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贤良》 1. 第一章 《王妃不贤良》全本免费阅读 昏暗的牢房内,只有高处一扇窄小的窗放入些许亮光,地上满是潮湿,偶尔能听见滴滴答答的响声,不知是水还是血,空气中恶臭混着隐隐约约的腥。 审官是个黑胡子老头,脸颊上有一颗黑痣,神情很是严肃,红色官服上绣着梳理毛发的仙鹤,衣衫被腰封扎得一丝不苟。 鞭子抽在身上如千根针同时扎入肉里,身上囚服乍然破碎,血肉顿显,她细细打量着审官提神,恨不得将头发都揪下来数一数,以免受不住昏过去。 审官眉头越皱越紧,鞭刑无用,便换签爪,她从前听闻过此刑罚,道是女子手巧,专门使来惩戒的。 细小的竹签从指尖钉入,不属于身体的物什挤开血肉,在指中搅动肆虐,一圈一圈,钻入骨肉中,甚至可以感受到竹签划着指骨深入,摩擦出不同于血肉的声响,听不清却极其刺耳,窜在全身意识所及之处。 她紧咬着牙,闷哼出声,几欲昏死过去,强撑着精神,实在忍不住,牙缝中挤出的竟是“楚萧”二字,咬出又霎时惊醒……汗珠滑落,眼却干得流不出泪来。 签爪钉完,她仍醒着,审官眉头已拧在了一起,呵斥道:“你还不招?” 她扯了扯嘴角,并没答话,审官便明白签爪无用,直接吩咐人上了拶刑,十指夹在木棍间,肉虽已无太大知觉,骨头却似要碎了般作痛,力道愈增,压着挤去皮肉,在指骨间摩挲,不碾碎不罢休。 痛到极致,她满头冷汗,唇角忽而扯起个讽刺的弧度,而后干脆放声笑了出来,笑罢她气息微弱开了口。 “细细想来,我这一生……似场大梦,到头来竟是个笑话,罢了,不懂也好,不懂也好……” 说完这句,她猛地吐出口血来,一直高扬的脑袋终于歪歪垂了下来。 看她吐完血后苍白得不太对劲的面颊,审官心里一咯噔,忙让人撤了刑具。 他陡然站了起来,亲自走到了刑架面前,伸手叹向那人鼻息——没气儿进也没气儿出了。 “死了……”审官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上头叫他审,可没说能把人给审死。 他焦急地来回踱步,心下一合计,直接一不做二不休,让人把那女子尸身拖回了牢房里,冷声嘱咐。 “拿根绳子吊起来,就说是畏罪自尽的。” 狱卒不敢有异议,匆忙寻了根粗绳来,一端往那脖子上一套,另一端就甩上房梁,几人合力一拉,尸首直直被吊了起来。 正准备打个结,那颗无力垂着的脖子倏地弹了起来,挂在绳上的人重重回了口气儿,接着发现回不上,直接翻上白眼吐着舌头挣扎起来。 两个狱卒第一回见诈尸,吓得手头一松,绳子连着人都摔了下来。 女子瘫坐在地上,惊天动地咳了一通,脸色瞬间回转。狱卒还没从诈尸的状况里回过神来,就听那女子突然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痛死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声音振聋发聩,但她嚎了半天发现依旧缓解不了,这才看见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吓得又尖叫了一阵,她捧起手在地上挣扎着打起滚来,滚着滚着发现自己身上也全是伤。 “卧槽!我在哪?搞虐待?这tm是故意伤害!我要报警!” 狱卒吓得落荒而逃,而等记忆在脑海里烟火般炸开的时候,柳青山的骂声戛然而止。 那些不属于她的过往走马观花似的在她眼前过了一遭,又烙印般深刻印了在她脑海乃至灵魂里。 过度强烈的心痛以及绝望几乎将她湮没,好一阵后她用自己一丝意志强行拉回了理智,这才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 她‘喜提’了穿越! 四肢百骸尤其是双手的剧烈疼痛重新盖过情绪翻涌上来时,她再度意识到一个事实—— 不好,这tm是天崩局! 