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白月光他暗恋我?!》 1、第一章 入了秋以后,魔都连绵下了好几场大雨,将夏日尾巴残留的那点暑气彻底冲散,用湿润的空气和凉爽的秋意,宣告着新季节的来临。 然而大雨敲散了夏日的火热,却无法磨灭人们的激情。 今天,是曙光s13赛季世界赛中国区预选赛总决赛的日子。 市中心偌大的体育场馆内,即将开展赛事的大厅内座无虚席,随着开幕式表演的结束,全场聚光灯落至解说台上,比赛正式拉开序幕。 “欢迎来到曙光s13世界赛中国区预选赛总决赛现场。” “马上开始的比赛,是本赛季中国区世界赛预选赛的最后一场,获得胜利的队伍,将代表国家出征即将来到的曙光世界赛。”解说员目视着镜头,简单介绍着接下来要开展的赛事,“今天对战的两支队伍,分别是fe战队和h.k战队。” “众所周知,作为曙光赛事创立之初就存在的老牌战队,这些年来,fe战队在队长lone的带领下,早已数誉载身,是所有玩曙光的游戏人以及选手心中难以翻越的高峰。” “而今天即将与他们进行对战的h.k战队,在本赛季之前,还是寂寂无名的小队,但这赛季却是从地级赛一路高歌猛进,冲到了今天的总决赛的现场,是一支让人出乎意料的黑马战队。” “老牌战队对战黑马战队,也不知今天的比赛,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惊喜。” 解说员如火如荼的为马上要开始的比赛做着预热,而被他们誉为难以翻越的高峰的fe战队,此刻正坐在休息室听教练赛前的最后一道嘱咐。 “不要轻敌,虽然这些天来我们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是h.k一路能从地级赛走到现在,肯定有他们的过人之处,到了场上随机应变,听余成指令。”教练年如阳一脸苦口婆心的对坐在沙发上的队员进行着叮嘱,说完,还实在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听见没有?” 年如阳在fe战队执教多年,按道理来说,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赛事他已经见过不少,在教练界也可以说得上一句“吃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但每次比赛,他还是会像个老妈子似的,嘱咐自己的队员不要骄傲,不要轻敌,像个刚进赛场的新人似的。 他的这些话fe的人这些年已经听过无数遍,早已经烂给于心,耳朵都快要起茧子,队员们稀稀拉拉的应着“好。”“知道了。”来让年如阳放心。 年如阳见此,轻叹了口气,摆摆手也不再多说,目光转而落到了一旁一直没吭声的余成身上。 “你说我今天这心怎么总定不下来呢?”年如阳坐到余成身侧,手轻抚着胸口,“老感觉哪里不对劲,像是要有事发生。” 余成正闭眼小憩,他倚靠着沙发背,双手环胸,一双长腿舒展着,听着年如阳的话微微抬眸,环顾了四周一圈,问:“徐少谦呢?” 徐少谦是fe战队的经理。 “不知道,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年如阳回答。 余成皱了皱眉头,但到底没说什么。 徐少谦一直到队伍要上场才从外面回来,余成没问他去了哪儿,他自己却是过来和余成解释。 “赞助商的电话,打得久了点,好好发挥,他们还等着我们去世界赛呢。”徐少谦脸上带着笑,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他名字一样谦和。 余成垂眸看着他脸上的笑,半响后挪开眼,低低的应了句“嗯。”后,便转身离开。 离开时余成经过年如阳,他脚步一顿,抬手拍了拍年如阳的肩膀,虽只字未说,却是让惴惴不安的年如阳安下了心。 场馆内早已坐满了观众,两支战队的粉丝手中高举着印有自家战队字样的灯牌,看着中央的舞台,翘首以盼。 选手在主持人的介绍中一个个登场,随着赛场主角的露面,场馆内本火热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更加躁动,但所有人都知道,这还并不是最高潮。 两支队伍,十名选手,在所有人的期许下,主持人念出了最后一个选手的名字,“最后,让我们有请,fe战队的队长——lone!” 尖叫声几乎将整个场馆掀翻,高举着灯牌的粉丝按耐不住的从位置上站起来,他们的目光紧盯着某处,脸上全是热切。 “lone!” “余成!” “啊啊啊啊余成,妈妈我见到余成了!” …… 在那尖叫欢呼声中,余成的身影从后台缓缓走来,从黑暗至光明,最终于那舞台中央站定。 他恍若周身有光,生来便该受人景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余成的身上。 在所有玩家心中,余成是意义非凡的,曙光是十年前互联网游戏刚兴起是就开始火爆的一款5v5枪战游戏,因为操作空间大,易上手,且游戏下限低,上限高,所以历经十年岁月,曙光至今兴盛不衰,玩家络绎不绝。 余成算是国内最早一批打出成绩的曙光选手,高中时就加入了fe战队,在职至今六年间,将各赛事的冠军几乎拿了个遍,两年前还带领战队拿下了国内第一座曙光世界赛的冠军奖杯,他就好似那定海神针,让人心安。 若说曙光赛场是一片星海,那这片星海中,余成便是那颗始终熠熠生辉的星。 …… 场馆外,阮清林在工作结束后第一时间就赶来,但却还是来迟了。 不远处,助理苗淼正拿着门票在和入口处的保安交涉,情况并不乐观,因为开场后二十分钟就不能再入场的规定,保安坚决不愿意再放阮清林他们入场。 “师傅,我们只晚到了一会儿,能不能通融一下,放我们进去?”苗淼双手合十,语气带着几分祈求的恳请。 然而保安并不吃这套,他连连摆手,“不行不行,里面已经开场了,主办方说过了入场时间就不能放人进去了,我要是放你们进去,得扣工资的。” “不会的,师傅,你悄悄放我们进去,别让主办方知道就行。”苗淼还在试图说服保安。 但保安态度依旧坚决,“那万一知道了呢?况且每个人都让我通融,那还有什么秩序?” “走吧走吧,别为难我一个打工的。”保安说完这话,便不打算再理睬苗淼,转身要离开。 苗淼见此有些急了,嘴里喊着“大爷。”伸手准备再说些什么,一只温暖而踏实的掌心就在这时搭上了她的肩,清朗温润的男声打断她要说的话。 “苗淼。” 只见刚才还站在不远处的阮清林,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旁。 苗淼看着阮清林,表情间还带着几分着急,对阮清林说:“哥,你别急,我再问问,说不定就放我们进去了。” 这般说着,苗淼便又打算去找保安。 阮清林拉住了她,轻声道:“算了,别为难人家。” “这怎么行,哥,你一结束工作就赶过来了,为的就是看余成比赛。”苗淼不甘心,信誓旦旦的说:“你那么喜欢余成,我今天一定要让你进去。” 阮清林听此忍不住笑了,他轻叹了口气,柔声安抚苗淼,道:“我知道你是想让我进场看比赛,但今天的确是我们来晚了。” 苗淼听着这话泄了口气,肩膀耷拉下来,整个人像瘪了的气球似的,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作为眼下娱乐圈最火热的新星,阮清林显然并不适合随意去什么地方。 “比赛嘛,哪里都可以看的。”阮清林脸上带着笑意,语气故作轻松,抬手挥了挥手机,上面正直播着赛场的画面。 “也只能这样了……”苗淼模样失落,一边走嘴里一边抱怨着,“都怪今天杂志的拍摄方,要不是他们拖延,本来我们都可以赶到的。” 听着小姑娘的碎碎念,阮清林无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没能进入场馆,阮清林和苗淼只能再次回到保姆车。 看着去而复返的他们,司机问:“哥,没进去?” “嗯,来晚了。”阮清林摘下口罩,眼睛看着手机里的直播画面,回答道。 “那现在是回家吗?”司机问。 阮清林抬头看向窗外的场馆,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摇了摇头,“不了,在这待到比赛结束吧。” 司机见此,点点头,也不再问什么,车内一时间只剩下手机中传来的直播声。 第一局比赛已经开始,此刻赛场上所有焦点都在两支队伍上。 曙光作为一款5v5枪战游戏,历经数年依旧经久不衰,必然是有其特有的长处。 除开其画风精良,操作简单易上手以外,更重要的自然是它的游戏模式,曙光的游戏模式并不复杂,但其可玩性和竞技性特别高。 游戏对局固定二十五分钟,每局限定人头数三十个,将十名玩家分为ab两支队伍,投放至一处名为沙漠小镇的地图中,玩家应用其职业身份,通过配合,进行枪战竞技,最终达到胜利目的。 队伍职业分为两名狙击手,两名突击手,一名医疗兵,取得对局胜利的方式有三种。 第一种是ab两支队伍,有一方队伍将己队原始携带炸药包安装至对方区域定点,成功守住炸药包,直至对局结束,赢得胜利。 第二种是率先击杀至对局固定人头数的队伍获取胜利。 而第三种,是双方既没有成功安装炸药包,也没有击杀到规定人头数,但游戏时间到了,则以击杀人数多一方获得胜利。 余成在队伍中担任的是突击手,也就是最前面冲锋陷阵,探索地图,必要时刻进行突破的角色。 第一局fe战队是a队,此时此刻,作为突击手的余成已经无声无息的摸进了b区域小道,而在他的不远处,医疗兵紧跟其后。 这是余成惯用的战术,作为突击手的他携带炸药包和医疗兵一起潜入敌方战队区域,与此同时,队友狙击手快速占据地图高点,为他们观察情况的同时保驾护航。 而另一名突击手和狙击手,则潜伏在己方的安包点,防止敌方突围安包。 这样的打法既稳妥又能快速打开局势,虽然常用,但余成依靠着其自身优秀的意识和枪法,绝大多数时候,哪怕战术提前被对方洞悉,也能在潜入途中迅速击杀敌方,并且按照当时情况做出相应抉择。 如果说别的战队对局核心是战术和打法,那么fe的核心,就是余成,他是定数,也是变数。 在现役的电竞选手中,余成的意识和技术都非常强,再加上战斗风格多变,与他对战过的对手都说,他明明是个突击手,但却像个刺客,让人防不胜防。 前期余成这边的计划进展一切顺利,他带着医疗兵顺利的潜入小道并且击杀敌方防守的突击手,但意外也在这一瞬间发生。 在余成击杀敌方突击手的同时,被他命令埋伏的医疗兵无端露出了半个身位,被敌方潜伏在高点的狙击手击杀,与此同时,己方狙击手也因想救医疗兵而开枪,却一枪打中空气而暴露位置,被敌方狙击手击杀。 fe战队一瞬间损耗两名队员,而余成也已经暴露位置,失去的队友的庇护,他迅速隐藏身影转移地点,在h.k的人包围过来前离开b小道,根据枪声,往刚才敌方狙击手的位置赶去。 随后,余成成功蹲到同样转移位置的敌方狙击手,将其击杀,拉平对局人头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局势就此好转的时候,fe战队守在a点的狙击手和突击手却是忽然掉点,被h.k的人击杀。 fe再失两名队友,安包点被h.k占据,形势彻底不利于余成方。 而接下来的一整局,这样的掉点还在不断上演,每每余成力挽狂澜,将人头数拉近,眼看扭转局势,却又优势尽失。 这局的最后,因为队友的连连失利,曙光终究是个团队游戏,余成势单力薄,战局在游戏进行到第二十分钟的时候,以h.k击杀至人头数,比分14:30的战绩,fe输掉了第一局比赛。 这一局,fe的十四个人头,有九个都是余成拿的。 当这个结果出现的那瞬间,直播间的弹幕和现场都炸了。 【不是,fe除了余成都在梦游?】 【想过今天会有一个战队输的很惨,但没想过是fe……】 【没人觉得余成太独了吗?早就看不惯他这把自己当中心的姿态了,虽然他这局人头最多,但其实输的原因在他……】 【楼上在说什么鬼话?出最多力的人还要挨骂?】 弹幕争争吵吵,而保姆车内却是安静异常。 阮清林盯着手机屏幕上直播间的中插广告迟迟没有回神,他的眉头微蹙着,表情有些说不出的严肃。 苗淼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阮清林,半响后才开口问:“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苗淼不懂游戏,但她却是看得懂弹幕和输赢。 阮清林回过神来,他看向苗淼,又看向手机上已经0:1的比分,唇线绷着,良久后才说出一句,“不太对劲。” 2、第二章 余成显然也已经感觉到了队友状态的不对劲。 赛前,余成曾反复观摩过这支黑马战队的比赛视频,在那一场场比赛中,余成对h.k的实力心里已经有了了解,说句实话,在新人战队中h.k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但他仍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赢下比赛。 这并不是骄傲自负,而是基于对自己战队实力的了解,以及敌方战队赛事剖析后的理智判断。 但今天比赛,队友的表现实在出乎余成的预料。 第一场比赛结束中间有短暂的休息时间,一般都不会回休息室,而是在场上等待工作人员检查过设备以后,直接开始第二场比赛。 曙光赛制为bo3,也就是常见的三局两胜。 余成坐在位置上,目光沉沉的看向身侧的四名队友,试图从他们脸上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来,但他们都垂着头,神色晦暗,让人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战队气氛有些低迷。 赛场上,解说还在如火如荼的做着中插解说以及上一把的复盘,余成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说些什么,平时这个时候,作为队长的他都会出来安抚队友,但莫名的,今天他什么都不想说。 就好像心中某个隐秘的角落知道,就算他说了也没用。 最先对上余成视线的是战队的医疗兵,他是战队里年纪最大的成员,性格沉默老实,但却很稳妥踏实,每次比赛救援都十分谨慎及时。 医疗兵这个角色在曙光这款游戏中很特殊,他的基础攻击值很低,只配备手枪和小刀,但原始血量却有三百,任务是救治残血队友以及在队友倒下五秒钟内复活队友,而救治和复活的方式,是以血还血。 他就像个会移动的人形血包,补足队友血量的同时,自己也将会失去相应的血量,当血量用空的时候,将直接死亡,得到长达五十秒的复活时间。 这样的角色,让这样性格的人来担任,的确很合适。 “队长……”医疗兵小心翼翼的将身下的椅子移了移,和余成的距离靠近些,他说:“上把我不在状态,下把我肯定好好发挥,你别生气。” 听着这话的余成愣了愣,他看着眼前的队友,垂在椅把手上的指尖微动,指甲划过粗粝的塑料面,喉结微微滚动,刚才心中那些隐秘的猜测动摇,他想,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队友或许真的只是第一把不在状态,他应该相信他们。 余成眼神不自在的从队友脸上扫过,而后垂下眸子,半响后低低的应了声,“嗯。” 第二局比赛很快开始,正式开局前,余成对身侧的队友们说:“打起精神,我们还要去拿第二个世界冠军。” 说完这话,余成又顿了顿,表情和语气都严肃了些,说:“如果还打成上把那样,就都收拾东西尽早退役吧。” 耳机内传来队友们半开玩笑的附和,刚才输掉比赛的低迷气氛散去,余成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第二局比赛,大抵是打起了精神,队友们不再像上一把那样连连掉点,而是与平常比赛无二,打得认真细致。 余成本以为这会是一个好的开始,但现实却是狠狠的甩了他一耳光。 比赛进行到第十分钟的时候,余成在击杀敌方狙击手后,撤离途中正面撞上对面赶来支援的突击手,余成竭尽全力与敌方突击手同归于尽,彼时,自己队伍的医疗兵正在不远处,周遭环境安全,医疗兵完全可以复活余成。 但出乎预料的,平时敏锐的队友在这一刻却像是没看见他一般,不顾他在耳机中发出的复活指令,头也没回的离开了现场。 余成被卖了,队友是故意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余成,刚才落下的一颗心,在这一刻再次悬起。 他的耳边好像还回旋着刚才队友跟自己说的会好好发挥,但眼前黑下来的屏幕和顶端的复活时间,却不断提醒着他被卖的事实。 头皮好似在打鼓,余成只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胸口气息郁结,憋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而在接下来的一整局游戏中,这样的事情还在不断发生,余成接二连三的被队友以各种形式坑害,虽然最后这局游戏战队以30:12的战绩拿下胜利,但余成却是打得十分憋屈。 对局结束的那一刻,余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看向身侧的四名队友,只感觉自己垂在身侧的手都在抖。 他们是并肩作战多年的队友,这些年来,余成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们,但在今天,这些他曾无比相信的队友,却是狠狠的将刀子扎向了他。 无形中,余成心上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他的视线在队友的脸上打着转,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们一会儿,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独自走向了后台。 第二局比赛结束,有长达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刚才余成看着队友的那一幕被摄像头毫无保留的转播到了直播间,直播间不明真相的观众看着这场景,纷纷发出了疑问。 【余成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这局fe发挥的还行吧,虽然比以前差一些,但余成的脸色也不用这么臭吧……】 【要我说,这局发挥最差的就是余成了,好几次和队友节奏脱节,他有什么资格黑脸?】 【队友也不欠余成什么吧,他这是什么意思?】 【赢了比赛气氛还这么压抑,余成也太以自我为中心了吧。】 指责的话不断在直播间弹幕划过,阮清林视线飞快的在那些难听的话语上扫过,然后退出了直播间,从微信里漫长的通讯录中,找出了一个人。 苗淼见阮清林打字,心中也隐约查觉到了不对劲,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开口道:“哥,出什么事了?” 只听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起,阮清林打字的手一顿,他的视线紧盯着屏幕上那人回复的消息,脸色越来越难看。 片刻后,他才缓缓抬头看向苗淼,眉间紧锁,神色严肃的说:“fe的人,在演余成。” …… 与此同时,fe的所有人都已经回到了后台休息室。 休息室内气氛压抑,余成坐在中央的沙发上,手里捏着手机,垂眸看着已经熄灭的屏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年如阳此刻脸色也有些难看,外行人看不出门道,但他一个内行人,还能看不出第二局哪里出了问题,他看着坐在一边闷不啃声的四人,想说些什么,却是被余成一把抓住阻止了。 率先打破沉寂的是徐少谦,他好似有些忍受不了这气氛,站起身开始打哈哈,“也别都这副表情了,刚才那一局不是赢了吗?下一局继续好好发挥就行了。” 他这话一出,队伍里的其它四人都还是低着头没说话,但余成却是抬头看向了他。 “徐少谦。”余成叫道。 “欸。”被叫到的徐少谦脸上表情微微一僵,然后有些紧张的看向余成。 余成没有马上跟徐少谦说话,而是起身和一边的摄像师说了几句,随后休息室内的摄像全部离开,一时间,偌大的休息室只剩下fe自己的人。 余成伸手将休息室的门关上,然后脱下外套,遮住剩余的摄像头,并将录音关闭,确认好一切无误后,这才转头看向徐少谦。 此时的徐少谦看起来有些紧张,他脸上还是那副熟悉的笑,问余成,“这是做什么?” 余成目光没什么情绪的打量着他,缓了半响才不疾不徐的开口,“刚才有人告诉我,澳门那边就这场比赛开了赌局,有老板大手笔投下几千万买h.k赢,这件事你知道吗?” 这些年来,随着曙光赛事规模的发展,不少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电竞这块肥肉,有人走正途赚钱,自然也就有人走歪门邪道。 就像众所周知的足球世界杯,每当赛事来临,都会有人开设赌局,同样的,有人赌球,就有人赌电竞。 “啊?”徐少谦面色一滞,他显然没料到余成会忽然说起这个,眼神中闪过一瞬的慌乱,但很快恢复镇定,他嘴角僵硬的扯了扯,露出个不尴不尬的笑,语气故作疑惑的说:“这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余成没理会徐少谦的问题,他目光不咸不淡的从徐少谦的脸上扫过,而后落在其他人身上,只见刚才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的四名队友,此时此刻目光都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对上他们的目光,余成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个讥讽的弧度,他慢慢收回了视线,再次看向身前不远处的徐少谦,“h.k在打入八强以后,战队就被买下了。” “买下他们的是这几年靠医药和疫苗发家的承科集团。” “而你说巧不巧,在澳门赌局豪掷千金的买h.k赢的,就是承科。” “lone,你这是什么意思?”徐少谦的脸上已经绷不住笑了,用怒气掩盖住慌乱,语气紧绷的质问余成。 余成意味不明的笑了,他说:“没什么意思。” 然后转身取下盖住摄像头的外套,对一旁已经意识到什么的年如阳说:“下把换替补上吧。” 年如阳问:“换哪个位置?” 余成已经披上外套拉开门走出了休息室,他的声音远远传来,“除我以外,全部。” 3、第三章 fe对战h.k的第三局,毫无疑问的输了。 世界赛名额最终花落h.k手中,对于这样的结果,余成并不意外。 替补都是二队的成员,到底实力有所差距,虽然他们都尽力在配合余成想要赢下比赛,但终究是实力不足,无力回天。 从赛场上下来,替补的队友都垂头丧气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失落和沮丧,站在余成身旁,抿着唇情绪紧绷,显然还在方才的战局中没有回过神来。 这些人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模的赛事,在此之前,他们虽然知道自己和一队有所差距,但这种实力差距,他们都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并不清楚准确的有多少,今天这场和h.k的比赛,让他们第一次清晰认识到,这差距到底有多少。 余成站在他们之间,感受着他们的情绪,视线在那一张张稚嫩的脸上划过,长吁了口气,缓缓开口道:“行了,一场比赛而已,吸取教训,积累经验,往后的路还很长,别太沮丧。” 与h.k的第三场比赛,其实换不换人,都会输。 虽然他的队友们极力隐藏,面对质问的徐少谦也是否认,但余成心里很清楚,他们在演,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假赛。 从确认这个事实的那一刻起,在余成心目中,曾经的fe一队就已经不复存在了,他无法再相信他们,也无法再与他们并肩作战。 替补的人虽然实力差,但他们会竭尽全力的想要赢下比赛。 余成从来不怕输比赛,输赢于他而言都是常事,他只怕,天平倾斜,赛场污秽。 这场输得狼狈的第三局比赛,是余成还这个赛场的,一次干净的竞技。 得到余成安抚的替补队员情绪都恢复了些,在后台往回走的时候,有人忽然叫住了余成。 “余队。” 余成听着这声音,回头看去,对叫他的人有些印象,是刚才替补的医疗兵,名叫许卯,意识不错,技术在一群替补中也算拔尖。 许卯小跑到余成面前,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意,手因为紧张而抚向后颈,他说:“余队,我有件事不明白。” “什么事?”余成问。 “为什么第三局比赛,让我们上啊?”许卯问的很直接,这或许也是二队其他人心中的疑问。 二队的人和一队的人并没有待在同一个休息室,比赛时他们一般都在台下,坐在第一排候场,所以对于第二局比赛后休息室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余成并不吝啬他的回答,他的目光在许卯的脸上徘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道:“因为,fe的以后,就要看你们了。” 第三局比赛,也是余成的一场练兵。 许卯愣住了,很显然,余成的回答出乎他的预料,他还想再问些什么,但反应过来的时候,余成已经转身走了。 fe爆冷输下比赛,所以当余成刚走出场馆,他们就被记者团团围住了。 “lone,请问你是如何看待今天比赛输给h.k的?” “明明是已经落下风的局面,第三场为什么要换替补上场?” “fe内部是闹矛盾了吗?为什么今天的比赛表现如此糟糕?” “还是说你们年纪大了,实力的确不如h.k的新人?” “网友们都说今天fe输掉比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身为队长的你决策错误,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数不清的话筒怼到余成的面前,余成被挤在人群中,面前是不断发问的记者,远处是吵嚷的粉丝。 或许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了,余成心想。 安保这时候已经过来了,他们挤在记者和粉丝之间,想要护送余成他们离开,但现场却因此而更加拥堵。 余成伸手摘下了帽子,又拉下了口罩,一张脸暴露在所有人的眼中,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目光沉沉,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保姆车里的阮清林也看到了被记者围簇着的余成。 他伸手去拉车门,被一旁的苗淼看见,苗淼察觉到他的目的,一把拉住阮清林,面色焦急的阻止,“哥,不可以。” 阮清林回头看向苗淼,抬手轻拍了拍苗淼抓住他的手背,说:“放心。”然后毫不犹豫的拉开了车门,走向人群。 他没有戴口罩也没有戴帽子,以阮清林的名气,这样毫无防护措施的他,走向人群,无异于一颗鱼饵丢入大海。 余成正思索着该如何离开,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骚乱,只见场馆外的许多人忽然一致性的往某个方向跑去,记者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分散了对余成的围攻。 趁着这个间隙,余成配合安保,迅速的离开了现场。 坐着战队的大巴车离开的时候,车辆经过了刚才引起骚动的地方,此时此刻,那处地方已经围满了人,余成透过窗往外看去,越过层层人海,他看见了被围簇在最中央的人。 那人生了一张极其优越的脸,余成记得好像是个很出名明星,但他不太关注娱乐圈的事情,想不起名字。 那个人好像也看见余成了,他们的视线短暂交错。 不过一瞬,车很快就开过,只此匆匆一眼,余成没再多看。 从比赛场馆回战队基地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平常这个时候,战队的人都会闭上眼睛小憩或者聚在一起说话,但今天,车内气氛沉寂,无人说话,也无人睡觉。 所有人都默契的闭上了嘴,往日亲密无间的一群人,在一场比赛后,都生出了无形的嫌隙。 余成靠着窗,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他打开微信,看见了刚才第二场比赛结束后,自己收到的消息。 聊天框内密密麻麻的写着h.k和承科的关系,以及澳门赌场一掷千金的事情,在这些消息的最末尾,是一句“余成,你的队友不太对劲”。 发这些消息的,是余成的一个网友,网名叫r。 余成和r认识许多年了,虽然从来没见过面,但彼此关系很不错,对方不会骗自己,更何况他已经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队友的不对劲。 几乎是不用r点明,余成只看了前面h.k和承科的事情,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 其实一开始,余成也还是有些不确定的,他心存过侥幸,但徐少谦打破了他心中的那最后一点侥幸。 休息室里的那些话,余成是在诈徐少谦,他想看看徐少谦的表现,他了解徐少谦,所以他没有忽略徐少谦那眼中短暂的慌乱。 而也正是那阵慌乱,将余成心中最后拿一点侥幸,彻底浇灭。 余成想到着,心中沉甸甸的,他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一会儿心中的情绪,才再次睁眼看向聊天框。 他打下了一行字。 【谢谢。】 …… 魔都沿江别墅区,fe的战队基地也坐落于此。 此时此刻,刚结束比赛回到基地的fe战队一队所有人都坐在一楼的客厅里,面容严峻,气氛凝重。 屋内所有的窗帘此刻都紧紧拉着,偌大的客厅只借着透过窗帘那点微弱的阳光照明,昏暗的环境让人心中感觉沉甸甸的,压抑得几乎喘不上气。 余成将口袋的手机丢在茶几上,他的手抚摸着手腕,那里有一圈红绳,指腹顺着红绳一圈圈打转,就像时间悄悄流逝。 在这样不知多久已经,余成终于有了动作,他看向坐在一旁的队员和不远处的徐少谦,目光沉沉,语气平静,开门见山的道:“说说吧,什么时候和承科联系上的。” 徐少谦下意识想否认,但却在目光对上余成的视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知道,否认已无益。 “上周。”徐少强面露颓靡,轻声回答。 上周,那时候h.k刚进八强被承科买下。 没想到那么早。 余成垂下眸子,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想起比赛前,徐少谦还笑着跟他说一起去世界赛的场景,有那么一瞬间,居然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本以为大家都想去世界赛,这是真的,但现实却告诉他,这是假的。 他曾心怀侥幸,希望这场比赛的背叛是假的,但所有一切,桩桩件件,都在告诉他,这些才是真的。 余成高中时就进了fe,至今已是近六年岁月,这六年间,他扪心自问,并没有任何对不起徐少谦以及队友的地方。 “多少钱。”余成喉结滚动,垂在身侧的手合拢,十指交叉合握成拳,手肘搭在大腿上,语气平静的问道。 徐少谦坐直了身子,看了眼其他几个队员,犹豫了会儿,才缓缓开口说:“我一百万,队里其他人,每人两百万。” 徐少谦说完这话就低下了脑袋,似是根本不敢再看余成,而其他人也是如此,从余成开口问起这件事开始,他们就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但余成并没有看他们,他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徐少谦和队友,视线漫无目的的落到了窗子上,透过窗帘间那条不宽的缝隙,看见了大门处战队的牌子,想到今天出发前,他们还曾站在那块牌子前合影留念。 这是战队的老传统了,每场比赛前,队员都会在战队门口的招牌前合影,当做比赛留念,和奖杯放在一起。 余成定定的看着那块牌子,好似看见了往前的许多岁月。 他忽然就笑了,笑得莫名其妙,笑得不明所以,笑得讥讽嘲弄,很短暂的一声,但听见的人,心都抖了抖。 “一百万,两百万……”余成嘴里轻轻念着,视线终于再次落在了徐少谦身上,“原来,六年的感情,是这个价格。” 听着这话的徐少谦和其他四人都抬起了头,他们看向余成,神色各异,似是想说些什么,但都是唇动几下,又咽了回去。 余成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但也不想管了,反正他也不想去听他们的借口和理由。 “你们自己和战队解约离开吧。”余成身子往后倒,靠在沙发背上,语气疲倦的说:“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一直沉默的四人这时终于有了动作,他们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余成,脸上带着错愕和慌张,齐齐叫道:“队长……” 而一旁的徐少谦则是说:“余成,你没有这个资格。” 余成看向徐少谦,他说:“我是没有资格让你们解约。” “但是,假赛的事情,你们也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吧?” 让他们自己解约,是余成对这六年感情最后的仁慈。 自己解约,离开fe以后,作为曾经fe的一队选手和经理,他们还能有大把的去处,但若是让余成曝光假赛的事情,他们的职业生涯,也算是结束了。 所有人心中都有杆秤,孰轻孰重,孰是孰非,孰好孰坏,自有衡量。 可没有人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对于假赛这件事,无论是队员还是徐少谦,他们都默契的想要瞒下余成,所以徐少谦才会在开始前说出要一起去世界赛这样的话,医疗兵才会在余成第一局就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去安抚余成,打消余成的顾虑。 他们了解余成的品性,知道事情一旦暴露余成肯定会找他们麻烦的,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吃准,余成外表看起来冷硬,但实际上是个心软的人,所以他们都一致以为,这个麻烦最多就是冷战一段时间,扣点钱,怎么也想不到,会走到要他们解约这一步。 徐少谦他们都慌了。 特别是徐少谦,他将大半青春都放在了fe,费了好多努力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怎么舍得这样离开。 他一贯带着笑意的脸上这会儿已经满是怒气,瞪着余成,说:“何必非要走到这一步!余成,不过是一场假赛而已!” 余成的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他静静的盯着徐少谦,“不过?”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你放眼望去,假赛这种事比比皆是,水至清则无鱼,你真当现在这个竞技环境有多公平?” “余成,大家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何必因为一场比赛闹到这个地步?” “咱们赢下这场比赛,奖金也不过两百万,交完税零零散散分到每个人手中的就只剩下十几万,承科现在要捧h.k,想打造h.k的商业价值,愿意花这么多钱给我们,那我们为什么不收下?” “比赛往后还多的是,就算输了这一次,下次赢回来不就好了,一次假赛,也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不是吗?” 徐少谦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是这场假赛没什么,余成没必要闹到分崩离析的地步。 始终静静看着一切的年如阳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指着徐少谦的鼻子,骂道:“你放屁!” 余成伸手拦住了情绪激动的年如阳,他从沙发上站起身,垂眸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徐少谦,开口道:“别人怎么样,我不管。” “但在我这,不行就是不行。” 余成说着,环视一圈站在那儿的队友,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选择打下这场假赛,或许他们和徐少谦一样,觉得一场比赛没什么,也或许各有各的理由,但这都不重要了。 “我不管你们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想法选择打下这场假赛,理由早就不重要了,事实已定。” “要么,自己收拾东西走人,要么,鱼死网破,选吧。” “余成!”徐少谦还是不愿放弃,他走到四名队友身旁,说:“你没有证据,就算你曝光我们假赛,我们一起否认,你猜网友是会信你还是信我们。” 网友自然会选择相信人多的那一方。 余成沉默了,看起来像是迟疑,但他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动摇之色,这让本想用证据拿捏余成的徐少谦心中不由的生出几分慌张。 只见半响后,余成俯身将本倒扣在茶几上的手机翻过来,露出了早已开启的录音界面,按下了结束键。 徐少谦他们在看见录音的那瞬间脸都青了。 余成仰头看向他们,神色淡然,语气平缓,他说:“要听听吗?” 曙光s13赛季世界赛预选赛结束的那天,电竞圈出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曾拿下曙光世界赛冠军的fe战队,在新的预选赛总决赛中,败给了初出茅庐的黑马战队h.k。 另一件,是fe一队的四名队员及战队经理与fe解约,曾经的fe一队只剩下余成一人,形同虚设,fe战队元气大伤。 半年后,fe重新组建一队,余成退至替补位,网上传出其打算退役消息。 4、第四章 纷闹的人群将阮清林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粉丝伸手朝阮清林递着签名的纸张,大大小小的摄像头对准阮清林的脸。 每个人都在和阮清林说话,但每句话阮清林都听不真切。 阮清林的视线从这些人的脸上扫过,但他们每张脸都是模糊的,根本无法看清。 这让阮清林心中浮现起慌乱,他害怕的挣扎着想要从人群中逃出,却在看见不远处的大巴车时,停下了动作。 他看着那辆印着fe的战队标签的大巴车,脚步定定似是生了根,目光落在那后排车窗上,然后,他看见了余成。 看见了隔着车窗也在看这边的余成,他们的视线相触,望见了彼此。 双眸对视的瞬间,阮清林的大脑响起了一阵嗡鸣声,世界都好像安静了下来。 阮清林就那么怔怔的看着余成,感受着他的目光,跨越重重人海,隔着岁月过往,再次落在他身上。 恍惚间,阮清林好似又回到了自己十六岁那年,在学校的天台上,晚霞与夕阳绘制的天空背景间,十六岁的余成,也是这样看向他。 梦境戛然而止,阮清林是被热醒的。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向停止运作的空调,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家里停电了。 伸手摸起床头充电的手机,阮清林熟练的交了电费,但那点残留的睡意也被热没了。 扯了扯被汗水打湿的衣服,阮清林索性起床去洗了个澡。 苗淼过来的时候,阮清林正洗完澡将换下的衣服塞进洗衣机。 听见动静,阮清林从卫生间探出个头来,对苗淼笑着说:“早。” 苗淼看着阮清林一愣,问:“哥,起这么早啊?” 阮清林走到苗淼面前,回答:“停电被热醒了。” “嗷。”苗淼点头,将早餐递到阮清林手上,“那吃早餐吧。” 身为艺人,阮清林为了保持身材,饮食一向有所控制,早餐就是简单的水煮蛋和豆浆。 “今天有什么工作?”阮清林说着,熟练的拿起一枚鸡蛋,往头上一敲,桌上一滚,碾碎蛋壳。 看着阮清林拿头敲鸡蛋的动作,苗淼想说些什么,却是被阮清林转移了话题,回答道:“下午有个杂志拍摄,大概拍到三点,晚上还有个直播访谈,四点多做造型,六点开始直播。” 阮清林吃着鸡蛋,淡淡的“嗯。”了一声。 两人吃着早餐,苗淼刷起了手机,因为工作的原因,苗淼每天都需要关注热搜的动态,以便了解各家艺人和粉丝的情况。 今天她如以往般的刷着热搜,指尖却是在看见某条热搜的时猛然顿住,抬头小心翼翼的看向了阮清林。 正在吃早餐的阮清林对上她的视线,有些疑惑,问:“怎么了?” 苗淼模样犹豫,“哥……” 阮清林见她这副模样,微微拧眉,问:“我塌房了?” “没有没有。”苗淼连连摆手,然后将手机递到阮清林面前。 阮清林疑惑的看去,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而后便看见了热搜上赫然写着的#余成退役#四字,瞬间愣了神。 他伸手接过苗淼手中的手机,难以置信的对着手机屏幕确认了好几遍,整个人都乱了,连点开热搜词条时的手都微微颤抖。 只见那词条最顶端,是一条某电竞八卦博主的微博。 这条微博中,博主提到自从半年前fe一队换血重组以后,余成就再没有参加过任何一场比赛,本人也退至替补位,所以他找可靠人士,去打听了一下余成的情况,随后可靠人士透露,余成打算退役。 除此之外,这条微博还贴了几张微信聊天记录,是博主和所谓的可靠人士的聊天,聊天内,那位可靠人士的确说,余成打算退役。 这位博主粉丝众多,平日里曝的瓜也很准确,所以这条微博一出,就被余成的粉丝和曙光的玩家推上了热搜。 热搜话题内,余成的粉丝哀嚎遍野,玩家也在惋惜,毕竟,余成是近十年间,曙光最受瞩目,且实力最强劲的电竞选手。 阮清林缓缓划着手机屏幕,试图从热搜内再看到一些有用信息,但却什么也没找到。 一旁的苗淼看着阮清林越来越差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凑近,看着手机上的内容,问道:“哥,余成真的要退役啊?” 听着这问题,阮清林拿着手机的手缓缓落下,他垂下眸,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这回答说出口,阮清林满心都生起了失落。 他失落他不知道,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苗淼见此,也不再说些什么了。 一顿早餐吃的食之无味,阮清林坐在沙发上,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脑子懵懵的摸出手机,犹豫了许久,才点开微信切到了自己的小号。 这个小号是阮清林高中毕业后创建的,名叫r,里面只有余成这一位联系人。 阮清林几乎每天都会登录这个小号,但很少找余成聊天,他们之间的上一条聊天,还停留在半年前,余成给他发了一句“谢谢”,他回复“不用谢”。 这半年间,阮清林不是没有想过要找余成聊天,换言之,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每天都和余成说说话,但他不敢。 他自知自己的演技实在拙劣,怕余成会看出端倪,便从加了余成以后,就刻意减少聊天频率,做一个亲疏有度的网友。 指尖在键盘上徘徊,阮清林组织着措辞,良久后,才终于打下了一行字。 【余队,你要退役?】 余成大抵是没在看手机,阮清林盯着屏幕许久都没等到对方的回复。 看着久久没有回应的聊天框,阮清林缓缓放下了手机,心中更加失落。 余成是中午十二点多才看到阮清林发来的消息的,那时候他刚睡醒,脑子还没彻底清醒,看见r问他是不是要退役,还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昨晚余成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好,乱七八糟的梦境让他身心俱疲,梦里一下是他刚进fe的时候,一下又是半年前预选赛结束后。 他看见十几岁时,队友与他日夜训练不眠不休的场景;也看见后来解约时,他们看向他眼神中深重的幽怨。医疗兵走到他面前:“余成,你有时候真的很自私。” 这些琐碎的过往,让余成一觉醒来后额角都抽着疼,脑子也是昏昏沉沉的。 他坐在床上,看着r发来的消息,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自从半年前那件事后,余成就再没有上过场。在最初年如阳招人重组一队时,他面对新来的四名队员,对年如阳说:“再招个人吧。”年如阳问他为什么?他眼中满是藏不住的倦态,顿了顿才道:“暂时不想再上场了。”年如阳便真如他所说,再招了个新人,组成现在的一队。 余成不是没有想过退役,但他被年如阳按下了,年如阳不愿他就此离开,嘴上说着让他想清楚再决定,但还是将他安排在了替补位。 队友的背叛,从表面上看,余成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仿若风过无痕,但实则,他的内心已然满目疮痍。 年如阳来的时候,余成还看着手机发呆,他听见动静抬头看去,见来人是年如阳,挑了挑眉,说:“又不敲门。” “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看的。”年如阳靠着墙,语气带着几分笑意的说道。 余成听着这话,淡淡瞥了年如阳一眼,放下手机便准备脱衣服,两手才掀开衣摆,就见年如阳后退几步,遮住眼,嘴里朝他骂道:“我靠,一言不合就脱衣服,你们同性恋都这么开放?” “你不是说都是男人,没什么不能看的?”余成松开衣服,手撑着床,身子后倾,模样懒散的调侃道。 “我就说说。”年如阳眼睛从指缝往外看,一只手指指余成,意有所指的说:“你不一样。” 听着这话,余成冷哼一声,淡淡笑道:“直男。” 短短两个字,嘲讽拉满,年如阳放下手,涨红着脸还想说什么,却是被余成打断了。 “找我什么事?”余成问。 年如阳这才似想起什么一般,拉回正题,“夏季赛总决赛,wo打h.k,吃完饭我们全队一起去看,我来叫你赶紧起床。” 乍一听见h.k,余成还愣了下。 半年前预选赛h.k赢了他们以后,虽然在世界赛并没有拿到一个好名次,但地位却仍旧是水涨船高,如今已是一支名副其实的明星战队。 这次夏季赛,fe新一队停在了八强,虽说成绩比不上以往fe取得的成绩,但对于初出茅庐的他们而言,已经算是很不错。 “不去。”余成没多加思索的就拒绝了。 “干什么不去?”年如阳有些急了,声音也不自觉大些。 “在基地也能看,不想出门。”余成从床上下来,走进洗手间,一捧凉水浇在脸上,让脑子清醒些,他擦着脸,走到年如阳面前说道。 “直播哪能和现场看一样?多少人想买票还买不着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余成,你该不会被h.k打怕了吧?”年如阳半说服半激将的说着,一只手还伸手抓住了余成的手腕。 “我怕他们做什么?”余成表情有些不屑,他从来没觉得h.k是多可怕的对手。 “那就一起去看。”这般说着,年如阳便拉着余成往楼下走,态度坚决,像是生怕下一秒余成就跑了似的。 余成明白年如阳为什么一定要拉他去看比赛,年如阳是怕他半年前栽了那一跟斗,就再爬不起来了。 怕他心里有阴影,也怕他离开。 看着这般模样的年如阳,余成心中叹了口气,终是没有挣扎,就让年如阳这么拉着,貌似半推半就,实则顺从的跟下了楼。 但被这么一闹,余成就忘记了要回复r消息的事情。 等到再次看手机,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这时候余成正坐在前往赛场的车上,身边队友叽叽喳喳,他看着手机上自己忘记回复的消息,犹豫了好久,才敲下几个字。 【大概吧。】 车窗外景物随着车子的移动而迅速后移,余成走马观花似的看着,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现在到底是怎样的想法。 阮清林的杂志拍摄一直到下午将近四点才结束,因为还要赶晚上的直播通稿,他几乎是才和杂志方说完告别,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下一场。 上了车后有短暂的休息,苗淼将水杯和手机递给阮清林,又说起了晚上的直播工作。 阮清林晚上要参加的是一档闲聊形式的直播访谈,主持人和艺人一边吃晚饭,一边聊天,这类形式的访谈气氛轻松,但访谈内容也是事先写好的。 “哥,今晚的访谈要聊的内容我都发你手机了,不一定要按我写的答案回答,你心里大概有个底就行。”苗淼坐在副驾驶,侧着头对阮清林说。 阮清林低低“嗯。”了声,先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才打开手机。 手机上登着的还是阮清林的微信小号,所以几乎是打开手机的第一眼,阮清林就看见了余成回复的消息。 回复很短,只有三个字,但阮清林却是盯着看了好久。 ——大概吧。 怎么会是这样的回答呢?阮清林的一颗心都沉了下去。 当一个人对自己的职业道路坚定时,面对是否要离开的疑问时,会举棋不定吗? 答案很显然,不会。 阮清林在那短暂的回复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这茫然不止来源于他自己,也来源于余成。 这样的余成,实在让阮清林心慌。 在阮清林的记忆中,哪怕是在十几岁的年纪时,余成对待电竞选手这份职业,都是笃定且向往的,从来没有说出过类似应该、大概、可能这样的词汇,而现在,余成却是说:“大概吧。” 阮清林感觉,余成好似正一步步的往下沉,如那落水的人,急需要些什么去托住他,只有这样,他才不会离开。 “哥。”拉回阮清林思绪的,是苗淼的声音。 他抬头朝苗淼看去,眼中还残留着惊疑不定和满满的担忧,苗淼见此皱了眉,问:“哥,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阮清林摇摇头,回答着“没有。”而后切换了账号,心神不宁的打开了苗淼发来的采访提纲。 因为是闲聊式访谈,所以访谈的内容都不算出格,阮清林一点点翻阅着,忽的指尖一顿,视线落在了末尾的某个问题上。 ——“清林有什么喜欢的人?” 苗淼给阮清林写的答案是孙燕姿。 其实这个答案没错,阮清林从小到大最喜欢的歌手就是孙燕姿,但这个问题,其实还有一个更标准的答案。 阮清林紧盯着这个问题,良久后,他看向苗淼,说:“苗淼,这个问题,我想改个答案。” 苗淼看来,“哪个。” 阮清林指了指,将自己心中的答案告诉苗淼。 苗淼听了后,大惊失色,“哥,你确定吗?” 阮清林垂下眸,坚定的点下了头。 晚上的直播访谈是在一家很有名的川菜馆进行,节目组提前打听过阮清林喜好吃辣,才定下了这家餐厅。 或许是因为心中有事的原因,面对满桌的美味菜肴,今夜的阮清林却是怎么也提不起胃口,他有一口每一口的吃着菜,静静等待着某个问题的到来。 当直播进行到末尾的时候,主持人按照提纲,问出了早已写好的问题。 “清林有什么喜欢的人?” 在听见问题的那一刻,虽然早有预想,但阮清林的心跳还是不可控的加快了,他拿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喉结也不由自主的微微滚动。 或许是因为吃了辣的原因,阮清林开口说话时的嗓音都有些哑,他带着佯装出故作轻松的笑意,问主持人,“你说的是哪种喜欢?” 主持人没料到阮清林会忽然这样问,微微一愣后,脸上也扬起笑,反问阮清林,“清林以为我问的是哪种喜欢?” 阮清林沉默了,他垂下眸,似是喃喃自语般,“无论是哪种喜欢……” 这句话阮清林说得很轻,主持人和直播间的观众都没有听清。 “什么?”主持人疑惑的询问。 只见阮清林抬起了眸子,他的视线落在直播间的镜头上,好似是隔着镜头看向某个人一般,眼神眷念,缓缓说出了一个名字。 “余成。” 无论是哪种喜欢,阮清林的答案都只有这一个。 “余成。”像是怕别人没听见,阮清林将自己的答案再次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响亮而干脆,语气间还藏着无法言说的温柔。 如果一定要有什么东西去托住余成,阮清林想,自己可以吗? 5、第五章 阮清林在直播中说喜欢余成这件事,不出意外的迅速登上了热搜。 热搜话题内,阮清林的粉丝都疯了,将刚才录屏下来的直播画面反复播放,其中讨论最热烈的,就是阮清林在说出余成名字前,那句大家都没听清的话到底说的是什么。 【有没有懂唇语的姐妹啊,林林那句没听清的话到底说的啥?】 【急,在线等一位能看懂唇语的姐妹。】 【我也好想知道啊!这分明就是告白现场啊!】 【天才电竞选手x顶流明星,我真的狠狠磕到!!】 【我赌五毛钱,这俩绝对不清白!】 【我随一块!不清白+1!】 【我随五块!不清白+10086!】 …… 余成看完比赛后和队友一起吃了个饭才回基地,他刚进基地大门就被陈魏康拦住了。 陈魏康是战队新招的经理,名校研究生毕业,是个看起来斯斯文文,但实则一肚子坏水的老狐狸。他虽只刚来fe半年,但却已迅速树立起威信,队里新来的队员都害怕他,每次被他笑眯眯的看着,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倒霉。 但这些人里不包括余成。 “什么事?”余成看着笑得一脸斯文的陈魏康,面色平静的问。 “是有点事。”陈魏康笑着回答,扭头看向一旁的沙发,指了指问余成,“我们坐下说?” 余成轻轻点了点头,跟着陈魏康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陈魏康就将一面平板递给余成,“我找余队,主要是因为你今天上了两次热搜,来问问你的处理意见。” 余成一起床就和年如阳他们去看比赛了,再加上夏季赛来临,战队里的人为了避免赛训期间被网友的言论影响,都将手机里微博这一类的社交软件删除了,所以余成对于今天网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他伸手接过陈魏康手中的平板,心中思索着能有什么事让他一天连上两次热搜,手上翻阅起陈魏康已经整理好的相关内容。 当看见自己退役的那条热搜时,余成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波动,只是忽然想到,原来今天r问他是不是要退役是因为这个。 心中思索着,余成继续往下看去,当指尖翻到阮清林喜欢他的那条热搜时,余成的手顿住了。 阮清林?余成的粉丝里也有阮清林的粉丝,所以余成对他有所耳闻,但是…… 余成拧了眉头,心中有些不明所以。 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能和这位明星扯上什么关系,在他的印象里,他们似乎没有任何接触。 这般想着,余成迅速往下翻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直播的视频都看过了解以后,他才恍惚想起,他见过阮清林,在半年前预选赛总决赛那天,无意一瞥。 “队里打算怎么处理?”余成将平板还给陈魏康,语气很平静的问。 “关于你退役的事情,队里当然是想要否认,但是我觉得还是要问下你的意见。”陈魏康说。 当初fe假赛的事,由于余成和年如阳的隐瞒,后来入队的人都不知道。而也因此,队里人对于余成退到替补位的举动,也并不知晓缘由。 虽然如此,余成想过退役的事情,队里却都是有所耳闻的。陈魏康也是考虑到这,才没有直接否认余成退役。 陈魏康是个精明的人,而且他的精明在方方面面,他深知余成在fe的地位,所以其他人的事情或许他做决定了就做决定了,但是余成的事情,他必须要尊重余成的意见。 “这件事不用回应,冷处理吧。”余成说。 一件他自己都还没想好答案的事情,让他怎么做回应? 陈魏康对此自然没有任何意见,点了点头,说:“好。” “那第二条热搜呢?也冷处理吗?”陈魏康问道。 对于舆论,余成大多数时候非必要都是冷处理,但这件事,有些特殊。 如果网络上对于阮清林所说的喜欢,讨论的大方向不是爱情,余成一定会选择冷处理,但很可惜并不是,他不希望自己陷入这样绯闻的漩涡中,更不希望因此事而对往后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余成思索着,垂下了眸子,脑海再次闪过半年前看向车窗外的那一眼,指尖轻轻抚过手腕上的红绳,缓缓摇了摇头,“不,这件事需要回应。” 这样的回答显然是出乎陈魏康预料的,他罕见的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才问:“余队打算怎么处理?” “找个合适的方式撇清关系吧,我亲自回应。”说完,余成又似是不放心一般,看向陈魏康,补充道:“要尽快。” “直接撇清关系吗?”陈魏康有些顾虑。 “嗯。”余成回答。 “是这样的,余队。”陈魏康斟酌着用词,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余成,“对方粉丝体量庞大,如果直接回应拒绝,让阮清林下不了台的话,你大概率会被粉丝冲的。” 这样的顾虑的确不是毫无道理,但余成一个常年不用微博的,又怎么会怕这个。 “你的考虑没错。”余成语气冷静,虽然嘴上给予了陈魏康肯定,但表情中并没有任何要改变主意的意思,他抬眸看向陈魏康,语气笃定的说:“但我不怕被冲,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 听余成这般说,饶是陈魏康心中有再多担忧,也不好再不同意。 和陈魏康再说了会儿话,将事情交代清楚以后,余成回了房间。 余成的房间在基地三楼,中间要经过训练室所在的二楼,今天战队没训练,但训练室的灯却是亮着的,余成站在玻璃门外往里看了眼,一队的所有人都在,少年们正如火如荼的自主加练,七嘴八舌的特别热闹。 余成看了会儿,到底没打扰他们,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 或许是刚才的训练室太过热闹,余成回到房间以后,居然罕见的觉得房间有点太安静了,如果能有点声音就好了。 这般想着,余成走到了窗前,将本紧闭的窗户拉开,听见外面传来的一点声响后,才似松了口气般,觉得好一些。 余成站在窗口前,手撑着阳台,目光落在了楼下路灯照出的斑驳树影上,脑海里浮现起刚才陈魏康说的那些话。 “对方粉丝体量庞大,如果直接回应拒绝,让阮清林下不了台的话,你大概率会被粉丝冲的。” 被粉丝冲?余成从来不怕这些,那些虚无缥缈的网友言论,伤不到他分毫,能让他害怕的,从来另有其它。 这般想着,余成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按亮手机屏幕,视线落在壁纸上。 那壁纸是一张合照,合照中,余成搂着个人,那人有着一张圆滚滚的脸,笑起来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状,五官舒张,特别可爱。他被余成搂着,肩膀瑟缩,姿态拘谨,双手抓着校服的衣摆,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耳朵都红了。 余成的指腹轻轻从照片里那人的脸上轻轻划过,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都不自觉的勾起。 他笑着,但神情却渐渐落寞。 余成怕的,是他那不知所踪的爱人,在他未知的地方,看见那条暧昧的热搜,因为他不够果断的回应,而产生误会。 他总会找到他的,他希望对方知道,自己只爱过他一人。 夜色越来越深,余成的目光落在那高挂着的月亮上,他失了神,寂静的房间内,响起他无人问答的喃喃自语。 “阮颂。” “你在哪?” …… 直播结束后,阮清林在苗淼忧心忡忡的目光中回了家。 当看见沙发上坐着的田沁竹时,阮清林并不意外,他闹了这么大一通事,作为经纪人的田沁竹要是没有一点反应,那才叫奇怪。 “田姐。”阮清林看着沙发上干练精致的女人,低声叫道。 田沁竹是阮清林的经纪人,她一手将阮清林从素人打造成现在的顶流,可以说如果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阮清林。 阮清林敬她,也怕她。 田沁竹视线很平静的瞥向阮清林,她轻应了声“嗯。”然后扬了扬下巴,示意阮清林坐过去。 阮清林听话的坐到田沁竹旁边,两人沉默的对视了一会儿,田沁竹才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 只见田沁竹随手将手机丢到茶几上,身子往后靠,手肘倚着沙发,漫不经心的看着阮清林,说:“说说看,怎么想的。” 这话问得阮清林哑口无言,他有些颓然的低下了头,“姐,我……” “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只听田沁竹又问道。 听着这话的阮清林抬头看向田沁竹,点了点头,“想过。” “那你还做?”田沁竹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阮颂,你在做这件事以前,真的想清楚了吗?” 阮颂是阮清林的本名,自从阮清林高中毕业改名后,除了父母,就只有田沁竹还有另一位好友成微知知道他这个曾用名了。 但田沁竹平日里更多的是叫他颂颂,这样全名全姓的叫,那必然是生气了。 “姐。”阮清林抿了抿唇,表情有些紧绷,但看向田沁竹的目光却是坚定的,他说:“我想清楚了的。” 在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阮清林其实就已经在心中衡量过利弊,前几年国家已经通过了同性恋婚姻合法制度,社会随着时代发展也越来越开化,人们对于同性恋的包容度虽还不如异性恋,但也已经很高,阮清林今晚的举动必然会对事业造成冲击,但这也还是可以弥补的。 这些东西,阮清林如若是孑然一身,那他自然可以不用想,有些话说了也就说了,但如今他的背后还有一整个团队,他要对团队负责。 那些看似冲动的举动,但实则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话说到这,两人再次沉默下来,田沁竹的目光在阮清林的脸上来回徘徊,他们共事了这么多年,阮清林都说想清楚了,那她还有什么不懂。 田沁竹从一开始认识阮清林的时候,就知道阮清林喜欢余成,或许这一天,她早该想到的。 罢了,他也已经忍得够辛苦了。 田沁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柔和下来,她说:“你在直播里,那句没有让人听清的话,已经被懂唇语的网友解读出来了。” “现在网上所有的舆论方向,都是往你在对余成表白示爱走的。”田沁竹说,“颂颂,都忍了这么些年了,现在这个阶段这样做,值得吗?” 阮清林大二出道,用了六年时间爬到现在的位置,如今也不过二十四岁,正是事业的鼎盛时期。 从感情上来说,田沁竹能理解阮清林,但从理智上来说,她真的为阮清林觉得不值。 阮清林自然明白田沁竹的意思,他垂下眸子,视线落在了自己右手的无名指上,那儿带着一枚用红绳绕成的戒指。 戒指很久了,红绳的颜色都因为经历过岁月的沉淀而变得黯淡,首尾连结的两端,还有些烧毁的痕迹。 这是一枚实在算不得多好看的戒指,但阮清林却是戴了好多年。 “值得。”阮清林说这话时的嗓音都有些沙哑,他抬眸对上田沁竹的眼睛,说:“姐,值得。” 七年前,是阮清林自己在高考后就断开了和余成的所有联系,现在他想要再次和余成搭上关系,总得付出点代价的。 那些如今自己所要付出的,都是他该受的。 阮清林也知道自己这样很笨,但他只是想用这样的方法,去和余成再次建立起微弱的联系,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颂颂……”田沁竹拧了眉头,轻声叫道。 她看着眼前的阮清林,就好似看见了那些夜晚中循着光亮不断往上扑的飞蛾,飞蛾扑火,莽撞而不计代价。 “沁竹姐。”阮清林打断了田沁竹的话,他说:“我不想再等第二个这么多年了。” 6、第六章 田沁竹和阮清林又聊了会儿才离开,她离开的时候,走到玄关,忽然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向沙发上的阮清林,叫道:“颂颂。” 阮清林闻声看去,对上田沁竹那温柔的眼神,听见她说:“我会帮你。” 田沁竹到底还是屈服了,阮清林是她一手带到今天的小孩,他们之间除却利益关系,还有感情,当感情压过利益占上峰时,那些理智的考量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既然阮清林决定要和余成再次搭建联系,那么田沁竹就帮他一把,这不止是为了阮清林,也是为了自己。 听着这话,阮清林的眼眶瞬间热了,他垂下眸遮掩住自己的情绪,吸了吸鼻子,嗓音哽咽带着笑意的说:“姐,谢谢。” 田沁竹轻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或许是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晚上阮清林睡觉前,忽然想起了许多往事。 他想起自己还叫阮颂时,长得并不是现在这样,那时候的他因为生病需要长期服药的原因,受激素影响,身材不可控的长得很胖。 小时候的阮清林并不觉得自己长得胖有什么,他长得白净,哪怕胖些也十分可爱,世界的恶意或多或少被年龄和父母等各种因素给挡了去。 后来随着他长大,年幼时的可爱滤镜脱去,待在父母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到了父母够不着的地方,阮清林才知道,原来在有些人的眼里,肥胖是罪过,是丑陋,是不堪,是活该被欺负的理由。 阮清林永远记得,那是初一年级的时候,他刚上完厕所,就被同班的几个男生堵住。一开始阮清林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看着来势汹汹的同学,心里害怕,但也只敢小心翼翼的问:“有什么事吗?” 那些同学脸上露出嫌弃而鄙夷的眼神,还捂住鼻子,指着阮清林说:“肥猪就是肥猪,嘴真臭。” 阮清林当时便陷入了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些同学,要让他们这样说自己,但他的确是被这些话给伤到了,他生气的想反驳,但性格实在太好,根本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只会干巴巴的说:“我不是!” 那些人才不会听他的反驳,他们按着阮清林的肩膀,手不老实的在阮清林身上抽打着,嘴里说着难听的话,“你说不是就不是?哪有人长这么胖的?” “阮颂,猪身上一股味,你身上也是。” 那是阮清林第一次遭受校园霸凌,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他想去找老师,但才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被那些霸凌他的同学用目光威胁逼走了,他不敢再去找老师,只能在回家以后,问自己的母亲,“妈妈,我身上很臭吗?” 阮颂从小就很爱干净,比起一般的男生,身上总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还有股淡淡的香味,所以他的母亲叶云才听到这话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追问阮清林为什么会忽然这样问。 阮清林在母亲的追问下将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她,阮清林说的时候,心里虽然很委屈,但为了不让母亲难受,他便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去阐述,但哪怕如此,叶云还是哭了。 叶云当时抱着阮清林一直说对不起,她认为会造成今天这一切都怪她,阮清林之所以从小到大都胖,是因为她怀孕时没注意,才落下了病根,如果不是她,阮清林也不会遭遇今天的一切。 后来叶云去了学校,为阮清林出头,那些霸凌阮清林的学生,再不敢像第一次那样明目张胆,所有排挤和欺负都变成了暗地里的行为,但阮清林却再也没有和母亲说起,他不希望母亲愧疚。 比起那些同学的小举动,他更不想母亲流泪。 后来,这些因为身材的霸凌,一直伴随着阮清林到了高中,直到他遇见余成,才变得好起来。 阮清林思绪自回忆间抽离,他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忽然伸出了手,他的掌心在夜色间摊开,接住一束不知从何处照进来的光点,这光点就好似当年的余成,出现得忽然,却照亮了他整个晦暗的人生。 网上的舆论因为阮清林和余成的暂时未回应而愈演愈烈,热搜一直到第二天下午都还居高不下。 余成看着热搜上的词条,面上不显,但一整天往陈魏康办公室走了好几趟,搞得陈魏康身心俱疲。 “余队,方案我还在想,你别急。”当余成再一次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陈魏康终于扛不住压力,苦着一张脸,看向余成的目光幽怨。 能让平日里淡定自如,笑里藏刀的陈魏康这样的,余成也算是头一个了。 “我不是催你。”余成的指尖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语气漫不经心的说。 陈魏康听着这话松了口气,然后就听余成继而说:“我是觉得,这件事本身不困难,你不用再想什么方案了。” “我开个直播澄清一下就行。” 余成话音刚落,陈魏康就瞪大了眼睛,刚松下去那口气又提了上来,一时间甚至有些喘不过来。 “不是,余队……”陈魏康自然也知道直播解释是最快捷有用的方式,但那样太容易出错,作为战队经理,他自然还是想找个影响没那么大,稳妥点的方式进行解决。 “我会注意言辞,以尽量和缓,对战队影响最小的方式进行澄清,请你放心。”余成知道陈魏康的顾虑,但这件事拖得越久,对他澄清越不利,到了之后,时间长了,就算他否认,有些人也不一定看得到了。 那不是余成想看到的局面。 眼看余成心意已决,陈魏康张了张嘴又闭上,终究还是屈服了,点头选择了同意。 直播时间选在在晚上八点,这个时间段是一天中上网冲浪人最多的时候,关注度足够,舆论澄清能起到最大作用。 因为热搜的原因,余成最近的关注度很高,开播没多久直播间就挤进了几万人。 余成并没有一开始就说起热搜的事,他想等人多些,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去说,所以就先开了几局游戏。 弹幕从直播开始就不断有人提起阮清林的事情,余成佯装没看见,他直播的风格一向沉默,所以也没几个人觉得哪里不对。 阮清林在余成开播的第一时间就进了直播间,自然也看到了弹幕上的讨论,直到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的有些紧张起来。 他一面想听到余成对这件事的看法,一面又害怕听到余成对这件事的看法。 内心是无比的纠结,阮清林盯着平板里的余成,心情复杂。 游戏进行到第四局的时候,直播间的人数已经到达了十万,余成见时机也差不多了,便停止了游戏,调整好摄像头对准自己。 直播间的众人见此都有些疑惑。 【???这是干嘛呀??不打了吗??】 【不知道啊,没见过lone这样。】 【难道是要借直播宣布退役了?】 【楼上的别胡说,看刚才余成打游戏那状态,他还能在役十年!】 【就是,比起余成要宣布退役,我更相信他要结婚!】 …… 弹幕上说什么的人都有,余成漫不经心的看着,随便挑了几条进行回复解释情况。 “不打了。” “今天心情好,和大家聊聊天。” “不是要结婚。” 余成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弹幕聊着,装作平常聊天般的,以不经意的方式往今晚开直播的目的铺垫。 这样最能让观众接受,也能对战队的影响尽量减少。 他的视线落在那句【余队看到热搜了吗?】的弹幕上,缓了会儿,才开口道:“我看到热搜了。” 弹幕在这瞬间都沸腾了起来。 【余队和阮清林什么关系啊?为什么他会忽然跟你表白?】 【余队喜欢阮清林吗?话说起来没听说过阮清林是gay啊,我们会不会误会了……】 【应该不会,阮清林直播里那个表情和语气,怎么看这么真。】 【那余队会和阮清林在一起吗?阮清林真的长得很好看!】 余成看着弹幕的讨论,并没有急着马上回答,他脑海中斟酌着词汇,思索着该如何妥帖的对这些问题进行回答。 直到良久后,余成才终于开口,他说:“我和阮先生并不认识,此前不曾有过联系。” “我想,他说的喜欢或许并不是大家理解的那个意思。”余成说到这顿了顿,指腹在手腕上的红绳上蹭了蹭后,才继而说:“我有个喜欢很多年的人,还希望大家对这件事不要过度猜测,这会给我和阮先生都造成困扰。” 直播到这,余成也算是给了热搜这件事一个彻底的回应,后来他没有再就着这件事继续聊下去,而是说起了别的。 但后面的直播,阮清林已经没有心思再看下去,他似逃一般的退出了直播间,将那层他与余成好不容易被网络连结起的联系迅速切断,自梦中的乌托邦苏醒。 阮清林曾设想过无数种余成面对热搜时的反应,他想过余成会以陌生的态度对待他,想过会碰壁,会遭冷遇,但唯独没有想过,余成会有喜欢的人。 阮清林的心在这一刻如坠冰窟,他从来没有听余成说起过这件事,无论是当初还作为阮颂和余成关系亲密时,还是后来以r的身份作为朋友时,他都对此一无所知。 如果说,在这场直播之前,阮清林还可以尝试无数种方法去和余成再次搭建起联系,去搭讪,去追求,去想办法让对方喜欢上自己,但如今他已经得知余成有喜欢的人呢?他还能那样做吗? 答案显而易见。 原来在哪丢失的七年里,他已经失去了再去与余成相爱的资格。 阮清林神色黯然的垂下了眸,他想,余成认识阮颂,认识r,但唯独不认识他阮清林。 就像余成在直播中所说的那般,他不认识阮清林,此前两人从未有过任何联系。 他们是毫无联系的陌生人,他们互不相识,更谈不上爱与喜欢。 7、第七章 余成直播后几天,大家对他和阮清林的讨论度才慢慢消下来。 田沁竹说要帮阮清林,不过几天后,她便拿着一档综艺的邀约来找阮清林。 对此阮清林倒是一点也不意外,田沁竹工作能力强,办事效率一向高,阮清林能发展到现在这个地位,她功不可没。 综艺是一档电竞类综艺,名叫《战至曙光》,内容是邀请二十四名艺人,分为四支战队,到目前最热门的四支曙光职业战队进行训练,然后四支由艺人组成的战队分别进行比赛,争夺冠军奖杯。 这是一档某讯旗下影视公司组织的大型网综,主要是为了进一步扩大曙光赛事的热度,给今年冬天的世界赛预热。 综艺只拍一个月,中途每周休息一天。 阮清林听过这档综艺,听说某讯还财大气粗的请了好几个圈内电竞人设的顶流和小生,就为了给这个节目制造热度。 但这种节目,一般录制前都是已经拟定艺人名单的,之前没有给阮清林发过邀约,就代表节目组原本的录制名单里并没有阮清林,如今阮清林收到了邀约,他心里很清楚,这其中必然少不了田沁竹的争取。 而田沁竹之所以会去争取这档节目的原因,是因为这档节目中录制的战队基地,就有余成所在的fe,虽说参加节目训练带他们的大概率是战队教练,但同处一屋檐下,和余成总难免是会有接触的。 如果是昨晚直播前,阮清林收到这份邀约一定会很高兴,但现在…… 阮清林想到这,垂在身侧的手不由的指尖微屈,指腹陷入柔软的沙发中。 “节目组发来邀约,是看到你和余成的热度。”田沁竹语气一贯平静的开口道,“他们会把你安排进fe,你去的话,马上就能签合同,下周一开拍。” 阮清林想说不去,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毕竟,这是田沁竹特意为他争取的。 “姐,我考虑一下。”阮清林轻声说。 田沁竹听着这话,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没问为什么,只是点点头,说:“好。” fe战队基地这边,陈魏康也收到了《战至曙光》节目组的录制通知,某讯是曙光游戏的大股东,同时也是fe战队的投资商之一,对于他们的录制申请,fe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不过好在,最近夏季赛才结束,距离战队世界赛的准备中间还有一段过渡期,在不会影响战队赛训的情况下,录制节目也不是一件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陈魏康心里松了口气,暗叹资本家至少没有完全不做人。 录制节目需要一名教练,陈魏康直接就去找了年如阳。 陈魏康找到年如阳,是在余成的房间,余成在打游戏,而年如阳则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 眼看余成击杀掉最后一个人头,拿下游戏胜利,陈魏康连忙在余成开下一把游戏前,抬手敲响了房门。 敲门声吸引了两人的视线,他们看见陈魏康,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余队,我可以进去吗?”陈魏康问。 余成微微颔首,陈魏康见此才抬步走进去。 “你怎么来了?”说话的是年如阳,他语气疑惑,而余成则是静静看着陈魏康,面色平静,没开口说话。 “有点事找你。”陈魏康走到年如阳身前,他想坐下,但余成的房间只有两张椅子,眼下一张余成坐着,一张年如阳坐着,余下能坐的,就只有余成的床了。 但去别人房间,坐别人床上这种事,熟人还好,其他人就多少有点不礼貌了,陈魏康深知自己和余成的关系还没到那种地步,便索性决定站着了。 然而陈魏康正这般打算着,一旁的余成这时却忽然站起了身,陈魏康疑惑的扭头看去,只见余成伸手将椅子上的软垫拿开扔到一旁,然后留下一句,“你们聊。”就离开了房间。 位置空了,但陈魏康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愣愣的站着,直到听见年如阳拍着空了的椅子,说:“坐吧,特意给你让的位置。”这才回过神来。 “啊?”陈魏康难得的有些懵,他其实自小早熟,一贯遇事都是不慌不忙的,但面对这位fe的传奇选手,总会罕见的不知道怎么处理。 “余成看你找位置,知道你的德性肯定不会随便乱坐,所以干脆让位了。”年如阳习以为常的解释,他语气温和,显然很了解余成,“他话少,做的比说的多,你早点习惯这个作风吧。” 陈魏康没想到余成会注意到自己找位置的小动作,心中有些意外,但听着年如阳的话,又觉得合理,貌似余成的确就该是这样。 他坐在余成让出来的位置上,好似终于对这位年轻的电竞圈传奇有了些了解。 “说吧,什么事?”对于陈魏康心中的弯弯绕绕,年如阳并不知晓,开门见山的就问起了陈魏康的目的。 陈魏康将录节目的事情和他说了,年如阳起先没什么反应,直到听见陈魏康说,要他去担任艺人教练,他瞬间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拍综艺,上电视?”年如阳一改平日里的温和,他声音拔高,脸色有些难看。 陈魏康见此连忙伸手去稳住他,“不上电视,这是网综,视频平台播出而已。” “那还不是一样!”年如阳说。 综艺这种东西,年如阳是上不了一点,要知道,年如阳早年是拍过电竞类综艺的,但那档综艺播出后,年如阳被网暴了好久。 原因无他,主要是年如阳这人,平日里看起来温和儒雅,但一旦面对比赛,训起队员来,却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说话又难听又不留情。 他这样的性格,反差大,对自家战队的队员来说,自然是好事,但对来录节目的艺人粉丝们,却是受不了的。 “你找别人吧,这活我干不了。”年如阳深知自己的性格,拒绝果断。 年如阳这般,陈魏康也不好再强迫,他面露苦色,正想着该怎么办,房间的门在这时候推开了。 只见刚才离开的余成,手里拿着瓶饮料,去而复返。 陈魏康的眼睛在这瞬间就亮了,他叫道:“余队。” 而一旁的年如阳也已经坐下,手轻轻的扯着陈魏康的衣袖,仿佛无声的鼓动着陈魏康,说——“让他去,让他去。” 余成看着眼睛放光的陈魏康扬扬眉,不知刚才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应道:“嗯。” 陈魏康脸上带着笑意,说:“想跟你商量件事。” 他话音刚落,这房间就跟待不下三个人似的,年如阳起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莫名离开的年如阳,余成心知陈魏康要商量的估计不是什么好事,但他倒也没溜,反而还神在在地坐下,问:“什么事?” 陈魏康便将综艺的事和余成又说了一遍,说话期间,陈魏康一直偷偷打量着余成的神色,打算余成一有什么神色不对,自己就改变说服的策略。 出乎预料的是,余成全程表情都很平静,虽然陈魏康把事情说完后,他并没有马上答应,但表情间也没有出现抗拒。 余成好似在思索着什么,陈魏康不清楚,但没抗拒对他来说就是好现象,他想要再说些什么去说服余成,但话还未说出口,余成就在这时开口了。 “这个节目,会有哪些艺人?”余成问。 陈魏康听着这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回答:“具体名额不知道,节目组为了综艺效果需要保密,但网上流传了一份名单,八九不离十。” 这般说着,陈魏康便拿出手机,搜索出网上流传的受邀艺人名单,放到桌上给余成看。 余成的视线在陈魏康的手机上,他垂眸看了半响,似是确认了什么以后,视线才缓缓移开,落到陈魏康的脸上。 只见余成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他伸出两根手指将桌面上陈魏康的手机推回去,下一刻,就说出了让陈魏康意想不到的话,他说:“我去。” 得到答案的陈魏康从余成房间出来的时候人都还是懵的,他本以为说服余成该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但事情却是出乎预料的顺利,甚至称得上轻易。 陈魏康没走几步就遇上了刚才离开的年如阳,年如阳见他有些愣怔的模样,似是无奈般叹了口气,抬手拍拍他的肩,语气安慰的说:“再找别人吧。” 听着这话的陈魏康反应过来,问:“为什么要找别人?” “你不找别人,难道还指望说服余成?”年如阳以为陈魏康不懂迷途知返,苦口婆心的劝道:“我跟你说,余成可是出了名的犟种,他不想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去。” “不是啊,没有要去说服。”陈魏康拧眉。 “那你还不找别人?”年如阳不解。 只听陈魏康说:“因为余队已经答应去了啊。” 年如阳懵了,表情震惊,语气难以置信,“你说余成答应要去?” “对啊,你没想到吗?”陈魏康疑惑起来,“刚才不还是你鼓励我去找余队参加的吗?” “我什么时候鼓励你找余成了?”年如阳表情更加茫然。 “就刚刚在房间,你扯我衣袖,还顶我肩膀,不就是让我上?”陈魏康说。 年如阳在听见这话的瞬间无语了,他语气有些咬牙切齿的说:“我那特么是看你蠢蠢欲动,在提醒你不要冲动!!!” 8、第八章 陈魏康离开后,余成起身简单收拾了下房间,然后坐到了靠窗的椅子上。 如今正是夏中旬,太阳最烈的时候,落在余成的身上,是灼人的暑气,但余成似乎并不在乎,他任由太阳晒着,微眯起眼看向湛蓝的天空。 这是余成从小养成的习惯,一旦心情不好或心里有事,便会找个安静的地方,看天、看云。 他只要看着漂浮的云朵,看着随时间变化的天际,无论发生什么,在那刻内心都能获得短暂的平静。 说起来,余成和阮颂第一次见面,也是在类似这样的时刻。 那是他高中的时候,在学校的天台,那天余成刚和班主任吵过一架,心烦的在天台看晚霞。 学校的天台很少有人去,因为学校上了锁,大家都以为不能进,余成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天台的锁坏了,才开始频繁来天台。 这件事余成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换掉了那枚坏锁,自己拿着钥匙,天台成为了他的秘密基地。 余成很喜欢这个秘密基地,安静、偏僻,且能肆无忌惮的看天,他最喜欢坐在那角落堆叠的废弃桌椅上,爬到最高处,仰头看天。 这天余成也是一如既往的爬上那个位置,但不一样的是,那天他的秘密基地迎来的闯入者。 当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声扭头看去时,就看见了弓着背,怀里抱着点什么,掩耳盗铃般低着头,鬼鬼祟祟往角落溜的阮颂。 那是余成和阮颂的第一次见面,他不认识阮颂,但看着阮颂那副躲着他的模样,心里罕见的生出了些坏心思,猛然开口叫住了阮颂。 “喂。” 只见阮颂脚步顿住,僵着身子扭头朝余成看来,表情慌乱中带着惶恐,眉眼耷拉着,一副瑟缩的模样。 他大抵是认识余成的,对此余成并不意外,作为年级出了名的不良少年,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算余成不刻意去认识谁,他的名字也会作为反面教材经各老师口口相传,人尽皆知。 余成意识到这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烦躁,但也没再说话,只是视线悄无声息地在阮颂身上打量。 或许是坐在高处的原因,余成的视线在无形中产生了压迫,让本就害怕他的阮颂动作变得更加拘谨,连垂着的头都又低了几分。 阮颂似是很无措,余成看见他垂在身侧抓紧衣摆的手,缓缓收回了视线,心中有些索然无味。 “晚自习前十分钟我会锁门。”他说。 听着这话的阮颂,有些茫然的抬头朝余成看来,余成知道他在看自己,但却美观,只是兀自背过身去,再次看向的远处天空的晚霞。 那时候的余成本以为,他和阮颂的互动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但半响后,原本还害怕他的阮颂,却是主动走到了他的身后。 “那什么……” 阮颂的声音清亮宛转,十分好听,余成闻声看去,对上阮颂那张腼腆的笑脸,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问:“什么事?” 只见阮颂将刚才还藏在怀里的东西打开,小心翼翼的递到余成的面前,说:“你要吃吗?” 那是一盒甜甜圈,有四个。甜甜圈做得很漂亮,不像外面买的,让人看着便食指大动。 余成不喜欢吃甜食,自从小时候他父亲将一大包白砂糖强硬的倒进他嘴里以后,他便开始厌烦甜腻的味道,但那天他却是莫名的答应了,当他轻声应出那句“嗯。”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后来他从高处的椅子上下来,当他的手伸向那枚巧克力甜甜圈的时候,他注意到了阮颂紧张而又不舍的表情,于是逗弄般的,指尖越靠越近,直到快要触碰到的时候,才转而拿起旁边那枚草莓味的甜甜圈。 当草莓甜甜圈带着果香而不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的时候,余成问阮颂,“为什么会来天台。” 阮颂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吃东西。” 余成听着这话,扭头看向阮颂,有些不解,然后就听阮颂继而说道:“我太胖了,班里人看到我吃东西会骂我。” 说这话时,阮颂的语气很平静,但余成还是听出了几分失落。 余成没问阮清林那些人会骂什么,也没再去评价这件事,只是沉默半晌后,说:“那你下次想吃东西,就来这里。” 阮颂捏着甜甜圈,低着头,余成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见他声音有些哽咽,说:“谢谢。” 后来离开时,阮颂扯住余成的衣角,他对余成说:“我叫阮颂,十班的。” 余成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见阮颂笑了,他说:“我知道。” 他还说:“余成,我认识你。” 回忆戛然而止,思绪抽离,夏日阳光太烈,不过仰头看了会儿天,余成就被阳光晃了眼,他眸子微眯,伸手拉上窗帘,光线一瞬被阻隔,只身归于阴影间。 房间里很安静,余成靠着椅背,回想起刚才陈魏康说起的节目。 其实按照余成的性格来说,他本是不会参加这样的节目的,之所以会选择参加,其实有两点原因。 这其中第一点,余成是因为自己。 余成十六岁接触曙光,十七岁接触电竞,十八岁进入fe,如今已是近二十四岁,细细算来,他入行也快七年时间。 七年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却早已足够让一个人产生深厚的感情。 半年前队友的假赛,对余成打击很大,当他得知四位队友都配合假赛时,他甚至在想,自己这些年所拿的成绩,所打的比赛,所相信的队友,坚信的情谊和公平到底算什么,余成的内心世界遭受重创,俨然成为一片废墟。 七年的情谊被几百万就能简单收买,那新组建的队友呢?这样短的情谊,是不是都不需要几百万,余成时常冒出这样的想法,这让他无法再全心全意的相信队友。 曙光是一个团队游戏,当团队之间不信任时,那便注定获得不了成功,余成心里很清楚,这样的自己根本没资格再作为一名职业选手,于是他想到了退役。 他将这样的想法告诉了年如阳,然后遭到了反对,留在了替补位,等待想清楚后再决定是走是留。 现今的余成虽然还在fe,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或许到最后还是会退役的,如果真要离开,余成想在走之前,再为这行做些点什么。 这些年来,虽然随着时代的发展,大众对电竞的接受度越来越高,但电竞到底还是小圈子,误解仍旧存在,“不务正业”几乎是这个行业的代名词,就连余成做到现在这份成就,都时常会听到“不过一个打游戏的,能有什么出息。”“如果我家小孩和他一样,我真的会气死。”类似这样的非议,他都如此,更何况那些无名无姓的小选手。 这些非议和误解,余成自己并不在乎,但总是有人在乎的,他见过满腔热血的选手因为家人不同意而离开,也见过被误解阻止而连踏入圈勇气都没有的新人。 旧人非议,新人受阻,这对行业是影响,对热爱电竞的选手也是影响。 余成这次参加节目,想借着那些明星的知名度和受众,去尝试消除一些大众的误解。 他一直被奉为曙光赛场这片星海中最熠熠生辉的星,而如今,这颗闪耀的星,他想在陨落前,为这片天空最后再照亮点光。 而至于余成应下节目的第二点原因,是因为阮颂。 余成这些年一直没放弃找阮颂,但说来也奇怪,每当他以为有些进展的时候,他便又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明明阮颂是个活生生的人,却好似凭空消失了似的。 他想,既然自己找不到阮颂,那便将自己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让阮颂看见他好了。 …… 成微知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阮清林正准备睡觉。 他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下意识的就接了起来。 成微知是阮清林在圈内少有的知心好友,他们都是大学时被田沁竹挖掘入圈,二人年龄相仿,又同属一位经纪人,一来二去便熟了起来。 这些年来,阮清林和成微知在田沁竹的引导下,都已是在圈内小有地位,虽说如此,他们二人的感情却依旧深厚,没有受到任何外力的影响,这在纷杂混乱的娱乐圈内,实属珍贵。 “颂颂。”成微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她大概还在外面,阮清林隔着手机都能听到沙沙的风声。 “嗯?大明星还记得给我打电话了?”自从成微知半年前进组后,阮清林和她就有段时间没见面了,虽说期间二人的联系没断过,但最近成微知越来越忙,联系的频率便也淡了下来。 “哎呀,颂颂你这话说的我好像负心汉啊。”成微知听着阮清林半似抱怨的话,语气撒娇的解释,“我不是故意不联系你的,只是这段时间进山了,剧组赶进度,实在没空。” “颂颂,我可是一直把你揣心上的,怎么会忘记你呢!”成微知说着,还似是要表明真心一般,在最后加上句,“么么,最爱你了。” 对于成微知的甜言蜜语,阮清林很显然早已习以为常,他嘴角扬起点不明显的笑意,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些后,才开口问:“那最爱我的微知小姐,你百忙之中给我打电话,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是美丽的微知小姐。”