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风云录》 第3章 横祸 柴房在偏院,也算不得什么宽敞的地方,不过好在可以遮风挡雨。 这些对于柴房之中的人来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她自是记得一个中年男人很和善的人把自己救起来之后,便也再没有见过了。 脸颊之上有着微微的刺痛以及瘙痒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却又不敢去用手挠,那种结痂之后伤口再度裂开的感觉让她并不好受。 每日都有一个瘦瘦的少年人来给她送饭,女子呆呆的望着那扇木门,昏暗之中尤为的静谧。 一道微光紧随着门轴“吱吖”一声响,却是小腿儿推开门来,步入柴房之后微微转过头不去看她,说着:“姜离姑娘,且随我走一趟。” “......” 小腿儿咧了咧嘴,道:“姜离姑娘,咱们去寻些吃食可好?” “饿......吃......” 姜离一直念叨着这两个字,但身子并没有丝毫的动作,小腿儿也不愿意过去拉扯,怕伤了她?并非如此,只是此刻眼前之人过于脏乱而已! 故此他也只在一旁急忙催促着,却是不会上去帮助分毫。 郑媒婆在葛康的房内吃了一盏茶后,便听葛康说道:“那丫头不喜动弹,这般时候也不见人来,不如你去见见,一道便带回去收拾一番,明日送走便好。” 郑媒婆小声应了下来,便起身行礼后,朝着柴房而去。 一路上倒也不敢过多的东张西望。 不过也偷偷的,仔细的打量着张府的摆设,而后不由得心中暗惊:这得做多少媒,才能置办如此家业啊! 拐过三两小道,便在西面一处颇为破旧的院落之中听到了小腿儿的呵斥声。 “小腿儿?” “郑娘子可来的正好,且快来招呼一下。葛爷那便还有事情,您带了人从后门走便是。” “小哥且去忙活,我这便带姑娘回去。” ...... 第二日,天公作美,不似昨日那般阴恻恻的,天朗气清,难得的好天气。 一大早的,郑媒婆便雇了个轿子,几个锣鼓,敲打着便朝着周正家而去。 路上小孩吵吵嚷嚷,不大不小的村子里,没有什么是不透风的。郑媒婆对于路上指指点点的人已然司空见惯了,故此她也只好做出喜上眉梢的样子,其余的,一概不去理会。 对于周家的宅子,她已经盘算多年,以前有周道然,现如今周道然杳无音信,便是上天助她遂了这番心愿。周正答不答应不要紧,没房子能不能活也不关她的事,对于她而言,置办家业是第一要务。 走过北大街,穿过红桥,走过举人巷子,便来到了甜水巷,而首当其冲的一扇大门,便是周正的家,一座二进门的宅子。 郑媒婆远远的便看着每日坐在石墩上的周正,脸上的笑意便更为浓厚了,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 “哎!周正。” 周正转头看着前来的一群人,当下便有些慌张,想要起身离去,左思右想后,倒也没有走开,他依旧想着他的二叔会回来,又怕此刻离开之后不能第一时间被二叔看到。 送亲的队伍说快不快,也便盏茶功夫,就在周正的身前落了轿子之后,郑媒婆便急急忙忙的掀开了帘子,而后抓着一只瘦弱的手掌,拽着姜离出了轿子。 周正眉头微微皱着,但也没有说话。 似这般拉拽,他的二叔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他。 郑媒婆痛快的付了工钱之后,便推着两人回到了周正家中,而后从衣兜之中掏出了一张契约,拉着周正道:“周正,你在这里按个手印,这姑娘,以后就是你婆娘了。” 周正不解,但是当下却是不想看到郑媒婆,故而问道:“按了手印你就能走对吧?” 郑媒婆尴尬的笑了笑,而后痛快的说道:“对啊,你按了手印,老婆子以后就不来了。” 周正看看郑媒婆,又看了看顶着一块红布的生人,看着郑媒婆递过来的红色泥块,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弄,一双手有些慌张的摆弄衣裳。 “在这上面按一下,然后在这上面按一下,就好了。” 周正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按照郑媒婆的指引,在契约上按了一个大大的巴掌。 “好嘞!成了!老天有眼啊!如今我郑红秀也是有宅子的人了!看那些个贱货们哪个再敢朝我甩脸子!” 周正并不清楚郑婆子为何突然疯了,但二叔说过,不是自家里的事情不要多管。 但此刻是在自己家中,便朝着发疯的郑婆子说道:“郑媒婆,你得了疯病,快些吃药去吧!” 郑媒婆并没有理会周正说了什么,看着手中的契约美了半晌之后,她的脸色才突然一变了。 “周正,快带你媳妇走吧,如今这宅子,可不姓周了!” 周正挠挠头:“你有病。” 郑媒婆咬咬牙,而后想着眼前的这个傻子并不能同他讲什么道理,故而心念一转便说道:“我说,周正,现在你不能在这里住了!你二叔告诉我,他在周家村等你呢,你快些带着你媳妇上路吧!” “我可告诉你,去的晚了,见不到你二叔,你可莫要来寻我!” 周正起初并不在意,但是一听他二叔,当下恨不得飞回山里去! 故此他也什么都不管了,朝着院门之外跑了两步后,才又转身回去,拉起姜离人的手便朝着门外而去。 走出院门的时候,周正忽然感觉到身后的人趴在了他的背上,回头一看,却是被门槛绊了一下,当下他便说道:“你傻吗?走路都要遮住眼睛?” 说着,便用手唰的一下把姜离的盖头拉了下来。 而此刻的姜离,就这么一副呆愣愣的样子,看着身前那个把她的手臂拉扯着生疼的陌生人。 周正揭去盖头之后,才看到了姜离的样子,当下便是心中一惊! 那是一道极为狰狞的伤疤,从额头顺着脸颊斜斜的横在了整个面部,周正一时间被吓住,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这个女孩。 直到手中传来的一阵阵的挣扎,而后一声糯糯的“疼”,周正心头不知道怎么了,一股从未出现过的烦躁让他僵硬的身体忽然之间便能动弹了。 松开了握着姜离的手掌之后,周正看着姜离脸上的那道伤疤,问道:“现在还疼吗?” 姜离呆呆的神色有了些许的反应,轻轻的点了点头。 “吹一吹就不疼了。二叔教我的。” 姜离看着朝着她轻轻吹气的周正,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那本就撩起来挂在耳旁的发丝,在一阵阵的吹拂之下,便这么毫无声息的从耳边滑落了下来,微微的遮住了额头的伤痕。 “那要同我一起去找二叔吗?” 姜离愣了愣,而后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周正见姜离同意,便有些兴奋的说着:“你看,二叔说的绝对是对的。走走走,我们去找二叔,我告诉你,二叔对我可好了......” 周正带着姜离,就这么离开了。 二人便仿佛不似人间的之人,一路上对于那些个异样的眼光与话语统统不会落在二人心头,且不知是天缘照拂,还是孽缘当头,好坏自且不论。 且说那郑媒婆,一路之上被人指指点点,脊梁骨便在这一刻,狠狠的戳断了开去! 第4章 风雨 “哎,看见没,就那个姓郑的,你说她干的那些个事情,凭白的招祸!” “哼!我看今后啊,谁能瞧得起她!” “那傻儿虽说是个伤脑的,但也从不生事,乖巧的很,如今却是......哎,不占理不占亲的,生气!”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攀了高枝的郑媒婆子? “你们这些腌臜泼妇,老娘骗傻子关你家干系?你们有本事,也去给老娘空手套一个来看看,一些个耍嘴皮子的贱货,也敢来对我指指点点!” “哎呦!好大的威风啊!昨儿个听说您入了张府,怎么的?莫不是张老爷垂怜你,准明个把你收了不是?” “哈哈哈,看她那副褶皱皮子,人家张家岂能看的她入眼,我看啊,八成是老爷攀不上,攀个奴仆,那也是挂了名号啊。” “呦~你这浪货也敢冒出头来?