柳青山勉强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精准摘出了她下狱的原因——谋害皇嗣! ……你大爷的,你咋不上天呢! 审官被狱卒急匆匆找来,略带惊恐地看着死而复生的人,她躬身跪坐在地上,痛得低声哼嘁,嘴里还一直神神叨叨呢喃着什么。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刚死一次又来一次,我一生遵纪守法行善积德,不杀人不放火不乱丢垃圾,在校是志愿活动领头人,工作后是水滴筹重度捧场玩家,公交地铁上让老下让小,碰上乞讨卖艺至少扫二十,让我救人溺死就算了,现在这tm几个意思!谋害皇嗣……谋害皇嗣啊!想我怎么活?要我怎么活?!” 审官更惊恐了:……她到底在说什么?! 这女人硬骨头,审了三天,一个字都不肯吐露,饶是皮开肉绽衣衫褴褛,那矜贵劲儿依旧,大家风范可一点没失。 这会儿……莫不是险些死过一回,失心疯了?亦或是假装疯了在这拖延时间?! 审官隔着牢门,微微走近了两步以便她听清。 “祁王妃,您还不打算招?不会是在等人来救您吧?如果是,我劝您呐,早死了这条心!” “柳府上下都连坐了,令尊和令堂这会儿也在狱中呢,别说祁王殿下已被禁了足,即便没禁,殿下只怕恨不得立马与你撇清干系,您还指望谁来救呢?” 柳青山微微抬头一瞥,倒是有点惊讶,没来得及捋顺记忆,本还想着这审官手段毒辣,说话也阴阳怪气儿的,单听声儿像个大太监,没想到居然是个儒雅文生。 审官见她没吭声,操着大太监的口气接着说道。 “此案已经够清楚了,秦王妃那香囊是您亲手赠的,毒也确实藏在香囊里,若不是怀着孕的秦王妃先因此小产了,只怕秦王殿下与王妃早便没了命!” “要不说您呢,怎么这么傻!饶是爱痴了祁王殿下,一心想让殿下入主东宫,也不该妄图毒杀秦王殿下呀,还用这么拙劣的伎俩,您这是害了祁王殿下!” “您还是多体谅体谅我们这些个人吧,都不容易,案子拖久了对谁都不好,这罪已是脱不了了,您这边要是再死活不张口,下官只能把柳大人柳夫人提出来审一审了!” 听到父母的名字,柳青山的心口又开始阵阵作痛,她脸色苍白,冷汗津津,疼痛让她再度蜷缩起来。 怎么回事?合着还把原主的感情给继承了! 不行啊,她放任自己摆烂可以,貌似不能放任原主父母嗝屁,不然还没被审死心先痛死了,而且好不容易再活一次,不能就这么轻易寄了。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断断续续的语句:“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好!”见她终于有松口的迹象,审官大喜过望:“给您一晚上的时间,咱们明儿就和和气气地把这事儿给办了!” 审官美滋滋地离开,柳青山埋头缓了很久才勉强让疼痛不影响理智。 生在和谐社会,虽然也可以说是摸爬滚打磕磕绊绊过了二十来年,但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程度的痛苦。 真实又强烈的疼痛。 或许是从前的生活在当下显得过分美好,又或许是被刚接收记忆时那股难以承受的绝望冲击到了,她对这个时代怀揣上了最原始的恐惧。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所到达的地方—— 这是一个 2. 第二章 《王妃不贤良》全本免费阅读 庆和二十一年五月二十日,秦王携小产病妻跪倒御书房前,为祁王妃柳青山鸣冤,皇上大受震撼,降旨重查。 适时秦王府内一个丫鬟上吊自尽,留下遗书道曾受秦王妃责罚,心怀怨气,于是鬼迷心窍谋害了王妃,本以为祁王妃顶了罪,后来瞧着彻查,心中害怕便一死了之。 柳青山洗清冤屈,安然得返,柳府上下无罪释放,柳青云官复原职。 回祁王府那天的阵仗不小,柳青山伤得不轻,还走不得路,是被人抬着回来的,秦王楚旭在身后目送,清水妹子陪在步撵旁低低抹泪,祁王府前一摞人恭候着。 柳青山尝试归尝试,其实没想到真能挨过这一劫,出了监牢还有点恍惚。 