成微知纠正着,然后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 成微知话说到这忽然停了下来,像是有些犹疑该怎么说。 “就是什么?”阮清林问。 “就是颂颂,我听田姐说,她给你接了个电竞综艺,但你没有接,说还要考虑考虑,为什么啊?”成微知一鼓作气将自己想说的全部说完,她语速极快,但也藏不住言语间的疑问和担忧。 对于阮清林喜欢余成这件事,田沁竹和成微知都知道,她之所以会问出阮清林为什么没接节目,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 知道阮清林有多喜欢余成,才对阮清林明知可以接触到余成,却犹豫不决的举动感到疑惑。 面对成微知的疑惑,阮清林沉默了,他嘴角本带着的那点笑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垂下的眸子和黯然的神色。 “微微。”阮清林缓了一会儿,才轻声叫道。 “我在。”成微知说。 阮清林鼻子有些酸,他想到那天余成的直播,声音沙哑的说:“他说他有喜欢的人。” 他说他有喜欢的人,那喜欢他的自己,又该如何再去接近他。 成微知不关注电竞,再加上最近人在山里,所以对于阮清林直播表白的后续并不知晓,她听着阮清林的话,也是一愣。 二人隔着手机沉默良久,直到风声都静止,阮清林才听见成微知说:“那又怎样?” 似是怕阮清林没听清,成微知说完又说了一边,“那又怎样呢颂颂?” 成微知说:“如果我能见到喜欢的人,那我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去见他。” 阮清林仍旧有顾虑,“可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成微知打断了,只听成微知说:“颂颂,我们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一定要这个人和我们在一起。” “同理,我们去见喜欢的人,也不是要去纠缠他,而只是想见见他。” “那如果只是见见他,也会给他造成困扰呢?”阮清林问。 成微知听着这话无奈的笑了,“颂颂,你这性格,能给他造成什么困扰?” “你知道他有喜欢的人,别说接触了,躲都来不及。”成知微说,“就算是见到了,你估计都是连一句话都不会主动和他说。” “你相信我,你绝对比他本人还要避嫌。”成微知说到这又叹了口气,“况且,你就算参加节目了,带你的也只会是战队教练,你和余成一个选手,能有什么接触?” “最多也不过是远远看一眼罢了。” 成微知的确很了解阮清林,如果是见到余成,他只怕是躲得远远的,根本不会让自己和他多接触,阮清林心中不由的动摇了起来。 要去见见吗?阮清林想。 成微知这时又开口了,这次她的语气变得低落起来,声音也轻轻的,她说:“颂颂,我很羡慕你,能有机会见到喜欢的人。” “去参加吧,即使没有机会在一起,也至少别给自己留遗憾。” 听着成微知这话,阮清林拿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 成微知之所以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两人幼时在孤儿院认识,相互扶持着长大,情窦初开时便相恋,但三年前,成微知的恋人却是在出国留学后断联了。 没有人知道对方断联的原因,他只是那么忽然的销声匿迹。 阮清林知道,这三年来,成微知日夜所思,也不过是想再见对方一面。 成微知曾在喝醉时哭着对阮清林说:“我其实只是想知道,他还活没活着,哪怕是不喜欢我了,没办法在一起了,他只要还活着,那我便都能接受。” 那就去见见余成吧,让他自私的,去见一次。 阮清林想着,他对成微知说:“那就不留遗憾。” 9、第九章 在成微知的劝阻下,阮清林最终还是接下了综艺,成微知说得对,就算没机会在一起了,也去见见他,分别这么多年了,阮清林也不想给自己留遗憾。 田沁竹听到阮清林答应接下综艺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意外,当天下午就带着拟好的合同给阮清林签署。 综艺录制在第二周的星期一准时开拍。 这天夜里阮清林在床上摊煎饼摊了半宿,到第二天化妆师给他化妆的时候,黑眼圈都遮了好几层才勉强盖住。 田沁竹看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一向镇定的脸上在看向他时都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 “这次节目不能带助理,录制全程都只有你自己,没人给你提醒,凡事自己都要多个心眼。”临出发前,田沁竹语气担忧的叮嘱阮清林,虽说阮清林已经入圈多年,但他性子软,心又善,圈子太乱,他一个人的时候,田沁竹总还是不放心。 阮清林知晓田沁竹的担忧,于是郑重其事的应下后,才上了节目组的车。 节目的第一个录制地点在魔都的市中心体育馆,这也是许多曙光赛事的举办地点。 阮清林到的时候,节目嘉宾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大家被聚集在一间屋子内,屋子里摆放着二十四张椅子,椅子被分为四个区域,每个区域中有六张椅子。 这四个区域背后分别贴着接下来要进行录制的四个战队的logo,而六张椅子,则分别写着曙光游戏的职业位置,以及战队组成的选手身份,为五名正式选手再外加一名替补选手。 先到的节目嘉宾已经按照自己擅长的职业和想要去的战队选择了位置,放眼望去,此刻fe的战队座位前人满为患。 阮清林感受到了嘉宾们投向他的目光,他眼含笑意的一一看去,对上那些或好奇或戏谑的目光,微微颔首后开口道:“大家好,我是阮清林。” 因为之前热搜的事情,阮清林早在选择参加节目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会被看热闹的心理准备,所以他并不在意这些旁人的目光。 嘉宾们一齐回应了阮清林的自我介绍,有个选秀节目出道的小爱豆拍了拍自己身侧空着的位置,说:“阮老师,跟我一起坐吧!” 阮清林认识这个小爱豆,他的名字叫席遇,阮清林曾在席尔出道的那档选秀节目当过飞行导师,虽然只录制了一期,但对选手还是有基本印象的。 fe那边已经没有座位了,阮清林虽然想要加入fe,但也不会刻意去争一个位置,于是便打算坐到席遇旁边,但他还没抬步,就听到一个男声说:“你那边是wo战队的座位,阮老师来参加节目,肯定是想选fe的。” “阮老师,你说对吧?” 阮清林闻声看去,只看见一张陌生的脸,他并不认识说话的人,但却在那张陌生的脸上看见了莫名的恶意,这让阮清林不由困惑的拧起了眉头。 “你是?”阮清林问。 阮清林发誓,他真的只是单纯的发问,并没有任何要羞辱人的意思,但对方却是因为阮清林的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对此,阮清林不明所以,正想着要不要开口解释,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导演的声音打断了。 只见刚才还差几人的节目嘉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部到齐,而节目录制也在这一刻正式开始。 “各位嘉宾,欢迎来到《战至曙光》的节目录制现场。” “如大家所见,本次节目录制嘉宾们将会被分到四支战队,这四支战队分别为老牌战队wo,新生代黑马战队h.k,以及实力不容小觑的tone战队和被誉为曙光电竞选手理想殿堂的fe战队。” “而在刚刚,我们也通过摄像头看到,大家在节目正式录制以前,已经自主选择了想要去的战队,fe战队看来不仅在职业选手中受欢迎,在各位曙光玩家的心目中也是向往。” 导演cue着流程,节目嘉宾们却是有些慌了,刚才大家都以为节目还没有开始录制,所以表现得很随意,但听导演的意思,前面发生的一切都被录下来了,于是他们纷纷开始回忆自己刚才有没有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 阮清林这会儿已经坐到了席遇旁边,席遇听着导演的话凑近阮清林的耳侧说起了悄悄话。 “阮老师,你看杜宇,叫他刚才嚣张,现在知道都录下来了,脸都吓绿了。”席遇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说。 杜宇就是刚才莫名对阮清林有敌意的男星,听席遇说,对方也是选秀出道的爱豆,但是他们平台的选秀节目热度不高,没有激起什么水花,所以阮清林不认识他也很正常。 对方之所以对阮清林有这么大的敌意,是因为节目组邀请了阮清林,考虑到预算问题,所以要踢掉一个原本名单里决定的嘉宾,杜宇人气不高但是片酬在同等咖位的艺人里比较高,他本身的被替代性也很强,所以节目组优先选择剔除了他。 现在杜宇之所以还可以来参加这个节目,还是自降片酬后的结果。 但也因为此,杜宇也记恨上了阮清林,他认为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因为阮清林。 “他被剔除的时候节目组都还只是跟我们接洽呢,本来工作这种东西就是没签合同就还有变数,明明一切都是节目组的决定,他记恨你做什么,真不理解。”席遇不满的嘟囔着,阮清林听着,没有附和,只是笑了笑。 阮清林虽然认识席遇,但他们之间关系并不算熟悉,还没有到可以一起讨论对一个人看法的地步,阮清林入圈这么些年,这点心眼还是长了的。 只是眼下节目才开始,自己居然就在不知不觉间得罪了人,这还真是一言难尽,阮清林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导演还在继续说话,“但是,电竞选手的选拔是严格的,大家想要进入自己渴望的战队,那也必然需要经过考验。” 这般说着,就见工作人员抱着三只抽签箱放在了场地中央的桌子上。 人们的都落在了这三只抽签箱上,而导演也继续宣读着规则,“接下来,我们将进行三轮抽签。” “抽签第一轮,节目二十四位嘉宾,通过抽签颜色,决定同组队友,分成五支战队。其中有一支战队只有四个人,缺位队友会由节目组的人补上。” “抽签第二轮,五支战队中,抽取到特殊符号的战队直接晋级总决赛。” “而抽签第三轮,则是剩余的四支战队,通过抽签决定比赛对手。” “你们将进行三轮四场比赛,比赛过程中,四支战队的教练会在后台对你们的比赛进行观看,比赛全程实行匿名制,教练不知晓你们的身份,只根据你们比赛的过程中的表现,进行选人。” “以上,就是今天比赛的整个流程,想要进入自己喜欢的战队,就请大家好好表现吧。”随着导演这句话音落下,抽签也正式开始。 阮清林的抽签结束在了第二轮,他直接进入了总决赛,而席遇则是抽到了和杜宇同队。 比赛很快开始,阮清林和率先晋级的队友前往了后台休息室观看比赛。而与此同时,四支战队的教练组,也纷纷在开拍前到达了节目组事先准备用来观赛的房间。 余成到的时候,节目录制还没有正是开始,他推开门就看见坐在房间中央沙发上的h.k教练,陈易文。 自从半年前h.k在比赛中打败fe以后,h.k的地位便水涨船高,连带着战队组的选手和教练都有些飘了起来。 此时此刻,陈易文便就以一种完全自己为主导的姿态,和其他几位教练说话。 教练们听到开门声,朝余成看来,眼神都有些意外。在节目录制以前,录制的几个战队都是不知道对方战队会来的是谁,所以谁也没想到,fe来的会是余成。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余成走进了观赛室,朝几位教练打过招呼后,兀自找了个座位坐下。 他一向沉默,本意也没想多聊天,但是他不说话,别人却总是会说的。 “余队,没想到居然会是你来录制节目,你们战队年教练呢?”说话的是陈易文,他看向余成的目光挑衅,语气中带着玩味。 余成最近头发有些长了,碎发总控制不住扎眼,余成感觉到不舒服就会下意识的耷拉下眼皮,这让他本就凌厉的五官看起来更加不好惹,这会儿他就是这种状态,他扭头看向陈易文,语气平静的说:“他忙。” 但陈易文看他这副模样心里却有些不爽,舌尖抵了抵后槽牙,问:“哦?那余队不忙?马上可就要世界赛了,你不需要准备?该不会网上说的退役是真的吧?” “我忙不忙不劳陈教操心。”余成的视线落在陈易文的脸上,“只是陈教看来好像很闲。” 言外之意,余成就是在说陈易文多管闲事,自家战队的事情不操心,反倒管起别人家选手训不训练,退不退役了。 余成的意思,陈易文显然是听出来的,他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随后沉默了片刻,又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嗤笑出了声。 “也对,毕竟余队热度正高,余队不来参加节目,fe才亏了。”陈易文说。 听着这话,余成刚从陈易文身上移开的视线又看了过去,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陈易文这段话的后文。 只听陈易文继而说:“前段时间某顶流才在直播中向余队示爱,余队,你可真是艳福不浅。” 说这话时,陈易文的语气轻佻,看着余成的眼神戏谑,脸上还带着几分揶揄的笑。 他将别人的喜欢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是用以调笑的恶意。 前面听着陈易文的话内心还毫无波澜的余成,这会儿心里却是烦躁了起来,他手中捏着一支圆珠笔,笔末朝下,指尖用力,有一下没一下的将圆珠笔的开关按得“啪啪”响。 他盯着陈易文,眼神发冷,问:“好笑吗?” 陈易文被他这态度搞得有些愣,“什么?” “喜欢一个人,很好笑吗?”余成问。 陈易文彻底懵了,他显然没想到余成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脑子发蒙不说话了,但余成却是有话要说的,只听余成轻笑了一声,像是知道答案般,语气释然的点头,说:“也对。” “难怪你令人生厌。” 10、第十章 观赛室的气氛一瞬间冷了下来,其他几个战队的教练面面相觑,但谁也没有开口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陈易文被余成气得说不出话,而余成已经面色自若的将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 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让陈易文更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憋了半天才阴阳怪气的说了句,“那我是不比余队招人喜欢。” 整个室内只剩下余成按压圆珠笔的“啪嗒”声,但越是安静的时候,这点如计时器般的细微声响,越是让气氛更加压抑。 余成没有理会陈易文的话,但陈易文却是继而说:“余队这么招人喜欢,你喜欢了很久的那个人,应该也喜欢你吧?” 圆珠笔的按压声停了,陈易文这话可谓是戳到了余成的脊梁骨上,他冷冷的朝陈易文看去,虽一言未发,但眼神中全是压迫。 陈易文对上余成的视线,还想说些什么,但却是被打断了。 一直没说话的其它战队教练这会儿终于有人出来打圆场,说话的是wo战队的教练,于舜。 他站到陈易文和余成中间,伸开手,一副和事佬的模样,说:“二位都别吵了,都是一起来录节目的,到时候摄像头拍到,传出去多不好?” “没什么不好。”余成听着这话笑了,他向来是个体面的人,但是眼下有些台阶不下也罢,“难道还会有人觉得,fe和h.k哥俩好?” “传出去最好。”余成目光定定的落在陈易文的脸上,缓缓道:“我正好和网友们聊聊,去年的预选赛。” 陈易文面色一滞,神色间皆是惊疑不定,其它战队的教练也因为余成这话,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齐齐看向陈易文,目光探究。 节目组的人在这时敲响了房间的门,摄像陆续到位,工作人员打开了观看比赛的大屏幕,对他们说:“几位教练,艺人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比赛马上开始。” 比赛进行的第一轮,共有四支队伍进行两场比赛,在这四支队伍中,有两支队伍会赢得胜利,进入下一轮比赛。 第一场比赛,出场的两支队伍中,有一支队伍中拥有这一次节目录制前,网上讨论热度最高,也是夺冠大热门的一名女星。 女星名叫谢言诗,是圈内的超一线,十八岁出道,至今红了快十年,平日里就会在网上晒晒战绩,圈内和她玩过游戏的艺人也都说她厉害。 阮清林前两年和她合作拍过一次电影,印象里,谢言诗没什么架子,性格也很温柔,若非拍戏需要,平日里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带着笑意的,所以当看见她担任的是突击手的位置时,阮清林还有些意外。 但阮清林随后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还真是刻板印象了,谁说游戏内莽在前面,扛枪突人的突击手,游戏外就不能是个温温柔柔的女生。 游戏没有性别限制,而玩游戏的人,也不该有刻板印象。 谢言诗的技术和传闻中一样厉害,才开局几分钟,队伍就以她为核心,将对手打得节节败退。 和他们对战的队伍,相对来说艺人实力要差许多,唯一技术还算不错的,是一名电影演员,名叫何业,但何业虽然技术不错,团队意识却是极差,几波团队掉点都是因为他的不配合。 阮清林看着屏幕上的战局,虽然比赛才开始,但他心中已经知道了最终胜负。 曙光这个游戏的确技术很重要,但比起技术,更重要的却是团队。一个技术有短板但团结的队伍,从来都不害怕一个技术强,但团队意识差劲的队伍。 这些阮清林都能看明白的东西,后台观战的教练自然也能看明白。 “这个a队的突击手还不错,队伍里的人也听话,配合的很好。”tone的教练冯昱说道。 于舜点头认可,接话道:“但b队就差点意思了,团队成员已经存在技术差距的情况下,唯一起作用的狙击手还是个孤狼。” 教练们分析着战况,余成坐在一旁静静听着,眼睛盯着屏幕,手中的圆珠笔是不是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一旁的于舜看见了,凑过去问:“余队写什么呢?” “选手赛后复盘点。”余成回答。 “哦。”于舜点点头,“我一般都是结束以后再看几次。” “个人习惯。”余成说。 “那你读书的时候课堂笔记肯定做得很好。”于舜笑道。 余成听着这话,写字的手一顿,然后说:“不好。” “怎么会?你这个复盘笔记写得这么工整。”于舜有些不信。 “那时候叛逆,不爱记笔记,后来……”余成说到这顿了顿,缓了会而才继续轻声解释,“我的一个朋友,就会帮我也做一份笔记。” “这么好?”于舜惊讶道,随后感叹,“要我高中也有个这么好的朋友,估计也就能和你一样考上大学了。” 余成在电竞圈内是少有的高学历,他高考考得不错,就读的大学虽然不是985/211,但也是省内有名的一本。 “嗯。”余成垂着眸,嗓子发哑,喉结微微滚动,沉默片刻后,才低声应道,“多亏有他。” 比赛的第一局如阮清林预料那般,最终谢言诗的队伍以碾压的姿态获得了胜利。 因为是匿名模式比赛,所以教练组这边都只知道比赛者的游戏id,而并不知道id背后的艺人是谁。 第一局比赛结束,谢言诗的id就被写在了各个教练的心意人选名单中。 比赛很快开始了第二局,第二局比赛相比起第一局,就没有那么出彩的选手了,其中席遇所在的队伍,还因为与杜宇的关系不和,而导致意见分歧,使队伍决策失误,最终输掉比赛。 胜出的两支队伍继续第三局比赛,而失败的队伍则回到后台继续观看比赛。 席遇失魂落魄的回到观赛室,他坐到阮清林身侧的空位上,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阮清林见此,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做出无声的安慰。 “阮老师,刚才我是不是表现得很糟糕?”席遇问。 阮清林听着这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从他的角度来看,席遇的确挺多失误的,技术也不算强,况且他将私人情绪带到比赛中,这对于阮清林来说,是大忌。 但眼下席遇正情绪失落,这些话阮清林自然是不会直接说出口的,他笑了笑,选了个相对温和的方式,说:“的确有些不足,但总体也不算太糟糕,之后注意就好了。” 席遇听着这话,脸色缓和些,随即像感觉到什么一般,看向阮清林,问:“阮老师,你怎么手心全是汗?” “紧张。”阮清林有些无奈的解释道,他摸了摸自己湿润的掌心,也因为自己的不争气而感到苦恼。 明明这些年,阮清林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比这还宏大的场面,但如今他却只是面对一场不算正式的电竞比赛,就紧张的手心冒汗。 他内心在害怕,怕自己的表现不够亮眼,怕fe的教练没选中他,更怕自己因此而无法见到余成。 “阮老师,你为什么紧张啊?”席遇一双眼睛好奇的看着阮清林,声音忽然压得很低,“是怕输掉比赛?还是……” ——还是怕没被fe选中? 后面的话,席遇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们却都已经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 阮清林的视线落在席遇的脸上,试图在席遇的神情间看出点什么,他就那么看着,直到半响后,才在席遇清澈的目光下,缓缓的应道:“嗯。” 指腹轻轻扫过无名指上的戒指,阮清林低声喃喃道:“我怕。” 席遇有些震惊,但又马上将自己的情绪压制住,身子凑阮清林更近些,将本就很小的说话声,变得更轻,他看着阮清林,目光诚挚的说:“阮老师,我相信你一定会被选中的。” 阮清林愣住了,他看着席遇的眼睛,感受着席遇的善意,良久后才反应过来,笑着说:“谢谢。” 这一次,阮清林的笑是真心实意的。 第三局比赛很快结束,胜利方依旧是谢言诗所在的战队,而这支队伍,也正式进入总决赛,成为阮清林接下来要进行比赛的对手。 或许是前面紧张过头的原因,当正式坐到赛场的时候,阮清林紧张的情绪反而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摸着掌心残留的湿意,看着电脑屏幕,心下平静。既然都已经到这一步了,那就好好全力以赴吧,阮清林想。 为了比赛选人的公平性,所以录制期间艺人所用于比赛的游戏账号都是由节目组统一发放。 阮清林登录节目组发的账号,将操作设置调整成自己的习惯,他玩的医疗兵,所以习惯性将队友状态放到最明显的位置,以方便他随时注意到队友的血量,进行补充。 但或许是因为太在意队友的血量了,所以阮清林总会在队友状态还好的时候,也下意识的为他们补足血量。 这个习惯其实并不好,因为某种程度来说,在队伍作战时,医疗兵的血量在战局失利时,能起到决定胜负的关键性作用。 高中时,余成因为这点和阮清林说过几次,让他没必要一定要队友满血,教他学会控血,但阮清林就是改不掉这个习惯,后来余成就索性不让阮清林控血了,开始教他怎么躲避敌人攻击的同时压低对方医疗兵的血量。 这样的改变对阮清林的确很有效,在同等伤害条件下的医疗兵,很少有人注重攻击,再加上以前余成对阮清林的训练,所以阮清林大多数时候都能有效的实施方案,给敌方出其不意的一击。 而也因为有效,阮清林至今都还保留着这样独特的游戏风格。 游戏开始前,节目组让教练组投票选择自己认为会取得胜利的队伍,最终猜中结果的教练会在比赛结束后拥有优先选人权。 由于决赛两支队伍有一支前期并没有进行比赛的原因,为了让教练们更好的作出判断,节目组播放了录制前收集的艺人游戏视频。 因为谢言诗队伍前几局的亮眼表现,在场的四位教练,其它三位在简单看过视频后,就很快写下了谢言诗战队的名字,只有余成,他似是犹豫着什么,迟迟没有给出选择。 “余队?”导演看着犹豫不决的余成,叫道。 余成抬眸看向导演,他说:“导演,另一只战队医疗兵的游戏视频,能再给我看一遍吗?” 听着这话的导演一愣,看向余成的眼神意外,神情也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但他并没有拒绝余成的请求,转头让工作人员将视频再放了一遍。 视频很快放完,导演问余成:“余队做好选择了?” “嗯。”余成轻轻点头应道,随后在纸张写下了这位医疗兵所在的战队名字。 11、第十一章 最后一场比赛在教练组做出选择后正式开始。 因为考虑到录制时间,所以选人阶段节目组采取的是bo1赛制,一局决定胜负。而眼下阮清林和谢言诗的这场,便是今天的最后一场比赛。 在这场比赛还未开局时,阮清林便已经预知,这将是一场注定不会轻松的对局。 抽签阶段时,阮清林因为抽签直接进入了总决赛,这在旁人眼里是一种幸运,但对阮清林来说,却并不完全算一件好事。 今天在场的艺人,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在一起打游戏,彼此之间并不熟悉,各自的游戏理解也尽不相同,而也因为此,在同对局的时,玩家就总难免会产生意见和分歧。 如果可以,阮清林宁愿从第一局开始一步步往上打,因为在那时候,大家彼此都不熟悉,无论是对手还是己方,都是在相同条件下开展的比赛,胜负全看实力,且还能在几局比赛中积累下合作经验,相互磨合。 而直接进入总决赛的阮清林,看似一步登天,实则增加难度,要在自己队伍完全没有合作经验的情况下,与一支已经击败几组队伍并且磨合过的战队进行比赛。 这无疑不是件简单的事。 而事实也的确如阮清林所料那般,这局比赛开始不久,他们的队伍就落入了下风。 当时的情况并不复杂,这局游戏阮清林的队伍为b队,由于地图设置,再加上对手前期的磨合优势,赛前被选为队长的阮清林经过多方面因素考虑,便决定前期打得保守一些,主要以埋伏为主。 于是在阮清林将队友安排到合适的位置后,自己便和突击手队友一起埋伏在b安包点附近的必经之路上,打算给对面打个措手不及。 但谁知,计划虽好,却意外横生。就在阮清林观察小地图的间隙,刚才还埋伏在他身旁的队友,就不知什么时候独自跑了出去,被潜伏过来的敌人击倒在地。 看到击杀通告的时候,阮清林脑子都有些懵,他看向躺在不远处的队友,正想着该怎么办,就听见耳机里传来队友的道歉声,“对不起清林哥,我就是听到了脚步声,想说先下手为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结果谁知道……” 队友说这话时,语气中是满满的愧疚,很显然他自己也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这让阮清林本因此而有些烦闷的心情都变得无奈。 毕竟,这种事情到底是游戏理解不同造成的,他们本就是第一次一起打游戏,会出现失误也很正常。 “下次有行动前,跟我说一声。”阮清林叹了口气,说。 掉点的队友连连应道:“好的好的,下次不会了。” 阮清林更加无奈,随后冷静下来问:“你打掉了对面多少血?” “五十六。”队友回答道。 听着这个答案,阮清林迅速将手中的小刀切换成手枪,压低脚步缓缓往后撤去。 赛场发生的这一幕自然丝毫不差的落到了观赛室的教练眼中,tone的教练冯昱率先点评了起来,他语气惋惜,说:“这一波实在不应该,明明埋伏的位置还不错。” “是啊。”一旁的于舜也忍不住开口道,“按道理这波如果沉得住气,是能打对面一波掉点的。” 教练们你一眼我一语的讨论着,语气中皆是对这支队伍的惋惜和不看好,而在赛前投票唯一选择了这支队伍的余成,却是很沉得住气,仍旧面色平静的看着屏幕。 陈易文看着余成这副模样,心中不屑的想着余成真是够能装的,脸上却是碍于摄像头的存在,尽量压抑住自己的幸灾乐祸,语气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对余成说:“余队,看样子你押错宝了。” 听着这话的余成脸上表情不变,只淡淡的瞥了陈易文一眼,视线便又看向屏幕上正一边后撤一边寻找机会的医疗兵。 他这般爱答不理的模样,让陈易文一阵脸热,想要发作,但却又想到自己前面没在余成手中讨到一点好处的样子,终是悻悻住嘴,将视线重新看向转播的比赛上。 屏幕中,刚才掉了一波点的b队医疗兵并没有后撤到安全的位置,而是压着脚步声卡进了一个集装箱拐角的位置。 陈易文见此,撇了撇嘴,点评道:“a队压过来一个突击手,一个医疗兵,b队的医疗兵不撤退寻找队友,还继续想找机会压,这不是给对面送机会吗?”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将屏幕上的医疗兵在卡准位置后,迅速从集装箱的间隙,对敌方已经残血的突击手连开好几枪。 击杀通告响起,而做下这一切的医疗兵,已经在对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利用灵活的身法躲过对方医疗兵的回击,逃之夭夭。 刚才因为掉点失去优势的b队,在两分钟后,便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扳回一城。 耳机里传来队友的高呼“牛逼”声,躲进安全位置的阮清林心跳如雷,他的手心都又重新冒出了汗。 天知道阮清林刚才有多紧张,虽然他对自己的技术很有自信,但当打到第四枪对面突击手还没死的时候,他是真的慌了。 他是医疗兵,伤害本就较低,所以在操作的时候容不了他一点失误,阮清林本来就是因为对方残血才选择开的枪,但没想到对面医疗兵居然已经给他加上了血。 不过好在,刚才阮清林的最后两枪都落在了对方的头上,在爆头伤害的加成下,让他成功的击杀掉了对面的突击手。 不过…… 阮清林看了眼刚才的击杀面板,松了口气,开口对队友说道:“对面医疗兵血量还剩四百六,往b通去了。” 听着阮清林的话,靠近b通的队友迅速对其进行了围堵,而耳机里也很快传来队友的声音,“没打死,被他队友接走了。” “中了几枪?”阮清林问。 “两枪,打身上。”队友回答。 阮清林听着这话,心中估算了一下,围堵医疗兵的是一名狙击手,曙光里狙击手伤害最高,打在身上一枪大概将近五十的血量,虽说没将对方成功击杀,但那也差不多打掉一百血了。 “够了。”阮清林说。 局势的天平在这一刻开始倾向于阮清林的队伍,赛场本就是瞬息万变,但阮清林方才的表现却仍旧是让观赛室的教练们大吃了一惊。 “这个医疗兵的意识很好啊。” “对,因为伤害低的原因,很少有医疗兵会选择反打。”于舜说,“这证明他不仅意识好,技术也不错。” 听着教练们的夸赞声,余成平静的面色终于掀起了些许波澜,他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扭头看向一旁面色不虞的陈易文,缓缓开口道:“陈教,你觉得呢?” 陈易文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走向,听着余成的问题,他脸上扯出个极为难看的笑,语气僵硬地说:“表现挺好的,但这不还没比完吗?” “也对。”余成语气懒散的点头应着,视线从陈易文的身上移开,漫不经心般的说:“那就祝陈教练别押错宝。” 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却是让陈易文又是一阵脸热,他心底知道,这是余成在回击他前面说他“押错宝”。 陈易文咬牙,却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反击,只能暗暗腹诽着余成记仇,又忍着一肚子火,将希望全部投注于自己选择的战队最后能够赢得比赛。 但有了前面那一波局势的倾斜以后,在接下来的比赛中,起初配合还不熟练的b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磨合,配合的越来越熟练,战局的优势也愈发倾倒向他们。 比赛到了十三分二十秒的时候,前几局还意气风发的谢言诗队伍,已是被打得气氛低迷,操作都渐渐畸形,配合也开始散乱。 在这样的情况下,阮清林的队伍乘胜追击,在又一波团灭以后,以11:30的战绩,结束了这场比赛。 当屏幕上“victory”的字样出现时,阮清林从椅子上“唰”的一下站起了身。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胜利的字样,迟钝的扭头看向周围欢呼的队友,唇瓣微动,自语般呢喃:“赢了……” 在这刻,阮清林紧绷了一整天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他的指腹轻轻落在无名指的戒指上,触摸着柔软的红绳,暗自松了口气。 阮清林垂眸心想,是冠军的话,是不是就一定会被选上了。 与此同时,后台观赛室,教练们也已经看到了这场比赛的最终结果。冯昱和于舜纷纷笑着向余成道贺,“余队,看样子还是你慧眼识珠。” “早知道就跟着你投票了。” 余成静静听着这些话,笑着说了声“谢谢。”后,扭头看向一旁没说话的陈易文,面色平静地开口道:“陈教,看样子你押错宝了。” 一模一样,一字不差的话,在尘埃落定的此刻,余成原封不动的还给了陈易文。 这一刻,陈易文一直在摄像头前伪装的脸终于绷不住了,恶狠狠瞪了余成一眼后,冷着脸起身离开了观赛室。 看着陈易文离开的背影,观赛室里的教练没有一个起身去追,而是兀自说起了别的。陈易文再回来,是和节目组的导演一起。 也不知节目组和陈易文说了什么,刚才还面色难看的陈易文,这会儿脸色已经看起来好了许多,他坐回位置上,视线在余成的脸上划过,眼神中满是倨傲。 余成感受到他的目光,垂在身侧手指腹轻轻磨蹭,看向和陈易文前后脚过来的导演,眸子微眯。 “各位教练。”导演清了清嗓子,笑眯眯的开口道:“比赛到这也就结束了,那么现在,就到了各位教练需要根据这几场比赛中选手们的表现做出选择的时刻了。” “选人环节为教练轮流选人。”导演说,“按照赛前教练们的投票,由于余队选择的战队获得了胜利,所以根据规则,余队是第一个选人的。” “而剩余的三位教练,你们的选择相同,所以选人顺序则需要以猜拳的形式来决定。”这般说着,导演便让三位教练进行了猜拳。 猜拳游戏本就简单,所以不过片刻,其余三人的选人顺序便定了下来。 陈易文第二,于舜第三,冯昱第三。 顺序决定好,那么自然也就要开始选人了,导演看向余成,说:“余队,请你选择心仪的选手。” 听着这话的余成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他的视线落在大屏幕上节目组用来选人而制作的名单上,最终指尖落下。 他指着那个方才才在游戏中大放异彩的医疗兵id,他说:“我要他。” 12、第十二章 赛后,所有艺人又回到了最初那个摆满椅子的房间,只不过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在那些写着战队职业的椅子的对面,节目组又摆上了二十四张空椅子。 看着这场景,艺人们都默契的坐到了新摆放的空椅子上。 阮清林挑了个角落一点的位置,他刚落座,席遇就坐到了他右侧的位置上,而左侧,则坐下了他方才比赛时战队的一名队友。 队友名叫路越,就是刚才比赛时第一波掉点的那个突击手。 阮清林记得他,习惯性地扭头看去,就见路越对上他的视线后,抿着唇,露出了害羞腼腆的笑,眉眼间全是拘谨。 “阮老师,我可以坐这吗?”路越问。 阮清林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他微微颔首,说:“当然可以。” 两人这般说了几句话,阮清林便被身侧的席遇给叫了过去。 “阮老师,没想到你连游戏玩得这么好。”席遇苦着脸,说:“真羡慕你的队友,不像我,好倒霉,居然和杜宇抽到了一组。” 这般说着,席遇便往自己刚才抽签的手上狠狠的拍了几下,“我这什么手气啊,真是背到家了。” “要不是杜宇闹脾气,我觉得我们队根本不会输。”席遇一脸不爽地吐槽。 席遇说的没错,他们队伍的实力并不算差,输就输在了内讧上。 阮清林听着他的话,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肩,无奈的安慰道:“别生气,之后还有很多场比赛,不一定和他在一起的,到时候再赢回来就好了。” 阮清林语气平和,声音中带着股令人心安的魔力。席遇听着,面色渐渐缓和了下来,点点头,语气肯定的说:“对,人哪能一直倒霉?我就不信之后我还能和杜宇一队。” 这般说着,席遇就闭上了双眼,仰头朝天,双手合十的虔诚祈祷道:“求上天眷顾,让我接下来分战队别再和他在一队了!” 如此祈求者,席遇还像是怕上天纠结般的补充,“如果神仙爷爷不知道该让我和谁在一队,那就让我和阮老师一队吧,求求了!!” 阮清林被他这副模样逗笑,无奈地轻摇着脑袋,想到即将要到来的分队环节,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去。 虽然刚才的比赛阮清林自认为表现还不错,但说到底选择权不在自己手上,所以他也说不准fe会不会选他。 这种未知的感觉让阮清林心慌,他揪着手指,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是大乱。 就这样紧张而焦急的等待了近二十分钟后,导演终于拿着结果来了。 看着导演走进房间,阮清林的视线不自主的跟随起他的身影,紧张的情绪在这一刻抵达高潮,阮清林感觉自己的心都似是要跳到嗓子眼,喉咙也像被什么扯着一般,胸口喘不上气来。 如此紧张着,导演也已经走到了场上,正了正神色,缓缓开口,道:“大家久等了。” 听着这话,有人笑着大声回应,“是啊,导演,我等你等得好苦,你怎么才来啊!” 现场的众人都被这话给逗笑,导演也忍俊不禁,说:“看来大家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接过了呢。” “那我也不卖关子了。”这般说着,导演晃了晃手中的小册子,“我手上现在拿着的,就是刚才各位教练根据大家的比赛表现而选择的成员名单。” “接下来,我就将根据刚才教练们的选择顺序,由后往前的,倒序对名单进行公布。” 导演这般说罢,现场就掀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阮清林坐直身子,等待结果公布,身侧的席遇就在这时将一只手搭在了他的小臂上,轻声叫道:“阮老师。” 闻声,阮清林扭头看去,对上了席遇略带紧张的脸,“怎么了?” “我有点紧张,现在这架势,简直让我梦回选秀。”席遇说。 阮清林听着这话,视线在房间环顾一圈,一看现在的架势,还真有几分选秀的意思。他心里其实也紧张,但面上还是维持着冷静,朝席遇勉强的笑了笑,说:“别紧张,你已经出道了。” 席遇听着这话笑了,“是啊,还好已经出道了,不然我今晚又得做噩梦梦到自己被淘汰了。” 阮清林听着席遇的玩笑话,心里稍稍放松了些。对于席遇的这种说法,阮清林倒是能感同身受,毕竟他现在也经常做梦梦到高考。 但这放松也不过片刻,很快,阮清林就听到席遇有些担忧的说:“阮老师,如果我们没有被fe选上怎么办?” 因为席遇想和阮清林一队,阮清林想去fe,所以他便也默认自己想去fe。 导演这时候已经开始公布名单,阮清林一边听着分队结果,一边听到了席遇担心的话。 他神色微怔,只听导演这时候正好公布了fe的第一位成员,他的视线落在那位艺人的身上,看着对方起身又落座,最终缓缓垂下了眼眸,摇了摇头,回答:“我不知道。” 如果fe没有选择他,阮清林又能怎么办呢?他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接受结果。 那样的话,也不过再一次证明,他与余成,情深缘浅。 二十四人的名单并不需要公布多久,席遇在进度过半的时候被报到了名字,他很幸运,如愿以偿的进入了fe,阮清林见此,心中有些说不出的羡慕。 他想,如果真能如席遇赛前祈祷那般,神明保佑让他们在一队就好了,那样他就也能进fe了。 周遭的人数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少,对面战队区域的座位渐渐被坐满,但阮清林却是迟迟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他心中不可控的焦虑起来,眼看着这边座位只剩下四个人,各战队也只差最后一人没有公布时,导演却是忽然停下了公布的动作。 “剩下的四位老师,便是教练们第一个选择的成员了。”导演语带笑意的说着,“所以在公布之前,我想问各位老师一个问题。” 阮清林听着这话,扭头看向座位剩余的其它三人,分别是谢言诗以及另外两位在刚才比赛中表现不俗的艺人。 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导演,有人甚至按耐不住的问:“导演,你要问什么啊?别搞我们心态。” 所有人都被这话逗笑,但阮清林却是有些笑不出来。 他心中焦躁不安,但也知道这样的情绪是自己的问题,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艺人,大家并不是职业选手,不靠游戏吃饭,来参加节目也只是工作,所以并没有多少人觉得自己一定要被哪支战队选上,大家应对的心态都很轻松,只有他,来参加节目是抱着目的性的。 他有目的,所以会惶恐,害怕自己没有被选上。 阮清林也因为自己的没出息而感到沮丧。 “阮老师。”导演忽然叫到了阮清林,他问:“你希望自己被哪支战队选中呢?” 阮清林听着这话,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导演,思索着自己该如何回答。如果是以前,阮清林自然会果断的说出fe的名字,但现在…… 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阮清林朝导演笑了笑,道:“节目组所请到的四支战队都很优秀,所以对我来说,无论是哪支战队选择了我,我都会感到荣幸。” 滴水不漏的答案,既圆滑的回答了导演的问题,也避免了再次给余成带去困扰。 阮清林虽然心中希望自己能够去fe,但他并不想将这样的渴望表现得太明显,所以在今天的节目里,他心中再焦躁,也一直保持着冷静的模样。 不过,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让导演满意的,所以,在说完这话以后,阮清林又补充道:“不过,比起单项选择,我自然也更希望,结果可以是双线奔赴。” 这是一句毫无指向性的话,但却已经构成了节目效果,导演听着这话满意一笑,顺着阮清林的话,说:“那就让我们来看看,阮老师到底是单向选择,还是双向奔赴呢。” 他继续公布起结果,阮清林看着另外两位表现不俗的选手分别去到tone和wo,场上只剩下他和谢言诗。 根据前面的顺序推导,剩下的两支战队分别是h.k和fe,那么他和谢言诗之间就将有一人去到fe,阮清林暗暗估算着,离结果只剩一步之遥,此刻他面色仍旧保持着冷静,但的手心却已经浸满了汗。 “那么,第二位被教练选择的会是谁呢?”导演卖着关子,阮清林心跳如雷,耳中都能听见“咚咚”的响声。 他聚精会神的等待着结果,直到听见导演说出谢言诗的名字时,耳中的声音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因为大脑发蒙而产生的轰鸣声。 紧接着,阮清林便听到导演说:“阮老师,恭喜你,你是第一位被选择的选手,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将去到fe进行训练。” 阮清林看着导演,脑子发懵。 他是第一位被选择的选手?而选择他的,是fe? 意识到这一点的阮清林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但这些念头,最终都只汇聚成了一个,那就是——他可以见到余成了。 笑意止不住的溢到脸上,这一刻,阮清林如释重负,他起身走向那仅剩下的最后一个位置,缓缓落座。 事情到这,阮清林本以为也就尘埃落定了,但却不想,节目组还有安排。 只见他才坐下,导演就又开口了,他说:“恭喜各位老师成功组队,但还请各位稍安勿躁,因为目前还不是组队的最终结果。” “众所周知,在刚才的比赛中,阮老师所带领的队伍获得了冠军。”导演缓缓说着,“冠军队伍,也自然是有奖励的。” “接下来,我就将颁布冠军队伍的奖励。”导演这般说着,转身从工作人员的手中,接过了几个信封。 他举着信封,说:“我手里的,是刚才各位教练所写给几位冠军选手的争取信。” “而冠军选手的奖励,就是可以根据得到的信件,获得一次更换战队的权利。”如此说着,导演便将信封递给了工作人员,交到冠军队伍的五位艺人手上。 艺人们纷纷拆开信封,将里面教练写的信件拿出来。 阮清林看着手中的信封,指腹摩挲过信封的边缘,犹豫一会儿才将信封打开,抽出里面的纸张。 四张薄薄的纸张在阮清林的手中摊开,他率先看到的是tone和wo的教练所写信件,这二位教练只简短的写了几句话,但话里话外也只是尝试争取的意思,并没有特别迫切的希望阮清林过去。 阮清林粗略看过后,视线便落在h.k的信件上,并不是他可以将fe的信件放到最后看,而是因为h.k的信件写得太多了,实在是吸引他的注意力。 h.k的教练写了很多话,信件中,他恳切的邀请阮清林加入他们的战队,并且分析了自家战队的优势和fe的劣势,且着重提到了去年预选赛的胜利,核心内容就是希望阮清林能够选择他们战队。 阮清林认真的将信件上的一字一句看完,心中只觉得好笑,去年的预选赛,h.k是怎么赢的,阮清林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将h.k所写的信件揉皱,而后再不多看一眼,看向了fe所写的信件。 和h.k不同,fe的信件很简洁,只有郑重其事的写了三个字。 【请选我。】 阮清林在看清纸张上的内容时,身子就僵住了,他捏着纸张的手骤然攥紧,视线紧盯着信件内容的字迹,目光中全是难以置信。 实在这自己太过熟悉,在这些年的岁月中,阮清林曾无数次对其勾绘,也因此形成无法磨灭的生理记忆。 他看着那字迹笔画写到撇时尾端上扬的走向,不断的确认着是否是自己看错,但无论他看多少遍,那字迹都明明白白的告诉着他,写下这张纸条的,不是余成又是谁? 可怎么会是余成呢?来录制节目的,不是各家战队的教练吗? 阮清林心乱如麻,他听见导演让大家做出选择,但注意力此刻都被纸条上的内容吸引,连听到有人要从h.k换到fe,都没有抬头去看对方是谁。 他这般愣着神,直到导演叫到他,问起他的选择时,他才堪堪回过神来。 “阮老师,你要换战队吗?” 听着这问题的阮清林张了张嘴,他想说些什么,可大抵是近乡情怯,一时间居然是说不出话来。 阮清林的确是想见到余成的,可在他原来的预想中,只是在fe远远的看一眼,可现在,若带他们的教练是余成,也就意味着近距离接触。 意识到这一点的阮清林,忽然失去了勇气。 他犹豫了。 场馆外,各家战队的大巴车上,教练们已经根据节目组的指示,提前坐到车上等待自己这组选手们的到来。 今天的太阳有些晒,余成坐在大巴车末尾靠窗的位置上,伸手将窗帘半拉起遮住太阳,而后微眯起眼朝窗外场馆大门的方向看去。 关于节目组所说的冠军选手会拥有换战队的机会,余成并不是特别焦虑。他自然也是看到了陈易文写下的长篇大论,但他想说的都已经说了,选择权在对方,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能接受。 得不到的不强求,余成从来都是如此。 在又等待了几分钟后,场馆陆陆续续的走出了人,余成看见那些人一个个地走向大巴车,而自己所在的车上,也迎来了它等待的对象。 那些藏在游戏id后的人在这一刻面容逐渐清晰,他们朝余成做着自我介绍,这些成员里,有些是余成刚才选的,有些则变了。 每支战队六个人的人数并不多,不一会儿人就几乎要来齐,但余成却是迟迟没有听到他想要听到的id。 这一刻,余成心中罕见的有些焦躁起来。 他双手环胸,正思索着最后结果会是什么,便看着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扶在了大巴车的门框上。 那人无名指上戴着枚红绳绕成的戒指,他缓缓踏入车厢,而后,余成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阮清林。 13、第十三章 车厢内,夏日炙热的阳光自窗外洒入,落在阮清林身上,在他周身渡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上车的第一眼,阮清林就看见了坐在车座最后排的余成,他的目光落在余成身上,以尽量淡然的神色,去掩饰心潮的汹涌。 余成也在这时看清了来人,他的眸中闪过一瞬的诧异,却也很快恢复平静。余成没料到会在节目中见到阮清林,因为在决定参加节目前,他曾特意看过那份节目组网传的嘉宾邀请名单,那里面并没有阮清林的身影。 但虽说如此,对于阮清林的出现,余成的心情也就仅止步于诧异而已了,至于其它更多的情绪,便再谈不上。 他看着阮清林,阮清林也看着他,两人视线交触,眼眸间是各色不同的坦然。 阮清林的坦然是伪装,余成的坦然,是无谓。 如此对视间,最先败下阵来的自然是阮清林,一段感情间,谁更在意,谁便更无法承受对方的目光。 阮清林不动声色地垂下眸子,垂在身侧的手蹭了蹭无名指的指腹,而后喉结微动,心绪平静些,才缓缓开口道:“余队您好,我是阮清林。” “是刚才冠军队伍中的医疗兵。”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余成真的确认阮清林就是自己从一开始就选择的人时,心中还是不由的闪过了一瞬的怪异。 余成最终将这怪异的情绪归结于之前和阮清林的绯闻,便不再深想。 其实对于阮清林,余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虽然他们曾因为热搜的事情在网络上产生过一些联系,但归根究底,也不过是今天才见面的陌生人而已。 陌生人,自然也就谈不上任何带有私人情绪的看法。但出于自身感情原因,余成还是不愿与他产生过多的接触。 对方既然来到节目,余成也不可能将他赶走,那便只能放平心态,既来之,则安之,把握适当的距离去接触。 “您好。”这般想着,余成便朝阮清林微微颔首,以一种疏离而礼貌的姿态,给予了回应。 阮清林自然感受到了余成的疏离,心中说不难受肯定是假的,但他心里也很清楚,以他现在和余成的关系,他连伤心都没有资格。 阮清林心中很清楚,余成有喜欢的人,现在他和余成的距离,已经是他们之间所能到达的极限。 多一分是唐突,少一分…… 没办法再少一分了,他贪心不足,欲望沟壑难填,此刻站在大巴车上,与余成共处一室,就已经是他放纵的结果。 如此想着,阮清林低头自嘲般的扬了扬唇角。 阮清林是队伍中最后到的那个人,但节目录制人数不多,大巴车此刻还空着许多座位。阮清林的视线在大巴车内环视一圈,想要找个离余成有些距离,但又不算远的位置坐下。 在这过程,他感受到了几束炙热的目光,正想追溯源泉,便听见了席遇热情的呼唤,“阮老师,跟我坐跟我坐!我这有空位!” 阮清林闻声看去,便见席遇正一脸热切朝他笑,看向他的眼眸中全是期许。 席遇坐在在大巴车后排靠窗的位置,和余成同排,两人之间隔着一条过道和四个空位的距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里也的确算是最符合阮清林心意的位置了。 阮清林朝席遇笑了笑,然后便走到席遇身侧的空位坐下。 才刚坐下,阮清林就感觉到身侧的席遇用胳膊轻轻推了推他,感觉到动作的阮清林扭头看去,便对上了席遇那张正朝着余成所在方向挤眉弄眼的脸。 阮清林见此一愣,下意识的顺着席遇的表情,朝余成的方向看去。大巴车在阮清林上车后便发动,这会儿余成已经戴上耳机,靠着车窗小憩。 车内窗帘紧闭,光线很暗,从阮清林的角度看去,余成微侧着身子,身形藏匿于阴影之间,有种说不出的孤独。 阮清林的视线在余成的身上的打量着,忽然发现,与半年前预选赛那会儿相比,余成似乎瘦了不少,头发也长长了很多。 是没有好好吃饭吗?阮清林心中担忧的想着,便听见席遇不知何时凑近他的耳边,邀功似的说:“阮老师,我特意占的这个位置,正好一扭头就可以看到余队,是不是特别棒。” 听着这话的阮清林视线又重新落到席遇的身上,他们之间距离很近,但因为学生时期的一些经历,阮清林不太适应这样的距离,便下意识的将身形移远了些。 但或许动作太过明显,察觉到阮清林动作的席遇,眼神中瞬间闪过了一丝难过。 阮清林见此,连忙对席遇解释,“我不太喜欢别人靠我太近,你别多想。” “真的吗?”席遇还是有些难过地问。 “真的。”阮清林点头,然后将自己和席遇的距离拉近些,说:“谢谢你的占位。” 见此,席遇的伤心才消散些,脸上重新又露出笑容。 余成戴上耳机后,虽然闭着,但却一直没睡着。他脑海里一直回忆着今天阮清林的那场比赛,那些熟悉的操作习惯和细节,让他不由想到了阮颂。 这也是一开始余成为什么会单独要求再看一遍阮清林游戏视频的原因,他在那个游戏视频中看到了阮颂的影子,也因此,心发生了偏移,将票投给了阮清林所在的队伍。 车上过分安静,耳机里音乐的声音也不大,所以余成对于旁边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他听见阮清林说不喜欢和别人靠太近时,闭上的双眼缓缓睁开。 或许是因为游戏视频的原因,这一刻余成再次因为阮清林的话想到了阮颂。 阮颂也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因为他经历过校园暴力,所以每次别人靠他太近时,他就会下意识的恐惧,害怕对方是不是要打他。 余成的视线朝阮清林的方向看去,他微微眯起眼,看着正和席遇说话的阮清林,有那么一瞬间居然在他身上感受到了熟悉。 这熟悉感实在毫无道理,因为余成很清晰的知道,这是他和阮清林,除却预选赛那次远远一眼外,第一次在现实中见面。 余成最终将这种熟悉感归咎于心理暗示作祟,于是揉了揉眉心,打算继续闭眼小憩。但他还没睡,就看见前排的座位上,有个艺人忽然站起了身,朝他的方向走来。 那人余成有印象,叫路越,之前比赛时和阮清林同队,原本是h.k的人,后来通过换组来到了fe。 眼看着人越来越近,余成想着对方会有什么事时,便将路越的脚步停在了阮清林的那排座位旁。 “阮老师。” 阮清林正和席遇说话,便听见身后有人叫他,闻声看去,就对上了路越腼腆而局促的脸。 路越是个新出道不久的小演员,长相清秀,眉眼间带着风骨,气质在圈内算是比较少见的类型,所以虽然才只拍过一两部剧,但却已经小有名气。 阮清林对他印象还行,于是便问:“怎么了?” 只见阮清林话音刚落,路越那张清俊的脸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耳尖红到脖子根,手紧张的交握又松开,指了指空着的座位,问:“我可以坐这吗?” 阮清林一愣,没料到路越会忽然换座位,但看着对方那张红着的脸,最终还是没问什么,点了点头,说:“当然可以。” 听着这话,路越如释重负,而后一脸郑重其事的对阮清林说:“谢谢阮老师。” 阮清林见此,忍不住笑了。 因为路越的到来,席遇说话的对象便就又多了一个。 席遇性子活泼,又与路越年纪相仿,所以不一会儿,两人便聊到了一起。 关系相熟些后,席遇说话就没了顾忌,于是问路越,“你之前不是坐前面吗?怎么忽然换位置?” 路越的脸又红了,他看着席遇,表情似是有所顾忌,视线在席遇的身上看了看,又飘忽到阮清林的身上,“我……” 他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阮清林便想让席遇别问了,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路越又开口了。 他说:“我、我想和阮老师坐一起。” 阮清林听着一愣,而后便对上了路越炙热而真诚的目光,听见路越说:“阮老师,我很喜欢你。” 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阮清林和席遇都愣住了,而一旁一直听着他们动静的余成,也不住的扬了扬眉,想到前段时间阮清林在直播中的告白,不由的开始思索,所以是现在娱乐圈都流行这么直白的表达感情了吗? 正这般想着,余成便对上了阮清林略带慌张的视线,目光接触的瞬间,阮清林和余成皆是一愣。 余成是被阮清林这一眼看得莫名,而阮清林则是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般,连忙收回了视线。 后面的对话,余成被阮清林看了这一眼后,便没有再去听,他将耳机的声音开大,闭上眼睛,不再去关注四周的一切。 大巴车在一个半小时以后,缓缓驶入fe战队基地。 一下车,余成就看见了站在基地门口的年如阳和陈魏康。 陈魏康作为战队经理,对于战队要录节目这种事,他自然是需要上心的,但按道理这会儿应该在盯人训练的年如阳为什么会在这,余成也不是很清楚。 他将耳机摘落,捏在手里,抬步朝年如阳走去,问道:“不盯人,怎么在这?” 两人关系好,说话间年如阳的视线都没看向余成,而是紧盯着大巴车旁正在提行李的艺人,手抚向自己的心口,说:“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不太对劲,所以过来看看。” 余成听着这话,不由的笑了,认识年如阳这些年,他总会因为自己的第六感而去说一些事情不对劲,以前余成也不拿这个当回事,但现在却是有些信了。 “是吗?”余成笑着,语气神在在的说:“年半仙,那你就看看哪里不对劲。” 只听余成这话音刚落,年如阳就看见人群中的阮清林了,他的双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瞪大,然后扭头看向余成,像是心存侥幸般说:“那个人,看着有点眼熟啊。” 余成扭头朝阮清林看了一眼,然后朝年如阳点头,“嗯,我也觉得。” 余成这反应,年如阳还有什么不懂,他彻底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余成的手腕,二话不说便拉着余成往一边没人的地方走。 “他怎么会在这?!”周边一没人,年如阳便语气有些崩溃的问余成。 年如阳口中的他是谁,余成自然知道。 “我哪知道。”余成捏着耳机,懒散地靠到一边的墙上,姿态不是很在意的说:“节目组请的人。” 比起余成,年如阳似乎对于阮清林的到来反倒是更加在意些,拧着眉头猜测,“他该不会是特意冲你来的吧?” 年如阳的这种猜测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前段时间阮清林才和余成一起上过热搜,但余成想到刚才在车上阮清林的表现,除却那莫名慌张的一眼以外,对方的表现并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 于是,余成摇摇头说:“应该不是。” 可年如阳仍旧还是不放心,想了想,说:“不行,我得去找陈魏康,让他想想办法,哪能让你和他凑一起,那之前不是白澄清了。” 这般说着,年如阳便扭头打算去找陈魏康。 余成见此,连忙伸手阻止年如阳。 年如阳被余成阻止得莫名,拧着眉头看向余成,问:“你拦我做什么?等到节目播出,你那个白月光看到你俩在一起,之后重逢了怎么解释?” “我不拦你,你打算找陈魏康说什么?”余成叹了口气,收回手,语气无奈,“是让他联系节目组把阮清林换走,还是把我换下来,你去上节目?” “第二种我无所谓,但第一种……”余成看着年如阳,摇了摇头,说:“不行。” 年如阳愣住了,就听余成继而说:“阮清林还什么都没做,我们就着急忙慌的把他赶出去,那算怎么回事?” “况且……”余成话说到这,顿了顿,才继而道:“他来fe,是我选的他。” 14、第十四章 fe的战队基地坐落于魔都沿江的别墅区,战队整体为连排的两栋别墅,分别作为战队一队和二队以及青训生的训练场地。 此刻,所有参加节目的艺人,正站在fe一队的别墅外,身前放着行李,等待陈魏康对他们进行下一步安排。 陈魏康在艺人们下车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看到了阮清林的存在,比起年如阳的激动,相对而言,陈魏康的反应要冷静很多。 他只面上闪过一瞬的意外后,便很快恢复了平静,视线落在阮清林的身上,不经意般的一眼,心中却是闪过思绪万千。 陈魏康也没料到阮清林的到来,比起对方为什么会来参加这档节目,陈魏康更在意的是阮清林对战队所会带来的影响。 眼下录制的这档节目拍摄一个月,这也就意味着,阮清林和余成同框迟早会被网友知晓,到那时网络上势必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人心复杂,哪怕fe对阮清林会来的事情事先一无所知,也阻止不了网友们将节目的事和之前热搜的事联系在一起,从而产生猜疑,将fe和余成都推上舆论的最高点。 这种对未来的预测让陈魏康感觉到棘手,他垂在身侧拿着资料的手微微收紧,心中开始默默打算起之后的应对策略。 “欢迎各位来到fe。”陈魏康缓缓开口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fe的战队经理陈魏康,大家可以叫我陈经理。” 这般说着,陈魏康的视线缓缓从各位艺人的脸上扫过,继而说:“接下来的一个月,大家将会在fe进行一系列的训练。” “我知道,各位在自己的行业都已经有所成就,但从站在fe的这一刻起,我希望大家能够忘记自己以往的身份,作为一名电竞职业选手,而不是艺人,在fe接受训练。” 陈魏康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但语气却是有种说不出的严肃,让人能感觉到他的郑重其事,所言所说都并不是节目走过场,而是真心所希望。 阮清林的视线落在陈魏康的脸上,想起了fe的上一位经理徐少谦,阮清林高中的时候就见过徐少谦,与他也有过少量的接触,那时候徐少谦给阮清林的感觉,是个虚伪圆滑且精明自私的人,阮清林对他并没有多少好感。 而眼前的陈魏康,他给阮清林的感觉与徐少谦之间有着微薄的相似性,陈魏康看起来也很精明圆滑,但他的身上少了徐少谦身上那种令人不适的虚伪感,这就让他给出了阮清林截然不同两种的感觉。 或许是感觉到了阮清林的视线,陈魏康忽然扭头看了过来,他的视线落在阮清林的身上,但只是一瞬后,便又挪开了。 “接下来,我会带着大家熟悉基地环境并安排住宿,请大家跟我来。”陈魏康说着,便转身往身后的别墅走去。 为了方便训练,再加上二队和青训队住宿空间有限,陈魏康便将艺人们的住宿安排在了一队所在的别墅。 fe战队基地别墅分三层,一层是生活区,二楼是训练办公区,三楼则是住宿区,而这次录制节目的艺人们,住宿也就安排在三层。 阮清林拖着行李跟在陈魏康身后的不远处,他听着陈魏康的介绍,视线落在基地的每一处。对于fe战队基地,其实阮清林对它的内部环境并不算陌生,这些年他曾通过fe放出的战队物料了解过不止一次,但如今身临其境,感受总还是有些不同的。 在进入二楼训练区域后,阮清林便看到了中央大厅处放着的玻璃展示柜。 陈魏康带着他们走近,介绍道:“这里面摆放着的,是战队这些年来得到的所有荣誉。” “哇哦。”站在阮清林身侧的席遇听着这话发出一声轻呼,感叹道:“我一直都知道fe很厉害,但没想到居然得到过这么多奖杯。” 这般说着,席遇看向阮清林,问:“阮老师,这里面含金量最高的奖杯,应该就是世界赛冠军的那一座吧?” 听着这话,阮清林一愣,而后摇了摇头,说:“是,也不是。” 那边的陈魏康听到阮清林这话像是来了兴趣,问:“阮老师此话怎讲?” 阮清林闻声扭头朝陈魏康看去,缓缓开口道:“如果以世俗的角度去评价,那么这堵墙上所谓“含金量”最高的奖杯,自然是世界赛冠军的那座。” “但若是以fe的角度去看……”阮清林的视线扫过陈魏康背后展示柜中的奖杯,顿了顿,才继而说:“对于fe而言,这里的每一座,都是含金量最高的奖杯。” 对于fe而言,每一座奖杯,无论赛事大小,都是他们成长至今至关重要的足迹,其中的含金量并不是以赛事大小去衡量,而是以其对fe的意义而言。 余成刚上二楼,就听见了阮清林和陈魏康的这段对话,他站在楼梯口,看着阮清林的背影,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目光也愈渐深沉。 紧跟其后回到基地的年如阳看到站在楼梯口不动的余成,有些疑惑的拍了拍他的肩,问:“杵在这干嘛呢?” “没什么。”余成将看着阮清林的视线收回。 “哦。”年如阳有些疑惑的往刚才余成看的方向看了一眼,视线就落在了人群中最显眼的阮清林身上,他面色瞬间就变得古怪起来,问余成,“要过去吗?” 余成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摇头,说:“有陈魏康就够了。” 这般说罢,余成便抬步离开,年如阳紧跟其后,但走时还是忍不住往阮清林的方向看。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炙热,阮清林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居然也缓缓扭头看了过来。 二人的视线在猝不及防间对上,双方皆是一愣。 经过刚才在外面和余成聊过以后,这会儿阮清林的情绪其实已经平复下来,但即便如此,当他对上阮清林的视线时,心情还是不由的有些复杂起来。 年如阳只要一想到,余成在匿名的情况下都如此精准的将阮清林选到fe,心中就忍不住感叹,这真是一段孽缘。 而如今,他看着阮清林看向他的视线在一瞬后便落到余成离开的背影上,心中更是叹了口气,摇头嘀咕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这般嘀咕着,便和余成渐行渐远。 余成离开后,阮清林还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许久,才渐渐收回视线。或许是好不容易才又见到余成,所以哪怕是知道之后还是会再见,此刻阮清林看着余成离开,心情还是控制不住的变得有些焦躁起来。 说来也好笑,明明都已经那么些年没有见过了,怎么如今能见到了,反而是短暂的消失都变得无法忍受。 人可真是贪心的动物,阮清林自嘲的想到。 后面的参观,阮清林就变得心不在焉起来,直到陈魏康带着他们到三楼的宿舍,他才勉强打起精神来。 “这边几个房间,都是一队几位选手的房间,电竞选手作息紊乱,一般大家录制节目的时候,他们都还在睡觉,所以希望你们经过的时候可以注意一下动静,尽量不要打扰到他们休息。” “你们的房间是靠走廊的那两间,每间房三个人住,大家可以自行安排分配。”陈魏康说着,伸手将两间房的门推开。 阮清林他们也因此看清了宿舍的配置,房间空间不小,简单的摆放着三张单人床,床前是一排书桌,靠门有一间洗手间,再往里就是阳台了。 这样的住宿环境虽说比不上艺人自己家,但也算得上是不错了。 因为在这之前,席遇和阮清林关系就已经不错,再加上车上认识了路越,所以三人便自动组队住到一间房间了。 节目录制的第一天没有训练,再加上前面经历几场比赛,所以眼下陈魏康安排好住宿后,这一天的时间也已经所剩无几了,艺人们简单收拾行李,吃过晚饭以后,第一天的录制也就进入了尾声。 回到宿舍,阮清林洗过澡后,因为觉得有些口渴,便拿着杯子打算下楼去找点水喝。 遇见余成是出乎阮清林预料的一件事,自从参观基地以后,阮清林就再没见过余成了,说不想见肯定是假的,但他也没有理由去特意找余成,便只能克制住心中的冲动。 或许是压抑太过,导致如今乍一见到余成,阮清林心跳都漏了几拍,下意识的就蹲下身子,隐匿身形,躲进了不起眼的角落里。 阮清林从墙角探出半个头,往余成所在的方向看,此刻余成正在三楼楼梯的窗户前,往外不知在看些什么。 看着余成这般背影,阮清林感受到了说不出的孤独和落寞,这让他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和余成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阮清林还叫阮颂,身材很胖,每次吃东西都会被班里的同学嘲笑,说一些很难听的话。 阮清林不想听到那些话,于是就养成了每次吃东西都找个没人的地方的习惯,阮清林第一次遇见余成,便是在躲着同学想吃东西的时候。 那天他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乱走着,无意间发现平日里被校方锁着的天台居然开了门,他没多想,只觉得天台肯定没有人,便走了进去。 当阮清林在天台看到余成第一瞬间,其实他是想离开的,但想到怀里妈妈做的甜甜圈,还有已经饿了的肚子,就还是硬着头皮选择了留下。 阮清林认识余成,这个在学生口中恶贯满盈的坏学生,他不想被对方发现,因为他觉得对方肯定也会像那些同学一样嘲笑自己,所以他虽然留在天台,但还是被对方发现,只打算找个隐蔽的角落,偷偷把东西吃完就好。 但事与愿违,他终究还是被余成发现了,当余成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阮清林头皮都在发麻,低着头已经准备好听对方的教训。 可出乎预料的,对方没有骂他,反而留下了他。 留在天台的阮清林蹲在墙角,仰头看着坐在桌椅最高处的余成,在那绚丽的晚霞间,余成形单影只,背影是那样的孤独。 当时阮清林看着,明明还是很害怕的,却是站起了身,扯了扯余成的衣角,鼓起勇气说出了和余成的第一句话。 他说:“你要吃甜甜圈吗?” 或许是回忆的太专注,所以当水杯从怀里脱出,滚落到地上发出一阵响动的时候,阮清林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余成听见动静回头看去,一眼就看见了躲在墙角后的阮清林。他扬了扬眉,看向已经从楼梯上滚落到脚边的保温杯,俯身捡起,抬步朝阮清林走去。 见余成朝自己走来,阮清林也不知怎么想的,下意识就将搭在肩膀上用来擦头发的毛巾拉起,盖在自己的头上,挡住一张脸。 躲在毛巾里的阮清林神色慌乱,目光都不知道该放哪,他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手心也渐渐浸出汗来。 “阮清林。” 头上传来余成的声音,阮清林抬头看去,毛巾遮挡着脸,只从间隙中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嗯。”瓮声瓮气的,还带着几分心虚。 “在这干嘛?”余成问。 “想下楼打水。”阮清林乖巧回答。 余成目光落在阮清林的一双眸子上,似是判断着什么,片刻后,才又问:“那干嘛遮着脸?” 阮清林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回答:“余队,我是素颜。” 这话一出,阮清林就听见余成笑了,很轻的一声,但阮清林还是听见了,这让他感觉很丢脸,耳朵都烫了,只想埋头当鹌鹑。 一只手在这时伸到阮清林的面前,手中拿着的是刚才掉落的保温杯,保温杯在阮清林眼前晃了晃,余成说:“那赶紧去吧。” 听着这话的阮清林如获大赦,伸手接过保温杯,便起身便打算逃跑,但他嘴里才说着“谢谢。”一双腿就因为蹲久了,而不争气的发麻。 阮清林双腿一晃,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好在余成及时扶住了他。 温热厚实的掌心触碰在阮清林微凉的小臂上,激得阮清林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反应过来迅速往后退了几步,神色愣怔。 余成见此有些意外,有些不明白阮清林为什么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但他还来不及细想,阮清林就已经抬步离开了。 可离开的阮清林还没走两步,却又莫名的停了下来。 余成扭头看去,就对上那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看着他,里头有怯懦,还有担忧,然后他就听见阮清林说:“余队,你要喝水吗?” 阮清林听见,余成又笑了。 15、第十五章 余成拒绝了阮清林的喝水邀请,对此阮清林心里虽说有些失落,但并不感觉意外。以目前他和余成的关系,余成如果答应了和他一起下楼喝水,那或许才真叫奇怪。 说起来,阮清林会问余成要不要喝水,也是一时冲动之下的举动,当时的他只是忽然又想起了余成独自站在窗前落寞的背影,便控制不出的,鬼使神差的发出了邀请。 等待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心中后悔的时候,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阮清林安慰人的方法很笨,从少年时到现在,徒长了这么些年岁,用的还是那么老一套,不曾发生丝毫改变。 少年时他问余成要不要吃甜甜圈,如今长大了,他也只会问余成要不要喝水。 不过不同的是,少年时,余成吃了他的甜甜圈,而现在,拒绝了喝水。 水声哗啦啦的落入耳中,阮清林垂眸看向手中正在接水的保温杯。这只保温杯阮清林用了有些年头了,一直保护得很好,但刚才从楼梯上滚落下去,这会儿杯身已经多了几道凹痕。 指腹轻轻抚过凹痕,阮清林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想到自己刚才险些摔倒,余成扶住他的场景,小臂就一阵发烫。 明明皮肤表面都已经被空调的冷风给吹凉了,但他好似恍惚还能感觉到余成滚烫的掌心一般。 余成的手好烫,燥得他心猿意马。 阮清林将接满水的保温杯放到临近的桌面上,而后抬手轻轻覆上了刚才余成碰过的小臂,回忆着刚才余成的手握住他小臂的位置,五指缓缓收拢,恍若跨越时间的鸿沟,达成一次十指的交握。 意料之外的接触,心慌过后,余下的唯有庆幸。 阮清林垂眸看着自己握住小臂的手,似是想到什么,脸上原本浅淡的笑意散去,低声喃喃道:“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 拒绝阮清林的邀请以后,余成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楼梯口,盯着阮清林离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的余成没有开灯,而是直接躺到了床上。基地的隔音太好,房间里安静得不像话,余成有些心烦,但他很清晰的知道,自己的心烦不是因为安静,而是因为阮清林。 其实这烦躁很早之前就存在了,在余成看到自己所选的人是阮清林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生出了些许微妙的情绪,只是那时候这情绪太淡,以至于他直接忽略。 后来着这情绪是怎么愈演愈烈的呢?大抵是在奖杯展柜前,余成听见阮清林说出那句“对于fe而言,这里的每一座,都是含金量最高的奖杯。”时,又大抵是在刚才,阮清林离开却又停住脚步,问他要不喝水时。 这些举动其实单说起来并没有什么格外特别的地方,但每一件都与阮颂有着些许微妙的相似性,让余成不断的想起阮颂。 余成能看出来,做这些事时,阮清林并不存在刻意模仿亦或者任何虚伪的成分在里面,他很原原本本的在做自己。可越是如此,余成的情绪就愈加复杂,思绪止不住翻涌,心生烦躁。 分明是两个那样不同的人,怎么会让他产生如此荒谬的熟悉感呢?余成想不明白。 房间里漆黑一片,余成就这么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索着什么。良久后,余成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从床上翻身而起,打开房间的灯,拉开床头柜的箱子,从中取出些东西。 余成看着手中的东西,那些都是以前阮颂送给他的,虽然至今已过了许多年,但仍旧被他保存得很好。 余成并不了解阮清林,但他却足够了解自己,阮颂对他而言,是这世上极其特殊的存在,他一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去觉得一个人像阮颂,能让他产生这样浓烈的熟悉感,阮清林和阮颂,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更亦或者说,这两人之间,不止是存在联系…… 想到这,余成眸色渐沉,拿着东西的手都不由地紧了紧。 翌日,随着节目录制进程的发展,艺人们在fe的训练正式开始。 一大早,六位艺人就准时到达了训练室,走进训练室,阮清林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主教位置上的余成。 余成似是昨夜没睡好,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疲倦,阮清林看着,眉头不自觉的微蹙了蹙,心中止不住的担忧。 像是察觉了他的视线,余成忽然朝阮清林看了过来,两人视线猝不及防的对上,阮清林一怔,而后反应过来后,有些呆愣的开口道:“余队,早。” “早。”余成语气平静的回应,比起阮清林的无所适从,他看起来要轻松自如许多。 意识到这一点,阮清林抿了抿唇角,垂在身侧的手,指腹轻轻蹭了蹭无名指上的戒指。 暗恋果然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饶是阮清林演技再好,真情间也总还是会露出马脚。 打过招呼以后,余成的目光就从阮清林的身上移开,看向了其他的几位艺人,开口道:“都找个位置坐下吧。” 听着这话,众人纷纷落座,席遇拉着阮清林和路越三人坐到一起。 刚坐下,席遇就凑到阮清林身边,低声说:“阮老师,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怎么感觉你和余队之间的气氛忽然缓和了很多。” “有吗?”阮清林有些疑惑的看向席遇,他自己怎么没有感觉到席遇口中的缓和? “当然有。”席遇一脸认真的点头,随后语气正经的解释道:“昨天阮老师和余队打招呼的时候,余队虽然也回应了,但语气是很疏离的那种。” “今天就不一样了,语气明显亲密了很多。”这般说着,席遇还怕阮清林没有意会到一般,清了清嗓子,学着余成的语气,模拟起昨天和今天余成语气的区别。 可阮清林还是没有听出这里面的区别,歪了歪头,有些不确定的说:“好像……没什么区别啊……” 席遇见此急了,拉了拉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路越,问:“路越,你觉得呢?” “我觉得……”路越表情有些犹豫,看看阮清林,又看向席遇,顿了下,才盯着眼前的电脑键盘,缓慢的继而道:“我觉得,如果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肯定特别擅长自我攻略。” 席遇听着这话都愣住了,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路越这是什么意思,直到片刻后,听见阮清林“噗嗤”的一声笑,才回过神来,给了路越肩膀上不轻不重的一拳,道:“那你肯定非常迟钝。” “一点敏锐的感知力都没有,小心以后喜欢的人也喜欢你都不知道!!”席遇压着声音怒吼道。 “才不会。”路越耳根通红,但却笃定的反驳。 阮清林看他们俩这般,心中觉得好笑,轻轻摇了摇头,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因为席遇的话,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在意起来,视线止不住地悄悄往余成的方向看去。 真的有所缓和吗?阮清林想。 余成是在所有人都登录上游戏账号以后,才再次开口说话。 他坐在位置上,身姿舒展,双手十指交叉放在右腿的膝盖上,视线在六位艺人的身上扫过,语气漫不经心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开口道:“虽然在昨天比赛中我已经看过各位的表现,但是对于大家的水平,仅仅通过一场比赛,我还是没有足够的了解。” “所以,在正式开始训练前,大家还需要进行一场摸底考试。” 余成这话一出,艺人们之间都发出了一阵轻声哀嚎,毕竟谁也没想到,只是录个综艺而已,余成居然会如此认真的对待。 对于这些轻声哀嚎,余成恍若未闻,只唯独他垂在膝盖上的手,在这时放到了身侧的桌子上,轻轻敲打起桌面。 熟悉余成的人都知道,这是余成只有心情不好时才会做出的惯性动作,阮清林注意到了这点,心中也知道,余成大抵是因为艺人们的态度而感到不悦。 “余队。”阮清林开口叫道。 余成的视线朝他看来,“怎么?” “考试是些什么内容啊?”阮清林问。 余成敲打桌面的指尖停住了,他眉头微扬,道:“考试分为笔试和实操两部分,内容很简单。” “笔试卷子共三十道选择题,都是曙光里的一些常识,至于实操,则是一场比赛。” “比赛对手是fe的二队,三局两胜。”余成看着阮清林,“听明白了吗?” 阮清林点头,但很显然余成这话不止是对阮清林说的,于是他在得到阮清林肯定的答案以后,视线便落在了其他的艺人身上。 余成视线逼人,表情严肃,让在座的艺人们哪怕是心里没将这档节目中所说的训练当回事,面上也不由的装出正经来。 “听明白了。”众人异口同声的说。 笔试阶段的三十道选择题很快就做完,余成收过卷子后,和fe二队的比赛就迅速开始。 艺人这边有六人,第一场比赛是除替补以外的五人上场,阮清林担任的仍旧是医疗兵的位置。 因为是和职业选手比赛,fe二队的实力虽然比不上一队,但到底也是阮清林他们这些艺人无法比拟的。 比赛才刚开始不到五分钟,上场的艺人们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不要用自己的兴趣去挑战别人的职业”。fe二队作为一只训练有素的职业战队,他们想要获得胜利简直不要太容易,但或许是余成提前打过招呼的原因,他们并没有选择击杀人头数这种最简单结束比赛的方式,而是一直拖着时间,和阮清林他们比赛。 比赛一分一秒的过着,余成坐在位置上,看着眼前转播着所有艺人比赛情况的大屏幕,时不时抬笔将赛后每个需要复盘的点记在本子上。 他就这么记录着,直到第一场比赛快要进入尾声的时候,才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几位艺人的身后,盯着每个人的屏幕看了会儿,最终脚步停在了阮清林的身后。 比赛中的阮清林本就紧张,感觉到余成站在自己身后,操作瞬间变得更加畸形,一恍神,就被击杀在地。 看着黯淡下去的屏幕,阮清林心中有些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并不是不能接受被击杀,只是被余成看着,心中就多少有些在意起来。 “阮清林。”余成叫道。 听到余成叫自己,阮清林身子一僵,扭头看去,“余队,怎么了?” “为什么将队友的状态栏调这么大?”余成问。 阮清林愣住了,他没想到余成会问自己这个,他看向电脑屏幕,抿了抿唇,回答:“个人习惯。” 余成沉默了,听着阮清林的回答,并没有马上再说些什么。 阮清林见此,问道:“余队,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余成的视线落到阮清林的身上,眸中是阮清林看不懂的隐晦情绪,“只是看到阮老师的游戏习惯,让我想起了一位很多年没见的朋友,他也喜欢这样。” “说来也巧。”余成话说到这,语气中生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我的这位朋友,也姓阮。” 16、第十六章 阮清林很清楚余成口中说的朋友是谁,而也正是因为清楚,此刻他才会感到慌张。 余成是认出他了吗?阮清林心中有些惶恐的想着,看向余成的目光变得惊疑不定起来,他眸光微闪,随后似心虚般的移开了视线,垂在身侧的手也因为紧张而捏成了拳,指腹抠弄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好半响才沙哑着嗓子,回答道:“那的确挺巧的。” 说这话时,尽管阮清林已经尽量稳住心神,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些,但话音落下的尾声,还是止不住的有些颤。 阮清林并不希望自己被余成认出来,对于阮清林而言,少年时期的记忆太过糟糕,他并不喜欢那时候的自己,长期的校园霸凌和孤立,让他产生严重的自我厌弃。 余成是阮清林在那段岁月间罕见的光亮,而也正是因为此,阮清林才更加珍惜与余成之间的一切,他打心底觉得,少年时那个不完美的自己是配不上余成的,于是他用了数年岁月,将那些残缺且丑陋的裂痕一点点缝补,变成如今勉强称得上优秀的自己。 当阮清林告别过往,以全新的面貌重新余成面前时,他心中其实也很矛盾,他一方面不希望余成忘记曾经的自己,但另一方面,又希望余成只记得如今的自己。 如果世间有魔法,阮清林一定会选择篡改余成的记忆,让现在的他,代替过去在余成记忆中的他。 余成在听完阮清林的回答以后,盯着阮清林看了许久,他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仿佛在判断着某件心中的疑惑,直至半响后,他才终于在笑了声,语气轻松的对阮清林说:“是啊,的确很巧。” 阮清林分不清余成语气中的轻松有几分真几分假,也看不出余成到底有没有认出他就是阮颂,他心中惴惴不安,面上却还是因为余成的话,而露出几分勉强的笑意,点点头,应道:“如果有机会的话,余队可以让我们认识一下。” “嗯。”余成的视线从阮清林的脸上划过,点了点头,语气意味不明地说:“如果有机会的话。” 因为有了这出小插曲,后面的比赛阮清林便开始频频走神起来,或许是因为他的表现太差,所以当比赛到了第二场的时候,余成便让替补将阮清林换了下来。 从比赛中脱离出来的阮清林脑子都还是懵的,他反反复复的回忆刚才和余成说话的每个细节,试图去捕捉余成是否认出他是谁的证据,可无论他如何去想,却都是徒劳。 余成的表现并不具有任何明显的指向性,无论是从他已经猜出来阮清林就是阮颂的角度去想,还是从他没有猜出来的角度去想,似乎都很合理。 所以,余成到底有没有猜出来呢?他又是为什么,会忽然说起这些? 阮清林开始回忆起昨天从见到余成到现在自己的所有表现,自觉是没有任何破绽的。 难道是因为外貌?阮清林这般想着,又很快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是外貌的原因,现在的阮清林与高中时的他,外貌上的差距可以说得上是天差地别,他刚瘦下来那一年,暑假回家,他妈都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更何况是近六年没见的余成。 所以,刚才的余成真的只是看着电脑上的状态栏,忽然想起了曾经的他,而无意说起的寒暄吗? 阮清林扭头朝余成看去,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茫然,虽然心中已经大幅度否定了余成认出他的可能,但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既然无法确定,那就试探一下好了,阮清林盯着余成,暗暗做下决定。 上午的时间在几场比赛后也就到了吃饭的点,余成将复盘和考试成绩公布安排在了下午,简单说了几句话后,便结束了训练。 录制节目期间,艺人们吃饭都是和战队一起,阮清林他们下楼吃饭的时候,fe一队的选手也陆陆续续的起床坐到了餐桌前。 对于fe新的一队选手,阮清林是认识的,他们分别是狙击手元池和钱遇,突击手刘故和莫白,以及医疗兵许卯。 阮清林的视线一一在他们的脸上划过,心中默念着每个人的名字,避免待会儿交谈时记混。 fe的战队基地有专门的做饭阿姨,吃饭的地方在一楼的餐厅,一张巨大的长桌艺人和选手面对面各坐一边,餐桌两端的位置分别坐着余成和年如阳。 阮清林选择一个距离余成不远不近的位置,他对面的位置上坐着fe如今的突击手之一,刘故。 刘故是个长相虎头虎脑的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最单纯热血的时候,所以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他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阮清林,阮清林刚落座,就迫不及待的和阮清林搭上了话。 “清林哥,我妹妹特别喜欢你。”刘故有些不好意思一般,手摸着脖后颈,问:“你待会能给我签个名吗?我想等下次回家送给她。” “可以。”阮清林笑着说。 刘故听着这话,松了口气,随后大抵是觉得阮清林好相处,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了自己的妹妹。 “我妹在家老提起你,房间里全是你的海报。”刘故这般说着,就似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朝余成那边看了一眼,说:“对了,清林哥,我听我妹说你喜欢孙燕姿,你说巧不巧,我们余队也喜欢孙燕姿。” 听着这话,阮清林夹菜的筷子忽然顿住了,脸上的笑意被困惑取代,扭头看向余成,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了起来。 余成喜欢孙燕姿? 在阮清林的记忆中,余成耳机里从来不曾出现过孙燕姿的声音,他的歌单被各种重金属摇滚充斥,而喜欢歌手,也是国外一支有名的摇滚乐队。 这般想着,阮清林心中愈加困惑。 余成在这时恰好抬头,他对上阮清林困惑的视线,没有说话。 阮清林被他看着,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犹豫了会儿,开口道:“余队,你也喜欢孙燕姿?” “也?”余成没有正面回答阮清林的问题,而是揪着这个字眼,反问阮清林,“阮老师也喜欢孙燕姿?” 可能是受席遇他们影响,余成也开始叫起阮清林阮老师,明明昨晚见面时,他还是叫阮清林名字的。 阮清林被余成这一出反客为主问得一哽,缓了缓才点点头,轻声应道:“嗯。” “那挺巧的。”余成语气似做无意般说:“我的那位老朋友也喜欢孙燕姿。” 阮清林再次愣住了,他感觉自己跳进了余成设好的坑里,但却没有证据。不过事已至此,阮清林心中慌乱一瞬,便很快冷静下来,打算顺着余成的话,去试探一番。 “那的确很巧。”阮清林看着余成,语气轻松还带着几分调侃的说:“这么说来,我和余队的那位老朋友,长得像吗?” 余成的视线在阮清林的脸上扫过,他沉默片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说:“不像。” 筷子在大理石的桌面上发出轻轻的“啪嗒”声,在听见余成答案的瞬间,阮清林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因为余成的答案而庆幸,一方面又因为余成的答案而失落。 他庆幸余成没有认出他,又失落余成觉得他与高中时不像。 他们曾朝夕相处三年,是彼此最亲近的好友,如今辗转分离近六年过去,阮清林站在对方面前,却是已然无法认出。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余成在半途便就率先吃完离席。 离席后的余成独自回了房间,他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上百度出来的阮清林资料,陷入了沉思。 这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巧合吗?两个人不同的人,拥有相同的姓氏,同样的年龄,相似的喜好,一样的游戏习惯。 这一切都太可疑了,让余成不得不多想。 可是,余成看着电脑上阮清林的资料,那上面分明显示着一张和阮颂截然不同的脸,不仅如此,信息栏上的生日也完全不是一天。 阮颂的生日在盛夏,但阮清林的生日却在深冬。 外貌可以解释为瘦下来发生了变化,但生日差这么远又该怎么解释呢? 再者说,百度资料显示阮清林毕业于h大,但余成高考填报志愿以后,曾去询问过班主任阮颂的去向,班主任分明告诉余成,阮颂填的都是帝都的大学。 h大在距离帝都大半个中国地图的沿海城市。 指尖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余成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他的第六感指向的答案与现实呈现给他的相悖,这二者争斗着,让余成的思绪混乱,仿佛置身于云雾间,看不透那背后的真相。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但眼下余成毫无办法。 年如阳来的时候,余成还在网上搜索着阮清林的信息,他试图去印证自己的猜想,但网络上除了一些阮清林的工作信息外,其余的个人信息几乎是被保护得密不透风,余成搜寻了半天,也还是一无所获。 “你怎么搜起阮清林的消息了?”年如阳凑近电脑,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内容,有些疑惑的询问道。 “没什么。”余成将网页最小化,扭头看向年如阳,问:“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吗?”年如阳有些不信,但也没有过多纠结,拉开一张椅子在余成的身旁坐下,说明来意,“我过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刚才吃饭见你情绪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吗?” 余成想起刚才饭桌上发生的一切,沉默了会儿,说:“能出什么事?单纯心情不好而已。” “怎么心情不好?”年如阳问,“又想起你那初恋了?” 余成听着这话,垂下眸子,脸上露出藏不住的落寞,指尖捏了捏手腕上的红绳,低声应道:“嗯。” “唉。”年如阳见此,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说你,长了一张薄情的脸,怎么尽做深情的事呢?” “余成,其实有句话我很早以前就想说了。”年如阳话说到这,顿了顿,神情有些犹豫,但还是将要说的话说出了口,“一个大活人,如果不是刻意销声匿迹,怎么可能会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结果,不是你不够努力,而是对方不想让你找到呢?”年如阳自知自己说出口的话有些残忍,但他作为余成朋友,亲眼看着余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有些话藏在心里,终究还是会说出口的。 年如阳觉得,或许有时候,戳破血淋淋的现实,会比让余成留存于幻想间更好。 余成听完年如阳的话,久久都没有给出回应,他垂着眸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独自陷入了沉思。 看着这般模样的余成,年如阳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坐在余成身侧,静静等待着余成的回应。 时间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多久,余成再次有动作的时候,年如阳都已经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有些太重。 只见沉默了许久的余成,他忽然扭头看向年如阳,唇角紧绷着,喉结微微滚动,问:“你说,百度资料会不会造假?” 年如阳被余成这问题给问懵了,他没料到余成会是这样的反应,缓了片刻,才迟疑的点点头,说:“会啊,百度资料本来就是可以人为编辑的。” 说到这,年如阳表情变得愤慨起来,说:“去年的时候,还有人把我的百度资料改成和徐少谦是一对呢!” “我呸,徐少谦也配!差点没恶心死我!” 看着年如阳一脸便秘的表情,余成忍不住笑了,他的思绪渐渐飘远,想到刚才看到的百度页面。 他想,既然百度上的资料不一定准确,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对阮清林的猜想并不能完全否定呢? 如今事情真相还未明了,便就再观察看看,余成终究是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也亦是不觉得,他的感知会是毫无道理的。 余成原本心中沉甸甸的东西在这瞬间忽然放下了,他起身往外走去,年如阳见此问道:“去哪啊?” 余成头也不回,回答道:“去准备下午的复盘。” 说罢,余成便开门离开。 年如阳看着余成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犯了嘀咕,“之前让你带带一队的新人,都没见你这么上心。” 17、第十七章 阮清林在余成离席后不久,便也放下了碗筷。他心里憋闷,所以吃过饭后并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回到了训练室。 阮清林有个小习惯,他每次心烦的时候,就喜欢打开电脑网页里的小游戏,开一局森林冰火人来发泄情绪。 本来应该双人完成的小游戏,阮清林熟练的两只手一齐上阵,一手操纵着冰人,一手操纵着火人,每通过一关,心里那些烦闷的情绪便就少一些。 余成到训练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阮清林正坐在电脑前认真玩着什么游戏的场景。余成有些近视,站在门口并不能看清阮清林电脑上的内容,等走近能看清时,阮清林已经将电脑上的游戏界面关闭。 “余队。”阮清林扭头看向余成,脸上神情闪过一瞬的紧张,稳了稳心神,轻声叫道。 余成的视线从阮清林脸上扫过,他的目光没有遗落掉阮清林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紧张,他视线不着痕迹的往电脑的方向看了眼,随后点点头,应道:“嗯。” 两人这般打过招呼后,阮清林就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心中其实有很多能和余成说的话,但余成站在他的面前,他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阮清林低着头,正思索着自己要不要再说些什么,就听见头上传来余成的说话声,余成问他,“怎么一个人在训练室?不午休?” 节目组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这段时间不录制,所以大部分艺人这个点要么在宿舍,要么趁着闲暇,马不停蹄的去赶些时间来得及的通告。 “睡不着,就用电脑玩两局游戏打发时间。”阮清林听着余成的话,半真半假的解释道。 “这样。”余成不置可否的应着,脸上神情不变,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相信阮清林的话。 “余队你呢?怎么不午休?”阮清林顺着余成的话,问道。 “和你一样睡不着,就过来准备下午的赛后复盘。”余成语气懒散地说着,伸手拉开一旁位置的椅子坐下,伸手打开位置上的电脑,说:“这台电脑适合办公,你继续玩游戏吧,我不打扰你。” 阮清林听着这话,才意识到余成要坐在自己的身边。他身上的肌肉瞬间就绷紧了,呼吸也是一滞,看着骤然坐下的余成,分明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小段距离,但却好似已经感受到了来自余成身体的温度。 “啊?哦,好……”阮清林愣愣地答着,指尖僵硬移动着鼠标,下意识的想要去点开网页继续玩森林冰火人,但在鼠标落在网页的图标上时,阮清林又忽然意识到余成的存在,转而点开了一旁的曙光。 阮清林烦闷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打双人模式的森林冰火人,这个习惯余成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此,阮清林才会在余成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将游戏关闭,避免被余成发现。 虽说有了前面的试探,阮清林已经确定余成还没有认出他,但他联想到余成这两天的种种,也意识到外貌的变化固然会让余成一时间无法认出他,但藏在潜意识里的小习惯却是会让自己的身份暴露。 于是,阮清林藏起了那些曾只有他们互相知晓的小习惯,避免余成对他起疑。 打开曙光以后的阮清林知道自己状态不好,也不想去匹配坑队友,便打开了曙光的训练营,练习压枪。 阮清林虽然玩曙光很多年了,但枪法并不好,时常打人的时候枪是飘的。阮清林本意是想练习,但余成坐在他的旁边,他的一颗心便燥得不行,根本静不下来,几枪下去,思绪就飘远了。 余成倒像是真如他所说那般,因为身旁的这台电脑办公好用,才选择坐在了阮清林的身旁。阮清林听着余成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声,更是无法静下心练习压枪了,视线不由自主的就往余成那边看。 阮清林看余成的视线很克制,连侧过去的脑袋,都是小心翼翼的只偏了一点弧度。 工作时的余成看起来很认真,一双眼睛全神贯注的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眉头因为思索而微微蹙着,唇线紧绷,表情严肃且冷漠。 阮清林发现余成的头发真的是有些长了,工作中的余成虽然没有伸手去将挡在眼前的头发扫开,但眼睛却是会时不时的被发根扎得微微眯起。 余成这般模样不由得让阮清林想起了还在高中时候的他,那时候的余成头发也总是留得很长,刘海遮住眼睛,好不容易剪上一次,还是教导主任亲自动手的。 起初的时候,阮清林并不清楚余成为什么总不剪头发,只以为余成是为了装酷,直到后来有一次,余成再次被教导主任抓去剪头发,阮清林看着余成那一头被修剪得不算好看的头发,终于忍不住将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 “你怎么总爱留着头发?教导主任的手艺差劲死了,这边都没修齐。”阮清林语气带着几分对教导主任的埋怨问余成。 余成当时看向阮清林,摸了摸自己没被修齐的头发,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理发很贵。” 那是完全出乎阮清林预料的一个答案,但后来阮清林才知道,余成的家境不好,他母亲在他出生时就难产去世了,而父亲则是个酒鬼加赌鬼,喝醉时经常和余成动手,只有偶尔清醒,才会给余成一些微薄的生活费。 那时候的余成生活很拮据,未成年的他找不到工作,便只能依靠在网吧里偶尔接几单代练或者陪玩赚点钱来维持生活。 理发二十元钱,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只是很微不足道的一点消费,但对于余成而言,却是一天的饭钱。 教导主任修剪头发的技术的确很差,但这却也是余成所能遇见的,最划算的理发师了。 得知这样的情况后,阮清林不是没想过用自己的零花钱带余成去剪头发,但他到底没有那样去做。 阮清林了解余成,余成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阮清林的好意在那样的情况下并不能真正成为帮助到余成的好意,相反还会变成一把刺伤余成内心的利刃。 但教导主任也不是经常有时间去抓着余成剪头发,他每次发现余成头发变长前,余成都还要经历一段头发遮住眼睛的时间。阮清林也尝试过自己替余成修剪头发,但他的动手能力实在是太差,剪出来的成果比教导主任的手艺还要差劲。 在这样的情况下,虽然余成没有怪罪阮清林,但阮清林却还是不敢再下手了。为了解决余成头发遮住眼睛的问题,只能另想办法,从学校外的两元店,买了一盒小皮筋送给余成。 阮清林的思绪自回忆间抽离,看着余成已经挡住眼睛的头发,心中不由的想,那现在呢?为什么没有剪头发? 余成一扭头就对上了阮清林小心翼翼往自己这边看的视线,他微微一愣,随后看着阮清林自以为隐秘偷看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浮现起些许不那么明显的笑意,开口道:“看着我做什么?” 忽然被抓包的阮清林神色慌张的扭开了脸,垂下眸子低下头,指尖下意识的捏了捏无名指上的戒指,回答道:“没、没什么。” “是吗?”余成显然不相信,但却也没有揪着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视线转而落到阮清林的电脑上,看着那屏幕上阮清林正在进行的压枪训练,以及快要耗尽的时间,问:“不打了吗?时间快到了。” 曙光的压枪训练有时间限制,如果玩家在限定时间内打靶获得足够的几分,训练就会自动到下一关,当所有关卡通过,将会得到丰厚的游戏奖励。 阮清林听着这话,连忙抬头看向屏幕,手忙脚乱的就去对靶开枪,但他枪法本就不算准,现在余成看着,之前还能中几靶子的枪,这次索性全歪了个彻底。 训练终究还是在时间结束的那一刻宣告了失败。 阮清林看着电脑上失败的灰色字样,语气带着几分落寞的笑意说:“我总抓不住时机。” 这句话听着像是阮清林对于自己游戏失败的总结,但合着他的语气,余成却是莫名听出了些别样的意味来。 余成说不清楚那点别样的意味到底是什么,他的目光在阮清林的脸上徘徊,片刻后,开口道:“再开一局吧。” 阮清林不明所以的看向余成,他对上余成的目光,不知道余成为什么会这样说,但还是听话的又重新点开了一局训练。 靶子依旧无规则的移动着,阮清林盯着那些靶子,移动着鼠标将枪口对准靶子的中心点,正在他等待着时机准备开枪时,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余成掌心炙热的温度落在阮清林的手背上,他听见余成说:“手往下压,枪口往上。” 阮清林浑身僵硬的按照余成的话挪动鼠标,当枪口到达某个位置时,余成搭在他手背上的手用了点力,按住他继续移动鼠标的手,说:“就是这个位置,开枪。” 而也在这瞬间,阮清林手比脑子快,一连几枪打了出去,等到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子弹已经正中靶心,连获积分。 看着落在靶心的子弹,阮清林愣了一下,随后神色欣喜的朝余成看去,脸上全是笑意,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说:“中了。” “嗯。”对上阮清林亮晶晶的眸子,余成忍不住唇角往上扬了扬,移开搭在阮清林手背的手,身子靠向椅背,对阮清林说:“记住这种感觉,再试试。” 阮清林点点头,然后神色严肃的朝电脑屏幕看去,回忆着刚才余成所教他的,以及开枪时手中的感觉,盯着那移动的靶子,看准时机,一连几枪开出去。 “砰——” “砰砰——” 只听游戏内开枪的音效接连响起,除了第一枪歪了一点以外,阮清林剩余的几枪,全部命中靶心。 游戏画面在这时因为积分达到而开启结算页面,跳出了成功的字样。 阮清林没想到自己卡了那么久的训练关卡,在今天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过了。他傻乎乎的盯着屏幕,听见身侧的余成轻笑了一声,说:“这不是做得很好吗?” “不是你把握不住时机,是时机未到。” 18、第十八章 ——“不是你把握不住时机,是时机未到。” 阮清林在听完余成这话之后许久,都还一直回想着这句话。 他心中思绪繁杂,因为这句话而蔓延出许多想法,但却是因为太多太杂,而没法捕捉到一个确切的念头。 想不清楚,阮清林便就索性不再去想。 后来阮清林又开了几局训练,有了余成的指导,他的中靶率也逐渐高了起来,偶尔遇到实在打不中的,余成还会指点上几句。 短暂的午休结束,席遇和路越来到训练室时,看到的就是阮清林和余成坐在一起,两人一个聚精会神的做着压枪训练,一个坐在旁边,目光落在阮清林身上,时不时指导几句的画面。 这画面有种说不出的融洽,仿佛余成和阮清林单独形成了一个小世界,让旁人只看着,都不自禁的止住步子,不去做那忽然入画的路人。 席遇和路越站在训练室的门口,看着这场景,两人面面相觑,眼中均是划过一瞬的意外。 “我就说余队对阮老师的态度变了吧!你还不信。”席遇用胳膊怼了怼身侧的路越,凑到路越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脸沾沾自喜地说。 可听着这话的路越没吭声,只一言不发地盯着余成和阮清林的方向,目光深沉,表情凝重。 席遇见此忍不住皱了眉头,问:“你这个表情什么意思?” 然后他便听见路越语气认真地说:“余成配不上阮老师。” 席遇愣住了,他双唇微张,等到反应过来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路越已经抬步走进了训练室。席遇见此,连忙跟了上去,忍不住低声骂道:“呆子。” 余成正看着阮清林训练,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便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当他对上路越那张面色不善的脸时,几乎第一时间,他就想起了路越是谁。 当初路越在车上对阮清林说的那句喜欢,如今余成回想起,都还犹在耳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录制节目的六位艺人,除了阮清林,余成印象最深刻的,就当属路越了。 如今看着面色不善的路越,余成面色上挂起几分玩味,但眸中的神色却渐渐冷淡下来,他姿态懒散的对上路越的目光,没有做那个率先开口说话的人,只静静等待着对方开口。 两人这般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默契的做着无声的对峙,时间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余成还是那副神在在的模样,但路越却是率先败下了阵来。 “余队。”路越语气带着几分敌意的叫道。 余成听着这声,才终于不咸不淡的出了声,应道:“嗯。” 余成应对的姿态太过轻松,以至于接下来无论路越要说什么,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中,他都已经败落于下风。 路越心中憋着一股气,被余成这态度激得更是没办法好声好气,于是语气中敌意更多了几分,说话也愈发不客气起来,“您坐的是我的位置,劳驾您让一让。” 对于路越语气间的敌意,余成自然是听出来了的,他心里也很清楚路越这敌意来自于何处。 若是年纪还小时,余成或许还会为此说上两句,但如今面对这般情景,心中只会觉得好笑。 余成并没有精力去计较小年轻的争风吃醋,他的视线淡淡地从路越脸上划过,没怎么犹豫的就打算起身让出位置。 但他才刚起身,就见一个人快步小跑了过来,站到路越身旁,满脸笑意的看着余成,说:“余队,你别误会,他这人说话语气就是这样的,没有别的意思。” 来人正是席遇,天知道他刚才听见路越那带着敌意的语气时心有多慌,要是没有摄像头,路越这样和余成说话,说了也就说了,席遇也懒得管。但现在几台摄像对着,就刚才路越对余成那态度,等节目播出去指定被余成的粉丝冲烂。 席遇心里很清楚,他们虽然是艺人,但论粉丝基数,他和路越两个人加起来,都还够不着余成粉丝量的尾数。 余成听着席遇的话,脑海里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天路越在车上对阮清林说的话。 说话语气就这样吗?余成看来不然。 但他到底没戳破,扭头看向一旁正看着这边,想插话又不知该如何插话的阮清林,笑了笑,转身离开。 下午的训练安排是延续上午比赛进行的复盘,余成做了很充足的准备,将上午比赛时每个艺人的问题都精准的指了出来,并且给出了解决方案。 因为考虑到艺人的特殊性,余成对于艺人们的要求不高,复盘时也是深入简出,以尽量简练易懂的方式说出问题。 涉及专业领域时的余成和平日里很不一样,平日里的余成懒散疏离,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可眼下却是正经专注,严肃且自信的。 阮清林坐在位置上,看着侃侃而谈的余成,眼前的景象不由的再次与过往重叠。 他想起高中时的余成也是这样,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对于任何事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但每每谈及曙光时,就好像变了一个人,自信闪耀,浑身都好似散发出一种别样的光。 现在的余成和那时候的余成似乎并没有两样,在谈及曙光时,眼底依旧透着炙热,灵魂深处写着热爱。 可既是如此,在阮清林用r的身份,问及余成是否要退役时,余成给出答案,又为什么会是不确定的呢? 仍旧热爱,却心生放弃,总是有理由的。 可那理由是什么,阮清林不知道,也无从去知道。 想到这,阮清林眼中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心情也变得低落起来。 阮清林这种低落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复盘结束都还未消散,所以当复盘结束,开始做压枪训练的时候,路越叫他,他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阮老师,阮老师。”路越一连叫了好几声,阮清林才恍惚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连忙应道:“嗯?怎么了?” “阮老师,你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路越语气担心的询问道。 阮清林神色懵懵的,对上路越一脸担忧的神情,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在想一些事,有些入神了。” 这般解释着,阮清林问:“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这样。”路越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却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目光在阮清林的脸上徘徊着,直到确认了阮清林的情绪已经没什么异样,才开口道:“不知道是不是我方法不对,有几个靶子总打不中,你能教教我吗?” 阮清林听着这话,视线朝路越的电脑屏幕看去,只见路越卡着的,正是中午余成指导过他的那场训练,于是说:“这里我之前也卡了很久,总打不中。” “但刚才余队教了我以后,我才知道,要打中这个角度的靶子,需要考虑到人物的视角问题,你手往下压,卡住窗口的位置,枪口离靶点略高些开枪,这样就能中了。” 阮清林耐心的将自己的方法说给路越,路越依照阮清林的话,调整着枪口的位置,试着开了几枪,但却还是没有打中靶心,他见此有些苦恼,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说:“阮老师,我好像没有完全理解。” 阮清林见此,有些无奈笑了,起身走到路越的身侧,轻轻将手搭到路越的手背上,回忆着刚才余成教他的模样,尝试去教会路越。 余成在安排好艺人们的训练后,就离开训练室下楼喝水去了,等他再回到训练室,看到的就是站在路越身侧,俯身正和路越说着什么的阮清林。 余成脚下步子一顿,站在训练室门口,看着正在交谈的两人,视线从阮清林的身上,缓缓落到他那只正搭在路越手背上,交叠着的手上。 这是两只绝对称得上漂亮的手,一只指如葱白,一只骨节分明,交叠在一起的画面居然有种说不出的和谐好看。 余成静静盯着那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看了一会儿,而后面无表情地挪开眼,抬步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训练室内除却偶尔的交谈声,就只剩下键盘噼里啪啦的响动,余成坐在位置上,指尖敲打着桌面,看着正在训练的艺人们,忽然说:“大家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训练室随着余成的话音落下,很明显安静了片刻。 阮清林闻声扭头朝余成看去,在对上余成目光的瞬间,他搭在路越手背上的手,就如触电般下意识的收了回来。 余成显然看到了阮清林的小动作,他扬了扬眉,心中浮现起异样的情绪,说不出是满意还是别的。 “阮老师。”路越感受到自己手背上的温度消失,茫然且失落的朝阮清林看去,语气疑惑的叫道。 阮清林在余成身上的注意力被路越叫了回去,他回过神,扭头看向路越,缓了会儿,说:“我感觉我好像也不太会教,不然让余队来吧?” 听着这话的路越视线落到余成的身上,他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刚才还坐在位置上的余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手中端着个水杯,朝阮清林开口问:“路越哪里有问题?” 余成似是个关心学生的师长,这让路越想要拒绝帮助的话再次还没说出口就强行咽回了肚子里。 “就是中午我卡住的那场训练,这个角度的靶子,路越也有些打不中。”阮清林见路越迟迟没说话,便替路越解释道。 余成听着这话,看向路越的电脑屏幕,一脸了然,“哦,这样。” 余成嘴上虽然说着这话,像是已然了解了情况,但手上却还没有要去教的动作。 阮清林见此,视线落在余成手中端着的水杯上,问:“余队,需要我帮你拿着水杯吗?” “不必。”余成拒绝得果断,他的视线落在路越握着鼠标的手上,语气有些意有所指地说:“不用手就能教。” 阮清林愣住了。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夜色渐深, 一天疲倦的训练终于结束。 “终于结束了。”席遇伸着懒腰,走出训练室就忍不住对身边人吐槽,“做了一下午的压枪训练,现在闭上眼脑子里都是训练场的活动靶。” “参加节目前, 节目组跟我说这档节目就是打打游戏, 我可以当休假参加。”席遇说到这语气中瞬间多了几分被欺骗的愤慨, 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但哪个好人家打游戏练压枪压一下午!!” “真不知道这群职业选手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席遇将头疲倦地靠到路越的肩上, 看着阮清林,有些感慨地说:“我练了一下午就不行了,他们这日复一日的, 不会看到曙光就想吐吗?” “会吐。”阮清林看着席遇, 语气平静, 目光却好似想起什么一般, 变得悠长缱绻, “但不会是因为厌倦。” 席遇看着阮清林这副模样,敏锐的感知到了些什么, 有些好奇的问:“阮老师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阮清林轻笑着朝席遇摇了摇头, “就是想起一些很久以前的往事。” 阮清林不愿说, 席遇也就没再继续问下去。 在阮清林的记忆里, 余成的确是有玩曙光玩到吐的经历的, 那时候的余成刚进Fe不久, 队伍要参加一场对于当时来说还算小有规模的比赛。 作为刚进行业的新人,余成自然是想要打出些成绩的, 于是乎,为了这场比赛, 余成开始没日没夜的训练。 那段时间余成和阮清林正值高三,为比赛准备的同时, 余成还需要兼顾学业,于是他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就跟着战队训练,一练就是一整夜。 阮清林起先并不知道余成这样的作息,只是觉得余成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以为余成是没睡好。直到那天,班里正上着晚自习,余成忽然起身,扶着教室后的垃圾桶,吐得昏天暗地被送进医院,阮清林才从年如阳的口中得知,余成那段时间几乎都没睡觉。 连日的压力和缺乏的睡眠让余成的身体处于极限,在这天的晚自习终于发出反抗。 阮清林在得知缘由的瞬间就红了眼眶,他心中责怪余成对于自己身体的不爱惜,但除此以外更多的,是心疼。 十八岁的余成,热爱他的职业,但十八岁的阮清林,热爱余成。 回忆总是伤神,阮清林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数年前泛起的心疼,似乎沿着岁月蔓延到了如今,回想起来,依旧心生涟漪。 余成在训练结束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训练室,陈魏康打电话让他发份文件,余成将那份文件存在云盘,压缩在一个文件包里,需要解压发送,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手机上的压缩软件总显示解压失败,他便只能电脑操作。 训练室的电脑都没关,余成坐到了阮清林的位置上,打开网页准备用云盘解压文件。 电话里的陈魏康还在和余成说着文件的事,余成听着电话,一不留神也不知按到了什么地方,电脑就跳出了网页的浏览记录。 余成下意识的操纵鼠标去关闭跳出来的浏览记录,但手上的动作,却在视线落在某条浏览记录上时,忽然顿住了。 这间训练室的电脑很少有人用,所以浏览记录很干净,也正是因为此,那条双人版森林冰火人的浏览历史才愈发显眼。 余成盯着历史记录里森林冰火人的字样,目光凝聚,迟迟无法挪开,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所用的这台电脑今天都是谁在使用。 而也正是因为此,余成心中才更是久久无法平静。 余成回想起中午自己到训练室时,阮清林分明有心事但却故作轻松的模样,握着鼠标的手渐渐收紧。 阮颂也有心烦时就爱玩双人版森林冰火人的习惯。 当一个人身上不断发生巧合,那巧合还能继续称之为巧合吗? 手机里传来陈魏康的声音,“余队,弄好了吗?” 余成回过神,收回盯着浏览历史的视线,将陈魏康需要的文件迅速发过去,随后电话挂断,坐在电脑前,心绪翻涌。 阮清林在训练结束后离开了一趟战队基地,去了离基地最近的一家大型商场。余成的头发遮住眼睛,阮清林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始终还是惦记着。 他想,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没有立场去让余成修剪头发,但找个借口,送盒小皮筋总是可以的吧? 借口阮清林都想好了,就拿中午余成指导他训练,作为感谢理由。 阮清林全副武装的走进商场的名创优品,或许是他的打扮太过奇怪,一进店,店里的售货员便紧紧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先生,你需要点什么?”售货员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带着几分探究的朝阮清林问道。 阮清林倒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视线,对售货员说:“请问,给小孩子扎头发的那种小皮筋在哪?” “在那边的货架上,我带你去。”售货员指着某个方向,抬步带着阮清林过去。 小皮筋的货架在店铺最里面的位置,售货员带着阮清林过去的时候,笑着与阮清林闲聊起来,“先生这是给女儿买吗?” “不是,我还没结婚。”阮清林笑着回答。 售货员又问,“那是给爱人买?” 这次阮清林没有再否认,但也没有回答,而是选择了沉默。 爱人吗?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是的。 售货员将货架上的小皮筋递给阮清林,阮清林伸手接过,就见售货员的目光停留在他口罩上露出的半张脸上。 阮清林一愣,就听售货员说:“看您这身打扮,该不会是明星吧?” “不是。”阮清林抬手扯了扯自己的口罩,轻咳了两声,“我戴口罩是因为感冒了,怕传染。” “这样啊。”售货员半信半疑的答着,视线仍旧在阮清林的脸上打转。 阮清林见此,弯了弯眸子,扭开了脸,不再去多做解释。 然而,阮清林不知道的是,在他买好东西离开后,售货员就对着他的背影拍了张照片,发到了微博。 路越最近正在为后续要拍的戏蓄发,平日里为了不遮住眼睛,路越都会用卷发棒将头发稍稍烫一下,但每次洗完澡,当头发的卷度消失,刘海就会变得有些扎眼睛,路越本身发质就偏硬,每次发梢扎进眼睛都不好受。 今天洗完澡头发也是不出意外的遮住了眼睛,路越下楼喝水,一边走一边有些烦躁的将额前的头发往后掀。 他站在饮水机前,看着逐渐接满的水杯,心中思索着自己要不要去买个发箍或者皮筋扎一下刘海,就听见大门的方向传来了开门声。 路越闻声看去,就看见了正好外出回来的阮清林。 “阮老师……”路越表情间的烦躁在看见阮清林的瞬间消散下去,他看着阮清林,下意识的伸手打理起刚才被自己掀乱的头发。 听见路越的声音,阮清林才发现路越的存在,他朝路越露出个笑,视线落到路越那也有些长了的刘海上,说:“你的头发挡住眼睛了。” “是啊。”路越有些懊恼,“但下部戏的导演要求我的头发要一直遮住眼睛,所以暂时只能留着了。” “很扎眼睛吧。”阮清林说。 路越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总扎眼睛,有些烦。” 阮清林被这有些小孩子气的话逗笑,伸手从购物袋中将自己刚买的那盒小皮筋拿出来,抓了一小把,递给路越。 “用这个吧。” 细小的黑色皮筋落在路越的掌心,阮清林温热的指尖轻轻划过,路越看着手心的那几圈皮筋,回忆着刚才阮清林指尖划过的触感,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他喉结微动,呆愣了许久,才抬头看向阮清林,支支吾吾的说:“谢谢阮老师。” 阮清林并没有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轻笑着说着“不用谢。”便转身离开。 而看着阮清林离开的路越,却是独自站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小心翼翼的将那几根小小的皮筋,收进了口袋。 阮清林是在楼梯上遇见了余成,余成好似才刚从训练室离开,正往三楼的宿舍走。 “余队。” 阮清林的声音自身后落入余成的耳中,在听见的瞬间,余成的脚步便顿住了。 他扭身朝阮清林看去,就见阮清林一步步朝他走来,停在了离他几级台阶远的位置上。 阮清林本就比余成矮些,如今站在比他低几个台阶的位置上,看向他时,头需要微微仰着,一双眼睛也因为仰视的原因,而较平日里看起来更大些。 余成微垂着眸子,视线落在阮清林的脸上,正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余成也是在这一刻才发现,阮清林和阮颂,分明长着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逐渐与眼前人的模样所重叠,余成一时间居然有些说不清,到底是岁月模糊了他的记忆,还是他太傻,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眼前人是谁。 阮清林被余成看着,心里有些不安起来,他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又叫了一声,“余队。” 余成的注意力这才再次从自己思绪中抽离出来,看着眼前的阮清林,握在扶梯上的手紧了紧,喉结微微滚动,嗓音有些沙哑的问:“嗯,什么事?” 阮清林感觉余成有些不对,但又不清楚余成是怎么了,他的视线在余成的脸上打量着,始终看不出些什么,最终只能选择放弃。 “余队。”阮清林伸手从购物袋里拿出自己刚才买的那盒小皮筋,递到余成面前,指了指余成的头发,说:“你的头发有些长了。” 余成没有伸手去接阮清林手中的东西,他的视线落在阮清林手心中的那盒小皮筋上,与此同时,也看见了那根无名指上的红绳。 “阮老师的戒指,有些特别。”余成压抑着喉间的酸涩感,说。 阮清林听着这话愣住了,下意识就想缩回手,但他的动作却被余成给止住了。 只见方才一直没有接过他手中东西的余成,在这一刻,却是忽然将手搭上了他的掌心,握住了那盒皮筋。 手上的东西空了,阮清林听见余成说:“谢谢。”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夜色渐深, 半夜十二点的Fe战队依旧灯火通明。 寂静昏暗的房间内,唯有电脑屏幕散发出的微弱白光照亮屋内的一角,将电竞椅上的余成,投射得身影落寞。 余成至今心中都还有许多疑问, 但他却已经确定, 阮清林就是阮颂。 耳机内, 阮清林的歌声稚嫩青涩, 电脑屏幕中正播放着阮清林大二时参加校园十佳歌手的视频。 彼时的阮清林较如今要更胖些,脸上仍旧还残留着几分阮颂的影子。 余成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屏幕中阮清林的脸,回想起阮清林高中时的模样, 那时候的阮清林因为长期吃药的原因, 身材还很胖, 但即便如此, 五官中的优越也依旧无法遮掩。 哪怕是胖胖的, 也是个很好看的小胖子。 如今阮清林已经瘦了下来,身上的病大概也已经好了。 只是…… 余成脑海中不由的浮现起阮清林现在的模样, 好看是好看, 但实在太瘦了。 想到这, 余成有些烦躁起来, 起身拉开窗, 燥热的夏日晚风吹拂在他的脸上, 将他心中的情绪抚平些。 是职业要求吗?但分明再胖些也还是好看的。 难道是过得不好?有人欺负他?经济人克扣饮食? 脑海里浮现出万千中可能,但每一种都是在怕阮清林过得不好。 他们实在是太久没见了, 这数年的岁月,于余成而言, 就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记忆中归于阮清林的那一模块, 除却午夜梦回时的相见,唯余一片空白。 他今夜几乎将阮清林出道后的所有经历都看了一遍,他看见出道之初,面对摄像头还局促不安的阮清林,也看到聚光灯下,逐渐游刃有余的阮清林,亦看见,万人舞台之上,如日光般闪耀的阮清林。 余成很庆幸,这些年来,阮清林的所有蜕变都被无数摄像头记录了下来,让他有迹可循。 余成试图用阮清林这些年间的所有影像,去填补记忆间的空白。 他已经不再去纠结,阮清林为什么站在他的面前,却不与他相认。余成觉得,阮清林既然这样做,那便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那个理由是什么,余成现在还不知道,但他可以等,等到阮清林愿意以阮颂的身份与他相认,将理由告诉他的那天。 月光皎洁,明日又是个大晴天。 余成坐回电脑前的椅子上,伸手拿起今夜阮清林送他的那盒小皮筋,沉默的看了许久,轻轻的笑了。 “好久不见。”余成低声喃喃,“阮颂。” 阮清林这一整夜都没有睡好,他总忍不住去在意余成关注到他戒指的这件事上。 明明这枚戒指,阮清林从来都没有摘下过,怎么昨天余成就忽然注意到了呢?这让阮清林不由的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又露出了马脚,让余成心中起了怀疑。 可思来想去,阮清林都觉得自己哪里都没有露出破绽,所以余成真的只是正好看见他手上的戒指,觉得特别所以问了一句吗? 阮清林心中觉得怪怪的,但又实在找不到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只能提醒自己以后更注意一些。 心中这般做下决定,阮清林的视线落在自己无名指的戒指上,指腹轻轻蹭过戒指的边缘,无声地叹了口气。 阮清林的戒指,起初并不是戒指,而是一根红绳。 这红绳是在余成因为彻夜训练而住院那次,阮清林去寺里专门求的,他和余成一人一根,一个戴在左手,一个戴在右手。 红绳之所以变成戒指,是因为一次意外。 那年阮清林在拍一场戏,妆造原因,红绳被取下单独放在了一边。正值冬日,剧组为了省电,取暖用的都是柴火烧的火堆。 阮清林拍完一场戏,坐在火堆旁烤火,正将取下的红绳往回戴,身后就有人忽然推了他一下,阮清林被吓了一跳,红绳本就已经在手腕上,阮清林只抓住边缘的一点往回扣,被这么一撞,捏着红绳的手就松了。 红绳掉入了火堆,阮清林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捡,剧组的人吓了一跳,急忙去阻拦阮清林。可虽如此,阮清林的手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被烧伤了,至今手背上还有几道不明显的疤痕。 红绳被烧短了一截,想要继续戴在手腕上是不可能了,便被编成了戒指。 红绳变成了戒指,像阮颂变成了阮清林。 阮清林时常抚摸着戒指在想,是不是冥冥中这世界也在告诉他,一切都回不去了。 第二日的训练不再是压枪,而是正常进行游戏排位。 路越今天没有再卷刘海,而是用一根小皮筋扎起了挡住眼睛的刘海。他这副模样倒是不难看,反而让那张清俊的脸,因为那扎起的小揪揪而生出反差,平添了几分可爱。 阮清林看着路越扎起的头发,眼底浮现出些许笑意,被路越看见了,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去拆掉扎起的头发。 “阮老师,我这副模样是不是有些滑稽?”路越嘟嘟囔囔地问。 阮清林摇了摇头,“没有,还是挺好看的。” 一旁席遇听着阮清林这话,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我们帅哥这些是这样的,怎么样都好看。” 席遇夸路越的同时,将自己也夸了,他倒是不害臊,对自己的颜值有着十分清晰的认知。 “不过,你今天头发怎么用皮筋扎起来了?”席遇一只手搭到路越的肩上,有些好奇的问。 路越听着这话,目光往阮清林的身上飘了飘,然后摸着自己扎起的头发,说:“太长了,扎眼睛。” “那是要扎起来,头发挡着眼睛可难受。”席遇认可的点头,然后似是想起什么一般,说:“不过,余队的头发也很长,他不扎眼吗?” “扎。”席遇这话音落下,就听见身后传来不轻不重的一句回答,只见余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正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们。 在背后讨论别人被当事人抓包的尴尬感在席遇的身体里蔓延,他抓着路越的手,脖子僵硬的扭开,脚底已然抠出座芭比城堡。 然而,现场除了席遇以外,其他人似乎都并不尴尬。 余成的视线缓缓落到阮清林的身上,他盯着阮清林的脸看了片刻,开口问道:“昨晚没睡好?” “啊?”阮清林被余成这么问的一愣,点了点头,解释道:“有点认床。” 余成目光在阮清林脸上流转,说:“茶水室有牛奶,睡不着可以热一热。” 阮清林对上余成的视线,抿了抿唇角,轻声应道:“好。” 话说到这,余成却还没离开,他站在那儿,对上了路越的视线。 路越目光灼灼,看着余成的视线满是敌意,余成对此并不在意,只是视线缓缓上移,落在路越那扎起的头发上。 路越不重要,头发也不重要,在余成眼里,唯一重要的是那根皮筋。 那根和他昨天收到的,一模一样的皮筋。 余成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指尖轻轻在腿侧敲打了几下,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路越显然感觉到了余成那束盯着自己头发的视线,他拧了眉头,刚想瞪回去,就见余成已经轻飘飘地挪开了视线,再次看向阮清林,说:“还愣着做什么,要训练了。” 这般说着,余成就走到了阮清林的身侧,将方才站在阮清林身旁的路越挤开了些许,说:“一起走,不介意吧?” 路越咬牙,一怒之下只能怒一下。 上午的训练很顺利的进行着,余成将训练任务安排下去以后,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能和路越碰上纯属偶尔,当时的余成正提着自己刚买的牛奶,将它们一瓶瓶摆进茶水间的储物柜中。 “余队不是说茶水间有牛奶?”路越端着个水杯,站在茶水间的门口,盯着余成手中的牛奶,语气很冷的说。 “难道没有吗?”余成淡淡地瞥了路越一眼,手上动作不停,语气平静的反问。 的确是有,但却并不是一开始就有,而是现在才有。 换言之,这些牛奶,是专门为阮清林才存在的。 路越显然很清楚的意识到了这点,而也因此,他心中才更是怒火中烧,他大步走进茶水间,按住余成继续摆放牛奶的手,语气冷然的质问道:“余队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余成看了一眼路越按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很淡定的将手抽离,反问。 茶水间的气氛霎时间凝滞,余成与路越二人之间的关系,也愈发剑拔弩张。 “余成,你有喜欢的人不是吗?”路越看着余成,“既然如此,又何必做出这样的行为,去让阮老师误会。” 在称呼变换的那一刻,余成与路越之间所有的矛盾,也在这刻彻底摆到了明面上。 “该怎么和喜欢自己的人保持距离,难道还要我教你吗?”路越说。 面对路越的质问,余成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去给,仍旧摆放着牛奶,语气平静地说:“与你无关。” 路越却是被他这样的态度彻底激怒,他吼道:“余成!这就是你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吗?” “砰——”水杯被路越用力砸在茶水间的案台上,余成摆放牛奶的手在这刻终于停了下来。 “管好你自己。”余成面色很冷,视线落到路越的脸上,“我要怎么去喜欢一个人,轮不到你教。” 20-30 第二十一章 余成脸色不太好看的从茶水间离开, 没再多给路越一个眼神。 刚走出茶水间不远,他就迎面撞上了正好来找他的年如阳。 “你在这啊,正找你呢。”年如阳表情焦急地抓住余成的小臂,视线落在余成不太好看的脸色上, 要说出口的话一噎, 转而问:“你这脸色不太好看啊, 怎么了?” 这般说着, 年如阳便朝余成身后的茶水间看了几眼,正好看见后脚也从茶水间走出来的路越,微微一愣, 看向余成, 用口型问:“你俩吵架了?” 余成没有回答年如阳的疑问, 他将手臂从年如阳的掌心中抽离, 问:“找我什么事?” “哦, 对。”年如阳的注意力再次被余成转移,他看了眼路越, 指了指旁边, 说:“去那边说吧。” 余成点点头, 跟着年如阳走向另一边没人的角落。 年如阳的表情这会儿又恢复了一开始的焦急, 他眉头蹙着, 看着余成, 说:“莫白出事了。” 莫白是现在Fe一队的突击手,实力一般, 起先他并不能进Fe一队的,是后来因为余成的原因, 才临时又被选入一队的。 “出什么事了?”余成面色一凛。 “一言难尽,好像是围观赌博, 被抓了,现在在警察局呢。”年如阳搓着手,心烦得不行。 战队这两天放假,没有训练,绝大多数选手都回家或者外出了,没想到居然出了这么一遭事。 “围观赌博?”余成的脸色在这一刻彻底冷了下来,“只是围观?没赌?” 很显然,余成对这样的说法持怀疑态度。 “我也不太信,但如果赌了的话,警局那边应该不会那么快放人吧?”年如阳语气有些不确定的说着,“总之陈魏康那边已经去领人了,等到时候人回来再说吧。”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余成后槽牙的肌肉微微绷紧,心中有些说不出的烦躁,轻声应道:“嗯。” 因为莫白忽然出事,涉及到Fe一队成员,为防止事情泄露,对战队造成影响,战队方临时和节目组沟通,暂停了今天的节目录制。 除了参加节目的艺人,其余录制节目的工作人员全部临时撤离Fe战队基地,等待第二天录制恢复再重新回到战队。 当看着纷纷撤离的工作人员时,阮清林和其余艺人都有些懵。 席遇是个社牛,这两天基本上已经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混熟了,他看着撤离的工作人员,随便揪住一个就问,“摄像大哥,你们去哪啊?怎么机子都关了?不录了吗?” “今天不录了,上面忽然发通知说今天放假,让我们都撤出去。”摄像大哥说。 席遇有些疑惑,“忽然放假?为什么啊?” “具体不清楚。”摄像大哥摇了摇头,随后想到什么一般,小声对席遇说:“好像是战队内部出问题了,怕我们这些外人乱传,所以不让录了。” 摄像话说得隐晦,但大概是怎么回事,各自心里也算有了笔账。 席遇坐回位置上,看着身侧面露担忧的阮清林,将刚才摄像和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问:“阮老师,你说这能是出什么事了啊?节目都不让录了。” “Fe该不会又要解散了吧?”席遇半真半假的猜测道。 阮清林也是心里打鼓,他摇了摇头,目光担忧地看向余成的位置。 也不知道余成怎么样了…… 彼时,Fe战队会议室,放假的一队选手全部被紧急召回,面色凝重的坐在位置上。 当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陈魏康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他,聚焦到站在他身后的莫白身上。 莫白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的,低着脑袋,不敢去看会议室里的人,一副心虚又好像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模样。 看着他这副模样,陈魏康叹了口气,拉开就近的一张椅子,扭头对身后的莫白说:“坐这吧。” 莫白慢吞吞的移到位置上坐下,依旧低着头。 “人是暂时带回来了,但是警察那边说还要再调查,等到确认真的没有参与,才算彻底没事。”陈魏康将情况说给在座的其他人听。 余成指尖敲着桌面,看着坐在不远处的莫白,缓缓开口叫道:“莫白。” “欸、欸,余队……”莫白听见余成的声音,紧张的抬起头来,看向余成的眼神中全是惴惴不安。 “我想你该给在座的所有人一个解释。”余成语气平静,目光冷漠地看着莫白说。 莫白对上余成这般视线,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抿着唇,视线慌乱的在会议室里的每个人脸上划过,“余队……我……” 才开口,莫白的声音就变得哽咽起来,他垂在腿上的双手紧张地抠弄着指甲盖,像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真的只是好奇,去看看,并没有要参与。”莫白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也只说出了这么一句有些苍白的解释。 “是你有没有参与的问题吗?”一队里与莫白同为突击手的刘故有些气愤的开口说道,“那种地方,从你想要走进去的那一刻,就是错的!!” 刘故性子冲动,语气也重,平日里这种时候队里都会有人来打哈哈粉饰太平了,但今天却是谁也没有说话,所有人对于眼下发生的事心中都多多少少有些怨气。 “你说你只是一时好奇,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次好奇会带来的后果呢?”刘故显然十分生气,“如果被媒体拍到你出入那种地方,对整个战队都会造成影响,你根本就只想到你自己。” 刘故说话的途中,莫白就已经止不住的哭了起来,他小声的啜泣着,一边哭一边道歉,“我错了,我当时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他们说很有趣,我就好奇去看了一下。” “他们说他们说,你自己没有一点主见吗?不懂事也得懂法吧!”刘故气急,说话的语气变得更重。 眼看着事态将要愈演愈烈,年如阳在这时开了口。 “好了,别说了。”年如阳撑着额头,对于眼下的情况,头疼不已。 刘故不说话了,莫白却还是在不断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大家,我真的知道错了。”他嘴里念叨着道歉的话,而后似是想到什么一般,看向坐在前方的余成,“余队,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留在Fe?” “没人说让你离开Fe。”余成靠着椅背,目光冷淡的看着莫白,“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莫白一噎,不说话了。 余成打量着他的神色,刚才他一直没说话,只听着刘故和莫白的对话,这期间他也捕捉到了很多信息,比如说…… “你刚才口中说的他们,是谁?”余成没有继续揪着前面的那个问题问下去,而是转而问出了这个。 莫白愣住了,又支支吾吾起来,“他们……” “嗯?”余成盯着莫白,不轻不重的发出个单音节。 “他们是我之前读职高时候的朋友,这次放假约我出去聚一聚,说是很羡慕我成了电竞选手,所以要带我出去好好玩一玩。”莫白刚才还支支吾吾说不出口的话,在听见余成的声音以后就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一开始莫白说话的声音还是正常的,但后来却越来越小,到最后说完,还心虚的看了余成一眼。 余成自然注意到了他心虚的视线,他没戳破,只是问:“去之前,你知道他们口中所谓的玩乐是去赌场吗?” “我……”莫白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 说完,莫白还似怕余成他们不相信一般,补充道:“我到了以后发现是赌场的时候,一开始也是不肯去的,是他们说很有趣,只看看不碍事,我才……” 对于莫白这样的解释,余成不置可否。 但莫白见余成不说话,却又是急了,说:“余队,我以后不会再和他们玩了,真的!你相信我!” “交友是你自己的自由,我无权干涉。”余成视线从莫白的脸上移开,看向在场的所有选手,十指交叠,表情严肃,“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该有辨别是非对错的基本能力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心里都要有笔账。” “像今天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 事情到这,也算是有了结果。 “行了,都散了吧。”年如阳适时开口,遣散了一队的众人。 选手离开,会议室便只剩下余成和年如阳以及陈魏康三人。 “你怎么看。”年如阳问余成。 余成说:“你觉得呢?” “我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年如阳拧着眉,有些拿不准主意的说着,视线落到一旁的陈魏康身上,说:“陈魏康,你读书多,你说说哪里不对。” “这事有蹊跷,莫白没说实话。”陈魏康言简意赅。 “啊?”年如阳疑惑。 “你觉得莫白真的只是去看看吗?”余成侧头看向年如阳,问。 “应该……是吧?”年如阳拧了眉头,“警局都放人了。” 听着这话,余成看向了陈魏康,陈魏康对上余成的视线,心领神会。 他看向身侧的年如阳,说:“帮莫白作证只是旁观的,是带他进赌场的职高同学。” “所以呢?”年如阳仍旧有些不解。 “你认为,能带着你进赌场的朋友,对你又有几分真心?”陈魏康问年如阳,“那些人恨不得拖着莫白下泥潭,怎么会毫无缘由的替莫白作证?” “所以,能让他们心甘情愿替莫白作证的,只有一个可能……”陈魏康说道这,顿了顿,才继而说:“他们本就蛇鼠一窝。” “你们的意思是,莫白真赌了?”到了这一刻,年如阳终于反应了过来。 “大概率吧。”陈魏康叹气。 “可刚才他哭得那么情真意切……”年如阳恍惚。 余成嗤笑一声,语气中带着轻蔑和厌恶,说:“赌鬼的话,只有鬼才信。” “那现在怎么办?”年如阳想到队里还有莫白这颗定时炸弹,就不由苦了脸。 眼下世界赛即将来临,虽然莫白实力一般,但二队实力更是有差距,让战队临时找新的突击手来顶替莫白的位置显然不现实,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就单说哪怕找到了,队伍磨合都是个大问题。 去年世界赛Fe已经因为徐少谦他们的原因而错失机会了,难道今年又要因为莫白的原因而出岔子吗? 在座这每个人都想到了这点,心中不由的烦闷起来。 “眼下所有事情还只是猜测,但也要以防万一了。”余成说,“物色物色新的突击手吧。” “至于莫白,先按兵不动,盯着点,别让他再出岔子。”余成垂下眸子,指尖敲打着桌面,神色晦暗,“毒瘾赌瘾,这种东西,戒不掉的。” 第二十二章 和年如阳他们彻底商议好解决方案后, 这场因莫白而起的会议才终于宣告尾声。 年如阳离开会议室的时候,见余成还坐在位置上没动,有些疑惑,“你还坐在那干嘛呢?不走吗?” “你先走吧。”余成双手环胸, 情绪仍旧不是很好的样子, 语气平静的说:“我等个人。” “等谁啊?”年如阳拧眉, “你俩说好在会议室见了吗?需要我去帮你喊过来吗?” “没说好, 不用喊。”余成说。 “你没说好人家怎么会来?”年如阳不解。 余成却是想到什么一般,面色缓和些,说:“他会来, 我等着就好。” “怪里怪气, 懒得管你。”年如阳看着余成, 吐槽道, 随后摇着脑袋走了。 看着年如阳离开的背影, 余成轻笑了声,终是没再说什么。 别人会不会来, 余成或许没把握, 但如果是阮颂的话, 他一定会来的。 节目组忽然暂停了录制, 是个人都能想到应该是出事了, 阮清林如果是阮颂的话, 他会担心,余成了解他。 会议室的冷气开得很足, 余成坐在位置上,静静的等待着阮清林的到来。其实他大可以自己起身去找阮清林的, 但之所以会选择在这等,不过是想再一次去验证自己的猜想罢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余成内心却是很平静,对于阮颂,他一向是拥有足够的耐心的。 阮清林此刻很纠结,他站在会议室外的不远处,看着离开的陈魏康和年如阳,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去找余成。 他心知战队内部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因此才更担心余成,阮清林很想去找余成,哪怕是两个人只打声招呼也好,但却又担心自己会因此而将对余成的关心表现得太明显,让余成再次起疑。 心中举棋不定,阮清林冥思苦想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让余成既不起疑又让自己合理的出现在余成面前。 他烦闷的站在原地踱步,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脑海中却是灵光一现,回想起了早上去训练室的路上时,余成对他说的话。 ——“茶水室有牛奶,睡不着可以热一热。” 牛奶…… 阮清林眼睛瞬间亮了,他好像想到该找什么借口去找余成了。 余成心不在焉的玩着手机,视线时不时的往会议室的门口看,脑海中思索着自己待会该怎样表现,才能让阮清林不去察觉自己是在特意等他。 既然阮清林现在还不愿意与他相认,那么余成就也愿意陪着他演出毫不知情的模样。 当余成再一次抬头往会议室的门口看时,就见一只脑袋小心翼翼的从门框后探了出来,看着余成,露出个腼腆的笑。 这人不是阮清林还是谁,余成看着门后探出的半颗脑袋,眼底也忍不住浮现出了笑意。 “余队。”阮清林轻声叫道。 “嗯?”余成放下了手机,看着阮清林,也轻声应道。 “你忙完了吗?”阮清林问。 “忙完了。”余成点点头,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位置,“进来坐,找我什么事?” 阮清林这才缓缓的走进会议室,坐到余成刚才指着的位置上。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今天早上说茶水间有牛奶,我没有找到,想问问你在什么地方。”阮清林有些心虚的掰扯着谎话,说这话时他根本不敢去看余成,低着头,手不自觉的抚向自己的手腕,轻轻扣住。 余成听着这话,回忆起自己今天放牛奶的位置,的确不是特别显眼,但也并不难找。他心知阮清林在说谎,但却没有去戳破。 他的视线落到阮清林扣住的手腕上,眨了眨眼,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无奈。 或许阮清林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从高中到现在,他说谎时爱捏住手腕的习惯,到现在都还一点都没变。 他身上有太多过往的影子,那些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习惯,却是余成在那无数个日夜间,印刻在脑海间最重要的记忆。 阮清林不知道,当他出现在余成面前的那一刻,举手投足,便就都是破绽。 余成认出他,是注定。 因为这场关于身份的考试,阮颂这个答案,余成早已烂熟于心。 “我刚好也要去茶水间,一起过去吧,我告诉你在哪。”余成的视线重新落在阮清林的脸上,说。 阮清林一愣,随后点点头,说:“谢谢余队。” 余成轻笑,“顺手的事。” 两人离开会议室,往茶水间去的时候,阮清林就和余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了话。 “余队这么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阮清林问。 余成侧头看向阮清林,“有点事情没处理完。” “哦……”阮清林点点头,看向余成,小心翼翼的问:“那我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余成笑着摇摇头,“你来的时候,我刚好处理完,很巧。” “那就好。”阮清林松了口气。 “你好像很怕打扰到我。”余成看见了他的小动作,说。 阮清林怔了下,“也不是很怕,只是如果你在忙的话,也不应该去打扰不是吗?” “嗯。”余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似是想到什么一般,说:“那这样吧,我们加个微信,如果有什么事情,你需要找我,但我在忙,你就发微信给我。” “这样,既不会打扰到我,事后我也可以及时处理你的事情。”这般说着,余成就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将自己微信的二维码亮到了阮清林面前。 阮清林看着余成手机上的二维码,一时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脑子懵懵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直到扫码双方好友验证都通过了,才堪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余成的微信阮清林其实早就有了,只不过是在R的那个号上,而如今,他却是用自己的微信加上余成了,而且还是余成主动提的。 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让阮清林感觉脚下漂浮,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身处现实当中。 他呆呆的盯着手机上余成的微信头像,那是一片很漂亮的晚霞。 “牛奶在这。”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茶水间,阮清林听见余成的声音,才将视线从那片晚霞上移开,落到摆在储物柜中的牛奶上。 那个牛奶品牌阮清林认识,是他从高中起就很喜欢喝的一款新疆奶。 “怎么……是这款奶?”阮清林盯着储物柜里的牛奶,喃喃道。 “怎么了?”余成佯装出疑惑的样子,问。 “没事。”阮清林摇摇头,从储物柜里取出一瓶奶,拿在手中,问余成,“我只是有些意外,这个品牌的牛奶很小众,基地怎么会买这款。” “这个啊。”余成笑着说,“是我建议基地买这款的。” “你建议的?”阮清林更加意外了,毕竟在他的记忆里,余成是不喜欢和牛奶的。 “嗯,当时基地采购,正好要买牛奶,我就建议他们买这款了。”余成语气平静的说,“说起来,我知道这个牌子的牛奶,还是因为我喜欢的人。” “他很喜欢喝这个品牌的牛奶。”说这话时,余成的视线落在了阮清林的脸上,目光灼灼。 若是阮清林此刻没有因为余成的话而愣神,那他一定会察觉到余成目光中别样的情愫,可他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余成的那句喜欢的人给吸引去了注意力。 阮清林拿着牛奶的手渐渐收紧,他很想继续追问下去,问问余成喜欢的人是谁,又是什么样的,可他不敢。 他不敢去面对那样的答案,他怕看见余成提及那个人时脸上可能出现的爱意,那样他会嫉妒的发疯。更何况,他也不能问,因为这样的问题,显然已经超出了他们眼下关系的界限。 茶水间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机器轻微的响声。 “咕噜咕噜——” 忽然,一阵响动打破了这阵平静。 这阵声音是从阮清林的肚子里传来的,他饿了。 只见阮清林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窘迫的看向余成,想要解释,却是半天也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我……” “没吃晚饭?”余成问。 阮清林犹豫了下,点了点头,“嗯。” “怎么不吃?”余成拧眉。 “忘了。”阮清林有些没底气的说,他今天一整天都去担心余成了,午饭都是心不在焉的吃了两口,更何况晚饭。 “一整天都没吃吗?”余成是真的担心阮清林一整天都没吃饭,毕竟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从上午结束录制,战队紧急召回一队成员,等待莫白从警局出来,在解决完所有事情,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阮清林连连摇头,否认道:“没有没有,午饭吃了的。” 余成目光审视的在阮清林的脸上打量了半响,直到确认了阮清林真的没有说谎后,才叹了口气,说:“走吧。” “去哪?”阮清林问。 “正好我也还没吃饭,一起去吃吧。”余成说。 “不、不用了吧……”阮清林下意识的就拒绝道,他揉着肚子,说:“其实我也没有很饿。” 余成听着这话,看着阮清林,笑道:“可是我饿了,陪我一起可以吗?” 余成这么说了,阮清林怎么可能还舍得拒绝,最终还是点下了头,稀里糊涂的跟着余成离开了战队,外出吃饭。 因为考虑到阮清林身份的特殊性,余成选择了一家隐私性相对好的饭店吃饭。 这是一家在魔都很有名的川菜馆,平日里都要预约才吃得上,阮清林和余成很幸运,今天正好还有位置。 包厢里,阮清林和余成并排坐着,面前是丰富的菜肴。 阮清林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吃相也很好看,一看就是家教很好的类型。 余成其实没什么胃口,他今天处理事情,早就饿过头了,吃不下什么东西。他简单的吃了几口,视线便又落在了阮清林的身上。 包厢中灯光昏黄,落在阮清林身上显得他身形更加消瘦。余成看着阮清林弯下的脖颈,心中再一次感叹阮清林太瘦。 他看着阮清林没吃多少也放下了筷子,便问:“吃饱了吗?” 阮清林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回答:“嗯。” “你吃的很少。”余成说。 “吃多容易胖。”阮清林垂下眸子,声音很轻的说。 他语气其实很平常,但余成却是在里面听出了些别样的意味。 “胖不好吗?你太瘦了。”余成说。 阮清林摇摇头,说:“不好,胖了不好看。”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余成垂在身下的手微微捏了捏指腹,问道。 只见阮清林拿着勺子的手紧了紧,骨节在灯光下发白,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故作轻松般的笑着说:“所有人都这样觉得,不是吗?” 余成在这一刻,恍惚看到了数年前的阮清林,那时候的阮清林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他:“余成,我是不是太胖了,所以很难看?” 他明明是笑着的,眼神间却全是难过。 “不是。”余成说出了一如从前的答案,他说:“我就不那样觉得。” 余成继续说道:“阮清林,与众不同,不代表错误。” “胖不一定是身材的正确答案,但瘦一定不是唯一标准。” 第二十三章 曾几何时, 余成也对阮清林说过类似的话,他总是这样,分明看起来那样清冷疏离的一个人,但骨子里却是深刻着温柔。 阮清林心中知道, 余成说的并没有错, 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 哪怕距离那些黑暗的时光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他却至今内心还是无法做到与自己完全和解。 他会在吃饭的时候回忆起当时同学的嘲笑,会担心自己进食过多而导致肥胖,会在上称的时候看着体重变化的数字而焦虑不安。 阮清林无法告诉余成, 其实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早些年的时候, 他甚至因此而产生了厌食, 每次吃东西都会产生严重的罪恶感, 体重的心理负担压得他无法喘气。 他时常会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 但即便如此, 也还是做不到不去在意。 说来也可笑, 阮清林的肥胖从来都不是因为食物, 但他却因为肥胖而对进食产生了畏惧。 吃过晚饭后, 阮清林和余成便一起回了基地。 余成将阮清林送到了房间门口, 分别在即,阮清林转身看向身侧的余成, 他说:“谢谢你的晚餐,余队。” 余成听着这话笑了, 他看着眼前的阮清林,摇了摇头, “要真说起来,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 “谢我?”阮清林面露疑惑,显然对于余成这样的说法很不解,他问余成,“谢我什么?” 余成没说话,只定定看着阮清林,许久后,才笑着说:“回去吧。” 他没有正面去回答阮清林的问题,阮清林自然也不会去追问。 他满心疑惑,却仍旧还是对余成说:“晚安,余队。” “晚安。”余成说。 余成看着阮清林回了房间,自己却是站在原地久久未离开。 谢谢你什么呢? 余成低下头,轻笑一声。 谢谢你,再次回到我的身边。 经过短暂的休息,第二日节目就恢复了正常录制。 今天下了点雨,气温较往日要低些,阮清林一大早就被空调给冷醒。 他看了眼外面阴沉沉的天,站到阳台上恢复了一会儿体温,才又回到空调冷气充足的房间。 阮清林从小身体就不算好,所以又怕冷又怕热,平日里气温高,战队的空调温度虽然低,但他也还能接受,但今天就感觉有些冷了。 阮清林想添衣服,但节目录制一周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他就也没带多少东西,行李里并没有长袖。 没有长袖倒是还可以将空调温度调高,但…… 阮清林看了眼同宿舍的席遇和路越,见他们完全没有被气温的变化而影响,便也不想因为自己而去给别人造成麻烦。 忍一忍吧,也不是特别冷。 阮清林叹了口气,心中打算着下一次来录制多带件外套。 虽然决定说忍一忍,但真当坐在空调冷气下,阮清林却发现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Fe的空调冷气开得实在太足,吹得阮清林手脚冰凉,身上都起了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让阮清林在训练的间隙忍不住去用手摩擦裸露的皮肤,试图让自己感觉暖和些。 余成早就注意到阮清林手上的小动作了,当阮清林再一次将手搭在裸露的胳膊上时,他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阮清林眼前一黑,一件外套罩在了他的头上,将空调的冷气隔绝,也将他眼前的视线隔绝。 衣服上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是很常见的洗衣粉味道,但阮清林却是一嗅便知道这是谁身上的味道。 他抬手将衣服拨开,仰头看去,便对上了余成的视线。 “余队。”阮清林眼神中划过一瞬的意外,愣愣的叫道。 余成垂眸看着阮清林,低声应道:“嗯。” “这是……”阮清林将罩在自己头上的衣服取下,低头看去,是余成的队伍。 “阮老师帮我保管一下队服?”余成说。 “啊?”阮清林更茫然了,语气间是藏不住的疑惑,有些反应不过来余成这是什么意思。 他正疑惑着,就听余成说:“穿上吧,麻烦你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余成便转身离开,独留阮清林拿着那件队服愣神。 阮清林抱着余成的队服,有些琢磨不透余成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是要他穿上吗?可是为什么会忽然将队服给他穿呢?是发现他觉得冷了吗? 脑海中无数个念头浮现,阮清林指腹轻轻蹭着队服的布面,感受着指尖柔软的触感,犹豫半响后,终是将余成的外套穿到了身上。 余成很高,身材也是肩宽腰窄的类型,与他相比起来,阮清林就要瘦很多了,所以余成的衣服穿在阮清林的身上,就也衬得格外宽大起来。 阮清林将拉链一直提到最顶端,半张脸藏进立起的衣领里,面上看着平静,但藏起的嘴角却是忍不住微微上扬起来。 有了余成的外套以后,阮清林便暖和了起来。 席遇一直等到余成中途离开训练室,才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一脸八卦的问阮清林,“阮老师,你刚才觉得冷吗?” “啊?”阮清林一愣,点点头,“有点。” “哦~”席遇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玩味起来,看着阮清林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说:“阮老师,我看余队就是故意把衣服给你穿的。” “给就给了,还找借口,让你帮他保管,谁家衣服要穿别人身上保管啊。”席遇用调侃的语气分析着,随后,推了推坐在另一边的路越,问:“路越,你觉得呢?” 路越视线落到阮清林身上的衣服上,盯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淡声道:“谁知道余成怎么想的。” 这语气中透着淡淡的敌意,让阮清林和席遇听了都微微一愣。 路越虽然话少,但性格却是极其温和的类型,很少和人红脸,属于就算别人蹬鼻子上脸,也能好好说道理的类型,像这样明显的对某个人露出敌意,还真是极其少见的。 阮清林拧了拧眉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席遇这会儿却是已经反应过来,嬉皮笑脸的说起了别的话题,“路越,你今天怎么没有扎头发?” 路越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长的刘海,想到阮清林给自己的那几根小皮筋,抿了抿唇,说:“没有皮筋了。” 其实还有,只是他舍不得再用了而已…… “这样啊……”席遇点点头,随后似是想起什么一般,说:“我今早看见余队好像有一盒,我帮你问问吧。” 路越听着这话下意识的就想拒绝,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席遇叫道:“余队!” 只见余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训练室,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听到席遇的声音后,视线平静的看过来。 “什么事?”余成问。 “余队,我看见你有一盒小皮筋,路越的头发有些挡眼睛,可以给我两根吗?”席遇不好意思的说。 席遇的本意是想借此缓和路越和余成之间的关系,他想,几根小皮筋而已,余成应该是会给的,但出乎预料的,余成居然拒绝了。 “抱歉,不能给。”余成嘴上说着抱歉,语气却是极其冷淡的,他的视线落到路越的脸上,说:“那是别人送给我的礼物。” “如果你需要的话,自己买吧。” 这般说着,余成忽然俯身,一只手伸进阮清林外套的口袋里,从中将阮清林送他的那盒小皮筋拿出来,展示在路越的面前,说:“如果不知道买哪款的话,就买这种吧,很好用,你应该知道的,对吧?” 路越的视线在看到余成手中的那盒小皮筋的瞬间瞳孔紧缩,虽然心中有过猜测,但当真的看到余成手中拿着阮清林那天买的那盒小皮筋时,他心里还是止不住难受起来。 余成将路越的反应全数看在眼里,他面色平静的将小皮筋再次放回口袋里,在这场看似平静的对话中,谁也没意识到余成和路越之间经历的怎样的一场风雨。 夜色将至,阮清林在一整天的训练结束后,将余成的外套还了回去。 “余队,你的外套。”阮清林将身上的外套脱下,递到余成面前。 “差点忘了。”余成伸手接过外套,语气带着几分笑意的说:“阮老师将我的外套保管得很好。” 阮清林听着这略带调侃的话,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说:“余队,你别这样说……” 这副模样的阮清林实在可爱,余成看着,心情变得很好,他不再去逗阮清林了,而是找了个台阶,将阮清林从尴尬和害羞中解救出来,对阮清林说:“走吧,吃饭去。” “好。”阮清林松了口气,点点头。 下楼的途中,阮清林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疑惑的问余成,“余队,你和路越,是有什么矛盾吗?” “为什么这样问?”余成抱着外套,漫不经心的说。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你们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太好。”阮清林斟酌着词汇,小心翼翼的说。 余成在这时忽然停下了脚步,阮清林见此,也停了下来,扭头疑惑的看向余成。 “我和他之间谈不上矛盾。”余成看着阮清林,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儿,“至于气氛不太好的原因,大概是……” “是什么?”阮清林疑惑。 就听余成叹了口气,继而说:“大概是我这个人不太讨喜吧。” “路越他不太喜欢我。” 第二十四章 直到坐到餐桌前, 阮清林都还在回想余成的那句“路越他不太喜欢我”。 路越不喜欢余成吗?阮清林的视线不自觉的往路越所在的方向看过去,回想起路越每每与余成接触时的表情,才后知后觉的察觉,路越似乎的确对余成有些抵触。 可是, 为什么呢?阮清林没听说过他们二人之间产生过矛盾, 对于路越不喜欢余成这件事, 实在是有些找不出缘由。 阮清林想着, 就对上了路越的看过来的视线。 “阮老师。”路越朝阮清林笑得温和。 阮清林看着,轻轻叹了口气,终是不再去想那其中的缘由, 朝路越也回以了一个温和的笑。 许卯来找余成的时候, 已是深夜。 当时的余成刚洗完澡, 坐在床上翻阅阮清林的朋友圈, 就听见一阵敲门声。起身开门看见许卯的那一刻, 他还有些意外。 余成和许卯的关系还行,但许卯很少会单独找余成。 “余队, 有些事想跟你说, 方便进你房间吗?”许卯问余成。 站在门口的余成, 听着这话微微侧身, 挪出些位置, 朝许卯点头, 说:“进来说吧。” 许卯走进余成的房间,环视一周, 最终坐在了离床不远的小沙发上,他看起来很拘谨, 整个人腰都绷得很直,正襟危坐的。 余成的视线从许卯身上扫过, 看着这般模样的许卯,没说什么,只是选择了距离许卯有些位置的地方坐下,问:“什么事?” 当余成坐下的那一刻,许卯很明显的松了口气,绷紧的身体也微微松懈下来。 “余队,你看看这个。”许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到余成面前。 余成接过手机,映入眼帘的是一列微信聊天记录,聊天记录里的人向许卯借钱,许卯没有回复。 但这并不能看出什么来,余成抬头看向许卯,就听许卯说:“这是二队的彭永,他这个月已经第三次找我借钱了。” 作为国内顶级战队,Fe的战队工资并不低,再加上还有直播和比赛的分成,虽不说大富大贵,但也绝对不会存在一个月需要借三次钱这样的情况。 余成拧了眉头,心中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些什么。 “起先我也没多想,就将钱借给他了,但是昨天莫白的事情发生以后,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我看到过几次休假,彭永和莫白一起出门,除此之外……”许卯这般说着,伸手点开了彭永的朋友圈,指了指最新一条下面的定位,对余成说:“你看这个定位,我昨天找陈经理问过了,昨天莫白被抓的那家赌场,就在这附近。” 话说到这,许卯顿了顿,看着余成,沉默了一会儿,才继而说出自己心中的推断,“余队,我怀疑,彭永也在赌博。” 听完许卯的话,余成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垂眸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定位,面上不显,但心中却是五味成杂。 有那么一瞬间,余成都在想,自己这一生是不是都与那赌场脱不开干系了。 年少时,他每每看着喝得烂醉如泥的父亲拿着所剩无几的积蓄进入赌场,赢钱了癫狂,输钱了也癫狂,就会想,自己一定要脱离他,跑到天边去。 后来他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辛辛苦苦比赛,到了如今的位置,队友却又因为利益背叛了他,也和赌有关。 眼下他重新开始,可现实却又告诉他,他的身边仍旧有人在赌。 余成觉得这一切都太讽刺了,他怒火中烧,情绪到了脸上,却又想笑。 指尖烦躁的敲打着,余成看向许卯,说:“把钱借给他。” “啊?”许卯有些意外。 “借多少,我发给你。”余成说,“但你要提条件。” “什么条件?”许卯问。 “让他三天之内,连带前面借的两次,把钱全部还回来。”余成语气平静。 许卯皱眉,有些参不透余成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想问,却听余成说:“后面的事交给我处理就行,你不用再管。” 许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去追问,点点头,说:“知道了。” 许卯离开后,余成又独自坐了许久。 余成之所以会让许卯将钱借出去,但又要求三天之内还回来,其实为的就是追查彭永赌博的证据。余成了解彭永这种人,像这种赌徒,为了尽快还钱,唯一的途径就是不断的再去赌。 余成不会留赌徒在Fe,但口说无凭,他需要证据。 心中虽是这样安排,但余成心里却还是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总感觉,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巧了,就好像这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推手,指引着事情往眼下的方向发展。 这种感觉来得毫无道理,但却徘徊在余成心中,迟迟无法消散。 阮清林感觉今天的余成心情似乎不太好,这感觉在阮清林看见余成的第一眼时就毫无道理的在心中浮现。 本来阮清林也不太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否正确,毕竟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和余成相处过了,哪怕再如何了解余成,第六感也可能出现差错。 但一整天训练下来,阮清林看着沉默寡言的余成,便彻底确定了,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平日里余成也话少,但在面对别人询问时,都会很耐心的进行解答,但今天,他虽然解答了,但却是惜字如金的。 不了解余成的人,或许并看不出什么两样,余成的情绪很淡,无论高兴还是生气,都极其内敛。 但再如何内敛,都还是有表现的,这些表现别人看不出来,阮清林却是知道的。 阮清林知道,余成高兴的时候,看向别人的眼底会带有浅浅的笑意,这点笑意很不明显,但却能通过太阳穴上那颗小痣判断出来。 阮清林还知道,余成烦躁的时候,指尖会无意识的敲打,好像是通过这样的小动作,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阮清林亦知道,余成心情不好时,会变得沉默寡言,盯着某个地方长久的发呆。 他了解余成,有时候阮清林都觉得,如果让他写一本关于余成的书,他能写一辈子都写不完。 阮清林不知道余成为什么心情不好,他本想等到训练结束,再找个机会和余成说说话,去试探着询问一下余成心情不好的原因,但当训练结束,阮清林想要找余成的时候,就见他脚步匆忙的离开了战队。 看着余成离开的背影,阮清林只能作罢,想着等到之后再找机会。 可就这样一连好几天,阮清林都没找到机会和余成单独说上话。 阮清林能感觉到,这两天余成的情绪都不太好,但余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每天训练结束都会脚步匆匆的离开战队。 和余成再次碰上面,是一次深夜。 阮清林的睡眠一向不太好,这天他再次睡不着觉,便起床下楼去热牛奶喝。 彼时已是深夜,哪怕是重度网瘾少年也都已经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回房间休息了。战队基地内很安静,阮清林只开了茶水间里的一盏小灯。 牛奶加热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阮清林看着小锅里冒泡的牛奶,心情也莫名的好了起来。 食物加热发出的声音,似乎天然就带着一股子无法言喻的治愈感。 余成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基地,一打开门,就被黑暗间唯一微弱的光亮吸引去了目光,他循着光亮走去,一眼就看见了茶水间里的阮清林。 阮清林手撑着案台,正低头看着小锅里的牛奶,袅袅雾气将他的面容模糊,在茶水间昏暗的光亮下,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余成站在原地,就这样呆呆的看着阮清林,许久都没有动作。 这些天来,余成一直都在忙彭永和莫白的事情,彭永的踪迹并不隐秘,余成已经基本上掌握了他赌博的证据,按道理这其实算件好事,但余成心里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年少的时光已经过去很久,余成也曾以为,那片曾覆盖在他头上的阴云早已散去,但如今仰头看去,却发现,那片阴云似乎还在。 余成是个责任感很重的人,他其实并不在乎莫白,也不在意彭永,他在意的至始至终都只有Fe。 他知道彭永和莫白赌博对于Fe意味着什么,也很清楚,这件事一旦曝光,Fe将会面对怎样的冲击。 余成的前十几年时光,因为父亲嗜赌,而过得一塌糊涂。 而如今,他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一切,可心中尤其看重的战队,却又一次又一次的因为赌博,而身处危机。 余成这些天情绪都一直处于暴躁的边缘,他心中压抑着一股火,无处宣泄,无处释放。直到这一刻,他看着茶水间中的阮清林,那些郁结在他心中的燥火,才终于得到了片刻慰藉。 那朵在他年少时光荒芜贫瘠的岁月间生长出的花,到了如今,仍旧是这片大地上唯一的颜色。 阮清林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动静,他扭头看去,当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余成也是一愣。 他们这几天几乎没有单独相处过,每天见面都是在仅有的训练中,如今面对面站着,各自单独面对对方,有那么瞬间居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余成。”阮清林愣愣的叫道,随后似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又迅速改口,“余、余队。” “这么晚还没睡?”余成看着阮清林,脸上露出点浅淡的笑意,温声问道。 “睡不着。”阮清林摸了摸后颈,说。 “这样。”余成点头,随后问阮清林,“那有空陪我说会话吗?” 阮清林正想着要怎么和余成说会话呢,听着余成这话,眼睛瞬间一亮,朝余成点点头,“嗯。” 今夜星星很多,余成和阮清林坐在基地外的阶梯上,两人仰望着星空,气氛平和融洽。 他们谁也没有急着开口说话,阮清林捧着热好的牛奶,视线从星空上挪开,落到余成的脸上。 夜色中,余成本就英挺的五官照映得更是线条分明,他一直都长得很好看,也正因为此,无论到哪,都是极其耀眼的存在。 “余队最近好像很忙。”阮清林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垂下眸子,轻声说。 “是有些事情。”余成扭头看向阮清林。 “方便说来听听吗?”阮清林问。 其实对方是阮清林的话,余成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但他不想将自己的烦扰带给阮清林。 余成看着阮清林,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相信命运吗?” 命运? 阮清林眨了眨眼,若有所思的看着余成半响后,摇了摇头,“我不相信。” “我曾经看过一期余华老师的访谈,他们也谈到了这个问题。”阮清林语速很慢的说着,“余华老师说,他在写书的时候,一句台词就能改变后续的剧情。” “他说台词能改变命运。” “在此之前,我也曾陷入命运的漩涡中,纠结自己是否一生都已是既定的轨道,但当听见这句话以后,我便想明白的。” “书中人物的命运尚能因为一句台词而改变,更何况活生生的我们?” 阮清林说到这,看着余成笑了,他将手中的牛奶递到余成的面前,说:“余队,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是……” “无论发生什么,喝了这杯牛奶,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余成盯着阮清林手中的牛奶,迟疑了会儿,抬手接过。牛奶温热的触感在手心扩散开来,余成听见阮清林说:“祝你今夜无梦,好眠。” 第二十五章 节目录制每周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这天一大早,阮清林就接到了田沁竹的电话。 田沁竹还是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电话里他声音冷清,语气间带着几分温柔, “我和苗淼大概还要二十几分钟才到, 你可以去吃个早餐。” “好。”阮清林乖巧的答着, 然后就听见了苗淼咋咋呼呼的说话声, “哥,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我好想你啊,虽然这周我没工作挺爽的, 但是我心里一直挂念你。” 听着苗淼的说话声, 阮清林眉眼间染上了些许笑意, 答道:“好好吃饭了的。” “那就好, 那你……”苗淼还想问些什么, 却被田沁竹打断了,“好了好了, 这些话等见面再问吧。” “颂颂, 晚点见。”田沁竹对阮清林说完这话, 电话便也就挂断了。 阮清林已经吃过早餐, 他坐到战队基地一楼的客厅里, 玩着手机里的俄罗斯方块, 安静的等待着田沁竹。 余成下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阮清林,他脚步一顿, 不再往前继续走。 战队基地的沙发后是一大面落地窗,今天落地窗的窗帘全部被拉开了, 早晨明亮而透彻的阳光洋洋洒洒的落入屋内,倾洒在阮清林身上。 阳光将阮清林的头发照映出光泽, 白皙的皮肤下细看还有浅色的绒毛,他今天穿了一件白T,外面套着件黑色无袖夹克,下身是一条黑色的宽松工装裤,很简单的穿搭,有种随性的好看。 