怎么的,你男人就是不如村头的瓦匠好使?” “郑疯子,莫要胡吃乱放屁,凭的辱人清白!” “唉?这事可得说个一二三出来,若你说不出,那么咱们村长门口见!” ...... 郑媒婆自是觉得好运气到头了,而今祸事接踵而至,那些个眼红的又不敢出手的,也就只能背后嚼舌根子,多撒些怨气罢了。 村里妇人七嘴八舌的,能吵吵个把月,总的来说,还是闲的慌。且是她们吵她们的,时正晌午,却是天色昏暗了起来,风刮得很是猛烈,一时间便快速散了去,吵架也得挑个好日子,那样才起劲。 风不过两三盏茶,而后一声闷雷炸响,那雨便如同天河倒灌一般,“唰”一下的就落了下来。 周正一深一浅的背着姜离,两人浑身湿了一个透彻。衣服紧贴着皮肤,让人极为的难受。而后又感受到背上的姜离在微微的颤抖着。 姜离双臂紧紧的搂住周正的脖子,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只感觉到浑身的燥热。 “好烫啊!” 周正抹着脸上的雨水,只感觉到背上滚烫的很,他知道,这个人有病! 至于是什么病,他说不来,但是他遇到过同样的事情,便想起了二叔那时候,给他喝了好多难闻的黑水子,然后盖着厚厚的被子睡了一晚,便好的七七八八了。 但此时,如何能找来那么些个东西,再一个便是,周正,迷路了。 周围的景色是那样的看起来熟悉,却又是陌生的很。 他虽然傻,但是并不笨。 雨来的太急,他再怎么快,也一时难以找到避雨的地方。路上的雨水已然汇聚成了小溪,涓涓流淌着,以往极为硬生的路面,在这一刻变得极为的泥泞起来。 “冷...冷...” 背上的姜离迷迷糊糊的说着一些话,周正涨红着脸,四下寻找着可以避雨的地方。但是抬头望去,四下都是刚刚开垦出来的田地,一眼看去,便是连棵繁茂的树都找不到。 周正一时间抬头看着天地之间,那连成一线的雨水模糊着他的视线,这一刻的他,对于二叔的思念到达了极致,鼻子一酸,眼圈便红了起来。 他的脸上都是雨水,至于其中是否有泪水,不得而知。 周正寻了一棵有些稀疏枝叶的小树,缓缓放下背上的姜离后,便脱了上衣套在了她身上,而后把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压着身子,看着那一道狰狞的伤疤,他怕这个刚刚见到的人会一睡不起,故此还时不时的叫唤她几声,听到回应之后,便微微松一口气。 二叔说过,若是感觉到冷便不能睡,否则第二天就见不到他了。 周正觉得,睡觉与见二叔相比,后者更为重要。 “别下了!别下了!看不到有病人吗!若是二叔在,他一定会打你!” 周正喃喃自语的说着一些,姜离窝在周正的身下,呼吸渐渐的平缓了下来,不过,她的身子依旧发烫,依旧颤抖着。 “喂!做什么的!” 在大路上缓缓停下一辆驴车,赶车的汉子带着蓑衣斗笠,一看便是经常跑路的汉子。只见他跳下车后,拉扯缰绳,待驴子停下来后,就朝着周正这边走了过来。 周正只觉得有人喊叫,不过他困顿的不行,故此迷迷糊糊的,不曾搭话。 那汉子上前不曾细看,只看见一女子窝在他身下,心头顿时升起一股子怒火,朝着周正就踹了过去,而后骂道:“光天化日的,你小子也不挑日子!” 这一脚,把周正踹了一个痛,整个人在泥水里滚了两圈之后,带着浑身的泥水子喊道:“谁!谁打我!啊!她,她不能淋雨!会死的!” 看着已然蜷缩成一团的姜离,周正急的连滚带爬的赶了过去,而后又把她抱了起来,说道:“不怕,不怕,等雨停了,我带你去找二叔,他一定能救你的!” 那汉子看了,当下便知道打错人了,老脸一红,赶忙道:“小哥,刚才真不是有意的,我车上有雨披子,快跟着。” 周正一听,忙看着身旁的汉子道:“谢谢。” 驴车晃晃悠悠的走着,汉子同周正聊了一会儿之后,便紧紧的皱起了眉头,而后看着天道:“他娘的,这是哪个烂了心肝的人干的事情!” “大牛哥,快到了吗?” “正哥儿,快了。”