名捕”。(注1) 有人看他是看他的权势地位,神宗时,他受王安石的赏识提拔;哲宗时期,他与三苏交好,受司马光重用;今上即位后,又三救圣驾,位高权重。 而有人看他,看的是他培养出来震慑江湖的四位弟子。 无情智计无双,算无遗策,以暗器冠绝天下;铁手以温文尔雅的性格,浑厚无匹的内力名动武林。追命则得了腿功上的无上奥义,轻功卓绝。至于冷血,冷凌弃,传闻他是被狼养大的,性格坚韧,剑法锋锐狠辣,少有人敌。 迦楼罗跟无情比较相熟,她跟铁手和追命也有一面之缘,但今日才算真正见到了诸葛神侯。 他穿着 17. 实验和珑女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苏少英死了。 那个曾经在珠光宝气阁微微红着脸对她说“我们峨眉派的令牌也可以给你”的洒脱少年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峨眉山脚下的竹林里。 他的喉咙被尖锐的竹子刺穿,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意外。 迦楼罗没有如来佛祖和地藏王菩萨的神力,无法洞察过去,她只能猜测着:他的马不知道为了什么受了惊,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像丧失了所有武功一样毫无招架之力,地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生长着尖锐的竹子,那么矮,又那么锋利。 就算是司法天神下凡,也会说这是一场意外。 就算是四大神捕齐至,也只能说这是一场意外。 因为这本就是一场意外。 就像当年那场海啸一样,深沉地,呼啸着,淹没了大地,也淹没了苏少英。 他甚至没能回到家里跟师父和师兄弟姐妹们再见一面。 迦楼罗在他的尸体旁看了很久。他的魂魄已经消失了,可能是黑白无常并不想跟她打照面,以免再节外生枝。其实他们误会了,她已经没有心力再去做这些了。 她低声对着他说:“十九天。我只为你争取到了十九天。” 她逆着光站在竹林里,那一刻,她什么也没想。 迦楼罗默默上前扶起他,让他冰凉的脸靠在自己怀里,她说:“我带你回家。” 她将苏少英放在峨眉派大门的不远处,然后抬手一掌击碎了峨眉派门外古朴的挂钟。 她看着峨眉派的人奔跑出来,围着苏少英哭泣和呼喊,她只觉得疲惫。 她没有回到神侯府的花厅,而是一个人走到了无情书房外的院落里,那棵高大粗壮的杏花树下是一片小小的花圃,旁边有一个秋千,被藤蔓缠绕着,已经许久没人坐了。 她也不在意灰尘,拎着手中的酒壶就坐了上去。 她晃一会,打开酒壶喝一小口,然后皱皱眉,思考这种东西到底为什么会有人喜欢。 “你要是想喝酒,可以去追命那里拿。厨房的不好喝。”无情不知道何时摇着轮椅来到了她身边。 “什么酒都不好喝,辣,苦,酸。”迦楼罗毫不客气地说,然后又喝了一口。 “那你为什么要喝呢?” “因为有人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她的笑意变得很浓,眉眼之间顾盼流转,完全不像她平时的克制和低调。 “你喝醉了。”无情说。 迦楼罗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人间的酒酒精浓度远远不够,你见过一杯酒能醉倒老虎吗?” 无情忍不住笑了,“你觉得你是老虎。” 迦楼罗右手拽着秋千的藤蔓,秋千开始无风自动,她的眼睛里带着浅浅的向往,她说:“要是我只是一只老虎就好了。饿了就去捕猎,累了就睡觉。睡醒了,就去山坡晒月亮,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用想。” 无情点点头,又摇头。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他说的是天道至理,无人可以反驳他的论断,“有些人喜欢麻木的安宁,有些人喜欢清醒的痛苦。你是后者。” 迦楼罗深深地凝视着他,她的眼睛是深不见底的黑色,那黑色是浓稠的,尖锐的,危险的。 无情不闪不避,仍然微笑着注视着她。 少顷,迦楼罗率先移开了目光。 她又喝了一口酒,“你觉得为什么我会从赫连春水枪下救下你?” 赫连春水,已经逐渐陌生的名字。 那日飞沙走石,天地昏暗,他们一行人都被迦楼罗救下并消除了记忆。只有无情还记得,他知道那不是一场龙卷风,那是降临的死神,那是孔雀大明王。 那日息红泪为救戚少商与他起了龃龉,要杀铁手,赫连春水为了替心上人报仇,也持枪向他刺来。其实赫连春水远不是他的对手,可错就错在他们离得太近了,暗器以轻灵见长,碰上至刚至猛的长枪无疑是不占上风的。 他那时本以为身后的迦楼罗王只会冷眼看着戏台上涛生云灭,离合悲欢,可意外的是,她出手挡下了那一枪。 无情思索片刻,最后只能叹道:“我准备的答案是殿下慈悲为怀,不忍见血,但你的发问告诉无情,这并不是正确答案。” 迦楼罗低笑出声,她低着头,漆黑的长发遮蔽了她半边容颜,然后她抬眼看了他一眼,无情只感觉到她的眼睛里弥漫着一场黑色的大雾。 她说:“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只是在做控制变量实验。” 无情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她饮尽最后一口酒,将酒壶扔得远远的。 她站起来,望着天边渐沉的夕阳,声音仿佛不带着一丝感情,“那一天我从孔雀口中救下你们,我其实只想知道:当一位神仙想杀人的时候,另一位神仙出手将命运带回既定的轨道,是否有效。” 无情道:“你的结论呢。” “有效。天道默认了这种行为,所以你们中绝大部分人都活了下来,继续你们原定的命运。除了刘独峰和高鸡血。” “他们原本的命运就会死吗?” “是的。我与遮罗珈不同,我最多只能看到十五日内这个人是否会死去,而且是他们原定的没有被外力所干预的命运。” 无情点点头,他看着自己的手指,低声道:“原来如此。” 难怪那日在轿中,你会发出那样的询问。原来如此。 “那殿下为何又出手救下无情呢?无情至今仍能与殿下交谈,看来那时并无死厄。” “因为我想知道,一个神仙干预了本不会死的人的命运,他的命运是会继续,还是骤然中断。” “结论是?” “到今天早上为止,因为缺少对照实验组,我仍然无法确认。但是就在刚才,苏少英死了。” 无情以智计百变名动武林,他很快就跟上了迦楼罗的思绪,他沉吟道:“苏少英是我的对照实验组。看来,他本应该死在珠光宝气阁了。” 迦楼罗转身看着他,就如初见那日一样,她背着光,他还是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只听到神女幽静无波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传来,“是的。我终于明白,于天道而言,无论是否有神仙的直接干预,不必死的大概率还是会活着,该死的最多只能延长短暂的时日。” 无情思索片刻,然后摇头否认,“说不通。黑无常说上官飞燕本应死在三月之后。可她却提前死了。” “两个猜测。第一,我没有直接干预她的命运。上官丹凤的魂魄之所以没有被黑白无常带走,是因为那时只有白无常在,而她的怨气冲天,白无常一时没有办法在不伤害她魂魄的情况下将她拿下。随后我又去了金鹏王府,他们忌惮我,所以容上官丹凤留存于世。上官飞燕死于自己的暗器下,我并没有直接出手杀她,也没有救她。” “那第二个猜测呢?” “第二.....也许天道算法的内部还存在优先级。” 无情剑眉微蹙,“优先级?” 迦楼罗坐回到秋千架上,她只是笑着抬手一招,无情的轮椅便被她牢牢地控制在手里,不由自主地向秋千架靠近,“我觉得,这可能就是你们所说的.....气运。” 无情看了一眼自己的轮椅,他们已经足够得近了。 他的目光放在迦楼罗斜后方的一株小小野花上,“你是说,如果上官飞燕的....气运足够深厚,也许并不会被你的间接干预所影响,她仍然能活到三月之后?” 迦楼罗摇头,“我不能确定。数据太少了。也许还有别的处理逻辑相互叠加、调用、继承。” 她迫近了无情,居然伸手去拈了一缕无情倾泻在身上的乌黑的长发,那是一缕柔韧光滑的青丝,比起迦楼罗自己充斥着磅礴神力的黑发也不遑多让。 无情的手指默默握紧了轮椅,他只是微微僵硬了一瞬,然后再无别的反应。他终于将目光放在她的脸上。 太阳已经西沉,黑暗降临大地,月亮出来了。 迦楼罗笑着喃喃道:“你是不是生气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其他的神仙也没什么不同,总是.....”她拖长了声音,“总是,高高在上,肆意拨弄别人的人生的。” 