余成就这样静静的看了阮清林许久,才终于再次抬步朝阮清林走去。 余成像这样默默注视过阮清林许多次,他曾以为,自己这一生可能都不会再有机会去看着阮清林了,但所幸,阮清林回来了。 阮清林正纠结着自己的下一个方块放在什么位置,就感觉到身侧位置一沉,他扭头看去,然后便对上了余成的脸。 看到余成的瞬间,阮清林微微愣怔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眼神中闪过一瞬的惊喜,语气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雀跃,叫道:“余队。” “阮老师。”余成轻笑,“早。” “早。”阮清林本以为自己今天会见不到余成的,如今余成不仅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坐在身侧,属实是意外之喜。 “余队怎么起这么早?今天不用录制的。”阮清林问。 “晚点要出去办点事,所以就起来了。”余成解释道。 “哦。”阮清林点点头,视线落至自己和余成近在咫尺的大腿,抿了抿唇,脚尖小心翼翼的挪动了几下,足尖便与余成的足尖相碰。 他做这个小动作时很小心,本以为余成不会发现的,但却不曾想,一抬头就对上了余成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 阮清林脸一热,连忙收回了自己的脚,坐得直直的,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余成看着阮清林强装镇定,但却已是耳尖红彤彤的样子,到底是没戳穿,只是问:“吃过早饭了吗?” 阮清林下意识想点头,却又马上止住,转而摇了摇头,“没有。” “那一起吃点吧。”余成笑道。 因为战队选手的作息原因,基地的阿姨一般都要中午才上班,偶尔吃几次早餐,都是点外卖或者是自己随便做点应付一下。 余成打开冰箱,虽然他们不做饭,但阿姨把食材准备的还是很充足的。 “吃面可以吗?”余成问。 阮清林听着有些犹豫起来,摄入碳水的话,很容易长胖,可那是余成做的面…… 他正纠结着,余成像是看出了他的犹豫,说:“有荞麦面,热量不高,不会太影响体重,可以吗?” “可、可以。”阮清林没料到余成会看出他的担忧,他心下微动,又掀起了一片散不去的涟漪。 余成做饭的动作很麻利,这来由于他前十几年的生活。余成出生时便丧母,父亲在母亲去世后,将妻子去世的过错全数归罪到了年幼的余成身上,他很恨余成,认为若是没有余成,妻子便不会过世。 丧妻的打击让他一蹶不振,恨上了自己的亲骨肉,也开始了嗜酒赌博的日子。 他不管余成,年幼时的余成,若不是邻居家的奶奶心疼他,可能出生没几天就已经去世了。 可到底好景不长,一直照顾余成的邻居奶奶,在余成五岁的时候,也去世了。 年幼的余成忽然间失去了唯一愿意关照他的人,虽然迷茫,却也还是要活下去的,父亲不管他,邻居奶奶也去世了,他便只能自己搬着板凳,站在比他还高一个头的灶台前,去学会做饭。 余成的那些过去,阮清林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此,眼下看着余成做饭的动作,才会有些心疼。 那些已经遗留在过往岁月的曾经,随着记忆刻在阮清林的心上,过去了,却也没有过去。 爱是常常觉得亏欠,亦是常常为其心疼。 煮一碗面并不需要多长时间,余成将做好的面端到阮清林面前时,就看见了阮清林带着几分心疼的表情。 他心知阮清林大抵又是想到了他的过去,便开口道:“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阮清林的思绪被余成的话音拉回,他看向余成,愣愣的点了点头。 余成做的是很简单的清汤面,里面卧了个溏心蛋,猪油打的汤底包裹着面条,吃进嘴里有种说不出的香味。 “好吃吗?”余成问他。 阮清林点头,“好吃。” 余成轻笑,“有时候我挺庆幸自己会做饭的。” 阮清林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余成这话的意思,可余成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笑了声,起身为阮清林倒了杯水。 阮清林心中划过一瞬的异样,却是没有捕捉到。 二十分钟后,田沁竹和苗淼准时到达了战队基地,当接到她们的电话时,阮清林刚好吃完余成煮的面,正看着余成洗碗。 “要走了吗?”余成问。 阮清林点点头,“嗯。” “那走吧。”余成说。 阮清林听着这话,缓缓的站起身,他对余成说:“余队,再见。” 余成笑了笑,没有答话,却在阮清林走了几步以后,忽然又叫住了阮清林。 “阮清林。” 阮清林闻声扭头看去,只见余成站在那儿,目光专注的看着他,问:“我们还会再见的,对吧?” 阮清林愣住了,他看着余成,不懂余成为什么会这样问,但却还是点了点头,回答:“嗯。” “余队,周一见。”阮清林说。 余成笑了,那笑中带着阮清林看不懂的情绪,他说:“周一见。” 阮清林和田沁竹她们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虽然相互间手机上还保持着联系,但隔着屏幕的交流和真正的见面到底是不同的。 阮清林才上车,苗淼就凑了过来,仔细端详起阮清林的脸。 阮清林脑袋往后缩了缩,他笑道:“怎么了?” “我要看看你瘦没瘦,这几天过得好不好。”苗淼一脸认真的说。 阮清林失笑,“那你觉得我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应该还行。”苗淼认可的点头,随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阮清林,有些八卦的问:“哥,你这几天和余成……相处的怎么样啊?” 提到余成,阮清林垂下了眸子,唇角微微上扬,看着指腹上的戒指,说:“挺好的。” “挺好的吗?”苗淼有些疑惑,她拧了眉头,“可是他不是有喜欢的人吗?按道理应该会和你保持距离才对。” 苗淼这话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而事实上,阮清林刚进节目的时候,余成对他也的确是很疏离的,但后来却发生了转变。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转变呢?又是什么让他发生了转变? 阮清林无端的回想起了自己早上吃早餐时,心中划过的那阵异样,那时的他并没有捕捉到那阵异样,但如今回想起来,却是忽然意识到了点什么。 那句毫无缘由的庆幸,听着没头没尾的好似一句感叹,可细细想来,却像是余成看出了他当时所想,而说出的一句安慰。 可余成怎么会看出他当时所想呢? 阮清林垂在腿上的手缓缓收紧,心中已然意识到了什么。 “颂颂。”田沁竹的声音将阮清林从思绪间拉了回来。 “欸,怎么了?”阮清林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恍惚,看向田沁竹询问道。 田沁竹见此拧眉,“怎么了?刚才心情还好好的,现在看着又不大高兴了。” “没什么,就是起太早了,有些困。”阮清林笑道。 对于阮清林这说辞,田沁竹显然并没有相信,她的视线在阮清林的脸上细细端详了许久,才开口道:“云慎知道了你去参加节目的事情,很担心你的情况,希望你每周休息都能去看看。” “我们先去云慎那边,然后再回家休息,可以吗?”田沁竹问。 云慎是阮清林的心理医生。阮清林的心理状态一直不是很好,他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自己大概是生病了,但他不敢和家里说,便只能一直装作无事的样子。 他害怕看到母亲在得知他生病以后流下的眼泪,也害怕父亲看向他时心疼的眼神,于是他选择了忍受。 阮清林不是因为父母不爱自己,才不敢将自己的病痛告诉他们,反而是因为他们太爱自己,那些话才愈发说不出口。 他不想让父母知道,他们心爱的孩子,并没有如他们期望的那样茁壮生长,而是早早的被折断了枝丫,长成了奇怪的样子。 阮清林常常因为自己的病,而对父母产生愧疚,觉得自己好似辜负了他们的爱。 就这样,阮清林一直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到大学,直到被田沁竹签约才迎来了转机。 田沁竹是个很敏锐的人,在认识阮清林后不久,就察觉了阮清林心理上的异样,她为阮清林找来了心理医生,而那位医生,正是云慎。 “好。”阮清林点点头,对于田沁竹和云慎,他一直是心存感激的,如果没有他们,阮清林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云慎的心理诊所,是在一处很偏僻的小院,阮清林初次去的时候,还曾担心过,云慎的诊所开在这样的位置,会不会没有生意。 后来云慎看出了他的想法,笑着和他解释,“大多数人对于自己的疾病都有羞耻感。” “心理疾病所涵盖的负面词汇太多,所以,诊所开在这样的位置,反而能给病人带去安全感。” 阮清林这才意识到,是他多虑了。 随着病情的好转,阮清林和云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这次见面,也是因为阮清林和余成再次接触。 阮清林患有严重的抑郁症,而其中症状间,自我否定和不配得感在面对余成的时候,表现的最为明显。 他认为自己配不上余成,并且越喜欢余成,就越对自己进行否定。 这样的行为问题并不出在余成身上,而是出在阮清林自己身上,他对自我的评价太过消极,以至于在潜意识中,甚至想要扼杀过去的自己,这也是云慎为什么会要阮清林来复查的原因。 阮清林走进诊所的时候,云慎正坐在屋内的落地窗前看书。 “云医生。”阮清林叫道。 云慎放下手中的书,看向阮清林,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笑道:“坐。” 阮清林依言在他指着的位置坐下。 “最近过得好吗?”云慎问。 阮清林想了想,点点头,“挺好的。” “是吗?”云慎轻笑,“那我问的更详细些,睡得好吗?吃得好吗?” “都挺好的。”阮清林也笑了,回答。 这段时间他的状况的确比以前好很多了,虽然偶尔还是会睡不着,但至少不会彻夜难眠了。 “那就好。”云慎说着,将手中的书合上,放到旁边的桌面上,起身为阮清林倒了一杯水。 “我听说,你最近去参加了一档节目,那档节目里,余成也在?”云慎将水轻轻放到阮清林面前,语气随意的问。 阮清林接过水,低声应道:“嗯。” “相处的怎么样?”云慎问。 阮清林沉默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水杯,想说相处的挺好的,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说出口。 “怎么了?”云慎问。 “没什么。”阮清林垂着眸子,喝了口水,犹豫了会儿,才说:“云医生,我和他相处的挺好的,但是……” 阮清林话说到这顿了顿,缓了片刻,才继而说道:“但是,我觉得,他可能已经认出我了。” “你没有告诉他你的身份,是吗?”云慎目光专注,看着阮清林问。 阮清林点点头。 “那你打算告诉他吗?”云慎又问。 阮清林迟疑了,握着杯子的手收紧,指节泛白,半响后,才摇了摇头。说:“我不打算。” “阮老师。”云慎声音温和,表情却很严肃,他说:“你不仅是阮清林,也是阮颂。” “如果你无法直视自己的过去,那么你将永远无法与自己和解。” 第二十六章 城市中偏僻的一角, 城中村是繁华大都市发展中落后的遗迹,余成将车停在密集的居民楼之间,看着不远处勾肩搭背的彭永走进一栋破旧的居民楼。 城中村人员混杂,人口流动大, 居民大多是些外来打工者, 也正是因为此, 一些小规模的赌场和不正规按摩店都喜欢选在这种地方。 余成就是在城中村长大的, 他太了解这附近的环境,他的前十几年几乎是在酒瓶的敲砸声,麻将的碰撞声, 以及赌徒酒鬼的吵闹声度过的。 这里是他用尽几乎全身力气才逃离的地方。 指尖在方向盘上敲打着, 余成静静的盯着彭永刚才进去的地方, 心中已经不复前几日的烦躁, 但却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他总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 但又说不准哪里有问题,眼下他手中的证据也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 也是该到进行下一步的时候了。 赌场内喧嚣嘈杂, 老旧的白炽灯下几张桌子上堆积着红色的人民币, 香烟点燃袅绕的白雾将尼古丁的味道充斥整个屋子, 形形色色的男女表情近似癫狂, 他们看着自己手中的牌, 眼底全是欲望和渴求。 彭永正是这些男女中的一位,这会儿正手里捏着牌, 闭眼祈祷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 迟迟不敢掀开底牌查看。 许卯要求的还钱期限就在今天,彭永这几天的手气仍旧不是很好, 虽然身上还剩下点钱,但和欠许卯的数字还是有很大差距,眼下这手牌,他将身上所有的钱的压了进去,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快点啊,兄弟,你搁那祈求上帝呢?”对面的大哥叼着烟,语气不善的说道。 彭永瘦弱,看着对面壮实的大哥,被说了也不敢有怨言,只能睁开眼,掀开牌看了眼。 在看见牌的那一刻,彭永的脸色瞬间就灰败下来。 只见那大哥看着他这神色,心里也有了底,冷哼一声,甩出了手中的牌。 “兄弟,看看你的。”大哥微微扬了扬下巴,说。 彭永手都在颤,手中的牌缓缓落在桌面上,对面响起了嘲弄的笑声。 ——他输了。 彭永神色恍惚的从赌场里走出来,他身上彻底没钱了,他想起和许卯说好的期限,心如死灰。 余成看见彭永在赌场外的路边缓缓蹲下身,面色恍惚的盯着地板看了半晌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开始打起了电话。 距离有些远,余成听不清楚彭永的电话内容,但却用脚指头也能猜到,对方正在干嘛。 彭永现在的样子,余成曾在自己的父亲脸上看到过千百次,那是赌徒们每当输得浑身上下一毛不剩的时候,祈求着别人借钱的模样。 很丑陋,很狼狈,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余成冷漠的看着彭永现在的模样,心中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一个一线战队的二队成员,每个月拿着五位数的工资和不菲的直播收入,但现在却在城中村的老式居民楼下,窘迫的向别人借钱。 值得吗?余成想。 当彭永终于挂断电话,余成也踩下了汽车的油门。 一辆车停在了彭永的面前,彭永抬头看去,便对上了那降下的车窗后,余成冷漠的脸。 彭永的脑子在这一瞬间就懵了,他情愿此刻看到的是警察,都不希望看到余成,他的身子不自禁的微微颤抖,垂在身侧的手也在这刻收紧,背上冒出了冷汗。 “余、余队,好巧……”彭永看着余成,声音中都带着几分慌张的叫道,他心中暗暗希望,余成只是路过。 然而事实终是未能如他所愿。 “不巧,等的就是你。”余成语气很平静,但却如千斤巨石,砸在了彭永的头上。 彭永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他心想,完了,一切都完了。 …… 彭永神色恍惚的被余成带回了Fe,当两人走进战队会议室的时候,年如阳和陈魏康早已在那儿等候多时。 其实关于彭永涉赌的证据,余成早就掌握完全了,他之所以等到今天才来解决这件事,是因为今天节目组休息,战队内没有摄像头拍摄。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一方面保全了战队不受影响,另一方面也保全了彭永的面子。 彭永在看到年如阳和陈魏康的时候,脸就白了。虽然他在看见余成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到了自己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但真当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余成拉开了年如阳身侧的座位坐下,他看向站在会议室内拘谨的不敢落座的彭永,扬了扬下巴,开口道:“坐。” 彭永抬头看向余成,眼神惴惴不安,分明是他做错了事情,可眼下却像个受害者似的,做出一副怯懦的模样。 “余队,我、我站着就好。” 看彭永做出这副模样,余成心中只觉得有些讽刺,视线从彭永的身上移开,也不再去说让他坐。 现在倒是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呢 人有时候真的挺可笑的,明明知道一件事的后果,也很清楚自己承受不了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却还是为了一时之快,存在着侥幸心理,而义无反顾的去做了。 “你没必要做出这幅样子,是你做错了事情,不是我们?”年如阳直言不讳。 彭永听着这话身子肉眼可见的一僵,看了一眼年如阳,然后头低的更低了。 训练室的气氛实在沉重,这已经是Fe这段时间第二次碰到和赌场有关的事情了,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又第三起,第四起。 率先开口说话的是陈魏康,“你应该很清楚,你每走进一次赌场,都是在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去赌。” 彭永脸色更白了,他看向陈魏康,想要解释,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着实苍白,到底没有说出口。 “战队是没有办法留你了,联盟那边……”陈魏康说到这顿了顿,似乎也有些犹豫。 这件事如果上报到联盟那边,彭永离开Fe以后也是再也不会有战队要他的了,严重些,可能还要付法律责任。 “联盟那边当然是要上报过去。”年如阳接过了陈魏康的话,“人做错了事,就是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彭永在这刻彻底慌了,他朝年如阳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眼泪夺眶而出,恳求道:“教练,求求你,可不可以不要上报联盟。” “我可以离开Fe,我主动解约,付违约金,但请一定不要上报联盟。” “上报上去,我、我就真的完了!”彭永慌乱的祈求着,他扶着会议室的长桌,目光恳切的看着年如阳,说:“教练,你就看在我在Fe待了这么长时间的情分上,别上报吧。” “你做出这种事,跟我说情分?”年如阳面色十分难看,“一旦被曝出Fe有人赌博,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是什么后果。” “你都要拖整个战队下水了!”年如阳很气愤,就差没有站起来指着彭永的鼻子骂了,“现在厚着脸皮跟我提情分两个字?” 彭永也自知自己这事做得不算厚道,Fe这些年待他不薄,年如阳他们就算将他上报联盟,让他的职业生涯到此结束,也并不为过。 但…… 有些事情,知道归知道,能不能接受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教练……我知道我做错了,但是……但是……”彭永半天也但是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到底理亏,绞尽脑汁也根本想不出理由去说服年如阳。 就在彭永都要因为年如阳坚决的态度而感到绝望的时候,余成在这时开口了。 “彭永。”余成神色冷漠,目光平静的看向彭永,语气冷淡的叫道。 “余、余队。”彭永浑身肌肉都在余成叫到他的时候,而不自觉的紧绷起来。 在Fe,亦或者说乃至整个曙光电竞选手中,很少有人是不怕余成的,对于他们来说,余成就像是那遥不可及的一颗星,看得见摸不着,心中有畏惧,但更多的还有崇敬。 “你想要一个机会,我可以给你。”余成声音很轻,但这些话还是被彭永听见了。 彭永一瞬间止住了眼泪,他的眼中划过了一瞬的难以置信,随后结结巴巴地问:“真、真的吗?余队。” “真的。”余成点头。 彭永的情绪立刻激动了起来,“余队,只要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不把事情上报联盟,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余队,真的,请你相信我!”彭永语速极快的说着,像是生怕余成会后悔,“你知道的,我家里人本来就不认可我做这一行,如果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我这辈子就真的都抬不起头了。” 余成任由彭永说着,他静静的听着,那些话语在他的心中掀不起任何波澜,相反,对彭永还更生出了几分鄙夷。 分明知道家里人不认可,也分明想要做出点成绩来,可却非但没有好好爱惜自己的羽毛,反而选择了错误的道路,到头来甚至用这些话来道德绑架别人。 “我要你做的不多。”余成说。 彭永往前走了几步,点头,“我什么都可以做。”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接触赌的,又是谁带你去的,就够了。”余成语速缓慢,却每个字都极具压迫感。 赌场这种东西,如果没有人带领,一般人是不会知道在哪的,所以一般刚开始接触赌的人,都是被别人带的。 余成想知道,是谁带着彭永去的。 彭永没想到余成的要求会这么简单,在听到的一瞬间都愣了,而后反应过来,如竹筒倒豆子般的,就将答案抖落了出来。 “是莫白,是莫白带我去的。”说完,彭永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余队,我是今年过年的时候被莫白拉去赌的,他说只玩几次没关系的,还可以赚点钱。” “我第一次去的确赢了很多钱,但是后来就开始输了,其实我早就不想赌了,我只是想把我那些输掉的钱都扳回来而已。” “余队、余队!!”彭永似是想到什么一般,线包似的说,“我怀疑,莫白就是故意害我,他和赌场的人是一伙的。” 余成没有吭声,他只看着彭永,指尖敲打着桌面,良久后开口:“今天我问的话,出了这个会议室的门,我不希望还有其他任何人知道。” “事情我不会上报联盟,至于以后怎么样,就是你自己的事了。”余成看着彭永,“稍后陈魏康会和你谈解约,付好违约金,你就和Fe没关系了。” 彭永被陈魏康带出了会议室,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在会议室门关上的那一刻,年如阳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刚才话说得硬,说是不顾及情分了,可年如阳最是心软,自己亲手带着的选手,最终走向了这样的结果,他怎么可能内心没有一点情绪。 余成抬手轻拍了拍年如阳的肩膀,他没说话,却是做着无声的安慰。 年如阳抬手揉了把脸,看向余成,脸上露出勉强的笑,说:“我没事,放心。” “装什么?”余成看着年如阳,“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 听着这话的瞬间,年如阳就绷不住了,他红了眼眶,仰头看向会议室的天花板,嘴硬道:“搞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咱们这样,真能有用吗?”年如阳鼻音很重的问。 余成沉默了。 其实今天的一切,都是余成和年如阳他们计划好的一场戏,专门演给彭永看的,为的是引蛇出洞。 余成始终还是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虽然他眼下并没有头绪,但却仍旧还是决定小心行事。 至于有没有用,余成的心里其实也没底。 视线落在会议室的门上,良久后,余成才开口说:“等着吧。” 第二十七章 阮清林从云慎那里离开的时候, 已经是快午饭的时候。云慎有留阮清林他们一起用饭,但阮清林拒绝了。 诊疗期间,云慎和阮清林说了许多话,大多数时候都是云慎在说, 阮清林听着, 但饶是如此, 阮清林却还是很疲惫。 那种疲惫不是身体上的疲惫, 而是从心上一直蔓延到精神上的一种累。 实际上,阮清林每次看完心理医生都会有这样的感觉,那种将心理的疤痕揭开给别人看, 回忆起深埋在记忆中的痛苦的感受, 让阮清林每次历经完都精疲力尽, 好似灵魂被抽走了似的。 回家的路上阮清林便靠着车窗睡着了, 再睁开眼醒过来, 是被苗淼的轻声呼喊给叫醒的。 “哥,醒醒, 到家了。” 阮清林对上苗淼带着几分担忧的眼神, 脑子缓了缓, 才坐直身子, 揉了把脸, 看向窗外, 说:“这么快啊。” “今天路上不堵,所以就快些。”苗淼解释道, 随后问:“哥,你还好吗? ” “我吗?”阮清林一愣, 随后笑了,语气故作轻松的说:“挺好的啊。” 随后像是怕苗淼继续追问, 扭头在车内环视一圈,问:“田姐呢?” 苗淼的注意力被阮清林的问题吸引过去,回答道:“田姐刚才半路接了个电话,公司那边有点事要处理,所以中途下车了。” “她本来想告诉你的,但看你睡着了,就没叫你了。” “这样。”阮清林点点头,轻声应道。 随着阮清林和成微知的走红,田沁竹这两年的事业也是越来越忙,她又是个负责任的人,许多事都亲力亲为,也因此更加忙碌起来。 “那你也早点回去吧,明天早上来接我就好。”阮清林对苗淼说。 苗淼有些不太放心,但终究是没有强行要留下,尊重了阮清林的意愿,嘱咐了几句后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苗淼离开后,阮清林独自回了家,当关上家门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现在的阮清林很需要独处时间,他心知自己状态不佳,但也不希望苗淼和田沁竹她们担心,她们为自己操的心已经够多了。 阮清林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回忆着刚才云慎和他说的那些话。 云慎说他如果不去认可过去的自己,那么就将永远无法与自己和解。可是他又该怎么去与过去和解呢?他连去直面过去的自己都无法做到。 阮清林蜷缩在沙发上,盯着地面的某个地方,目光失神。 他一点也不喜欢过去那个胖胖的自己,那个让别人欺负,还不敢还手,长得胖胖的不好看,连面对喜欢的人,一句喜欢都没勇气说出口的自己。 人们总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可如果现实真能像这句话一样简单就好了。 阮清林这些年看似与过去做着切割,可实际上,却是困在了那座名为“过往”的牢笼中,从未离去。 他将自己困住了。 阮清林想着,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醒来时,屋外的天色已经不知何时暗了下去。阮清林看着窗外的晚霞,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觉真的睡了很久。 他听见了门铃声,屋外的人持续不断的按着,他刚才就是被这阵门铃声给吵醒的。 阮清林不知道是谁来找他,但心想大概是苗淼或者田沁竹她们,便起身去开门了。 当看见屋外站着的是成微知的时候,阮清林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微微。”阮清林有些懵的叫道。 阮清林意外成微知的到来,并不是因为成微知鲜少来自己家,而是因为他昨天和成微知聊天的时候,对方还在大漠拍戏。 “颂颂,我想死你了!!”成微知一把抱住了还没反应过来的阮清林,有些撒娇的说。 阮清林被成微知抱得往后踉跄了几下,随后连忙抬手抱住成微知,稳住身形,有些无奈的笑道:“你不是在大漠拍戏吗?怎么回来了。” 成微知放开被自己抱着的阮清林,歪了歪头,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把搭在肩上的长发往后一抛,朝阮清林俏皮的眨了眨眼,说:“当然是回来看你啊。” “咱们都多久没见了,天天拍戏拍戏,我都快要烦死了。”成微知一边吐槽着,一边熟练的换鞋,“从森林到大漠,吃不饱穿不暖,睡也睡不好,我感觉我这朵漂亮的美人花,都要被吹枯萎了。” 说到这,成微知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凑近阮清林,问:“你看看,你看看,我的皮肤是不是都变差了。” “没有。”阮清林轻笑,认真的夸赞道:“还是很漂亮。” 成微知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双颊,“那就好,我可是花瓶,靠脸吃饭的。” 阮清林听着这话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成微知是个热闹的性子,她一来,这本来安静的有些空旷的家,瞬间就变得热闹了起来,这是独属于成微知的魔力。 “颂颂,怎么不开灯啊,家里黑乎乎的。”成微知换好鞋后,提起刚才放下的东西,一边将家里的灯打开,一边坐到茶几的前的地上,将那些带来的东西摊开。 阮清林家的地面上垫了厚厚的一层地毯,所以坐在地上也不会觉得凉。 “快来快来,我给你带了很多特产。”成微知朝阮清林招着手,兴奋的说。 闻言,阮清林笑着坐到成微知的身侧,看向茶几上成微知不远万里带回来的那些特产。这些特产乱七八糟的,吃的用的什么都有,而且来自于各个地方,看得出来成微知这段时间拍戏的确去了很多地方。 成微知每次拍戏,都会给阮清林带很多当地的特产,都是些小玩意,但却十足的用了心。 阮清林看着桌面上琳琅满目的特产,僵持了一整日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再次回温,被暖化得软和起来。 “颂颂,最近不开心吗?”成微知将一块馕塞进阮清林的手中,问。 “没有。”阮清林捏着手中的馕,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摇了摇头,说:“挺开心的。” “是吗?”成微知显然不相信,“可是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阮清林听着这话一愣,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表情的低落,抬手摸了摸脸,有些落寞地轻笑道:“是吗?” “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成微知凑近阮清林,“你什么性格我还能不知道吗?” “是遇到什么事了?”成微知打量着阮清林的神色,“和余成有关?” 阮清林的心事并不难被猜穿,所以被称之为戳中的那一刻,心里也并不没有多意外。都是认识这么些年的朋友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嗯。”阮清林放下手中的馕,垂着眸子,低声应道。 “怎么呢?昨晚聊天,不还说相处得很好吗?”成微知问。 “的确相处得很好。”阮清林看向成微知,叹了口气,将心中所纠结的事情说出,“但是微微,余成好像,已经认出我了。” “为什么会觉得他已经认出你了?”成微知拧眉,问。 “就是,一种感觉,我也说不准。”阮清林其实自己也没有明确证据去证明余成已经认出他了,唯一让他这样的想法的,也不过是早上那段没头没尾的对话。 要真去说一个理由的话,那大抵就是余成莫名转变的态度了。 阮清林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如实告诉成微知,听完他说的话,成微知若有所思的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余成对你的态度的确转变的有些奇怪。” “他能直播澄清你们之间的绯闻,并且坦白自己有喜欢的人,就证明他不是那种容易变心的人,可是……”成微知摸着下巴,“你确定他就是认出你了,才发生了态度转变吗?会不会是其它原因?” 阮清林摇摇头,很显然,他对此也不是很确定。 “他有表现出过,就是那种,让你确认他认出你了的表现吗?”成微知问。 其实并没有,余成对待他的态度很奇怪,有时候让阮清林觉得,他只是对待一个新朋友,可有时候,又让阮清林觉得,对方已经认出了他。 阮清林说不准,才因此更加焦躁。 “不如再试探试探?”成微知摸着下巴,提议道。 阮清林沉默了,也有些犹豫。 “哎呀,先不管这个了。”成微知一摆手,认真的看着阮清林,说:“我们就当余成认出你了,但是颂颂,关于余成是否认出你这件事……” 成微知看着阮清林,话说到这,顿了顿,才继而问道:“你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呢?” “是害怕余成认出你?” “还是,害怕过去的自己?” 阮清林被成微知这话问得很愣住了,“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啊。”成微知一脸认真,“如果你是害怕余成认出你,那么问题的点就在于余成认没认出你。” “但如果你是因为害怕过去的自己,而才不希望余成认出你,那么问题的点就在于你自己。” 听着成微知的解释,阮清林沉默了,他垂下眸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我不知道。”阮清林说,“微微,我没有答案。” 他或许二者都害怕,既害怕面对过去的自己,不愿去承认,也害怕余成认出自己。 人果然是纠结的个体,阮清林有些自嘲的想到。 “就算是两个看起来没有答案的问题,你心里也一定会有所偏向。”成微知对阮清林说:“颂颂,如果想不明白答案,那就不妨先不要用脑子去想了。” 她拍了拍自己左胸膛的位置,“你问问它。” “它?” “心会给出你答案。”成微知说。 第二十八章 彭永是在当天晚上就离开了Fe, 他提着行李搬出战队基地的时候,没有人去送他,走得悄无声息。 年如阳和余成站在一队基地的窗台上,远远看着将行李一件一件搬进车里的彭永, 谁也没说话, 只是在车辆离去时, 各自转过身, 回了房间。 莫白第二天才知道彭永离开的事情,他当时就慌了,拿出手机给彭永发消息, 却发现对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拉黑了他。 看着手机上的红色感叹号, 莫白已经彻底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他连训练都没心思了, 当即便向年如阳请了假, 表示要外出一趟。 当莫白起身准备离开训练室时,刘故在这时忽然开了口。 “又要出去?”刘故拧着眉头, 语气不太好的说。 自从上次那件事以后, 刘故和莫白的关系就一直没有缓和, 处于一种非常尴尬的状态。 莫白打心里有些怕刘故, 他脚下步子一僵, 看向刘故, 语气生硬的解释,“有点事。” “这段时间我们都因为你耽误多少次训练了?”刘故盯着莫白, 表情不满,“大家都有事, 但都没有耽搁训练,你这样很影响我们。” 莫白被刘故说得哑口无言, 他心下有火,但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沉默不语。 小不忍则乱大谋,就让他们在嚣张会儿,莫白心中暗暗想着,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捏成了拳。 “莫白,刘故说得有道理,世界赛虽然还有一段时间,但我们也要筹备起来了。”许卯在这时适时的开了口,“你的事能不能耽搁会儿,等到训练完再去做?” 现今一队并没有任命队长,大家都还默认队长是退到替补位的余成,但许卯身为指挥,却也是如今一队的主心骨,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莫白听着许卯的话,心里怨念更重,但面上却是摆出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支支吾吾的说:“我、我也不是不想参加训练,只是、只是这件事比较重要,耽搁不了。” “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之后一定不会了。”莫白看着许卯,一脸认真的说。 莫白都这样说了,许卯他们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任由莫白去了。 这边莫白前脚刚离开战队,后脚年如阳就将他请假的消息告诉了余成,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无意之间,已经将行踪全数暴露在余成他们的视野中。 短暂的周末休息结束,节目再次恢复录制。 这周将要进行节目的第一次比赛,五进四,淘汰一支战队。阮清林一早便赶往录制现场进行抽签,等到一切结束回到Fe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战队准备了艺人的午饭,阮清林坐到餐桌前,看向正坐在一起说话的选手们,环视一圈没有见到余成的身影,有些落寞的收回了视线。 下午的训练任务是一队的许卯过来安排的,余成还是没有出现,阮清林本来想问问许卯,余成去哪了的,但仔细想想,又放弃了。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这很正常。 心中虽是这么想,但到训练中途,阮清林还是因为烦躁而暂时离开了座位。 阮清林并不是说一定要见到余成,只是今天在回Fe之前,他心中的预想是能见到余成的,因为有了期望,所以当期望落空的瞬间,负面情绪才会更激烈的反弹。 他需要安抚一下燥郁的情绪,于是走进了茶水间,打算去拿一瓶牛奶喝。 说来也巧,阮清林在茶水间正好遇上了也下来泡东西喝的许卯,许卯站着的地方正好挡住了放牛奶的橱柜,阮清林也不急,便站在一边等他。 许卯见阮清林来,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对阮清林的态度不冷不热的。 阮清林见此,也笑了笑以示回应,没开口说些什么。 “阮老师喝点什么?需要帮忙吗?”许卯泡好东西后,问阮清林。 “不用。”阮清林摇头,回答:“我喝个牛奶就好。” “牛奶?”许卯拧眉,有些疑惑,“我们战队没有牛奶啊。” “没有吗?”阮清林一愣,不解地抬手将许卯身后的橱柜打开,只见那橱柜中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几列牛奶,甚至还有补货的痕迹。 看见牛奶的那一瞬间,许卯也愣住了,他脸上的疑惑更甚,“还真有牛奶?”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我们战队没人喝牛奶啊。”许卯凑近橱柜,拿起一瓶牛奶,喃喃自语道。 阮清林将许卯的话全是听进了耳朵里,Fe没人喝牛奶吗?那当初余成说…… ——“是我建议基地买这款的。” 可看眼下的情况,牛奶似乎并不是基地采购的,就连战队的选手对此都并不知情,可如果牛奶不是基地统一采购的,那又是谁买的呢?余成又为什么要骗他? 答案几乎在问题出现的瞬间,便也在阮清林的心上浮现。 许卯一抬头就看见了神色异样,迟迟没有动作的阮清林,他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将手中的牛奶递给阮清林,问:“阮老师,怎么了吗?” “没事。”阮清林接过牛奶,摇了摇头,有些恍惚的说。 许卯见此,心中虽然疑惑,但也不好再去问些什么,便点点头,说:“那我先走了。” “嗯。”阮清林应道,但在下一刻,却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叫住了已经走出茶水间的许卯,“许卯。” 许卯闻声扭头看来,“怎么了?阮老师。” “你们……”阮清林拿着牛奶的手微微收紧,语气犹豫,“你们余队什么时候回来啊?” “余队吗?我也不知道,他一早就和年教一起出去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许卯回答。 听着这话,阮清林心中有些失落,但面上还是笑着点点头,向许卯道了谢。 热闹嘈杂的街道,余成看着不远处走进一家咖啡店的莫白,缓缓按下了车窗。 “要不要下车去看看?”副驾驶上的年如阳有些纠结的询问余成。 “不用。”余成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等着就好。” “等着哪知道他见谁?”年如阳拧眉。 余成看向年如阳,表情有些无奈,“就这一个门。” 年如阳这才反应过来,心知自己是太着急了,抬手揉了揉眉心,轻笑道:“我这真是糊涂了。” 就这一个门,就算现在不知道莫白见的是谁,那等等他们出来,还能不知道是谁吗? 咖啡店内,莫白径直走到了靠墙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他要见的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时,正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看着一张报纸。 报纸将那人的脸遮挡住,直到莫白轻声叫了句“徐经理。”才终于放下报纸,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来见莫白的,正是徐少谦。 “这么急哄哄的叫我来,是为了什么事?”徐少谦看着莫白,姿态随意,将手中的报纸叠好,扔到了一边。 莫白将彭永忽然离开Fe的事情告诉了徐少谦,“徐经理,你说他怎么会忽然就走了呢?余成那边是不是已经发现什么了?” 莫白语气焦急,表情慌乱,已然自乱阵脚。 “急什么。”徐少谦倒仍旧还是很淡定,“走就走了,你本来的计划,不也是要让他走吗?” “现在不过是时机提前了,只要余成没有发现我们的事情,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听着徐少谦的话,莫白沉默了下来。 莫白和徐少谦很早以前就联系上了,那时候他刚进Fe一队,莫白心里很清楚,自己本来是无法进Fe一队的,是余成临时告知年如阳,暂时不想参加比赛,战队又没有更好的人选,他才侥幸进入了Fe一队。 但他这个一队选手的位置并不稳,他既然是替补余成进入的一队,那也就意味着,只要有一天余成想要再次打比赛,他就要自觉地让出位置。 对此,莫白十分不甘心,他自认为自己的实力和余成差距不大,年龄也占优势,余成不想打比赛就退役,为什么还要一直让他的选手位岌岌可危。 徐少谦就是在那时候联系上他的,徐少谦在离开Fe以后,便带领原先Fe一队选手创立了新的战队,虽然还未正是参加比赛,但也已经依靠着Fe旧时的成绩,拉到了大笔的赞助。 他给莫白开出了丰厚的条件,希望莫白能够去他的战队,唯一条件是在世界赛以前继续跟着Fe训练,直到比赛前夕再突然离开Fe,让Fe无法正常参与世界赛,他会替莫白支付违约金,并且将莫白签入自己的战队。 莫白本就不甘心Fe对他的安排,比起随时可能丢失的选手位,他自然更希望能另谋出路,再者,他心中也憎恨余成,于是对于徐少谦的安排,更是乐见其成。 除此之外,莫白还在此基础上,又添了一笔。 他盯上了二队同为突击手,学历低,家境普通的彭永,设下圈套,让彭永染上了赌博,为的就是之后揭穿彭永赌博的事情,再捅Fe一刀。 徐少谦说得没错,莫白本来的计划,就是要让彭永离开Fe的。 但话虽如此,莫白却还是有些心下难安,总觉得哪里不对…… “别自乱了阵脚,好好按照计划行事就行,至于其它的,我会去解决。”徐少谦说。 莫白听着这话,心下不安稍缓,答应了下来。 两人又坐了会儿,便一前一后的起身离开了咖啡店。 余成正盯着咖啡店旁边的一家甜品店发呆,手就被年如阳撞了撞。 “出来了出来了。”年如阳语气有些兴奋的说。 余成闻声朝咖啡店看去,只见莫白独自走出了咖啡店,左顾右盼了一阵,才拦下一辆出租车离开。 “怎么就他一个人啊?该不会还有另外一扇门吧?”年如阳有些担忧的说。 “在等等。”余成依旧很淡定。 年如阳压下自己的情绪,静静的一起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以后,咖啡店里再次走出了一个人。 本来年如阳还有些担心,莫白他们两个人分开出来,自己会不会认不出他见的是谁,但当他看见出来的那个人时,这顾虑就彻底打消了。 “怎、怎么是他?”年如阳盯着店门口的徐少谦,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愤怒的说。 对比起年如阳的情绪波动,余成对于这样的结果倒是并不意外。 他早就想过了,能来搞他的,肯定是认识的人,他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但要对付他到这个地步的人,并不多。 余成指尖在方向盘上不规律的敲打着,他看着模样谨慎的徐少谦,唇角扬起了讥讽的弧度。 六年的情分啊,分明到最后他都保留了最后的体面…… “他会不会认出你的车?”年如阳担忧的问。 “新车。”余成答。 随着徐少谦的离去,车内气氛也变得沉重。 “接下来怎么办?”年如阳问余成。 “什么怎么办?”余成看向年如阳,“回战队休息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年如阳说。 听着这话的余成看向年如阳,没说话。 年如阳悻悻,刚想说回战队,就见余成反手打开了车门。 “干嘛去?”年如阳问。 余成看了他一眼,“买东西。” 说罢,便转身走进了街边的那家甜品店。 第二十九章 余成拧着一盒甜甜圈回到车上的时候, 年如阳有些意外。 “你又不爱吃甜食,买这个干嘛?” “买给别人的。”余成将甜甜圈放到身侧,语气随意的回答。 “哦。”年如阳点头,往放在中间的甜甜圈看了几眼, 想不起来战队里有谁爱吃甜食, 便问:“给谁买的啊?” 余成扭头看向年如阳, 想了想, 说:“之后你就知道了。” “还得等之后?现在不能说?”年如阳不满。 余成轻笑,“不能。” 余成不告诉年如阳,倒不是因为不相信年如阳, 而是因为太了解年如阳, 年如阳是个藏不住事的, 要是让他知道阮清林就是阮颂, 估计当天晚上, 阮清林就得意识到他已经认出他了。 眼下阮清林还并没有要与余成相认的意思,余成便也不想让他从旁人的行为中, 意识到身份已经暴露的这件事。 “神神秘秘的, 不说拉倒。”年如阳撇嘴, 面上虽然不悦, 但心里却知道, 余成不告诉他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也没真的去怪余成。 就像余成了解年如阳,年如阳也一样了解余成。 知道莫白见的是谁以后, 余成的心绪反而愈发平静了下来。 只能说,对于这样的结果, 余成并不意外。 回到战队以后,余成和年如阳一起去找了陈魏康。 “你们的意思是, 眼下战队发生的这一切,都是莫白和徐少谦从中作梗?”陈魏康在听完年如阳复述的一切后,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这样没错。”年如阳说。 “可他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陈魏康显然对此很不解。 一个是现在战队一队的现役选手,一个是曾经Fe的经理,可眼下他们所做的事情,很显然都是些损人不利己的勾当。 对于预选赛时所发生的的事情,以及徐少谦他们离开的原因,陈魏康和后来进入Fe的新人,他们都是不知情的。 “他们的目的,我们目前也无从知晓。”余成看着陈魏康,语气平静的分析局势,“但莫白不能再信了,找个合适的理由,让二队的突击手开始跟一队一起训练。” “眼下我们暗,他们在明。”余成的视线在年如阳和陈魏康的脸上划过,“优势在我们。” “且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 从陈魏康的办公室出来,余成去了一趟一队的训练室。 此时莫白已经回来了,正和队友一起训练,但大抵是训练出了问题,队内的气氛有些焦灼。 “刚才小道里那个人那么明显,你非要过去送?”刘故语气很冲的说。 “我这不是没看到?”莫白有些心虚,但却仍旧还是反驳了回去。 “没看到?”刘故气笑了,“你眼睛底下挂脸蛋?全当摆设是吗?” “刘故,没必要吧?一场训练而已!!我又不是故意的!”莫白回道。 “怎么没必要?对!训练失误没必要,到时候比赛失误是不是也没必要!!”刘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盯着莫白,显然已经不满到了极点。 “你对我有意见就直说!一直揪着这点小事有意思吗?!”莫白脾气也上来了,也推开椅子,站起身来直视刘故,毫不犹豫的呛了回去。 双方已然积怨已久,像是下一刻就要打起来。 余成便在这时敲响了房门,打断了这场争吵。 所有人都被敲门声吸引了视线,当看见站在门口的余成时,皆是慌了神。 “余队。”众人神色各异,异口同声的叫道。 余成视线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划过,最终定格在刘故和莫白的身上。 刘故这会儿脾气已经消散了个彻底,慌张的看着余成,一副全然不知所措的模样,而莫白则是低着头,神色晦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成抬步走进训练室,在刘故的身侧站定,他抬手搭上刘故的肩,“出息了,还会吵架了。” “余队,我、我……”刘故涨红了脸,想要解释,但却是个嘴笨的,吵架还行,狡辩根本不会。 “我什么?”余成轻笑,视线落到一边的莫白身上,他扬了扬眉头,开口道:“莫白,你来说,为什么吵架。” 莫白被余成叫着抬起了头,视线在余成身上看了眼,又在刘故身上停留了会儿,最终低下头,小声的说:“余队,没什么。” “不想说?”余成说。 莫白没吭声,仍旧是低着头,虽然嘴上说着没什么,但面上却是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说起来,在知道莫白和徐少谦的事情以前,余成有一段时间还真以为,莫白就是个怯懦的性子。 可眼下看来,眼见果然不能为实啊。 “既然如此……”余成的视线从莫白的身上移开,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吵架违反队规。” “你和刘故,各罚压枪五百次。” 听见这话的瞬间,莫白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看向了余成。 余成见此,轻飘飘地瞥了莫白一眼,“有意见?” “没、没有……”莫白摇摇头,终究是没敢说些什么。 处理完莫白和刘故的事情,余成便也没在训练室继续逗留,他转身离开,却是被许卯追上叫住。 “余队。” 余成脚步一顿,转身看去,问:“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许卯说,“就是你不在的时候,阮清林找过你,不知道是不是有事。” 许卯是个谨慎的性子,他虽然不知道阮清林招余成有什么事情,但还是将阮清林找过余成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以防耽误余成的事情。 余成听许卯说阮清林找过自己,唇角止不住扬起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笑意,朝许卯点点头,回答:“谢谢,我知道了。” 原本余成就是打算去找个理由看看阮清林的,现在许卯告诉他,阮清林找过他,余成倒也正好有理由去找阮清林了。 余成今天一整天都几乎在忙莫白的事情,眼下处理好所有事情,找到空隙去找阮清林,时间已经不算早,艺人们的训练已经结束很久,都回宿舍休息了。 考虑到之前热搜的影响,再加上宿舍人多眼杂,余成并没有选择直接去艺人宿舍找阮清林,而是给阮清林发了条微信,约他出来见面。 阮清林的微信朋友圈,余成刚加上阮清林那天晚上就已经仔细看过了。阮清林不常发朋友圈,为数不多的几十条,也都是些风景和美食一类的。可虽如此,余成却是看得十分认真,试图在其中了解更多关于阮清林的细节。 那些零碎不起眼的朋友圈,却也是余成去填补那些空白岁月的色彩。 阮清林消息回复的很快,几乎是余成发出消息的下一刻,他便给出了回应。让余成感觉,就好像阮清林一直守着微信,等待着他的消息一般。 【在哪见?】阮清林问。 余成弯弯眼角,回复:【战队基地后面小花园。】 发完这条消息,余成便提着买好的甜甜圈,走向小花园,等待阮清林的到来。 今夜月色很好,晚风习习,余成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仰头看着远处高挂的圆月,心情很好。 阮清林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满面蔷薇花墙之下,月光投射在余成身上,将他的身形刻画,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有种说不出的萧瑟孤寂。 阮清林脚下步子一顿,看着眼前的画面,又想起了好多年前,那时候余成也总是像这样等他。 晚自习下课后,在校门□□汇的人流间,余成永远站在路灯下最显眼的位置,让阮清林走出校门便能一眼看到。 那时候刻在阮清林脑海中最深刻的记忆,便是昏黄路灯光影下,那清瘦的少年身影。 少年倚靠着路灯,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手里的魔方,宽松且洗得发白的校服,将他的身形衬得愈发消瘦,袖子被随意的挽起半截,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手腕上那根红绳,格外显眼。 那是阮清林送给他的。 有那么一瞬间,阮清林都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些岁月。 彼时他还是阮颂,而余成,是他那布满荆棘的过往中,罕见开出的玫瑰。 余成率先发现了阮清林的存在,他回过头,便看见了呆呆站在原地的阮清林。余成眼底染上些许笑意,起身缓步走到阮清林的面前。 “怎么站在这?”他问。 阮清林回过神,仰头看向余成,对上余成的视线,又下意识垂眸躲避,说:“准备过去了。” “嗯。”余成轻声应道,“那走吧。” 阮清林点点头,两人便一起又往刚才余成坐着的地方走去。 其实余成刚才完全没有必要起身走到阮清林面前来的,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说话声轻而易举的便能听见,可他看见阮清林,脚步便就不由自主了。 人或许总是这样,面对喜欢的人,就会下意识的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我听许卯说,你今天下午找过我。”余成语气随意的提起这件事,像是聊家常一般。 阮清林却有些紧张,身子一僵,而后点点头,轻声应道:“嗯。” “是有什么事吗?”余成问。 “没有。”阮清林回答,“只是下午训练,余队不在,就问了。” “这样。”余成不置可否,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对阮清林说:“下次可以直接给我发微信。” 阮清林坐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目光都不敢落到余成的身上,自从意识到余成很可能已经认出自己以后,他便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余成了。 “那、那余队呢?”过了许久,阮清林才开口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今天正好路过,就买了一些。”余成将买来的甜甜圈打开,推到阮清林的面前,“我听别人说很好吃,你尝尝看。” 听着这话,阮清林一愣,低头看去,便见包装精致的甜甜圈摆放在他面前,里面全是巧克力味的。 巧克力味的甜甜圈…… 阮清林垂在身侧的时候不自觉的便收紧了,早些年发生过一些事后,他就很少在公开平台暴露自己的喜好了,所以也就很少有人知道,他喜欢吃巧克力味的甜甜圈。 所以,的确是已经认出他了吗? 阮清林抬眸看向余成,喉间酸涩的厉害,终是决定再试一次。 他看着余成,笑得惋惜,对余成说:“谢谢余队,但是我不喜欢巧克力味的东西。” 如果余成真的认出了他,一定会劝他吃的,因为余成知道,他最喜欢巧克力味的甜甜圈。 “是吗?”余成有些意外的模样。 阮清林点头,“嗯。” 余成轻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吃了吧。” 阮清林一愣,刚要松口气,便听余成叫道:“阮老师。” “试一下吗?”余成拿起盒子里的一枚甜甜圈,递到阮清林的面前,“或许,这一次你会喜欢上呢?” 余成说到这,似是想到什么一般,脸上浮现笑意,用笃定的语气,说:“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这一刻,阮清林的心彻底落入谷底,他接过了余成手中的甜甜圈,垂下眸子,心中苦笑,咬下了一口甜甜圈。 巧克力带着些许苦涩的味道在嘴中散开,阮清林也终于肯承认,余成,真的已经认出他了。 第三十章 自从和莫白见过面后, 徐少谦就一直在琢磨彭永的事。 早在莫白围观赌博被抓的时候,徐少谦就已经预料到,彭永的事情迟早会暴露。 余成有个赌鬼老爸,所以他对于赌博这种事情十分敏锐, 哪怕只是稍微露出了一点苗头, 也已经足够引起他的警惕。 所以, 当莫白找到他的时候, 他已经预留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并没有感觉到多少意外。 莫白的计划徐少谦从头到尾都知道,甚至彭永这个下手对象, 都是他引导莫白选好的。徐少谦并不觉得莫白的计划有多高明, 但反正不是他动手, 凡是能让余成难受, 他都乐见其成。 在咖啡店的时候, 徐少谦安慰莫白,让他放心, 自己会处理这件事。但说句实话, 徐少谦并没有什么要去处理这件事的打算, 他之所以会那样说, 只不过是怕莫白着急误了他的事罢了。 在这件事里, 徐少谦又窥见到了些许可以做文章的东西。 赌场一如既往的嘈杂, 徐少谦抬手压低帽子,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烟味, 脸上闪过一瞬的厌恶。 徐少谦爱财,但从不赌,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打心底看不起这些沾赌的人, 违法乱纪,将本就不算值钱的烂命糟蹋得更加难看。 穿过嘈杂的人群,徐少谦低头走向赌场最内侧的一个房间,敲响房门,里面传来恶声恶气的一句“他娘的,谁啊?”眼前的门便从里面被打开。 只见一个很高大脸上带着道刀疤的男人,表情不耐的打量了徐少谦一番后,问:“你谁?” “您好。”徐少谦脸上挂上虚伪的笑意,“方便进去说吗?”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徐少谦长得斯斯文文的,眉眼阴柔,甚至称得上几分好看。 男人被徐少谦这笑得脸上的凶悍都少了几分,扬了扬眉,挪开半个身位,“进来吧。” 徐少谦走进小房间,看见那桌上摆放着的电脑,电脑里是这赌场里里外外的所有监控画面,他就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坐。”男人姿态随意的往后一倒,坐到破旧的沙发上,“有什么事,直接说。” 徐少谦看着满是烟灰不知道多久没有打扫过的房间,又看向那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沙发,轻轻收回视线,还是坐了上去。 “我需要买你们的几段监控视频。”徐少谦声音很平静的说道。 “监控视频?”男人听着徐少谦这话,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点燃,塞进嘴里,说:“兄弟,你知道我这什么地方吗?我把监控视频卖给你,等警察来抓我进去吃牢饭?” 男人踹了一脚桌子,扬了扬下巴,没什么耐心的模样,“赶紧滚。” 徐少谦被男人这一脚踹得吓了一跳,但却很快又镇定下来,他闻着空气中浓郁的烟味,拧了下眉头,嘴上语气依旧温和,“我不是警察的人,今天过来,是认真谈生意的。” “监控视频我只要一小段。”徐少谦说。 “我凭什么相信你?”男人却仍旧是不相信徐少谦的,他看着徐少谦,手里捏着烟,眼神威胁,“我不缺钱,赶紧走,别让我耐心耗尽。” 话说到这个地步,徐少谦自然是不能再留了,他站起身,深深的看了男人一眼,转身离开。 离开赌场的徐少谦并没有因此就放弃,他在赌场的周遭走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了离赌场不远处的一家小商超上。 大抵是人员混杂的缘故,这家小商超虽然面积不大,但却装上了好几个监控。徐少谦站在小商超的门口,抬头看向商超门口的监控,顺着监控的方向看去,发现这个监控,正好对着赌场那栋楼的入口。 他心中又生一记,正低头想着,一只手忽然拍到了他的肩膀上。 徐少谦一惊,扭头看去,就对上了一张皱巴巴上了年纪的脸,这张脸很熟悉,他似乎在哪见过。 只见那人朝徐少谦一笑,露出一排被烟熏黄的牙齿,他说:“果然是你。” …… 余成发现阮清林这几天开始躲他了。 起先余成其实也没有发现阮清林的躲避,直到这天晚上,他在茶水间再次遇到下楼热牛奶的阮清林,一如既往的想和他多说几句话,阮清林却找借口匆匆离开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阮清林在躲他。 这样的场景在这几天已经发生了无数次,要准确去回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话,好像是吃完甜甜圈以后的第二天,阮清林就开始减少与他的独处了。 其实余成早该意识到阮清林的不对劲了,但阮清林的躲避很隐秘,他仍旧会和你说话,对你笑,理会你,只是会不动声色的与你拉开距离,并在片刻后,就找借口离开。 余成很相信阮清林,所以阮清林找的每个借口,他都没有过怀疑,但次数多了,余成总还是会察觉的。 但阮清林为什么会忽然躲他了呢?明明吃甜甜圈的那天晚上还好好的。余成看着阮清林匆匆离开的背影,心中当下便已有了答案。 阮清林找了个借口从茶水间离开后,并没有马上回到宿舍,而是在基地里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独自坐下。 牛奶的温度透过杯身将阮清林的掌心带得滚烫,阮清林置身于黑暗间,垂眸看着手中的牛奶,心中浮现起前所未有的茫然。 阮清林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余成,好像强作镇定若无其事的逃避,是眼下唯一能想到,也是最好的办法。 可他要就这样继续逃避一辈子吗?阮清林自己心里却是不甘愿的。 他不是不能那样做,毕竟他已经逃避过近六年,可现在,他舍不得了。 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的再次靠近,要他就这样选择放弃,阮清林做不到。 他到底是个不容易满足的人,既期盼能光明正大的与余成接近,又想要对方不要认出他,贪心的希望一切都按照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 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因为这周就要进行节目录制以来的第二场正式比赛,余成对于艺人们的训练也愈发严苛起来。 这次比赛要淘汰一支队伍,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余成都不希望淘汰的会是自己的这支队伍。 第一轮淘汰赛,Fe所带领的队伍就遭到淘汰,这会对战队的名声造成影响不说,阮清林也会随之离开。 余成好不容易才和阮清林再次相遇,他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放对方再次离开? 更何况,眼下阮清林还在躲他呢,若真是一场淘汰赛送走了阮清林,阮清林一离开Fe就和他再次断联,余成到哪里说理去。 不过,阮清林躲自己的事情,也该解决一下了。 余成了解阮清林的性格,眼下的情况,他若是不去做那个破局者,那么这局面就将不知还要继续僵持多久。 这般想着,余成的视线落到正在训练的阮清林身上,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一整天的训练结束,艺人们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训练室,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讨厌打游戏过。 席遇直接靠到了阮清林肩膀上,像是被抽走了灵魂,“我知道要比赛了,但余队也没必要这么训吧?” “像我这只小卡拉米都快要直接嘎了。” 阮清林听着席遇的话有些好笑,抬手摸了把席遇的头,“小卡拉米在游戏里可是越来越强了。” “真的吗?”席遇听着这话立马抬起了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阮清林,满脸求夸赞的表情。 “真的。”阮清林轻笑,回答道。 席遇扭头看向一旁没说话的路越,尾巴像是要翘到天上,炫耀的说:“听到了吗?阮老师说我越来越强了!!” 路越视线轻飘飘的从席遇的脸上划过,神色冷漠,而后看向阮清林,神色又从冷漠变成了几分隐晦的期许,抿了抿唇,问:“阮老师,我呢?” “嗯?”阮清林一愣,而后反应过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阮老师。” 阮清林到嘴的话被打断,扭头看去,便看见站在训练室门口,正看着他的余成。 余成向前走了几步,在阮清林面前站定,“阮老师,方便单独说两句吗?” 面对余成的邀请,阮清林有些犹豫,他一方面想要答应余成,但另一方面却又因为身份的暴露而不知道该怎么与余成独处。 他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应答,路越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被身侧的席遇给拉了回去,阻拦了他要说话的动作。 “阮老师,我先和路越回去了嗷,你和余队慢慢说。”席遇对阮清林说着,便拖着一步三回头的路越走了。 一时间在场就只剩下余成和阮清林两人,阮清林像只鹌鹑似的勾着脑袋,根本不敢抬头直视余成。 余成垂眸看着阮清林耷拉着的脑袋,视线落在他发顶的两个旋上,心中有些好笑,都说头上有两个旋的人聪明,怎么阮清林有时候就笨笨的呢? 指尖在掌心轻轻挠了几下,余成有些心痒,收回视线,对阮清林说:“能先陪我去喝杯水吗?” 阮清林点头,轻轻应了声,“嗯。” 两人一直到茶水间都没有人再开口说话,水流落入杯底发出轻微的细响,但也正是因为此,才衬得此刻气氛愈发安静尴尬。 余成指尖从饮水机的开关上移开,水声也在这刻也停了。他的视线缓缓挪到一旁的阮清林身上,沉默的注视着,没有着急开口说些什么。 余成不是傻子,对于阮清林为什么忽然开始躲自己的理由,他几乎只需稍微一想,便能得出答案。 是他的疏忽了,没有把握好靠近阮清林的度,忘记了阮清林的敏感,让对方在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就意识到自己已经认出了他是谁。 事已至此,余成不能让阮清林继续躲他下去了。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阮清林有勇气从乌龟壳里探出半个头来,怎么也不能再让他缩回去。 阮清林被余成注视得坐立难安,他有些不知道余成现下是什么意思,心中慌得厉害。 “余队,我忽然想起工作上还有点事,有什么事要不我们下次再说吧。”阮清林再次产生想要躲避的想法。 他转身想离开,余成却在这时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阮清林身子一僵,就听余成说:“阮老师,你是在躲我吗?” 心思被戳穿,阮清林整个人都懵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被余成拉着的手腕上传来一股力道,他被拉得踉跄着往余成的方向倒退了几步,而后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余成抱住了他,没怎么用力,阮清林其实只需要轻轻一挣,便能逃离。但他没有那样做,因为他感受到了肩膀上传来的重量。 余成将下巴搭在了阮清林的肩上,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阮清林的肩颈上,掀起阮清林皮肤上的一层小疙瘩。 “不是说喜欢我吗?”余成语气有些委屈,“为什么还要躲我?” 阮清林听着这话,积压在心中许久的情绪,在这刻不知怎么的就崩了。 就像脑袋里的一根弦,长期紧绷着,早已脆弱不堪,如今被余成轻轻一拨,就这样毫不设防的断裂。 阮清林红了眼眶,酸涩感充斥他的鼻腔和喉咙,他低着头,看向余成从背后抱着他的双手,抬起手,在空中悬着片刻,最后才轻轻触碰上去。 “余成。”阮清林嗓音嘶哑,每个字都说的艰涩,“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 30-40 第三十一章 阮清林触碰上余成手背的力度很轻, 但余成还是感受到了。 他听着阮清林的话,沉默了片刻,才低声答道:“嗯。” 而后余成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温热湿润, 那是一滴泪。 ——阮清林哭了。 余成的心都在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揪了下, 他有瞬间甚至怀疑自己这样的破局方式是否真的正确, 心中不由的生出几分后悔。 但眼下这情况, 茶水间显然已经不是合适的说话地点。余成反手扣住阮清林轻触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他就这么牵着,带着阮清林离开了茶水间, 到了自己的房间。 余成将阮清林带到自己的床边坐下, 然后自己站起身, 看着阮清林, 有些无措。 阮清林低着头没看余成, 他似乎还在哭,但又好像停了, 从余成的角度看过去得不到答案, 于是他便蹲下了身子, 仰头朝阮清林看去。 这样的动作余成高中时做过无数次, 阮清林性子内敛, 哭起来也是悄无声息的, 一个人坐在那,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于是余成每次觉得阮清林哭了, 便会蹲下身,仰头去看阮清林的脸。 他一如许多年前那般对上阮清林通红的眸子, 抬起手,指腹扫过阮清林的眼角,将泪水抹去,柔声开口道:“不哭了好不好?” 多年前,余成这招次次奏效,而多年后的现在,阮清林也在听到余成这话的瞬间,便止住了哭泣。 阮清林实在是个很好哄的人,而这,也让余成更觉心疼。 “余成。”阮清林说话时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他看着余成,瘪着嘴,瓮声瓮气的问:“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余成听着这问题,开始仔细回想起自己是什么时候认出的阮清林。要说他真正确认阮清林就是阮颂,是在训练室看见网页的浏览记录以后,但认出的话,似乎比那时候更早。 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在车上看见阮清林的第一眼,余成就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熟悉感,或许那时候,余成的潜意识就已经认出阮清林,只是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灵魂比他更先认出他的爱人。 “大概,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吧?”余成对上阮清林的眸子,神情认真,“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很熟悉。”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认出来了?听到这个答案的阮清林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会那么早。 阮清林的眼中划过一瞬的迷茫,“这么早吗?” “也不是。”余成轻笑,“真正确认你的身份,还过了一段时间。” “那你是怎么确认我的身份的?”时至今日,阮清林都还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露了破绽,明明都已经很小心了。 “这个嘛……”余成笑了,他认真的注视着阮清林,视线在阮清林的眉眼一丝一毫的扫过,良久后,才缓缓道:“你没怎么变。” 阮清林听着这话更茫然了,他怎么会没变呢?如果拿着阮清林曾经的照片去问别人,觉得照片里的人是谁,几乎没有一个人会往阮清林的身上联想。 现在的阮清林,只光站在那儿,都与过去的他,判若两人。 余成没有错过阮清林脸上划过的那阵茫然,他也知道,此刻阮清林的心中正在想些什么。他伸手抚上阮清林的手背,轻拍了两下,说:“就算外貌更迭,姓名变换,你还是你。” “阮颂。”余成叫道。 阮清林从前就很喜欢听余成叫自己的名字,其实是很平常的语气,但阮清林每每听着,心口都会不自觉的感到悸动。 初中以后,阮清林就很少在同学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了,那些所谓的好学生,他们总是叫阮清林“胖子”“肥猪”这一类难听的外号。 但那个在年级里远近闻名的恶霸,却总是会郑重其事的,叫他的名字。 “嗯。”阮清林鼻子又控制不住的有些酸了。 他听见余成说:“我认识你,不是靠眼。” 人有千副皮囊,有好有坏,但终是一眼望去,转眼便遗忘,算不得特殊。 而能要让人印象深刻,重要的是灵魂,是本心。 阮清林的灵魂是特殊的,至少对于余成来说。 “我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余成说。 后来阮清林是怎么离开的余成房间,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他满脑子都是余成说的那些话。 所以说,原来在他决定要出现在余成面前的那一刻,眼下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吗? 余成一定会认出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阮清林心中有些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来,似是因此而欣喜,又似是因此而茫然。 他对余成来说有那么重要吗?能让余成毫无证据的,仅凭直觉就确认是他。 阮清林垂眸看向自己指腹的戒指,无端的联想起了余成嘴中曾说过的,那个喜欢的人。 …… 余成送阮清林离开后,独自回到房间在刚才阮清林坐的位置上又呆坐了许久。 余成心里其实还有许多没有答案的疑问,他想知道阮清林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亦想知道阮清林为什么要隐瞒身份,更想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但这些疑问到了嘴边时,他便又咽了回去。 眼下时机,走到这一步就已经是意料之外,再问更多了,就难免有些操之过急了。 阮清林和余成之间都还需要一个缓冲时间,至于那些事情,就放到往后在说吧…… 余成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户,看向天际,今夜是弦月。 时间还长,慢慢来吧。 总之,这一次他是不会让阮清林再有机会不告而别了。 彼时,战队基地的另一个房间内,除了余成和阮清林,还有第三个睡不着的人,那就是陈魏康。 陈魏康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阮清林的资料,整个人脑子都有些懵。 最近这段时间,陈魏康因为彭永和莫白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二队忽然空了一个人,一队又存在着一个不安定因素,眼看着就要开始筹备世界赛了,这一大堆烂摊子实在让陈魏康身心俱疲,在心里暗骂徐少谦千百回。 陈魏康实在不能理解徐少谦的行为,在他看来,徐少谦现在虽说已经离开了Fe,但好歹在战队待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说也还得有点感情吧?好聚好散不行吗?非要搞这么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真是闲得慌。 就在刚才,陈魏康就这么继续在心中暗骂着徐少谦,拖着疲倦的身躯下楼打算去给自己倒杯热茶喝,脚步却在临到茶水间时,猛然顿住了。 他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看见了不远处茶水间里抱在一起的余成和阮清林,这画面冲击得陈魏康脑子都懵了,根本分不清这是什么情况,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逃离了事故现场,回到房间,消化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 而在回到房间的片刻,陈魏康脑海里也很快浮现出了第二个以及第三个念头。 ——“阮清林那么火,到时候事情曝光,他们俱乐部得被他的粉丝给喷死吧?” ——“他现在辞职应该还来得及吗?” 陈魏康心如死灰,但转念间,却又迅速冷静了下来,直觉哪里不对劲。 陈魏康犹记得当初阮清林直播表白余成以后,余成对待此事的态度。那时候的余成是那样坚定的说出自己有喜欢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陈魏康虽说和余成相处的时间还不算长,但他对余成的为人却是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余成并不是那种容易动摇的人,相反,陈魏康在他身上还看到了异于常人的坚定。 况且,陈魏康听年如阳说过,余成喜欢的那个人,是他的高中同学,能从高中喜欢到现在,那得多情根深种啊?怎么可能是阮清林这么短时间几锄头就挖走的事? 可刚才茶水间里又是什么情况啊? 陈魏康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而此刻,陈魏康就正在确认自己的想法。 陈魏康手中有着节目组提供的艺人资料,资料上将艺人的学历,籍贯,以及身份证号码和曾用名都写得清清楚楚。 经过一系列的对比,陈魏康几乎已经完全确认,阮清林,很可能就是余成从高中喜欢到现在的那个人。 猝不及防吃了一口大瓜,陈魏康的脑子是懵的,但心绪却是躁动的。 他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想到最近战队里的烦心事,脑海里在这瞬间便有了完美的解决办法。 既然阮清林是余成喜欢的人,那他是不是就可以想办法让阮清林劝劝余成,让余成重会赛场呢? 如果余成愿意继续比赛,那眼下的问题不就都迎刃而解了吗? 陈魏康的脑子在这刻都彻底清醒过来,看着电脑上阮清林的照片,早已不复最初的苦恼,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欣喜。 这哪里是要让他辞职的祸事啊?分明就是天降祥瑞! 第三十二章 深夜的城市仍旧灯火通明, 老城区一家破旧的面馆里,昏黄的灯光照映在被油污沾染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墙面上,让本就不算整洁的店铺看起来更加不卫生。 徐少谦走进店内,一眼就看见了角落桌前正捧着碗素面狼吞虎咽地余逢年。 这店里的桌子不知道多久没擦了, 本来原木色的桌面现今已完全变成了黑色, 上面的积攒的油污泛着浅浅的光泽, 还有几节没清理的小葱零散的分布。 这样的桌面, 徐少谦多看一眼都嫌脏,但余逢年却是熟视无睹般将手搭在桌子上,衣袖沾上了面汤也毫不在意, 只是伸手随意的擦了擦, 便继续低头吃面。 徐少谦看着这般模样的余逢年, 心中闪过一瞬的厌恶, 面上却丝毫不显, 仍旧是那副带着点笑意的斯文模样。 他伸手拉开一张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椅子,拉到余逢年对面的位置坐下。 余逢年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吃面, 徐少谦倒也不急, 只是抽了几张纸巾, 垫在面前的桌子上, 而后便双手交叠着, 放在膝盖上, 静静的等待余逢年吃完。 “你倒是讲究。”余逢年看着桌上的纸巾,嗤笑一声, 说道。 徐少谦听着,没应。 余逢年也不介意, 迅速吃完碗里的面,一抹嘴, 看向徐少谦,开门见山的说出了目的,“我前几天问你的事,你考虑清楚了吗?” 几天前,赌场外,徐少谦在小商超外遇到的就是余逢年。 徐少谦和余逢年已经很久不见了,对于余成的这个赌鬼父亲,徐少谦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七年前,乍一又出现在他面前,徐少谦还有些意外。 毕竟,他还以为余逢年早就死了呢。 徐少谦垂着眸,嘴角扬着浅浅的笑意,想到余逢年口中所说的事情。 这些年余逢年一直关注着电竞圈,所以他对于徐少谦离开Fe,且和余成关系破裂的事情很清楚,于是乎,他向徐少谦提出了合作。 他想和徐少谦一起,对付余成。 徐少谦一直都知道,余成的父亲很恨他。 余成出生时难产,母亲因此大出血去世,按道理来说,这本是一场意外导致的悲剧,可余成的父亲却是因此而恨上了余成。 余逢年深爱自己的妻子,他早年是当地有名的混混,不学无术,吃喝嫖赌,直到遇见了余成的母亲,才彻底改性,兢兢业业的养起了家。 丧妻一事对余逢年的打击很大,让好不容易才改性的他再次堕落,又变成了一个毫无作为的混混。 余逢年固执的认为是余成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因此将这个妻子以性命为代价生下的孩子恨之入骨。 对于余逢年的心态,徐少谦不置可否,但至少,他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个人和自己是站在统一战线的。 可虽如此,徐少谦也还是不会那么轻易的就选择相信余逢年。 “我凭什么相信你?”徐少谦看着余逢年,语气平静,“想要寻求合作,总是要拿出点让人有合作欲望的东西吧。” “我生病了。”余逢年听着徐少谦的话,也了解他的意思,从旁边破旧的塑料袋里拿出一沓病历,甩到徐少谦的面前,“肝癌。” 徐少谦有些意外,垂眸看向余逢年丢在桌上的那沓病历,指尖轻轻的将每一页拨开看了眼,上面一条条字样,的确是确诊了肝癌。 他看向余逢年,现下才发现,这张和余成几分相似的脸,皮肤是不正常的黄色,一双眼睛也是浑浊不堪。 “我没钱治病,我想活下去。”余逢年盯着徐少谦,他说:“我需要钱,余成有钱。” “你也知道,余成那小子十八岁以后就和我没联系了,他现在是电竞明星,我接触不到他,我想接近他,只能依靠你。” 余逢年和徐少谦合作的条件,是自己的命。 “我知道你们这些名人最注重名声,也很清楚自己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沾上谁都得成污点。”余逢年吊儿郎当的说,“我现在这情况,你大可以说余成不赡养生父,给他扣上个不孝的帽子,让他不死也脱层皮。” 余逢年甚至连该怎么那自己对付余成都已经想好了。 听着余逢年的打算,徐少谦心中只觉得既讽刺又好笑,他看着余逢年,沉默良久后,才再次开口,由衷的感慨道:“你可真是个好爹。” 余逢年嗤笑一声,露出那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语气不以为然的说:“那小子可没把我当过爹。” …… 身份彻底暴露以后,阮清林和余成的关系似乎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尴尬。 两人都尽量想要让相处看起来自然些,但却又因为各自心中的顾虑,而让关系始终没办法做到真正毫无隔阂的自然相处。 阮清林心中始终还是很介意余成口中所说的那个喜欢的人,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脑海里也浮现过千万种可能,甚至联系起余成这段日子的表现以及说的话,异想天开的想过那个人会不会是自己。 但这个想法在阮清林脑海中浮现的瞬间,便又很快被自己给压下去了。 余成说喜欢那个人已经很多年了,可阮清林已经和余成断联多年,高中的时候他也曾隐晦的问过,余成有没有喜欢的人,那时候的余成是怎么说来着…… 他说:“有。” 校园午休时的空教室内,阮清林趴在桌子上,看着身侧坐在桌子上的余成,听见了这个答案。 他压在脑袋下的手,指尖在听见这话的瞬间微微蜷缩了下,他强压着心中的在意,看着余成,犹豫片刻后,才脸上扬出个笑,鼓起勇气问:“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啊?” “为什么不问是谁?”余成反问阮清林。 因为没勇气问,光是去询问什么样,都已经快花光他所有的勇气了,他哪里还敢具体去问是谁? 他怕自己知道了是谁,就会忍不住去嫉妒她,那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这是阮清林心中的答案,但他嘴上却是说:“因为那是你的秘密。” “这样啊。”余成拉长说话的音调,看着阮清林的眼睛中带着几分笑意,“那我就跟你说说他什么样吧。” “他呢……”余成表情认真,看着阮清林,仔细回想着,缓缓说道:“很善良,很可爱。” “长得也很好看,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弯弯的,格外漂亮。” “每次看见他笑,我的心情也会不由自主的变好。” 善良、可爱、好看…… 阮清林一边听,一边将这些特征记在心里,那天放学后,他独自站在家里的镜子前看了许久,试图将自己与余成口中的每个词汇联系在一起,但很遗憾,他不可爱,也不好看,只能勉强算得上善良。 那时候的阮清林就知道,余成喜欢的不是自己。 可现在余成的这些行为又是为什么呢?是无心之举,还是…… 阮清林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去理清楚,他心中甚至再次生出了想要逃避的想法。 又是一天的录制结束,这两天余成约了其它的几支战队和他们比赛,几轮下来,有输有赢,但大家都有所保留,并不能借此看出其它战队的实力。 阮清林并没有急着离开训练室,而是坐在位置上,拿出手机看田沁竹回复的消息。 昨天晚上的时候,阮清林想着余成的事情睡不着,就问了田沁竹关于节目退出录制的事情,他其实心里也还没有做下决定,只是询问一下。 当时田沁竹没有回消息,中午的时候说需要问一下节目组,下午给他答复,现在答复已经发过来了。 【节目组说退出节目需要赔偿违约金,退出后也还需要配合节目录制和宣发。】 【违约金大概是签约金的两倍。】 【颂颂,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阮清林看着田沁竹发来的消息,正打算回复,就听见身后传来余成的声音。 “怎么还在训练室?” 阮清林闻声扭头看去,就见余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想到手机上的内容,虽然不确定余成看清了多少,但还是连忙熄灭了屏幕。 余成当然没有错过阮清林手上的小动作,他其实并没有看清阮清林手机上是什么内容,但此刻心里却是已经有了猜测。 就在刚才,余成离开训练室以后,便听见了节目组工作人员的讨论,他们说阮清林要退出节目。 为了印证这些讨论的真实性,余成才又着急忙慌的再次回到训练室,而眼下,阮清林遮掩的小动作,也一定程度上印证了那些人的话。 阮清林要退出节目…… 余成此刻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我、我回个消息。”阮清林看着余成,结结巴巴的回应道。 余成没说话,阮清林从椅子上站起身,看着这般模样的余成,心中有些不安,他想说些什么,但又怕有人经过会听见,便想去将训练室的门关上,谁知他才刚转身,手腕就被余成给一把握住了。 “别走。”余成的声音很低,语调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起伏,但落在阮清林耳中,却是听出了几分难过的意味。 阮清林脚步顿住,听见身后的余成问他,“阮清林,你要退出节目录制吗?” 果然,是看到了吗? 阮清林低着头,看向余成抓着自己的手,很用力,像是真的怕他走了似的。余成的掌心很热,每每握住他时,都会有种踏实的安心感。 但这并不属于他。 阮清林垂眸,心中这般想着,转身朝余成看去,随后他便对上了余成那双泛红的眸子。 阮清林愣住了,在阮清林的记忆里,眼泪和余成之间,似乎是永远都搭不上联系的两个词汇。 余成从没有哭过,就连当初他被他的父亲用椅子砸的头破血流的时候,他也不曾红过双眼。 可现在,余成却是拉着他,因为他要离开,而红了双眼。 “不走可以吗?”余成一双眸子紧盯着阮清林,里头带着几分慌张,说话的语气很轻,但却透着恳求的意味。 阮清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余成,他心口揪着疼,想就这样去回答一句好,答应余成的请求,将眼下这页装作无事的翻过去。 但阮清林做不到,他贪恋余成的温柔,那就像一片漩涡,停留的越久,陷得就越深,他大可以装作愚蠢去忽略自己内心所想,可那显然不是正确的,阮清林做不到。 他始终还是很在意,余成喜欢的那个人。 阮清林心有不舍,但他终究还是做下了决定,将手腕从余成的手中抽出,往后退了一步,坚定的对余成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不能留下。”阮清林声音很轻,语气却是笃定。 余成慌了,他又伸手想去抓阮清林,却是被阮清林躲开了。 “为什么?”余成问。 阮清林看向余成,眼神中带着眷念与爱意,他说:“余成,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你现在的所有行为,都会让我误会,你是不是也喜欢我。”阮清林说到这,自嘲的轻笑了一声,他低下头,强忍着泪水,说:“可你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不是我。” 余成被阮清林这话给说愣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让阮清林产生这样的误解。 所以说,他喜欢了那么些年的人,一直都以为他喜欢别人? 余成心中又气有好笑,一时间居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本是觉得身份暴露,需要给阮清林一段时间过渡,所以才没有那么着急的去推进感情,没想到竟促成眼下的局面。 “阮清林。”余成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他说:“看着我。” 阮清林抬起头来,便对上余成郑重其事的神情。 他听见余成说:“如果我说,那不是误会呢?” 