牛二河指了指前面的石头,继续说道:“看着没,那就是界碑,过了那块石头,就到牛家村了。我说正哥儿,你可真能走,背着媳妇一上午便走了三十里路,有把子气力!” “牛家村?大牛哥,那,那周家村在哪?” “周家村?正哥儿,没听过哩,方圆百十里地,没有一个山头是周家村的。我看啊,就是那个郑媒婆骗你的。正哥儿,我看你媳妇这么丑,你还要养着她?” 周正挠了挠头,道:“大牛哥,媳妇是什么啊?郑媒婆就说她是我媳妇,但是我不知道媳妇是什么。” 牛二河砸吧砸吧嘴,叹了口气,说道:“媳妇啊,就是你俩一起过日子,一过啊,就是她娘的一辈子!她得给你生娃儿,给你周家传宗接代,你得给她卖力气换铜板子,好吃好喝的养着,等你们都七老八十了,还得她娘的埋一块去。” “哦。” “我说正哥儿,你不考虑考虑,把你这个丑媳妇扔了,大牛哥帮你重找一个漂亮点的?” 周正疯狂的摇着头,而后很是认真的看着牛二河道:“大牛哥,你再说我可就生气了!她虽然丑,但是他愿意跟着我走。大牛哥,你不知道,他们都不愿意跟我玩,只有她愿意,我碰她,她也不打我,嘿嘿。” 牛二河微微勾起了嘴角,而后看着前方骂道:“他娘的,到家了!” 第5章 伴儿 周正听着牛二河的喊叫,抬头看着远处那立在门口的人影。 “正哥儿,看,那就是我媳妇张秀兰,待会你得叫嫂子。” 周正看了眼姜离,而后点了点头,道:“好的,大牛哥。” “当家的,今儿个雨来的急,就料到了你走不出三里路。”张秀兰戴着斗笠,提着裙摆迎了上来。而后又看着车上的二人,一个呆呆傻傻的,一个昏昏沉沉的。 “这......” 张秀兰看着瘦弱的姜离,便知道定是遭了什么祸事,赶忙道:“快进屋,我且去寻王先生来。” 牛二河点了点头道:“慢着点,路滑。”而后又朝着周正说:“正哥儿,快些带你娘子进屋暖和暖和。” 周正应了声,而后跳下车来,双腿一个打颤,差点扑倒在路上。 接下姜离之后,便朝着牛二河的家中而去。 房子不大,不过也够牛二河一家三口生活,此刻多了周正二人,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牛二河并没有进屋子,而是在房檐下坐下之后,便朝着屋内道:“宝儿,你寻些干净的衣裳来,快快生火,烧些热水来。” “阿爹,知道了。” 牛宝儿,是牛二河的儿子,七八岁的样子,并非是讨人嫌的脾气。待寻了一些衣裳之后,交给了周正,便跑出来,带上了门后,便在院子东面的棚子下面开始生火。 牛二河看着儿子跑东跑西的,也便是笑呵呵的看着,心中得意的很。 而此时的周正却是有些两眼一抹黑了,他看着身旁干净的衣裳,而后看着自己与姜离浑身的泥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二叔说过,收了人家的好处,就不能给人家添麻烦了。 姜离的衣裳虽然看着新,但是一路奔波下来,即便是新衣裳,也依旧脏乱不堪了。周正想着以前二叔给他换衣裳的过程,而后又看了看姜离。 “二叔做的,绝对是对的。” 周正思索了一会,便开始替姜离替换衣裳,只不过,渐渐的,他的脸色陡然的红了起来,并且他发现,为何姜离此刻的样子,与他有些不同呢? “可是二叔并没有说过啊?” 周正挠着头,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退下姜离的衣物之后,他红着脸,拿着干净的布子擦拭着她身上的水渍。而后便见姜离朝着他身上攀了过来,嘴里念叨着:“冷......” “别乱动,快穿好衣裳,穿上就不冷了。” ...... 当房门打开之后,周正通红着脸逃了出来,太可怕了。 牛二河看了看他,做过过来人一眼便看出了周正的尴尬,故此也只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牛二河家的小院不大,四道黄土墙夯实的很结实,雨水浇盖之后,微微有些泛着红,不多时,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那种踩踏着泥水的声音,很是清脆。 “王先生,您快点。” “哎!别催了,张丫头,你要累死我老头子吗!” “哎呀,王爷爷,我儿都七岁了,还丫头丫头的叫我。” “哼!七岁怎么了,他七十岁,我也还叫你丫头。” “您老也得有那天寿啊,到了到了,快些进屋。我给您炖汤去。” “唉?这个好。”王白首吧唧吧唧嘴,而后又骂道:“你个黑心肝的,嫁了汉子就不管老头子了,你知道老头子这几年过得是什么日子!” “王爷爷,你再这般皮,今儿个不让你喝!” “别别别别别啊,老头子,就好你这一口。人在哪?快领我去瞧瞧。” 二人说着话,便这么的进了家门,王白首当即便定睛朝着周正一看,而后转身就要走。 “王老爷子,您这是?”牛二河赶忙起身拦着问道。 王白首停了下来,而后用手摸着他那长长的胡子,皱着眉头道:“这,这人面色木讷,气血两亏,一看便是幼年遭了什么祸事,得了失魂之症,不能治,治不了,不敢治。” 张秀兰赶忙道:“不是这个小哥,病人在屋内呢。” 王白首“哦?”了一声,而后道:“那倒是可以治治。” 说着便朝着屋内而去,经过周正身旁时,他停了一下,而后道:“小哥,你小时候的事情,还,记得吗?” 第8章 学徒 雨于正午停止。 雨停之后,牛二河便带着牛宝儿开始修葺自家的房子,接连近两日的暴雨,房间各处已然是滴滴哒哒的成为了漏雨房,家中的一些个衣物之类的,张秀兰也赶忙的拿到院子中晒了起来。 姜离的情况已然好了很多。周正连夜取药之后,煎好之后又悉心照料了一晚,高烧总算是降了下来,挺过去了。期间姜离醒来了一次,看了一眼趴在她床头的周正之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大牛哥,你昨日说的,要养媳妇的铜板子咋弄?” 周正学着牛二河往墙上抹着泥巴,问着。 牛二河顿了一下,而后又看了周正两眼,直把周正看的心中发慌之后,他才笑了笑说道:“会打猎吗?” 周正摇了摇头:“不会。” “那种地呢?” 周正同样摇了摇头:“什么是种地?” 牛二河不打算解释,继续问道:“那你有力气吗?” 说着便抓起一把泥,狠狠的朝着远处扔了出去,约有十来丈。 周正学着牛二河,也抓了一把泥,而后朝着远方扔了出去,比之于牛二河,只远不近。 牛二河笑了笑道:“这就是力气,有力气,做些杂活,养家不成问题。等明日哥给你找个活计,放心,饿不死。” 周正点着头,却是听到院外传来阵阵的叫骂声:“那个不开眼的乱扔泥巴!” 骂着,便这么的进了院子,却是见到王白首头上顶着一坨泥浆,浑身点点的土星子,怒目圆睁的看着一丝不苟砌墙的二人。 牛二河转头一看,顿时说道:“哎呀,这是那个不开眼的,怎么能乱扔东西!莫说砸到了人,便是砸到一些个花花草草......” 王白首气的吹胡子瞪眼,而后喊道:“二愣子!是个爷们你就认了,我老头子也不多和你计较!” 周正讪讪一笑,而后道:“王先生,是,是我扔的,我不知道是你要来,要不然我就扔的再远一点了。” 王白首一时间不知道气从哪里撒,紧紧的拽下来几根白胡子之后,阴沉着脸,自认倒霉了。他总不能和一个智力不全的伤残人士计较,那样有违医德。 “倒运周,碰见你,我王老爷子得少活十年!......” 王白首骂骂咧咧的走进了屋子,他自是来需要观看一下姜离的情况,好确认下一步该如何进行救治。虽然他嘴上硬气的很,但是心里却软的不行。 虽不是乱世难捱的岁月,但是碰上了周正这档子事情,他心中亦是有些愤愤不平。周正二人对于一些旁人来说,不遭人嫌弃是不可能的。但是对于王白首而言,那却是两条性命,医者,便是同死亡较量的一个行当,你强来,它便弱。你弱来,它就要人命。 第10章 大虫 “你吼我!” “我,我没有!” 姜离哼了一声,便转身朝着屋内走去,只剩个急红脸的周正站在原地,一只胳朝着姜离离开的方向伸出,显得有些慌乱。 