无情沉默片刻,道:“没生气。你不是。” “我拿你当实验品,肆意拨弄苏少英的人生,你居然不生气?” “如果你没有救下我们,我们早已死在孔雀腹中。依无情浅见,天道大约也不会为了我们几个凡人,去让孔雀大明王偿命。”无情淡淡地道。 迦楼罗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固,不过一息的时间,她便回过神来,手上绕着无情的长发玩弄。 “可是,那些人不是这么说的。” “哪些人?” “那被我害死的,一万七千六百五十二人。” 无情抓住了她的手,他盯着她,不带任何情绪地重复了一遍:“被你害死的,一万七千六百五十二人。” 迦楼罗点头道,“是啊。怎么,生气了?” “说清楚,原因、经过。” 迦楼罗也不计较无情还抓着他的手腕,只有些疲惫地道:“是我害死的。原因和过程,重要吗?” 无情凝视她的眼睛,认真道:“重要。对我来说,很重要。” 迦楼罗怔怔看着他,随机又移开目光,“所有的故事之所以是故 18. 孔雀大明王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然后呢?”无情追问道。 “没有然后了。”迦楼罗淡淡地说。 无情愣了一会,然后点点头。 迦楼罗伸手抚摸上了无情的眸子,她喃喃道:“无情,我看到了你的眼泪。你也在怜悯他们,是吗?” 无情道:“我也怜悯你。” 迦楼罗一怔,然后不自觉地缩回了手,却被无情轻轻地按住,他隔着衣袖,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是谁?” “我.....我是迦楼罗,金翅大鹏鸟。” “你是佛祖吗?” “......不是。” “你是玉帝吗?” “.....也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把这些背在你自己身上?” “.....可是我,可是我有力量,我应该去...去做一些事情.....” 无情摇头道,“从来没有什么应不应该。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迦楼罗短促地笑了笑,她没有说话。 “你得到了你想知道的答案,从我和苏少英身上。对吗?” “是的。” “你为他们延长了一个月的时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无情叹息一声,接着又问她:“你做了这件事,仙界没有责罚你吗?” 迦楼罗漠然摇头,“没有。我以为司法天神和灵山会来问责我,可是没有。大约...就像你说的,天道不会为了区区几个凡人让神仙偿命。只有遮罗珈,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让我离开地府,大概是为了让我长长记性吧。” 无情沉默了一会,“他是对的。”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这句话,在哪里都是有用武之地的。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身为神,就应当遵守天条。”无情就如同一个稳重的兄长一般,他拍拍她的手腕劝说道。 他知道这句话非常冷漠且不近人情,但是一个神,最好还是不要“近人情”的好。无情始终认为,法律的存在是为了保护。保护所有人不受伤害。 当你无法制定规则的时候,选择遵守它,它就会庇护你。 今晚的月色很美,而月下的男女离得很近。 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又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生根发芽。 迦楼罗点头,低声道:“是,我应当,遵守天条。” “如果我是你,我就去制定天条。”那是一道陌生的,低沉而魅惑的声音。 迦楼罗猛然站起,秋千架被她剧烈的动作弄得摇晃不休。 而无情,无情连身体都没有动,三枚透骨钉,七根顺逆神针便从上、下、左、右、中呈包围之势向他背后那个人射了过去。 他的命是由这些暗器托举起来的,便是西门吹雪亲至,也不可能完全躲过他的所有暗器。 可是,无情失败了。 那身着白衣绿纱的女子只微微一笑,那些暗器如同冬天的残雪被暖阳照射一般,瞬息间消融殆尽了。 无情还未转过身,迦楼罗便挡在了他的身前,她说:“姐姐。” 姐姐。 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 他从磁州归来,便搜集了所有孔雀大明王的资料。《佛说大孔雀咒王经》上言道:于往昔时,雪山南面有孔雀王,名金光明在彼而住……金光明孔雀王者,勿为异见,即我身是。 肉色二臂,右手持孔雀尾,左手持莲花,坐赤莲花座。密号佛母金刚,三昧耶形为孔雀羽。(《胎藏界曼荼罗》) 孔雀大明王身着白衣,但与她妹妹通体纯白、具完美人形不同,她的白衣上半身带着浅淡的绿色暗纹,如绳索一般缠绕在她身上。她如云一样的长发挽成云鬓,发髻上装饰着浅绿色的孔雀羽,远远看来,就像一只黑色的眼睛。她的容颜是极美的,眉目间却保留着孔雀的本体特征,斑驳错落的孔雀羽毛点缀在眉梢眼角,充满了一股邪性和攻击性。 你看到她不会想到神圣、佛母、慈悲这些词,相反,只会感到危险、魅惑、未知。 孔雀大明王做了个请的手势,瞬息间石桌石椅、桌上清茶仙果便出现在院落里。 迦楼罗仍然站在无情身前,没有动。 孔雀大明王也不在意,只微笑着道:“你若喜欢他,让给你。” 无情呼吸一滞,但转瞬间他漆黑的眸子便看向孔雀大明王,又看了一眼迦楼罗。他仍然扣着手中的暗器,没有放松过。 迦楼罗道:“谢谢姐姐。” “我以为你会喜欢摩昂那样的。”孔雀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又给对面的空茶杯倒了一杯,“毕竟他看起来远没有摩昂的口感好。” 迦楼罗默默走过去坐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我不是要吃他。” 孔雀大明王随意地点头,她并不在意眼前这个男人。 你出远门,回家看到你妹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桌上放了一块新鲜的五花肉。你随口问了句这块肉是做小炒肉还是红烧肉,你妹妹拦着说这块肉是她的而且她不想吃只想看着,你难道会跟她争辩说这块肉不吃就可惜了? 不会。 对于孔雀大明王来说,无情就是那块五花肉。 妹妹喜欢戳肉玩而已,又不是非要嫁给这块肉,无妨,她懒得管。 孔雀打量了她一会,摇头,叹气,“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长进。” 迦楼罗道:“你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 孔雀笑吟吟道:“我?我去了个好地方。”似乎在等着她继续追问。 迦楼罗仍然凝视着她,毫无反应。 孔雀托着下巴,凤目流转,“好吧,不逗你了。其实这些你,我都在你身边啊。” “不可能。佛祖虽然没有见我,但我去求见了地藏王菩萨。菩萨说:你已不在三界之内。” 孔雀的笑意似乎变得冷了些,“这个老不死的,还真是有点本事。” “姐姐。” “好好好,看在他庇护了你没让你被灵山那些‘佛’们生生吃了的份上,我不说他。”孔雀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她比起迦楼罗情绪更加外露,举手投足见都带着魅惑的杀意。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哪一句呀?” “摩诃摩瑜利罗阇!”迦楼罗简直被气得要破功。 孔雀凑近了,摸着妹妹的脸,“迦楼罗,我的好妹妹。你我是凤凰一族在这三界内的延续,生来便是神女,为何要屈居于灵霄和灵山之下呢?” 迦楼罗推开她,冷声道:“你疯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当年青狮白象来找你完成金蝉子师徒路上的一道佛劫,你明明拒绝了他们也警告过他们,不需要枉造杀孽也可以完成佛劫,可他们还是吞吃了狮驼国十数万民众,从王室百官到垂髫稚 19. 无天佛祖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是啊,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什么?” “我投靠的不是摩罗大圣,而是....无天佛祖。”孔雀骄矜地扬起下颌。 