第三十三章 “什么?!所以说, 余成喜欢了很多年的那个人就是你?!” 战队基地无人的阳台上,阮清林听着手机那头成微知诧异的惊呼声,才彻底从刚才余成的话里清醒过来。 他指尖抠弄着眼前阳台上的边角,沉默片刻才轻声回应, “嗯。” 阮清林也很惊讶, 余成口中那个喜欢的人居然真的是自己, 虽然他曾无数次幻想过, 如果那个人是自己的话就好了,但这件事真的发生的时候,他的大脑却是有些接收不过来。 他讶异于余成的喜欢, 心中甚至有些不解。 阮清林垂眸想着, 就听见手机里的成微知继而用八卦且调侃的语气说:“敢情你俩寻寻觅觅这么多年, 到了最后居然是相互暗恋啊!” 听着这话的阮清林无奈的轻笑了一声, 心中有些苦涩, 没有开口说话。 “那你在听完他那话以后是怎么回答的?”成微知问。 他是怎么回答的?他没有回答。 “我跑了。”阮清林说。 当时阮清林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宕机了,根本没办法去处理余成话中的信息, 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眼下的场面, 便脑子一热, 下意识的就跑了。 余成当时好像还拉了他, 但他还是跑了。 “什么?!”成微知发出了今天的第二次惊呼, “你跑了?!” 阮清林也知道自己的举动很费解, 想必现在余成心里也觉得茫然,但他当时就是跑了。 “嗯。”阮清林回答。 手机那头的成微知在这刻沉默了, 她似乎也在消化阮清林这行为背后的原由,直到片刻后, 她才叹了口气,再次开口问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接下来准备怎么办?阮清林视线漫无目的的落到远处天空的飞鸟上, 脑袋里一点想法也没有,他自己也没想到该怎么办。 于是阮清林如实回答,“不知道。” “余成那边有动作吗?”成微知又问。 阮清林摇摇头,随后才想起成微知看不见,低声回答:“暂时还没有。” 手机那头的成微知再次沉默了,像是也不知道眼下的情况该怎么办,良久后,她才又开口问:“那颂颂你眼下心中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成微知想,既然还没想到办法,那就先从问题出手。 然后,她就听见阮清林说:“为什么。” 没头没尾的三个字,成微知却是听明白了,阮清林此刻心中最大的疑惑,是余成为什么会喜欢他。 “颂颂,这个问题只有余成能够解答。”成微知给不了答案,因为这道题的答案只有余成知道,哪怕她分析再多,也无从去解决。 “我知道。”阮清林说。 但知道归知道,阮清林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问余成的,于是乎便只能自己在这想。 电话两头在这刻都沉默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颂颂。”成微知忽然开口叫道,她说:“你其实是觉得以前的自己并不好,所以才会纠结余成为什么会喜欢你吧?” 阮清林愣住了,缓了会儿,才轻声应道:“嗯。” 这的确是阮清林心中产生的原因。 在阮清林看来,少年时的他,既不好看,也不可爱,怎么看也不讨人喜欢,所以现在余成告诉他,他喜欢了自己很多年,阮清林才会如此茫然。 他不明白余成为什么会喜欢他,明明连他自己都不喜欢自己的。 “所以说,哪怕你现在已经知道余成喜欢了你很多年,却也还是无法去接受过往的自己吗?”成微知说,“颂颂,或许你有没有想过,余成的喜欢,就已经恰恰从某些方面说明,过去的你,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直到这通电话的最后,阮清林和成微知也没有就今天的事情得出一个有效的解决办法,但阮清林却是将成微知的那句“没那么糟糕”放到了心上。 这夜阮清林做了好多梦,一会儿是读书时同学对他的嘲笑声,一会儿是那年空教室里,余成描述喜欢的人的场景,再又后来,变成了训练室里,余成的那句“不是误会”。 太过杂乱的梦境让阮清林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精神不佳,经过一整夜,阮清林对眼下的情况已经接受了不少,心中也有了一定的想法。 永远逃避显然是不现实也不可能的,况且,阮清林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余成的喜欢,而不是要拒绝余成的喜欢,他也不可能去选择永远逃避。 对于阮清林来说,余成就像他遥不可及的梦。如今一时间得知,余成喜欢了很多年的那个人就是自己,他就像一个忽然得到了自己渴望了很久的糖果的小孩,糖果虽然放在他的掌心了,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剥开,就连触碰糖衣的手都小心翼翼,犹豫许久,才敢伸出舌头,轻轻浅尝即止。 捧着糖果的阮清林虽然笨拙,但他却不会松手。 昨天和成微知的那通电话,虽然并没有解决阮清林内心的疑惑,但却让阮清林想通了另一件事,既然自己无法知道余成的答案,那就先从自己下手好了。 阮清林从始至终都很珍惜这段感情,包括现在也是。他想解开自己的心结,好好的去对待余成的感情。 然而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在产生问题时,是不可能有一方没有行动的。 余成比阮清林更早找到阮清林,他显然也一夜没睡好,满脸倦容。 阮清林看着这般模样的余成,也知道余成为什么会没睡好,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愧疚。 过了一整夜,两人都冷静了下来,视线相触的瞬间,异口同声的开口。 余成、阮清林:“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见此,两人皆是一愣,随后便又异口同声开了口。 余成:“你先说。” 阮清林:“你先说。” “噗嗤——” 也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阮清林和余成相视一笑,本还有些尴尬的氛围,经过这一小插曲,忽然缓和了下来。 阮清林看着余成,抿着唇,缓了缓,说:“我先说吧。” “好。”余成点头。 阮清林再次去了余成的房间,主要是外面人多耳杂,想说些什么终究是不太方便,余成的房间是最合适说话的地点。 上次到余成的房间,阮清林因为情绪没有仔细看,现下平静下来,便不由自主的观察了起来。 余成很爱干净,从读书那会儿就是这样,或许是有一个不称职父亲的原因,余成很小的时候,就养成自己清理卫生的习惯,哪怕再狼狈,也会将自己和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 余成生存的环境,是一片贫瘠的土壤,但饶是如此,他却仍旧坚强的活着,依靠着自己,拼命长成了苍天大树。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坚韧,阮清林很佩服,也很羡慕。 他自知自己的家庭环境比余成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可他却被挫折打压得断了枝丫,长成了一颗不那么完美的大树。 阮清林观察余成房间的间隙,余成已经拉开了一张椅子,在上面放了一层柔软的坐垫,对阮清林说:“坐这可以吗?” 阮清林的注意力被余成的说话声吸引过去,他点点头,视线落在椅子上小猫的坐垫上,愣了下,嘴角忍不住勾起浅浅的笑意,开口道:“可以。” 真到了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气氛就又不由的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阮清林低着头,指尖又不受控制的开始揪在了一起,他抿着唇,脑海里思索着该从何说起,好在余成倒也没催促,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他开口。 终于,阮清林想到该从什么地方说起了,他抬头看向余成,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脑子就又是一愣。 “余成,我……” 余成笑了,他说:“别着急,慢慢说,我听着。” 余成的话就好似有魔力,阮清林紧绷的神经,在这刻莫名的就松懈了下来。 “好。”他点点头,再次说起了刚才想说的话,“我昨天逃跑,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应对,不是不喜欢你。” “我知道。”余成说。 他那样了解阮清林,怎么可能会猜不到阮清林为什么逃走,而这也是他后来为什么没有追上去的原因。 “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对于你来说都是出乎意料的,你需要一段时间缓冲,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余成看着阮清林,轻声说着,“你可以慢慢来,我有耐心等你。” 毕竟,余成已经等了阮清林近六年,眼下的时间,相对于那些年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阮清林听着余成的话,鼻子忽然就有些酸了,自从知道余成喜欢的人就是自己以后,他便不由的开始在意起那分别的数年。 他不告而别,但余成却始终在原地等他。 “对不起。”阮清林声音低落的说。 余成摇了摇头,轻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余成说,“你不必因此而产生负担。” “阮颂。”余成忽然这样叫道。阮清林看去,对上余成的视线,只听他继而说,“你愿意再回来,对我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离开,但我觉得,你会那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余成说着话时,他目光始终在阮清林的脸上,语气温柔,他说:“而我也在等,有一天你愿意亲口将理由告诉我。” 第三十四章 阮清林的眼眶在这刻已经蓄满了泪水。 比起余成的责怪, 他更怕听到余成的宽慰,阮清林很清楚,不告而别的选择,就算理由再正当, 也是有过错的。 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 余成始终没有做错什么, 所以在这场分别面前, 阮清林的擅自决定,是最自私的行为。 余成哪怕就此怪罪他,与他彻底毫无瓜葛, 也是挑不出任何过错的, 可余成却是没有怪他, 还一直在等他的理由。 阮清林自觉何德何能让余成如此对待, 他心中涌现亏欠, 泪水也不受控制的自眼眶滑落。 看到阮清林哭,余成就有些慌了, 他嘴里说着“不想说也没关系。”就伸手去擦阮清林脸上的泪, 指腹还没有触碰上阮清林的脸, 手腕便被阮清林抓住了。 “余成。”阮清林看向他, 眼眶红润, 声音沙哑, 鼻音浓重的叫道。 余成一愣,随即便轻声应道:“嗯。” “我当初离开……”阮清林有些哽咽, 但却坚持着说了下去,“是我自己的原因。” 他终究是决定要和余成袒露心扉。 可阮清林当初离开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其实要深究起来, 阮清林自己也无法说出一个确切的答案,那时候的他, 被那些日日夜夜积攒的琐碎小事给压得喘不过气,将自己藏进一个逼仄的空间,最终在某个深夜梦回时,就做下了离开的决定。 他始终无法释怀过去的那些伤害,打压的语句让他极度自卑,容貌焦虑、身材焦虑,各种各样的焦虑像是无数道理不清的绒线,将他紧紧缠绕,拼尽全力也无法挣脱,成为了挥之不去的噩梦。 那时候的阮清林,连他自己都不喜欢自己,便也理所当然的认为,余成也不喜欢自己。 他认为是自己不够好,便想去彻底摆脱过去的自己,去成为一个新的自己。 达到这样目的的方法有很多,但阮清林选择了最决绝的方法。 “我不喜欢过去的自己,所以我想让过去的自己消失。”阮清林看着余成,他已经尽量试图让语气平静,但却还是藏不住哽咽。 余成在听见阮清林这话的瞬间,心都止不住的颤了颤。他看向阮清林的眼中浮现一瞬的慌乱,眉间微蹙,脸上藏不住的心疼。 “余成。”阮清林明明才说了几句话,但嗓子在这刻却是止不住的哑了,他喉结微动,缓了许久,才继而说:“我始终无法释怀当初那些人给我带来的伤害。” “他们让我讨厌自己。” “也同时让我觉得,我不值得被爱。” “我太糟糕了。”阮清林垂下眸,“我甚至在想,如果我不是阮颂,你是不是也会有可能喜欢我。” 于是他便不去做阮颂了,成为了现在的阮清林。 阮清林一字一句的说着,每个字落在余成耳中,就似是变成一根有形的针,深深的扎进余成的心口,牵扯得他胸腔到嗓子眼都是无法言说的痛。 他喘息着,一时间居然有些说不出话来,视线紧紧盯着阮清林的脸,被阮清林握着的手都有些颤。 那时候的阮清林居然已经到了那种地步了吗?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察觉? 明明,明明自从认识以后,他就已经在阻止那些事情的发生了。 不,不是阻止的问题,而是阮清林遇到他以前,那些他阻止了几次的事情,就已经发生过百次千次,伤痕早已经留下。 可他居然一直以为阮清林没事,还傻傻的认为阮清林很坚强。 无形的内疚在余成的内心充斥,他觉得自己疏忽了很多,如果再细心一点,将自己的喜欢表现的更明显一些,是不是后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余成根本无法想象阮清林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只要一想到那时候的阮清林有那样的想法和倾向,心就止不住的抽痛。 “对不起。”余成眼眶发热,声音有些颤,“我不知道。” “你怎么还和我说上道歉了?”阮清林脸上扬起笑,他对余成说:“你又没做错什么。” 可余成看着阮清林故作轻松的笑,心中就更难受了。 “我该早点发现的。”余成垂下眸,语气的低落且自责的说。 阮清林听着这话,扣着余成手腕的手紧了紧,而后轻轻摇了摇头,说:“我就是不想让你发现。” 余成那样细心的人,若不是阮清林有意为之,他怎么可能会对阮清林当时的状态毫无察觉。 他之所以一无所知,就是因为阮清林不想让他知道,每当面对他时,都刻意隐藏了状态。 在阮清林看来,那时候的余成为他做得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事情,让余成操心。 阮清林遇到余成之前,他的日子过得十分煎熬,对于其它人来说,读书时遇到的最困难的事情是学习,但对于阮清林来说,学习反而是最简单的事情。 那时候的他很害怕去学校,因为他几乎每天都在遭受着同学间各种各样的霸凌,言语上的,行为上的,花样百出。 他不是没有反抗过,阮清林想过各种各样的办法去应对那些欺负他的人,可都效果甚微,甚至让那些人变本加厉,直到他遇见了余成。 阮清林永远记得那天,放学后他被班里的几个男生堵在教室不准离开,那个他仅在天台见过一面的不良少年,如神兵天降,一脚踹开了紧锁的教室门。 他看见那个少年逆着光朝他走来,蹲在他的面前,似黑夜尽头的曙光,照亮了后来的余生。 那时候的阮清林,已经独自在黑暗间徘徊许久,他本想将此生都结束在那无尽的黑夜,但光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照进了他的世界。 余成救了他,不止那一天。 后来的阮清林,在余成的庇护下,摆脱了那些纠缠他数年的校园霸凌,可却没有摆脱那些伤害带来的影响。 在光没有照到的地方,他仍旧深陷泥沼,但他不敢让光发现。 那时候的他已经够糟糕了,他不想让余成看见更糟糕的他。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好看,不可爱,甚至有些不善良了,但至少,要是个健康的人吧。 “余成。”阮清林说,“那时候的我已经有很多不好了,我不想让你看见更多的不好。” 他轻笑,说:“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想要更完美些的。” “可我没有觉得你不好。”余成说。 无论阮清林怎么样,余成都觉得很好。 他看向阮清林,说:“无论你是阮清林还是阮颂,我都觉得很好。” 阮清林愣住了,他眼睫微颤,扣着余成手腕的手松了些,余成便在这时,将手抚上了阮清林的脸颊。 “那现在呢?”余成问阮清林,“现在还会因为那些事而难受吗?” “现在……”阮清林回过神,话说到这又顿了顿,思索片刻后,才缓缓开口继而道:“好一些了,但还是会在意。” “我一开始不想与你相认,就是因为我还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阮颂。”阮清林这般说着,又叹了口气,将自己刚才的话推翻,“好吧,其实到现在为止,我都还是不愿意去承认自己是阮颂。” “我还是没有释怀,也没有完全接受过去的自己。”阮清林抬眸看向余成,他脸上仍旧带着故作坚强的笑意,问:“余成,你会不会觉得这样没有必要?” 阮清林很少去主动和别人说起自己的伤痛,他害怕别人同情的目光,更害怕别人不解的神情,以及认为是宽慰他的那句“没必要”。 他知道别人是出于好心,也知道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每次听到别人说“没必要,干嘛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他心里就会又难受一次。他当然也无数次告诉自己没必要,但内心始终还是很在意,也时常回想,真的没必要吗? “为什么会说没必要?”余成神情认真而专注,“任何缘由所造成的难过,都是有必要的。” 他的指腹轻轻扫过阮清林的眉眼,说:“哪怕是再小的原因,伤害都是真实存在。” “我不会觉得你的任何情绪是毫无必要的。” “阮清林。”余成叫道。 阮清林闻声看去,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他便听见余成继而说:“你大可以为此而难过,停留在情绪中,暂时选择不走出来。” “人生路径有很多种行走的方式,有些人选择跑,有些人选择走,还有人选择暂时停留。” “大不了我们就慢一些,但慢一些也没关系不是吗?”余成说到这,轻笑了一声,“就当散步好了。” “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 他已经错过了六年,接下来的无数个六年,余成不想再错过了。 余成抚在阮清林脸上的手缓缓落下,转而握住了阮清林垂在一侧的手,他与阮清林十指紧扣,然后抬头看向阮清林,笑着说:“就像这样,一直牵着你的手,陪着你,慢慢走。” 余成的手宽大而温暖,阮清林低头看去,看向自己那被余成十指紧扣的手,视线落在那手腕上显眼的红绳以及自己无名指的戒指上,两抹红色交映,好似跨越了数年岁月,再次交织在一起,将阮清林与余成再次连结。 阮清林无端想起了读书余成的玩笑话,他说这是月老的红绳,那时的阮清林总当余成这是不着调的玩笑话,但如今看来,好似并非毫无道理。 或许他和余成是有缘分的,姻缘谱上,他们的名字写在一起。 视线收回,阮清林看向余成,这次他真心实意的笑了,而后说:“好。” 余成也笑了,他将阮清林轻轻搂入怀中。 然后,阮清林听见余成说:“让我追你吧。” “早在六年前我就该这样做了。” 第三十五章 这几日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场大雨, 进入夏末的风似乎也席卷起几丝秋意的凉。 余成说要追阮清林,他便似乎真的行动了起来。 阮清林工作的时候很少看手机,一向都是开着免打扰模式,连消息提示音都屏蔽, 一般有什么要紧事别人都会选择直接打电话给他。 也正是因为此, 这天训练结束, 阮清林乍一看见微信那十几条消息还愣了瞬, 以为是出什么事情了,等点进微信,才发现这些消息几乎都来自同一个人。 余成给阮清林发了许多条消息, 有些是零散有趣的事情, 还有些是想和阮清林说, 但却碍于节目录制, 只能发消息说的情话。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着, 阮清林垂眸看着余成发来的一条条消息,然后长按引用, 一条条进行回复。 此时战队里的人几乎都坐在一起吃饭, 还算热闹的餐桌就突兀的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消息提示音。 这段消息提示音和普通的消息提示音不同, 像是特别设置过, 声音特别大。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接连的消息提示音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声音的传来的位置上, 余成一脸平静的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面对众人的视线, 只轻轻扫过一眼,便低头看起了消息。 “你给谁设的特别关心?”问出这话的是年如阳。 阮清林听着, 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才那响亮的消息提示音, 是微信上特别关心独有的。 他没有设置过特别关心,也没有见身边人设置过,所以在听见第一瞬间,只觉得声音不一样,并没有意识到那声音代表着什么。 所以,余成的特别关心是他吗? 阮清林正想着,手机里就收到了余成的回复。他低头看着,试探性的回了个表情,就听见那刚才响亮的消息提示音再次响起。 心脏的跳动也随着这声消息提示音漏了一拍,而后阮清林就听见余成回答年如阳,“喜欢的人。” 在场的所有人在听见余成这话的瞬间都愣了,他们显然都很好奇余成嘴里所说的喜欢的人是谁。 “谁啊?”问出这话的还是年如阳。 “就是之前说过的,喜欢了很多年的那个人。”余成在说这话时,脸上挂起了笑意,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似乎只是提起那个人,他便感觉很幸福。 他这副样子,哪里还有之前高冷疏离的影子,餐桌上的众人顿时响起了起哄声,关系好的在问什么时候能见到,关系一般的,则是体面的说着祝福。 阮清林听见余成和队友说:“我还在追求他,如果成功,就会见到的。” 还听见他对艺人们说:“谢谢。” 在嘈杂热闹的氛围中,阮清林的视线隔着餐桌,与不远处的余成对上,他心中生出了隐秘的欣喜,那种所有人都不知道,但只有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欢喜。 他朝余成笑了,耳朵也染上了不显眼的红。 忽然,阮清林感觉自己的手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扭头看去,就对上了路越担忧的眼神。 “阮老师,你还好吧?”路越问。 阮清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路越口中的关心是为什么,他朝路越摇了摇头,脸上笑意轻松,回答:“我很好。” 虽然阮清林这样说了,但路越脸上的担忧却是还未散去,他看着阮清林,似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只点了点头,回答:“那就好。” 田沁竹前两天来了一趟Fe,是因为之前阮清林问她退出节目的事,虽然事后阮清林和她说了没什么问题,但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暂停了手中的工作,抽空来看了阮清林一趟。 对于阮清林,田沁竹一向很关心,她和阮清林的关系,与其说是简单经纪人与艺人,不如说是伯牙子期更为准确,她是阮清林的知音,于阮清林而言,田沁竹似长姐,更有知遇之恩。 阮清林将自己和余成的事情告诉了田沁竹,田沁竹似乎并不意外,她看着阮清林,良久后脸上浮现起笑意,说:“我就说他怎么会不喜欢你。” “什么?”阮清林没听明白,但田沁竹却没解释,只是忽然认真的叫道:“颂颂。” 阮清林一愣,“嗯?” 然后就听田沁竹说:“既然这样选择了,那就大胆的去爱吧。” “无论未来如何。”田沁竹拍拍阮清林的手背,她说:“我一直会在。” 田沁竹的手很软,放在阮清林的手背上,对比起来小上许多,但阮清林被她如此触碰着,却是感受到了坚实的力量,内心涌上一阵暖流,心下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他眼眶又不争气的红了,有时候阮清林真的觉得,他曾经苦难的那些年,或许是在为他后来遇见眼前的这些人而积攒运气。 因为,阮清林打心里觉得,遇见他们,真的很幸运。 转眼间一周的录制又近尾声,节目的第一轮比赛也终于要到来。 夜晚的凉风吹拂在阮清林身上,阮清林正站在阳台上,盯着某个角落发呆。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忽然碰了碰他的手背,阮清林扭头看去,就见余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侧,而刚才触碰在他手背的温热感,是一杯热牛奶。 “又睡不着?”余成将热牛奶递到阮清林的面前,问道。 阮清林接过牛奶,点点头,“嗯。” 余成转身背靠着阳台栏杆,双肘搭在阳台上,侧头看着阮清林,额前的头发被风吹得扬起,而后随意的落下搭在眼前。 “因为明天的比赛?”阮清林没说理由,但余成却是已经先猜到了。 “嗯。”阮清林低声应道,低头喝了口牛奶,继而轻声说:“有点紧张。” “为什么紧张?”余成歪了歪头,凑近阮清林一些,“是怕输?还是怕输以后的要面对后果?” 紧张的根本原因,其实是恐惧。 余成的视线在阮清林的脸上徘徊,他神情温和,一双眸子有着说不清的爱意。 其实余成长得并不是一副深情相,他嘴唇偏薄,鼻梁高挺,眼尾微微下垂,是人们口中的凉薄相。他不说话时,天生带着股子疏离感,让人不敢接近,可他每每看向阮清林,那点疏离感似乎就莫名的消散了。 阮清林听着余成的话,垂下了眸子,看向手中的牛奶。他是怕输,还是怕输以后要面对的后果? 如果真要去说的话,那应该是后果吧。 “我怕输了以后的后果。”阮清林看向余成,说:“如果输了,我们就被淘汰了。” 淘汰了,他也就要离开Fe了,阮清林暂时还不想离开Fe。 “不会输的。”余成看着阮清林,他的掌心搭上阮清林的手背,“我们会赢。” 阮清林对上余成的眸子,在那里面看见了毫无杂质的信任。 他余成说:“信我。” 余成的声音温和坚定,落在阮清林耳中,好似一阵清风,驱散了弥漫在心头的紧张和恐惧,唯余下安心和信任。 余成相信他,而他也相信余成。 阮清林笑了,他说:“好。” 而后又说:“我不会输的。” 语气坚定又自信,余成听着,也忍不住笑了。 两人在阳台又说了会儿话,余成便和阮清林一起回去休息了,临到两人分别时,阮清林忽然叫住了余成。 “余成。” 余成闻声转身看去,“嗯。” “你现在不再打比赛,是害怕输,还是怕输了以后的后果?”阮清林站在余成的不远处,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是在余成问完阮清林以后,阮清林就想到了的,他始终记得赛场意气风发的余成,所以心中也还始终疑惑着,余成为什么会暂别赛场。 听着阮清林的问题,余成静静看着阮清林,沉默了许久。 阮清林被这阵沉默搞得心慌,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或许这样问的时机不对,便又说:“如果不好回答的话,就当我没问吧。” 他这话音落下,就听见了余成的回答。 “都不怕。”余成说。 阮清林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怕输,也不怕输了以后要面对的后果。”余成缓缓开口,“我害怕的,是比输和输了以后的后果,更可怕的东西。” 余成从来不怕输,他曾经输过许多次,但他都爬起来了。 输掉比赛在他眼中,算不得挫折,更谈不上打击和害怕,他怕的,是心中所坚信之物崩塌,所信任之人背叛。 半年前那场输掉的比赛,在余成的心底留下无法撼灭的痕迹,将他对旁人的信任动摇,再无法全心全意去信任队友。 余成不是没有试图去相信,但他发现,自己每次与队友配合他都会产生片刻犹豫时,就知道,自己的心态出问题了。 他不相信别人了。 那片刻的犹豫,或许在平常游戏中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在赛场上,却很可能成为被击败的漏洞。 如果不能心无旁骛的全力以赴,那么余成便不会再去触碰赛场。 “阮阮。”余成说,“我心中也有一道过不去的坎。” 长廊上,灯光落在余成的身上,他的身形萧条,神色落寞,明明说着沉重的东西,可声音却很轻。 阮清林看着这般模样的余成,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第三十六章 深夜, 漆黑的房间内,徐少谦正坐在电脑前,看着一段监控视频。 监控视频内,余成从车上下来, 进入老旧的居民楼, 直到许久后, 才又重新出来。 这段监控视频, 是徐少谦从赌场外那家小商超的老板那里买来的,其实单从监控视频来看,这段内容没什么特别的, 但徐少谦却是知道, 在那栋居民楼内, 有着一家隐秘的赌场。 若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栋居民楼内是什么地方, 余成这样频繁的出入, 便就很难不产生联想。 虽说徐少谦已经和余逢年达成了某些方面的合作,但若真想只依靠余逢年那点东西, 就将余成拖下水, 显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乎, 徐少谦在此基础上, 心下又生出一记。 徐少谦伸手拉开了书桌旁的抽屉, 从中拿出一枚老手机, 插上从市场掏来的未实名电话卡,开启变声器, 拨通了一个电话。 “警察同志,我要举报。” …… 翌日, 《战至曙光》节目组的第一轮淘汰赛如期而至。 阮清林一大早就醒了过来,那时候宿舍的其他人都还没起, 他蹑手蹑脚的洗漱好,一出房间就遇见正好也起床了的余成。 两人碰面,谁也没有提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默契的选择将那一页暂时揭过。 “早上想吃什么?”余成问阮清林。 阮清林小跑到余成的身侧,想了想,“鸡蛋羹,可以吗?” “可以。”余成轻笑,又问:“只要鸡蛋羹就够了吗?” “够的。”阮清林点点头,想了想,举起两根手指,又对余成说:“要放两个蛋的那种鸡蛋羹。” 余成看着阮清林举起的那两根手指,眼底笑意更甚,抬手握住将阮清林的手指握住,笑着答应道:“好。” 手指被握住的瞬间,阮清林就好像被烫了一下,下意识的将手往会缩了缩,反应过来后又立马停下了动作,脸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 余成将阮清林这副模样看在眼里,笑在心底。 鸡蛋羹上过需要蒸上一会儿,等待的空隙间,余成做起了自己的早餐。 余成长得高,饭量自然也较一般人大,比起阮清林需要保持身材而吃的鸡蛋羹,他早上更需要一些主食也填饱自己的肚子。 今早余成仍旧煮的面条,他熟练的在灶台前忙活,随意的和阮清林聊起了天。 “我大学的时候,经常看到女生宿舍楼底下有男生给女朋友送早餐。”余成一边说着,一边将葱切成段,他问阮清林,“你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阮清林想了想,心里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他想说余成在想给他送早餐,但又觉得那样说未免有些太自恋,便摇了摇头,问:“是什么?” “我在想,他们这些早餐,肯定都没有我做得好吃,我还在想……”余成说到这,顿了顿,视线落在阮清林的脸上,过了会儿,才继而说:“我还在想,如果是你,我一定也会每天早上给你送早餐。” 心中预想的答案从余成的口中说出,虽然早有预料,但当真的听到的那瞬间,阮清林还是忍不住再次心动。 “阮颂。”余成轻声叫道。 “嗯。”阮清林看去。 “大学的时候,我曾去过几次帝都,走遍了帝都几乎所有你可能选择的大学。”余成缓缓说着,将自己的回忆一点点倾诉,“那时候,我走在那些大学的路上,就时常会幻想你从我的身边经过,然后我一把拉住你,和你说……” 余成说到这,他放下手中的刀,俯下身,手撑着台面,凑近阮清林,两人双眸对视,认真而专注的说:“好久不见。” “我始终期待着与你重逢。”余成告诉阮清林。 《曙光》作为某讯旗下游戏公司的亲儿子,以它为题材录制的节目,自然也是大手笔。 今天的比赛,节目组包下了一整个能容下数千人的场馆,并且邀请了数百位专业人士,以及千位签订了保密协议的幸运观众进行观赛。 这场比赛,从赛场氛围,到规则,人员,以及配置全数以正式比赛为标准,到处都是花了钱的痕迹。 今天的赛制很简单,四支战队抽签决定对手后,进行BO3对决,然后第一场比赛输掉的两支战队再进行一轮比赛,最后输掉比赛的那支队伍淘汰,离开节目。 说来也巧,今天阮清林所在的战队,正好抽到的对手就是H.K。 自从之前世界赛预选赛H.K战胜Fe以后,Fe和H.K的两家战队粉丝就撕得水火不容,只要两支战队共同出现的场所,粉丝就一定要争出个高低。 眼下这样的对战分组,想必节目组也是喜闻乐见,节目还没播,就已经能联想到这一战播出时会有怎样的热度。 阮清林从走进赛场的那一刻,便就又忍不住紧张了起来,他从小便是如此,只要是稍微正式一些的场合,便会止不住的心跳加速。 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一般来说并不会持续多久,就拿今天的比赛来说,赛前阮清林会紧张,但只要踏上赛场,比赛正式开始,那股子紧张便也就自然消散了。 阮清林十指交握,轻轻往外吐着气,试图去缓解内心紧张的情绪。 忽然,一直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阮清林扭头看去,眼前便是一暗,头顶被扣上一只帽子。 鸭舌帽的前沿被压低,遮蔽了阮清林的视线,然后就听见了余成的声音,他说:“别紧张。” 阮清林低着头,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抚向帽檐,手微微挪动,掌侧便与余成还未移开的手相触,小指轻抬,在余成的手指上轻轻勾了一下。 分明是一言未发的,但却是不动声色的给了余成答案,不仅如此,还在余成的心弦上撩动了几下。 余成看着阮清林的小动作,他轻笑一声,正想也做些什么的时候,就见阮清林已经迅速收回了手。 阮清林这么一副敢撩但却不想承担代价的模样,余成心中只觉又气又好笑,他收回压着阮清林帽檐的手,垂到身侧,指尖蹭了蹭刚才阮清林碰的地方,舌尖止不住抵了抵后槽牙。 胆子变大了,余成心想。 第一轮比赛有两场,Fe和H.K的比赛是第二场,所以要先去休息室等候。 在去休息室的路上,阮清林他们遇见了H.K的人,在录制节目的四支队伍中,Fe和H.K艺人的游戏水平相对较高,之前在分队赛中拥有出色表现的谢言诗,最终就是去了H.K。 也是因为此,H.K成为了这次节目录制的夺冠大热门。 阮清林的视线与谢言诗对上,谢言诗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她对上阮清林的视线,脸上浮现起笑意,朝阮清林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两支队伍擦肩而过,相熟的人彼此打着招呼,但阮清林却是在这说话声间,听见了一声很轻但却不屑的“切”。 阮清林循声看去,就看到了一张还算熟悉的面孔。 发出这声音的,正是之前对他抱有敌意,且和席遇不对付的杜宇。阮清林听席遇说过,杜宇一开始并没有分到H.K,而是被选到了Fe,当时席遇还因此难受了很久,好在后来因为路越的换队,杜宇就被换去了H.K。 这也是为什么路越当时问可不可以坐在他们旁边时,席遇会答应的那么爽快的原因之一。 但或许是因为又多了这一层渊源,这次杜宇对待他们的态度也更加不善了。 阮清林的视线淡淡从杜宇身上收回,像是对此没什么反应。 第一场两支队伍的比赛最终以WO二比一战胜Tone的结果宣告结束,Tone进入待定位等待第二场比赛结束。 Fe和H.K的对决算是本场比赛的重要看点,当两支战队的艺人上场时,场馆内便响起了喧嚣的欢呼声。 各艺人粉丝以及各战队粉丝的加油声,让这只上千人的场馆硬是喊出了像是上万人的气势。 在摇旗呐喊的助威声中,艺人们进入赛场特制的隔音房间,比赛正式开始。 在得知这次比赛的对手是Fe以后,杜宇已经在心中做下了要针对阮清林的策略,他曾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指挥位的谢言诗,但并没有得到谢言诗的支持,对此,杜宇面上答应,心中却是不屑一顾。 在Fe,杜宇有三个讨厌的人,一个是一直和他不对付的席遇,一个是让他险些参加不了节目还要自降片酬的阮清林,再一个就是将他从热度最高的Fe战队离开的路越。 在这其中,席遇是狙击手,路越是突击手,只有身为医疗兵的阮清林最好对付,杜宇内心积怨已久,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一次发泄机会。 于是乎,比赛才开始,杜宇便实施起了自己的策略。 他对自己的策略信心满满,但却殊不知,早在开始游戏之前,阮清林也已经定下了一个策略。 当杜宇在这一局游戏第六次被阮清林偷袭击杀的时候,他彻底破防了。 “他不是医疗兵吗?怎么伤害这么高?”杜宇甩开手中的鼠标,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愤怒。 杜宇恼羞成怒,他看向仍旧还在操作的队友,问:“你们没看出来对面在针对我吗?都也不来帮我?” “不是你自己去找他的吗?”面对杜宇的抱怨,有人不满的小声嘀咕。 而一直没说话的谢言诗,也在这时开了口,“医疗兵的伤害是不高,但也没你想象中那么低。” “杜宇。”谢言诗语气平静,扭头看向杜宇,说:“下局你可以不用上场了。” 就这样,Fe和H.K两支队伍的第一局比赛,由于杜宇的原因,最终以Fe压倒性优势获得胜利,而H.K则申请了队员轮换,赛程中途,两队迎来短暂的休息。 阮清林趁着这休息的间隙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轮换下场的杜宇,两人视线短暂触碰,阮清林脚上步伐没停,杜宇却是在与他擦肩而过时,忽然叫住了他。 “阮老师,针对我有意思吗?”杜宇问。 听着这话,阮清林扭头看向杜宇,他神色平静,与杜宇拉开些距离,说:“你想多了。” “你并没有值得被针对的价值。”阮清林说。 第三十七章 比赛的第二局, 就没有第一局那么轻松了。 经历换人以后的H.K再没有出现第一局那样的漏洞,再加上自身队伍实力本就在这次节目中比较拔尖,所以第二局游戏在经历几番较量以后,最终以H.K少量优势获得胜利。 比分来到了1比1平。 而第三局游戏, 也正式进入了这场游戏的赛点。 两队人马精神高度紧张, Fe也进行人员轮换, 将实力相对较弱的一名突击手换了下去。 游戏开局前五分钟, 两方战队都较谨慎,并没有出现大的冲突,只短暂交火后, 便又很快偃旗息鼓。 局势发生变化, 是在比赛进行的第八分钟, Fe新轮换的突击手在途径敌方区域巷口时, 被前后夹击, 丢失一血,身上携带的炸药包掉落, 落入敌手。 成功安装炸药包并引爆, 是《曙光》游戏获胜的方式之一, 己方炸药包一旦落入敌手, 就很难拿回。 赛场局势一瞬倾倒, 阮清林队伍陷入劣势。 “是哪两个人打死你的。”突发变故, 阮清林还算镇定,他脑子里一边想着该如何扳回局势, 一边询问死亡的突击手。 “对面的医疗兵和突击手。”死亡的突击手语气有些懊恼,“我以为没有人的, 抱歉。” “下次注意。”阮清林没有选择责怪队友去增加压力,而是语气温和的轻声嘱咐。 他仍旧在想着该怎么扳回局势, 就听见耳机内的路越说:“阮老师,不如我们也去埋伏一波,将炸药包抢回来?” “不。”阮清林几乎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他看着小地图上完全没有露头的敌人,说:“对面很可能就等着我们去抢回炸药包,没有找到好的时机,我们很可能再次遭受埋伏。” “不能再给对面机会。”阮清林说,“接下来我们需要更谨慎,稳住人头数,寻找合适的时机再出手。” 但或许谢言诗也猜到了阮清林的打算,接下来的游戏他们打的更加谨慎了起来,哪怕偶尔被阮清林他们抓到机会,也会很快将局势追回。 情况迟迟僵持不下,阮清林方始终落于下风,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哪怕是一直强迫自己镇定的阮清林也不由的有些焦灼起来。 他看着电脑屏幕上H.K方领先的人头数,以及还有不到五分钟就要结束的游戏,心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继续这样僵持下去,他们会输的。 阮清林打算拼一把,于是,在看见小地图短暂的出现了一会儿的敌方视野后,迅速做下了决策。 “他们往A点去了。”阮清林说,“我们埋伏一波,席遇,你去A高点,路越埋伏A通集装箱。” “另外两个,和我一起去A巷口,包围他们。” “到时候席遇和路越先动手,我们打后手。” 阮清林说着自己的决策,便带着队伍的另外两个队友,一起前往A巷口进行埋伏。 A巷口地形复杂,即通往A点,也通往B小道和A通,是整张地图的交汇点和必经点,也是各支队伍都喜欢的埋伏点。 阮清林之所以会选择在这边埋伏,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当时他们所处的位置比H.K离A巷口的距离更近,并且他们没有露视野,可以悄无声息的更先一步到达A巷口进行埋伏。 队伍埋伏好后,阮清林他们便冷静的等待着谢言诗他们的到来。 到了现在,谢言诗他们仍旧保持着最初的谨慎,阮清林他们在巷口等了整整一分钟,才终于听见脚步声。 这脚步声从B小道传来,随即,阮清林看见了一枚烟雾弹从B小道扔出,身侧的队友蠢蠢欲动,阮清林出声提醒,“别暴露。” 身侧的队友听着这话,压下手中的动作,没有轻举妄动。 片刻后,烟雾消散,一个人影才从小道内鬼鬼祟祟的走出来,他左顾右盼,确定无人后,才又丢下几枚烟雾弹,压着脚步声往A点走去。 刚才第一个出来的是对面的医疗兵,他的作用是充当诱饵,为的就是确定A巷口是不是真的没人,再让队友放心的往这边走。 若是阮清林他们在这时候开枪,前面的埋伏就都将功亏一篑。 眼看着敌方走入阮清林他们事先设好的埋伏,随着阮清林一声“动手。”说出,席遇和路越很默契的丢出了一枚闪光弹。 公屏上击杀公告刷新,阮清林队伍里应外合,成功击杀敌方四人。 但好景不长,阮清林他们还来不及高兴,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高点的谢言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四枚残血人头收割。 不久前才扳回的局势,在这一刻再次被谢言诗追上,H.K人头数再次领先。 游戏时间还剩下两分钟,赛场上只剩下谢言诗和阮清林两个人还活着,一个是杀伤力巨大的突击手,一个是伤害低但血量厚的医疗兵,眼下战局,似是结果已定。 阮清林此刻大脑中的神经全部紧绷了起来,他脑海里设想着无数种可能,但没有一种是可以赢的希望,阮清林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气馁。 其实阮清林就算输掉了这场比赛,他也还有机会,阮清林有很大的把握战胜Tone带领的艺人队伍,但他不希望输掉这场比赛,他现在坐在场上,不仅仅代表着自己,也还代表着Fe。 如果阮清林输掉了这场比赛,那么就不仅仅意味着他输掉比赛,也意味着Fe再次输给了H.K。 那场预选赛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阮清林不想让Fe再输给H.K一场比赛,亦或者说,是输给H.K任何一场比赛。 所以他要赢,他一定要赢。 心中这般想着,阮清林的握着鼠标的是也紧了紧,他的视角偏移,屏幕角落刚才击杀敌人而掉落的炸药包映入眼帘,恍然间,阮清林似是又重新看见了赢的希望。 “你们有人打到她了吗?”阮清林问。 “我打了三十滴血。”路越回答。 三十滴?那就是说现在谢言诗很可能还剩下七十滴血。 阮清林并没有十足的把我去击毙谢言诗,但他只能拼一把了。 大抵是谢言诗也觉得结果已定,所以当阮清林卡着位置寻找谢言诗的时候,她仍旧还在刚才的位置。 谢言诗选择的位置很寸,是出了名的难击中,阮清林曾经在压枪训练中也在这个位置卡了很久,但后来,他到了Fe,余成握住了他的手,告诉了他击中这个位置的诀窍。 脑海里浮现起那天余成一字一句教他的话,阮清林屏气凝神,手背在这一刻似是覆上了一只无形的大手,瞄准,发射。 开枪的那一刻,阮清林的脑海中似是走马灯般划过了许多画面,他想起那场预选赛余成黯然离席的画面,想起余成面对退役问题是给出的不确定答案,想起昨晚走廊上,余成落寞的那句心里有道过不去的坎。 太多太多的画面和想法在阮清林的大脑中盘旋着,促使着他开出一枪又一枪。 “砰——” “砰砰——” 随着几声枪响,公告刷新。 “You have slained an enemy.”(你已击杀一名敌人) “Aced。”(团灭) 耳机中响起一连串机械的女声播报,而这也宣告着阮清林击杀成功。 阮清林做到了。 对局时间还剩下五十三秒,阮清林几乎没有迟疑的就迅速转身捡起地上的炸药包,前往B点进行安包。 队伍的人头数仍旧落后,成功安包引燃是他们队伍赢得胜利的最后希望。 炸药包安装需要三十秒,阮清林到达安包点的时候,对局时间仅剩下三十三秒。 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按下安包键的时候,阮清林心里也不是很确定自己能不能安装成功,但却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安包的进度条缓慢的进展着,阮清林的手心都在此刻渗出了一层冷汗,他屏着呼吸,心中默默倒数着。 5…… 4…… 3…… “滴——” “轰——” 当倒数到达最后一秒时,随着一声巨响,炸药包成功引燃,在炸开的灰色烟雾中,阮清林带领着队伍取得了这场比赛的最终胜利。 欢呼声在耳边响起,阮清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侧的席遇一把抱住。 “阮老师,你太牛啦!”席遇兴奋的说着,“我去,这都能赢!!我还以为我们输定了呢!!” 阮清林被席遇晃着,这才终于回过神来,他扭头看向席遇,又看向台下的余成,缓缓松开手中紧握着的鼠标,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的胸口心跳如雷,喉咙里还残留着因为紧张而产生的酸涩感,但脸上却是终于露出了这场比赛开始后的第一个笑。 结束比赛后,两支队伍要进行握手。 当两支队伍再次面对面,便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了。 站在阮清林对面的是谢言诗,当他们的手交握时,阮清林听见谢言诗说:“下一次,我一定会赢你。” 谢言诗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语气坚定,但并无恶意,能听出对方只是单纯良性的竞争。 阮清林听着这话轻笑,他说:“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说这话时的阮清林自信且笃定,让谢言诗听着,都有些讶异的扬了扬眉。 “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你。”谢言诗说,“那我们便拭目以待。” 短暂的握手后,两支队伍便依次下了台。 下台后,阮清林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余成。 余成站在他面前的不远处,眼中带着笑意,看着他。 阮清林脚下步子先是一顿,而后再抬步时,便就不由的加快了速度。 他走到余成的面前,看着余成,声音很轻,但语气却带着几分欢快的说:“我赢了。” “嗯。”余成点头,轻笑了一声,他说:“我看到了。” 阮清林仍旧看着余成,他的一双眼睛很亮,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余成却是在他的脸上看出了几分渴望得到夸赞的期许。 被阮清林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余成哪里受得了。 他抬起手,将那顶鸭舌帽再次扣在了阮清林的头上,挡住阮清林的眼睛。 阮清林只觉眼前一黑,然后他便听见余成声音。 余成说:“做得很好。” 第三十八章 比赛最终以Tone的艺人队伍淘汰的结果宣告结束。 对于这样的结果, 在场的艺人们并不意外,Tone的艺人队伍在四支队伍中属于相对较弱的那一队,第一场比赛没有获得胜利,队伍的结局基本上也就已经注定。 从场馆走出, 队伍里就有人提出要去庆祝这场比赛的胜利。 首战告捷, 虽然只是一场不值一提的小比赛, 但庆祝却也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艺人们看向走在队尾的余成, 脸上带着期待,问:“余队,要一起去庆祝吗?” 余成扭头看向身侧的阮清林, 他想了想, 终是点点头, 应道:“嗯。” 庆祝的地点是席遇定的, 是一家隐私性很好的娱乐场所, 圈内有很多艺人都喜欢在这举行一些庆祝活动。 余成倒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性子喜静, 大多数吵闹的活动如果非必要都不会去参加, 战队内的庆祝活动也更多是参与上半场, 吃过饭后便先行离开。 今天之所以会来, 更多的原因是阮清林也在。 场所内有可以吃的东西, 艺人们在玩闹, 余成便一个人坐在角落吃东西,他很安静, 但存在感却并不低。 余成的长相和气质都太出众,这也就注定着他是任何时候都夺人眼球的存在。 阮清林被席遇拉着在一边打桌球, 一局结束坐到余成身侧的时候,手心就被塞进了一个还没开封的小蛋糕, 是巧克力味的。 “这个好吃,尝尝。”余成凑到阮清林耳侧,轻声对他说。 阮清林听着这话,低头看向手中的小蛋糕,心中一阵暖意划过,点点头,说:“谢谢。” “不用谢。”余成带着几分笑意,指尖在阮清林的手背轻挠了两下,说。 巧克力味的小蛋糕在阮清林的手中拿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被吃掉,在余成没注意到的时候,被阮清林偷偷塞进了口袋。 玩到中途的时候,艺人们唱起了K,有人起哄在场的歌手上去演唱,阮清林咖位高,没人敢将玩笑开到他身上,但当一轮歌唱完,还是有人将目光期许的投向了阮清林。 阮清林最初出道就是以歌手的身份,他嗓音条件好,也勤恳,被田沁竹挖掘后不久就因为一首歌走红。 后来因为外形出众,阮清林受邀去演了几个角色,在这过程中对演戏也产生了兴趣,便就又成为了一名演员。 或许是心思细腻,共情能力强,阮清林虽然半路出家,但演技却比许多科班演员还要好上许多。 阮清林一路走来,倒也算得是星途坦荡。 感受着众人的目光,阮清林从沙发上站起起来,接过上一个人手中的麦克风,笑着说:“我也来唱一首吧。” 欢呼声响起,阮清林点好歌,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上,视线落在角落的余成身上。 阮清林要唱的是孙燕姿的《尚好的青春》,这首歌阮清林想唱给余成听很久了,在很早以前,他每次听到这首歌都会想到余成。 在熟悉的前奏结束后,阮清林缓缓闭上眼睛,唱出那曾在心中唱过无数次的歌词。 “尚好的青春都是你。” “再遥远,都跟随你。” “若滂沱大雨不曾见证海角相偎依。” …… 房间内随着阮清林一字一句的歌声渐渐安静了下来,在前几首歌时还会欢呼的艺人们,在此刻也似是全数都沉浸到阮清林的歌声中。 绚烂五彩的灯光落在阮清林的身上,余成靠着沙发,他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视线专注的看着唱歌的阮清林,想起了年少时。 “阮颂,你有什么梦想吗?”年少的余成躺在校园的草地上,问身侧的阮清林。 “我吗?”阮清林听着这个问题一愣,他目光悠扬,似是看着某处发呆,又似是在认真思索。 余成见此,从草地上坐起来,目光认真的看着阮清林,静静的等待答案。 “余成。”也不知过了多久,阮清林忽然叫道。 “嗯?”余成轻声应道。 “我啊……”阮清林抬起了头,他看向远处的天空,说:“我有一个很不切实际的梦想。” 一只耳机塞进了余成的耳朵,他的左耳是孙燕姿的歌声,右耳是阮清林的回答。 阮清林说:“我想成为一名歌手。” 那个年少时将梦想视为不切实际的少年,在如今,已经成为了歌坛内最耀眼的一颗星。 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余成想到这,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骄傲。 他的爱人啊,本就该是这样坚韧且闪耀的存在。 “尚好的青春都是你。” “没有片刻不想你。” 阮清林唱到这,他再次睁开了眼,他的视线与余成碰撞,在这一刻,那歌词间的字字句句,都成为了阮清林想对余成说的话。 到了歌声的最后,余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拿起了话筒,接过阮清林的上一句,唱道:“千万记得天涯有人在等待。” “路程再多遥远不要不回来。” 所有人都在此刻将目光投射到了余成身上,他们在这其中嗅到了些许不寻常的味道,但余成却似真的只是忽然想唱这么一句而已,唱完就再次放下了话筒。 可只有阮清林和余成他们彼此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完成了一次心照不宣的对话。 阮清林本想唱完这首歌就再次坐会余成身旁的,但却被席遇拉了过去。 “哥,你快来帮帮我,路越欺负我。”席遇有些急切的说着,就将阮清林拉去了自己的位置上。 路越和席遇在打扑克,输了的喝酒。 “我喝了五六杯了,快喝吐了,哥,我实在撑不住了,你帮我打几把。”这般说着,席遇还打了个酒嗝,揉着肚子,说:“我先去上个厕所。” 眼见席遇离开,阮清林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沉下心来替席遇打几把。 但大抵是心思不再这上面,阮清林一连就输了好几把,等到席遇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喝了好几杯酒。 “阮老师,要不别喝了吧,没关系的。”路越劝阻道。 阮清林头有些晕,他揉了揉太阳穴,摇头拒绝,将这最后一杯酒喝下,把手中的牌塞回席遇手中,说了句“你们打。”便转身离开。 路越和席遇打牌的位置偏,从余成的位置看过去,只隐约能看见他们在玩,但具体怎么玩,玩的是什么却是不知道的。 余成没有去打搅阮清林玩耍的习惯,于是便坐在位置上等待,所以当阮清林走到自己的面前,余成闻到那股淡淡的酒味,他才意识到阮清林喝了酒。 “喝酒了?”余成问。 阮清林点点头,“几杯。” 余成拧了眉头,他的视线在阮清林的脸上打量了会儿,而后声音沉了下来,开口道:“喝醉了。” 这句话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阮清林酒量不算好,但刚才只想着快点结束,再加上那些酒味道并不刺激,所以也就并没有想那么多,一杯接着一杯喝了下去。 “是吗?”阮清林摸了摸脑袋,感觉了一下,然后傻笑道:“好像真的有点晕欸。” 他这么一副模样,余成哪里还生得起气,他有些无奈的叹息,然后站起身来,握住阮清林的手腕,说:“不玩了,我们回战队好吗?” 这次余成问的疑问句,但得到了阮清林肯定的回答。 阮清林还是笑,他点头,说:“好。” 语气乖得不像话。 余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扣着阮清林手腕的时候蹭了蹭他凸起的腕骨,和所有人打过招呼后,带着阮清林离开。 阮清林虽然喝醉了,但好在走路并没有大问题,被余成牵着还勉强能走直线。 席遇找的地方隐私性很好,余成牵着阮清林,丝毫不用担心被狗仔拍到,但虽如此,离开这里以后,外面的世界对于阮清林来说仍旧是危险的。 余成也是走到一楼大厅时,才想起阮清林的口罩和帽子都还遗留在包间,他将阮清林安置在大厅角落的沙发上。 “我回去给你拿口罩和帽子,乖乖在这等我,好吗?”余成蹲下身,与坐着阮清林平视,握着阮清林的手,语气似是哄小孩般的说道。 “嗯。”阮清林点头,他看着余成,视线专注,嘴角带笑。 余成见此,便起身打算快去快回,谁知他才转身抬步,一双手就从身后抓住了他。 余成扭身看去,对上阮清林的眼,正想问怎么了,到了嘴边的话却是在下一刻又被强行咽了回去。 只见刚才还坐在沙发上的阮清林这会儿忽然站起了身,在余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不容分说的一把抱住了余成。 他的双臂搂住余成的脖子,下巴靠在余成的肩膀上,温热带着酒气的气息喷洒在余成的耳际,带出一片湿润。 余成被抱得身子僵了僵,脚步往后微微踉跄了几下,而后稳稳抱住了阮清林的腰。 “余成。”阮清林凑在余成的耳边,声音很轻,似撒娇一般。 “嗯,我在。”余成搂在阮清林腰上的手轻轻拍了拍阮清林的背,应道。 阮清林搂着余成脖子的手更紧了紧,说出了刚才在包厢里就想说的话。 “我回来了。”阮清林说。 在余成和阮清林分别的数年后的今天,孙燕姿的歌声里仍旧在唱:“路程再多遥远不要不回来。” 而阮清林拥抱了余成,他说:“我回来了。” 时光更迭,好多事都变了,但好多事,也没变。 第三十九章 余成抱着阮清林, 他的头微低,歪了歪,将头与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阮清林相贴,搂在阮清林腰上的手轻轻扣住阮清林的后脑勺, 吻了吻阮清林的耳廓, 他说:“谢谢你愿意回来。” “这一路走来, 很辛苦吧。” 余成的掌心宽厚温暖, 阮清林感受着,靠在余成肩膀上的头,将脸埋得更深了, 他的鼻尖全是余成身上淡淡的香气, 听着余成的话, 眼眶这一刻变得滚烫。 他其实从未埋怨过辛苦, 但当有一个人真的关心他是否辛苦时, 他还是会有种内心被感知的动容,理解杀伤力永远伤害更大。 “有一点。”阮清林压抑着鼻尖的酸涩, 轻声说道。 路越从电梯里出来, 看到的就是大厅角落正相拥的余成和阮清林二人, 他脚步一顿, 忽然就走不动了。 刚才余成带着阮清林离开后不久, 路越就发现桌子上阮清林遗落的口罩和帽子, 他想到余成和阮清林之前的绯闻,便立刻起身将帽子和口罩给阮清林送了过来。 路越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幕, 他呆呆看着相拥的两人,脚似与地面生了根, 嘴巴也像被贴了封条,走不动路, 更说不出话。 拿着口罩和帽子的手缓缓垂落,路越低头看去,往后退了两步,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侍应生,交待了几句后,转身离开。 他没有去打扰阮清林和余成,只是安静的来了,又沉默的走了。 余成是在打算返回包厢拿阮清林的口罩和帽子的时候,被电梯口的侍应生给拦住。 “这是和你们一起来的先生麻烦我交给你的。”侍应生将手中的口罩和帽子递到余成面前。 余成低头看去,虽然侍应生并没有说将帽子和口罩交给他的人是谁,但余成脑海中,却是已经自动浮现起路越的模样。 那个沉默内敛的少年,这是他行事作风。 余成接过侍应生手中的东西,他说了句“谢谢。”后,便没再多问些什么。 对于路越,余成其实谈不上讨厌,但也说不上多喜欢,对他最清晰的印象,便是当初大巴上他对阮清林说的那句喜欢。 情敌这种东西,余成自然是提不起好感的,但之所以不讨厌,是因为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个人不会害阮清林。 余成虽然不是娱乐圈的人,但由于这些年电竞行业的发展,也已经算得上是个公众人物,他的工作偶尔会与娱乐圈挂钩,所以也因此对这个圈子的大环境有所了解。 娱乐圈人心复杂,很多时候两个人上一刻还笑脸相迎,下一刻就相互算计了起来,所以能交到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是一件很珍贵的事情。 也正因为此,余成不会去因为路越对阮清林的喜欢就去干扰他们之间的交际,于余成而言,多一个对阮清林真心的朋友,总是好事。 况且,他也很相信阮清林,若是对方有越界行为,阮清林一定会妥善处理,如今他们还能正常相处,就证明路越目前来说还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 既然如此,余成也不会去戳破那层窗户纸。 拿着口罩和帽子回到阮清林面前时,阮清已经彻底醉了。刚才还没涌上来的酒意,这会儿已经完全发挥了作用,让本还能走直线的阮清林,彻底走上了S形轨道。 靠坐在沙发上的阮清林一张脸都红彤彤的,看向余成的眼神迷离,嘴角还带几分傻乎乎的笑。 “你回来啦!”阮清林语气有些说不出的兴奋。 余成点点头,蹲到阮清林面前,仔细打量着阮清林的脸。 阮清林喝醉了其实也还是很乖,除了傻笑以外便再没有其它不寻常的举动,有些说不出的可爱。 余成站起身,将沙发上的阮清林扶正坐好,伸手替阮清林将口罩戴上。 口罩两边的耳挂被余成指尖勾着戴到阮清林的耳朵上,余成就又听到阮清林在笑,他低头看去,视线就对上了正仰头看着他的阮清林。 “笑什么?”余成替阮清林戴好口罩要往回收的手顿住,被阮清林笑得有些心痒,指腹扫过阮清林的耳廓,低声问道。 “余成,我看见了好多好多个你。”阮清林指着余成,傻笑着说,“我是出幻觉了吗?” 这般说着,阮清林似是被余成的指腹蹭得痒了,还歪了歪头,在余成的手背上蹭了几下。 “因为你喝醉了呀。”余成柔声说。 “对哦。”阮清林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喝醉了,差点忘记。” “那怎么办呀,余成……”阮清林有些苦恼的扶着自己的脑袋,嘟嘟囔囔地说:“我头晕晕的,好像走不动道了。” 余成看他这副样子有些好笑,“那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这样不好吧。”阮清林笑得腼腆,捂着脸颊,耳尖红彤彤的。 阮清林这副模样实在是太可爱,和平日里的他完全不一样,余成看着,忍俊不禁。 他轻笑着,说:“没什么不好的。” 然后便蹲下身,听着阮清林嘴里念念叨叨着“那让你背一下也不是不行。”爬到他的背上,将阮清林背了起来。 此时天色已暗,余成今天没开车过来,两人要想回基地还要走一段路才能打到车。 阮清林身高一米八,但余成背着却并不觉得很重,甚至觉得对于这个身高而言,阮清林这样的体重算是有些过轻了。 余成尊重阮清林的职业需求,所以从来不逼迫阮清林去多吃些什么,但也希望,保持身材是先以阮清林的身体健康为前提。 被余成背着的阮清林很乖,手搂着余成的脖子,脑袋靠在余成的背上,安安静静的。两人就这样缓慢的走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趴在余成背上的阮清林忽然开了口。 “余成。” 阮清林的声音仍旧还带着些许醉意,尾调后拉,落在余成的耳中,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我在。”余成微微歪头靠近阮清林,轻声应道。 阮清林动了动身子,方才靠在背上的头转而靠到余成的肩上,将两人脸颊的距离再次拉近。 “你知道我今天比赛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吗?”阮清林说。 余成被阮清林这个问题问得一愣,而后笑了笑,摇头回答:“不知道。” “你在想什么?”余成问。 阮清林搂着余成脖子的手耷拉下来,他贴着余成,说:“我想到了你。” 这是出乎余成预料的回答,但仔细想想,却又也觉得合理。 余成垂下眸子,问:“哦?想到我什么了?” “想到……”大抵是喝醉了的原因,阮清林说话的语速慢慢的,但余成并不着急,而是放慢了脚下的步子,等待阮清林将后面的话说出。 “想到去年的那场预选赛。”阮清林缓缓说着,“想到H.K耍赖,你输掉了比赛。” 余成停下了脚下本就缓慢的步伐,侧头朝阮清林看去,静静等待后文。 “今天比赛快输的那一刻,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要赢。”阮清林说,“我不仅仅是阮清林,也代表着Fe。” “我不能让Fe再输给H.K一次。”说到这话时,阮清林哪怕醉醺醺的,语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阮清林说完他想说的话,余成却是迎来了长久的沉默,他心中有许多想法,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曾经输掉的比赛,在许多人都认为已经过去了的今天,阮清林却是仍旧执着着,并且努力替他赢了回来。 此刻余成心中是用言语无法言喻的动容。 “阮阮。”沉默许久后,余成终于再次开了口,他心中万千言语,到了嘴边都只汇聚成了一句,“谢谢。” 是真的谢谢。 余成和阮清林说过许多次谢谢,每一次都是真心的。 “不用谢。”阮清林哼笑,随后语气又变得认真起来,继而说:“余成,你说你心里有道过不去的坎。” “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阮清林缓缓说着。 “就像你愿意陪着我慢慢走出过去的阴霾一样,我也会陪着你,一直到你跨过那道坎的那天。” 在阮清林告诉余成,自己始终无法放下过去时,余成告诉他,可以慢慢走,他会陪着他。而今天,阮清林将类似的话也说回给了余成。 他们相互陪伴,默契的用相同的方式爱着彼此。 晚风带着些许凉意吹拂到余成的身上,这夜很安静,阮清林说出口的字字句句都落入他耳中,最终都汇聚在心头,变成一股暖流,迟迟未曾消散。 “我始终都期待着,能再次见到赛场上意气风发的你。”阮清林贴着余成的耳朵,声音很轻的说道。 大抵是风迷了眼,余成在这刻眼前居然罕见的模糊了起来。 “那如果我回不去了呢?”余成嗓音有些沙哑的问。 “不会的。”阮清林回答得很坚定,“只有你不想回去,没有你回不去。” “余成,那片赛场,是属于你的天地。”阮清林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信任,说。 翱翔天际的鹰,哪怕是折断了翅膀,也会在恢复之时再次飞于高空,再次成为高空的统领者,因为那本就是属于它的领地。 第四十章 路程的后半段, 阮清林抵不住醉意,在余成肩上睡了过去。 回到基地后,余成将阮清林送回房间安置好,便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了。 他或许也该去睡觉, 但奔波一天, 此刻他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 余成在阮清林的房间门口站了许久, 随后脚步漫无目的的走到了战队基地二楼, 停留在训练室外。 这个点正是这群电竞少年训练的时间,余成站在门外,隔着玻璃窗往里看, 并没有去打扰他们。 他听着训练室里热火朝天的交谈声, 看着电脑前的五个少年, 眼前的场景不自觉的便与自己回忆中那些日日夜夜重叠。 那时候Fe还不像现在条件这么好, 最初的战队, 是在一间破旧的车库,不到四十平米的地方, 挤着五台训练用的破电脑, 还有整个战队从教练到经理再到选手等七个大小伙, 偶尔转身几个人都要碰到一起。 但哪怕这般, 他们日子却是是过得很开心, 会为了一场比赛无数次配合, 不分昼夜的训练,幻想以后若是真打出成绩的以后的生活。 少年的他们做过无数设想, 但每一个设想的未来里,都有彼此。 他们曾是余成最信任的人, 余成甚至以为,会就这样并肩作战一直到退役的那天。 但真当他们一步步扶持着走到巅峰, 却也走向了分崩离析。 余成始终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那样选择,两百万是很多,但抵得过六年情意吗?又对得起那些曾经努力过的岁月吗? 明明他们曾经不是那样的。 余成看起来是个很薄情的人,他总是冷冷淡淡的,像是什么都不在乎,或许也正是因为此,别人背叛起他,也就毫无心理负担。 大家似乎都觉得他不会在意,但余成自己心里却是很清楚,因为家庭环境原因,他自小就比其他人更明白爱与关心的珍贵,所以他也比任何人都要更珍惜所得到的每一份情谊。 而也正是因为珍视,所以面对队友的背叛,他才久久无法平息心中的那场震荡。 训练室中似乎已经结束了一局游戏,余成没再多看,他转身离开,在走到二楼中央的奖杯墙时,又再次停住了脚步。 那堵奖杯墙上,几乎记录了余成这些年来的所有荣誉,最上方的电子屏幕上,还播放着他每次夺冠镜头剪辑。 夺目的舞台灯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屏幕上的余成是那样的闪耀。 他看着过往的自己,想起了今天阮清林趴在他肩上说的话。 ——“我始终都期待着,能再次见到赛场上意气风发的你。” 意气风发的他,余成自己也很怀念。 其实说起来,余成之所以能走上电竞这条道路,除了自身的天赋和喜爱,阮清林在其中也功不可没。 高中的时候,省里曾举办过一场《曙光》挑战赛,那场比赛奖金五万元,余成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和当时游戏里玩得比较好的几个朋友组了一支队伍。 最初他们只是在网吧里打着市里的预选赛,并没有觉得自己能够出线。 但随着一场一场比赛下来,余成所在的队伍居然脱颖而出,成为了他们市的冠军队伍,得到了参与省赛的资格。 省赛地点在他们省的省会城市,从余成所在的市过去,要坐火车,并且比赛开展两天,还需要自己包食宿。 余成经过一场场比赛下来,对自己的实力已经有所了解,并且都已经打进省赛,便也不想中途放弃,但参加比赛的钱,却成为了他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问题。 余成那些年通过打工其实攒了一些钱,但好巧不巧,那些本应该支持他参与比赛的钱,却在一天夜里,被他的赌鬼父亲全部偷走了。 当时余成看着自己用于存钱,却空荡荡的铁盒,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绝望。 他和余逢年打了一架,但钱没了就是没了,他不得不放弃比赛。 就当余成以为,这场比赛到这就已经结束的时候,阮清林却给他带来的转机。 那是一个晚霞特别美丽的傍晚,余成被阮清林约到天台见面。 那时候天台已经成为余成和阮清林的秘密基地,他们时常在那里见面,但当余成看见站在天台那堆废弃桌椅上的阮清林时,他还是有些意外。 “你站那么高干嘛?”余成问。 阮清林说:“因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好像站在这里更帅一点。 ” 余成听着这话有些好笑,问:“你要做什么?” 然后就见阮清林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金色的小猪存钱罐,双手捧着,他对余成说:“余成,你去参加比赛吧,我做你的赞助商。” 阮清林这话音落下,余成都还在反应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听见“砰”的一声,刚才还在阮清林手中的存钱罐,被阮清林砸在了地上。 陶瓷的存钱罐撞击地面摔了个粉碎,肚子里各色的纸币也铺在余成面前。 余成愣住了,看向正笨拙的从桌椅上爬下来的阮清林,心中是说不出的震撼。 “你……” 阮清林已经走到余成的面前,他从地上捡起钱,递到余成手中,说:“我觉得你一定可以拿奖。” 后来,余成用阮清林砸碎的存钱罐里的钱,去参加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场大型比赛。那场比赛中余成拿到了第二名,得到了三万奖金,也遇到了最初创立Fe的老板和徐少谦。 某种程度上来说,余成电竞之路的起点,是阮清林那砸碎存钱罐的轰然一声,为他开辟出来的。 少年时,余成本要无疾而终的梦想,被阮清林拯救。 而如今,似乎那样的历史又要重演。 余成的视线从播放着夺冠视频的电子屏幕上移开,或许阮清林自己都不知道,他也曾在无形中,拯救过余成无数次。 路越在阮清林和余成离开后不久,也先行离开,独自回了战队基地。 也算冤家路窄,他正好遇见了从二楼离开的余成。 两人在楼梯口碰面,视线相触,谁也没说话,却是默契的一前一后往楼下走去,进了茶水间。 “喝什么?”余成问。 路越走到余成身侧,背靠着墙,双手环胸,看着余成,语气平静的说:“果汁就行。” 余成从一旁拿起一瓶果汁递给路越,然后给自己泡了杯茶。 两人相对而立,喝着手里的东西,谁也没有急着开口说话。 “今天的事,谢谢。”茶杯里的水见底,余成开口道。 “什么事?”路越问。 “口罩的事,还有……”余成的目光缓缓落在路越的脸上,继而说:“我和阮清林的事。” 今天他们去的那家娱乐场所,里面的工作人员都签订了保密合约。 余成和阮清林的拥抱,如果是别的艺人看见,保不准之后就会对阮清林产生怎样的影响。余成并不畏惧自己和阮清林的事情被曝光,但却担心超出计划的曝光会给阮清林带去困扰。 但路越会保守这个秘密,所以余成说谢谢。 “不用和我说谢,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阮老师。”路越神情平静,“如果你真的觉得感谢的话……” “余成。”路越看着余成的目光灼灼,他说:“你就对阮老师好一些,早点放下你那个白月光。” 余成听着这话笑了,“那可能有些难。” “路越。”余成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你就没有想过,或许你口中我那个白月光,就是阮清林?” 这般说罢,余成拍了拍路越的肩,转身离开茶水间。 …… 徐少谦谈了一天的合作,饭局散了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送走合作方代表后,徐少谦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蹲在路边点燃了一支烟,慢悠悠的抽了几口后,便拿在手里看着火光缓缓将烟燃尽。 指尖将烟掐灭,徐少谦站起身,将烟头扔进垃圾桶,便转身往停车场走去。 当一只手从身后捂住徐少谦的嘴时,徐少谦脑子还是懵的,他下意识的往后肘击,却是被牢牢的抓住,让他丧失了最后一丝反抗之力。 是谁? 他认识吗? 劫财还是为了别的? 徐少谦脑子里乱糟糟的,浮现出无数个想法,他胡乱猜测着,直到被甩着摔倒在地上,他才终于看清来人的脸。 是他…… 徐少谦瞳孔放大,看着眼前的人,好不容易镇定些的心再次慌乱起来。 那人蹲下身,掐住徐少谦的下巴,用手机的手电筒对准徐少谦的脸,哼笑一声,“哟,看样子还认识我呢。” 这人正是在赌场与徐少谦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手电筒的光照在徐少谦的眼睛上,刺得他忍不住扭头想要躲避,但每每想扭头,却又被下巴上的手强硬的掰回来,只能闭上眼睛。 “徐……经理?我能这样叫你吧?”男人语气带着笑意,落入耳中听着却是阴恻恻的,他捏着徐少谦下巴的手收紧,说:“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你、找我干什么?”徐少谦艰难的开口问道。 “你说呢?”捏在徐少谦下巴上的手骤然再次收紧,说起话也是咬牙切齿起来,“徐经理贵人多忘事,该不会忘记自己做了什么了吧?” “你害得我赌场被封了,钱也全没了,警察还到处找我,你问我说找你干什么?”这般说着,男人抬手在徐少谦脸上不轻不重的拍了几下,“你该不会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吧?还是说,你觉得我是傻子?” 徐少谦没想过自己做的事情会暴露,他自以为那时候自己的保密性已经做得足够好,但却不料还是被抓住了马脚,陷入了如今的境地。 他必须要想想办法逃离了,眼下的情况太过危险。 垂在地上的手缓缓收紧,徐少谦庆幸自己坐的地方常年未清扫,他抓起一把灰,毫不犹豫的就往身前人的脸上洒去。 泥土迷了男人的眼睛,也因此松开了钳制着徐少谦的手,趁此机会,徐少谦毫不犹豫的往外跑。 但他还未跑几步,就被人从身后揪住了头发,徐少谦吃痛,再反应过来时,就被男人狠狠压在了身下。 “找死是不是?”男人一拳打在徐少谦脸颊侧的地面上。 逃跑显然已经是不可能了,徐少谦常年坐办公室,也没有健身的习惯,一米七几的身高在眼前一米八几的大汉面前完全不够看,他一个文弱书生,武力逃脱是摆在他面前的下下策。 “你想要什么?”徐少谦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 “两条路。”男人按着徐少谦的脖子,“要么你收留我,帮我避过这阵风头,等到时间我会自己离开。” “要么我去坐牢,但你也别想好过。”这般说着,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我查过了,你和你前战队的队员有矛盾。” “你上次来我这要监控视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为的就是想对付你前队友吧?” “我这里有赌场的所有监控,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证明你前队友那几天没有做任何违法犯罪的事情。”男人说,“我会把监控视频全部给你前队友。” “自己选吧。”男人松开徐少谦,从他身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徐少谦,说:“徐经理,你也不想自己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吧?” 40-50 第四十一章 醉酒后的第二天, 阮清林断片了。他问余成醉酒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余成只说他很乖,什么也没发生。 听余成这么说,阮清林便也放心了下来, 他还担心自己会发酒疯呢。 时间过得很快, 一眨眼节目录制就到了第三周, 而一个月的节目录制到这也算是进入了尾声, 在第三周的周末,节目的第一、二期也将会在怕平台正式播出。 节目定下播放日期正式官宣的那天,微博上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其讨论的重点主要在余成和阮清林二人身上。 【不是, 我没看错吧, 余成和阮清林?】 【这俩这是上演什么剧情?他逃你追, 他插翅难飞?】 【我靠, 这战队搭配我爱看,隔着屏幕就已经能感觉到尴尬了!】 【电竞综艺?漏漏漏, 是暗恋追夫综艺才对!】 【看样子某讯为了这档节目花了不少钱, 让余成和阮清林那么早以前就开始炒作预热了。】 【根本没什么喜不喜欢吧, 都是资本家的套路, 小丑又是我自己。】 【有人看到我的红鼻子了吗?】 …… 网络上议论纷纷, 节目未播先热, 当事人对此却是并不在意,仍旧如常进行着录制。 战队基地内, 陈魏康一直关注着网上的舆论,以方便后续事态发展能把握在一个可控制范围内进行处理。 莫白最近安分了许多, 战队内的日常也都配合,但世界赛事关重大, 既然已经知道他不能信,陈魏康自然也就没打算将希望放在他身上。 他找了个借口,不动声色的让二队的突击手跟着一队训练,但心里却是已经将目标悄然放在了余成的身上。 陈魏康找上阮清林的时候,是训练结束的一个深夜,阮清林当时还在训练室,一个人对着电脑复盘这一天的失误。 对此,陈魏康有些惊讶,他没想过阮清林会这样认真的对待这份工作。 在陈魏康的预想中,虽说这档节目的宗旨是宣传电竞精神,要求艺人们忘记身份,成为一名真正的电竞选手,但大家都是逢场作戏,没人会真觉得艺人们会对电竞选手这份工作上心。 他们是来体验生活的,能正常工作就已经很不错了,陈魏康对此也并不强求。 阮清林是出乎陈魏康预料的存在,他似乎是个做什么都很认真的人,从进入战队基地以后,就真如节目要求那样,忘记了自己艺人的身份,融入着电竞选手的生活。 陈魏康听说,阮清林参加这档综艺的期间,还推掉了许多工作。 “咚咚咚——” 陈魏康敲响训练室的玻璃门,看着电脑前神色专注的阮清林,问:“阮老师,方便聊聊吗?” 阮清林和陈魏康接触不多,所以对于陈魏康忽然要找他聊聊这件事有些意外,他想不到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需要聊的,但还是点了点头,“可以等我看完这一段吗?” “可以的。”陈魏康笑着点头,没有走进训练室,而是站在门口进行等待。 阮清林在看完剩下的一点复盘以后,才起身和陈魏康离开。 从训练室离开,陈魏康带着阮清林去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指着沙发,说:“坐。” 然后问阮清林,“阮老师要喝茶还是水?” “抱歉,我办公室只有这两样。”陈魏康笑着说。 “水就可以了。”阮清林睡眠不好,晚上喝茶怕睡不着。 陈魏康听着这话,给阮清林倒了一杯温开水,随后在阮清林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阮老师最近在Fe还好吗?感觉我们战队的氛围和生活怎么样?”陈魏康坐下后并没有急着说事,而是问起了阮清林近况和感受。 “都挺好的。”阮清林拿着杯子,虽然并不知道陈魏康的目的,但也不焦躁,只是平静的回答了陈魏康的话。 和在熟人面前不同,在不太熟悉的人面前,阮清林话很少,浑身都透着股清冷劲,虽然不会让人觉得难以接触,但也保持着距离感,让人不敢随意对待。 “那就好。”陈魏康也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之后他又与阮清林交谈了一会儿,才终于说起了自己今天的目的。 “我今天找阮老师,其实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你。”陈魏康伸手给阮清林又倒上了一杯水,“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也犹豫过要不要麻烦您,但思来想去,还是只有您去做最合适。” 听着陈魏康这话的阮清林并不意外,他眼神中划过一瞬了然,面上表情仍旧很平静,“陈经理只说就是,如果能帮,我会帮你。” 这个能帮用得就很巧妙,并没有直接答应陈魏康的要求,但也没有急着去拒绝,至于要不要答应,这个能不能帮的界线,也是由阮清林自己定夺。 “阮老师和余队应该认识很多年了吧?” 陈魏康说出这话的瞬间,阮清林就将手中的水杯缓缓放下了,他看着陈魏康,本还柔和的目光变得认真且严肃。 阮清林不知道陈魏康是从哪里得知他和余成的事情的,也并不清楚陈魏康为什么会忽然提起这个,但他与陈魏康不熟,防人之心不可无,陈魏康忽然提起这个,他就不得不警惕起来了。 “陈经理这是什么意思?查我?”阮清林说。 “不是,不是查你,只是意外得知。”陈魏康连忙否认解释,“阮老师也别误会,我没有恶意。” 对于陈魏康这样的说法,阮清林不置可否,只是盯着陈魏康没说话。 “我就是想说,阮老师和余队认识多年,关系一定不错。”在阮清林的目光下,陈魏康缓缓继而说着,“不瞒您说,我今天之所以找阮老师过来,就是想拜托您,能不能去试着说服余队,让他再次回归赛场?” “Fe很需要他,曙光的赛场,也很需要他。”我也很需要他…… 后面这句话,陈魏康没有继续说出口。 阮清林有些意外陈魏康找他居然是要说这个,他看着陈魏康,隐隐觉得,陈魏康或许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但陈魏康没说,他自然不会主动去问。 良久后,阮清林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杯子,开口道:“我可以帮你尝试着去说服余成。” 陈魏康听着这话一喜,但随后就听阮清林继而说:“但余成会不会回赛场,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无论最后同意与否,我都会尊重他的选择。”阮清林说,“同时,我也希望您也能尊重。” 阮清林自然也想再次在赛场上看见意气风发的余成,但是比起那样,阮清林更会尊重余成的选择,如果余成不想继续比赛,那么不管阮清林再如何希望,对于他自己来说,也都不重要了。 因为说到底,这是余成自己的人生,该怎么走都该余成自己选择,而不是被他的希望而裹挟着进行选择。 而这也是为什么,阮清林至今都没有去劝余成主动回到赛场的原因。 听着阮清林这话的陈魏康愣住了,在这一瞬间,他恍惚看到了阮清林身上除却是大明星意外的其它光环,也忽然理解,看起来那样冷漠的余成,为什么会喜欢他那么多年。 陈魏康笑了,他对阮清林说:“那是自然。” “谢谢。”阮清林这句谢谢,是自己说的,也是替余成说的。 随后,阮清林低头喝了口水,站起身,对陈魏康说:“那我先走了。” 从陈魏康的办公室离开后,阮清林没有再继续回训练室复盘,而是回了宿舍。 浴室雾气缭绕,水珠落在身上,阮清林闭着眼,抬手抹了把脸,满脑子都是刚才陈魏康拜托他的事情。 虽说阮清林满口答应会去劝余成,但到底具体该怎么说,他自己心里都也还没有想好。 心绪纷扰,阮清林关掉水龙头,走到镜子前,将被水雾盖得模糊的镜面擦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说不出的茫然。 他该怎么做呢? 日子一天天过着,转眼就要到节目正式播出的那天。 徐少谦累了一天回到家,推开门就被满屋的烟味给呛得捂住了口鼻,他拧着眉看去,就见那满地的瓜子壳和被压瘪的啤酒罐,以及已经快要满出来的烟灰缸。 “呦,徐经理回来了啊。”说话的正是徐少谦前几天带回家的男人,名叫秦松。 初听秦松名字的时候,徐少谦还在内心腹诽,想不通这样的一个人凭什么得个这样的好名字。 徐少谦视线冷冷的看向秦松,说:“你家是住垃圾堆的吗?不知道讲卫生几个字怎么写?” “哦,不好意思。”秦松听着这话脸上没什么歉意的道歉,随手捡起一个地上的啤酒瓶,抛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以前还真住过垃圾堆,没什么卫生意识,徐经理只能忍忍了。” 徐少谦强忍着想要将秦松一脚踢出自己家门的冲动,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门关上的瞬间,徐少谦就一脚踹在了床脚上,将满腔的怒火发泄。 将秦松带回家是徐少谦在威胁之下的无奈之举,他不是没有想过随便租个房子亦或者在酒店开个房让秦松住,但秦松不肯,说那样太危险,况且徐少谦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也不放心。 徐少谦有把柄在秦松手上,对于秦松这般说辞,他虽然心中有气,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顺从。 把柄握在别人手上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徐少谦不打算再将自己的计划拖下去了,至于秦松…… 那就让他没办法再做些什么就好了。 第四十二章 节目正式播出第一期那天, 是第三周的周末,节目组照常放假,艺人们也一早就离开了战队基地。 阮清林这周要参加某台的一档综艺录制,所以也很早就被苗淼接离战队。 放假的前一天晚上, 阮清林就和余成说了自己第二天要早起赶行程的事情, 阮清林让余成不用特意起来送他, 余成当时答应的好好的, 但真到了第二天,阮清林还是一早就见到了余成。 “正好醒了,不是特意送你。”余成对阮清林说。 对于这般说辞, 阮清林自然是不会相信, 但却也对余成无可奈何, 只能笑着问:“真的吗?” “好吧。”余成轻笑, 走到阮清林面前, 索性也不再找借口,坦坦荡荡的说:“我是故意早起, 因为想见你。” 余成这样打起直球, 阮清林就更受不了了, 他瞬间就脸颊滚烫, 耳朵通红。 阮清林抬手捂住自己发热的脸颊, 看着余成, 说:“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的确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余成低头也看着阮清林,看阮清林这副模样, 眼底笑意更甚,“但在明天以前, 都见不到了。” “难道你不会想我吗?”余成问。 当然会想,但…… 阮清林有些害羞, 到嘴的一句“会想。”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或许是因为当初话说得不够明白,所以导致阮清林误会,两人分开多年的原因,自从重逢以后,余成说话就变得特别直接起来。 他将所有的爱意、思念全数宣之于口,从眼神,到举动,再到言语,也是毫不遮掩。阮清林每每面对余成蓬勃而强烈的爱意,他都会很开心,心跳也跟着不受控制,但相伴而来的,也还有害羞和无措。 阮清林实在是个不善于表达喜欢的人,中国人骨子里刻着的内敛深入他的骨髓,让他时常无法将自己的喜欢说出口,这让阮清林苦恼不已。 不过余成似乎并不介意阮清林的内敛,就好像他说的那样,他很了解阮清林,所以也将阮清林未曾说出口的话在心中明了。 阮清林很庆幸余成能理解他,但也觉得,或许他应该鼓起勇气将自己心中的话说出口,因为有回应的爱意,总会比没有回应的更具意义。 余成理解他是一回事,但他说不说,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阮清林看着余成,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却是在这时响起,打断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 电话是苗淼打来的,她已经到了战队,催促阮清林快些,说是航班要赶不上了。 苗淼的话余成也听见了,阮清林看向余成,就见余成点点头,说:“快些去吧。” “明天见。”阮清林抿了抿唇,轻声说道,而后转身离开。 但往外跑了两步,阮清林又想到自己刚才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脚下步子一顿,咬了咬牙,终是又返了回去。 余成看着去而复返的阮清林有些意外。 “怎么了?”他问。 阮清林看着余成,深吸了几口气,脸都涨红,但终究还是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了口,“我会想你!” 说完这话,还不待余成反应,阮清林就一溜烟的跑了。 余成看着阮清林逃跑般的背影,缓了会儿,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无奈又愉悦地笑了。 节目在晚上八点播出,那时候阮清林正在另外一个省录制节目,并没有来得及看直播,但余成却是闲来无事,打开节目,独自坐在房间里看了起来。 节目热度很高,刚开播观看人数就达到了几百万,弹幕也是满屏飞,里面很多阮清林的粉丝发言,余成看了一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拿起桌旁的手机,对着弹幕拍了张照,给阮清林发了过去。 【阮老师,你人气好高哦。】 阮清林在录节目,这时候并不会回,所以余成发完以后,便又放下了手机,继续看向屏幕。 余成很少看综艺,但却也还是能看出,平台这次在这档节目上花了大价钱,剪辑特效都做得很好,游戏比赛方面也表现得很清晰,让不玩《曙光》的人也能轻松看懂。 综艺热度在不断上升,余成的注意力都在阮清林身上,陈魏康和年如阳过来的时候,他正看到阮清林那天的分队赛。 