王白首看着这一幕,不自觉的微微点了点头。 周正的病情且是无法用药石医治的,若要医治于他,最为关键的因素,还在他二叔身上。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周正既然并非是先天伤了神魂,必然是经历过什么难以承受的事情,人,只有在自身承受不住巨大的精神刺激与痛苦之下,才会出于本能的,选择性遗忘一些。 “师父?离儿她这是怎么了?她,她是不是又有病了?” “离丫头没病,倒是你,病的不轻。” “啊?” “不对啊,师父你不是说过,她有什么离魂症......” 王白首一瞪眼,大喊道:“老夫没有说过!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干?去,去二狗子家看看她老娘,顺便打二斤原浆回来。” 周正忽的脸色一白,道:“师父,原浆不能喝啊,要命哩!” “滚蛋,老夫不知道吗!配药酒用的,快去快回。明儿个带你进山里耍耍。” 周正这才点点头,而后又朝着屋内看了看,随后颇为懊恼的走出了院门。 待周正离开之后,王白首朝着屋内喊道:“离丫头啊,你同他置什么气啊?” 姜离走到院子里,在王白首身旁坐下,拿过身旁的药材一边挑拣着,一边道:“师父,我没有同他置气。”说着,便笑了起来。 “你看他半月来,除了您吩咐的事情外,就一心扑在咱们身上,我是怕,怕我配不上他这份心意。” 王白首起初并没有在意,但是随后他盯着姜离看了半天之后,才面色一惊,而后指着姜离的额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姜离笑了笑,道:“师父,我能留在此处的时间不多了。我就怕啊......” “那傻小子若是从此见不到我了,必然会伤心的。不如恼了他,怨恨于我也罢。终归是一场姻缘,也到了该缘尽的时候了。” 王白首摇摇头道:“与其你骗他,倒不如与他说个明白吧。那日为你复诊时便觉得怪异,不曾想,你非是凡间人。” 第11章 衰竭 “正叔,快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牛宝远远的在田埂上叫唤着,看着在远处坐下的身影,他摸了把脸上的愁容,而后自是喜悦的叫着。不过远处的身影并没有什么动作,也不曾回头来看。 牛宝一边很小心的在地里走着,以免踩踏了刚刚冒出来芽儿的作物,手中提着装着吃食的篮子,不多时便来到周正身前。 用手把周正头上的一些个枝叶清理干净之后,牛宝很是熟练的拿出了微微有些湿润的布子,而后一边擦着周正脏兮兮的手掌。 “正叔啊,今个二狗子要娶老婆了,村里头可热闹了。你看看,二狗子特意托我带来给你的酱肘子,闻着可香了。你看看,还有小半斤酒水......正叔......” “你说句话啊正叔!呜呜!” “我同他们说正叔不是傻子,可他们一个劲的说,我便同他们打起来了...”牛宝儿摸了一把泪珠子,而后又笑着说道:“那些王八蛋没一个能打的,一个个鼻青脸肿的,今早还带着父母来家里,不过父亲说小孩子打架输了,就该自己找回去,叫大人算个什么事情,然后他们又灰溜溜的走了。” “哈哈,正叔,你是不曾见过,父亲黑着脸站起来,看着四五个汉子,一点都不怕,反而是那些叔伯们一个个都着急害怕了......” “正叔,你要快些好起来啊,家中的驴子前些日子崴了脚,走路一蹦一跳的,阿爹也外出遇了祸事,如今在家休养,阿娘也有时候一个人独自摸眼泪,我也不敢上去,怕她恼怒。” “今儿个先生又教了我们不少字,正叔,你看,这个是姜。” “啊,喝,姜!” 周正忽然双臂乱动了起来,而后不停的念叨着“姜”,又看了看身前的墓碑。牛宝儿按住他,道:“正叔,姜,上面有,写的是"周正妻姜氏",看,就这个字,"姜"!” “周,周正....呵呵。” “姜......” “姜......” “姜......” “正叔,你看,这是"离",今日特向先生请教的。” 