迦楼罗有些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句,“无天......佛祖?什么无天佛祖?” “没有什么魔界大圣摩罗了,只有未来三界的主宰,无天佛祖。” “.......姐姐,你是如来佛祖册封的佛母啊!” “真是难得,你居然会拿如来来压我?” 孔雀充满怜惜地抚摸着迦楼罗的脸庞,就像是慈母看着不懂事的女儿一般,“姐姐知道,要摆脱多年的驯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要你来姐姐身边,你所希望的一切,无天佛祖都会替你达成。这不好吗?” 迦楼罗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她不知道是孔雀疯了还是这个世道疯了,她站起来,“你在想什么?你疯了吗?要是让灵山知道了,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下场?” 孔雀笑了,她的声音低沉,但语调却十分轻快灵动,“所以你觉得,你的如来佛祖会替你做主吗?” 迦楼罗摆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无天不会是灵山的对手,如果你被牵连进去,灵山一定会借机将你处死!” 她简直要被孔雀气死了,这么多年修身养性,这么多年的沉静从容,在此刻统统消失。 她起身踱了几步,最后回身道:“对,我知道这个三界烂透了,它黑沉沉的,没有一点光亮。” 她完全不顾孔雀根本不知道无情是谁,就指着一旁沉默不语良久的无情口不择言道:“你知道,我也知道,无情跟他的师父师弟们根本救不了大宋,谁也救不了它,大宋要完了!对,我也一样。我什么也改变不了。我做不到全心全意做个人,也做不到全心全意做个神。也许再过一千年,一万年,我就能像遮罗珈那样做一个清静无为、冷眼旁观的完美神仙,但是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闭了闭眼,“可是,可是就算这个世界黑沉沉的,看不到希望,可生活在黑暗里也是活着的,活着就是活着!你呢?你那个无天佛祖是要把三界变成魔域!要把一切仙、佛、人、鬼、妖、阿修罗全部变成魔物!” 不止!不止!不止! 电脑配置跟不上了,升级就好了。 电脑卡顿了,卸载部分软件就好了。 电脑中病毒了,杀毒就好了。 这个过程也许很难、很琐碎,可是慢慢来做,总是能把风险降到最低,总是能有一些成效的。 可是无天和孔雀他们是要把电脑重装系统,一切资料都会被销毁,等于一切推倒重来。 她只想问你是疯了才帮他? 迦楼罗以为孔雀会继续说一些不着边际的疯话,她等着她发难,但孔雀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了。 她疑惑看去,只见孔雀一向魅惑艳丽的笑容消失了,她变得...... 迦楼罗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只觉得,孔雀在这一瞬间好像变得不同了。原本她像一朵妖娆艳丽的芍药,但现在,她像一朵幽暗深沉的..... 黑莲。 孔雀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又看了看自己的左右手腕,然后静静注视着迦楼罗,缓慢开口:“我听说.....你在三百年前,便加入了天龙八部之中。” 迦楼罗看着她,方才暴躁的情绪迅速消失了。 她的眼神微微一凝,冷不丁开口问道:“姐姐,我好像没看到你佩戴我送你的如意珠。” 孔雀摇头一笑,这一笑让迦楼罗有一瞬的恍惚,就听孔雀道:“你的如意珠何时送给我了?” 迦楼罗垂下眼,“哦,我记错了,是纯青浴火琉璃珠。” 孔雀又是一摇头,“纯青浴火琉璃珠明明是我送你的。” 迦楼罗道:“是啊,我们分开太久了,记错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在.....我失踪后,顶替了龙族,加入了天龙八部之中,是吗?” “是的。我需要庇护,而灵山是最有资格也是最有能力保护我的。” 孔雀用左手挽起右手的广袖,给迦楼罗倒了一杯茶,那动作,说不出的优雅尊贵。 “那你知道,天龙八部有哪几部吗?” 迦楼罗凝视着她,慢慢说来,“提婆、娜迦、夜叉、乾闼婆、阿修罗、摩呼罗迦、紧那罗、我。” “那你知不知道,前任紧那罗王的故事呢?” 天龙八部中,除了迦楼罗本身孤家寡人之外,其余七个都是部族名,每任新王即位后,便会抛弃原本的名字,改名为部族之名。 而天地之间只有一只迦楼罗,所以她自然也是八部中的迦楼罗王。 但是紧那罗王,还是前任紧那罗王,她就完全不熟了。 “前任紧那罗王在位时,灵山之主还不是如来,而是优婆世尊。”孔雀的目光变得深沉而悠远,似乎回到了那久远的时光之中。 孔雀存于世间的时间远远超过她,有许多的事情对她来说是绝密,但对孔雀来说那只是一个故事罢了。 “有一天,优婆世尊要紧那罗王去西牛贺州南部传道。可是那南部却长久被另一个教派阿泊门所把持,那个教派的教义是人人生而不等,贵人是天神的眼,生生世世都是贵人;贱民是天神的脚,生生世世都是贱民。于是,佛教的经义在那里一直被排斥、被冷落。紧那罗并没有违背世尊的旨意,便孤身去了。” “他走在大街上,看到许多男人都是断指;看到许多人在争执、拼杀;看到许多人倒下,却没有任何人感到动容。他觉得奇怪极了。” “紧那罗想在那里传教,却被人制止。那里的大祭司对他说:【如果你可以在三天内做到三件事,我就让你在此处传教】。紧那罗问:【哪三件事?】大祭司说:【让小偷阿溜不再偷盗,让强盗阿刀不再杀人,让妓女阿羞不再卖身。】” “于是第一天晚上,紧那罗去了小偷阿溜那里,小偷阿溜对于紧那罗的传道十分不屑。他的爷爷就是小偷,父亲也是小偷,他自然也是小偷。既然偷了一时,那当然要偷一世。既然偷了一辈,那自然世世代代都是小偷。他不仅不以为耻,反而认为这是他们盗贼世家的光荣。” “那紧那罗王是如何教化他的呢?”迦楼罗问。 也许是月光太柔,孔雀美得邪异的容颜净透出几分清雅端方,显得莹润如玉。 她缓声道:“紧那罗将地狱里的景象展现给了阿溜看。有几个魂魄正被鬼差鞭打、斩手、推入油锅。阿溜被吓得魂不附体,定睛一看,却是他的父亲和爷爷。紧那罗道:【他们窃人财富,罪孽深重。同时他们受了旁门左道的蛊惑,认为人是有等级的,做贼的永远是贼。可是这一切都错了,本来他们可以改,却没有改,最终落到如此下场。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第二日,阿溜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他皈依了佛教,并自断一手以为赎罪。” 迦楼罗听了,眉头微蹙,却并没有说话。 “第二日,他去见了强盗阿刀。强盗阿刀问紧那罗:【你不是愿意舍己为人吗?那你便舍了自己给我吧】。紧那罗微微一笑,便接过他手中的刀,将那把刀捅进了自己的胸膛。阿刀被他的狠厉惊到了,竟一时讷讷不能言。紧那罗道:【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只是想要展现你的威风和霸道。可你的拳头和爪牙是不能服人的,唯一能服人的,是你的心。】晚上的阿刀梦见有黑衣蒙面人闯入家中,将他全家残忍杀害。那黑衣人道:【你狠,别人比你更狠。】他惊醒时便看到紧那罗在一旁告诉他,如果他不自渡,梦境便会成为现实。” 迦楼罗摇头不语。 孔雀含笑问道:“你似乎对紧那罗的做法并不赞同?” 迦楼罗沉默一会,谨慎地说:“我观紧那罗尊者渡化此二人,皆以威言恐吓为主,紧那罗尊者的手段是否有些....过于凌厉。” 孔雀仍然带着温柔的笑容,可她的眼睛却隐隐沁出冷意,“佛有菩萨低眉之劝诫,亦有金刚怒目之教化。对于这种不肯皈依却贪生怕死的异教徒,又何须枉费口舌呢。” 迦楼罗静静凝视了她一会,然后慢慢地露出一个清浅礼貌的笑容。 她为孔雀斟了一杯茶,“请继续。还有一位阿羞姑娘。” 孔雀看着那杯清茶,清澈的水中倒映出天边的明月。 迦楼罗也看到了,世人皆说水中花,镜中月,两者皆不可得。但迦楼罗相信,对于此刻的孔雀而言,想得到那天上的明月,甚至月宫的主人,都只是轻而易举。 “你若是见过阿羞,我想她会与你成为极好的朋友。”孔雀的神情不像在讲述一个古老沉寂的故事,而是像在提及一位刚刚离去不久的友人。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仍然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历久弥新。 