又累又困,但身上痛得睡不着,挨得柳青山心里发燥,看见等在门前的祁王时燥意成了更深层次的怒气,心口还蔫儿痛,要不是手受伤了动不了,她都想找个东西砸过去。 死渣男…… 祁王脸上的愧疚和担心还算真切,配上他这张脸不知能祸害多少青春懵懂的无知少女,原主之前也是年纪小没有恋爱经验,爱上这么个人。 柳青山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就没再垂落过视线,然为全礼数,抬步撵的几个人还是在祁王面前停住了脚步,祁王抬眼看向了柳青山,场面安静了一瞬。 场面安静了两瞬。 场面安静了三瞬。 …… 见柳青山没有开口的打算,祁王终于撑不住先发言:“王妃……” 别人的记忆和自己的亲身经历是不一样的,柳青山看原主过去那些回忆就像是看电影,即使还能体会到原主的情绪,现在也拗不过柳青山自己的意志。 所以她心虽然一直在痛,但却同时感觉得到要逢场作戏的烦躁,她看都没看祁王,嘴上冷冰冰。 “妾身失礼,接下来一段时日需要养伤,便不去殿下那儿请安了。”说罢她声音柔和了一点,对抬步撵的人嘱咐:“走吧。” 步撵往祁王府内院去了。 大概是愧疚抓错了人又贸然动刑,皇帝赏下来很多东西,奇珍异宝,名贵伤药。 祁王府从宫廷御医至民间散医,来来去去了很多大夫,用了很多药,身上的伤倒是好得快,就是一双手,动不动就化脓,御医说以后做不了精细活了。 手能保住已经算理想了,虽然继承原主的各种技能天赋,但柳青山实在不是绣花那块料,以后还可以顺理成章不捣鼓琴棋书画那些玩意儿了。 原主有个单独的院子叫青宛院,祁王没事儿不往这边来,给柳青山高兴坏了。 清水一直把她照顾得很妥帖,说起来清水虽然名义上是义妹,但是她貌似不太乐意,一直把自己当丫鬟,当初原主嫁来祁王府的时候还闹着过来陪了嫁,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养了大半个月,柳青山已经可以走利索了,时常趁夜在院子里纳凉,这天清水鬼鬼祟祟拿了个包裹绢帕给柳青山她看。 打开绢帕,一根青玉簪包在里面,绢帕上有行字,写着“烦请一见”。 “这啥?” 清水总觉得小姐出狱后某些用词都奇怪起来,但也没深究:“小姐,你不记得了?这是你的簪子。” “我的?”柳青山在记忆里搜刮一遍,突然想起来这簪子的去处,这簪子年初的时候被原主送人了,送的时候她对那人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携簪到祁王府求见。 但后来原主发现,被她赠簪的是被皇帝盛宠但无心朝堂,一直在外游山玩水的安王楚牧衡。 安王自那之后不间断地给原主传信,原主身处祁王后宅,当然一直没理过,没想到现在对方直接把簪子送过来求相见。 啥玩意儿,又是一笔风流债。 柳青山从来到这里后想过了很多遍,既然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世她只想为自己而活,不再抱着那些莫须有的同情心,逞强做那些可能让自己丧命的事情。 如果非要继承遗志,柳青山就遵循原主最初的愿望往江湖去吧,要是有机会再替她把喜欢的那个江湖侠客给娶了,然后一辈子自由自在地过。 其余的,不管原主在京都还有多少爱恨纠葛,很抱歉,她没打算继续,她要以最快的速度斩断这些缠绕。 至于这个安王,在这个封建礼教森严的时代,这什么安王楚牧衡的行为举措丝毫没把她的命当回事儿,她不想和这种人深交,干脆答应了他的见面请求。 相约之地在一条街上,柳青山知道他什么意思,年初上元节日,他和原主在这条街的灯谜摊子前相遇。 原主因故和当时的户部尚书赵广川结仇,上元节发现有人借祁王字迹欲引她出府,她看破是计,出府前早吩咐了人跟着引蛇出洞,想借机抓住赵广川这老狐狸的把柄。 闲逛时看上了街边那盏青瓷莲花灯,便跟着猜起了灯谜,答“未入灯谜之门”之题时与人同口道出“羊落虎口”四字,闻声一瞧便是绝色入眼。 