周正缓缓的看着地上牛宝儿写的“离”字,嘴上念叨了一声:“姜......离......” 牛宝儿笑着说:“对喽,正叔,她是我婶婶啊,你媳妇啊。” “姜......离......” 周正念叨了几声,而后突然站起身来,看着身前的墓碑,面容一时间变得极度的扭曲,而后又噗的一口暗红色的血液从口中喷了出来后,整个人,便在牛宝儿的惊呼声中,直挺挺的朝着后面这么的倒了下去。 “出事了!” 牛宝心中大惊失色,但是很快的镇定了下来,上前探了探周正的鼻息,已然是很微弱了。牛宝赶忙把周正放平,而后立马起身,便朝着家中跑去。 姜离的衣冠冢在王白首的田地中,而在牛家村里,田地与居住的地方,并不是很远,故此牛宝的速度并不慢,匆匆跑回家中之后,便朝着屋内大喊:“爹,爹,正叔吐血昏过去了。” 屋内一阵阵的乱响之后,牛二河便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而后道:“快,快把车推出来。” “可是,阿爹,你的腿?” “不过破了层皮,不碍事,快走。” 张秀兰急忙拦着道:“不成,你要是个全乎的,今日我自是不敢拦着你,但是......”说着,张秀兰便急红了眼,说什么也不让牛二河动弹。 “傻婆娘,人命关天哩!” “他的命是命,你的就不是命了!你,你今个要是出了这个门,你就别回来!”张秀兰看着牛二河瞪大的眼珠子,也不惧怕他,继续道:“宝儿还小啊!” 牛二河的神色渐渐愁了起来,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正哥要有个什么好歹,我,我怎么与人家交代啊!正哥是我捡回来的,咱,咱不能没了心肝啊。唉!” “我去!” 张秀兰抹了把眼泪,而后道:“你就在家好生歇息,我去可好?” 牛二河有些红了眼,恨恨的拍了拍腿,骂道:“娘的,早不来晚不来,真是日子赶着,要人命哩!宝儿,你可莫要苦了你娘。” 牛宝儿拍了拍胸口,道:“阿爹,我行的。” “快去,快去。” 驴子打了叫了两声,牛宝儿看了看他,道:“叫唤啥,今日你歇着,我替你一日。” 驴子又叫了一声,舔了牛宝一口。 牛宝儿当下也便推起了板车,小小的身板推着一人大的板车,看起来颇为吃力。 “傻小子,拉着,莫要推。” “哦。” 二人急匆匆的来到田地中,周正依旧在躺着,不过从他嘴角溢出的血迹来看,怕是在牛宝离去之后又吐出来的。 张秀兰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有些脸色发白,但是一闭眼,一咬牙,便与牛宝把周正抬上了车。 田地之中,土壤刚刚开垦了一番,很是松软,周正看起来瘦弱,但是当他倒下的时候,死沉死沉的。牛宝儿被急的涨红着脸,整个身子朝前栽着,几乎要贴在了地上。 张秀兰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抬头看着那远远的田埂,一时间只得咬着牙,用力的推着。 “宝儿,快,快到了!” 牛宝儿听着张秀兰粗重的喘息声,而后抬头看了看,确实不远了。 当二人来到路面上之后,只觉得心中涌起了一股极为畅快的感觉,牛宝脚下生风,不过也快不了多少,毕竟他的年纪不大。 当板车吱吱悠悠的回来后,牛二河却是依旧坐在门口,见他们回来了,赶忙起身,道:“快歇着去,我来。” “我已烧好了热水,宝儿,你去打一盘进来。” 牛二河咬了咬牙,周正看起来身板纤弱,但是入手的那一刻,牛二河险些没有抱起来,牛宝一旁扶着进屋之后,便出门去打水了。 张秀兰头发凌乱,只觉得浑身是泥,难受的厉害。 牛二河看着她道:“不愧是我婆娘,有把子力气!” 张秀兰骂道:“去你的,赶紧把正哥洗漱一番,我去寻个郎中。” 牛二河摇摇头道:“郎中?去哪寻?” 张秀兰一时间愣住了,这才想起来,王白首此时已经不在牛家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