房间门很难得的没敲门就被推开,余成看着面色难看的年如阳和仍旧保持着几分镇定但眉眼间也带着焦急的陈魏康,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 “怎么了?” “出事了。”年如阳走到余成身侧坐下,他显然被气得不轻,说完这话胸口还剧烈的起伏了几下,喘了好几口气。 余成拧眉,将电脑上的综艺暂停,看向一旁站着的陈魏康。 “余队,你看看吧。”陈魏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余成,语气也有些沉重的说。 余成接过陈魏康的手机,心中也有些不好的预感,低头看去。 手机上是微博热搜的界面,最顶上是一段从某短视频平台上转运过来的视频,而微博正文最前段的tag,是#余成父亲#。 余成看着着几个字,面上神情仍旧平静,但拿着手机的手却是稍稍紧了紧。 父亲这个词汇已经许多年没有和余成产生过联系了,而在他记忆中,那些产生联系的数年里,这个词汇也已经沾染上了这世上几乎所有的罪恶,让他只想起,都生理性反胃。 余成沉默的点开了那条视频,余逢年那张虽然已经老化,但却熟悉的脸瞬间映入余成的眼帘,余成喉结微微滚动,手轻轻触碰上了桌面上的水杯。 “我是余逢年,电竞选手余成的父亲。” 视频中,余逢年举着身份证,介绍着自己的身份,而后又拿出几张能证明余成和他亲缘关系的证件,一一展示给网友看。 “今天我之所以拍这个视频,是希望通过广大网友的帮助,替我行个公道。” “我从小是孤儿,没有父母,也就没人教,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当过几年小混混,后来遇见了我的妻子,也就是余成的母亲才改邪归正。” “我很爱我的妻子,但我的妻子后来因为难产去世,我的妻子离开了我,却给我留下了余成。” “因为妻子离世的缘故,我并不喜欢这个儿子,我也承认自己算不上是什么好父亲,但我供养余成读书,一直到考大学,也算是尽心尽力,负担起了责任。” “但余成却在十八岁以后,就斩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至今从未对我进行过赡养。” “我不怪他,我有手有脚,这些年也就一直自食其力,从来没有想过要纠缠已经成名的儿子,但现在我真的没办法了。” 说到这,余逢年拿出了一沓病历,他声泪俱下,告诉网友自己得了肝癌,需要一笔治疗费,但自己能力有限,希望能够得到余成的帮助。 “他是大人物了,我联系不到他,希望大家能帮帮我这个可怜的老人。” 视频到这,也就结束了。 余成沉默的看完了这一切,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了水杯,连灌了好几口水,才看向年如阳和陈魏康,将手机还给陈魏康。 “他怎么有脸说这种话?当初他是怎么对你的?真当所有人都瞎了?”年如阳十分气愤的为余成打抱不平。 “不行,我现在就要发条微博,非得骂他个狗血淋头。”这般说着,年如阳就拿出手机准备作战。 陈魏康正要开口阻拦,就见余成已经先他一步按住了年如阳的手。 “你拦我干什么?”年如阳不解。 “我知道你很想骂,但你先别骂。”余成说。 年如阳蹙眉,陈魏康却在余成这话中敏锐的察觉到了些什么,抬步离余成更近些,问:“余队是发现了什么吗?”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余成刚才看视频的时候就在脑子里想了很多,他很了解余逢年,他那个无用且邋遢小气的父亲,“以他的文采,说不出视频里这些话。” 这年头网友都已经看过太多大风大浪了,简单的卖惨激不起他们的同情心,有时还会适得其反。 余逢年今天视频里说的话,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每一句都恰到好处,不会太过卖惨,惹人厌烦,也不会力度不够激不起别人的同情心。 以余逢年的水平,做不到这种程度。 所以余成推断,眼下的事情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这背后一定还有一双幕后推手,暗暗操纵着这一切。 而这幕后之人是谁,简直不要太好想,那个人的名字在所有人的脑海中浮现,呼之欲出。 “余队的意思是,您父亲这件事,也是那位徐经理做的?”陈魏康一点就通,而年如阳也在这时已经反应过来。 “大概率。”余成语气平静,对于这件事已经一点情绪波动都不会产生。 “他到底想干什么?!”年如阳站起身来,对徐少谦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完全不能理解的地步。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大家心里都还没有明确的答案,陈魏康抬手推了推眼镜,说:“那余队现在什么打算?” “你觉得呢?”余成询问陈魏康的意见。 “我认为,既然对方后续还有行动,那我们可以先不做出正面回应,等到他的后续行动出来,这件事情关注度最高的时候,在进行回应。”陈魏康理性做着分析,“但不回应期间,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做。” “可以请一些人侧面对您父亲的为人进行评论,为后续回应做证据。” “至于这些人,最好是知晓余队的曾经且能印证身份的,这样会更加有说服力。”陈魏康说到这,问:“余队,您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没有。”余成回答的很果断。 余成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一方面是家庭原因,他有一个那样的父亲,很少有人愿意和他交朋友,另一方面就是他自身性格原因。 所以,余成实在想不到什么能愿意为他说话的合适人选。 陈魏康愣住了,“没有知道你和你父亲那些往事的人吗?” “有,但那些人不会为我说话。”余成语气平静的回答,“知道我那些事的,现在都在徐少谦战队。” “哦,还有徐少谦。”余成补充。 年如阳和陈魏康都沉默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魏康不死心,又问:“就没有其他人了?” “有。”余成点头。 “谁?”陈魏康问。 “阮清林。”余成说。 第四十三章 在听见余成这个答案的瞬间, 陈魏康和年如阳再次沉默了下来。 但虽说都是沉默,陈魏康和年如阳两人沉默的原因却是各不相同,陈魏康单纯是被余成给整无语了,而年如阳则是震惊。 陈魏康:“……” 年如阳:“???” 阮清林显然不是那个能替余成说话的最合适人选, 且先不说他身份特殊, 微博这一类社交软件发言都是受公司管控, 就单拿之前他对余成表白过的事情, 说的话信服力也会大打折扣,说不定还会被一部分网友发散成营销。 这件事也不好花钱请水军,如果被扒出来了, 还很容易适得其反。 对于眼下这般情况, 陈魏康不由得头疼起来, 他揉了揉眉心, 说:“我再想想办法吧。” “谢谢。”余成点头, 随后又对陈魏康说:“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陈魏康听着这话一愣, 而后摆摆手, 道:“不用这样说, 这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因为要处理余逢年的事情, 陈魏康之后也没在余成房间继续逗留, 和余成又简单说了两句后, 便率先离开。 随着陈魏康的离开,房间内也就只剩下余成和年如阳两个人。 这会儿年如阳已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了, 他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余成,但刚才因为陈魏康的缘故, 便一直忍着。 眼下陈魏康前脚刚走,后脚年如阳就蹦了起来。 “你和那个阮清林怎么回事?”年如阳看着余成, 满脸不解,“他怎么会知道你以前的事情?” 余成并不是一个爱诉苦的性子,对于他的过往,他很少会选择在别人面前提及,就算偶尔有人问起,他也是一两句话带过。 就连年如阳最初能知晓余成的过往,都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余成的家庭问题避无可避的直戳戳摆到他们所有人的面前,年如阳才知道,原来余成日子过的那么苦。 在那之前,年如阳其实也问过几次余成的家庭情况,但得到的答案都是模糊不清的。 在知晓余成家里的情况以后,年如阳其实也问过余成,“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当时的余成听着这话笑了,他说:“没必要吧,这是我自己的事,告诉你们,像卖惨似的。” “况且,我又不是祥林嫂。” 说这些话时,余成语气轻松,但年如阳听着却是对余成更心疼了起来。 并不是每个人都对苦难有如此豁达的态度,而能拥有这样态度的人,他一定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苦难。 当一个人的苦难成为日常,那便就成为了不值一提的东西。 ——因为他已经习惯苦难。 而也正是因为了解余成的性格,年如阳才更知道,他不是那种会随便和别人说起自己从前的人,所以对于阮清林知晓余成过去这件事,他才会感到震惊和疑惑。 “人家叫阮清林,不是那个阮清林,放尊重点。”余成纠正着年如阳的说辞,而后坐直身子,看着年如阳,神情认真,似是思索着什么。 “呦,还维护起他了,你俩该不会真谈上了吧?”年如阳调侃道。 余成听着这话,没回答,只是一动不动的还那么看着年如阳。 年如阳被看得发憷,连忙举手头像,“是是,阮清林,你和阮清林怎么回事?” “没谈。”余成这才终于缓缓开了口,“是我想和他谈。” “什么?”年如阳再次震惊了,“你啥意思?敢情你上次说的还在追的那个,就是阮清林?” “嗯。”余成点头。 “不是,余成,那你喜欢了很多年的那个白月光呢?放下了?”年如阳问。 余成再次沉默了,在刚才余成盯着年如阳看的时候,他其实就是在思索,自己要不要将阮清林就是阮颂的事情告诉年如阳。 从感情上来说,余成和年如阳认识多年,彼此感情笃定,这件事告诉他也无可厚非,但余成眼下还摸不清阮清林对于这件事的态度。 阮清林说他还没从以前的阴影中走出来,那他又是否能接受别人也知晓他的身份呢?余成心中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没放下。”余成说。 “那你还想跟阮清林谈?”年如阳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盯着余成,十分认真的说:“余成,虽说我总劝你放下,但你也不能从痴情种变渣男啊,这也太极端了。” “谁跟你说我变渣男了?”余成被年如阳这话说得有些好笑,双手交叠着,看着年如阳哭笑不得。 “心里有人,还开展一段新感情,那不是渣男是什么?”年如阳虽说不是个古板的人,但却是个道德感极高的人,对于他来说,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有着很清晰的分明,一旦划清楚,就绝对不会越界。 余成看着这般的年如阳,忽然叹了口气,有些想开了。 还是先告诉年如阳吧,不然,按照他这个性格,就算和余成关系再好,也很可能忍不住去棒打鸳鸯,提醒阮清林别和余成在一起。 到时候余成被年如阳在阮清林那扣上一顶渣男的帽子,那可就太冤枉了。 “有件事,我考虑了很久,决定还是告诉你。”余成看着年如阳,语气认真的说着,“但你知道以后,需要保密。” “什么事?”年如阳双手环胸,眉头微蹙,问。 “阮清林就是阮颂。”余成说。 年如阳表情一滞,在听见余成这话的瞬间愣住了,很显然,此刻他的头脑正在经历一场风暴。 “那按你的意思……”年如阳得出总结,“你还是痴情种?” 余成:“……” 果然年如阳的思维逻辑,总不会让他失望。 “你这么理解倒也没什么问题。”余成语气有些无奈。 “但这不是好事吗?”年如阳不解,“干嘛要保密啊?” “这中间有些原因,我不太方便和你说。”余成对年如阳说,“但总之,我和阮清林的事情,还有阮清林就是阮颂的事情,你暂时都不要告诉别人。” “年哥。”余成叫道,“我没求过你什么,但这件事真的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 阮清林节目录制工作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录制期间,阮清林并没有看手机,所以当他知道余成出事的时候,微博上的舆论已经发酵了好几个小时。 “哥,我怕打扰你工作,所以就没有马上告诉你。”苗淼看着正翻阅着的阮清林,语气抱着歉意的解释。 阮清林看着手机上微博里各种对余成的讨论,越看眉头就拧得越紧。 依照阮清林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件事根本就不会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余逢年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这么多年,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忽然冒头了,还专门选了个余成综艺开播,热度相对较高的时间点。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不像一场偶然爆发的突发事件,而是更像一场蓄意为之的阴谋。 但要这样做的人又是谁呢? 阮清林的脑海中,几乎是在这个问题出现的瞬间,便浮现出答案,但他心中还有些不确定,便也没再去细想。 眼下比起这件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关心。 阮清林看着手机中余逢年的脸,他心中在想,余成还好吗? “苗淼,帮我看看有什么方式能最快回沪市,火车高铁机票,都可以。”阮清林看向苗淼,语气认真的说。 “啊?哥,你要赶回去吗?现在都快十一点了。”苗淼拧了眉头,有些不赞成,“刚才田姐给我打过电话,她说她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的,让你不要太担心。” 苗淼劝解道:“明早再回去吧,今天太晚了。” “苗淼,就算我今天不回去,晚上也会睡不着觉的。”阮清林说,“我要见到他,才能安心。” 余逢年对于余成的意义非凡,阮清林不确定余逢年如今这样的举动会不会给余成带去影响,他很担心余成,更放心不下余成,所以他必须回去看看。 听阮清林这么说,苗淼也不好再继续阻拦,只能替阮清林定了眼下唯一能最快到达沪市的火车票。 年如阳从余成房间离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答应了余成自己会保密,临离开前,还难得大发善心的嘱咐余成,“早点睡,网上的那些话别去看了。” “放心,我没那个闲心去看网友说什么。”余成轻笑,姿态随意的往椅背上靠了靠,说:“但早睡估计有些困难了,我要等人。” “等谁?”年如阳问。 “阮清林。”余成回答。 “等他?”年如阳疑惑,“你想多了吧,艺人要明天才回来录制。” “我知道啊。”余成歪了歪头,看着年如阳,语气笃定,“但也知道,阮清林今晚一定会回来。” 以余成对阮清林的了解,网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肯定会知道的,而知道了那件事疑惑的阮清林,一定放心不下他。 余成当然可以现在就打个电话,让阮清林今晚不要回来,告诉他自己没事,但余成也知道,阮清林会相信,但不会放心。 只有看着完好无损的他,阮清林今夜才会真的放心,睡一个好觉。 “行吧。”年如阳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总感觉这场景有些熟悉,“那你等着吧。” 直到走出余成房间,年如阳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刚才的场景有些熟悉。他想起许久前,在会议室,余成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候年如阳问余成为什么不走,余成说他要等个人。 余成当时也是说:“他会来,我等着就好。” 那份笃定和今天如出一辙。 所以他那时候就被无形喂狗粮了? “我去。”年如阳低骂。 第四十四章 夜色渐深, 阮清林随着人流从火车站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凉风带着几分夏日尾巴的暑气吹拂在阮清林脸上,阮清林仰头朝天空看去,今夜无星无月, 明天应该是个雨天。 “哥, 我叫了车, 还要几分钟到, 我们先去那边等等吧。”苗淼盯着手机上滴滴的距离路线,对身侧的阮清林说。 “嗯。”阮清林应着,跟着苗淼往指定的上车点走, 但走了几步, 却是忽然停下了脚步。 苗淼低头看着手机, 阮清林忽然停下, 她一头便撞在了阮清林背上, “哥,怎么忽然停下了?” “苗淼, 叫了的车还能取消订单吗?”阮清林视线定格在某处, 忽然对身后的苗淼这样说。 “能是能, 但是为什么要取消啊……”苗淼疑惑不解, 一边这般问着, 视线一边朝阮清林看着的方向看过去, 随后恍然大悟。 只见那不远处,一辆崭新的SUV前, 余成正站在那儿,看着他们。 “哥, 你告诉余成你回来了?”苗淼有些惊讶,小声的询问阮清林。 阮清林摇摇头, 轻声回答:“没有。” 阮清林的确没有告诉过余成自己要回来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余成会出现在这。 在苗淼和阮清林说话的这间隙,本还站在车前的余成,已经抬步朝他们走来。 余成从阮清林的手中将行李接过,他问:“回家还是去战队?” “去战队吧。”阮清林明天还要继续录制节目,现在时间也已经很晚了,去战队反而能休息得好些。 “嗯。”余成看向阮清林身后的苗淼,“你呢?” “我自己打车就好。”苗淼连连摆手,说。 余成听着这话笑了,“那可不行,时间太晚了,你一个人打车回去,阮清林会不放心。” 听余成这么说,苗淼也不好再继续拒绝,便也勉强答应了下来,跟着阮清林和余成上了车。 上车的时候,阮清林去开后座车门,连开了好几下都拉不开,余成在后备箱放好行李,走到他身侧,似是见他迟迟没上车,便问:“怎么了?” “你好像没开锁,门打不开。”阮清林说。 “是吗?我开了啊,该不会是门坏了吧?”余成像是很疑惑的样子,“你开一下副驾驶的门看看。” 阮清林听着这话,有些疑惑,但还是很听话的去开了副驾驶的门。只见副驾驶的门只轻轻一提门把手,就很轻松的打开了。 “看样子真的是门坏了,你坐副驾驶吧。”余成说。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阮清林点点头,正要回答一声好,就见刚才也在后备箱放东西的苗淼走了过来,问了句“怎么了?”后,随手就去开后座的车门。 阮清林正想提醒,就听见“啪”的一声轻响,刚才那扇他怎么也打不开的车门,在这刻被打开了。 看着被打开的车门,阮清林愣了一瞬,随后瞬间意识到了些什么,转头看向余成。 而余成此刻显然陷入了罕见的尴尬,耳尖都染上了一层薄红,他对上阮清林的眼睛,似是想解释,但却欲言又止,最终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了然的阮清林:“……” 尴尬的余成:“……” 不明所以的苗淼:“???” 空气似乎都在这刻凝滞,一时间,三人站在车前,仿若组成了一副世界名画。 “苗淼。”率先打破眼下局面的是阮清林,“你先上车吧。” “哦,好。”感觉到气氛不对的苗淼连忙点头,而后迅速钻进了后座。 见苗淼上车,阮清林看向余成,抿了抿唇,开口道:“你……其实可以直接说的。” 这般说罢,随后不等余成回答,也钻进了车内。 余成先送苗淼回家,在路上的时候阮清林其实就想问问余成关于热搜的事情了,但碍于苗淼还在,便一直没有开口。 三人一路无话的送苗淼到家,等到苗淼下车,车内只剩下余成和阮清林两个人的时候,阮清林便也开了口。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火车站?”阮清林的指腹轻轻抚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问道。 “来接你。”余成说。 “接我?”阮清林愣住了,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 “因为我了解你。”余成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说,“阮颂,网上出了那么大的事,你放心不下我的。” 阮清林当然知道余成了解自己,但没想过会了解到这个地步。 他低着头,捏着指腹上的戒指转着圈,嘟嘟囔囔的说:“可就算这样,你又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还正好来火车站?” “阮阮。”余成语气有些无奈,“这种事情,只要上心就能办到。” “你录制的那档节目大概什么时候结束,网上都查得到。”余成缓缓解释,“而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结束工作,又知道你一定会尽快回来,那我就只需要查能最快到达沪市的交通方式就好了。” “火车是今夜能最早到达沪市的交通方式,我自然也就来火车站接你了。” 车厢内几乎没什么声音,阮清林听着余成平缓而有耐心的解释,心中浮现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受,很温暖,又有些感动。 这种听起来似乎很简单的事情,但却是少有人做到。 阮清林扭头看向余成,车厢内光线昏暗,照映在余成的脸上将他的轮廓线条刻画得愈发分明,阮清林眨了眨眼,开口叫道:“余成。” “嗯?”余成微微侧头,视线还看着前方的路,但耳朵却是认真去听阮清林说话。 “那你呢?”阮清林声音很轻的问,“还好吗?” 听着阮清林这话的余成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笑了笑,回答:“其实不太好。” 虽说余成在年如阳和陈魏康面前表现得一直很冷静,但其实在看见余逢年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就已经称不上好了。 余成会产生这种情绪,倒也不是因为有多在乎余逢年,他和余逢年相处那些年,早就对他这个带着血缘关系的父亲失望透了。 之所以会有些心情低落,更多的是想到自己的父亲和曾经的队友联手起来对付自己,感觉自己做人失败罢了。 阮清林听着这话,担忧地皱了眉头,他看着余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余成在这时却是忽然踩了刹车,将车靠边停了下来。 阮清林茫然,就听余成问他,“要下去走走吗?” 听着这话,阮清林扭头往窗外看去,这才发现余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车已经开到了江边。 车内的灯在车停下的那刻亮起,将昏暗的车厢打亮,让余成和阮清林将他们彼此看得更加清晰。 阮清林点了点头,说:“好。” 饶是繁华热闹的沪市,这个点江边都已经没什么人了,安静的街道上,江风吹拂在余成和阮清林身上,他们并肩走着,一开始谁也没说话。 走到靠江的桥栏边,看着被两岸灯光照的波光粼粼的江面,阮清林和余成都停下了脚步,享受这刻的静谧。 “余成,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阮清林看着江面,忽然说,“你父亲那个人,凭他的力量,达不到现在的效果。” “嗯。”余成轻声应道,肯定了阮清林的猜测。 阮清林听着这声回答,扭头看向余成,“你知道这背后有人谋划吗?” “知道。”余成的时候轻轻敲打着桥栏,叹了口气,“这么明显的事情,很容易看出来。” “那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阮清林问。 余成沉默了,似是思索着要不要告诉阮清林,片刻后才回答:“知道。” “是徐少谦。”江风将余成的声音吹得并不真切,带进阮清林的耳朵中,却还是听清楚了。 听到这个答案的阮清林并不意外,这和他的猜测中会害余成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余成得罪的人中,有这份能力和动机的,除了徐少谦,也很难再找出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阮清林心上在这刻浮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他想到了预选赛那次的事情,他都不敢想象现在余成心里有多委屈。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阮清林却是很清楚,余成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别人哪怕只是对他一点点好,他都会百倍千倍的还回去,一直铭记在心里。 而这样重感情的一个人,却是受到了朋友和队友的双重背叛,而现在,背叛他的人,还不断的使手段去针对余成。 阮清林都不敢想象,此刻余成心里该有多难过。 “怎么脸苦成这样?”余成看着皱巴着一张脸,表情间全是愤怒,看着他眼神间全是心疼的阮清林问道。 阮清林垂下眸子,声音有些低落的回答:“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你。” “那还不简单。”余成笑了,转身看向阮清林。 阮清林抬眸看向余成,就听余成说:“抱抱我就好了。” “阮老师,只要你抱抱我,什么都会好的。” 余成说着,朝阮清林张开了双臂。 第四十五章 阮清林在余成说完这话的下一刻, 便毫不犹豫的扑入余成的怀抱,将他用力抱住。 “余成。”阮清林抱着余成,声音闷闷的,他说:“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阮清林很想为余成做些什么, 其实在看到网上消息的第一时间, 阮清林就想发声了, 但他忍住了。 以阮清林的身份, 他发声的力度自然很大,但与此同时,也会间接性将这件事的影响扩大, 让更多人来围观这场闹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对余成而言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 阮清林也还记得, 自己曾经直播向余成表白过,他现在在大众眼中的身份, 是余成的爱慕者, 因为这样, 他说的话反而会让信任度大打折扣。 于是乎, 阮清林终究没有去为余成解释, 但他也不是就此一言不发了, 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余成伸手抱住怀里的阮清林,微微垂眸看去, 手在阮清林背上安抚的摸了几下,轻笑道:“你现在不就正在为我做些什么吗?” 阮清林较余成矮些, 但到底也有一米八,余成将下巴轻轻靠在阮清林的发顶, 说:“阮老师,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 “有吗?”阮清林仰头朝余成看去,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并没有觉得自己为余成做了些什么。 “当然有。”余成的手轻轻搭上阮清林的后颈,指腹在阮清林耳后的位置蹭了几下,继而缓缓说:“你为了我,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深夜坐火车回沪市。” “还在刚刚,拥抱了我。” “现在也在陪我说话,缓解情绪。”余成笑着说,“这些都是你为我做的。” “不对。”阮清林摇摇头,微微蹙眉,否认道:“这些是我愿意做的。” 在阮清林看来,如果自己主动愿意做的事情,那就不能去说是为了谁,为了谁这几个太沉重了,如果说出口,就是将自己主动行为所造成的压力,去背负到别人的身上。 但这明明是他自己的愿意的,别人或许并不需要,所以要真去说为了谁,那也应该是为了自己。 “是我自己选择回来的,而不是你索求的,不能说是为了你。”阮清林声音轻轻的解释。 阮清林实在是个让人相处着很舒服的人,他从来不会给别人带去压力,余成也因此一直觉得,阮清林所得到的每一份爱和喜欢,都是他本应该得到的。 而相一致的,是余成也时常无法理解阮清林受到的每一份讨厌和恶意。 “这并不冲突。”余成说,“你本可以不这样做,但你却还是这样做了。” “而你做的,也恰好是我最需要的。”余成对上阮清林的眼睛,“那就是你为我做的了。” “再让我抱抱你吧。”余成抱着阮清林的手收紧,“从你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就想这样做了。” 江边晚风徐徐吹着,阮清林任由余成这般抱着,他将脸埋进余成的肩头,闻着余成身上淡淡的香气,心下也在这刻平静。 他们就像两株相互滋养的植物,彼此汲取着养分,互相依存、生长。 …… 秦松今天心情好,难得将徐少谦家的卫生打扫干净,并且做了一桌子好菜,等待徐少谦回家。 其实自从徐少谦上次说过他以后,秦松就开始注意卫生了,他并不是故意要将徐少谦家弄得一团糟,只是他自小的生活环境让他早已习惯了那样的生活,便也没有要保持整洁的意识。 或许也是他注意了卫生的原因,秦松感觉徐少谦这两天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他倒也不是在乎徐少谦如何,只是同住一屋檐下,能好鼻子好脸的沟通,谁乐得每天闹的急赤白脸的。 天色渐渐暗去,秦松给徐少谦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他看着桌上渐渐凉下去的菜,心里不由的就有些烦了起来。 他正思索着要不要再给徐少谦打个电话,门铃声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秦松以为是徐少谦回来了,嘴里念叨着“没带钥匙吗?”就走过去开了门,可当门打开的那瞬间,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就也这么站在了他的面前。 “秦松,你涉嫌犯罪,请跟我们去所里走一趟。” 秦松当时脑子都懵了,连警察的话都没理会,视线便越过几个警察,落在了站在不远处的徐少谦身上。 在对上徐少谦目光的那一刻,秦松心下了悟,而后脸上露出讥笑。 笑自己得意忘形,忘了徐少谦是毒蛇,表现得再温和,也是要人命的存在。 “警察同志,我能和他说几句话吗?”秦松指着徐少谦,说。 他表现得太平静,这让来抓他的警察都很意外,他们打量着秦松的神色,谨慎的没有去答应秦松的要求。 而徐少谦也在这时开口,“警察同志,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请你们尽快带他离开我的家。” “我是受害者,我很害怕他。”徐少谦说。 秦松听着这话的瞬间,笑了。 警察伸手要去带他走,秦松就举起了手,说:“那我就不过去说,就站这说,警察同志,你们说行吗?” 说完这话,秦松也不等警察同意,就看着徐少谦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恭喜你啊,徐经理,热搜我看到了,你的计划成功实施了。”秦松举着手,头微微歪着,看向徐少谦的眼神带着几分挑衅的笑意,“我本来还做了一桌子菜,想要给你庆祝的,但现在来看,应该是用不上了。” “不过,徐经理,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秦松说着只有他和徐少谦之间能听懂的话,警察面面相觑,秦松满脸自信,而徐少谦却是很平静。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徐少谦看着秦松,表情波澜不惊,说。 秦松脸上的笑意在这刻忽然消散了,虽然徐少谦只是在装傻,但他却在这装傻中看出了些别样的意味来。 举着的时候缓缓落下,本来满腔的胸有成竹在这刻变得空虚,秦松拧了眉头,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快速的翻阅起来。 而后,秦松原本还算看得过去的脸色在这刻瞬间阴沉下来,他盯着徐少谦,眼神仿若淬了毒的蛇,阴森冰冷。 “你可真有本事啊,我说你最近怎么和颜悦色的,原来是计划着这一步呢。”秦松咬牙切齿,“徐少谦,算你狠,这次是我栽了跟斗。” “你最好祈祷,这辈子都别再遇上我。” 在这带有威胁意义的话说出口的瞬间,秦松也被警察制服了,他被钳制着带走,在路过徐少谦时,视线紧紧盯在徐少谦的身上,那眼神,就好似要将徐少谦生吞活剥了似的。 徐少谦眼神平静的对上,他看着秦松被警察带走,看着开了又合的电梯门,站在原地良久后,转身回了家。 网上的舆论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已经愈演愈烈,往着更深入的方向发展。 有网友扒起了余逢年的身份,发现余逢年曾经以为赌博坐过牢,是资深的老赌鬼。有人因此怀疑起了余逢年说的话,但也有人仍旧坚持余成不是什么好人,说着百善孝为先的车轱辘话。 田沁竹那边一早就已经通过阮清林联系上了陈魏康,请求协助Fe他们一起解决余成的事情。 作为一名资深经纪人,田沁竹对于舆论的处理向来是有一手的,更何况她还拥有比Fe更专业的公关团队,陈魏康在听到这个请求的瞬间,便立刻答应了下来。 田沁竹之所以会这么做,倒也不是为了余成,更多的是想到阮清林心意不会变,日后他们的利益会捆绑在一起,解决了余成的麻烦,也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自己日后的麻烦。 有了专业团队的加持,纵然网络上众说纷纭,但总体而言,舆论都还在一个可控范围内,事态并没有到最严峻的地步。 然而到了第三天,事态却忽然诡异的朝着一个不理想的方向发展过去。 局势变动起源于一条微博,是一个ID全是数字的用户,发了两张图片,一张是警方捣毁赌博窝点的新闻截图,另一张是一栋老居民楼照片,而第二张照片里有个模糊的人影,很像余成。 这个网友表示,照片里的人就是余成,而这个地点就是第一张截图里警方捣毁的赌博窝点,联系上余成父亲的实际,现在他合理怀疑余成也参与了赌博。 这条微博是今天上午出现的,本来没有什么人关注到,但下午的时候,有人却是忽然发出了一段监控视频,视频中,明确显示了余成曾进入了那栋警方捣毁的赌博窝点所在的居民楼,侧面佐证了该网友的猜测。 而也因为这条监控视频的微博出现,网络上一石激起千层浪,关于余成赌博的消息迅速就被顶上了热搜。 余成的舆论焦点,也从道德方面转移到了法律层面,引起了各界关注。 阮清林得知消息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被气得发抖,如果说余成父亲的事情,还只是让他背负道德上的骂名的话,现在徐少谦的行为,就是想要彻底毁掉余成。 他不仅背叛过余成,如今还想要踩断余成的脊梁,让余成彻底背负骂名,永世不得超生。 第四十六章 到底得是怎么样的仇和恨, 才能让一个人这样去设计另一个人?阮清林想不明白,他就算以最大的恶意去想要伤害另一个人,也做不到徐少谦这个地步。 田沁竹打电话给阮清林的时候,阮清林正在翻阅微博上网友的讨论。 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提示, 阮清林看了眼正在聊天的路越和席遇, 起身离开了宿舍。 田沁竹打电话过来主要是和阮清林说余成的事情, 电话里田沁竹的语气平静中带着几分严肃, 隐约可以听出眼下事态的失控。 “颂颂,我刚才和Fe那边打过电话了,他们仍旧选择暂时不回应。”田沁竹简要阐述着眼下的情况, “我对此是不赞同的, 目前的形式对余成很不友好, 应该尽快处理。” “但这好像是余成的坚持, 他们战队基地那边也给予支持, 我也不好再做干预。”说这话时,田沁竹语气中是满满的不赞成, 显然对于余成和Fe这边的决策很不理解。 阮清林听完田沁竹的话也忍不住拧了眉头, 任何舆论都有个最佳的公关时间, 如果错过了这个时机, 再想去做回应, 效果就很可能会大打折扣。 想到这, 阮清林心中不由得也有些担忧起来,但想到这是余成的决策, 又觉得余成他们大概是有自己的计划。 “沁竹姐,余成他们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阮清林说, “他们不方便透露的话,我们就先配合他们的策略吧。” “至于其它的……”阮清林话说到这, 顿了顿,才继而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田沁竹轻声应道。 两人这般决议下来,电话本来到这也就要挂了,但阮清林想了想,又开口叫道:“沁竹姐。” “怎么了?”田沁竹问。 “余成那边暂时不打算回应的,我这边能做些什么吗?”阮清林担心之后热度消散,余成会因为错过最佳的回应时机,而造成不良的后果。 他在想,自己能不能依靠自身热度,为余成做些什么。 “颂颂,稍安勿躁,暂时的话你什么也别做。”田沁竹听着这话便已经猜测道阮清林的想法,她说:“等到你可以说些什么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好,谢谢沁竹姐,麻烦你了。”阮清林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和田沁竹打完电话以后,阮清林并没有马上回宿舍,而是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余成找到他的时候,阮清林正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一棵大树发呆。 “站在这里做什么?”余成站到阮清林身侧,问。 阮清林听见余成的声音,扭头朝余成看去,眨了眨眼,回答:“发呆。” 这个回答实在有些可爱,余成听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那要不要换个地方发呆?” “去哪?”阮清林问。 “我有些饿了,陪我去吃个晚饭吧?”余成看着阮清林,说。 阮清林对此自然没有意见,他点点头,“好。” 阮清林全副武装的跟着余成离开了战队基地,前往吃饭的地方。一路上,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网络上发生的事情,对话还是一如往常,像是没有受到外界的任何影响。 余成带阮清林去的,是一家在小巷子里的小炒店,小炒店位置偏僻,装修也有些老旧了,但生意却是很好,店内几乎座无虚席。 阮清林跟着余成走入店内,眼睛正搜寻着位置,想着该坐哪,就被余成牵住了手。 “跟我来。”余成凑近阮清林的耳朵,轻声说。 阮清林愣愣的,点了点头,“嗯。” 店里老板和余成似乎认识,看到余成来,就热情的打招呼。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老板用毛巾擦着手,笑着对余成说,“坐二楼吧,店里太闹了,我炒完菜让你姨给你送上去。” “好,谢谢李叔。”余成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没拆封的烟塞进李叔手里,“那我们先上去了,菜还是老几样。” 李叔拿着烟笑弯了眼,嘴上虽然说着“来就来,还这么客气。”但手上也没推辞余成这点小东西,一甩毛巾,摆摆手让余成上楼,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阮清林原本以为二楼也是店铺的营业区域,但跟着余成上楼以后才发现,店铺的二楼是老板的家。 余成似乎已经来过这里许多次了,他轻车熟路的带着阮清林在餐桌前坐下,还给阮清林倒了杯水。 “我和李叔认识很多年了,Fe刚组成的时候,我们经常来这里吃饭。”余成看着阮清林环顾四周的模样,在阮清林对面的位置上坐下,解释道。 “那时候,战队刚成立,行业也不景气,战队没有钱,每次吃饭七个人都只敢点三个菜,一顿饭到最后盘子都要舔干净。”余成说这些话时,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像是回忆着那时候的生活。 他说:“当时李叔看我们几个大小伙,每次炒的菜都会比其他人大份。” 他还说:“我那时候最喜欢吃这里的回锅肉,但每次都吃不到几块。” 到了最后,余成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他说:“我记得第一次来这里吃饭,还是徐少谦带我们来的。” “李叔的店中途以为资金原因要盘出去过一次,是我投钱保留了下来,为的就是以后还能吃到这里的菜。” “我本来以为,大家也都是这样想的,到了以后老了,几个朋友也还能坐在这个店里,吃着菜,喝点就。” “但现在看来,菜没变,但人变了。”余成缓缓说着这些话,他语气平静,但眉眼间,却是显露出了藏不住的落寞。 阮清林静静的听完余成说这些,随后他一言不发的起了身,转身下楼,再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一箱啤酒。 “喝点吗?”阮清林将一箱啤酒放在桌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余成,说。 余成听着这话,视线落在那箱啤酒上,又看向阮清林,扬了扬眉,轻笑一声,点头说:“喝!” 啤酒被一瓶一瓶的摆在桌上,阮清林直接撬开了瓶口,将一瓶啤酒递到余成的面前,而后坐下,也给自己开了一瓶。 这样的阮清林实在是和平日里的乖有些扯不上关系了,他与余成记忆中的模样已经有了差距,但余成是觉得,他眼前的这个人,自他记忆中脱离,变得愈发鲜活。 “阮老师,喝醉了怎么办?”余成问。 阮清林抿抿唇,他说:“我会叫代驾。” “好。”余成了然,还是笑,而后拿着酒瓶,仰头灌了一口酒。 酒精有些刺激的烧灼感从喉咙一路滚入食道,余成一直憋闷的情绪,也在这刻豁开了个口子,变得酣畅。 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说着话,两个人聊了许多,从天南海北到日月星辰,再到年少无知,以及这些年不在对方身边时经历的事。 到了最后,阮清林视线朦胧的看着余成,他抱着酒瓶,靠着椅背,头微微仰着,脸颊泛着醉酒的红晕,问余成,“余成,你心中那道过不去的坎,是他们吗?” 虽然余成从来不曾在阮清林面前提起过心中过不去的到底是什么,但阮清林却是猜出来了。 “嗯。”余成嗤笑一声,点了点头,回答,“是他们。” 那让余成心中始终过不去的到底是什么呢?是那年少时相识的情谊,是那并肩作战打下基业的多年,也是那最后始料不及的背叛。 这一寸一缕,都组成了余成心中迟迟无法跨越的高坎。 “放不下吗?”阮清林问。 余成放下了手中的酒瓶,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沉默了下来。 他缓慢地拒绝着,迟迟没有回答阮清林的问题,直到许久后,他抬眸看向阮清林,才终于再次给出了回应。 “嗯。”余成轻声应道,“至少在今天以前,我都没有放下。” 余成长吁了口气,借着醉意,终于决定将自己憋在心中好久的话,在今天全部说出来了。 “他们曾是我最信任的人,但他们却背着我选择了打假赛。”余成语气缓慢且沉重,他双手交叠,指腹轻蹭着手腕上的红绳,“其实时至今日,我都无法想明白他们这样做的理由。” 假赛一场的钱的确很多,但是对于他们这样的一线选手来说,想要挣到却并不难,余成想不明白他的队友们为什么要拿职业生涯去赚这笔钱。 在徐少谦他们离开战队后,余成曾思考了许久他们这样做的理由,想到最后,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上。 关于Fe这支战队,余成曾在网上看过许多对于他们的评论,称赞是大多数,但不好的评论却也不少。 而在这些不好的评论中,余成看过最多的,就是说Fe强则强矣,但却太以余成为中心,与其说是五个人的战队,不如说是余成的战队,其余四个人在余成的光芒之下,存在感极低。 有人谴责余成的独裁,还有人指责余成不顾队友的勇猛表现。 余成以前并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看到了也是一笑置之,并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但直到假赛那次,他听见队友离开前对他说的那句“余成,你真的很自私。”后,余成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并不是每个人都不在意。 “我偶尔在想,或许是我的问题。”余成说到这话时,语气带着几分笑意,表情却是有些沉重的。 “他们讨厌我。”这是余成最后得出的结论。 第四十七章 被自己信任的人讨厌,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 大抵,除却难过以外,剩下的就是自我怀疑了吧。 他没办法去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的信任队友,除却背叛的原因以外, 更多的, 还有对自己能力的怀疑。 或许他真的太独了?太自私且自以为是, 所以才会让配合了近六年的队友, 都对他无法忍受。 余成伸手握住桌面上的啤酒瓶,指尖在啤酒瓶的玻璃面上打着转,眸子低垂, 神色间是说不出的黯然。 看着这般模样的余成, 阮清林缓缓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慢慢的走到余成面前, 而后俯下身, 抱住了余成。 “才不是你的问题。”因为有些喝醉了的缘故,阮清林语速慢慢的, 但语气却是笃定, 他抱着余成, 下巴轻轻搭在余成的肩膀上, “哪怕你有什么做的让他们不喜欢的地方, 他们明明可以告诉你的。” “打假赛是他们的个人选择。”阮清林说, “怎么能怪罪到你的身上呢?” 解决问题的方式又很多种,都是那么多年的朋友了, 相互之间有什么意见,直说就好, 何必背后捅刀子呢? 余成又没有堵住他们的嘴不让他们说,但他们自己选择不说, 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 说到底,余成只是他们做下打假赛这件事里,很小的一部分原因,这件事最终会发生,更多的还是他们自己想要打假赛罢了。 就像如果面对同样抉择的人是余成,他就一定不会选择打假赛。 “不要自责。”阮清林声音轻轻的,一边说着,还一边用轻轻拍着余成的背,“也不要去在乎他们。” “要去在乎爱你的人。”阮清林说。 “爱我的人……”余成仰着头,鼻尖全是阮清林身上淡淡的香气,他抬手抱住阮清林,语气有些愣怔的喃喃道。 这声低喃被阮清林听见了,阮清林说:“我啊。” “余成。”阮清林微微直起身子,双手捧住余成的脸颊,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他说:“我就很爱你啊。” 这诚挚又直白的一句“爱你”冲得余成有一瞬间脑子都有些懵,他呆呆的看着阮清林,分明前面说了那么多话,都没有红过的眼眶,在这刻却是不受控的开始发烫。 “阮清林。”余成喉结微微滚动,嗓音有些沙哑的叫道。 “嗯,我在。”阮清林笑着回答。 “我想亲亲你。”余成将自己心中最直白的冲动说出了口。 带着酒味的气息喷洒在阮清林的脸上,阮清林的脑子在有一瞬间都宕机了,随后反应过来,他松开了抚在余成脸上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但却因为醉酒的原因,头一晕,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余成看着坐在地上的阮清林,他一双眼睛圆溜溜的,里头带着几分诧异,脸颊浮现出几分说不出是醉酒还是害羞的红,手撑着地,傻乎乎的看着余成。 “我……”阮清林嘟嘟喃喃的,似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然后抬起手,双手交叠着捂住自己的嘴,摇了摇头,声音隔着手,模模糊糊的传进余成耳中。 “你还没追到我呢,不可以亲。” 余成这会儿也想到了自己还在追阮清林这件事,他脑子喝了就乱糟糟的,但却还是无奈的笑出了声。 他问:“是不可以亲嘴,还是都不可以?” 阮清林听着这问题,还真的认真的思索了片刻,捂着嘴的手缓缓放下,良久后,看着余成认真的说:“可以亲脸。” 这样的阮清林太可爱了,余成看着,便又忍不住笑了,他的手搭在椅子的靠背上,看着地上的阮清林,也起身坐到了地上。 “那我亲一下脸,好吗?”余成对上阮清林的眼睛,语气很认真的说。 阮清林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 他们真的都喝醉了,现在做的事情,如果是意识清醒的时候,就会发现毫无逻辑。 但谁又管得了那么多呢?余成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很想亲亲阮清林。 阮清林看着眼前的余成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并没有闭眼,而是目光专注的看着余成,他脑子里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或许因为太激动,这会儿空白一片。 而余成也在看着他,他们的视线交织,当那个吻就要落在脸颊的时候,阮清林忽然侧脸,将那个本要落在脸颊上的吻,接了过来,落在了唇上。 余成愣住了,等到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阮清林已经移开了唇,看着他。 这个吻转瞬即逝,只在彼此唇上轻轻触碰,便又很快分开,但却是阮清林和余成之间的第一个吻。 李叔家餐厅的位置背光,余成和阮清林他们刚才也没开灯,眼下昏暗的房子里,他们坐在地上,刚才结束了一个吻,此刻以极近的距离看着彼此。 “阮清林。”余成叫道。 阮清林歪了歪头,应道:“嗯。” 下一刻,余成伸手扣住了阮清林的脖后颈,毫不犹豫的搂住阮清林,吻了上去。 阮清林的手撑着地面,他被余成吻得整个人都往后仰,那撑在地面的双手成为了他们彼此之间维持平衡的唯一支撑点。 余成撕咬着他的唇,好似要将他拆骨入腹了似的,阮清林感觉到他曲着的□□被余成插进了一条腿,他整个人都被余成控制着,周遭全是余成的气息。 到了后来,撑着地面的双手软了下去,唯一的支撑点消失,阮清林整个人都躺在了地上,余成的手从他的衣服下摆如游鱼般的在他的腰上游走,阮清林整个脑子都空了。 他手无力的推了余成一下,但却无济于事。 阮清林躺在地上,他耳边能听到许多声音,余成的喘息声,厨房炒菜的滋啦声,以及楼下客人热火朝天的聊天声。 这些声音无不刺激着阮清林的感官,也提醒着他现在场合的不合适。 “余成。”阮清林扯住余成的衣领,他提醒道:“这是在别人家。” 在听见这话的瞬间,余成终于止住了攻势,抚在阮清林腰上的手无意识地蹭了几下阮清林凸起的肋骨,看着身下的阮清林,回过神来,将头埋进阮清林的肩膀。 而后,阮清林便听见肩上闷闷的传来一句,“对不起。” 经过这一遭,两人脑子都多多少少清醒了过来。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无论是阮清林还是余成都是没想到的,阮清林看着余成,余成看着阮清林,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知道怎么办,还是直到阮清林的一句“叫代驾吗?”才打破僵局。 “叫吧。”余成轻声答着,而后便骨碌碌的从阮清林身上爬起来,径直走到一边坐下,揉了把脸,拿起桌上的酒瓶,猛地连灌了好几口酒。 而阮清林则是拿着手机,看似很忙碌的叫起了代驾。 回战队的路上,余成和阮清林谁也没说话,而回到战队后,他们也是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默契的各自回了房间。 阮清林和余成这一顿酒喝得直到第二天才堪堪醒来,或许是中途清醒过的原因,这一次阮清林没有断片,不仅如此,还将昨天发生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 脑海里止不住的将昨天余成吻他时的细节过了一边,阮清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摸着自己的嘴,脑子一片空白。 他和余成,亲了?! 脸迅速的滚烫起来,从耳朵尖一直蔓延到脖子根,都不用照镜子,阮清林都能想象到此刻他的脸有多红。 将阮清林从思绪中拉回来的是田沁竹的电话,阮清林也是这才发现,因为开了免打扰的缘故,之前田沁竹给他发了很多消息他都没看到。 阮清林连忙接起电话,手机那头的田沁竹似乎正在走路,她脚步匆忙,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响声。 “颂颂,余成的事情又发生了变化,我现在准备去Fe战队基地一趟,你千万不要在微博上去说些什么,一切等我到了再说,明白吗?”田沁竹的说话的语速很快,这也可以看出她此刻心情的焦急。 阮清林听着田沁竹的话,刚才那点因为接吻而产生的旖旎的心思全没了,注意力全转移到了余成的事情上。 “姐,发生什么了?”阮清林从床上起来,一边披外套,一边往外走,一边询问田沁竹。 “因为监控视频的原因,网友猜测余成也参与了赌博,然后顺着这条线,有人揪出了亚洲预选赛那次承科在澳门赌场一掷千金的事情,现在网友们开始怀疑,那次比赛余成被承科收买打了假赛。” “与此同时,他们认为,之前余成离开Fe的队友和经理,都是因为知晓了这件事,无法忍受才选择了离开。” “总之,舆论现在对余成很不利,余成方如果再无所作为,他的职业生涯也就到这了。”田沁竹快速的和阮清林说着目前的情况。 阮清林一边听着,心一边往下沉,眼下的舆论方向,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超出了他的预料。 阮清林找到余成的时候,他正在和陈魏康说话,显然已经知道了现在网上的情况。 两人双眸对视,余成朝阮清林安抚性的笑了笑,而后扭头又和陈魏康简单的说了几句后,便朝阮清林走来。 阮清林被余成带着去了他的房间,他们坐在床上,谁也没有急着开口说话。 “是看到了网上发生的事情了吧?”余成问阮清林。 阮清林点点头,“嗯。” “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迟迟不回应?”余成说。 阮清林一愣,仍旧点头,“嗯。” 余成轻笑,他看着阮清林,叹了口气,“我在等。” “等着徐少谦的最终目的。”余成解释道。 他就想看看徐少谦到底想干嘛,而现在也终于得到了结果。 “原来……”余成说这话的声音很轻,似是喃喃自语般,“这就是他的最终目的啊。” 第四十八章 余成的事情在网上被讨论得热火朝天, 战队基地内部的工作人员也是因此而忙得焦头烂额,但此刻余成的房间内,却是分外的安静。 阮清林能感觉到此刻的余成有些难过,他很想安慰, 但说再多的话都似乎很苍白, 他能做的唯余下陪伴。 在这沉默的片刻间, 阮清林想了很多, 他想到昨天余成说的,他心里过不去的坎是徐少谦和他离开的队友,又想到不久之前, 陈魏康曾请求他劝解余成再次回归赛场。 阮清林其实至今都还没想好该怎么去劝余成, 他并不是一个太善于劝解别人的人, 心里也把握不好一个不会让余成有压力的度, 于是便也就这么一直拖着。 而这么一拖, 也就拖到了今天。 阮清林觉得自己或许不应该再这么继续拖下去了,他该说些什么了。 于是乎, 在长久的沉默以后, 阮清林将那个在自己心中想问许久的问题, 在这刻终于问出了口。 他说:“余成, 你还想继续打比赛吗?” 阮清林不知道该怎么去劝余成, 于是他直接问了余成的想法。 或许是这个问题问得太突然, 余成在听见的瞬间,都迎来了短暂愣怔, 而后反应过来后,他的视线落在阮清林的脸上, 盯了一会儿,垂下眸子。 “为什么忽然这样问?”余成问。 “我想知道, 你内心的真实想法。”阮清林说。 阮清林想知道,余成是因为过不去心里的坎而不能去比赛,还是他自己也不想再去比赛。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如果是前者,阮清林觉得,就算他不去劝,等到余成想开了的那天,也自然而然的回去了,但如果是后者,他便也不会再去劝了。 余成沉默了,他没有回答阮清林的问题,而是在半响后,问阮清林,说:“那你呢?” “什么?”阮清林有些茫然,不知道余成这句“那你呢?”是在问什么。 “阮老师,你当初是为什么……”余成话说到这顿了顿,视线再次落在阮清林的脸上,才继而道:“为什么会在直播里,说喜欢我?” 这个问题其实在余成的心里已经想问很久了,阮清林现在正值事业顶峰,在直播里说那样的话,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和影响,几乎都不用深想,都可以列出五六七八条。 但顶着这样的压力,阮清林却还是那样做了,明明那时候,他们都已经断联了很久,余成也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阮清林没想到余成会忽然说起这个,他当初是为什么会那样做的理由,阮清林至今也还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网上传出你要退役的消息,但你却没有回应,我就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阮清林低下头,看着自己指尖的戒指,“那时候的你没有回应,我就想,或许你也是在犹豫。” “我曾经也很多次想要想要退出娱乐圈,但每次看到粉丝表述的喜欢时,我便会放弃这样的想法。”阮清林说,“但粉丝的喜欢,让我留了下来。” “我就觉得,如果你也犹豫着是否要离开,那我足够耀眼的喜欢,能不能也让你不要离开。”阮清林说到这,他抬头看向了余成,脸上露出笑意,“当然,除此之外,我还想能和你产生一些联系。” “分开太苦了,我藏不住自己的喜欢了。” 阮清林没有坦白自己是R的事情,但除此之外,说的每句话都是他当时内心的真实想法。 手背上被搭上了一只手,阮清林低头看去,是余成。 那只手贴着他的手背,而后缓缓扣住他的实质,阮清林看向余成,对上他的眸子,便听见余成说:“阮清林。” “这世上没有比你的喜欢,更能留住我的东西了。” 阮清林目光闪烁,他看着余成,而后轻轻的笑了。 如电话里所说的那般,田沁竹很快就到了Fe,她风风火火的来,身后还带了好几个专业人士。 作为当事人的余成被叫去开会,阮清林还要继续录制节目,便也没再跟着。 会议室内,余成坐在为首的位置,身侧是陈魏康和Fe的工作人员,而对面坐着的则是田沁竹和她带来的人。 其实Fe除了陈魏康和余成以外的其它工作人员,至今都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这件事阮清林的公关团队会参与进来,他们心中隐约有了些猜测,但都压在心里没有表露出来。 “今天我过来,主要是想问问关于余成的事情,贵战队是怎样想法。”田沁竹直接开门见山,她表情严肃,行事带着一贯的雷厉风行,“是打算一直沉默下去,还是选择回应?” 听着这话的陈魏康扭头看了余成一眼,而后继续看向田沁竹,开口道:“我们当然不会一直沉默下去,关于回应的事情,也已经在筹备。” “筹备到哪一步了?”田沁竹问,“眼下形势的严峻,想必应该不用我来跟你们解释吧?” “那是当然。”这次回答田沁竹的是余成。 田沁竹视线落到余成身上,她扬了扬眉,只听余成继而说:“我们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眼下形势。” “在此之前,之所以一直没有回应,是因为时机还未成熟。”余成缓缓说着,“接下来,还希望您能帮助我们,对这件事情进行一个彻底的了结。” 田沁竹听着余成的话,饶有兴趣的往身后的椅背靠了靠,她抬腿将一只腿交叠在另一只腿上,双手搭在膝盖上,看着余成,问:“你的计划是什么?” “其实谈不上计划,只是很简单的想法。”余成说,“首先,我需要热度。” 余成看着田沁竹,将自己的想法缓缓拖出,“最好让这件事有越多人关注越好。” “等到热度最高的时候,战队就会对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一进行回应。” “你要热度,我可以办到。”田沁竹对余成说,“但你也要知道,如果热度上去,你的回应一旦有任何纰漏,你都将被推往另一个风口浪尖。” 对此,余成心里自然很清楚,他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将所有整理好的证据,都拿给田沁竹看。 田沁竹接过手机,片刻后,她对余成说:“合作愉快。” 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当田沁竹要离开会议室的时候,余成忽然又叫住了她。 “田姐。” 田沁竹闻声脚步一顿,扭头看去。 “这件事,我希望不要将阮清林卷进去。”余成站在田沁竹身后不远处,说。 田沁竹听着这话扬了扬眉,而后轻笑一声,回答:“颂颂的微博在他自己手上,要如何做,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无法控制。” 这般说罢,田沁竹便转身离开。 回应的事情按照余成的计划敲定下来,当天下午,网上的舆论就在田沁竹的手段之下迅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几十个营销号大V齐发微博,引的本还对这件事没什么关注的圈外人也齐齐开始吃瓜,微博的热搜榜前十位几乎近一半都在讨论这件事。 眼看热度够了,时间也到了当天晚上八点,正是互联网冲浪人数最多的时候,从事发到现在一直沉默不语的Fe官博,也终于发出了事到如今的第一条微博。 【关于近期我队成员余成身上的争议,我队在此做出回应。回应较长,将分为三部分进行,还烦请大家耐心阅读。】 这般开头结束,下面便依次附上了三条链接。 这三条链接,分别对这段时间缠绕在余成身上的舆论,一一进行了回应。 链接的第一条,战队对余成父亲的事情进行了回应,而附赠上的证据,是对余成邻居和各年级的老师的采访,而这些采访之中,人们也一一拼凑出了余成的整个年少时光。 酗酒赌博的父亲,破旧褴褛的衣物,捉襟见肘的经济情况,以及时不时发生的家暴和伤痕累累的身体。 而除此之外,这条微博的评论区,还发出了几张陈旧的报案证明以及医院的验伤报告,再次证明了采访中这些人陈述的真实性。 这些证据都是陈魏康收集的,当他第一次如此直面的了解到余成的过往时,他的内心产生了无法言喻的震撼。 陈魏康从来没有想过,余成居然拥有这样的过往。 他的内心对余成产生了同情,但当他面对余成时,他却发现,比起同情和怜悯,对于余成而言,他更应该感觉到的,是敬佩。 生长在悬崖峭壁的野草,他拼尽全力汲取营养,才长成现在闪闪发光的模样,这样的人,同情和怜悯都是对于他辛苦走到今天的辜负。 微博的第二条和第三条链接,分别回应的是余成的参赌言论和假赛争议。 这两条链接里的证据,都是余成自己提供的,分别是多段行车记录仪拍下的视频以及一段录音。 行车记录仪的视频中,很清晰的将余成进入居民楼和出居民楼的时间呈现,前后不到几分钟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参与任何一场赌博,于是乎,余成的赌博言论也就此不攻自破。 而那段录音,是当初预选赛后,余成与徐少谦他们对话时录下的录音。 徐少谦他们都以为余成将这条录音删了,包括年如阳也是如此认为,但实际上余成一直保留着。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用这条录音去做些什么,当初甚至也想过删除,但当信任的壁垒崩塌,余成便也多留了个心眼,没有选择删除录音。 其实余成曾无数次期望过这条录音最好永远不要派上用场,但他终究还是失望了。 录音将当初预选赛时的真相全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也将今夜的回应热度,彻底推上了最高潮。 余成翻阅着这几条微博底下网友的言论,此刻已经一边倒的偏向了他,有人可怜他凄惨的过往,有人咒骂徐少谦他们的背刺,在回应的那一瞬间,余成就已经做好了自己会被讨论的心理准备。 他平静地翻阅着网友的评论,内心没有掀起一丝波澜,直到微博的特别提示音响起,余成指尖一顿,心也跟着漏了一拍。 余成的微博只有一个特别关心。 他点进微博跳出的弹窗,熟悉的微博ID映入眼帘,就在刚刚,阮清林转发了Fe战队官博发出的所有微博,没有配文。 余成愣愣的看着手机上阮清林的微博,似有所感,抬头望去,阮清林就站在他的不远处。 第四十九章 看见阮清林的那刻, 网络上纷纷扰扰的争论便就在这刻再与余成无关了,他熄灭手机屏幕,视线专注地看着阮清林,脸上浮现出笑意, 而后缓缓起身, 走向阮清林。 余成走到阮清林面前, 他说:“其实不用转发。” “我知道。”阮清林看着余成, 认真的说:“但我想让更多人看到。” 对于余成而言,他认为自己的事情乱七八糟的,所以不希望阮清林被卷进来。但对于阮清林来说, 他也希望盘桓在余成身上的舆论真相, 能让更多人知道。 他们深爱着彼此, 也因此为彼此而着想, 谁也没有错。 “谢谢。”余成对阮清林说。 阮清林听着这话笑了笑, 摇头说:“不用谢。” 这话说完,两人便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相顾无言, 直到片刻后, 阮清林才忽然张开了手, 对余成说:“如果很难过的话, 我可以抱一抱你。” 余成直到阮清林指的难过是在说什么, 但说句实话,到了今天, 徐少谦他们所能在余成心底掀起的情绪已经很稀薄了。 “我不难过。”余成这般说着,却俯身抱住阮清林, 他将下巴轻轻搭在阮清林的肩上,蹭了蹭阮清林柔软的发梢, “但我想抱抱你。” 难过没有,拥抱却还是需要的。 阮清林被余成抱着身子微微一僵,反应过来后,伸手拥住了余成。 余成比阮清林略高些,每次他抱着阮清林时,都要微微低头,将脑袋搭在阮清林的肩膀上。阮清林每每被这般抱着,都能感受到余成身上说不出的依赖感,像一种隐晦的因爱而生的下意识举动。 阮清林很喜欢余成这样抱着他,好似爱意化为了实体,通过身体的接触传递。 他们如此相拥着,阮清林微微侧头看向余成,他的视线落在余成的耳朵上,那里有一颗很小的痣,平日里被头发遮着,不怎么会被发现。 阮清林垂眸盯了会儿,他心念微动,头轻轻朝余成靠近了些许,他的唇瓣不着痕迹的从余成耳廓扫过,亲吻了那颗小小的痣。 就像这颗鲜少被人看见的痣一样,阮清林的这个吻,也同样不为人知。 这是独属于阮清林的小秘密。 …… 徐少谦今夜注定无眠,自从Fe给出回应的那一刻,他的手机铃声就没有停下过,战队的合作商接连提出解约,就连承科和H.K那边的人也打电话过来追责。 假赛的事情暴露,不当对徐少谦自身战队造成影响,就连背后组织这一切,并且最终获利的H.K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承科花了不少精力捧出来的电竞明星,经此一遭,也算是彻底废了。 “你不是说余成手里没我们的把柄吗?为什么还会有这样一段录音?!”电话里,陈易文语气激动的质问着。 徐少谦静静听着,他将手机拿着离自己的耳朵远一些,这样的质问他今天听得已经够多了,内心都有些麻木。 “那他就是有录音,我能怎么办?”徐少谦说。 “你这是什么态度!!”陈易文声音狰狞的问。 徐少谦听得实在有些烦了,直接将手机的声音调到最小,关闭麦克风后,随手甩到沙发上,任由电话那头的陈易文输出。 事情闹到这一步,徐少谦说不头疼肯定是假的,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余下的未来已经是一眼就能望到头,这一次,他彻底输了。 直到现在,徐少谦也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他只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以徐少谦对余成的了解,按照余成的性格,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确定这几天的舆论导向是他在背后操纵,根本不可能会放出那段录音。 徐少谦在脑海中回忆着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他想到了余成沉默的那几天。 那时候的徐少谦,面对余成的沉默,心中其实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却没有过多在意,如今仔细回想过去,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 眼下回看过去,余成的沉默,与其说是毫无办法的不反抗,倒更像是个耐心的猎人,静静等待着猎物走进他精心布置好的陷阱,为的就是一招致命。 余成或许早就在事情发生的第一刻,就已经知道,现在的发生的一切,都是是他在幕后操纵了。 可余成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徐少谦自认为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足够谨慎,每件事都不是自己亲自动手的。 徐少谦冥思苦想不得答案,直到视线落在刚才随手丢在沙发的手机上,看着最新的来电显示,他脑海里才灵光乍现,意识到了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莫白。 深夜,Fe战队基地,余成正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 余成整个人都还是迷迷糊糊的,便也没看来电人是谁,就接起了电话。 “余成。”电话那头传来沙哑而疲倦的男声,看样子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余成一样睡得着。 余成在听见声音的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因为这声音太熟悉,他曾听过六年,而这个人,在那场预选赛时,还坐在他的身侧,宽慰他一场比赛的失误,保证下一场好好发挥。 来电人是余成的前队友之一,担任医疗兵位置的齐秋。 在当初离开的队友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余成和齐秋的关系最好。齐秋性子怯懦,为人和善,话也少,是名副其实的社恐,当初他刚来Fe时,余成给过他不少照顾,可到最后,余成齐秋闹得也是最难看。 余成至今都还记得,当初预选赛后,前队友和徐少谦他们离开战队时,都是安安静静的走的,唯有齐秋,还找了他一趟。 当时的齐秋眼眶很红,他看着余成,似是想说些什么,余成不忍去看,也不想多听,便扭开了抬头转身想走。 可在转身的瞬间,余成就听见齐秋说:“余成,你有时候真的很自私。” 这句话在余成心上留下很深的烙印。 面对齐秋忽然打来的电话,余成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电话那头的齐秋说话。 齐秋似是满心怨恨,在余成接通电话后,第二句话便开始了质问,他问余成,说:“为什么要把那段录音放出去?你知道现在网上都是怎么说我们的吗?” “联盟那边也来了通知,我们很可能都不能再打比赛了你知道吗?”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明明我们都已经离开Fe了!你为什么还要留着这段录音?!” 余成沉默的听着这一切,他其实想问齐秋自己为什么不能留着录音,但话到了嘴边就又不想说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余成觉得齐秋这么晚给他打这样一个电话都挺可笑的。 余成一言不发,齐秋却是越说越急了。 “余成,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打假赛吗?”齐秋说,“就是因为看不惯你那么一副以自我为中心,自以为是的样子!!” “离了我们,你以为你一个人还能拿下比赛的胜利吗?明明Fe的每一座奖杯都是我们共同努力拿下的,你却享受着最高的荣誉!凭什么?” 齐秋一声接着一声的指责落入余成耳中,他好似有着天大的委屈,每一句都在说余成的不是,将所有的错处都怪罪在余成的身上。 假赛是他自己打的,但是是余成的错。 造成现在这样后果的原因,是因为他自己的选择,但也是余成的错。 余成一言不发的听着齐秋的话,在这片刻间,他脑海里想了许多。 他想到自己这近一年来因为队友背叛而产生的负面情绪,想到自己寻找缘由的那无数个日夜。余成曾想过无数个队友选择打假赛的理由,这样的理由他是想过的,可真当得知事实如此时,他却是忽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讽刺。 余成想到那天在李叔家,阮清林抱着他时,对他说的话。 ——“哪怕你有什么做的让他们不喜欢的地方,他们明明可以告诉你的。” ——“打假赛是他们的个人选择。” ——“怎么能怪罪到你的身上呢?” 余成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在齐秋最后一句指责说完后,终于缓缓开了口。 “说完了吗?”余成嗓音低沉。 听着这话的齐秋显然一愣,顿了顿后,回答:“没有。” “那也不用说了。”余成直接说,“打假赛是你们的个人选择,怪不到我头上。” “你问我为什么要放出录音,理由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余成说,“徐少谦做了什么,你别说你一点也不知道。” “贼喊捉贼这一套,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练得这么炉火纯青?” 齐秋被余成怼得哑口无言,沉默了半晌,才支支吾吾说出一句,“但那是徐少谦做的,我们什么也没做啊!” “是啊。”余成语气平静,他说:“你们什么也没做。” 齐秋再次沉默了,他的确是什么也没做,但这件事错就错在他什么也没做。 他明明知道一切的真相,也有无数做的事情,但他却选择了什么也不做。 他的沉默不是无过,是他默许了一切。 “可是……”齐秋还想说些什么,但余成却是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不等齐秋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当按下挂断键时,那些在余成心口积攒了许久的东西,好似也随之消散了。 余成觉得,自己为了这些人,而近一年来的停滞真的很不值,他想到阮清林说的:“要去在乎爱你的人。” 爱他的人…… 余成点开了微博,发出了他自那场预选赛后的第一条微博。 【@Fe.余成:自此过往皆为往昔,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他想,自己也该抬起腿,垮过那道心中的坎了。 第五十章 莫白的主动离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是在余成预料之中的,徐少谦出了事,再加上之前彭永退队的事情,都已经足够让莫白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暴露, 虽然余成他们没有发难, 但他也已经没办法在Fe继续待下去。 主动离开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Fe也已经没有他的位置。 随着莫白的离开, Fe一队的突击手位置也空缺了出来,但前段时间还为此急得焦头烂额的陈魏康,如今却是已经完全放下心来。 年如阳一早就敲响了余成的房门, 举着手机指着余成的那条微博问余成是什么意思, 当得到余成肯定的答案时, 他几乎是下一刻就抱住了余成。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年如阳拍着余成的背, 声音哽咽,比要回归赛场的余成本人还要激动。 余成对此很无奈, 但却到底是没推开年如阳, 让他慢慢平复情绪。 和年如阳同样早起的, 还有Fe一队的四位少年。 四位网瘾少年昨晚训练到凌晨四点才睡, 结果早八就因为得知余成要回归的消息而清醒, 一个个盯着硕大的黑眼圈坐在训练室里, 用那一双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余成,里头全是兴奋和期许。 看着这般模样的他们, 余成心中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但与此同时更多的, 还有说不出的动容。 所有人都在欢迎余成的回归,好似今天的场景, 也是他们期待已久的结果。 网上的舆论因为余成昨晚的那条微博又推上了另一个讨论热潮,但那都是陈魏康他们要去关注的事情了,余成从发完微博后,就再没有去关注网上说了些什么。 他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旁人的言论,对他的影响一直很小。 余成回归赛训,阮清林的节目录制也进入了尾声。对此,年如阳有问过余成要不要替他进行后面的录制,余成当时没什么犹豫的就拒绝了。 当时年如阳面对余成的拒绝秒懂,指着余成笑得一脸揶揄,拉长声音尾调说:“嗷,我懂了。” 而后背着手,绕着余成走了一圈,拍拍余成的肩膀,“行吧,反正赛训也要等到节目录制完才算正式开始,到时候你就不能随便离开基地了。” “阮清林马上就要走了,是该把握机会好好和他待在一起。” 说完这些话,年如阳还故作神伤的摇摇头,拍着胸口,叹了口气道:“到底是我自作多情了。” 余成:“……” 总感觉当初让年如阳知道阮清林就是阮颂这件事,是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没关注网上的事,所以对于余逢年后来又在网上发了视频这件事,余成几乎是最后才知道的。 当时刘故小心翼翼的将视频拿给他看,余成还心想余逢年又作什么妖,但出乎预料的,这是一则道歉视频。 视频里的余逢年躺在病床上,面容灰暗,形容枯槁,前段时间在视频里勉强看起来还算有些精神的状态,在这段视频里,已是完全被病魔侵蚀,只余下灰败黯然。 他拖着病弱的身躯,语气缓慢的说着话,先是给余成道歉,对自己以前的行为进行忏悔,然后又说起自己前段时间发的视频,表示那个视频是徐少谦指导他发的,一切都并非他本意。 视频的结尾,余逢年盯着镜头,他那双已经黯淡无光的眼睛中蓄着泪水,说:“余成,我知道你不会原谅爸爸,但我真的很想你。” 屏幕渐渐暗下去,余成看完了这一整段视频,心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世界真奇妙,那个十几年前对他拳打脚踢他都无法反抗的人,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那片年少时覆盖在他世界的阴云,眼下回头看去,原来如此脆弱不堪。 人只会恐惧自己无法战胜之物,而对余成而言,他对余逢年的恐惧,早已是过去式,到现在,余下的只剩勉强能谈上的怜悯。 “余队。”刘故语气带着几分试探的叫道。 余成闻声扭头看去,“怎么了?” “你没事吧?”刘故双手握着手机,有些不安的问道。 “没事。”余成笑着摇摇头,回答。 他面容轻松,像是完全没将这回事放在心上,刘故仔细打量着他脸上的神色,知道确认余成似乎是真的不在意,才松了口气的拍拍胸口,说:“那就好。” 但说完刘故又觉得这话不对劲,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余队的确不用在乎这种人。” 余成听着这话笑了,拍了拍刘故的肩膀,说:“谢谢。” 知道了这条视频以后,余成也没有去问陈魏康这件事,他并不怎么在乎网上的人是怎么讨论这件事的,也不认为这是值得回应的事情,对于余逢年,某种程度上余成觉得自己每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力气。 大抵也是因为余成的态度摆在这里,所以对于这件事,战队里除了稍微懵懂直白一点的刘故,其他人都默契的选择了只字不提。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着,眨眼间节目录制也正式进入尾声。 因为节目要结束的原因,阮清林也开始接洽后续工作,这天训练结束,田沁竹给阮清林发了一份文件,需要电脑查看。 阮清林录制节目并没有带电脑,所以查看文件只能借用战队基地的电脑。 到训练室用电脑的时候,阮清林遇见了年如阳,不知道是不是阮清林的错觉,最近他总感觉年如阳对他的态度莫名好了许多,有时候看向他的眼神中,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慈爱。 “年教。”阮清林对年如阳微微颔首,轻声叫道。 年如阳脸上带着笑,问:“这么晚了还来训练室?” “需要用电脑查看个文件。”阮清林解释道。 “哦。”年如阳点头,指了指电脑,说:“看吧。” 年如阳的态度实在太好,阮清林被这样对待的有些不习惯,心中觉得怪怪的,但又不直到哪里怪怪的,只能点点头,坐到位置上,打开电脑。 他刚打开电脑,就听见身后的年如阳语气亲切的询问,“怎么用这台电脑?” “啊?”阮清林一愣,扭头看向年如阳,反应过来后解释道:“余队说这台电脑处理文件更好。” 这是阮清林刚到Fe的时候,余成告诉他的,阮清林一直都记得。 “谁告诉你的?”年如阳听着这话疑惑,“战队里的电脑都是顶配,没有哪台处理文件哪台打游戏的。” 阮清林再次愣住了,他呆呆看着年如阳,脑子都有些懵。 没有哪台处理文件哪台打游戏的吗? 可是既然这样,那时候余成又为什么要那样说? 阮清林想到余成和他说过,他很早以前就已经认出他了,在此之前,阮清林对这句话一直都没有什么实感,虽然知道很早,但却不清楚有多早,可现在却是忽然知道了。 原来余成口中的很早,是那么早。 在他还在纠结的时候,余成就已经在想办法靠近他了,不是这台电脑更好处理文件他才坐在了这,而是因为这个位置在他旁边,所以他才坐在了这。 脑海里又无数想法在这瞬间迸发,冲击得阮清林脑袋都有些缓冲不过来,他看着年如阳,眨了眨眼,有好多话想说,但张了张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年如阳也在这时候反应过来些什么了,他看着阮清林,一脸了然地笑了,“只怕不是电脑好用。” “是有些人别有用心啊。”年如阳意味深长的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了训练室。 走出训练室之后,年如阳就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他这也算偷偷的助攻了一把吧?到时候必须得让余成请吃饭。 这般想着,年如阳心情大好,哼着歌脚步欢快的走了。 因为这点小插曲,阮清林直到看完文件后脑子都是懵懵的,他走出训练室,不知怎么就到了余成的房间门口。 其实这几天阮清林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眼下节目录制马上就要结束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工作繁忙,余成也马上就要进入赛训,这也就意味着,离开Fe战队基地以后,他们短时间之内,见面都将变得很困难。 在这样的情况下,阮清林就不得不考虑起自己和余成的关系,他在想,自己是否要和余成的关系更进一步,还是就这样离开。 原本阮清林都还有些纠结的,但经过刚才训练室的事情以后,阮清林忽然想开了。 余成在当初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否与他重归于好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主动靠近,那他又何尝不能主动一次呢? 两个人在一起,路是两个人走的,总要各自往前,才能一起走到最后。 付出或许无法永远对等,但却永远不能是单方面付出。 这般想着,阮清林敲响了余成的房门。 “咚咚咚——” 随着几声敲门声落下,面前的房门就打开了,余成出现在阮清林的眼前。 阮清林看向余成,眨了眨眼,叫道:“余成。” 余成带着阮清林走进房间,他关上的瞬间,手腕就被阮清林轻轻扣住了。 感受到手腕温热的掌心,余成回头看向阮清林,问:“怎么了?” “余成。”阮清林再次叫道。 “嗯?”余成耐心的应着。 两人双眸对视,看着彼此,阮清林模样有些紧张,他说:“节目录制马上结束了,我也马上离开了。” “在离开前,我想……”阮清林话说这,后面的话却是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了。 余成捂住了他的嘴。 50-60 第五十一章 阮清林猝不及防的被余成捂住嘴, 温热湿润的唇被掌心贴上,让未说出口的话语尽数吞回了肚子里,他瞪大眼睛看着余成,眸子里闪过一瞬的意外和茫然。 余成看着阮清林, 对上他那双瞪大的眼睛, 乌黑的眼珠在眼眶里不安的转动, 他眨眨眼似是在问余成怎么了。 余成看着这般模样的阮清林, 弯了弯眸子,开口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阮清林听着这话一愣,脸上表情变得困惑, 心中也有些想不明白, 既然余成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又为什么要捂住他的嘴呢? 难道是不想发展的那么快?还是说不想和他在一起? 阮清林的脑海里在这一瞬间就浮现出无数个想法, 他胡思乱想着, 脸上的表情也随着每个想法而发生着变化。 余成将阮清林脸上的每个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心中既无奈又好笑, 知道自己如果再不说些什么, 阮清林估计会连他们的分别致辞都想好了, 于是叹了口气, 连忙开口道:“但我觉得, 这些话不应该由你说出口。” 为什么?阮清林拧眉想问, 但却因为余成捂着他的嘴,而只能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节。 对于阮清林来说, 告白这件事并不是一定需要谁来做,而是当时机到了, 就该表达出来的东西。 阮清林的问句虽然被余成捂着嘴没说出口,但余成却是听懂了的, 他看着阮清林笑得无奈,缓缓说:“阮老师,你是不是忘了?我在追求你。” 余成在追自己这件事,阮清林当然没忘,他只是觉得,他和余成的关系现在就差戳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了,既然这样,那这层窗户纸,无论是他们之间谁来戳破都没关系吧。 阮清林只是想做这个先主动戳破这层窗户纸的人而已。 他朝余成摇着头,告诉余成自己还记得。 “那哪有追求者让被追求者表白的道理?”见阮清林否认,余成表情轻笑说。 阮清林想说自己不在乎,但下一刻就听余成继而道:“况且……” 只见余成脸上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他看着阮清林,说:“我已经错过一次向你表白的机会了,这第二次,我不能再错过。” “阮老师。”余成神情温和,目光缱绻,语气温柔带着笑意,他说:“你让让我,把这次表白的机会给我,好吗?” 捂在阮清林嘴上的手在说完这话后便落下,阮清林没想到余成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的理由居然是这样,他傻愣愣的看着余成,脑子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到良久后,他才似终于回过神来似的,慌乱地垂下了看着余成的眸子,呆呆点头。 “嗯?嗯……”阮清林低下头,双手交握着,指节揪在一起,支支吾吾的说:“那就让给你好了……” 余成看见阮清林的耳尖都已经红了,他也没戳穿,只是脸上忍不住浮现笑意,抬手捏上阮清林红透了的耳垂,低声道:“其实就算你今晚不来找我,我明天也是要去找你的。” “啊?”阮清林听着这话抬头看向余成,他双唇微微张着,有些傻,但却也很可爱。 余成看着他这副模样又忍不住轻笑了声,说来也奇怪,余成并不是什么笑点低的人,但他和阮清林在一起的时候,却总忍不住笑。 和阮清林在一起,心情好似乎变成了一件十分轻而易举的事。 “找我做什么?”阮清林问。 余成朝阮清林又走近些,他看着眼前的阮清林,语气认真的说:“向你表白啊。” 已经很明显的结果,但真当说出口的时候,却又显得不同起来。 阮清林听着余成的话,在这一瞬间,他的脚下都好似变得轻飘飘起来,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一朵棉花上,脚不着地,没有实感。 他微微仰头呆看着余成,明明心跳在胸膛,他却觉得耳边都能听见那如擂鼓般敲打的声响。 “阮老师,说来也好笑,在真要表白之前,我其实想了很多措辞。”余成的手轻轻扫过阮清林赤红的耳垂,缓缓说着,“但真到这一刻,我却发现,那些查阅的诗词美句,甜言蜜语全都派不上用场了。” “我很紧张,脑子空了,手心也全是汗。”余成这般说着,将掌心在阮清林的面前摊开。 阮清林抬手一摸,指腹在余成的掌心扫过,果然摸到一片湿润。 这掌心密密麻麻的细汗,全都是余成泛滥的心绪和磅礴的爱意。 “现在我满脑子都只剩下一句话。”余成收拢掌心,握住阮清林的手,“那就是……” 话说到这,余成深吸了一口气,“阮清林,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阮清林等这句话等了好多年,他少年时就幻想余成有朝一日说喜欢他,那时候这样的场景对于阮清林而言还只是仅能存在于幻想中的奢望,而如今他却是真的听见了。 梦想成真这件事,阮清林经历了两次,第一次是他登上舞台唱歌的时候,那是他星途的开始,第二次是现在。 阮清林的眼眶不受控制的发胀滚烫起来,他看着余成,喉咙因为激动的情绪而绷得有些酸疼,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哽咽着无法说出口。 他喘着气平复自己的情绪,喉结快速的接连滚动几下,看着余成,点着头,声音沙哑的说:“愿意,我愿意。” 说完这话,阮清林似是还怕自己没表述清楚一般,又一连将这话重复了好几遍。 他眼眶发红,声音颤抖,话语字句也是乱糟糟的,紧张和激动都是肉眼可见,余成握着阮清林的手,指腹安抚般扫着阮清林的手背。 “别着急,慢慢说。”余成声音温和的说,但他其实此刻情绪也不平静,从某种程度来说,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从胸膛跳出来了。 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愿意和自己在一起,无论是谁,怕是都无法保持冷静。 在余成的安抚中,阮清林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目光专注的看着余成,认真的将自己的答案再次说了一遍。 “我愿意和你在一起。”阮清林字句清楚,他说:“余成,我也喜欢你。” 这场告白,在余成和阮清林之间迟到了好些年,但好在,终是到来了。 或许他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五年的岁月可以改变很多,时间的力量从来不容小觑,但他们却都默契的将喜欢彼此这件事坚持了下来,未曾做出任何让步。 这场数年无言的双向暗恋,但凡他们二人之间有一个人在中途选择了放弃,如今都会是不同的结局。 