十八九的少年模样,眸中清亮,隐隐含笑,却也不叫人觉着轻浮,反倒有几分豁达之意,只一眼原主便认定此人身无负累,定然不是寻常人家。 有看客不解谜底之意,出声询问,他也不拘身份,一笑作答:“未乃地支第八位,属羊,而灯谜又称文虎,则未入灯谜之门乃是羊入虎口”,不羁之态可成风流。 适时场上只剩下他们二人争夺头彩,胜负难分,于是他提议,二人互出一灯谜,答出者为胜,原主写下的谜面是“别解方有味”,收到的便是“一心犹惜别,横水添离殇”。 原主只看了眼青瓷莲花灯便预备让贤,未曾想楚牧衡笑道:“在下也解不出姑娘所出谜题,既然分不出上下,不如便借花献佛,这头彩算姑娘所得。” 原主大方收下,捧过瓷器要走,却被他拦了一句,回头便见他笑问:“不知姑娘可有婚嫁?” 当时楚牧衡分明猜出了原主的谜题乃是一“未”字,却故作愚钝,想听她亲口道出那“未”字,却不想如意算盘打错了地方。 正欲答时却见楚牧衡忽而变了神色,靠近时信手一扯便将原主拦腰抱了过去 原主本也就提防着,说话间不觉松懈了些,瞧见之前所站之地大刀横陈方才回神,若不是楚牧衡手疾眼快,她早该和阎王爷猜灯谜去了。 刺客现身,藏在人群里的护卫反应过来,出手拿人。 当时碍于身份,入祁王府后原主一心藏着武艺未配过刀剑,打斗间将那青瓷莲花灯砸了出去。 危局已解,原主表明了身份,感念楚牧衡相救之恩,找遍全身都没有信物,于是顺手把头上青簪取给了他。 楚牧衡当时愣愣接过,却是苦笑:“原是祁王妃啊。” 再后来,二月二十七原主生辰之日,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安王破天荒地捎了份礼来,一盏青瓷莲花灯,莲花每一瓣上皆是一副山水之景,精巧非凡,比之上元节的要强上千百倍。 原主这才猜出了楚牧衡身份,轻笑自己不知好歹的赠簪之举。 柳青山想起这段过往,只想扶额,她下意识抬手,这才发现手还是个白粽子。 …… 簪子多半都是定情之物,谁拿来这样赠啊,真是服气了。 正想到这,一个声音叫住了她,柳青山回头一看,安王楚牧衡挽着一脸纯良无害的笑意伫立在灯火里,男子身着蓝锦长身玉立,这张脸和记忆重合起来,非常直观地杀到了柳青山。 不得不说,皇家基因真是好,一个赛一个的帅。 楚牧衡一见面就从清水手里把青玉簪要了回去,柳青山没来得及阻止就看他已经把东西揣进了胸口。 柳青山:…… “不知安王殿下数次相邀,是为何意?” 楚牧衡自然地将双手落在她的肩头,笑眼盈盈,语气宠溺:“青山,我马上便要离京了,你和我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柳青山瞬间觉得他的笑有点癫狂了。< 3. 第三章 《王妃不贤良》全本免费阅读 卫月影足足跪了两个时辰楚萧才回了府,他马不停蹄赶过来,冷着脸色看柳青山:“柳青山!你不要太过分!” 柳青山倚在榻上悠然地看话本子,左边的丫鬟喂东西,右边的丫鬟翻页,还有个丫鬟捶腿,看都没看楚萧,只淡淡道:“殿下既已来了,月影姐姐便回去吧,明日记着再来行礼。” 楚萧面色如霜:“柳青山!” 卫月影却拉住了他,面无表情道:“行礼是月影的本分,殿下莫因月影废礼”。 楚萧冷哼一声,抱着卫月影扬长而去。 柳青山微微眯眼打量楚萧的背影,心口揪痛,照原主的记忆,这祁王虽然谈不上爱原主,但相处之中还是能看出些许欣赏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伤口一天比一天好,卫月影一天比一天憔悴,祁王的怒气一天比一天更盛。 足足二十天后,卫月影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祁王也终于在把卫月影送走后去而复返。 彼时柳青山的双手已经拆了纱布,微微端起茶盏又颤抖着放下,还不十分灵活。 楚萧眼中怒意似火:“柳青山,你当真以为我不敢请旨休了你吗?” 柳青山略略挑眉,这不正中下怀。 “休了便休了”,她站起了身,逼近楚萧,嘴角带着嘲:“祁王妃从来都是有名无实的虚衔,殿下与我……难道不清楚吗?” 