若是其他神仙在此,听孔雀将他们与凡间一位早就作古的妓女相提并论,大约是要勃然大怒,大打出手的。 但迦楼罗听了只轻轻颔首,“我也对阿羞姑娘十分好奇。” 孔雀低低叹息一声,“阿羞,阿羞她很美。我听说如今三界最美的女子是月宫的主人,但是.....她也是不能与阿羞相提并论的。阿羞本是贵族出身的女子,本应嫁给国王。可她不愿意,于是她便随便找了个男子与之....国王大怒,派人来抓她,她却自己走入了妓院。她放言,任何一个男子都可以与她共度良宵,但是她不要钱财,只要一根手指。” “这就是紧那罗尊者在市集上看到那许多男子都少了几根手指的原因?” “是的。他们都是阿羞的宾客。” “那紧那罗尊者又是如何渡化阿羞的呢?” “第二天的晚上他去找了阿羞。阿羞见到他并不惊慌,只问他:【你是谁?】。他对阿羞说:【你可以认为我是一股青烟,飘进来跟你说说话。】紧那罗问她,你很美,但你为什么要吸血呢?阿羞说:【我只是感到很绝望。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惩罚那些邪恶的男人。他们必须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血的代价。他们的血让我感到痛快和兴奋。】原来阿羞十一岁那年,有一个阿泊门教徒为阿羞占卜,他说阿羞的身体是圣体,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沾染、可以玷污,只除了国王。” “可能没有人能体会阿羞的绝望,被一句话、一个人从身体道灵魂都束缚住了。你不是你自己,你不是父母的女儿,也不是兄弟姐妹的手足,你只是一件物品,一件装饰,你的喜怒哀乐、爱恨恶欲都是为了一个男人。以他为天,以他为地,以他为你灵魂的皈依。他爱的你要爱,他恨的你要恨。除了他以外谁也不能碰触你。在你最绝望的时候,没有人能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在你最开心的时候,也没人能给你一次温柔的牵手。” 迦楼罗默默无言,这样的孤立是对人灵魂的一种绞杀。 “紧那罗说:【你要如何才肯珍视你自己呢?】。阿羞说:【我要遇到一个令我的灵魂感到温暖、感到战栗的男人,可是这么多年,我依然没有找到这样一个人。】” “他们聊了很多,第二 20. 以一灯,传诸灯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迦楼罗只感觉到身心俱疲,她有预感,马上就要有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风暴要来了。 就在刚才,无情不知道,神侯府不知道,整个汴京都不知道,他们都在生死的边缘走了一遭。 迦楼罗竭尽全力保持着平和、顺从、一无所知的假象跟“孔雀”周旋。但就像刚才说的,她真的骗过了“孔雀”吗? 她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但她已经无力再去猜测了。 她面对刚才那个“孔雀”,只有四个字能形容:如临深渊。 深渊只会静静注视着你,并不会回应你的喊叫。 她看不清、听不明、一切都像被包裹在一团黑雾里。但她连与“孔雀”对峙的勇气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她选择了保护自己。 她不停地从只字片语中揣测“孔雀”的所思所想,然后说出对方想听到的话,竭尽全力让对方感知到自己的无害。有些话是她想说的,有些话是她斟酌出来的。 从她成为金翅大鹏鸟开始,她已慢慢习惯了一力降十会,但当绝对的强大赫赫扬扬向她碾压倾轧而来时,她才知道原来她也这么弱小。 她慢慢站起身,只想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去。这短短的一天一夜里,她目睹苏少英死去、与无情探讨天道的规则、剖开自己的心回忆她此生最大的憾恨,然后,孔雀回来了。 孔雀,你知不知道,你在与虎谋皮啊! 可是无情叫住了她。 无情的眼神是有些惶惑的,她从未见过无情有这样的神情。在她的记忆里,他总是沉稳、镇定、从容、沉静的。哪怕他是那么清瘦孱弱的人,可是只要看到他,就会觉得天塌地陷他也总是会有办法的。 这一次,无情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歉疚,“殿下,我想知道,大宋........” 他能感觉到迦楼罗的倦怠和无力,他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她。但是方才的一切让他应接不暇,这对姐妹言谈之间泄露出来的信息太可怕了。 他虽不如迦楼罗和孔雀一样身在局中,直面那一场巨大的风暴,但以无情的智慧,他知道,当真的风雨来临的时候,连神族都不能保全自身,那人间怎么办?大宋怎么办? 迦楼罗走过来,她慢慢蹲下身,她能感觉到无情冰冷的手掌和僵硬的身体。 “无情,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很抱歉,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就像你听到的,这个三界完了。当上位者们忙着争权夺利、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凡人和蝼蚁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了。十万恶鬼为祸人间的时候,玉帝不在意。青狮白象吞食一整国的人的时候,佛祖不在意。那些坐骑畜生肆意作乱,滥杀无辜的时候,阎罗不在意。总归有轮回隧道一日,凡人总不会死绝了。凡人都会死的,可这片土地上也总会有繁衍和新生。他们最是健忘、最是乖觉,佛陀天神们的香火供奉是永远不会少的。至于供奉他们的是大宋、大金,还是大辽、大元、大明,又有什么区别呢。” 迦楼罗一边说着,一边望向天边的明月。 不管人间涛生云灭,日月总是普照大地,绝无动容的。 “没有人能力挽狂澜了。你不行,诸葛神侯不行,铁手不行,追命不行,陆小凤不行,花满楼不行。你们都是大宋最忠诚、最勇敢、最坚定的孩子,你们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代价,哪怕头破血流倒在路上,哪怕灵魂血肉都零落成泥,你们也不会有片刻的动摇。但很可惜,大宋需要的是战士,是像你们一样的,但却数十万、数百万的战士。可你知道,哪怕她的孩子们倾尽所有,也不可能做到的。” “你的母亲已经太过衰弱了,这么多年一直被秃鹫苍鹰围绕着啄食,被她的孩子们出卖、剥削、压榨,她的血快流干了。” 月光太冷了,让无情的心都像被冰冻住了一样。 无情的眸子里慢慢浮现出深沉的哀恸。他是那么骄傲的人。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刚刚遭逢大变,他就告诉恩师,他不需要诸葛神侯替他报仇,他愿意成为那个为天下人复仇的人。 以他的智慧,难道不知道大宋早已江河日下,非人力所能挽? 不,他知道的。 他知道“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他知道奸臣当道,制度腐朽,从根子上就烂了。可是这些年,他总想着凭着恩师和师弟们,凭着那些有一腔热血的国士和侠客们,总能有希望。 但他也知道,迦楼罗才是对的。 “还有,几年?”无情的声音那么轻,那么干涩。 迦楼罗摇摇头,“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说,她的国祚,至少会比你的生命多一天。” 纵然前方无路,可盛崖余总会在黑暗中继续前行的。 想要击垮大宋,就得踏碎盛崖余的血肉。 “其实都是一样的。你看,太阳早已西沉,夜幕笼罩大地。我们一直生在黑暗里,长在黑暗里。也许很快,小金乌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迦楼罗回到房间里,也没有点灯。对她来说,有没有灯并不重要。没有那盏灯,她照样行动自如。有了那盏灯,她也不会感到一点温暖和希望。 她就这样坐在桌旁,看着月亮渐渐隐没,太阳即将升起。 太阳升起来了,她没有动。 她难得有这么一天能安静地淘洗和整理自己的心。 太阳又落下去了。她没有动。 黑暗重新遮盖她的目光的时候,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拿出一块巴掌大的白玉,在上面注入了自己的神念。 然后她抬手一扬,那片白玉便消失不见。 