余成和阮清林看起来是完全不同的人,可骨子里却是相同的倔。 他们曾在迷雾中找不到方向,各自挣扎徘徊许久,但却所幸,最终凭借着这满腔爱意,还是找到了彼此。 余成将阮清林拉入怀中,他这次抱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用力。 阮清林感觉到余成的手似乎都在抖,他没有点破,只是抱着余成,也如他安慰自己时那般,轻轻拍着余成的背。 在长久沉默的拥抱以后,阮清林听见余成轻声喟叹,“终于在一起了。” 是啊,终于。 节目录制的最后一天,所以战队都停止了训练,为短暂来到电竞行业的艺人们送行。 这是几支战队录制期间除却比赛以外的难得相聚,余成也是这时候才知道,H.K因为假赛的事情经历了一次大换血。 录制之初还在向他耀武扬威的陈易文被开除,而当初战胜他们的一队选手也被禁赛,被迫停止了还未开始新一轮世界赛征程。 听说这件事,余成心中罕见的掀起了片刻波澜,但也不过片刻。 说起来,这件事的最大获利者承科受到的损失其实并不大,对于承科来说,他们大可以再创造一队电竞明星。 无论是陈易文还是停赛的选手,都是承科扔下的棋子,只看利益的资本,永远都是获利者。 余成并不同情陈易文他们,但有一瞬间,会觉得他很可怜。 这场送行并没有开展多长时间,几支战队聚在一起吃了饭,又玩耍了一会儿,给节目组录制了些素材后就各自散场,去准备晚上的直播比赛。 这场直播比赛的内容是选出最终决赛队伍的三进二赛事,节目录制剩余的三支战队进行比赛,前两名进入最后的决赛。 而最后的决赛,则在之后节目最后一期播出的时候,再开一场决赛直播。 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为之后决赛预热。 从酒店离开以后,艺人们并没有回战队,而是直接去了直播场馆,他们需要化妆,还要熟悉直播流程。 余成很清楚,这是阮清林录制这档节目的最后时刻,也是他们长达一个月日夜相见的最后时刻。 过了今天,阮清林节目录制结束,他就将离开Fe,而他们见面,也将变得困难起来。 想到这的余成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惆怅,而也因此,今天的余成格外黏着阮清林。 当阮清林第N次从镜子里对上余成炙热的视线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叫停了化妆师。 “化妆老师,能麻烦你暂停离开一下吗?我有些话想和余队说。”阮清林语气带着几分歉意的说。 化妆师点点头,转身离开。 化妆间内一时间只剩下阮清林和余成两人,阮清林看向余成,他表情无奈,问:“干嘛一直看着我?” “怎么被你发现了。”余成自以为掩饰的很好。 阮清林说:“余队,你眼睛都要挂我身上了。” 听着这话,余成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阮清林身前,蹲下身,握住阮清林的手,抬头对上阮清林的眼睛,有些苦恼的说:“抱歉,我控制不住想看你。” “你今天好黏人。”阮清林捏了捏余成的指尖,说。 “阮老师。”余成叫道,说:“马上就要异地恋了呢。” 他这般说着,握着阮清林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要不是怕弄坏化妆师给你化好的妆,我就不止想看你了。” “那你还想干什么?”阮清林明知故问。 余成回答:“还想亲你。” 第五十二章 面对喜欢的人, 想要亲近的心思总是不可控。 余成的直白显然让阮清林难以招架,他在听见余成这话的瞬间,耳朵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但是不能亲,怎么办?”阮清林的手轻抚着余成的脸颊, 说。 “这个问题不该问我。”余成轻笑, 他说:“阮老师, 该你说怎么办才好?” 余成将问题巧妙的丢回给阮清林, 他含笑看着阮清林,像是在期待阮清林会如何应对。 阮清林短暂的愣怔了一瞬间,对上余成的眼神回过神来, 心上罕见的也浮现起些许坏心思。 他抚着余成脸颊的手稍稍挪动, 指尖扫过余成的唇, 看着余成, 缓缓俯身靠近, 鼻尖在余成的鼻尖扫过,最后停在余成的耳侧。 “那我先欠着。”阮清林轻声对余成说。 说话间, 阮清林温热湿润的气息喷洒在余成的耳廓上, 有些痒, 带得余成身上的每个细胞都战栗。 阮清林撩人的这一套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做这些的时候其实还很生涩, 但余成却还是一瞬间脑子就空了, 看着阮清林,好半响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等到再回过神的时候, 已经慌乱地站起身来,脚步匆匆的离开化妆室。 而看着余成离开背影的阮清林, 耳尖也已经红得似要滴血。 离开化妆间后的余成找了个风口站着,当冷风吹拂在他脸上的时候, 他发热宕机的大脑才终于后知后觉的缓过神来。 想到刚才化妆间内发生的一切,余成抬手捂住脸,唇角在掌心间不受控制地上扬,而后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直播比赛八点开始,今晚争夺冠军的队伍只有三支,所以进入决赛名额的比赛也比较特殊。 《曙光》马上就要出三张新地图,新地图玩法革新,《曙光》打算借这次直播预热,所以这次决赛队伍的预选赛是以新地图玩法决定。 新地图玩法是将三支队伍投放在同一张地图,进行三场计时三十分钟的积分赛。 积分赛规则很简单,普通击杀一名敌人记一分,爆头击杀敌人记两分,最终游戏结束分数高的两支队伍进入决赛。 余成带着队伍到后台候场的时候遇到了H.K的艺人队伍。陈易文被辞退,但节目却还在继续,现在带着艺人队伍的是H.K的经理。 和陈易文的作风不同,H.K的经理倒是个很低调的人,看见余成后,微微颔首打了招呼便没再多说什么。 余成不是小心眼的人,别人对他什么态度,他对别人也是什么态度,所以面对H.K经理的打招呼,他也是很平静的回应以后,便挪开了视线。 比赛开始前,灯光昏暗处,余成偷偷牵起来阮清林的手,指尖在他的手心摸了摸,感觉到没出汗以后,凑近阮清林,低声问:“这次不紧张了吧?” “嗯。”阮清林点点头,这次比赛阮清林已经不像上次那么紧张了,他对余成说:“我觉得能赢。” 说这话时的阮清林声音很小,但语气却是格外的自信。 余成听着这话轻笑了一声,说:“要是真赢了的话,我给你一个奖励。” “什么奖励?”阮清林问。 余成摇了摇头,说:“秘密哦。” 阮清林听着这话,也不问了,只是心里不可控的期待起来,并下定决心这场比赛一定要全力以赴。 在主持人短暂的热场和演出以后,直播也正式进入比赛环节。 今晚直播的热度很高,某讯花了大价钱宣传,再加上前段时间余成的事情和艺人们自带的热度,刚直播在线观看人数就突破百万,而到了比赛的时间点,在线观看人数更是到达三千万之高。 直播间弹幕刷的飞快,有为自己的战队摇旗呐喊的电竞粉,也有为爱豆加油打气的艺人粉丝。 【啊啊啊比赛啦,好期待!!】 【导播能不能懂点事?把镜头往阮清林脸上扫扫?】 【楼上的,凭啥镜头给阮清林,凭他好看?!凭我爱看?!】 【楼上友军厚葬。】 【话说起来,没人关注阮清林和余成的事情了吗?】 【我关注我关注,前段时间余成出事,阮清林转发我还磕了一口大的呢!】 【我是CP粉,我先说,余成和阮清林是真的!】 【CP粉别到处舞好吗?不嫌丢人?】 弹幕撕得不可开交,当事人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进入隔音的比赛房间,阮清林在余成的帮助下调试好设备后,今夜的比赛正式拉开序幕。 第一场比赛是《曙光》要推出的新图之一,名叫《林海雪原》。 这张图的场景是暴雪后的森林,三支队伍分别降落于原始复活点,然后在丛林中进行比赛。 比赛过程中,选手们可以借用掩体进行埋伏,对敌人进行击杀获得积分。 为增加游戏真实性,《曙光》还对游戏人物增加了严寒感这一属性,所以选手在长时间埋伏和战斗的同时,还要时刻关注自己的严寒感进度条,当进度条满了还没找到火源升温的时候,选手会自动扣血,直至死亡。 冻死的选手所处队伍将会扣除一积分。 游戏期间,选手无限次数复活,死亡后等待复活时间十五秒。 第一场比赛,由于大家都只在训练是玩过这张地图的原因,所以三支队伍一开始都打的比较保守。 游戏开展到三分钟,几支队伍都还没有打出第一个积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播间的弹幕都开始觉得无聊的时候,一直埋伏着的阮清林队伍在这时忽然有了动作。 【动了,终于有人动了。】 【我还以为要这样看着他们互相埋伏半小时呢。】 【但他们这个方向好像也不是要去打架,更像是严寒条要满了,去找火降温。】 网友们讨论着,就在他们认为阮清林他们是去降温的时候,就见阮清林他们只在火源点待了不到两秒,就拐向了另一个离他们较远,离另一支队伍较近的火源跑去。 “按照我们训练时那样,路过火源降低严寒条,利用这点数据差,去埋伏前往火源降温的队伍。” “四分钟是第一次严寒条满格的时候,狙击手去树上埋伏。” “其他人跟我一起包过去。” 阮清林快速的说着计划,并迅速的朝火源点赶去。 而事实也如他们计划一般,在他们的严寒条将要满的时候,另一支队伍的人出现了。 在这支队伍的人靠近火源降温时,阮清林也丢出一发手雷,将离火源近的人炸残。 随后,埋伏的队友配合着狙击手将残血敌人收割。 长达三分钟没有动静的雪原,在这刻掀起了第一波团战,在短暂的交火中,WO战队的艺人们都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迅速歼灭。 阮清林队伍拿下团灭,获得五分。 首战告捷,后面的战斗也因此变得格外顺利起来,当第一场比赛到达第三十分钟宣告结束的时候,阮清林的队伍以48分的积分,领先第二名队伍11分,获得第一。 全场响起了沸腾的欢呼,坐在观众席的余成也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聚光灯打造阮清林的身上,他笑得肆意又自信,分明全场有那么多人,但余成的目光却是在他身上移不开。 就如群星闪耀的夜空,也总有最亮的一颗星星,阮清林就是余成这片夜空中,最亮的那刻星。 身侧的于舜朝余成凑近些,他对余成说:“你们队是阮清林在指挥吧?” “嗯。”余成闻声看向于舜,点点头,轻声应道。 “他挺不错的,有想法有魄力,你们队都被他拧成了一股绳。”于舜对余成感叹。 余成听着,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骄傲,回答于舜,道:“他一向很不错。” “余队很欣赏他啊。”于舜眼中闪过一瞬的讶异,笑着对余成说。 说这话时于舜的语气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于舜和余成关系一般,但在圈里混了这么些年,对余成的为人也多少有所了解,所以对余成这样夸赞一个人,他除却惊讶以外,也从中看出来几分别样的意味。 但于舜是个人精,他教练水平一般,能混到今天全凭一颗七窍玲珑心,所以就算看出了什么,也会烂在肚子里,不去戳破。 “他很好。”余成这般说着,又恍惚觉得自己有些太得意,便客气一般对于舜说:“你们队也不错。” “不行。”于舜摇头,“这次来的艺人里,比较出彩的就谢言诗和阮清林两个。” “但看H.K那情况,谢言诗技术过关,组织队伍的能力却还欠缺。”于舜缓缓分析着,“对比起来,还是阮清林更优秀些。” “今天的比赛,现在虽然还只是第一场,但结局其实已经定了。”于舜说。 听着于舜这些话,余成只是笑笑,没有回应,但他心中却是对眼下局势看得格外清晰。 后续的两场比赛,就如于舜猜测的那般,WO实力不济一直落后,H.K虽然实力还行,但却一直如散沙般打着,谢言诗用尽全力,却也无法力挽狂澜。 最终三局比赛结束时,WO积分一直落后,毫无疑问的第三名淘汰,而H.K则以91分的积分落后于Fe战队21分,位居第二。 至于Fe…… 余成视线落在舞台中央,在赛场轰鸣的掌声中,纷杂的人群间,阮清林站在那儿,他们双眸对视,皆是笑了。 而耳边,余成听见主持人宣告结果。 “恭喜Fe战队,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总决赛。” “实至名归。” 第五十三章 在这场直播赛事结束后, 除开一个月后的决赛直播,这档节目的正式录制也就此彻底步入尾声。 昏暗的后台,阮清林和路越他们分开以后,就直奔去找余成。 余成也不知是去了什么地方, 明明约好录制结束就在后台等他, 但阮清林走到后台却是没见到他人。 阮清林独自在后台寻找着, 在路过安全通道的时候, 一只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了进去。 笨重的铁门在合上的瞬间发出沉闷的响声,阮清林的身体因为惯性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闻见了熟悉的味道, 那股淡淡的薰衣草香中混合着清新的薄荷味, 阮清林抬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果然就是余成熟悉的俊脸。 余成正低头看着他, 目光深邃, 里头好似藏着只巨兽,下一刻就要涌出来将阮清林吞没。 对上这样的视线, 阮清林心中已经隐隐猜测到什么, 但他却没戳破, 还是问余成, “要做什么?” 话语落下的瞬间, 余成搂在他腰上的手就稍稍用力, 带着他转了个身,将他抵在了墙上。 坚硬冰冷的墙面与阮清林的后背相贴, 阮清林轻轻的“嘶——”了一声,靠着墙的背就贴上了一只温热的手, 将他与墙面隔开。 他看着余成朝他凑近,最后停留在他耳畔, 随着温热的气息一起落入耳中的,还有余成那一句轻轻说出的,“讨债。” 讨债,讨得什么债,阮清林心里简直不要太清楚。 果然,在说完这话的下一刻,余成便覆上了他柔软的唇。 安全通道内没有开灯,只有发着绿光的安全指示灯将这黑暗的空间照亮些许。 阮清林没有闭眼,他借着那几近于无的光,看着眼前于自己近在咫尺的余成。 他的视线描绘着余成的五官,看着那因自己而微微皱起的眉,看着那垂落的眼睫,也不止心中哪里浮现出一股子勇气。 抓着余成衣角的手转而搂住余成的脖颈,他踮起脚尖,从被动的接受亲吻,到主动的进行亲吻。 阮清林能感受到余成在他主动的瞬间稍稍愣了一瞬,但这愣怔也只是一瞬,在下一刻,余成便更激烈的吻住了他。 气氛在升温,喘息声在寂静的空间内格外明显,阮清林抱着余成的脖子,他的小臂在余成的背上悬挂着,在亲吻的时候不住的晃动。 那抹指尖的红色,被指示灯的绿光照着也格外耀眼。 这一吻时间实在太长,到了最后余成和阮清林都觉得有些呼吸不畅才停下。 阮清林靠着墙,他抓着余成的衣领,看着眼前的余成,对上那愈发深沉的眸色,盈盈一笑,开口道:“这是还债。” 他解释自己的主动,而余成在听到这话的瞬间,眸色更深了。 余成喉结微微滚动,他抬起手,指腹扫过阮清林的嘴角,那里有一抹红色,是被他亲乱的口红。 余成将那抹红色擦净,他垂眸看向自己指尖的红色,盯了一会儿,而后便当着阮清林的面,将指尖放到唇边,舌尖舔舐过指腹上的口红。 他嗓音沙哑,开口道:“这是利息。” 艺人们的事务繁忙,录制期间都工作不断,录制结束后便更不会在战队基地多做停留。 所以在录制结束的当天晚上,艺人们就陆陆续续的收拾行李离开了战队基地。 阮清林本来是想第二天再离开Fe的,但因为参加节目,他已经搁置了很多工作,后续档期排的满满当当,连一晚上的停留时间都已经挤不出来。 收拾行李的时候,余成也跟了过来,他帮着阮清林将东西收进行李箱,而后看着阮清林,下巴又忍不住轻轻搭到了阮清林肩上。 “要走了。”余成声音轻轻的,语气有些怅然若失的说。 阮清林听着,歪头脸颊和余成轻轻蹭了蹭,应道:“嗯。” “要是可以一直在一起就好了。”余成小孩子气得说。 阮清林笑了,他想了想,对余成说:“如果你想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工作这些年,阮清林攒下了不少钱,他日常生活几乎没什么大开销,这些钱已经够他衣食无忧的过万下半生。 如果现在退休的话,阮清林是很认真的想了这件事的可行性。 “我想。”说出这话的余成却是拒绝了阮清林的提议,他看着阮清林,很认真的说,“但不可以。” 阮清林一愣,看着神情认真的余成,有些懵。 只见余成握住他的手,缓缓继而道:“虽然我偶尔会希望,如果你的生活里只有我就好了。” “但这也只是想想。”余成说,“阮老师,你的人生除了我以外,还有很多面。” “你应该在奔赴自己人生的闲暇之余爱我,而不是在爱我的闲暇之余,去奔赴自己的人生。” “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任何退让。” 阮清林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句,会让余成这样认真的对待,他看着余成,脑子里消化着余成的话,心中久久不能平息。 阮清林垂下眸,喉结微微滚动,他看着余成握着自己的手,点点头,说:“我也是这样希望。” 人生的光景太长,这一路有许多风景,爱情只占这块版图中很小的一部分。 阮清林爱余成,这毋庸置疑。 而余成爱阮清林,也同样不可置否。 但在没有对方的时光里,他们也从没有因为对方的不在,而去放弃前进的步伐。 他们始终坚定的向前,为的不止是对方,也是为了自己。 人是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的,不应以爱为借口,去让另一个人背负自己的人生,那样的话,就太失败了。 苗淼来接阮清林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余成将阮清林送到基地门口,替他搬好行李后,小声的对苗淼说了句什么,阮清林没听清。 当时阮清林想问,但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 阮清林俯身上车的时候,余成忽然从身后抓住了他。 “怎么了?”阮清林回头看去,问道。 余成摆弄着他的指尖,说:“没什么,路上小心。” 说完,他又似想到什么一般,补充道:“到家给我打电话。” 话虽说得豁达,但他抓着阮清林的手却是没放,行为间全是依依不舍。 阮清林心中有些好笑,他看了眼正在回消息的苗淼,快速的在余成脸上啄了一下。 余成被亲得一愣,他看着满眼狡黠的阮清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笑了。 “余队,会给你打电话的。”阮清林语气轻快的保证。 他这般安抚余成,余成哪里还能不放他走,只能点点头,说:“好。” 车辆终是驶离战队基地,带走了阮清林。 驶离的车辆内,阮清林此刻的心情并不美妙。 分离总是让人伤感,刚才阮清林在余成面前表现得轻松,但其实他也并不想离开。 特别是在前车副驾驶上的苗淼对他说,“余队一直看着我们的车。”时,这种不想离开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阮清林将手趴在玻璃窗上,往后看去,隐隐约约能看见余成站在基地门口小小的身影。 他让司机开窗,但在下一刻,有光晃在了他的眼睛上,阮清林眯了眯眼,朝光源的方向看去就见自己扒在窗上的手,无名指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枚银白色的戒指。 阮清林愣住了,他想到刚才余成抓住他手的细节,原来那时候他那样摆弄自己的手指,是在戴这枚戒指。 “苗淼……”阮清林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嗓音沙哑的叫道。 “嗯?”苗淼闻声扭头看来,“哥,怎么了?” “我手上是有一枚戒指吗?”阮清林将手放到苗淼面前,语气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问。 苗淼在看见戒指的瞬间也愣住了,“哥,余队送的?” “这戒指我见过,要小百万呢。”苗淼脸朝戒指凑近,语气讶异的说。 阮清林在听见这话的瞬间,脑子也清醒过来了,他看着自己手上镶嵌了一圈钻的戒指,对前车的司机说:“师傅,回去。” “快开回去。” Fe战队基地外,余成此刻还站在刚才送阮清林离开的地方,看着车辆离开的方向,迟迟没有挪动脚步。 “车都没影了,还看着呢?”年如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余成身侧,他将手搭在余成肩膀上,语气调侃的说。 余成闻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已经走远的车辆,才语气落寞的说:“回去吧。” 随后转身打算往屋内走去。 看着这般模样的余成,年如阳咋舌,“怎么跟失恋了似的,不还是异地恋吗?” 余成罔若未闻,浑身透露郁色,身上带着的怨气像是能把方圆十里的鬼都吓跑。 年如阳:“……” “欸,余成,你……”正当年如阳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车辆驶近的声音。 年如阳回头看去,就见刚才已经开远的车不知为何又开了回来。 他看着已经离开的阮清林急匆匆的从车上下来,先是一愣,随后就又想叫余成。 但他还没叫出口,阮清林已经先他一步开了口。 “余成。” 第五十四章 阮清林叫出口的瞬间, 年如阳朝余成看去,只见刚才他怎么叫脚步都没停一下的余成,这次终于停下来了。 看着这一幕的年如阳:“……” 好好好,重色轻友。 年如阳自知再待下去就有些多余了, 于是看了眼跟着阮清林一起下车的苗淼, 若无其事的走过去, 将苗淼和司机带到战队里喝茶。 带着苗淼和司机离开的时候, 年如阳心中不由感叹,自己真是个懂事的助攻,一定要让余成再请一顿饭。 加上上次电脑的那顿, 余成现在已经欠他两顿饭了。 年如阳他们离开后, Fe战队基地前, 一时间就只剩下阮清林和余成两人。 余成没想到阮清林会再回来, 他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阮清林, 脑子都有些懵。 “怎么回来了?”余成问。 阮清林走到余成面前,他举起手, 将无名指上的戒指亮给余成看, 问:“这是什么啊?” 余成反应过来, 失笑。 他还以为阮清林会再晚些才发现呢, 没想到这么快就注意到了。 “答应你的奖励。”余成解释。 今晚的直播比赛前, 余成答应过阮清林, 如果他赢下这场比赛,他就会给阮清林一份奖励。 比赛结束后, 阮清林被余成亲的倒是忘记这件事了,现在余成提起, 他才又想起来。 “哪有人偷偷颁发奖励的。”阮清林看着手上的戒指,对余成说。 他的语气有些不满, 但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有傲娇和喜悦。 “不给我亲自戴上吗?”阮清林摘下手指上的戒指,递到余成面前,问。 银白色的戒指在路灯昏黄的灯光下也仍旧耀眼,余成看着阮清林手上的戒指,无奈的笑了。 他伸手将戒指接过,而后看着阮清林,说:“本来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的,所以才偷偷戴上。” “但现在看来,或许这样更好。”这般说着,余成缓缓蹲下身去,单膝跪地。 他仰头看着阮清林,指尖捏着那枚戒指,说:“阮清林先生,很荣幸为你颁发这份奖励。” “请问,我可以为你戴上这枚戒指吗?”余成声音低沉,语气真挚而诚恳,看向阮清林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爱意。 他嘴上说着是颁发奖励,但阮清林却恍惚有一瞬间,觉得此情此景,余成像是在向他求婚。 阮清林伸出了手,他看着那银白色的圈环缓缓推入指尖,与那枚红绳织成的戒指并在一起,二者并不突兀,反而有些说不出的好看。 阮清林的手生得好看,骨节分明,纤如葱白,粉丝甚至曾夸张的说他的手是艺术品,戴任何饰品都好看。 以前阮清林听着这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他不喜欢戴饰品,这些年一直戴在手上的戒指,也是因为它有特别的意义。 可如今在看着余成给他戴上戒指,他忽然觉得,饰品的存在是一件很美好的东西,戒指也真的很好看。 阮清林看着余成牵着自己的手,在戒指戴好的瞬间,便反握了回去。 他握着余成的手,也蹲下身去,与余成对视。 “谢谢。”阮清林看着余成的眼睛,笑着对余成说。 阮清林笑起来很好看,一双眼睛弯弯的,脸颊还有个很浅的梨涡,瞳孔亮晶晶的,让人看着心情也会被感染得愉悦。 余成很喜欢看阮清林笑,不只是因为他笑得好看,而是看阮清林高兴,他也高兴。 “余成。”阮清林叫道,他问余成,“又不是求婚,怎么还单膝跪地?” 余成听着这问题“噗”地也笑了,“拿着戒指,就情不自禁了。” 听余成这回答,阮清林也笑了。 而相视一笑的阮清林和余成都没有发现,此时此刻身后战队基地的窗户前,正有三只靠在一起的小脑袋,鬼鬼祟祟的往他们这边看。 “好甜哦。”苗淼语气带着几分磕到了的感觉说。 年如阳瞥了她一眼,看着身侧笑得傻乎乎的小姑娘,也忍不住跟着笑。 “没看出来,余成这小子还挺会。”年如阳感叹。 而司机这是有些茫然的问苗淼,“苗助理,这是在求婚吗?” 之后的工作实在太多,这短暂的返程已经是阮清林能停留的极限了。 他匆匆回来又再次离开,这一次心里的不舍较上一次更甚。 坐在车上,阮清林看着窗外后移的风景,本就阴沉的天在这刻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在窗面,溅开一朵朵水花。 阮清林抬手,指尖轻轻点上窗面的水珠,视线落在无名指上,看着那枚刚才被余成戴上的戒指,唇角止不住扬起些许弧度。 “苗淼。”阮清林轻声叫道。 “怎么啦?哥。”苗淼闻声扭头看来,问道。 阮清林看向苗淼,“之前余成和你说了什么啊?” 这是阮清林之前就想知道的问题,现在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听着这话的苗淼,忽然笑了,“哥,你被余队完全猜中了。” “啊?”阮清林疑惑。 就听苗淼说:“余队说,你之后肯定会忍不住问我,他跟我说了什么的。” “还说如果你问了,就让我把这个给你。”苗淼这般说着,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纸条递给阮清林。 阮清林听着这话愣住了,他看着苗淼手上的小纸条,伸手接过,低头展开,就见小纸条上写着几行字。 【阮老师,无法见面的日子,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另外,有空要给我打电话。】 【我会想你。】 落款余成。 阮清林细细看着纸条上的每个字,耳朵听见前面苗淼絮絮叨叨说的话。 “哥,余队让我好好照顾你,还给我发了个红包呢。” “我本来不想收的,但余队非要我收,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但是他就算不发红包,我也会好好照顾哥的。” “不过哥,我觉得余队对你好像小朋友哦。” “他跟那种不放心小孩的家长似的。” 苗淼一句一句的说着,阮清林听得认真,而后将手上的纸条折叠好,小心翼翼的夹到手机壳里。 余成是个看起来很冷漠的人,但只有阮清林知道,这样的一个人,内心实际上有多柔软细腻。 高中的时候,阮清林其实一开始有一段时间也很害怕余成,虽然他们走在一起,但阮清林每次喝余成说话,都还是要想很久的措辞,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惹得这个来之不易的朋友不高兴。 他以为自己将这份小心翼翼掩饰得很好,但却全然不知,余成早就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个冬日,那天很冷,阮清林却忘记带围巾了。 冷风从阮清林的衣领灌进脖子里,冷的他一整天身体都没暖起来,瑟缩着身子以让自己稍微暖和些。 冬日的天暗得很快,那天上完课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傍晚较白天更冷,阮清林刚走出教室就被冷得牙齿打颤,正当他苦恼着自己还要吹着寒风走回家时,脖子上却是多了一条围巾。 围巾很暖,带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和薄荷味,他扭头看去,就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身旁的余成。 “围巾借你,明天记得还。”余成当时没看他,声音淡淡的说。 阮清林想拒绝,但却被余成按住了要摘围巾的手,准备说出口的话也被余成打断。 “我送你回家。”余成说。 后来第二天的时候,阮清林一早就接到了余成的电话。 电话里,余成提醒阮清林带围巾的同时,也让阮清林注意保暖。 那时候余成是怎么说来着,他说:“别忘了带我的围巾。” “自己的围巾也戴上,今天比昨天更冷。” “我不是关心你,只是我只有一条围巾。” 电话里的余成语气生硬,像是不适应去关心别人,每句话都像是在关心别人,但又似是害怕别人察觉他的关心。 阮清林当时也是不确定的,直到后来他去还围巾,他才确定,余成那就是关心。 那时候阮清林将围巾还给余成,他对余成说:“谢谢。” 就听余成在接过围巾的同时,也对他说:“如果真的谢谢的话,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当时阮清林听着这话愣住了,他抬头朝余成看去,脸颊就被轻轻捏住。 “阮颂,我长得很恐怖吗?”余成问他。 阮清林愣愣摇头,就听余成继而说:“那就不要怕我了,我不会吃掉你。” 两人关系就此缓和,而也是自那以后的好多个冬天,阮清林每天都能接收到余成让他注意保暖的提醒。 少年的嘴硬,但心却是软的。 而也是从那天起,阮清林就知道,这个看起来冷漠的不良少年,其实是个内心很温柔,心思很细腻的人。 如果要用物品来形容余成的话,那么他一定是一个夹心硬糖,虽然外壳坚硬,但内里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柔软。 思绪自回忆间抽离,阮清林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将头轻轻的靠在车窗上,语气温柔的,轻声对苗淼说:“他一直是这样的。” 第五十五章 节目录制结束后, 阮清林紧锣密鼓的进了组,而余成则也是后脚就开始了封闭训练。 两个刚在一起的小情侣,还没来得及把对方捂热,就进入了异地恋模式。 异地恋很苦, 每天仅存的那点念想都束缚在手机那一方小小天地里, 看不到摸不着的, 将所有欲望克制, 化作一行行文字。 确认关系以后,阮清林才发现余成真的很黏人,这个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 说话都是几个字几个字的人, 给阮清林发起消息来却是一长串一长串的不停歇。 很多时候阮清林一早醒来, 打开手机就能看见微信里堆满的余成发来的消息。 有时候是分享吃了什么, 有时候是说今天训练在游戏里遇到了什么人, 还有时候是一些琐碎的小事。 而除了这些以外,更多的还有“我好想你。”“想亲你。”“想抱你。”“想见你。”这样表达直白感情的语句。 阮清林每次看着余成这些话, 都会忍不住的一阵脸热, 而后缓缓认真的打下“我也很想你。”“亲亲。”“抱抱。”“会见到的。”这样的回复。 每当这时候, 余成就会回应他一个亲亲的表情包。这些表情包也不知道余成是从哪里搜集的, 每个都不一样, 每个也都很可爱。 阮清林每次收到以后, 都会默默点下保存,等到下一次的时候, 用来回复余成。 没有人知道谈恋爱以后的余成是这样的,包括以前的阮清林也是。 但好在, 这样独特的对待,阮清林很喜欢。 这天下工, 阮清林换好衣服从试衣间出来,就遇见了正好来上工的田微知。 阮清林目前拍的这部戏,是成微知主演的大女主戏,他在里面饰演男三的角色,是成微知戏里角色的好朋友。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本色出演了。 成微知最近状态不太好,时常盯着手机失魂落魄,要不是阮清林了解她,都要怀疑成微知是不是网恋了。 今天亦是如此,阮清林出更衣室,就看见成微知盯着手机失神要不是阮清林叫了她一声“微微。”,她都没有发现阮清林的存在。 “回酒店吗?”成微知闻声抬头看来,在看见阮清林的瞬间,就收敛了情绪,脸上扬起几分勉强的笑意,问。 “嗯。”阮清林点点头,看了眼成微知手中的手机,终是没问什么。 “又要回去和余成煲电话粥?”成微知语气调侃的说。 阮清林听着这话,脸上浮现起一阵燥热,抬手摸了把脸,点点头,轻声应道:“嗯。” “呦呦呦~”成微知看阮清林这副模样,忍不住逗弄了起来,手轻轻搭在阮清林肩膀上,说:“有些人陷入爱情里咯~” 被这么调侃着,阮清林瞬间更不好意思了但却又很无奈,只能看着成微知,轻轻叫了一声“微微。”以示抗议。 这反抗不疼不痒的,但成微知却是知道,自己如果再说下去,阮清林估计真的会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开玩笑的啦。”成微知表情变得认真,他对阮清林说:“颂颂,看你幸福,我很开心。” 阮清林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他抓住成微知的手,说:“微微,我也希望你幸福。” 这次轮到成微知愣住了,她似是没料到阮清林会这么说,呆呆的看了阮清林一会儿,才故作轻松的笑道:“知道了。” “我会努力幸福的。”成微知说。 听着这话的阮清林轻笑,“那就好。” 成微知急着上工,两人短暂的说了几句话后就要分开,但成微知要走时,阮清林却是又叫住了她。 “微微。”阮清林叫道。 成微知回头,“嗯?” “要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阮清林看着成微知,认真的说。 他到底还是不放心。 成微知笑了,点点头,“嗯。” 和成微知分开后,阮清林回了酒店,他看了眼时间,估算着这个点余成还在训练,便去洗了个澡。 等到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手机铃声正好响起,余成打来了视频通话。 阮清林擦着头发,接通视频,手机屏幕上便出现了余成放大的脸。 “训练完了?”阮清林看着手机里的余成,问。 “嗯,休息一小时,晚点继续。”余成似是在回房间的路上,一边和阮清林说话,一边还时不时的和别人打招呼。 阮清林听着他那边的动静,起身拉开房间的窗帘,坐到窗边的椅子上,擦着头发等待余成回到房间。 “怎么不说话?”余成那边传来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 “在等你回房间。”阮清林回答。 刚才在外面,余成没来得及仔细看阮清林,这会儿才发现阮清林刚洗完澡,整个人还氤氲着雾气,坐在阳光底下,有种说不出的温柔好看。 “洗了澡?”余成盯着手机里的阮清林,说。 “嗯。”阮清林点点头,伸手摸了把自己刚擦到半干的头发,解释道:“今天下工早,回酒店的时候你还在训练,就洗了个澡。” 余成静静听着这话,听完以后半响没说话,只是盯着阮清林看。 阮清林被他这么看着都有些渐渐不自在起来,别扭的问:“怎么看着我不说话?” 余成笑了,而后回答:“想亲你。” “你……”阮清林愣住,耳尖肉眼可见的红起来,“怎么忽然说这个?” “不是忽然。”余成身子往后靠了靠,对阮清林说:“是一直都想亲你,只是没说出口而已。” “那你干嘛现在忽然说出来……”阮清林声音越说越小,脸也越来越红。 “因为忍不住了。”余成说。 阮清林低下了头,指尖轻轻抠弄着指腹,对此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已经知道了余成的直白,但阮清林终究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害羞。 好在余成也没有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他笑了一声后,就说起来今天训练的琐事。 “他们四个人配合得不错,我还需要融入一段时间。” “但总体来说还行,世界赛以前应该能配合起来。” …… “阮老师。”说着说着,余成忽然郑重其事的叫道。 “嗯?”阮清林看向余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他很喜欢听余成说自己的事情,每一次都听得很认真。 “如果我打进了世界赛。”余成缓缓说,“到时候你坐到家属席来看我比赛好吗?” 家属席…… 这个位置意味着什么并不难理解。 《曙光》的每次比赛,主办方都会给选手留几个家属席。但这些年来,赛场上属于余成的家属席,一直都是空着的。 阮清林将会是坐上余成家属席的第一位家人。 想到这,阮清林心跳都不由的加速了些,他看着余成,目光闪烁,而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好。”阮清林回答。 在听见阮清林这回答的瞬间,余成便笑了。 后来阮清林又和余成聊了许多,一个小时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 挂断电话之前,阮清林和余成说,“我大学的时候,同寝室的一个男生,每周都会给他女朋友写信。” “宿舍里的人看他写信,就问他打电话不是更方便吗?干嘛费这个功夫。” “你知道那个男生怎么回答的吗?”阮清林问余成。 余成顺着阮清林的话回答:“怎么回答的?” “他说,打电话当然很方便,但很多时候,那些羞于说出口的爱意,往往用文字才能够得到更好的表达。” “他想让他女朋友感受到他爱她。” “不止在电话里。” 余成能看出来,阮清林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向往,还有些艳羡。 他一言不发,但却是将那刻阮清林的情绪记在了心里。 那天夜里,在所有训练结束后,余成回到房间并没有直接休息,而是展开一张信纸,提起许久没拿起的笔,缓缓落下。 【阮老师,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转眼半月未见,甚是想念。】 【我知道,想你这句话我每天都说了好多遍,你估计都已经听烦了,但每每思念无法克制,总还是忍不住一遍遍又告诉你。】 【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言语苍白无力,那些克制之下说出爱意,根本无法真切的表述出自己的感情。】 【今天听你说,你大学室友给女朋友写信表达自己的爱意,我当时便想,这可真是个好办法。】 【于是乎,我写下了这封信。】 余成一字一句的在信纸上写下自己的情感,年少时连八百字作文都嫌长的人,在这刻却是停不下笔了。 信纸一张张被填满,在文末,余成缓缓写下:【我也想让你知道我的爱意。】 【不止是说出口那些。】 夜深人静,灯光一盏,笔纸接触间,余成汹涌澎湃的爱意,跃然纸上。 若是爱意有声,那么余成对阮清林的喜欢,震耳欲聋。 …… 翌日,片场阮清林盯着烈日正在拍戏,中场休息的时候,剧组的工作人员忽然走到他面前。 阮清林抬头看去,就见那人将一个信封递到了他的面前。 “阮老师,有你的信。” 第五十六章 当送到阮清林手里的信件到第三封的时候, 余成和阮清林之间发生了一件事。 事情的起因是综艺播出的最新一期,路越头上扎了一根小皮筋,然后有网友就在微博上刷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正是当初去买小皮筋,被店员拍下背影的阮清林。 微博的内容, 是店员描述了当天发生了什么, 还着重提了她问阮清林的“是给爱人买的吗?”这句话, 表示阮清林没否认。 店员并没有认出阮清林是谁, 只吃瓜的猜测是哪家艺人背着粉丝偷偷养嫂子,最初发出去的时候,因为指向性不强, 热度也并不高。 但随着综艺的播出, 就有火眼金睛的观众发现, 那条微博里的背影, 穿搭和当时节目里阮清林的一模一样。 这条微博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关注起来。 网友们联系起时间线, 又从部分节目切片中截下了阮清林手中提着购物袋的图片,从购物袋的颜色和穿搭, 最终确定那名店员口中的艺人就是阮清林。 而因为路越第二天头上出现了小皮筋, 所以现在部分网友猜测, 阮清林和路越在谈恋爱。 当时看着热搜上得出的这条结论时, 阮清林沉默了好久。 他看着过程全对, 答案全错的网友, 指尖在评论那一条欲言又止,好几次想要说些什么, 但最后又放弃。 阮清林本身是想冷处理这件事的,但他想了想, 觉得自己这样对余成多少有些不公平。 于是乎,他看着网友们的讨论, 陷入了沉思。 良久后,拨通了田沁竹的电话。 田沁竹很显然比阮清林更早关注到网上的舆论,所以一接通电话,就开门见山的说了热搜的事情。 “颂颂,微博上的事情我看到了。”田沁竹的语气还是一贯的雷厉风行,但声音却是有些沙哑。 “姐,你感冒了吗?嗓子听着有些哑。”阮清林在听见田沁竹声音的瞬间,将要说出口的话就止住,转而关心起田沁竹的身体。 这是他的下意识行为,并非刻意为之。 “没事,就是着凉了。”田沁竹语气柔和些,对阮清林说:“别担心。” 阮清林这才放下心来,问起热搜的事情。 “公司那边准备怎么处理?”阮清林问。 前段时间,田沁竹已经将阮清林和余成的事情告知了公司高层,作为公司最值钱的摇钱树之一,阮清林在公司具有很重要的地位。 而也因为此,阮清林这些年在公司已经具有了一定的股权和话语权。 所以高层知晓了余成和阮清林的事情以后,其实也并不能做些什么。 “公司将处理权交到了我们手上。”田沁竹说,“颂颂,对于这件事的处理,我有些想法。” “嗯,你说。”阮清林听得很认真,轻声开口道。 “你和路越的事情肯定是要否认的,但关于你谈恋爱的事情,我的看法是不要否认,而是继续沉默。”田沁竹缓缓将自己的想法说给阮清林听。 “眼下你和余成正在谈恋爱,公开是早晚的事情,我们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粉丝有些心理准备。”田沁竹说,“这样的话,等到真公开那天,粉丝的反应也不会那么剧烈。” “对你的影响也会小很多。” 田沁竹这样的分析并不是毫无道理,而阮清林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那姐,我该怎么做?”阮清林问。 “你不用做些什么,因为在你打电话过来以前,余成已经跟我打过电话里。”田沁竹说到这语气有些无奈。 “他想处理,但又怕影响到你,所以过来问我该怎么办。”田沁竹将刚才余成打电话的目的如实告诉阮清林。 “我告诉了他解决办法,所以你不需要做什么了。”田沁竹说。 阮清林听着田沁竹这些话微微愣了一瞬间,他没料到余成会打电话给田沁竹,默不作声的就承担起了处理这件事的责任。 和田沁竹挂断电话后,阮清林再登上微博,就看到了热搜榜新顶上来的热搜词条。 #余成是给我买的#。 阮清林心念微动,点进这条热搜词条,映入眼帘的就是两条微博。 一条是路越发的,内容是:【不是给我买的。】 而另一条,就是余成发的,内容是:【是给我买的。】 除此之外,余成的那条微博还有一张配图,图中正是当初阮清林给余成买的那盒小皮筋。 余成这条微博一发,舆论的方向再次变了,但阮清林却没有再去看他们说了些什么,因为余成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阮老师,你看到热搜了吗?”一接起电话,阮清林就听见余成语气带着几分可怜巴巴的说。 “看到了。”阮清林轻笑一声,并没有直接提已经看到余成发的微博的事情,“我刚才就在和田姐说这个事。” “哦……”余成听着这话沉默了一下,随后似是试探一般,问:“那田姐有跟你说什么吗?” “说了一些。”阮清林说。 余成又沉默了,在这沉默的片刻,他也不知想了些什么,良久后,才开口道:“阮老师,网友说你和路越在谈恋爱。” “我有点吃醋。” 这话说得难免有些卖可怜的嫌疑,但阮清林听着,心却是有些软了。 “所以你发了一条微博宣示主权?”阮清林笑着戳破,将自己已经看见余成微博的事情说清。 “你看见了啊。”余成说到这,语气更软了些,从委屈变成了撒娇,“阮老师,抱歉,这件事是我先斩后奏了。” “也不算先斩后奏吧?你不是已经问过田姐了?”阮清林说这话时的语气让余成有些听不出他是不是有些生气。 两人这般气氛,像是吵架,但又像是打情骂俏。 “是和田姐说了,但没先和你说。”余成声音低低的,继续服软。 阮清林听着他这语气,哪里还怪的下去,只能笑着,语气无奈的说:“余队,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占有欲这么强?” 这声余队像是调侃,听得余成难得的都不好意思了。 “对你没有占有欲,那才叫不正常吧?”余成脸上不好意思,嘴里说的话却是理直气壮,听得阮清林啼笑皆非。 “余成。”阮清林忽然认真的叫道。 “在在在。”余成连声应着。 “以后吃醋了,要第一时间告诉我。”阮清林说,“有些事,你不说,我不知道的。” 虽然今天也是余成主动告诉的阮清林自己吃醋了,但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余成听着阮清林这话,却是没有立刻答应。 “阮老师,你或许不知道,我比你想象中更容易吃醋。”余成说出自己心中的顾虑,“总跟你说的话,到时候你烦了,我可怎么办?”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小孩子气了,哪里还有在别人面前遇事果决的余队的样子。 这恋爱越谈,阮清林越是发现,包裹在余成坚硬外壳下的,是一颗软糖。 而且还是一颗甜到腻牙的软糖。 “不会烦的。”阮清林笑着说。 得到这样的保证,余成似是才终于放下心来,他强调的说:“阮老师,那现在可是你说吃醋了就要告诉你的。” “嗯嗯,是我说的。”阮清林点头回答。 “那以前吃的醋现在还能说吗?”余成认真的问。 “当然可以。”阮清林跟哄小孩似的答应。 “那我可说了。”余成清了清嗓子,语气郑重其事,真的说起来自己吃醋的事情。 “之前刚拍节目的时候,在大巴车上,路越跟你表白过,我听见了。”余成说。 阮清林听着这话有些愣了,因为他根本想不起来路越在什么时候有向自己表白过。 “有吗?”阮清林不解。 余成斩钉截铁的说:“有。” “那他是怎么说的?”阮清林还是有些回忆不起来,于是问。 “他说,阮老师,我很喜欢你。”余成模仿着路越当时的语气,将那时在大巴车上听到的话复述给阮清林听。 他心中一直对这件事很介意,哪怕现在路越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但始终还是有些放不下。 余成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唉吃醋了。 听着这般复述,阮清林便也想起来了,余成嘴中说的表白,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阮清林恍然大悟,笑着问余成道:“那他后面说的话,你有听到吗?” 后面的话? 余成当然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当时的他还没有猜出阮清林的身份,所以对于阮清林的事情并不关心,在听完路越那句表白后,他就戴上了耳机,没再继续听下去。 “后面还有话吗?”余成愣愣的问,“我后来把耳机耳机戴上了,所以后面的话都没听到。” “我就知道。”阮清林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后,继而道:“路越的确说了很喜欢我,但他所说的喜欢,是粉丝对偶像的那种喜欢。” “路越是喜欢我很多年的粉丝。”阮清林说。 这场余成一直暗暗吃醋的告白乌龙,在这刻终于经由阮清林的口解释清楚。 但也是在这刻,余成知晓了在阮清林视角里,路越所扮演的角色。 不是喜欢他的人,而是喜欢他很多年的粉丝。 余成回忆起了不久以前,在战队的茶水间里,路越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很清楚,路越对阮清林的喜欢,绝不仅仅是粉丝对偶像那么简单。 但余成终究是没有戳破这一切,只是在听见阮清林这话以后,佯装笑得释怀,说:“原来是这样啊。” 他好似恍然大悟的模样,但实际上,心中暗暗将一个秘密深藏。 第五十七章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转眼间时间就又过去了两周。 综艺在平台播出进入了尾声,最终一场总决赛的直播也搬上日程。 工作人员将新收到的信递给阮清林时,阮清林正好结束在剧组的最后一场戏。 他手捧着导演准备好的鲜花,接过工作人员手中的信件, 对着镜头露出个漂亮的笑。 这一幕被镜头记录下来, 在当天晚上被剧组发在了官博里, 后来成为了余成的手机壁纸。 自从阮清林和余成打电话说过室友给女朋友写信的事情以后, 余成便也开始给阮清林写信。 这信件每周一封,如今到阮清林手中的,是余成写给他第六封信。 阮清林回到酒店以后才拆开余成给他写的信, 信里的内容其实很简单, 都是些余成平日里说不出口, 只藏在心尖的情感。 字字真切, 句句情深。 阮清林将每一封信都读得很仔细, 而后小心翼翼的叠好,放进那个专门用来装信的小盒子里。 余成有来信, 阮清林自然也有回信。 他在将信件收好后, 便抽出一张信纸, 端正的坐在桌案前写今天的回信。 阮清林的信件风格和余成不同, 他的信往往是内敛的, 但每句话却也是他所能想到的, 最能直接表达出自己感情的话语。 今天的信和以往不同,在信件结束后, 阮清林将自己在路边采的一朵小花,夹进了信纸中间。 他不知道余成能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余成不明白,那他就等到余成收到信后, 将这朵小花代表的含义亲口告诉他。 当阮清林将包好的信件交给委托上门的快递小哥时,他看见了已经站在门外不止多久的成微知。 成微知这几天的状态较前段时间更不好了,总是恍恍惚惚的盯着手机,让阮清林每每看着,心中更是担忧。 但眼下站在阮清林房间门口的成微知却是不同,她脸上罕见的露出了笑意,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都有些亢奋。 “微微。”阮清林看着这般模样的成微知语气有些担忧的叫道。 “颂颂,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成微知双手捏着手机,笑着对阮清林说。 阮清林看了眼拿了信件以后,已经走远的快递小哥,才点点头,让成微知进了自己房间。 酒店房间里条件有限,阮清林给成微知拿了瓶矿泉水,然后就坐到她的身侧。 “微微,你要说什么事?”阮清林问。 对于心中的担忧,阮清林并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以另一种隐晦的方式给予成微知关心。 “你看。”成微知将手中的手机递给阮清林,让阮清林看。 阮清林低头看去,就见成微知的手机上是短信的页面,而那页面上,是一条很简短的信息。 【我很好。】 这三个字是信息的全部内容,而这条信息,来自Y国。 阮清林在看到短信来源号码的地址以后,心中就有了一定猜测。 他视线往上看,在那条回复“我很好”的信息上面,琳琅满目的全是成微知一个人发的消息。 “微微,所以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在给这个电话发消息?”阮清林看向成微知,联系起这段时间成微知的状态,问。 “嗯。”成微知点头。 “这是谁?”阮清林心中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却还是问。 “是林越。”成微知回答。 林越是成微知那个孤儿院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出国留学以后断联的恋人。 阮清林认识成微知以后,在成微知的嘴里听过这个名字无数次,但眼下听成微知说手机另一头的人就是林越,他还是愣怔了一瞬间。 “你怎么知道他是林越?林越已经和你断联了那么多年,况且……”阮清林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对这件事情提出了质疑,但话说到一半,他又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了,便压抑着情绪慢慢缓和下来。 “况且,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林越的话,怎么会让你发了那么多信息都不回?”阮清林说。 “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这些问题我在来找你以前,我也已经仔细想过,但是颂颂……”成微知话说到这顿了顿,看向阮清林的眼眶不受控制的泛红,“万一他真的是林越呢?” 听见这话的瞬间,阮清林沉默了,他明白成微知心中的担忧,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甚至称得上一句理解。 成微知并不是没有想过对方不是林越,但比起对方不是林越的可能性,她更在意的,是对方真的是林越的可能性。 而也正是这点可能性,让她不得不好好的去对待电话那头的人。 没有人比阮清林更了解成微知对林越的感情,成微知能走到今天,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由于林越的存在。 林越是成微知的精神支柱。 “微微。”阮清林沉默许久后,才再次开口,这一次他没有再就这对方不是林越的可能性去探讨,而是转而问:“你是怎么得到这个电话的?” “这是林越离开以前,就告诉我的电话。”成微知解释道,“但自从几年前他失踪以后,这个电话我就再没有打通过了。” “那这期间,它停机过吗?还是一直打不通的状态?”阮清林问这话是想排除手机卡换主人的可能性。 “没有。”成微知摇摇头,“但我也不确定,我并不是每天都在给林越打电话,更多的时候都是隔上一两周。” 一两周的时间说长也不长,但说短也不短,这样阮清林就也无法确定这张卡是否有易主了。 “那按你的意思,你不怎么给林越打电话,那又是为什么,最近会给他发那么多消息呢?”阮清林指尖在成微知的手机屏幕上滑动着,上面全是成微知发过去的消息,连续好几页都翻不到尽头。 “因为在两个月前,我忽然打通电话了。”成微知说着,就找出手机里的通话记录给阮清林看。 只见那满满一面的通话记录里,一片红色里,唯一接通电话的那抹黑色就格外显眼。 那是一则很短的通话记录,只有十五秒而已,而在那通记录之后,便是连续好多条打过去却被挂断的通话。 “电话那头的人接通电话以后没说话,而且很快就挂断了,我就在想,如果不是林越的话,那个人应该会说我认错人了吧?而不是挂断电话……” 成微知说着自己的猜测,但说话声却是越来越小,语气也越来越不自信,说到最后,声音甚至带上了哭腔。 她看着阮清林,语气充满委屈的问:“可是颂颂,如果他是林越的话,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呢?” 这个问题阮清林也无法回答,他甚至无法从成微知的话中准确的推测出对方是不是林越。 “微微,我们现在不要去管林越到底是怎么想的。”阮清林想了很久,他能说的似乎只有这个,“而是要想想,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成微知听着阮清林这问题,也沉默了,她看着阮清林,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见成微知沉默,阮清林也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的等待成微知的答案。 他并不催促成微知,因为这件事情太重要了,成微知也需要一个好好思索的时间。 两人安静的坐着,看着外面天色从傍晚晚霞到夜幕,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当时间的指针将要到达七点的时候,久久未说话的成微知终于开了口。 “颂颂。”成微知因为太久没说话,所以在叫阮清林的时候,她的嗓音都有些沙哑。 “嗯,我在。”阮清林看向成微知,认真的回答。 酒店的房间里没有开灯,阮清林看见成微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一步一步的走到窗边,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 最终成微知停在了窗前,她转身看向阮清林,窗外夜景的灯光在她的身后,背光而立的她脸上的表情十分模糊,让阮清林看不真切。 “我打算出国去找他了。”成微知对阮清林说。 阮清林愣住了,他看着成微知,并没有马上做出回答。 他不知道成微知在沉默的这些时间里到底想了些什么,才让她终于下定决心做下这样的决定。 但阮清林却知道,在过去的许多年里,成微知都一直在逃避。 在很多年前,阮清林就问过成微知,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林越。 那时候的成微知和阮清林还是无名无姓的小艺人,成微知日子过得窘迫,她对阮清林说:“等我攒够机票钱,我就去。” 但这笔机票钱,成微知攒了数年,从身无分文到身价过亿,那张飞往林越的机票,她始终都没有钱买下。 有时候阮清林都觉得,或许成微知心里已经知道些什么了,只是她自己不愿意面对。 成微知不愿意面对,阮清林也就从来不去戳破周边人也配合着成微知,饰演着这些年的戏份。 而如今,成微知终于打算去面对了,阮清林却并不觉得松了口气,反而是生出了些说不出的担忧。 “好。”阮清林点点头,而后对成微知说:“我陪你一起去。” 成微知笑了,阮清林却在这笑之外,看到了那灯光黯淡中,她脸上滑落的盈盈泪珠。 “不用了,我去见我的爱人,你去当什么电灯泡?”成微知说。 如果是以前,阮清林估计听到这话就不会再去强求了,但今天他确实难得的不知趣了一次。 “不行,这次我一定要陪你。”阮清林说。 “好吧。”成微知叹了口气,她转过身看向窗外的夜景,似是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可半响后,阮清林却又听见她说:“颂颂,谢谢你。” 第五十八章 成微知出国的时间定在剧组拍摄结束以后, 那时候正好是阮清林打完综艺决赛的第二天,时间也算凑巧。 阮清林将打算陪着成微知出国的事情提前和田沁竹知会了一声,田沁竹当时听着沉默了好久,最终只说了一句“注意安全。”便去给阮清林和成微知调整档期了。 综艺的直播比赛时间, 是在阮清林剧组工作结束后一周的周末。 分别近两月, 见面的日子越来越近, 阮清林居然还有些紧张了起来。 虽说每天都打电话, 但真真实实能够触碰的人和隔着手机里看着的,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阮清林想象着和余成见面的场景,他想自己会克制不住的拥抱他, 甚至趁着无人时主动亲吻他。 可真到了见面的这一天, 阮清林才发现, 自己的所有想象都是徒劳。因为赛事将近, 训练紧张, 所以今晚的直播,所有录制综艺的战队教练都只会在正式直播开始时才出现。 本满心以为一早排练就能见到余成的阮清林, 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 内心失落了好久。 但失落归失落, 阮清林也很清楚, 虽说他们的见面很重要, 但余成的比赛也很重要。 在两个很重要的东西都可以兼顾, 且时间不冲突的情况下,余成眼下做出的选择也并没有错。 况且, 阮清林也不想去因为自己,而耽误余成的训练。 今晚的直播有近两小时, 所以除了比赛,艺人们还要表演一些节目。 直播的排练内容很常规, 就是走走流程以及确定站位的工作,剩下的时间,更多的是让艺人们排演节目。 阮清林是歌手,要表演的自然也是唱歌,这对他来说并不难,但他仍旧还是很认真的在对待。 工作的时候阮清林也很认真,很多时候可能一整天下来都不会去看手机,所以也因此,时常不能及时对一些消息进行回应。 因为这一点,田姐之前还特意跟他说过要把手机声音打开,但就是声音打开以后,阮清林这一点似乎也并没有好转。 不过最近因为余成的原因,阮清林看手机的频率明显增高了些,但那也只是偶尔休息的时候。 余成到达直播场馆的第一时间,就给阮清林发去了消息,但他等了好久,都没有得到回复,就知道阮清林大抵又沉迷工作无法自拔了。 他没有打电话过去,而是给苗淼发了消息,询问她阮清林在哪以后,直接找了过去。 余成走到苗淼告诉他的房间以后,还站在门外,就听见房间内阮清林唱歌的声音。 余成想要敲门的手在听见阮清林歌声的瞬间又缓缓落下,站在房间门外,安静的听阮清林唱歌。 听着阮清林的歌声,余成也想起了一些高中时期的往事。 阮清林高中的时候就很喜欢唱歌,但他从来都唱得不大声,更多时间都是一个人小声的哼着。 就连余成第一次听见阮清林唱歌,也都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 那天他和阮清林一起回家,但走到半路却发现自己有东西落在教室忘带了,便让阮清林坐在公交站等等他,他去去就回。 余成就是在拿着东西再次回到公交站找阮清林的时候,听到了他唱歌。 这歌声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是格外明显,落进了余成的耳中。余成听着这歌声,脚步情不自禁的便缓了下来。 他站在公交站台后不远处,安安静静的听着阮清林唱歌。 这是一首他从来没听过的歌,曲调很陌生,但却很好听,配合着阮清林柔和清冷的声线,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余成就这么听着,直至一首歌唱尽,才缓缓走至阮清林身侧,佯装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对阮清林说:“走吧。” 那夜的路灯好似比以往更亮些,余成走在阮清林身侧,看着身侧的阮清林,总觉得自己似乎又知道了阮清林一个小秘密。 其他人肯定都没听过阮清林唱歌,只有他知道,阮清林唱歌很好听。 想到这,余成的心情便有些说不出的美妙。 “阮清林。”余成轻声叫道。 “嗯?”阮清林扭头看向余成,应道。 余成问:“你会唱歌吗?” 听着这话的阮清林愣了一瞬,而后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问余成,“怎么忽然问我这个?” “没怎么。”余成脸上的表情很自然,似乎自己就是这么随口一问一般,解释道:“就是感觉你的声音很好听,唱歌肯定也会很好听。” “是吗?”阮清林耳朵瞬间就红了,但缓了一会儿后,又似是对余成的话不太确定般,说:“但声音好听的人,唱歌也不一定好听的。” “那也要分是什么样的声音。”余成瞥了阮清林一眼,而后语气十分笃定的说:“像你这种的话,唱歌就一定很好听。” 阮清林脚下的步子在这瞬停了下来。 “怎么了?”余成看向不走了的阮清林,问。 只见阮清林眼睛很亮,眸内甚至闪着些许泪光,他看着余成,抿着唇,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说:“余成,你是第一个说我声音好听的人。” “谢谢你。” 回忆着往事,房间里的歌声也渐渐停了。 余成抬手敲响了面前的门。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阮清林正蹲在房间的角落里,从自己的包里翻出手机准备看。 他余光瞥到余成的消息,便一边看,一边对门外的人说了一句“来了”,起身去将门打开。 他看见手机上余成发来的消息,余成说自己已经到今晚比赛的直播场馆了,消息发在十分钟以前。 阮清林正懊悔着自己没有及时看到消息,想着要回什么的时候,打开门抬头看去,便看见余成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面对突然出现的余成,阮清林彻底愣住了,他眼中闪过一瞬的意外,随后取而代之的,便是快要从眼眶中溢出的狂喜。 行动比脑子快的,在下一刻,阮清林就扑进了余成的怀抱,紧紧抱住余成。 “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阮清林带着几分责怪和懊恼的问。 余成接住扑入自己怀中的阮清林,手拍拍阮清林的背,解释道:“看你没回消息,就知道你肯定在忙工作,所以就直接找苗淼问了你的位置,自己过来找你了。” “原来是这样。”阮清林仰头看向余成,瘪着嘴,语气带着几分委屈的说:“我还以为要晚上直播开始以后才能见到你呢。” “本来是要那个时候才能见的。”余成带着阮清林走进房间,将房门关上,拉着阮清林坐下后,才继而说:“但是今天训练结束的早,我就马上赶过来了。” “没办法,我太想你了。”余成把玩着阮清林的手指,说。 阮清林听着这话,反手握住余成的手,两人十指紧扣,他说:“我也很想你。” 听着这话,余成看向阮清林,他们双眸对视,随即都笑了。 阮清林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余成衣服上的胸针,那是一支小花的形状,看着很眼熟。 “这是……”阮清林抬手抚上那么胸针,语气有些不确定的问。 “不认识了?”余成轻笑着反问。 阮清林听着这语气,才确定,余成衣服上的这枚胸针,和他之前夹在信件中的小花一模一样。 “我送你的花。”阮清林眼睛亮亮的看着余成,说出自己的猜测。 虽说是猜测,但说这话时,阮清林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 “是的。”余成点点头,“你夹在信件里的花,我将它夹到了书里。” “本来今天也想要带着它来见你的,但它太脆弱了,我怕弄坏。”余成缓缓说着,解释着这枚胸针的来历,“于是我思来想去,就委托人将它打成了一枚胸针。” 阮清林看着余成衣服上的胸针,他的指尖在胸针上拨弄着,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你知道我送你那朵小花的意义吗?”阮清林问。 这是一朵紫色的小花,细长得茎叶,淡紫色的花瓣,浅黄的花蕊,在乡野路边很常见,但也很好看。 “我知道。”余成语气缓慢而坚定的说。 阮清林对上他的眼睛,笑着问:“那我是什么意思呢?” “是……”余成拖长尾调,伸手将阮清林抱进怀里,他脸在阮清林的脖颈上轻轻蹭了蹭,说:“是你想见我的意思。” 阮清林之所以送这朵小花,其实是因为想到一个典故。 典故来源于“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这句话。 这句话是吴越王在他夫人外出探亲时,写给他的夫人的,意思大概就是,小路上的野花已经开了,你可以一边赏花,一边缓慢启程归家了,而我会慢慢等你。 阮清林当时在回酒店的路上,看到这朵路边的小花时,便想到了这个典故,觉得很合适送给余成。 他本还担忧余成会不理解自己的意思,但余成理解了,还放在了心上。 阮清林抱着余成,他在余成的脸侧轻轻落下了一个吻,说:“是的。” “是我想见你的意思。” 第五十九章 比赛直播晚上八点开始, 经过一系列预热节目以后,在八点半的时候,才终于开始了第一场比赛。 和上次半决赛不同,这次决赛的比赛不再是《曙光》新模式, 而是传统的5V5对决模式。 对于这场比赛, 阮清林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有前几场比赛的经验, 阮清林对于谢言诗的队伍已经有了初步了解。 谢言诗实力强劲,但队内人心涣散,这几乎也是造成他们前几次输掉比赛的最重要原因。 其实阮清林的队伍刚开始的时候, 队内氛围也并不好, 他和路越还有席遇关系好, 和另外三名艺人关系一般, 他们队伍最初很自然的就分成了两个小团体。 当两个小团体出现, 就肯定会出现矛盾,这样各打各的, 对于《曙光》这种团队游戏来说是大忌, 很容易就配合不好。 阮清林那时候对此也很苦恼, 还是余成看出来他的苦恼, 然后帮着他出谋划策, 一起将内部矛盾给化解了。 内部不和的问题解决起来说难也不难, 说简单却也不简单,最主要还是要有人干预。 但是阮清林回想起H.K之前那位教练的作风, 瞬间也就能理解这个内部矛盾为什么会一直拖延到现在都还没解决了。 可比赛的第一场,阮清林的自信心就被打散了。 只见前段时间队内还人心涣散的队伍, 经过一段时间以后再次对决上,默契度已经不知道提升了多少, 配合也已经初见雏形,让人觉得难以对付。 光第一场比赛,阮清林他们就已经被埋伏了四五次。 谢言诗的队伍不再有孤狼的存在,而是拧成了一股绳,往一处发力。 虽说第一场比赛最终还是阮清林险胜,但阮清林心中却很清楚,这只是他们的运气。 靠实力能拿下的胜利是必然,但靠运气,结果就变得未知起来。 毕竟,没有人可以保证,老天爷会永远站在自己这边。 第一场比赛结束后有短暂的中场休息时间,随着赛场灯光暗下,阮清林他们也退至后台。 两支队伍从赛场转至后天的路是同一条,所以不出意外的狭路相逢。 阮清林和谢言诗碰面,两人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意。 “谢老师,一段时间不见,你们队伍的实力又变强了很多。”阮清林笑着说。 谢言诗听着这话,眉眼弯了弯,模样谦和的回答道:“阮老师忘记了?” “嗯?”阮清林不解。 只听谢言诗说:“我说过的,下一次比赛,我一定会赢你。” 听着谢言诗这话,阮清林便想起来了,这是在上上次比赛结束后,谢言诗对他说的话。 那时候的谢言诗目光坚定,阮清林还因此严阵以待,在上场比赛开始之前,带领队伍好好训练了很久。 大抵是因为上场比赛的胜利,所以才冲刷了阮清林的紧张感,让他将谢言诗的话语抛之脑后。 是他被胜利蒙蔽了双眼,掉以轻心了。 阮清林看向谢言诗,只听谢言诗继而说:“上一场比赛的输赢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因为我的目标是冠军,而不是半决赛第一名。” 听谢言诗这么说,阮清林还有什么不懂的,原来从头到尾,上一场比赛谢言诗都没有放在心上。 或许他们都没有对新模式进行训练,而是一心一意的为决赛进行训练。 阮清林越想越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很高,毕竟,上次参加比赛的三支队伍,实力都摆在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能进入决赛的,一开始就注定是他和谢言诗的队伍。 谢言诗只需要保证自己进决赛就好了,而阮清林,却将重点放错了地方。 阮清林看向眼前的谢言诗,恍惚间,好似看见了眼前这个外表温柔无害的女人,藏在骨子里坚韧智慧的灵魂。 阮清林没有因为谢言诗的谋略而生气,反而是笑了,看着谢言诗的眼中,也浮现倾佩。 “原来是这样。”阮清林说。 谢言诗扬了扬眉,笑着对阮清林说:“要全力以赴啊。” 阮清林点点头,“那是自然。” 除了他们彼此,再没有人听懂阮清林和谢言诗之间的对话。 直播的第二场比赛,气氛很显然的比起第一场比赛要严肃了不少。 两支队伍严阵以待,打得有来有回,给今晚的直播增加了不少看点。 现场观众热血沸腾,直播间弹幕也是刷个不停。 【我靠,这气氛,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看职业比赛呢。】 【谢言诗也太猛了吧,温柔外表暴躁内心,反差感真足。】 【我怎么感觉阮清林队伍这一局打得保守了很多,也弱势很多?】 【楼上没感觉错,比起上局是收敛了很多。】 【能不收敛吗?上把都被谢言诗队伍蹲麻了,要不是走运,那场比赛我感觉他们都不一定能赢。】 【666,别人赢了也是靠运气是吧?】 【这是阮清林粉丝吧?我说的事实,你就接受不了了?】 【不一定是我们林林的粉丝,应该是披皮黑。】 弹幕吵得热火朝天,场上比赛也进入白热化。 时间转眼间到达二十分钟,场上人头数13:13平,两方你来我往,时间剩下的不多,能取的胜利的方式也只剩下两种。 要么,是一方队伍在时间用尽时,率先超越人头数。 要么,就是一方队伍成功安包引爆。 阮清林精神高度紧张,他时刻紧盯着屏幕,脑海里将余成和他说过的各种策略一个个过来一遍,但却一时间根本找不到突破的口子。 比分挨得太近,时间也快结束,队伍内不能出现任何掉点,不然就会输掉这场比赛。 阮清林只能中规中矩的打着这场比赛,变动出现在时间到达二十五分钟的时候。 彼时两支队伍已经在13:13平的比分僵持了许久,他看见高点有人一瞬间的露头,迅速让队友找掩体躲避。 阮清林很清楚,这是突破口,但也很可能是对方的陷阱。 “席遇,你能摸上A点高处吗?”阮清林问。 席遇有些不太确定,“能试试,但是很可能中埋伏。” 阮清林咬咬牙,“必须要试试了。” “我和路越掩护你,你上高点先把对面狙击手杀了。”阮清林缓缓说着自己的计划,心里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必须要赌一把了。 “其他人从另一边绕,我怀疑他们在包我们,我们试试看能不能反包。”阮清林说。 这段时间的比赛打下来,队内的队员对阮清林已经完全信任,所以对于他的决策,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异议,在阮清林说出口的瞬间,就进行实施。 但出乎阮清林预料的,谢言诗她们并没有按照他猜想的那般包围他们的队伍,而是在阮清林和路越要掩护席遇去的A高点,对他们进行埋伏。 阮清林他们才踏入A点,枪声就响起,路越和席遇的血量迅速下滑,阮清林当机立断开始和路越他们进行换血。 他的状态越来越差,而路越和席遇也在这间隙进行反打。 但终是落了后手,再加上谢言诗实力强劲,路越与席遇不敌,最终这场战争以三换二,谢言诗存活结束。 而阮清林的队伍,也因为这次掉点,输掉了这场比赛。 两队比分迎来了1:1平,比赛正式进入赛点,而第三局比赛的胜负,也决定着这场比赛最终谁获得冠军。 中场休息半小时,阮清林队内气氛难得的有些低落,因为刚才那场比赛的失利,一群人坐在一起谁也没说话。 或许是以前的比赛赢得太轻松,又或许是一路走来都太顺利,所以面对眼前的失败,大家心态都有些失衡。 阮清林看着沉闷的队友,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但作为队长,他却还是要强打起精神,去缓和大家的情绪。 他心中说不失落肯定是假的,但他脸上不能显露出来。阮清林很清楚,如果他都不打起精神,那么这场比赛,他们就肯定要输了。 “刚才那句比赛,是我决策的失误。”阮清林看着所有人,语气认真的承认自己的错误,“在这里,我和大家说声对不起。” 这般说着,阮清林便朝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有人见此连忙过来扶阮清林,阮清林朝那人轻声说了句“谢谢。”以后,继而说:“输了这场比赛,我知道大家心里肯定都不舒服。” “但我希望大家能够打起精神。”阮清林说到这,轻轻的笑了,语气故作轻松的说:“毕竟,这不是还没到彻底决定胜负的时候吗?” “之前我们不也有很多次这样的时候吗?感觉快要输了,但大家一起力挽狂澜,最终还是赢下了比赛。” “我相信这次我们也可以赢下比赛的。” …… 安抚完队友,阮清林独自离开了休息室。 虽说在队友面前,那些鼓励的话说得自然而然,但实际上,阮清林自己心里也都拿不准这场比赛有几分胜算了。 他内心很不安,他怕输掉这场比赛,Fe再次输给H.K。 阮清林一个人站在长廊上,脑海里想着好多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在想自己输了余成会不会失望。 又在想或许不会输。 总之这么漫无目的的想着,直到余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侧。 余成靠着墙,低头看着阮清林,问:“在想什么?” 阮清林看着余成,垂下眸子,“在想,这场比赛可能会输。” “这样啊。”余成轻笑,“但也只是可能而已,不是吗?” 阮清林眨眨眼睛,他说:“可我不想输。” “阮老师,没有人想输。”余成歪头,语气耐心,“但也没有人会一直赢。” “包括我。”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害怕输,你是怕自己代表着Fe,却输给H.K。”余成缓缓剖析着阮清林的内心,“但其实,我从始至终都不在意那场比赛的结果。” “比赛不可能一直赢,我很早就明白这点,所以我能做的,就是每一场比赛都全力以赴。”余成抬手,指腹轻轻扫过阮清林的耳廓,他说:“只要全力以赴了,输了,我也不会后悔。” “稳住心神。”余成对阮清林说,“全力以赴就好。” 第六十章 比赛的第三场在万众瞩目中开始, 再次上场时,阮清林已经不复刚才的紧张和压力。 他的手摸上鼠标的瞬间,满脑子都只有余成刚才对他说的那句——“全力以赴就好。” “只要全力以赴就好了。”阮清林在心中默念着,聚精会神的开始新一场比赛。 这一场比赛, 阮清林调整了心态, 不再像上一场那样畏畏缩缩。 他已经不害怕输, 那自然也不会再被心中的恐惧而影响。 经过前两场游戏, 阮清林已经对谢言诗他们战队的打法有所了解。 谢言诗他们很显然对阮清林他们战队的打法开展过研究,知道阮清林战队是已阮清林为核心。所以,前两场比赛时, 很多策略都都对阮清林进行了针对。 “这场比赛我们打狙击流。”阮清林一上场, 就对战队的队友们说。 所谓狙击流, 就是以战队的两位狙击手为核心, 突击手和医疗兵开路, 暴露敌方视野,而狙击手便对敌方进行击杀。 这样的打法, 赢的方式主要便是去争人头数, 不抢包, 不拖时间, 以最快的方式, 率先击杀到目标人头数, 队伍取得胜利。 优势是狙击手好保护,位置隐秘, 只要突击手开完位置,保证自己不被击杀, 主动权就一直在己方队伍。 但也有个坏处,就是如果狙击手水平不行, 亦或是开路的突击手被提前击杀,那么就很容易适得其反,将本应属于这种打法的优势,变成敌方的优势。 阮清林这一步,也算走了一步险棋。 于是乎,在提出的第一时间,就有队友不安的问:“阮老师,会不会太冒风险了?” “我感觉我不行。”有一名狙击手说。 “我会全力保护你们的,突击手不要怕死,和对面换完血,就直接走,不要恋战。”阮清林对突击手说,“我会随时为你们补充状态。” 这般说罢,阮清林又看向狙击手,说:“你们平时狙得都很准,不要太有压力,正常发挥就好。” “如果……如果实在不行,我也会及时调整战术的。”阮清林说。 听阮清林这么说,队友们也不再有什么顾虑,全心全意的投入比赛,实施起战术。 比赛一开始,狙击手就率先占领高点,阮清林领路,突击手随后,对敌方队伍的必经之路进行开路。 根本前两局谢言诗她们的游戏习惯,阮清林推测,她们应该会根据阮清林队伍的埋伏习惯,进行反埋伏,于是毫不犹豫的便朝猜测的位置走去。 “直接突脸,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般说着,阮清林便一枚烟雾弹丢出去,滚到平时埋伏的位置,将正埋伏的敌方逼得开枪暴露位置。 随即,突击手开枪将对方打残血,阮清林迅速为队友补充状态,一名狙击手收掉残血人头,而另一名狙击手则击杀对方埋伏的狙击手。 战队率先拿下两枚人头。 开门大吉,军心大振,之后的比赛,阮清林如法炮制,继续着这样的打法。 当游戏时间到达第八分钟的时候,他们已经扫荡式的迅速拿下十一枚人头。 而对面,也已经反应过来阮清林他们的策略,开始反击。 可因为前期优势的原因,再加上队伍一直缺人,此刻就算反打,谢言诗的队伍也不能很快扳回局势了。 阮清林带着队友连续搜寻两圈,都没找到对方的身影,应该是在等待全员复活,再开启反击。 “他们已经开始避战了。”耳机内传来路越的声音。 “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阮清林说着,看了眼左上角对方人物的复活时间,对狙击手说:“换位置,我们不这样打了。” “对面还剩下四个人,有一个人没活。”阮清林大脑飞速的运转着,语气冷静的分析着眼下局势。 经过前两场比赛,阮清林发现谢言诗是个特别善于反向思考的人,这也是她很多时候能埋伏成功阮清林的原因。 如果阮清林按照常规计划蹲泉,谢言诗也很可能反其道而行,不包围阮清林和突击手,而是去剿灭阮清林埋伏的队友。 既然这样,阮清林便索性来一招将计就计。 按正常逻辑,大部分人面对眼下局势,都会选择去蹲泉,继续对敌方进行压制,以免敌方全员复活,防止翻盘,将危险扼杀在幼苗中。 如果是以前,阮清林也会这样做,但今天他不能这样做了。 “席遇,你去蹲泉。”阮清林说。 所谓蹲泉,就是在敌方的复活点进行埋伏,在敌方复活的第一时间,对其进行击杀。 这样的确能够有效的防止对方进行全员复活,但也有很大的危险系数,说不定一时不慎,就会将己方好不容易获取的优势全搭出去。 “啊?就我一个人吗?”席遇有些意外的说。 “对,就你一个人。”阮清林肯定道,随后迅速解释起自己的想法,“说是蹲泉,你其实是诱饵。” “我们真正的目标,不是即将复活的那个人,而是另外四个人。” 阮清林的目的,是以席遇做饵,让谢言诗误以为他们会按照她设想的做法实施计划,但实际上,他却是带着另外四个人对他们进行反蹲。 他们五个人都是饵,但也是猎手,等待着鱼上钩。 这显然是眼下最好的计划,席遇看似孤立无援,但实际上背后有埋伏的队友。 而谢言诗无论选择哪一条路,是包围席遇还是反包阮清林,她都实则已经陷入被动。 计划如此实施着,而左上角那名死亡的敌人距离复活时间也越来越近。 阮清林不由的也紧张了起来,他仿佛都能听见自己心脏“咚咚”的跳动声。 摸着鼠标的手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阮清林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喉结微微滚动。 “复活前三秒有无敌时间,别着急开枪。”他嗓音都有些沙哑的嘱咐席遇。 “嗯嗯。”席遇显然也紧张到了极点,平日里话特别多的人,这会儿只应出这两个字。 赛场上迎来的短暂的平静,但这平静表面之下,是暗流涌动,所有人都因这焦灼的气氛而屏住呼吸。 当左上角暗下去的头像亮起来时,阮清林心中也默默倒数起来。 三…… 二…… 一…… “席遇,就是现在。”阮清林话音落下,枪声也在同时响起。 耳机内也在这时响起了几声脚步声,很短暂,但也被阮清林捕捉到了。 “他们来了。”阮清林说着,便和其他人一起埋伏起来。 他们埋伏的地方是狙击手一般进行蹲人的高点,这是一处阁楼,二楼拐角位置有两个木箱。 狙击手一半在阁楼楼顶,如果想要杀狙击手,就必须要上到楼顶。所以阮清林他们目前埋伏的位置,是必经之路。 果不其然,不到片刻后,视野范围内,就出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来了来了。”队友语气带着几分兴奋的说,或许是因为眼下情景的原因,他声音还压低了几分。 阮清林听着他这般声音,有些想笑,内心的紧张感也消散了些许。 当那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彻底进入他们的攻击范围时,枪声也瞬间响起。 而另一名狙击手那边,席遇也在击杀复活的那名敌人后,及时支援,对本有些处于劣势的狙击手进行援助,成功击杀另外两人。 经此一战,谢言诗的队伍团灭,阮清林大获全胜。 之后的比赛,就顺理成章的变得轻松了起来。 比赛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优势越大,士气越旺。士气越旺,打得也就越顺。 阮清林队伍前期优势太大,谢言诗后期无力回天,终是败下阵来。 在比赛时间到达二十一分钟的时候,队伍顺利达到目标击杀人头数,夺得胜利。 剧烈的掌声响起,主持人宣告今夜的最终结果。 “让我们恭喜,Fe艺人队伍获得冠军!” 他们赢了。 在这一瞬间,阮清林终于从紧张的情绪中缓过神来。 当两方队伍握手的时候,阮清林听见谢言诗对他说:“是我棋差一招,心服口服。” 阮清林笑了,没有说话。 他的耳畔听见欢呼声和掌声,阮清林被拥簇着走向那个属于他的冠军奖杯。 漂亮的金色雨洋洋洒洒的落下,阮清林仰头看去,伸出手接下一枚金色亮片,低头看了许久,偷偷藏进了口袋里。 阮清林拿着冠军奖杯走下舞台,便遇见了余成。 艺人们对视一眼,便很默契的离开,留阮清林和余成单独相处。 “我全力以赴了。”阮清林对余成说。 余成朝他走近,点点头,伸手从他的头上摘下几片亮片,“嗯,我看到了。” “很棒。”余成一如既往的夸赞。 “我有个礼物想送给你。”阮清林看着余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余成轻笑,问:“什么礼物?” 阮清林伸手摸向口袋,而后手握成拳,伸到余成面前。 余成见此,配合的伸出手,在阮清林的拳头下,打开掌心去接。 阮清林的拳头缓缓落至余成的手心上,而后摊开,一个轻飘飘的东西便落在了余成掌心。 那是一片金色雨。 阮清林说:“这是来自冠军的祝福。” “今年世界赛,金色雨也会为你也落下。” 60-70 第六十一章 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阮清林背靠着门,还没回过神,就被余成吻上。 余成的吻又急又密,蹭得阮清林嘴皮都有点发热。 因为直播的原因, 阮清林今天也化了妆。男明星的妆容一贯淡, 阮清林底子也好, 一般就是遮暇均匀肤色, 再加深五官,涂点口红就好。 阮清林今天用的口红是有些淡的豆沙色,涂在他唇上很自然, 但也很好看, 让人一眼看上去, 就好像软软的很好亲。 今晚直播的时候, 余成就盯着阮清林这双唇看了很久了, 那时候他就在想,如果能亲一亲就好了。 当人的爱意汹涌到一定程度, 情感二字无法承载时, 就会化为实体的欲望。 这种欲望会促使着人们进行一系列亲密活动, 这些亲密活动由浅到深, 从牵手到拥抱, 在从拥抱到亲吻, 最终到达更深层次的接触运动。 而此刻,余成的欲望就处于第三阶段。 阮清林被余成吻得整个人都倚靠在门板上, 他像一条窒息的鱼,手下意识的想要去摸到些什么, 但在身侧慌乱的挥舞了几下,蹭着光滑的门板, 终是摸了个空。 他如此做着,最终双手被余成抓住,十指紧扣着抬起,被高举过头,按在了门上。 屋内的气氛越来越热,阮清林感觉空气中的氧气越来越稀薄,余成急切的亲吻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缓缓离开。 他喘着气,大口呼吸着空气,看着眼前的余成,在缓过神后,才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 “你好急。”阮清林对余成说。 余成揉着他被握红的手腕,也轻微的喘着气,说:“不急才奇怪。” “怎么?”阮清林看向余成给自己揉手腕的手,问。 余成的手很大,手指也很长,他的大拇指微微往上翘,带着些许弧度。或许是常年打游戏的原因,指腹还有些粗粝。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余成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眸对上阮清林的眼睛,缓缓说:“阮老师,你要不要算算,我们隔了多少个秋?” “有这么夸张?”阮清林逗弄余成。 “有。”余成回答的很认真,他说:“小别胜新婚。” 阮清林笑了,手从余成的手心中抽离,转而搂住余成的脖颈。 余成低头看了眼自己空了的手,再回神,阮清林搂着他脖子的手就微微用力,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 “是啊,小别胜新婚。”余成听见阮清林说,他看向阮清林,对上阮清林的眼睛,喉结微微滚动。 阮清林说这话时声音很轻,落在余成耳中,似是一扇羽毛,挠得他心痒痒。 他感受到阮清林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但只短暂一瞬就分开,他们的鼻尖碰在一起,随即阮清林错开脸,在他的脸上轻啄了一下。 这个吻很轻,但余成却是脑子一白。 而后,余成就听见阮清林继而对他说:“那只亲一会儿就够了吗?” 这话中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余成在想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但很快这念头就淡去。 “不够。”余成开口说。 他的嗓子沙哑得厉害,这其中是遮掩不住的欲与念。 下一刻,阮清林就感觉自己身子一轻,再回过神时,整个人就坠入了柔软的床面。 他手撑着床面,看着站在那儿的余成,心跳如雷。 余成今天穿的一身西装,他身材好,这身衣服特别衬他,一丝不苟扣拢的扣子,加上他那张疏离清冷的脸,让他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禁欲。 但就是这么一个禁欲的人,此刻正焦躁的扯开束缚他的领带。 阮清林知道,他们或许要走向第四个阶段了。 余成解下禁锢着自己的领带,又解开两颗扣子,他视线灼灼的看着阮清林,对上阮清林的视线,却在片刻后就败下阵来。 他将领带卷在手上,而后俯下身去,一只腿跪到柔软的床上,伸出手捂住阮清林的眼睛。 “别这样看着我。”余成说。 阮清林眼前忽然一暗,他感受着余成捂在自己脸上温热的掌心,眨了眨眼,问:“为什么?” “每次你这样看我,我就想亲你。”余成说的实话,他总受不住阮清林看他,每次被看着,他就想亲亲阮清林。 “那怎么办?”阮清林语气带着几分笑意的问,“余队,我总不能一直闭着眼睛。” 那当然是不能,但眼下这般情景,余成却是受不住阮清林继续看他了。 得想想办法才行。 余成的视线落在自己挽在手心的领带上,脑海中瞬间有了想法。 “阮老师。”余成轻声叫了一句,而后将捂在阮清林脸上的手松开,他说:“我不看你就好。” 这般说着,余成便将卷在手心的领带松开,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系在脑后。 他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当真是再看不到阮清林的视线,也克制了自己的欲望。 阮清林看着被领带遮住双眼的余成,心又不可遏制的漏了几拍。 余成五官硬挺,被领带遮住眼睛后,反而多了几分琵琶半遮面的美感,他倒是不想亲阮清林了,可阮清林却是想亲他。 本半躺在床上的阮清林坐起身子,他抬手抚向余成眼前的领带,指尖从柔软的布面划过,他问:“那现在做什么。” 余成喉结微微滚动,握住阮清林触摸自己领带的手,带着阮清林的手放到自己衬衫的纽扣上,说:“阮老师我看不见。” “所以……”余成说到这顿了顿,随后话音染上些许笑意,继而道:“接下来怎么样,都交给你。” “我也交给你。”余成补充。 “交给我……”阮清林声音很轻的重复道。 “嗯。”余成听见了,回答的很坚定,“交给你。” 明明前面还做好了一切准备,甚至反手去撩余成的阮清林,在这刻却是忽然不知所措了。 他的手停留在余成的衬衫纽扣上,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我该怎么做?”阮清林有些无助的问。 余成轻笑,“遵从本心就好。” 遵从本心就好…… 阮清林琢磨着这句话,他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手从余成的纽扣上落下,指腹轻轻磨蹭两下后,直接伸手扯住了余成衬衫扎进西装裤的下摆。 “这是做什么?”余成明知故问。 阮清林脑子乱糟糟的,浑身也热得厉害,老老实实回答:“解扣子太慢了。” 余成笑了,阮清林听见这笑,脑子更乱了,索性一咬牙,直接将余成的衬衫下摆一口气扯了出来。 房间里响起了一小串扣子落地的清脆响声,落在阮清林和余成耳中,一个脸更红了,一个脸上笑意更甚。 “衣服贵吗?”阮清林问。 余成说:“有点小贵。” “没关系。”阮清林回答,“我很有钱。” 这般说罢,他便一伸手,将余成推得倒了下去。 余成乖乖跟着阮清林的动作躺到床上,什么也没说,只等待着阮清林的下一步动作。 可阮清林却是停下了,余成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对方再做些什么。 “怎么了?”余成问。 阮清林摇摇头,又想到余成看不见,只说:“没什么。” 