她的眼神太冷,带着明晃晃的挑衅,和从前温婉贤良的模样大相径庭,心照不宣的话被她这么轻易道出了口,楚萧没来由地觉得恼。 他骤然钳住柳青山的脖子,把她抵上了桌沿,一字一句问:“你到底要什么?” 男人的气息笼罩而来,脖颈上传来轻微的窒息感,柳青山恍惚间仿佛感知到了溺毙在水里和吊着脖子挂在半空的那种窒息和无力。 她猛地推开楚萧,撑住桌面,翻涌的情绪抓心挠肝,再抬头看向楚萧时已然红了眼。 柳青山:艹……怎么还是泪失禁体质! 楚萧对上她的泪眼,一时愣住,心口莫名被挠了一下。 “祁王殿下!”红着眼睛也没耽误柳青山发挥,她直接炸毛。 “被狗咬了就赶紧去吃药,在这发什么疯,对着一个女子都能控制不住动手,妾身只担心哪天殿下到了朝堂上犯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掐住陛下的脖子问他要什么!” 祁王:……以为是被猫挠了一下,其实是被熊刨了一爪。 楚萧的脸色难看:“你在说什么胡话?!” “不敢?”柳青山不屑一笑。 “欺软怕硬!恃强凌弱!殿下传扬在外的贤名原来都是装的!不过这倒是有点错怪殿下了,毕竟也没听说过殿下掐着百姓的脖子问他们要什么!窝里横也要有个度,有些人做错了事儿不学着夹尾巴做人,叫唤就算了,还敢咬人!” 楚萧被一连串劈头盖脸的话给说懵了,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王妃,他趁着对方停顿间隙挣扎:“你倒是说说看,本王做错什么了?!” 柳青山气笑了,对楚萧的脸皮感到不可置信,她步步逼近:“那我就跟殿下好好说说!” “第一!赐婚是圣上的旨意,你有不满不去圣上跟前闹,成天对着我阴阳怪气个什么劲儿,以为我想嫁给你,这么会阴阳你怎么不割了去顶吕公公的职呢,包你成为陛下最信任的儿子!” 楚萧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第二!你顶着这张脸四处招摇就算了,赵广川她女儿在祁王府内差点把清水打死,我以牙还牙你还要我道歉?真要怪也怪你治下不严,赵广川后来还敢刺杀我,纲纪要松成什么样才让臣下敢欺负到你王妃头上,你攘外攘不了,安内安不住,养条狗都还知道护主呢,你怎么不给赵广川跪下然后说句请大爷给在下也赐一顿打!” 楚萧又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第三!卫惊弦还是一品大将军时你是一声不吭,卫惊弦刚被诛九族你是身先士卒,还上法场把人家女儿救了下来,你赶着投胎我没话说,要不是陛下还念着点父子亲情,合该我们祁王府上下就为你的爱情陪了葬,怎么你这是打算带着业绩去阎王爷那捐个官做吗!” 楚萧再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第四!”她接着开口。 还有第四!楚萧沉下脸,柳青山句句戳痛处,他已然不想再听,但是他自己让柳青山说的,而今敢怒不敢言。 柳青山已经走到他跟前,要一鼓作气质问出口的话却被胸腔难以名状的闷痛打断,她这回是真真坠下了一滴泪。 原主的情绪在影响她。 柳青山突然连怒气都没有了,只冷淡淡地看向楚萧,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楚萧,我只问你一句,卫月影在我护身香囊里下毒之事,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话出口,楚萧似是有些惊,神色僵硬好似噎住了,憋到面色冷下来都没开口。 答案显而易见,柳青山连嘲笑都扯不出来,她音色沉沉:“我是真的恨你们。” 话一出口,柳青山微微眯起眼,神情有点恍惚,一时分不清这句话是她自己说的,还是原主弥留的意志控制。 这件事其实柳青山原本也是猜测,出狱后她细细回想过原主的记忆,她从来没有在香囊里下毒的举措,反而是卫月影在她去秦王府拜贺的前一夜,有意撞过她一肩。 