遮罗珈,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你也把你的答案带给我吧。 金剑童子远在数十丈开外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但她没有理会。金剑童子敲响她房门的时候,她也没有理会。但她听着金剑童子颤颤巍巍屏住呼吸继续敲的时候,她终于站起身,在一片黑暗中打开了房门。 月亮高悬,融冰一样流进她怀里,顺着她雪白的裙裾静静流淌。 她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金剑童子明显对她十分畏惧,他垂下头道:“姑娘,公子请您去书房一叙。” “我很累。”迦楼罗冷漠地拒绝了。她抬手关上房门却被金剑童子挡住,她看着这个孩子脸上的惊惶,“你怕我?” 他结结巴巴道:“不......没有.....姑娘,公子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 迦楼罗沉默了几息,终于还是大踏步离开了她的院落。 留下原地的金剑童子长舒一口气,抹了把头上的冷汗。 迦楼罗能感知到,但她不在意。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面对随手就能让自己灰飞烟灭的存在时,都是这样畏惧和忌惮的。 她也一样。 无情的书房是黑暗寂静的,就像里面没有任何活物一样死寂。花鸟鱼虫也感知到了迦楼罗的威压变得沉默无声,这里就像是被生命所抛弃的死地。 那么黑。 但迦楼罗不那么认为,因为她听到了无情的呼吸声。 她推开书房的门,只一瞬间便看到了静静坐在桌旁的无情。她走过去,坐下,她看到了无情手上持的蜡烛和火石。她环顾四周,四周都是没有点燃的蜡烛,有崭新的,也有燃烧了一半的,还有只剩一小段的。 “有事?”她的心情很不好,她之所以愿意来一趟,是因为她知道无情是什么样的人。他足够聪明,应该知道这个时候她不喜欢被打扰。但他派遣金剑童子来跑一趟,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无情的表情很平静,已经不像昨天那样哀恸。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迦楼罗的问题,只用火石点燃了他手边的蜡烛。 嚓。 然后是微弱的,只能照亮一点点的,烛光。 “楚留香刚刚破了丐帮的案子,谋害天峰大师和丐帮任帮主的无花和南宫灵自尽了。” 迦楼罗秀眉微蹙,“你在说什么?” 无情没有理会她,然后拿过桌边的另一只蜡烛,点燃,“陆小凤将上官雪儿带去了神水宫,有神水宫的庇护,她此生无忧了。” 迦楼罗已经有些不耐,她敲了敲桌子,以示警告。 无情又点燃了一只蜡烛,已经有三只蜡烛了,起码他们两人坐的地方已经被照亮,她可以看见无情清隽的眉眼,沉静的面容,“花满楼拿出了他名下一半的财产和珠光宝气阁一起 21. 终至万灯皆明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她知道无情想说什么。他是想告诉她,纵然举世皆暗,迷雾重重,却总有人擎烛照亮天地。 纵然微弱,但光明仍存。 无情握着一把蜡烛回来了,他把桌上的蜡烛一一放到地上。 迦楼罗只垂着眼睛看他,烛火辉映间,她素如霜雪的脸上也带了几分暖意。 无情仍是隔着衣袖,握住了她的手腕。将一只闪烁着火焰的蜡烛放在她的手心,“说,‘我在孔雀口中救下了好几个凡人’。” 迦楼罗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反应。 “说,‘我在孔雀口中救下了好几个凡人,使他们免于死厄。’。” 迦楼罗沉默了一会,“我在孔雀口中救下了好几个凡人,使他们免于死厄。” 无情握着她的手腕点燃了桌上第一只蜡烛。 “说,‘我在赫连春水枪下救了无情,让他不至于被枪捅个对穿’。” 迦楼罗微一抿唇,也跟着重复了一遍,“我在赫连春水枪下救了无情,让他不至于被枪.....捅个对穿。” 无情握着她的手腕点燃了桌上第二只蜡烛。 “说,‘我在万梅山庄外指点了西门吹雪的剑道,使他抛却枷锁,再攀高峰。’” “我在万梅山庄外指点了西门吹雪的剑道,使他抛却枷锁,再攀高峰。”迦楼罗和无情合力点燃了第三只蜡烛。 “说,‘我为上官丹凤了却心愿,使杀人者偿命,无辜者昭雪’。” 迦楼罗重复了一遍。。 “说,‘我为苏少英争取了十九日生命。让他得以重回故土,在峨眉山下安然长眠’” 迦楼罗顿住了,她没有说话。 无情看着她,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说,‘我为苏少英争取了十九日生命。让他得以重回故土,在峨眉山下安然长眠’” 迦楼罗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战栗,“我为......苏少英争取了.....十九日生命。让他得以重回故土,在峨眉山下.......安然长眠。” 无情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继续扶着她的手腕,点燃了一只蜡烛。 “说,‘我以身犯险,与妖魔周旋,救汴京百姓于水火。’”无情凝视着她,他的眼睛里满是欣慰和赞赏的笑意。 迦楼罗的手一颤,烛泪滴在她的手上,“......你知道?” 谈起那个“孔雀大明王”,无情的笑意消散,神色淡淡,“她说话前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左右衣袖和衣襟,一般我们只有在出门或者新换了衣服才会做这个动作。而她在确认当前的身体是不是孔雀大明王的。第二,原本她说话时衣袖拂到了果盘,可见她平时行为豪放,不拘小节。但后来,她倒茶时特意用左手握住了衣袖。从那以后她的双手都放在膝上,十分端正。她虽声音低沉,说话时的语调却妩媚轻快,如玉珠落盘,但后面,她的语气变得缓慢优雅,一举一动都透着.......” 迦楼罗不禁追问了一句,“透着什么?” 无情的脸色沉凝下来,“危险。” 迦楼罗苦笑着点头,她转开目光,环顾四周,有些喟叹,“是啊.....你那么聪明。” “他就是你们讨论那个......” 迦楼罗摇摇头,猝然打断他,“不要说。不要叫他的名字。” “那好,我们说些别的。”无情握着她的手腕,又点燃了一只蜡烛,“说,‘我冒着触犯天条的危险,为一万七千六百五十二人争取了一月的寿命,让他们能与亲人相伴相依,见到失散亲人的最后一面’。” 迦楼罗骤然挣开他的手,“不,不。” 无情只用他漆黑如墨的眸子注视着她,不闪不避,不进不退。 “说,‘我冒着触犯天条的危险,为一万七千六百五十二人争取了一月的寿命,让他们能与亲人相伴相依,见到失散亲人的最后一面’。” 他们离得那么近。 无情看着她,却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跟铁手一起挖的那个小坑洞。就在侯府的池塘边上,被青苔围绕着。当他拿起水瓢舀出水,那个小洞就会慢慢地重新蓄满清澈的湖水,不多不少,满满的,但不会溢出来。 迦楼罗的眼睛就是这样。慢慢地、静静地蓄满了清澈的湖水。 “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足够好。比那些站在干岸上,指点你说你不该为了凡人而妄动神力,说你失去了为神对万物不偏不倚的态度,指责你说你为什么没有做得更多,做得更好的神仙和凡人要好一千倍,一万倍。那些指责你偏爱人族的人和神,也许当洪水弥漫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反而是最希望你这个失职的神来拯救他的那个。” “恩泽万物的神已经很多了,不缺你一个。” “所以,请来恩泽我们吧,殿下。” 迦楼罗忽然低下头,鸦羽一样的长发散了满身,遮住了她的脸。 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可是,谁能感受不到她剧烈的颤抖,她急促的喘息? 无情一直耐心地等待着,他等待着这个坚韧的女子重新收拾好自己流血的心。 是的,那里一直在流血,可是没有人知道。 过了一会,也许是过了许久,迦楼罗终于抬起头,她的眼睛盛满了破碎的浮冰,只是那是热的,是烫的。 “这是我替珑女转告你的,她说,那个果子很好吃,她的女儿很喜欢,也希望你能喜欢。” 他说:“这个世间最艰难的、最让人畏惧的,恰恰是通向自己的道路。有多人在这条路上迷失、放弃、甚至背叛了等在终点的那个自己,从此变得面目全非,但我不希望你是其中的一个,迦楼罗。” “我曾像你一样,无数次在痛苦中辗转流连,不得其法。