下一刻,余成就感觉到冰凉的指尖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那块地方本就敏感,阮清林手又凉,他被碰上的瞬间,身上就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克制着自己阻止阮清林的冲动,手抓着被单,闭上了眼睛。 事情到了这一步,似乎后来无论发生什么都变得合理且正常起来。 当阮清林坐在余成身上时,遮在眼前经历风浪的领带也终于坚持不住落下。 交给阮清林的主动权在这一刻也彻底回到余成的手上。 阮清林再次坠入柔软的窗面,就听见余成凑到他耳边说:“我想好了,我要亲你。” 克制不住的爱意在这可汇聚成一片巨浪,拍打在阮清林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阮清林都感觉自己化为一页小舟,无意间随着河流汇入了大海,单薄的身躯被海浪拍打,不断起起落落。 海上风景很好,海浪有汹涌时,亦有温柔时,小舟的身躯随着海浪的起伏,不断沉浮。 到了最后,小舟在大海的中央,看见了日出。 太阳自东岸升起,是那么耀眼,刺入阮清林眼中,照得他眼前一白,连意识都模糊。 他盯着光的方向,看见一个身影朝他靠近,他身影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个吻,很温柔。 “余成。”阮清林轻声叫道。 “嗯,我在。”余成应着,起身短暂的离开了一瞬,再回来时,他往阮清林的手中塞了个东西。 阮清林扭头去看,那是一枚胸针。 一枚今天扣在余成胸前,和他送出去的小花一模一样的胸针。 阮清林指腹轻轻在胸针上磨蹭着,而后就感觉身侧位置一沉,余成从他的身后抱住了他。 宽厚的怀抱让阮清林感觉到很安全,他下意识的往余成怀里缩了缩,然后就听见余成对他说:“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我的冠军。” 第六十二章 直播比赛结束第二天, 就到了阮清林要陪着成微知一起出国的日子。 阮清林和成微知约定一起的时间是傍晚六点,可这天阮清林一大早醒来,就收到了成微知的短信。 【颂颂,请原谅我私自做下的这个决定, 当你看见这条短信的时候, 我已经独自坐上了飞往异国的飞机。】 【我想了很久, 还是决定独自前往, 无论结局好坏,我都会选择接受。】 【请不要担心,等我回来。】 面对成微知的不告而别, 阮清林盯着手机看了许久, 脑子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想起那天成微知答应让他陪着一起去找林越的场景, 或许那时候他就应该反应过来, 当时的成微知状态并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 大抵那时候, 她就已经下定决心,要不告而别了。 阮清林有些懊恼, 他当时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如今回忆起来, 分明是有迹可循的啊。 这般想着, 阮清林便翻身下床, 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去追上已经离开的成微知。 他踉跄着从床上下来, 可走了两步, 却又是停下来了。 “怎么了?”身后传来余成的声音。 阮清林回头看去,就见余成坐在床上, 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我……”阮清林眼眶泛红,他看着余成, 声音有些哽咽,缓了片刻以后, 才摇摇头继而说:“没事。” 他是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去追上成微知的,可他也记得成微知短信里写的,她想独自前往面对真相的好坏。 阮清林不放心成微知,却也心知,自己应该要尊重成微知的选择。 于是乎,他脚下的步伐终是停下。 余成已经从床上起来走到阮清林的面前,他将一件外套披在阮清林的肩上,指腹轻轻地从阮清林的眼尾扫过。 他并没有马上说些什么,而是在看着阮清林片刻后,才开口说:“饿不饿?” 阮清林很庆幸余成没有追问,他并不是那种喜欢在背后说别人事非的人,哪怕是对自己最亲密的爱人,也无法去说这些。 在阮清林看来,别人的事始终是别人的事,哪怕他知道,也没有权利去传播和告知他人,如果私自说了,就总感觉自己似乎对别人不太尊重。 “有点。”阮清林垂眸,将头轻轻搭在余成肩上,点了点头回答。 余成感受着阮清林的小动作,手轻轻在阮清林的脑后抚了抚,他说:“那我们去吃东西吧。” 这次见面直到最后,余成也没有过问阮清林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短暂的见面,最后依依不舍的分开。 阮清林后来将成微知的事情告诉了田沁竹,作为成微知事情的第二位知情者,田沁竹在听完阮清林的话以后,沉默了好久,才叹了口气,说:“随她去吧。” 他们谁也没有再去干预成微知的选择,而是如她所愿那般,等她回来。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着,阮清林忙工作,余成忙比赛,他们在闲暇时间谈着恋爱,日子过得充实却又寂寞。 时间眨眼快要入冬,眼看一年将要进入尾声,各行各业都进入了最忙的时间段,阮清林这边,公司也将他今年的巡回演唱会计划提上了日程。 阮清林从出道以来,每年都会开一场巡演,规模或大或小,时间一般都是定在夏天,但今年却是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拖到了现在。 作为公司最出名的艺人之一,阮清林的演唱会自然也是公司每年十分重视的一项工作,所有相关人员都严阵以待,力求将演唱会的每一个细节都做到最好。 最近天气变冷,阮清林从小身体就不好,虽然这些年因为病情康复和锻炼的原因,已经比早些年好很多了,但气温一下降,他还是会很怕冷,手脚总是冰凉的。 余成前两天就已经在网上买了俩大箱暖宝宝寄到阮清林家,叮嘱着阮清林天气变冷一定多穿些,脚上和衣袖里都可以藏两个暖宝宝,这样手脚就不会凉了。 自从天气变冷后,这些话余成几乎每天都要对阮清林说上几遍,不厌其烦,似是生怕阮清林照顾不好自己似的。 阮清林每次听着,都会轻笑着答一声,“好。” 他们虽然因为工作的原因许久未见,但心却似乎一直在一起,从来没分开过。 这天阮清林一大早就要去公司开会,研究讨论演唱会相关的事宜。他起得很早,一般这个点电竞选手都还在睡觉,但阮清林却还是接到了余成的电话。 手机里传来沙哑的男声,余成显然还才刚睡醒,他问:“准备去公司了?” “嗯。”阮清林听着余成的声音,轻轻点头应道,而后问:“怎么起这么早。” 据阮清林所知,余成昨晚一直训练到将近早上五点才睡觉,而现在时间也不过才八点有余。 “没起,设了个闹钟。”余成似乎翻了个身,阮清林听到被子摩擦身体窸窸窣窣的响动,“你昨天不是跟我说了吗?今天要早起去公司开会。” 阮清林的确和余成说了这件事,当时余成还细问了他大概几点去,没想到是为了定闹钟给他打电话。 意识到着一点的阮清林心中一阵暖流划过,一时间居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今天比昨天还冷,有没有好好穿衣服?”余成问阮清林。 “穿了。”阮清林回答道,“但是待会到公司有空调,应该不会冷,所以没贴暖宝宝。” 两人就这般闲聊着,一直到阮清林到公司才挂断电话,一切温馨又平常,好似今天又会是如往日一般没什么特别的一天。 关于阮清林这场演唱会的会议,公司相关的高层几乎都参与了进来,阮清林到的时候,会议室里人已经差不多来齐了。 他在田沁竹身侧的位置坐下,这场会议也就正式开始了。 会议内容和往年大差不差,一切工作都推进的很顺利,但不料却在演唱会主题这一点上产生了分歧。 公司策划给出了好几个主题让阮清林选择,其实这些主题每一个都还不错,但每一个也只是还不错了,真要阮清林选一个,他就总觉得还差点意思。 “阮老师心中有合适的主题吗?”策划询问阮清林。 阮清林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什么,但只是一瞬后就消失,并没有来得及捕捉住,于是只能摇摇头,说:“暂时还没有。” 会议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大家似乎都在为这个问题而苦恼。 阮清林一时间也没有特别好的想法,见此便提议,“能暂时将这件事先缓缓吗?等我想到了,再讨论怎么样?” 听着阮清林这话,会议室里的众人都看向了长桌最中央的人。 那是公司的老板,从会议开始至今都还没开口说过话,阮清林其实在进入会议室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注意到他了,在看到他的瞬间,阮清林心中还划过一瞬的诧异,因为他们这位老板并不经常来公司。 阮清林所在的娱乐公司,虽然在圈内是数一数二的公司,但对于他们老板来说,却只是旗下一个微不足道的产业而已。 也因此,阮清林和公司老板的接触不多,每年也只在那么几个重要的场合会见到,两人之间并不算多熟悉。 只见在众人的视线中,老板缓缓的扭头看向阮清林,他神色懒洋洋的,许久后,才缓缓开口道:“可以。” 他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关于演唱会主题的事情,也暂时搁置了下来。 “阮老师演唱会献给粉丝的新歌准备的怎么样?”会议内容迅速转移到下一个话题。 关于献给粉丝的新歌,其实已经是阮清林每年演唱会的惯例了。 这首新歌是由阮清林亲手撰写,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阮清林送给粉丝的礼物,是他与粉丝之间的双向奔赴。 因此,阮清林对这首新歌十分看重,每次都要准备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完全满意,才会去完成最终的制作。 这次也不例外,关于演唱会的新歌,阮清林其实早就已经开始筹备,目前为止已经写出好几首。 “写了几首,但没有特别满意的,我想再琢磨琢磨。”阮清林说,“我会在需要完全敲定以前决定好的。” 这首歌对于阮清林的意义大家都理解,所以听到阮清林说还没有决定下来也并不意外,只是了解过情况以后,就继续下一项工作。 这场会议一直持续到午饭时间才堪堪结束,从会议室离开后,阮清林被田沁竹叫去了她的办公室。 “微知昨天下午回来了。”一进办公室,阮清林就听田沁竹对他说。 听着这话的阮清林愣了一瞬,他看着田沁竹,表情间闪过一瞬的疑惑。 成微知回来了?他怎么完全没有听说?况且,成微知回来了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阮清林脑海里迅速很快就浮现出许多疑问,良久后才反应过来,问田沁竹,“她怎么没有告诉我?” “她也没有告诉我。”田沁竹表情冷静,但语气却是有些不太镇定,显然也对这件事有些介意。 “那……”阮清林想问田沁竹那她是怎么知道成微知回来的,话还没说完,就听田沁竹说:“她来公司了,说要解约退圈。” 第六十三章 成微知说要解约退圈? 阮清林在听见这话的瞬间就愣住了。 “田姐?你确定吗?” 阮清林从出道就认识成微知, 两人相识多年,对彼此最是了解,也正是因为此,阮清林才从来都没有预想过成微知会有退圈的一天。 在阮清林的印象中, 成微知虽然总是说自己当明星是为了让自己想见的人能看见她, 对这份职业并没有多热爱。但阮清林却知道, 成微知对于这份职业的态度, 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云淡风轻,相反的,她心中还十分在意。 阮清林见过零下几度依旧坚持下水拍戏, 只为了效果更好的成微知, 也见过酷暑天气几小时不喝水, 在沙漠烈日下, 不停歇拍摄, 最终脸被风吹得开裂的成微知。 这些她经历过的,她从来不说, 也不曾去卖过一句惨, 只默默承受着, 在望向阮清林心疼的眼神时, 轻笑着说一句“小问题”。 阮清林想不明白, 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忽然说要退圈, 在出国的这些时日,成微知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一回来, 就做下这样的决定。 “我确定,微知亲口说的。”田沁竹说, “而且她要解约退圈这件事,并不是第一时间先找的我, 而是直接找了公司那边的人。” “是公司的人通知了我,我才知道这件事。”田沁竹说到这叹了口气,缓了缓才继而说道:“等我赶到公司的时候,她已经走了,我没见到她。” 阮清林对此再次感到意外,他问:“那电话呢?” “你可以打打,她把我拉黑了。”田沁竹说。 听着这话的阮清林连忙拿出手机给成微知打去电话,哪怕他心存侥幸,但当电话打过去的瞬间,他还是不得不接受自己也被拉黑的事实。 阮清林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挫败,但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有对成微知的担忧。 他打算去成微知家里看看,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很快就又被田沁竹一句话打破幻想。 “也不用去她家找她了,我昨天就去过了,没有人。” 成微知是彻底下定决定要躲着他们了,阮清林意识到这一点,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他恍恍惚惚的从公司离开,脑子里全是成微知的事情。 余成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阮清林正一个人坐在作曲室里,盯着那几首自己写完但却还不算满意的歌发呆。 他被电话铃声惊醒,慌乱的接起电话,才说出一句“喂。”电话那头的余成就听出了他语气的不对劲。 “怎么了?”余成本随意的语气瞬间严肃起来,问阮清林。 阮清林揉了揉眉心,犹豫了片刻后,回答:“没什么。”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太没有可信度,连忙补充,“就是写歌有点太累了。” 余成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阮清林的话,只是听完这话后沉默了良久,才说:“别太累了,要适当休息。” “知道了,你也是。”阮清林轻轻点头,到底是没将成微知的事情和余成说。 他们每天电话打不了多久,余成忙着准备比赛,阮清林也很多工作,大多数时候都是抽那么一小段闲下来的时间,争分夺秒的给对方打个电话。 今天也是如此,阮清林和余成聊了一会儿后就照常挂断了电话。 阮清林本以为自己已经将余成骗过去,让对方真的以为自己没事。 但当深夜他的家门被敲响,他看见门外站着的余成时,发现自己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说谎的能力。 余成站在门外,他身着一身黑色风衣,风尘仆仆带着秋夜的寒气,眼下倦意难掩,但眸子内却是一如既往的含笑。 “不让我进去吗?”余成问阮清林。 阮清林的眼睛在看见余成的那一刻,便定在了他的身上,他有那么一瞬间好似觉得自己在做梦,因为他的脑子似乎还未从睡梦中彻底清醒。 他听见余成的话,缓了一会儿才僵硬的点头,挪开半边身子,对余成说:“快进来。” 余成轻笑一声,抬手在他的眼角轻轻蹭了一下,而后走进阮清林的家中。 阮清林的家余成已经不是第一次过来了,他们确定关系已经好几个月,两人也早已相互熟稔,不再似最初的拘谨。 阮清林合上家门的瞬间,他便被余成拥入了怀中。 余成亲吻着他的脖颈,随后在他的耳边说:“好想你。” 听着这话的阮清林微微一愣,而后抬手在余成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笑着回应:“我也很想你。” 和余成在一起后,阮清林其实已经听过无数次余成直白的想念和爱意,但饶是如此,他每次听到余成说想他这样的话,他还是会微微愣神,脸红心跳。 “今天不训练吗?这么晚过来。”阮清林的头轻轻搭在余成肩上,轻声询问。 余成没说话,而是松开了拥抱阮清林的手,转而牵住阮清林,带着阮清林到沙发上坐下,看着阮清林。 他的视线在阮清林脸上游走,良久后,才开口道:“我很担心你。” “阮清林,你有心事。”余成说。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阮清林脸上挂上一个勉强的笑,问。 “都写在脸上了。”余成指尖在阮清林的脸上点了点,说。 阮清林抬手默默脸颊,手就被余成握住了,他看着余成,眨了眨眼睛,就听他继而说:“况且,今天打电话的时候,你的语气很不对。” “我了解你。”余成说,“是出什么事了吗?” 虽然对余成忽然到来的原因,心中已经有所预知,但当意识到答案真的如他所预想的那般时,心中还是难免慌乱起来。 他并不是不能告诉余成自己今天情绪低落的原因,但真要他去说,他却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他不想去和余成说成微知的事情,但心中又实在苦闷。 那就说自己的事情好了。 阮清林垂下眸子,他指尖微微蜷起,虚握住余成的指尖,思索片刻后,才终于缓缓开口道:“微微把我拉黑了。” “我很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是我根本联系不到她。”阮清林斟酌着字句,轻声对余成说着自己心中的苦闷。 他向来是不擅长倾诉的,大多数时候遇见什么事情也都是自己默默消化,等时间的风沙将心头的痕迹渐渐掩盖,直至貌似痊愈。 “知道原因吗?”余成问阮清林,但说完这话后,他又补充道:“可以不用将原因告诉我,你只需要说知不知道就好。” 余成真的很了解阮清林,所以也格外清楚他心中所纠结的地方,也因此从未去追问阮清林不想说的原因。 “大概有所猜测,但……”阮清林话说到这,声音也渐渐小了。 但也因为此,他才更担心成微知。 阮清林了解成微知,更明白林越在她心中的地位,他虽然不知道成微知在国外发生了什么,但眼下的情形,成微知这么一副什么都不要了的架势,他担心成微知会想不开。 虽然没有听见阮清林后面的话,但余成却是知道他想说什么的。 “要报警吗?”余成问。 阮清林也想过这个做法,但最终却还是没有这样做。 成微知是公众人物,报警的话这件事难免走漏风声,阮清林担心网上的负面舆论会对成微知产生二次伤害,对她的声誉以及往后的事业都产生影响。 他们的身份注定他们在许多事上都束手束脚,阮清林以往从未觉得这有什么,因为人在得到什么的时候,就也注定会失去些什么。 但此刻,他却是觉得自己仿若被束缚住了手脚,让他对成微知的消失一筹莫展。 “这件事你交给我吧。”余成对阮清林说,“我会想办法。” 阮清林不知道余成能有什么办法,毕竟连他现在都找不到成微知,但他听着余成笃定的语气,却莫名的安下心来,毫无条件的觉得余成一定可以。 “好。”阮清林点点头,握着余成的手,说。 余成笑了,他的指腹轻扫过阮清林还未舒展的眉头,说:“那就将眉头舒展开。” “我会给你带来好消息。”余成说,“相信我。” …… 因为第二天还要训练,余成并没有在阮清林家久待,而是陪着阮清林入睡后,便很快离开。 听着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阮清林闭着的眼睛慢慢张开,看着黑暗的房间,手心轻轻贴上余成刚刚坐过的位置。 柔软的被子上还残留着余成身上的体温,阮清林的指尖将被单缓慢的抓住,眼中了无睡意。 好奇怪啊,分明余成才离开,但他却是又开始想他了。 阮清林从床上起来,走进了作曲室。 寂静的夜晚,阮清林灵感肆意生长,乐声一点点链接,构造成一首新的曲目。 清晨,阳光倾洒大地,将灰暗扫清,大地再次迎来黎明。 阮清林拉开窗帘,他看着远处升起的朝阳,从书柜上取下一个文件夹。 这个文件夹中已经夹了许多曲谱,纸张颜色有新有旧,看起来这些曲谱像是积攒了许多年。 阮清林将昨夜新写好的曲目夹入文件夹中,当他合上文件夹,就见那文件夹上,赫然写着“写给余成的歌”几个字。 这是他日夜积攒,写给余成的歌。 第六十四章 深夜, 走廊的声控灯被脚步声点亮,成微知浑身酒味,手扶着墙面,脚步摇摇晃晃的往家走。 她垂着脑袋, 整个人看着失魂落魄, 手指在指纹锁上磨蹭了半天, 也没对准位置, 门锁传来一次又一次解锁失败的声音,最终自动锁定开锁权限。 成微知听着门锁传来禁止开锁提示音,有些颓败的坐在了地上,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想要打电话求助, 但却又很快放弃。 “需要帮忙吗?” 黑暗中传来一道清冷沙哑的男声, 成微知一惊, 扭头看去,只见长廊内没亮的声控灯随着那人的脚步一盏盏亮起, 直到那人走到她跟前, 她才终于看清对方是谁。 来人是余成。 余成的出现是出乎成微知预料的, 她在看见余成的瞬间, 脑子还懵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 “你……” 你怎么在这?这是成微知想问的话, 但她还没问出口, 余成就已经先她一步给出回答。 “我为什么在这不重要。”余成靠在长廊的墙上,他显然疲倦至极, 说话间隙还抬手揉了揉眉心,以缓解劳累。 “但你一声不吭的消失, 让阮清林很担心你。”余成继而说。 成微知在听到这话的瞬间,愣了愣, 而后低下头,整个人都失魂落魄起来。 成微知当然知道自己的忽然消失会让阮清林担心,但她也并非一定要如此,而是迫不得已。 “你看起来像是在躲什么人,但你不相信别人,还不了解阮清林吗?”余成看着这般模样的成微知,说。 成微知抬头看向余成,她目光闪了闪,而后又低下头,过了许久,才轻声说:“我会跟颂颂报平安的。” 今天来找成微知的目的达到,余成也不打算久留,他看了眼门上的指纹锁,用手指碰了一下,确定锁定时间已经结束后,才隔着衣服,握住成微知的手腕,带着她的手指,将指纹锁解开。 他站起身,看着地上的成微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 “如果真的需要躲开谁的话,你可以找他。”余成说。 成微知接过名片,她看着名片上的字,捏着名片的指节攥了攥,对余成说:“谢谢。” 此刻余成已经转身打算离开,他听到成微知的声音脚步不停,只说:“你应该谢谢阮清林。” 这般说罢,余成渐行渐远。 阮清林在第二天就接到了成微知的电话,电话中成微知向他报了平安,但却没有提及自己为什么要退圈还消失的原因。 成微知不说,阮清林也就没问。 毕竟,比起所谓的原因,阮清林至始至终最在意的,也只是成微知的安危罢了。 只要知道成微知安全,那其它的,就都不重要了。 得知成微知无碍,阮清林这边也算是彻底安下心来,开始心无旁骛的准备接下来的演唱会。 演唱会事宜繁琐,更何况阮清林每次都很用心的对待能与粉丝见面的机会,精益求精,工作任务也自然因此变得更重。 演唱会工作推进的并不顺利,其它事务都还好,只是阮清林的创作似乎陷入了瓶颈,迟迟都没有写出一首满意的歌来。 眼看工作一步步推进,阮清林却还是没有交出满意的作品,心情不免焦躁起来。 工作人员有听阮清林写好的那些歌,他们都觉得每一首都已经足够出色,也有人向阮清林提议,不如就在这其中选一首就好,但都被阮清林拒绝了。 “他们那么认真的喜欢我。” “我给他们的礼物,又怎么能敷衍?” 这是阮清林当时的原话,听他这么说,工作人员就也没再说什么了,只让阮清林能赶在演唱会筹备最后阶段将歌提交就好。 时间眼下来看还算充裕,阮清林心中的焦虑稍稍缓解,却也因为大家的体谅,而更加全身心的投入创作。 网上舆论爆发那天,阮清林正因为写了一夜的歌,而倒在床上一觉不醒。 他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打开门就看到苗淼担忧的脸和身后面色严肃的田沁竹。 她们在看到阮清林的瞬间脸色很明显的缓和了些许,像是心中某种担忧没有印证而松了口气。 “哥,你怎么不接电话啊。”苗淼声音带着几分哭腔,有几分庆幸又埋怨的对阮清林说。 阮清林刚睡醒,脑子还有些懵懵的,“啊?你给我打电话了吗?” 这般说着,阮清林就去找手机,他在家里找了一大圈,最终才在成堆的曲谱间,将自己被纸张掩埋的手机找出来。 阮清林看着手机里的一堆未接来电,表情带着几分歉意的看向苗淼和田沁竹,说:“抱歉,我没听见。”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阮清林问苗淼和田沁竹。 田沁竹没说话,只是走到阮清林面前,将阮清林的手机从他的手中抽出来,点了几下后,又还给阮清林。 “这几天的陌生来电你都别接。”田沁竹坐到沙发上,从包里拿出平板,递给阮清林,“你刚醒肯定还没看热搜,现在看看吧。” 阮清林听着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接过田沁竹手中的平板开始查看。 映入眼帘的是热搜榜上好多条已经爆了的热搜词条,而这些词条,无一不与阮清林有关。 #阮清林整容# #阮清林高中照片# #阮清林原名阮颂# #阮清林曾说自己没整容# #阮清林诈骗# 一条条词条看下去,阮清林也渐渐能猜出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拿着平板的手,指尖微微收紧,脸上神色变得严肃,缓了缓神,才将热搜一条条点开查看。 几条热搜看完,阮清林也理清了思绪,弄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情的源头是一名自称是阮清林高中同学的网友发的微博。 这条微博内容是一段很短的文字,语气调侃的说:【科技化腐朽为神奇/狗头/】 然后还配了几张阮清林高中时的照片和现在的照片做对比。 作为当今娱乐圈的顶流之一,阮清林自身热度极高,网上关于他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掀起一场风浪。 所以毫无疑问的,这条微博一出不久,就在网上吸引了极大的关注。 几乎是不到半小时,就被各大营销号转发,并登上热搜。 网友们也循着这条微博的线索,揪出了阮清林的过去。 【不是吧,我还以为阮清林是天然的嘞,没想到也是整容。】 【阮清林这整得也太自然了吧,哪家医院能推给我吗?】 【阮清林粉丝天天吹他哥哥才貌双全,结果全是科技的力量,笑死我了哈哈哈。】 【这该不会还有人要洗吧?阮清林这和高中时完全是两个人……】 【虽然但是,我是纯路人,我感觉阮清林胖的时候五官和现在也很相似,很可能没整欸……】 【来了来了,纯路人来了,笑死!】 点开热搜评论区,映入眼帘的评论几乎都是对阮清林的嘲讽,偶尔有那么几个人说句公道话,也会立刻被扣粉籍。 阮清林缓慢翻阅着这些评论,他一言不发的看着,良久后才放下平板,抬头看向苗淼和田沁竹。 苗淼和田沁竹显然并不放心他,此刻看向他的眼神中俱是带着担忧。 阮清林看着他们这副模样,脸上挂起些许笑意,说:“怎么这样看着我?我没事的。” 没事吗? 对于阮清林这样的说辞,苗淼和田沁竹显然都对这句话都真实性存疑。 她们知道阮清林的过去,也亦因此而更清楚,阮清林对于自己的曾经有多在意,又因此而对外貌格外注重。 他在这上面受过伤,历经了好些年才结痂,有了好的迹象,如今网上发生的一切,就好像生生将阮清林结痂的伤疤重新撕开,敞开给所有人看。 “颂颂,你在我们面前不用伪装坚强。”田沁竹看着这般模样的阮清林,拧着眉头认真的说。 一旁的苗淼听着这话也连连点头,说:“是啊哥,你在我们面前不用假装坚强,如果心里难受就说出来。” “说出来,心里就好受了。”苗淼说。 阮清林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也不可否认,自己在看完这些热搜以后,心里很难受,但真要他去和苗淼还有田沁竹她们去诉说委屈,他却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的。 “我明白。”阮清林低声说,“你们关心我,我很高兴,但我真的没你们想象中那么难过。” “我没有整容,你们知道的。”阮清林对田沁竹说,“既然如此,澄清就好了。” 阮清林表现得很平静,但却因为此,田沁竹心里更加担心了。 田沁竹与阮清林相识多年,她对阮清林很了解,所以很清楚,阮清林一向是情绪内敛的,他很多时候内心翻江倒海,面上却还是平静无波。 所以表面平静往往并不能代表阮清林就是没事了。 可田沁竹终究还是没再强迫阮清林再去说些什么,而是顺着他的话,说:“好,我会第一时间发布澄清的。” “但是颂颂,你要知道,整容这样的传闻,就算澄清了,也还是会有很多人不信。” “今天这些热搜,单纯的澄清,是没办法彻底消除对你的影响的。” “沁竹姐,你有什么建议。”阮清林听懂田沁竹话里的意思,问。 田沁竹目光冷下来,她说:“你知道的,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第六十五章 “这个人你认识吗?”田沁竹将一沓资料放到阮清林面前, 问。 公司这几天一直在积极处理阮清林的事情,但就如田沁竹所预料的那般,效果并不算多好。 虽说阮清林这边证据确凿,但还是有许多人认为这是可以伪造的, 坚定的觉得一个人不可能因为减肥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面对这般局势, 大抵是因为早有预料, 所以阮清林并没有觉得多意外, 而田沁竹那边则也开始了她的行动。 余成在出事当天就过来阮清林这里了,这几天一直没离开,用着阮清林家的电脑设备和战队训练。 阮清林不是没劝过他回战队, 也明确表示过自己没事, 但余成还是不放心他, 而战队那边也说余成没有耽误训练, 阮清林这才稍稍放心作罢。 田沁竹将资料递给阮清林看的时候, 余成正好也在,他看着桌上资料里的人, 脸色很明显的变得难看。 而阮清林此刻的表情也算不得多好, “姐, 这个人是?” “这就是发出那条微博的人。”田沁竹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 语气平静的回答。 听着这话的阮清林和余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个人我认识, 是我的初中和高中同学。”阮清林回答, 他垂着眸子,像是想到了什么难堪的过往, 表情也变得痛苦隐忍,“同时, 也是从初中起就对我进行校园霸凌的霸凌者。” 田沁竹在听到这话的那刻显然有人愣了瞬间,下一刻看向资料的眼神也变得厌恶, 表情间也浮现出几分无法克制的愤怒。 “这人怎么还阴魂不散?以前的事情我们没找他算账,他自己现在还蹦哒出来了。”一旁看着这一切一直没说话的苗淼忍不住骂出声。 是啊,明明以前的事情阮清林都选择既往不咎了,自己也在慢慢从那些年的阴影中走出来,怎么这人却是不愿意放过他了呢。 少年时的那些阴影在这刻好似也随着这人的出现而再次遮蔽到阮清林的头上,分明他已经改头换面,可却还是无法摆脱。 或许他终其一生都是不该见到阳光的?阮清林神情有些愣神的看着桌上的资料,心中甚至绝望的想。 大抵是他的情绪波动太过明显,让身侧的余成都感觉到。 余成伸手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指尖在他的手心轻轻挠了几下,阮清林扭头看去,就对上余成关切的眼神。 对上余成这般目光,阮清林回过神,他嘴角扬起一抹有些勉强的笑,而后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这件事交给我处理。”田沁竹将桌上的资料抽走,她看着阮清林,说:“你只管继续准备演唱会,接下来的事情,不用再操心。” 田沁竹一向很可靠,她会这么说,心里一定也有十成十的把握去还好解决这件事,但话是说让阮清林别操心,可按照阮清林的性格,他哪里可能做到完全不闻不问。 这天夜里,田沁竹和苗淼前脚刚走,后脚余成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看见阮清林坐在床上,盯着手机正翻阅着什么。 阮清林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他一只手翻着手机,另一只手则放在唇边,牙齿咬着大拇指的指甲,像是借此缓解情绪。 余成走到阮清林身前,伸手将阮清林放在嘴边的手按住,而后扣住手腕,将手握进掌心里,轻轻揉捏。 “不要咬手。”余成对阮清林说。 阮清林仰头看向余成,他神色愣愣的,听着余成的话,反应了片刻才呆呆点头,“嗯,好。” “也不要看手机。”余成又说着,将阮清林手中的手机抽出来,退出微博的页面,毫不犹豫的将微博长按卸载。 余成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阮清林想阻止都来不及。但余成这么做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他只是不希望阮清林被网上的那些言论影响而已。 阮清林能理解,也心知自己现在的状态,不看比看了好。 “去洗澡吧,早点休息。”余成语气温和的对阮清林说。 阮清林点点头,起身走进了浴室。 他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和往常区别不大,但在他关上浴室门后,余成却还是不放心的跟了上去,站在了洗手间门外,等待阮清林。 “有什么事情叫我。”余成说,“我在这。” 阮清林听见了,他轻轻应了一声“嗯。”也不知道余成有没有听见。 余成刚洗过澡,浴室里还残留着他刚才洗澡留下的雾气,空气间温热湿润,阮清林不知怎么的心里一阵难受。 他麻木的将衣服脱下,丢进脏衣篓时视线余光落在了墙面的镜子上。 镜子里,他浑身□□,身材精壮有力,腰腹上还有几块练出来的腹肌,这是一副任谁看了都会说一句好的身材。 可阮清林此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里却全是曾经的他,那个肥胖的,浑身赘肉的他。 那个此刻照片被全网传,评论里全是嘲笑和质疑的他。 阮清林想起刚才自己翻阅微博看到的一切,那个人又发了许多他初高中时的照片,底下的评论不堪入眼。 【看到了吗?全都是科技的力量。】 【真羡慕阮清林的心理素质,以前这副样子还能说出自己没整容这种话。】 【哈哈哈丑哭我了,看样子我也能当明星。】 【真的好胖……】 “砰——” 一声巨响后,是玻璃碎落地面的声音,清脆又刺耳。 尖锐的玻璃将阮清林的手划伤,血液如开阀的洪水般不受控制的溢出,将阮清林白皙修长的指尖染红。 刺疼感让阮清林头皮发麻,他的大脑却在这刻彻底清醒,他看着自己受伤的手和满地的玻璃残渣,再扭头,就看见了满眼担忧的余成。 阮清林感觉自己的脖子有些酸,他歪歪头,眼眶也不知怎么就模糊了,他张张嘴,良久后才嗓音沙哑的对余成说出一句,“对不起。”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对不起什么,但却还是下意识这么说了。 阮清林只觉自己满心歉意,但到底在抱歉什么呢? 大抵是在抱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吧,阮清林时常觉得,或许他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 生病是他的错,药物导致的肥胖也是他的错,是他让人讨厌,如果他不在这个世界就好了。 是不是离开这个世界,他就能解脱了? 可是怎么办啊?他真的好想活下去。 眼泪不受控制的自眼眶滑落,阮清林心口有些说不出的酸疼,他抬手抚向自己的胸口,血液将他白皙的皮肤染红,留下刺眼的痕迹。 心口的疼痛让阮清林弯了腰,他大口喘息着,试图用这样的举动让自己不要再哭。 余成推开门就看见这般模样的阮清林,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好似停了几拍。 早在阮清林走进浴室的那一刻,余成就已经感觉到阮清林的不对劲了,也正因为此,他才会站在浴室门口,让阮清林有事情叫他,以防阮清林做出什么傻事。 但余成还是疏忽了,此刻他满心懊悔,懊悔自己明明已经感觉到阮清林的不对劲,又怎么还放任阮清林一个人待在浴室。 他应该寸步不离才对。 余成几步将阮清林搂入怀中,他将阮清林流血的手握住,语气难得染上了慌张,对阮清林说:“不要说对不起,你什么都没做错。” “阮清林,错的是他们,是那些不知晓事实就妄加评论的人,是拿他人弱点进行攻击以此博乐的人。” “你没有错,相信我。”这般说着,余成看向阮清林,对上阮清林的眼睛,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不自信,说:“你最相信我的话了,不是吗?” 阮清林此刻一双眼睛都已经被泪水模糊,他眼中余成的脸并不清晰,但却还是能感受到余成的担忧。 他伸手去抚余成的脸,指尖扫过余成眼角那片湿润时,微微顿了顿,本迟缓混沌的大脑也在这刻忽然清醒过来。 掌心伤口的疼痛迅速侵袭他的神经,阮清林对余成说:“余成,你别哭。” “我只是……”阮清林低下头,看着地上滴落的血迹,声音有些哽咽,语气迟缓的说:“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阮清林想不明白许多事情,这些事大多时候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会得出个答案。但唯独这件事,他自年少至今,想了许多年都还是没想明白。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会持有这么大的恶意。 明明在阮清林的记忆里,他从不曾去与人为恶,但别人的恶意,却是那么毫无理由的就开始伤害他。 一开始阮清林也觉得自己没有错,但时间久了,他就也开始怀疑自己了。 怀疑是不是自己并不那么美妙的外貌影响了别人,怀疑自己的身材是不是错误…… 人从自我肯定到自我怀疑,这样的转变,只需要别人不断的否定和攻击就够了。 但从自我怀疑到自我肯定,却是需要走漫长而艰难的一段路程。 “你想不明白,是因为他们的恶意,本就是毫无道理的。” 耳边响起余成的声音,阮清林抬头朝余成看去,只听他继而说道:“一道错题,怎么会有答案?” 第六十六章 阮清林的整容风波在网络上不断发酵, 舆论居高不下,占据了好几天的微博热搜。 公司这边一直在积极回应,但当初霸凌阮清林的那位,也一直在源源不断的放出阮清林以前的照片, 以佐证自己的造谣。 几天下来回应与谣言并行, 公司的公关收效甚微, 而阮清林也是到今天才发现, 原来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曾被偷拍了这么多照片。 田沁竹这段时间一直在搜集这件事对方造谣的证据,她打算报警, 并且以侵害他人名誉权和肖像权的名义告对方诽谤。 在正式提交证据报警以前, 田沁竹曾来询问过阮清林的意见, 当时的阮清林在那天情绪崩溃以后, 就被余成带回战队基地了。 Fe战队基地内, 阮清林坐在沙发上,看着田沁竹准备好的要提交的证据, 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选择翻开。 “姐, 这件事你决定就好。”阮清林垂着眸子, 指腹在掌心包裹着伤口的纱布上摸了摸, 似是还能感觉到那天的疼痛般, 阮清林皱眉说:“我都没有意见。” “开庭那天, 我会出庭作证。”阮清林说,“姐, 他需要付出代价,我不会心软。” 有了阮清林这句话, 田沁竹也就放心大胆的去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阮清林是个很心软的人,从小到大遇到许多事情都是得过且过, 不愿意多去计较,也正是因为此,少年时那些人欺负阮清林的时候,也因此愈发肆无忌惮。 如今时过境迁,他虽然仍旧心软,但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不反抗的话,就会被欺负一辈子,这个简单的道理,阮清林却是吃了无数次教训,才终于领悟过来。 田沁竹离开以后,阮清林又独自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缓缓往楼上走去。 二楼是Fe的训练室,阮清林那天在浴室情绪崩溃以后,余成第二天就带他离开了家中,到了Fe。 阮清林其实明白余成的用意,余成是怕他继续待在家,每每看到浴室里破碎的镜子都会触景生情,再回想起当时的情绪和发生的事情。 阮清林不想余成担心,但他的情绪眼下并不算稳定,继续待在家中也是弊大于利,离开家中到一个新环境的确是一个好提议。再者,余成也在他家待的够久了,也该回战队基地了,于是阮清林便索性顺着余成的提议,跟他到了Fe。 云慎在阮清林砸破镜子以后得第二天就来看过他,阮清林问云慎自己是不是又要开始吃药了,云慎说如果情况再恶化的话,他可能就又要开始服药了。 阮清林不喜欢吃药,他出生起身体就不好,在他的记忆里,比起甜滋滋的糖果,他小时候吃得更多的,是大把大把的药丸。 后来他的病好不容易好了,终于不用再吃那些药了,心上却又生了病,吃进嘴里的药,从治身体的病,变成了治心上的病。 “我不会再吃药了。”阮清林跟云慎说。 云慎当时听了阮清林这话,缓了一会儿才理解过来他的意思,而后轻笑着点头,回答:“嗯,我相信你。” 别人说不会再吃药,或许会被理解为不想吃药,对药物的抗拒,但这句话从阮清林的口中说出,却是另外一层意思。 阮清林想说的,是他不会再让病情恶化了。 心理疾病极难控制,这句话如果是常人说,云慎或许并不会相信,但从阮清林口中说出,却是有种莫名的说服力,因为阮清林是云慎从医这些年来,见过最坚韧的病人,没有之一。 阮清林走到二楼就听见了训练室里传来的说话声,眼下正是战队训练的时间点,新一轮世界赛的国内预选赛将近,各战队训练都紧迫起来,包括Fe也是如此。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余成和新队友之间已经逐渐磨合默契,几人配合度渐渐上来以后,训练也越来越顺利。 大抵是新一场训练再次获得胜利,训练室里传来一阵小小的欢呼声,阮清林停住脚步,静静听着训练室中的说话声,没有打扰。 Fe新组建的一队,除余成以外,其他的成员都还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很年轻,也很有朝气。 人总是容易被周遭的氛围所影响,阮清林也是如此,就像此刻站在嘈杂热闹的训练室外,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哪怕没有参与其中,阮清林的心情却是也不由自主的好了许多。 而也在此刻,阮清林更加深刻的明白,余成为什么要带他来到Fe。 年轻鲜活的生命力带有力量,欢声笑语也带有感染力,比起宽大安静的家中,阮清林现在的状态,很显然更适合待在这。 独自在训练室外站了一会儿,阮清林转身离开。 在Fe休养了几天以后,田沁竹给阮清林安排了几项工作。自从出事以后,田沁竹就刻意减少了阮清林的工作。对于田沁竹这项举动,阮清林是能理解她的用意的,田沁竹是怕他会被影响,导致好不容易好一些的状态,又因此恶化。 他们所有人都清楚阮清林对以前的那些事有多在意,但从未因此而去苛责阮清林,而是设身处地的去关心阮清林。 但大抵也是因为这些关心的原因,这一次阮清林的状态并没有到预想中那么差劲。也正式因为此,阮清林主动向田沁竹提出了要接工作。 舆论还在继续发酵,阮清林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现在接工作意味着什么,但逃避总不是办法,它固然有用,却无法解决问题。 少年时的他,已经逃避过太多次了,这一次,阮清林想要选择面对。 余成在得知阮清林这个决定以后,并没有表示反对,只是在沉默片刻后,伸手捂住阮清林的耳朵。 他语气温柔的对阮清林说:“不要去听他们说了什么,遵从自己心中的答案就好。” 阮清林听着余成这话,抬手抚向余成贴在自己耳朵上的手,笑了笑,说:“好。” 田沁竹给阮清林接的第一项工作是一场见面会,这是阮清林代言的一个品牌组织的,地点是某大型商场,开放式的场合,现场来的人并不全是粉丝,这也就意味着人多嘴杂。 见面会当天商场来了许多人,阮清林走进商场的那一刻,就被人群团团围住,他被簇拥着往前走,与此同时耳边也汇聚着各色的讨论。 粉丝在阮清林耳边欢呼,而路人则大多数都在就最近的舆论讨论。 路人甲:“不是说他整容了吗?怎么还这么多粉丝?” 路人乙:“这你懂什么?粉丝肯定不会相信他整容啊,而且好看不就行了?” 路人丙:“他这整的好自然,完全看不出来嘞。” 路人丁:“他们工作室不是澄清了?不一定整容了吧。” …… 阮清林听着这些小声讨论,控制着自己不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只专注着往前走,但心下却还是有些乱。 心一乱,脚步就容易出错,再加上周遭人多,阮清林一不留神就脚步一踉跄,整个人都身子不稳的往前倾去。 阮清林本以为自己就要这样出丑,但谁知身旁却是有一只手稳稳的扶住了他。 这只手肉肉的,很柔软,阮清林扭头看去,便对上了一张表情紧张,满眼关切的脸。这是一个胖胖的女生,应该是阮清林的粉丝,她头上还带着阮清林的应援物。 “你没事吧。”女生声音有些紧绷的问。 阮清林摇摇头,他看着眼前的女生,摇了摇头,“没事,谢谢。” 女生听着这话松了口气,而后如释重负般笑着对阮清林说:“那就好。” 这件事最终只成为了这场见面会很小的一件插曲,但女孩的脸却在阮清林脑海中挥之不去。 见面会之后有一场很小的签售,阮清林再次见到了女孩。 “我记得你。”阮清林说。 女孩听着这话似乎感到很荣幸,她整个人都似乎因为阮清林的这一句话而变得兴奋起来,“真的吗?” “真的,但不是因为你刚才扶了我,我才记得你。”阮清林说,“我还记得你给我拍了很多照片,出道初期时,给我写了好多信。” “但是我好像有很久没见到你了,后来也没再收到你的信,还以为你喜欢别人去了。”阮清林说到这,怕给女孩带去压力,语气带上几分笑意。 女孩似是没有料想到阮清林会这么说,表情间染上意外,而后朝阮清林连忙摆手,“没有,我没有去喜欢别人,我一直都喜欢着你。” “我没想到你还会记得我,毕竟……”女孩话说到这,语气变得有些失落起来,“我现在和以前的区别真的很大。” 区别的确很大,在阮清林的记忆里,这个女孩以前是很瘦的。 “是有些区别,但你还是你啊。”阮清林感受到了女孩的情绪,他看着眼前的女孩,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你变了,但也没变。” “所以我当然能认出你。” “阮老师……”女孩脸上浮现出感动和愣怔,一时间像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也曾像你这样,大抵能感同身受些许。”阮清林看着眼前的粉丝,认真而真挚的说:“不要因为外貌而陷入内耗。” “这世界上能形容一个人的词汇太多了,美丑只是这些词汇中不足千分之一的一部分。” “同样的,也仅是你身上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第六十七章 见面会结束, 阮清林险些摔倒被粉丝扶住的事情就上了热搜。 热搜的内容是一名粉丝拍下的照片,照片里,商场的灯光落在阮清林和那名扶住他的粉丝身上,他们双眸对视, 发丝都闪着光。 这张照片的构图很好, 明明只是轻轻的一扶, 但阮清林诧异的目光和粉丝担忧的神色, 以及自头顶洒下的光晕,居然让这张照片莫名的带上了几分救赎的意味。 阮清林看到这张照片是在回Fe战队以后,那时的他正在看粉丝写给他的信。 这是刚才那名胖胖的粉丝在见面结束时交给阮清林的, 这是他们之间时隔数年才终于再次产生的信件来往。 阮清林的粉丝很多, 他并不是每一个都能记住, 但他每次与粉丝见面, 都在尽力去记住对方的样子, 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也好。 因为曾经感受过深深的恶意,所以阮清林比任何人更知道, 被爱是一件多么难能可贵的事情, 他很珍惜每一个粉丝对他的喜欢, 也因此而竭尽所能去回应粉丝的喜欢。 阮清林曾经收到过许多封来自这位粉丝的信, 有长有短, 有厚有薄, 这些信件他一封也没有丢,每一封都收藏起来。 这次的信件大抵是积攒了许多话, 相较起以前的那些,要更厚上许多。 阮清林将信纸一张张铺展开, 耐心的阅读起上面的内容。 信件很长,阮清林阅读起来需要一些时间, 但他看得很认真。 这封信中,这位粉丝将自己这几年发生的事情都全数讲述给阮清林听。曾经在阮清林记忆中那个瘦瘦的女孩,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她像阮清林一样,生了一场大病。 这场大病几乎夺走女孩的生命,但所幸最终在医生的治疗下,她活了下来。但活下来的代价,就是她在此之后需要长期服用一种药物。 这种药物可以维持女孩的生命,但长期服用却会导致身体发胖。一开始女孩是很庆幸自己可以活下来的,也没将身体发胖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她离开医院,再次踏入社会,现实却让她不得不开始在意起自己的身材。 信里女孩这样写道:“我的身材好像成为了某种罪过,分明什么都没有做,落在旁人眼中,却还是碍了他们的眼。” “所有人都在定义着我的模样,这些定义有好有坏,说出口的瞬间怀揣的善意与恶意都不同,但落在我耳中,都组成了让我焦虑的一部分。” “我曾经瘦过,甚至不在意自己的变胖,但却还是被旁人的言语而影响。” 在信件的最后,女孩告诉了阮清林自己写下这封信的初衷。 “亲爱的阮清林,从你出道至今,这是我喜欢你的第六年。” “生病以后,因为我模样的变化,我已经许多年没有去线下看过你,但这次事件发生的最初,我在网上看到热搜的那一刻,就决定一定要去见你。” “我至今没有想明白人们为何对待身材与外貌如此的苛责,亦在写下信件这一刻,都还没有与自己的身材和解。” “我来见你,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以前如何,未来怎样,我都还是会一直支持你。” “我希望我的支持,可以给你带去力量。” 一整封信读完,阮清林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信,心中情绪久久无法平静。 这一刻阮清林想了很多,他思绪万千,从最近发生的事情,想到粉丝的信件,再想到这背后万万千千如这位粉丝一般支持他的人。 阮清林也是在这一刻才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少年了,那个高中时孤立无援,被排挤却又毫无办法,直到余成出现,才摸到些许光芒的少年。 现在的他经历好多年的成长,背后有许多人的支持。阮清林不希望辜负这些人的支持,所以他不能倒下,这一次,他一定要赢。 阮清林拨通了田沁竹的电话,要来了他们起诉造谣者的律师函,发布了这次时间后的第一条微博。 在此之前,阮清林其实一直都在逃避这件事,也因此而将所有这件事的处理都交给了田沁竹,自己则处于能不参与就不参与的状态。 但今天看完这封信以后,阮清林改变了主意,他意识到自己的表态很重要,沉默的躲在背后,只会辜负粉丝的支持。 律师函一经阮清林的微博发出,很快就收到了许多来自粉丝的评论。 【宝宝终于发微博了,呜呜呜,我等的好苦。】 【我们一直支持你,才不会相信他们的鬼话。】 【终于告了!每天看那个人在互联网上蹦跶我真是要看吐了。】 …… 阮清林翻阅着粉丝的评论,指尖在划到某一条评论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这条评论的内容是今天粉丝扶住阮清林的那张照片,而配文是:【好像过去的你在拯救现在的你。】 阮清林盯着这条评论看了许久,最终点开回复,缓缓打下了一行字。 【不是过去的我在拯救现在的我,是你们在拯救我。】 发完这句话以后,阮清林便放下了手机。 今天阮清林外出了一天,到了这会儿,才终于有空和余成相处。 眼下正好是晚饭时间,阮清林刚才房间出来,就遇见了来叫他吃饭的余成。 “好巧。”余成看着正好开门的阮清林,扬了扬眉头说道。 阮清林轻笑,“是啊,好巧。” “走吧,去吃饭。”余成牵起阮清林的手,一起往楼下走去。 去餐厅的路上,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今天还好吗?”余成问阮清林。 这是阮清林今天出门以后,余成最关心的问题。其实关于今天的见面会,余成内心深处并不赞同,在余成看来,阮清林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去和太多接触。 他害怕旁人的言语会影响到阮清林的状态,外界有太多不可控因素了,他根本没办法去控制,但当他得知这场见面会是阮清林的决定以后,便没有做出任何阻拦。 阮清林是个成年人了,他有做出任何决定的权利,他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而是一个四肢健全的成年人,余成无权去干涉他面对风雨的权利。 “挺好的,还想明白了一些事。”阮清林捏着余成的指腹,语气轻松的说道。 听着阮清林这语气,余成心下一松,笑着问:“想明白了一些什么事?” “想明白了,人活一世,只要在乎在意自己的人就好了。”阮清林看向余成,“那些过去了的,就别再让它们伤害自己了。” “但我并不打算放过这些事。”阮清林对上余成的眸子,“我曾经遭受过的,他们也应该得到教训。” “那你打算怎么办?”余成问。 “我打算在官司胜利以后,就说出自己的经历。”阮清林停下脚下的步子,将余成的另一只手也牵住,他说:“我之前不想说这些,是因为觉得说这些好像在诉苦,但现在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说出口的。” “我不想因为自己的羞耻感而去遮掩他们的罪行,施暴者的所作所为,应该广而告之。” 余成在听完阮清林这话以后,沉默了许久,他看着眼前的阮清林,抬手缓缓将对方抱进了怀中。 余成拍拍阮清林的背,他说:“无论你如何决定,我都支持。” “我知道你会支持我的。”阮清林回拥住余成,语气骄傲且自信的说。 余成轻笑,没再说话。 是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会支持阮清林的,这是他和阮清林之间不用言说也相互知晓的默契。 是默契,也是底气。 “说起来真的好奇怪。”阮清林将头搭在余成的肩膀上,感慨道:“明明上帝在创造人的时候,都分出了黑白黄三种肤色,怎么人却还是会因为模样的不同而产生纷扰呢?” “美丑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呢?黑就是丑吗?胖就是丑吗?单眼皮就是丑吗?塌鼻梁就是丑吗?” “明明这样的定义是错误的啊,美不应该是千姿百态的吗?为什么现在会被限制在一个固定的框架里呢?” 阮清林缓缓说着自己心中的想法,他叹了口气,说:“要是我能够做些什么就好了。” 而也就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阮清林脑海中灵光一线,忽然捕捉到了那些天在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却一直没有抓住的东西。 他终于知道这一次的演唱会他想要写一首怎样的歌了。 “我知道了!”阮清林语气激动的对余成说。 余成一愣,“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我要写什么歌了!”阮清林从余成的怀中挣脱出来,满脸兴奋的掏出手机就开始记自己的灵感。 一边记,他一边往房间走,似是生怕下一秒,他就会丧失掉这来之不易的灵感似的。 余成看着这般模样的阮清林,心中既是高兴,又是无奈。 他双手叉腰,看着逐渐远去的阮清林,问:“不吃饭了吗?” 阮清林头也不回,只说:“不吃了。” 第六十八章 阮清林的案子在经过前期的举证和各项筹备以后, 在半月后的某天正式开庭。 天朗气清,阮清林一大早便和田沁竹到达法院。法院外围满了记者和阮清林的粉丝,阮清林刚一推开车门,就被人群团团围住。 苗淼和田沁竹伸手替阮清林将簇拥过来的人隔开, 一只鸭舌帽戴到阮清林的头上, 将他的半边脸遮住, 余成站在阮清林的身侧, 以保护的姿态将阮清林揽在怀中。 关于阮清林和余成的事情,在电竞综艺播出以后,网上就已经有了猜测, 再加上双方当事人都没有否认, 所以他们的关系都已经快要成为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但心照不宣归心照不宣, 只要没有承认, 就总还是会有人不相信的, 像这样大张旗鼓的两人同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也是回应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相机迅速记录下这一画面, 毫无疑问的, 在不久之后, 余成和阮清林的名字, 就会迅速登上各大热搜榜单。 穿过层层人群进入法院以后, 阮清林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了当初霸凌自己的人。 其实阮清林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个人了, 他本以为对方在自己记忆中的模样都已经模糊,但当真的见到对方时, 他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是谁。 这个少年时期遮蔽在阮清林头上挥之不去的一块阴云,其实现在看去, 好像也没有他记忆中那么可怕了。 阮清林记得他的名字,叫廖旭。记忆中,廖许很高,很瘦,力气很大,每次用手掐他身上的肉,阮清林回家都会发现青紫了一大块。 但现在的廖旭,他还是很瘦,但却并不高大,站在阮清林身前甚至有些矮小,尖嘴猴腮的一张脸,眼底一片乌青,看着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阮清林有些搞不明白,自己的初高中时光,怎么会被这样的一个人搞得那么灰暗糟糕。 廖旭显然也已经看见了他,对方在看见他的瞬间,将本有些驼背的肩膀挺直,看着阮清林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这笑中的含义有许多,但最明显的,莫过于是一种得意。 但他在得意什么呢? 阮清林看不明白,也不愿意再多去看他,于是很快就收回了看向廖旭的视线。身侧的余成似是关注到了阮清林的小动作,揽在阮清林肩上的手轻轻拍了拍他,而后挡在阮清林身前,将廖旭那还没移开的视线,完全与阮清林隔绝。 开庭时间还没到,到达法院后,阮清林他们还需要等待一会儿。 或许是心情多少有些紧张,阮清林在这段时间就克制不住的开始不断喝水,他的指尖捏着矿泉水瓶,骨节都微微泛白,不一会儿就往嘴里灌水。 “别喝了。”余成轻轻将阮清林手中的矿泉水瓶拿走,说。 阮清林看向余成,他的心这会儿跳的飞快,他拍拍胸脯,语气有些委屈的对余成说:“我紧张。” 余成听着这话有些无奈的叹气,伸手握住阮清林的手,“喝水能缓解紧张吗?” “不能。”阮清林摇摇头,他只是刻板的在重复喝水的动作而已,并没有缓解紧张,反而越喝越口渴,可是除此之外,阮清林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来缓解紧张了。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缓解紧张。”阮清林对余成说。 余成听着这话,沉默了一会儿,他想了想,看了眼时间,对阮清林说:“离开庭还有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去走走吧。” 余成这般提议,阮清林自然也没什么意见,便和余成一起离开了休息室,打算出门在附近走走,以缓解眼下紧张的情绪。 因为待会还要开庭的原因,阮清林和余成并没有离开太远,而是只在附近走动,他们穿梭过法院的走廊,在靠近厕所的拐角时,忽然听见了熟悉的说话声,双双停下了脚步。 说话人是廖旭,此刻他正在跟谁打着电话,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佻欠揍,还带着几分洋洋自得。 “放心,我就不信只是发几张照片就能让我去蹲大牢。” “我又没说什么,骂他的人全是网友,怎么能怪我头上?” “况且,我有哪句话是假话吗?发的照片不都是他高中时候的?” 廖旭信心满满的对电话那头的人做着保证,显然并不觉得今天的官司能给他带去什么影响,到了眼下这一刻,他都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错误,认为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他这副毫无畏惧的模样让阮清林无端想起了高中的时候,廖旭每次带人欺负完他,也是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有本事你就去告老师啊,看老师会不会管。” 那时候的阮清林心里很清楚,老师并不会管这件事,他曾试图去向老师求救,但得到的无一不是一句“一个巴掌拍不响。”和愈发不耐烦的态度。 想到这些,阮清林牵着余成的手便不受控制的开始收紧,他搞不明白为什么廖旭这种人会如此肆无忌惮,难道真的今天的官司也要像学生时代那样,被简单的和稀泥过去吗? 不会的。阮清林这样告诉自己,但心里却还是不受控制的开始动摇。 余成感受到了阮清林的情绪,他看向阮清林,说:“走吧。” 阮清林却是很坚定的摇摇头,“我想继续听下去。” 听着这话,余成便也没有再继续坚持要带阮清林离开,只是握着阮清林的手也缓缓收紧,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厕所里的人还在继续打电话,大概是手机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廖旭短暂的沉默了一瞬,等到再开口时,语气里染上了几分嘲弄的笑意。 “你问我为什么要搞他?” 廖旭说出这话的瞬间,阮清林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僵住了,那个困扰在他心中好多年的问题,如今他就要从当事人口中听到答案了吗? “我搞他需要什么理由?单纯看他不爽不就够了?” “我就是不想看他过的这么好,一个初高中都任由我欺负的人,凭什么现在摇身一变就成大明星了?” “你知道我最近看到网上那些人骂他心里有多爽吗?”廖旭说到这,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的笑,说:“变成大明星了又怎样,还不是被我随便拿捏。” “说句实话,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阮颂没整容。”洗手间里传来“啪嗒”一声响,廖旭点燃一支烟,口齿含糊的说,“他现在的样子和高中时候差距是大,但眉眼几乎没怎么变,我一眼就认出他了。” 原来冤枉你的人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你是被冤枉。 而也在这一刻,阮清林终于知道,在进入法院遇到廖旭那一刻,他脸上的得意到底是在得意什么。 他在得意自己无数次给阮清林带去伤害,但阮清林却无能为力,他毫发无伤。 廖旭后面还要说些什么,阮清林都不想再听下去了,他牵着余成,脸色苍白,语气无力的说:“走吧。” 他这副模样余成很担心,但眼下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地方,于是便顺着阮清林先离开了这。 但两人走了几步,阮清林却是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去,视线落在了厕所外墙角的监控摄像头上。 阮清林和廖旭的案子在短暂的等待以后正式迎来开庭,这场万众瞩目的官司,在开庭的那一刻起,便在各网络平台实时进行直播。 法庭上,廖旭站在被告的位置上,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无所畏惧的模样。阮清林冷眼从廖旭脸上扫过,随后眼眸微垂,视线落在律师刚才追加的证据上。 阮清林很好奇,在这场官司以后,廖旭是否依旧还能维持住这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随着法官的落座,这场官司正式开始。 双方律师各执一词,为自己的当事人进行辩护,阮清林坐在原告的位置上,偶尔被法官过问几句,都一一如实回答。 起初双方争执不休,各抒己见,廖旭还神在在的坐在被告的位置上,不慌不忙,但当阮清林这方一项项证据罗列出来以后,他却是很快就有些坐不住了。 阮清林看着廖旭神情的变化,他心中倒也没有多痛快,反而有那么一瞬间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这样一个人欺压那么多年。 那只学生时代将他险些撕碎的饿狼,如今回头看去,居然不过是只刍狗。 廖旭的律师还在坚持为廖旭辩护,但阮清林却是不想再将这场毫无意义的闹剧继续演下去了。 当监控视频中廖旭打电话的声音传出时,这场官司和最近的闹剧也彻底宣告了结束。 廖旭到最后一刻都还在苦苦挣扎,“我对这份证据有异议,他这是偷听,应该无效处理。” 但法官却是一句话打破了他最后的希望,“该份证据来源正当,异议驳回。” 最终,案件结果一锤定音。 阮清林从法院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出了好大的太阳,冬日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温暖和煦,照得整个身子都很舒服。 余成站在他的身侧,轻轻将他微微翻起的衣领捋平,问:“在看什么?” “天晴了。”阮清林说。 第六十九章 时间眨眼入了冬, 和廖旭的案件告一段落后,阮清林的演唱会也正式提上日程,在冬至的那一天开启了演唱会的第一场。 市中心近万人的场馆内座无虚席,阮清林还在后台, 就能听见粉丝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这声音阮清林听过无数次, 但每每听见, 他还是会止不住的有些紧张。 被人支持和喜欢的感觉很好, 会让人浑身充满力量,但与此同时,一起伴随而来的还有害怕辜负这份支持和喜欢的压力。 掌心轻轻抚上胸膛, 阮清林长长吐出几口气, 试图去缓解自己内心的紧张。当全场的聚光灯熄灭时, 他踏上了迈向舞台的阶梯。 一步, 两步, 三步…… 他耳朵里盘旋着“咚咚咚”的响声,阮清林低着头, 站在舞台中央, 随着一声烟火的巨响, 一束灯光打在他的身上, 将他一人照亮。 当他出现那一刻, 本嘈杂的场馆, 一瞬间安静下来。此间此地,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俱是他一人的舞台。 音乐响起,当阮清林唱出第一句歌词时, 那些上台前的压力和杂念,便都在这一刻飘散。 他与舞台融为一体, 是天生的歌手,他为唱歌而生,亦为舞台而生。 曾有人问过阮清林的粉丝,为什么会喜欢阮清林,他们说:“阮清林的歌声中,有生命力。” 这是极高的赞誉,当一件事物拥有了生命力,那便不再仅仅只是一件事物那么简单。 这场演唱会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当全场的灯光再次暗下,这场演唱会也进入了尾声。就在现场所有人都疑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场馆间的大屏幕忽然亮起,随着键盘敲打的音效,写出一行字。 【这是我的少年故事。】 一束光打在舞台中央,那里有一架钢琴,而钢琴将阮清林的身体挡住,让人看不清楚阮清林现在是什么模样,只能听见一阵阵悦耳的钢琴声。 而与钢琴声一起的,是大屏幕上一张张阮清林从小到大的照片。 这些照片从阮清林幼儿时期开始展示,在这是,阮清林的钢琴声还是欢快柔和的,仿佛庆祝着自己的新生。 而这样轻快的音乐,在照片展示到阮清林初中时代的那刻,戛然而止。 钢琴声变得低沉而压抑,仿佛弹琴的人受到了某种冲击,整个人都在痛苦中挣扎,却被束缚着不得其法。 屏幕上展示的照片,也不再是少儿时温馨和睦的场景,而是受伤的阮清林,被欺压的阮清林,以及狼狈不堪的阮清林。 这些照片是从加害者的角度拍的,而事实上,这些照片也的确是阮清林从当初那些欺负他的人手里得到的。 这些人十年如一日的保存和自己的战果,好像收藏着某种宝贝,但阮清林想要得到他们,却也不过只需要开出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价格就行。 阮清林用这样的形式讲述着自己的故事,那些自己经历了许多年的苦难,现在想要说起来,其实也就几分钟一首钢琴曲的时间而已。 当钢琴声停下,全场的灯光再次亮起,阮清林从钢琴后缓缓起身,走到所有人的眼前,在这一刻,大家才终于看清阮清林现在的模样。 只见阮清林褪下了完美的演出服,身上取而代之穿着的,是一件肥大的,臃肿的充气衣。他拍拍充气衣圆鼓鼓的肚皮,笑着举起话筒,带着几分开完和打趣的语气,开口道:“我这样似乎也挺可爱的。” 阮清林这话一出,惹得台下一阵笑声,甚至有的粉丝高声回应:“是啊,超可爱的!” “谢谢。”阮清林轻笑,而后表情变得严肃,说:“但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在我少年是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因为自己臃肿的身材而感到焦虑,甚至因此产生自我怀疑,患上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阮清林缓缓说着,全场的观众也在此刻安静下来,认真的倾听着他的话。 “接下来我要演唱的这首歌,灵感有一部分就来自于我这段暗无天日的少年时光。”阮清林说,“那时候的我很茫然,时常在想,如果有人能救救我,给我一点力量就好了。” “我不知道大家的少年时代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也在人生的某个片刻,曾浮现出这样类似的想法。” “所以抱着这样的念头,我写下了这首歌。”阮清林看着偌大的场馆内,那些挥舞的荧光棒,在黑暗中好似漫天萤火班闪烁,他说:“我希望,我的这首歌,能在大家这样的时刻,去给你们带去些许力量。” “在你们彷徨无助,孤立无援时,只要听到这首歌,都会想起,就算全世界都在打击你,我也支持你。” “我,阮清林。”阮清林指指自己,又指向观众席的所有人,大声的说:“为你们的存在而骄傲。” 世界狂风骤雨,我愿为你撑伞。 演唱会最终在粉丝的合唱中结束,而阮清林最后的这首歌,也在此之后,成为了许多人悲伤无望时,循环播放的歌曲。 时间一眨眼就又过了数月。 在这数月间,Fe在国内预选赛中,击败数支优秀队伍,成功代表国家,进入世界赛名单。而又在世界赛中,因为优异的表现,久违的再次创进了总决赛,成为了世界冠军的候选队伍。 当一年盛夏温度最高时,万众瞩目的《曙光》世界赛总决赛,也终于拉开了帷幕。 这次总决赛Fe要对战的战队,是来自于H国的Tiger战队。 Tiger战队是H国的顶尖战队,队如其名,其战队的打法如老虎般勇猛,一旦撕咬住敌人,便会将利齿深深扎入对手的血肉之中,让对手再无还手之力。 除此之外,Tiger战队还有一个特别显著的特质,就是非常会搞对手的心态,当战局陷入逆风的时候,就会开始一些行为嘲讽,比如说残血时不断在对手面前行走停止嘲讽对手,又比如说击杀对手后,直接做出站在对手尸体旁跳舞这样的行为。 这样的嘲讽在赛事中并不犯规,但一般来说大部分战队都不会这样去做,因为实在是有些没素质,但Tiger战队却是对此乐此不疲。 “关于这场比赛,我没有特别多要说的,大家需要注意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不要被他们影响心态。”赛事正式开始以前,余成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很认真的对身旁四个年轻的队友说道。 听着余成这话,四张年轻的面孔俱是乖巧认真的点头保证,“放心吧余队,我们一定不会被他们影响心态的。” 余成见此,轻轻的笑了,对他们说:“这是你们的第一场世界赛,全力以赴就好。” “一起加油。”余成伸出手,说。 看着余成手的四人愣了一瞬,而后迅速反应过来,将手搭在余成的手背上,异口同声的说:“加油!” 比赛很快正式开始,这场比赛为BO3赛制,三局两胜,采用《曙光》游戏传统5v5模式,先获得两次对局胜利的队伍取得这次世界赛的冠军。 赛事正式开始前,余成站在赛场上,往观众席看了一眼,他看见了坐在家属席上的阮清林,两人遥遥相望,相视一笑后,挪开视线。 比赛第一场,Tiger战队如传闻中一样难以对付,比赛才一开始,他们就紧紧咬住了余成不放。 他们显然研究过Fe的打法,深切的知晓Fe的核心是余成,所以就以余成为入手点,狠狠地进行打击。 就这样,余成在对方的围殴下连番掉点了几次,队友支援也不够及时,Fe的局势很快便落入了下风。 当眼前屏幕再次黑下去时,Tiger的人已经开始围着余成游戏人物的尸体跳舞嘲讽,仿若胜券在握,得意洋洋。 余成沉默的看着这一切,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将视线放在了小地图里队友的位置图标上。 “许卯,接下来该怎么办?”余成声音冷静的问许卯。 余成回归战队以后,并没有去接手许卯的位置,所以如今战队里队长和指挥的位置仍旧是许卯的,只是战队里的人因为他的存在,而时常下意识地去听从他的指令。 被余成忽然问话的许卯微微一愣,而后很快反应过来,“既然他们想要以余队为突破口进行比赛,那我们就可以围绕着余队来打这场比赛。” “以余队为诱饵,引蛇出洞,我们守株待兔。”许卯迅速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可见早就想到了解决方案,但却因为下意识想要听从余成的指令,而忽略了自己是队长和指挥的这个事实。 说完这些话,他还不确定的问余成,“这样对吗?余队?” 余成看了许卯一眼,他说:“许队,你才是队长。” 这句话几乎是已经点名,他将权利让渡给了许卯,许卯在听完这话以后,便也很快理解到了余成的意思。 “接下来所有人都听我指挥。”许卯对队友们说着,便按照自己刚才的想法,迅速调整起战略。 这场比赛在因为许卯战略的变化而变化,但由于前期被Tiger赢取太多优势,Fe世界赛的第一局比赛,以Tiger战队获得胜利而结束。 比赛分数1:0,Fe暂时落败。 第七十章 大概是许卯及时调整战略的原因, 第二局比赛才开始不久,Tiger战队就在围剿余成的路上,被Fe接连抓住几次漏洞,连连掉点。 战局发生变化, Fe局势大好, 战队原本因为第一局比赛而低落的气氛也渐渐消散, 逐渐变得放松下来, 而许卯口中原本不太确信的指挥,也因此而变得自信起来。 许卯的变化余成看在眼中,他也打心底为此而感到高兴。 虽说局势已经发生变化, 但Fe的众人却并没有因此而掉以轻心, Tiger是多年的老战队了, 曾在世界赛中获取过好几个奖杯, 有丰富的比赛经验, 所以一时的顺风并不能代表什么,他们必须要稳重行事。 果不其然, 在接连掉点几波以后, Tiger就不再继续之前的战略了, 他们不再针对余成, 而是选择收敛了激进的打法, 如一头蛰伏的猛兽, 看似偃旗息鼓,实则伺机而动。 他们在寻找Fe的漏洞, 余成很敏锐的意识到了这点,但他却没有急着明说, 而是询问许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许卯沉默了稍许, 回答:“他们在找机会,眼下我们是优势,只要稳打稳扎,不冲动漏出破绽,就一定能赢下这场比赛。” “所以,他们收敛打法,我们也不要过激,只需要步步为营,一点点维系眼下的优势就好了。” 许卯说的没错,眼下战局优势在Fe,他们为上,Tiger为下,只要守住眼下的优势,胜利已经是囊中之物,宜消耗,忌冲动。 余成听着许卯的分析,嘴角扬起了几分笑意,没再继续询问下去。 接下来的比赛就如许卯所说的那样,Fe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谨慎的没有让Tiger抓住任何翻盘的机会,毫无意外的拿下了第二场比赛的胜利。 比赛来到了1:1平,也正式进入了赛点。 或许是第二场比赛进行的太平稳无趣,当第三场比赛刚开始时,Fe和Tiger就发生一场激烈的团战。 这场比赛Tiger不再延续上一场比赛的收敛,而是恢复平日里的激进,比赛才开始,就潜入Fe的区域,直接用一枚炸弹,开启了第一波团战。 这波团战来得不算意外,虽说已有防备,但Fe却还是小有损失。 Tiger到底是老牌战队了,队里的选手实力雄厚,经验丰富,对比起Fe除却余成以外,其他都是初生牛犊的新选手,他们的枪法自然更胜一筹。 于是乎,在这场正面的枪战中,Fe丧失两名选手,而Tiger则是只被击杀掉一名选手,而这名选手,还险些丝血逃生,余成及时补枪才收下了人头。 “他们换打法了。”许卯说。 “嗯。”余成点头。 看来这一句,Tiger不打算再继续蛰伏了,而是选择开团击杀人头取胜。这种打法实在不算明智,但却是Tiger的拿手好戏。 他们擅长刚枪,并且实力也的确支持他们这样做。 “余队,我们是不是应该暂时避战?”许卯有些不安的问。 “Tiger不会允许我们避战。”余成看向许卯,说。 许卯听着这话,不由的皱了眉头,“你的意思是?” “机遇与危机同在。”余成对许卯说,“你知道吗?曙光有趣的地方,就在于它要获取胜利的方式,不止一种。” “他们想要人头数,就会不断地找我们开战。”余成说到这,许卯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清明起来,他恍然大悟,说:“猫抓老鼠,老鼠在哪,猫就在哪。” 既然Tiger要不断找他们开战,那他们就给他们开战的机会就好了。 就像猫抓老鼠,老鼠在哪,猫就会追到哪,但只要猫没有抓到老鼠,这场比赛,猫就不会获得胜利。而同理可得,只要他们不让Tiger击杀到目标人头数,那么这场比赛,Tiger就不会获得胜利。 追逐老鼠的猫咪一心只想一口咬死老鼠,而老鼠却是可以在戏耍猫咪的路上,做出许多事。 比如说,在猫咪的领地,安装一枚炸药包。 世界赛的第三局,Tiger不断的寻找Fe,迫使Fe与他们开战,而他们也的确成功了,但诡异的是,不断掌握主动权的Tiger战队,在人头数上,却是一直没有领先多少,就算偶尔成功击杀,也会很快被Fe追上。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眼下战局的不对劲,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直到比赛时间来到第二十七分钟,Tiger再次开启团战试图击杀Fe选手,余成晃晃悠悠的出现在安包点时,众人才恍然大悟。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Fe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和Tiger刚枪以人头数取胜,而是打算安包取胜啊。 眼看比赛对局时间所剩无几,被Fe溜了一整局的Tiger也在这刻终于醒悟,迅速进行回防。但Fe哪里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一直避战保命的其它四人,在这刻像是不要命似的朝Tiger的人开枪,只为了给余成多拖几分钟。 激烈的枪战中,战局来到了第二十八分钟,余成蹲下身安包,而四名队友则是拼死拖着Tiger的人。 但四打五终究是吃力,Fe的四名选手终是不敌火力全部暗下了屏幕,而Tiger却还剩下两人。 Tiger的两人迅速回防,而余成也在此刻已经安好包。 比赛来到了第二十九分钟,Tiger战队两人成功赶到安包点,余成却是已经不知所踪,只留下已经安装好的炸药包。 这很可能是陷阱,但Tiger的人却是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他们一人护着另一人往安包点走,余成那边却还是没有动静。 当他么两人都到达安包点时,本以为余成这一刻该是要出现了,但余成那边却还是没有动静。 比赛时间来到二十九分四十秒,炸药包即将被拆除,此刻Fe落后一枚人头,如果这枚炸药包被成功拆除,那么Fe就很可能要输掉这场比赛。 所有人都在此刻屏住了呼吸,当“滴——”的一声响起,炸药包被成功拆除,而此刻比赛时间只剩下最后十秒。 这场比赛的胜利似乎已经定了下来,但枪声却在此刻响起。 “砰——” 一声枪声,两声击杀公告。 一直消失不见的余成终于在此刻出现,赛事屏幕上,他笑得一脸张扬,而电脑屏幕里,他手里拿着的狙击枪,一枪击杀了两人,成功完成人头数逆袭。 余成用Tiger的方式,赢下了这场比赛。 时隔数年,余成再次站上了世界赛冠军的领奖台,他手握着奖杯,一如十八岁那年般意气风发。 许卯问余成,“余队,为什么这场比赛,你将指挥权全部交给了我?” 当时的余成抱着奖杯,看着漫天洒下的金色亮片,他接下一枚,说:“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许卯问。 “有人曾说,余成是曙光电竞圈中熠熠生辉的星,能够点亮整个曙光电竞。”-这是余成许多年前就不断看到的一句话,他始终记得。 少年时他因此而感到骄傲,但如今,却是忽然觉得,这句话也不完全对。 “我听过。”许卯点头,道。 “但一个人的锋芒是照不亮整个行业的。”余成看着许卯,将手中的金色两片递过去,“要许多人才可以。” 许卯听着余成这话,微微愣神片刻,而后反应过来,伸手接过了余成手中的亮片。 没有人知道,就在刚才,他们完成了一场无声的传承。 …… 【全文完】 第七十一章 赛事的热潮在领奖结束那刻落下帷幕, 人群散去,余成又重新回到了比赛场馆。 此刻场馆内已经暗了下来,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工作人员在做着收尾工作,余成一眼就看到了还坐在观众席上没有离开的阮清林。 他们双眸对视, 阮清林缓缓从观众席上站起身, 一步步朝余成走来, 而余成也一步步朝阮清林靠近。 脚步在舞台边缘停下, 余成站在台上,阮清林站在台下,他们一高一矮, 一个低头, 一个仰头的看着彼此。 场馆内只剩下几盏还未关闭的小灯, 有一盏正好在余成头顶的位置上, 从阮清林的角度看去, 灯光打在余成的身上,将他的发丝和周身都染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阮清林的视线在余成的脸上定格, 他的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这个人, 他扬了扬唇角, 对余成说:“恭喜你啊, 我的人冠军。” 余成听着这话, 脸上也浮现出笑意, 他蹲下身,迅速朝阮清林靠近。眼前的人脸无限放大,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近在咫尺, 气息都相互交融,才终于停下。 “错了。”阮清林听见余成轻声说道, 他愣怔一秒,就感觉到余成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指腹在他敏感的颈后扫过,继而说道:“是我们的冠军。” 我们的冠军? 阮清林没有理解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正想询问,余成却没有给他问出口的机会。 余成俯过身,吻上了他的唇。 温热柔软的唇瓣将阮清林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堵进喉咙里,刚才轻扫过他后颈的手在此刻用力扣住了他的脖子,让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将这一吻更为深入。 情到深处,一吻早已将阮清林脑海中的疑问清扫一空,注意力全放在紧贴的唇瓣之上。 阮清林不知道的是,余成所说的那句“我们的冠军”并非一句普通的情话,而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 在余成看来,如果不是阮清林愿意回来再次拉他一把,他很可能现在还深陷背叛的漩涡中,而不是站在世界赛的领奖台上,成为万众瞩目的世界冠军。 那些领奖时投射在他身上的聚光灯,最亮的那一束来自于阮清林。 他曾照亮余成的过去,此刻又照亮了他的未来。 一吻结束,余成将自己的金牌从脖子上取了下来,挂在了阮清林的脖子上。 这是他们的冠军。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眨眼距离世界赛也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余成父亲联系到余成的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其实准确来说,联系上余成的并不是余成父亲,而是医院的工作人员。 那是一家乡下县城的小医院,医院的护士跟余成说,他父亲快要死了,想见余成。 余成当时接到这通电话时,阮清林也在场,当他听到电话里医护人员的话时,便不由神情担忧的看向了余成。 感受到他担忧的目光,余成安抚性的朝阮清林笑了笑,而后对医院的护士说了句“我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 他没有准确的回答去还是不去,只是说知道了,而这也让阮清林更加担心。 余成坐下要去见余逢年这个决定,是在第二天午饭的时候。 当时客厅里的电视中正在播放着某个家庭伦理剧,剧里的丈夫抡起一张板凳砸在了孩子的头上,孩子头破血流却倔强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说出了一句:“我恨你。” 也是在这一刻,余成对阮清林说:“阮清林,要和我一起出趟远门吗?” 余成没明说去哪,但阮清林却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于余成要去见余逢年这件事,说句实话,阮清林并不感觉到意外,所以当余成真的这么决定下来时,他心中虽然担忧,却也没有多加阻拦。 他们踏上了去小县城的路,在开车数个小时后,到达了余逢年所在的那家医院。 阮清林陪着余成一直到了余逢年所在的病房外,隔着病房门的小窗,他隐约看到病床上瘦骨嶙峋的余逢年,最终没有再陪着余成继续进入病房。 他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决定给足余成和他这位父亲独处时间。 余成亲吻了他的脸颊,凑在他耳边说了句“放心。”后,转身进入了病房。 推开病房门,余成便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口罩戴上,才抬眼看向病床上的余逢年。 此时的余逢年与余成记忆中的模样早已相差甚远,记忆中那个满身酒味,身影高大的男人,此刻面黄肌瘦,身高都因为疾病而萎缩,躺在病床上,好似一张纸片似的,下一刻就能被风吹走。 余成看着这副模样的余逢年,说句实话心里没什么情绪。这一点让余成自己都觉得很奇怪,他本以为自己看到这样的余逢年,至少会感觉到大快人心的。 可事实上,他就是没有产生什么特别的情绪。 他已经不在意余逢年了,余成在此刻意识到,那个他恨了好多年的人,他真的已经不在意了。 余成眼神平静的看着病床上的余逢年,并没有急着开口说话,余逢年大抵是听到了动静,缓缓地睁开眼来,看向余成。 在看到余成的那一刻,余逢年眼中闪过一瞬的愣怔,像是难以置信,而后开口道:“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了。” 余逢年的语气带着几分倦意,早已没了当初跋扈且中气十足的模样。 余成没有理会余逢年这样带着眷念,像是他们之间还有感情可言的话,相反,他说出口的话还算得上十分刻薄,“他们说你快死了,我就是来看看,恶人会遭什么报应。” “小成。”余逢年听着余成这话,罕见的没有暴怒,反而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温柔的叫道,对余成说:“以前的事情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对,但我也尽力在补偿你了。” 补偿? 余成听着这话,嗤笑一声,“你把脑子病坏了?” “我年纪大了,能为了做的事情不多。”余逢年说,“但我不是为了你,去澄清了徐少谦对你做的事情吗?” “当然,我倒也不是要求你不怪我,我那样做,只是知道以前是我对不住你,想为你做些什么而已。”余逢年语气很大方的解释道。 看着他这么一副虚情假意的模样,余成都快要笑出声来,他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太滑稽,恶人装善原来是这么一副可笑模样。 至于他口中所谓的补偿…… “说出实话,毫无必要。”余成语气平静,毫不留情的戳破了余逢年的幻想,“就算没有你所谓的澄清,那件事我也完全可以处理好。” 余逢年的脸色在余成说出这句话后,瞬间灰败了下去。 “余成……”余逢年喃喃叫道,似是还想说些什么。 余成却是没再给他这个机会,他开口打断了余逢年的继续惺惺作态,说:“你所谓的想为我做些什么,并不是真的对我有多愧疚,甚至也不是真的想帮我,只是你快死了,自己求个心安罢了。” 余成盯着余逢年,神情甚至有些残忍的直接戳破真相,“但有什么意义呢?” 余成俯下身去,凑近余逢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好好下地狱吧,我的父亲。” 从病房里出来,余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走廊长椅上满脸担忧的阮清林,这场景莫名的与许多年前重叠。 那时候余成还是高中生,也是在医院,他从医生的诊室出来,一眼就对上了阮清林担忧的眼神。 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呢,大抵就是余逢年喝醉了酒,在家里发酒疯,对余成发火,拧起板凳,直接将余成砸了个头破血流。 是和电视剧里一样的剧情,只是余成比电视剧里的那个小孩更狠一点,他没有眼神倔强的站在原地,看着余逢年说出一句干巴巴的“我恨你。”,而是毫不犹豫的拧起另一张板凳,砸到了余逢年的头上。 余成当时已经不想活了,他想死就死,似之前也要把余逢年也带下地狱。但阮清林在那时候出现了,还将他带到了医院包扎。 余成当时拒绝了医生的包扎,其实他还是没有打算活下去,但当他走出病房,看到走廊上的阮清林,对上他担忧的眼神时,却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决定继续活下去,不算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阮清林。 思绪在回忆中飘远,阮清林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余成的面前,牵起余成的手,眼神在余成身上打量,像是在检查余成有没有受伤。 余成看着这般模样的阮清林,轻轻的笑了,他回握住阮清林的手,对阮清林说:“走吧,回家。” 阮清林听着这话一愣,而后如释重负,点头轻笑,“嗯,回家。” 他们十指紧扣,一起离开医院,夕阳西下,余成扭头看向阮清林,橘黄色的光落在他们彼此的身上,将身形都染上一层浅浅的光晕。 阮清林总说,余成是他少年时的光,可他从来不知道,他也是余成的光。 他们彼此照亮,相互扶持,走过青葱岁月,直至今日,奔赴往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