卫月影是将门女,身手不错,往原主香囊里藏个毒简直轻而易举,她这是仗着楚萧的偏护,打算光明正大地杀了原主。 如果不是原主和秦王妃投缘,把护身香囊送了出去,死的就是她自己。 但结果其实没什么两样,她还是死了,死在那个阴暗潮湿的监牢里,只余留一点不忿的情绪,借着另一个灵魂在控诉。 但有一点柳青山一直想不通,原主在死之前,到底猜没猜到毒是卫月影投的?如果猜到了,为什么不把卫月影供出来,如果没猜到…… 原主素来聪慧,这么简单的思路,她不可能猜不到! 为什么她要保护卫月影?又为什么,明明和秦王有旧,却死都没开口让秦王救她。 如果不是柳青山觉得原主给秦王妃赠护身香囊之举有点奇怪,根本联想不到她八岁之前,曾在陇西与秦王楚旭有过总角之好。 当时楚旭被皇帝养在民间,化名林九,和原主相识相交,后来陇西的林九被宣告死亡,京都的楚旭却重回朝堂。< 4. 第四章 《王妃不贤良》全本免费阅读 皇上身边的吕公公亲自来传旨,祁王府堂前乌泱泱跪了一片,柳青山心下雀跃,急匆匆赶了过来,在吕公公一脸慈爱的瞩目中往楚萧身边一跪,静听宣旨。 黄帛一展,吕公公响亮的声音从脑袋顶上传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夫柳氏长女青山,盖倾城之貌以成绝代,藏五车之学幸脱尘俗,朕私以刚愎之好,铸姻亲浊染白玉,造因果谪贬天仙,错呈盲子,一误再误,为之过也。” “今朝悔悟,痛心疾首之至。惟愿赎其不展愁眉之错,释鹤归林,以此,特准祁王夫妇和离,赐柳氏女骏马5匹,美玉十件,锦缎三百,黄金千两。” “皇六子祁王楚萧,尘烟障目,玉石不分,着禁府一月,遣医用药,盼平复如旧,钦此。” …… 宣读完圣旨,祁王府堂前陷入一片诡异的宁静。柳青山愣住,吕公公见此情形,笑眯眯提醒了她一句。 “王妃,您接旨啊。” 柳青山赶忙领旨谢恩,把人送到门前,清水非常有眼力见地给吕公公塞了包银子,眼见着吕公公笑出的褶子更深。 直到吕公公走远,柳青山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怎么觉得,这皇帝也有点癫癫的,哪有人圣旨这么宣的,通篇总结下来就一句话—— 她好,祁王瞎! 不偏袒自己儿子也就算了,还昭告天下说他不配。要不是皇帝把原主嫁给了楚萧,她都怀疑他自己对原主有点意思。 不过这皇帝也太精分了,明明一个多月前还对着她全家喊打喊杀,这会儿又来恩宠深重这一套。 原主好歹也算皇亲,即便真害了秦王妃,要么是软禁,要么是直接杀了,可他偏偏下令用刑,还连坐了柳家,以致审官诚惶诚恐把原主折腾死了。 噫,这种人好可怕。 柳青山恶心地摇了摇头,一转身对上脸色不太好的楚萧,立马心情又舒畅起来,她扬起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幸灾乐祸道。 “殿下,看开点,而今如您所愿,也算皆大欢喜了,咱们早点把和离书拟出来,官印一过,我明儿就回柳府去了,您也眼不见为净不是。” 楚萧冷冷看过来,不知怎么的突然问:“你还记得去年中秋,你对我说了什么吗?” 柳青山以为他记着以前的仇,赶忙道:“啧,殿下,咱们这都好声好气和离了,还总惦记着以前那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干嘛。” 她胆子颇大地拍了拍楚萧的臂膀:“咱俩啊,展望未来,只谈以后,不记从前哈。” 楚萧没理她,又自顾道:“那你服输?” “服服服,我服输,成了吧!” 柳青山心情大好,压根没费神去想他跟原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嘴上大大方方服软,结果一抬眼,楚萧的脸都黑了。 柳青山心道他这人真难伺候,赢了还不得劲,还非要成就感到位,于是默默叹了口气,端端正正朝他行了一礼,收敛了戏谑。 “殿下明鉴,妾身当真服输,今后一别两宽,还望我与殿下,各自珍重。” 