世叔曾为我点燃这一屋烛火,希望我能从每一次的苦难中振衣而起,再一次将额头浸入光明。如今,我为你燃起万灯,是因为我希望你也是其中一个,迦楼罗。” “光与暗,永远是相伴相依,相生相克的存在。在极致的黑暗中,往往才会诞生光明。也许,可能是一点点,那么微小,那么脆弱。可是,它始终在那里摇曳着,没有熄灭过。” “然后,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 “所以,请锲而不舍,舍生忘我地寻找到真正的你,并为你自己点燃那一盏永不熄灭的灯吧,迦楼罗。” 迦楼罗忽然站起身,她跌跌撞撞地走到无情面前,她眼里的雪山已经融化了,现在却流淌着炽热酸楚的岩浆。可她仍然没有落下泪来。 她伏在无情的轮椅前,就像那个夏日的夜晚,那个幽静的荷花池边,那个逼仄黑暗的轿子里那样。 她伸出手去触碰无情的脸,她的手是颤抖的,她几乎是崩溃地说,“不是迦楼罗,也不是扶光,我以前......是叫做阿荇的。无情,你知道吗,我以前是叫做阿荇的。可是,已经没人记得她了。” 一种很普通,很不起眼的水草。可是.....阿荇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原来如此。 无情终于摘下了蒙住自己眼睛的白纱。 原来如此,迦楼罗不仅仅是迦楼罗,迦楼罗还是阿荇。 原来如此,楼姑娘能以神女之躯,体悟到世人之苦。 原来如此,你这样的痛苦和矛盾。一边怀念着已经死去的阿荇,一边驱策着迦楼罗的神躯。 “那一位还记得阿羞,自然也会有人记得阿荇。在他心中,阿羞从未有一日离去过。那么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爱阿荇、念阿荇,逾恒生死。” 不是很普通、很不起眼的水草,是很坚强、很勇敢的阿荇。 他没有再触碰她的手腕,而是大大方方地执起她的手,“说,‘我冒着触犯天条的危险,为一万七千六百五十二人争取了一月的寿命,让他们能与亲人相伴相依,见到失散亲人的最后一面’。” 迦楼罗的声音是哽咽的,她强忍着战栗,重复了一遍,“我冒着触犯天条的危险...为...一万七千六百五十二人....争取了....一月的寿命,让他们,能与亲人相伴相依,见到失散亲人的.....最后一面。” “你做得很好,阿荇。”无情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她的长发。他抚摸着她的头发,不带任何邪念,只是两个跋涉已久的人终于获得了彼此的慰藉。 在这样深沉的夜色里,在这样辉煌璀璨的烛光下,迦楼罗看到无情静静地、缓缓地露出了笑意,从唇角,到眉梢,到他深邃的、漆黑的眼睛。 那是一种放下重担的释然,也是一种得见善果的欣慰。 她心里一直下着的滂沱大雨终于停了,她终于可以在一个人身边得到短暂的安宁。 最后一只蜡烛,无情自己点燃。无人看见的角落里,他眸中闪烁着喜悦与与一丝羞赧,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仿佛怕惊扰了谁,“天地无尘,苍山载雪。浮冰万丈,我见春来。” 清凉的夜风吹过他的衣袖,也吹起她的长发,它们纠缠在了一起。黑与白总是那么界限分明、彼此对立的,可人们却总是一并将它 22. 阿荇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迦楼罗推门而入的时候,无情正在看一本诗集。他少有这么安闲的时刻,可以在自己的书房里抛却案情、医术、律法,只静静地看自己的喜欢的东西。 他知道是迦楼罗,所以连头也没抬,只指了指书架的一角,“劳驾,把架子上第三排第七本拿给我。” 来人顿了一下,然后就去取了那本书默默走过来。 无情余光瞥到红色的裙裾,他有些讶异自己居然会听错迦楼罗的脚步声,便抬头看去。 然后他怔住了。 “你还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啊。”迦楼罗把书放在他的书案上,然后敲了敲那本书。 无情没有说话。 迦楼罗疑惑地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衣袖,“无情?” 无情仿佛一下子回过神来,他手中的书重重合上,然后把衣袖从迦楼罗手中抽走。 “你今天,跟平时不太一样。”他好像突然觉得书案有点乱,开始整理起来。 迦楼罗凑过去小声道:“是吗......我也觉得有点别扭。是不是很难看?” 无情看着骤然贴近的素颜,忍不住微微侧过身。 因为,今天的迦楼罗,格外得.......华美。 是的。 就像是原本雪山上的冰雪融化成水,然后这水中又开出了耀眼夺目的凤凰花,一片片的,浓郁的,鲜艳璀璨的红色。 红衣如火,丹华烈烈。 昨天晚上她临走时,无情叫住了她。无情说:我见到了迦楼罗,但若可以,我也很想见一见阿荇。 于是今天她出门前,在镜子前坐了很久。 她不喜欢照镜子,因为她总觉得镜子里的人不像是真实的。 神仙里除了某些有恶趣味的男仙佛陀,女仙们无一不是美得惊心动魄。 若论清冷高贵,有月宫里的嫦娥。若论英姿飒爽,有八仙中的何仙姑。若论幽静温柔,有华山的三圣母。若论雍容华贵,瑶池那位说第二也没人敢说第一。 所以她一直认为自己也就是能看得过去,没有拉低颜值均分的那种。也从来没想过要怎么打扮。 原本没有额头上这块宝石之前,她都是头发一扎走天下,穿白色是因为大雪山都是一片白色。如果她住在火山可能会为了配合上下文环境而选择穿红色。 但她今天在镜子前坐了很久,很久。她在想以前她是什么样子的人。 她记得她以前很喜欢穿裙子的,红色的、蓝色的、黄色的、绿色的。 那个时候她的父母已经在一场车祸中离世,可笑的是父母难得不是年底回来是为了给她过生日,她有时候想要是她不闹着要过那个生日就好了,所以那以后她都再也不过生日。 后来,奶奶和哥哥相继病逝。她送走了他们,在那个一片洁白的医院里等到了属于自己的病历。她那个时候就想,唉,还是要多读书。有遗传病就不要生孩子了呀。 她默默走出医院大门,在马路旁边发呆了好一会。最后她去了商场买了许多她以前舍不得买的漂亮衣服。 可惜,最后还是穿蓝白色的病号服最多。 她对着镜子,把头上的宝石链子摘了下来。然后立刻抬头看了看屋顶,又戴上。 戴上,犹犹豫豫又摘下来。 如此反复再三,最终她把链子重重摔在桌上。就这么披头散发的穿着一身红裙走了出来。 主要是她不会梳头。她虽然可以变化出来,可是越看越别扭。毕竟那些女仙们的发髻一个比一个高贵优雅,她自认没那个气质,撑不起来。 但她不会梳头,有人会啊。 “所以这就是你拿着梳子来找我的理由?”无情盯着递到眼前的檀木梳冷冷地说。 “是啊,能者多劳。快点快点。”她转身背对着无情在绣墩上坐下来。 无情几乎要气笑了,他的手是用来以暗器夺人性命的,是执笔卫乾坤,持剑护苍生的。不是用来给人梳头的。 但最终,他还是叹口气,无可奈何地握住她的长发,问:“要什么样式。” 迦楼罗回头惊讶道:“还能挑样式?你怎么跟遮罗珈似的什么都会啊。” 无情的手停住了,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实在太多了。刺耳。 他清冷沉静的眼睛忽然温柔起来,轻轻一笑,“还梳吗?” 红衣女子看着这温柔如水的俊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了个哆嗦,“梳梳梳。” 无情冷着脸,执起梳子从她头开始往下梳。她的长发十分柔韧顺滑,没有任何一点干枯毛躁,漆黑的墨色中泛着暗蓝的色泽,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纯粹柔美。女子的长发在他修长如玉的指尖流过,让他忍不住握紧,然后从发间穿过。 发似流泉,衣如蝴蝶。 “你的头发......似乎泛着蓝色。”这是神族特有的颜色吗?他不知道。 迦楼罗随口道:“好像是吧。听云居师兄说法力深厚到一定程度就会显现在外表上,可能是头发,也可能是眼睛、手指或者皮肤。”她想了想,忽然向后一仰头,“司法天神的头发就有一缕金色的,可能他的也是显现在头发上。” 无情看着几乎要靠在他怀里的女子,忍不住低咳一声,“坐好。” “哦。” 无情给她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不招摇,不华贵,却十分契合她飘逸超然的气质,他很满意。 “簪子给我。”他盯着她的后脑眼神都没动,伸出右手。 “嗯?什么簪子?”迦楼罗茫然道。 无情深吸一口气,然后平静安详地吐出。最后抽了自己的簪子给她簪上。 她有些小小的雀跃,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然后看着眼前长发如瀑的男子,歪着头道:“你这样也很好看。” 平时他有时束冠,看着端方雅正。有时只高高一束,看着清冽锐利。 但长发披散的他,多了一分温柔,少了一分沉静。 无情看着她发间的属于自己的簪子,那一看便是属于男性的羊脂玉簪。没有女子那般精致、那般款式多变,只是古朴的,单调的色泽。 他垂下眼帘没有理她,想着什么时候带她去添置一些东西。 23. 聘猫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追命扯着铁手的衣袖刚一进门,就看见长发倾泻,逶迤到腰的无情,忍不住指住他,发出“呃呃”的声音,然后他看看无情,又看看明显换了装束的迦楼罗和她发髻上那根怎么看怎么眼熟的玉簪,一张俊颜上全是错愕。 然后慢慢变成了恍然大悟、匪夷所思、“这也能行”、“董永和牛郎算什么”、“佩服佩服”、“要不怎么你是大师兄呢”等一系列错综复杂、极具表演层次、一看就是科班出身下辈子应该直接去中戏做导师的表情。 无情端着茶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但他的左手一直放在轮椅的机关上,让他温和的笑容显得杀意森森,一副“来说吧我倒要看看你敢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然后我这个大师兄就可以合情合理合法地清理门户就连世叔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的神情。 迦楼罗托着腮看看大师兄,再看看三师弟,再看看向她颔首为礼笑意温和但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努力表现得合群的二师兄。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三个神捕三张嘴,八百个心眼四条腿。 追命之所以叫追命而不是叫送命就是因为他智力不仅正常而且还是隐隐直逼人精的程度。在大师兄如沐春风的笑容下所隐藏的森然杀意已经被他极具智慧地看透了。 这个神侯府,没有我得散。唉。 他战术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看了看茶杯,“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此时的宋朝雅士们流行斗茶,茶道之繁复让迦楼罗这个土包子叹为观止。他们会往茶叶里放盐、姜、葱、香菜、木樨、花瓣甚至青豆等一系列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不敢放的奇怪东西。 但迦楼罗明显喝不惯。 花满楼是最体贴的君子,都是直接给她泡清茶。而在珠光宝气阁她就十分嫌弃,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无情心细如发,早就观察到了她的习惯。那日孔雀大明王泡的茶清香悠远,回甘缠绵,久久不去,更让他也觉得仙家享用的茶水自然是别具一格的。所以他也开始学着泡清茶。 迦楼罗默默看他,“我的茶。” 追命瞬间沉默,然后又扬起明快爽朗的笑容,“我就说,这一看就是仙家灵泉。” 迦楼罗也沉默:不是啊,这就是你家后院的井水。但你比无情就........ 情商高得多了。 她转头怜悯地看着无情。 无情一挑眉,冲她轻柔一笑,她立马转身、低头仔细研究地砖上的花纹。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只手打无情一百个,但是无情这种笑总是让她似曾相识然后条件反射性的自我保护.......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王法吗? “.....这是什么鬼东西?”迦楼罗双目无神地盯着递在眼前的纸,重复了一遍追命的话。 那纸上正中央画了一只猫,因为是白纸黑画,看不出来是什么颜色花纹的,周围围了一圈字。大约是什么今日下聘希望健康平安长伴身侧之类的。纸的左下方画了一只鸟,那鸟怎么看怎么蠢,右下方写着如意迦楼罗王几个字。 铁手有些尴尬,他不像无情那样跟迦楼罗相处时间长,又有共同面对生死的经历;也不像追命一样,乐天知命,洒脱自在,跟谁都处得愉快;他从来都是个温厚端正的君子,也没有什么与陌生女子相处的经验。 “咳......铁手不是前几日救了一只大白猫嘛,他要聘小猫,这不是拿了聘书来给迦.....来给楼姑娘过目。然后小猫就不会走丢了。”追命笑吟吟。 迦楼罗拿着聘书,只觉不可理喻匪夷所思且不知道从何开始吐槽,于是她直接发出了灵魂三连,“为什么收养小猫要下聘书?为什么要找我看聘书?为什么我看过聘书小猫就不会走丢了?” “楼姑娘您是有所不知。咱们这样光明磊落的人从不干那夺人子嗣的缺德事。那养小猫的事能叫偷嘛?那得聘!堂堂正正,三书六礼,八抬.......不是,聘礼起码得到位。给家养的母猫主家送点盐啊,糖啊,点心啊什么的,给外头流浪的母猫送一串小鱼之类的。反正礼数得做足,要不然传出去外头笑话咱们神侯府不懂规矩。” 迦楼罗欲言又止,转头看了无情一眼,那意思是“还有这种规矩?”。 只见无情微笑颔首,也是满目赞赏,一脸与有荣焉,“裹盐聘得小狸奴。” 迦楼罗:“.......”原来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是猫派! 她犹犹豫豫地举手发问,“那为什么要找我看?” 铁手也是一脸莫名,“因为追命说.......找姑娘看过了,雪儿就不会走丢了。说比在聘书上写上西王母和东王公的神名要有用的多?” 迦楼罗还没来得及质问这个雪儿和万梅山庄那个雪儿长得像不像,就听见西王母和东王公的名字,一脸绝望。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道理,但是.......但是她确实会比那两位有用点?毕竟那两位可不像她这么闲。 她抬袖挡了一下脸,片刻后放下来已经是神色淡然,一派仙风道骨。 “好,我看过了,你去聘吧。” 铁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飞快拿起聘书就跑出了院子。 追命偷瞄一眼看着铁手已经走得远了,才走到无情旁边,背对着迦楼罗,眉眼乱飞,疯狂暗示。 哥,厉害啊。这才几天啊,迦楼罗王都戴你簪子了?我就说在座的牛郎董永之流都是垃圾。 无情抬眼笑意盈盈看着追命,就这么默默盯着,那眼神如春水微澜,春林正盛,温柔中甚至有点宽容慈爱,像是看着不懂事的孩子。虽然他才是四兄弟里最小的一个。 但追命立刻举手投降,然后迅速往后退。 他上次看到无情这种眼神,是他一针废了龙小云那个恶毒的熊孩子的时候。李寻欢都愣是没拦住他。 迦楼罗好奇探头,“你们怎么了?” 无情迅速收敛了笑意,一脸淡定:“没什么。喝你的茶。” “哦。” 三人正僵持着,就见铁手人高马大一个俊美男子小心翼翼捧着一只小雪球儿推门而入。 那小东西才铁手一个巴掌大,浑身已经长出了雪一样柔软蓬松的毛发,让人看了心中痒痒的。小猫的眼睛乌溜溜的,又圆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猫脸一半的空间,正好奇似的打量着众人。四只小爪子跟鼻头一样粉粉嫩嫩,指甲只有一点点,透明中泛着微微的粉。它喵呜喵呜地叫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追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带着轻柔的力道夺过了小猫,把小猫放在自己脸上深深呼吸了一口,就像在吸什么灵丹妙药,随即一脸舒爽地叹息了一声。 小猫咪呜咪呜地疯狂嚎叫,伸着小爪子推拒他的脸,听起来骂得很脏。 迦楼罗:“............” 无情:“.............” 铁手:“!” 他迅速上前把自家雪儿夺了回来,脸上愤愤不平,看着小猫又变得温柔和缓。他轻轻抚摸了一下小猫的背以示安抚,“雪儿乖,不要靠近他。他好几天都不沐浴的。下次直接朝脸抓。” 追命:“...........铁手你个混蛋?!” 迦楼罗摇摇头,指尖泛起一点灵光,将小猫与铁手牵在了一起。 这可不是龙吉公主和月老的姻缘线,只是将他们做 24. 红袖添香 《[综武侠]雪山里也能捡到神捕吗?》全本免费阅读 “为什么可以丑成这样?”无情觉得这个世道简直没有天理。 迦楼罗也觉得匪夷所思,“你说我丑?” 无情忍不住冷笑,“这字丑成这样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迦楼罗重重一搁茶杯,也冷笑一声,“我们都用玉简传音。