再抬头时,楚萧脸上无端的怒意果然散了下去,他静静看着柳青山,没再开口,但眸色依旧深重。 柳青山看他这架势就觉得烦,这些王公贵族,动不动就摆谱,怕他耽误事儿,也没想指望他什么,干脆利落转身,边道:“算了,殿下琼枝玉叶,和离书还是我来写吧,咱们赶紧把事儿给办了!” 她加急赶制了一篇出来,按了个手印,又盖了自己的印信,兴冲冲拿给了楚萧。 短短一篇和离书,楚萧看了良久,而后他冷笑一声:“离心离德,方枘圆凿?” 柳青山:“对对对!” 萧术:“咫尺天涯,情同纸薄?” 柳青山:“对呀对呀,不是吗?” 楚萧又看向了她,他的眼神太凉薄,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柳青山突然有种被看穿的仓皇,莫名其妙心虚了起来。 刚心虚又觉得不对,原主明明是被辜负的那一个,她怎么能心虚! 于是她也把目色放凉,坦坦荡荡回望楚萧。果然只争锋片刻楚萧就败下阵来,转开视线,拿起了自己的私印,只一顿,就重重按在了和离书上。 和离书一成,柳青山马不停蹄去官府备了案,嫁妆清点得早,这会儿已经打包好了,柳府派了人来接,柳青山头也不回地走了。 离京!她要离京! 去他娘的高低贵贱!去他爹的封建皇权! 她要天高皇帝远!她要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柳青山在柳父柳母抱着她哭时自顾自傻呵呵乐,柳青云突然想起点什么,抬头抹了把泪:“对了,女儿啊,皇上今儿说中秋宫宴,让你随我同去。” 笑容在柳青山脸上定格,僵硬,骤然消失。 “啧”,柳父红肿着眼泡,不理解地皱了下眉:“这才七月初,皇上怎么就把中秋的事儿给安排好了?” 柳青山还是没反应过来,讷讷道:“啊?啥?!” 柳青云:“宫宴,中秋宫宴!皇上让你同爹一起赴宴。” 柳青山愣了片刻,突然嘴巴一瘪,受到迟来的打击,成功和她爹娘抱头痛哭起来! 柳夫人跟着擦泪,心疼地顺着她的背:“没事的,我的儿,和离不是你的错,爹娘养你一辈子!” 柳大人看她哭得伤心,刚收住的泪又狠狠往下掉:“是爹的错,爹就不该让你嫁过去!” 离京计划泡汤,柳青山嚎得万分真心:“嘤嘤嘤爹啊……呜呜呜娘啊……啊啊啊苍天呐!……” * 回府第二天李福民杀上了门。 柳青山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来人,这个李福民和原主记忆里没大差……年余未见他除了高些,依旧还像个白汤圆,圆圆润润虎头虎脑,模样倒是破天荒地生得不错。 这汤圆算是原主发小,他爹李子瑜和柳青云曾经一齐在陇西任过职,又差不多时候接连回了京,交情甚笃,李福民小原主两岁,顺理成章成了她的跟屁虫。 照理来说他应该也认识秦王楚旭,不过楚旭走的时候他才六岁,估计记不清,就连这会儿他也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娃娃。 他找过来没啥正事儿,是来求柳青山搬回柳府旧宅陪他玩儿的。 这里必须要提一下原主的爹柳青云。 柳青云在朝的名声其实不好,他原本一个京都小透明,自原主嫁给祁王楚萧起,短短年余自从六品下户部员外郎一路升为了正三品户部尚书,妥妥关系户,不知多少人想把他生吞活剥了。 可架不住柳青云运气实在好,头年淮南大旱,今年初朝廷筹备赈灾之际,原户部尚书赵广川却因为刺杀原主被抄了家,简直是瞌睡递枕头,皇帝正愁没空缺升他。 柳青云临危受命顶上户部之职,赈灾事宜方结淮南就连下了三日大雨,天时地利人和,柳青云一屁股就把官位坐热了。 如果他真担得起大任就算了,可明眼人都知道,柳青云是个庸才,胆小怕事,整天只知道傻呵呵乐,就这样的人,居然还把一品镇国将军卫惊弦给举报了,关键是,举报居然还成立了! 就主打一个欧皇附体。 柳青云升官后,皇帝直接在皇宫一环内的长安街给他赐了个府邸,之前六环外的旧宅就闲置了,而李府,离柳府旧宅就两三里路,正常步行也就二十分钟。 