我会写你们的字就很好了!那不如比比天语啊?” 无情看看她,又看看字,看看她,又看看字,最终他轻声叹息,“这幅画得收起来。不能让人看到。” 他望着窗外杏花疏影,满院绿荫,只觉人生都充满了晦暗。 迦楼罗顿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拍案而起,“你.....你是嫌弃我的字毁了你的画?” 无情一脸心疼地摸着自己的画,头也不抬,“你能有此自知之明,我心甚慰。” 他们两个完全没有觉得他们此刻看起来像年龄加一起不超过十岁的感觉。 迦楼罗深吸一口气,然后坐下来闭目念诵“我若气死无人替”。她就说无情是个切开黑吧!枉她刚开始还觉得这人是个正人君子! 无知!可笑!幼稚! 无情伸手拿过旁边的砚台,又取小钵滴了几滴清水,将墨条在砚台上细细研磨。老实说,他这样的人本来就很清隽动人,做起正事来那股专注的劲更让人觉得心驰神往。 但是...... 迦楼罗警惕,“你想干什么?” 无情淡淡道:“跟我练字。” “绝无此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练字是不可能练字的,这辈子不可能练字的!高考都考完了,卷面分再也不是威胁之后是绝对不可能再练字的。 无情仔细地上下打量她,一边点头一边剑眉微挑,只见斯人如玉,清极俊极,星眸流转,顾盼神飞。 但迦楼罗作为佛界敕封的正神,她是那种会被美色所迷惑的神吗? 那必然不是啊! 她会因为美人在前,就轻易动摇自己的原则吗? 那绝对不会啊! “练.....练字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不能要求太高。”她结结巴巴地说。 美人神色一凛,神圣不可侵犯,冷冷地说,“还未打仗就先言退缩。” 迦楼罗默默捂住了脸。 “那你先写一遍给我看。”迦楼罗放下手之后就恢复了平素的沉静淡定。 无情狐疑地瞥了她一眼,如此干脆必然有诈!他率先挽袖提笔,在雪白柔韧的宣纸上写下“一世清凉住雪山”。 迦楼罗微微一笑,那笑容说不出地志得意满,她伸手。 无情:“?” “笔。今日我便让你看看什么叫好字。” 无情嘴角的轻蔑和嗤笑都快掩饰不住了,他将笔递给她,好整以暇地侧身看着。他倒要看看她能写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字来。 看着看着,无情就神色一动。 因为迦楼罗的字迹跟他的一模一样。不管是笔锋,笔触,笔画之间的勾连转换,字的架构排布,完全一模一样。就算是最了解他字迹的诸葛神侯和铁手在这里,也只会疑惑他为什么要把同一句诗写两遍。 无情拿起纸抖了一下,神色莫名,“你在模仿我。” 迦楼罗提着笔,眼都不眨一下,“你就说这是不是好字吧。” 如果你说这是好字,那我就没必要学了。如果你说这不是好字,你自己的字都不是好字,当然也就没有资格教我了。 迦楼罗展望着自由的未来,满目沉醉,怡然自得:天道在上,我怎能睿智如斯!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道理诚不欺我。 只见无情淡淡点头,“字是好字。” 迦楼罗怡然微笑:很好,放我走。 然后就听无情冷冷补上一句,“但毫无灵魂。” 迦楼罗深吸气,她端坐起身面对着无情,准备拿出跟转轮王辩经的架势跟他好好唠唠,“你要说灵魂那我可就不困了。我们好好聊聊灵魂这件事。” 无情瞥她一眼,“曲解人的话有意思吗?” 迦楼罗瞬间泄气,崩溃地趴在桌上,“我们灵山又不是天庭,我又不需要写奏章,到底为什么要练字?” 无情悠悠然磨墨:“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随意,要不然我给你写个随机程序?”她冷漠地说。 无情选择性过滤某些他听不懂的话,“真话是你的字实在太丑。”他摇摇头,一脸不堪回首的样子,“有碍观瞻。” 迦楼罗已经不会生气了,她的声音只有麻木:“那假话呢?” 无情顿了一下,神色淡淡,“假话是,你需要一些东西来抒发你的心绪,练字、画画、弹琴皆可。但显然诵经不是一个好选择。” 迦楼罗瘫着一张脸默默靠近他,无情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 她继续往前凑,他继续往后退。 凑。退。 终于在无情忍不住暴起之前,迦楼罗停下了。 她挽起袖子,叹气,“那来吧,总比学弹琴好。” 无情把墨条放在一旁,随口敷衍:“是什么让你觉得你不需要学弹琴?” 迦楼罗闭上眼睛:“杀人犯法,杀人犯法,杀人犯法.......” 她闭上眼睛也没有动用神念,所以她自然也看不到身边向来清冷淡漠、不动声色的白衣神捕,笑得如此纯净温柔。 她睁开眼睛时无情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一师一徒就这么短暂地组起了队。但无情觉得他还是失算了,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且他已经拿出了辅导追命和冷血时五倍的耐心,一笔一划地教她,但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这么丑? 无情敲敲桌子,保持着端正温和的微笑,“殿下,我刚才说的您没有听进去对吗?” 迦楼罗:“.......听进去了。”但没听懂...... 无情:“那为什么你还是写得‘横平竖直’?我不是说过,要根据这个字的形态、大小、字体来调整笔画,有的时候横不平,竖要斜。还有笔势,这个‘呼’字的神髓就在于笔势,弧度要与各个笔画相互呼应.......睁开眼睛!” 迦楼罗:“........好的盛老师。我错了盛老师。” 无情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终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藏锋是初学者需要着重练习的。落笔力道要轻,按照这个力度,这个方向绕一圈,下按。对。”他几乎是半环着她在怀中,将她包裹起来。逶迤的长发垂落在她脸颊一侧,他从不用熏香,她只能闻到他发间皂角的清香,清清淡淡的,悠远静谧的。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从来都是隐忍的,淡漠的,从来不会激烈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愿。他愿意退让,他愿意静默,他愿意沉入水中。 她忽然就安定了下来,只觉得如此浩大熙攘的三界其实也就这么一点点,容得下他和她就好了。她怔怔地出神,想,其实永远留在这个小院里,也不错。她不必去思考佛界、孔雀、无天,也不必夹在神族和人族左右为难,一切痛苦都会消失。而无情是个惊才绝艳、学富五车的人,他可以教她学很多东西,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无聊。她也可以跟他说说她那些同事们的八卦,互相“探讨”。一眨眼的功夫,一辈子就过去了。 “手要稳,往右拖,收笔要上提,但是......你怎么了?肩膀放松。”无情看着她有些微红的两颊,又瞥了一眼窗外的骄阳,“你很热?” 迦楼罗回过神来,她往后退了一下,倚到了椅背上,“不。没有。” 无情也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只一动手指,轮椅便退去四五步的距离。 一室寂静。 过了片刻,无情率先开口,他没有看她,只是静静注视着两人刚刚合力完成的字帖,“我没有想强迫你学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事做打发辰光也好。” 迦楼罗问他:“你平时.....都是做这些打发时间吗?”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我不像铁手他们可以修习内功,有很多东西可以与世叔探讨。有时候暗器练得烦了,就来写写字、弹弹琴,几个时辰也就过去了。” 迦楼罗应了一声,不知为何,声音好像有些低落。 “你呢,你平时会做什么?” “大部分时间在给遮罗珈打工。帮他整理文件啊、去其他几层地狱提审亡魂啊、押送他们去轮回之类的,偶尔有时间就去尝试访问一下天道数据库,写几个函数什么的,差不多一闭眼一睁眼就四五年都过去了。”她掰着手指漫不经心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