是骑个马都会被对方嘲笑的距离。 他们从前在陇西,民风开化,即便回了京都,原主出嫁前还是成天女扮男装和李福民一起掏鸟摸鱼习武练剑。 想到这,柳青山突然有了种割裂感。 从她来到这以后,每每体会到原主的情绪,要么是痛不欲生,要么是心如死灰,再要么是心酸苦涩,可原主出嫁前明明很开朗活泼意气风发。 京郊打马放肆大笑的是她,武比数招击落对手长剑的是她,诗会上一首词冠绝京都的也是她。 她满腹傲气垂望世人,却也能在旁人瞩目下和所谓的卑贱之流同席而坐,杯酒一碰笑说句:“贫不自轻则为贵。” 即便祁王冷落后又和人结怨,甚至最后受冤而死,短短年余,也不至于……她不该是这样的人。 她应该去愤怒去怨恨,亦或是干脆笑骂一句世人疯癫。 可是都没有,只有无休止的心痛,柳青山突然有点直觉,她记忆里的并不是全部的原主,那些原主没说出口过的思量,一定还有什么是原主想到了但她没想到的。 思绪堵塞,柳青山只觉得心口也有点堵了。 她和柳父柳母打了个招呼,收拾收拾搬回了旧宅,她也不想和原主双亲待太久,李福民来求正好有借口,虽然暂时被皇帝绊住了脚,但她始终是要走的,这万一处出感情来了可怎么办。 但她搬到六环外后,依旧成天往皇城中心跑,带着清水女扮男装和李福民听曲 5. 第五章 《王妃不贤良》全本免费阅读 原本喧闹的酒楼此刻分外安静,堂下男子昂首挺胸直视座上人。 他从前见过这位柳小姐一面,姿容绝色过目难忘,因而在其一行人踏入茶楼时便认出了她,这位柳小姐从前坐拥京都第一闺秀之名,温婉贤良才貌无双。 听闻她和祁王和离时,他便想着,这样的人会被休弃,完美的皮囊底下必然藏着什么令人作呕的污秽,如今看她堂而皇之地和男子同行,恰印证了猜想。 自己简直远见卓识聪明绝顶! 他心里默默筹备了这一出,旨在撕开这人完美的伪装,亲手把贵不可言的清莲折下,踩进泥里。 此刻大家的目光汇聚在他身上,他激动得隐隐颤抖,只觉得自己完美塑造了傲骨铮铮不畏强权的形象,此番必然能大放异彩,扬名京都! 柳青山示意清水坐好,又用眼神安抚下正要发作的李福民,慢悠悠饮尽盏中茶,这才低眼晲向楼下。 那个男人脸上浮着要笑不笑三分得意,时不时肩头耸动两下。 她嘴角抽了抽。 这人一脸猥琐地在干嘛? 男人见她看过来,心潮澎湃,仿佛幻想到了她梨花带雨向他忏悔,心脏砰砰砸在嗓子眼,脸上隐隐泛起潮红。 但那人目光垂落却始终没有开口,反而又给自己斟了杯茶,边饮茶边悠然自得地看向楼下,好像她也只是寻常的看戏人一样。 男子莫名一慌,却不死心,话语追击:“柳小姐,您不答话,算是默认了自己不安于室败坏祁王府门风吗?” 楼上的人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目光斜晲而下,眼神坦然而平静,像是在看一只卖艺耍宝的猴。 “柳小姐,您认还是不认?!” 依旧无声。 酒楼渐渐又响起了嘈杂的说话声,男人霎时觉得那些眼神都变成了指点,窃窃私语全是嘲笑,屈辱感翻涌而上,他的脸完全通红,在楼上人无声的侮辱下脱离理智,口不择言骂了起来。 “柳青山!你装什么装!你勾三搭四水性杨花!你人尽可夫!” 话一出口,一抹残影从二楼疾射而下,以迅雷之势划过了男人的脖颈。 颈间一凉,男人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再看已是鲜血淋漓,他讷讷转身,看清了镶嵌在木桌里的茶盏,惊叫出声,腿一软便瘫坐在了地上。 人没大事,胆却被吓破了。 这出手太快太狠,茶楼在一瞬间归于宁静,众人惊疑的目光再度聚拢在柳青山身上,就连李福民和清水都瞪大了眼看向她,还带着两分痛心和失望,目光里明白写着: 你武艺什么时候高成这样了??说好了一起摆烂,你居然偷偷背着我们进步!!! 柳青山:…… 看什么看,不是她啊喂! 但是事已至此,锅都背了,不假这个虎威她就亏死了! 她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站起身,硬着头皮提气,借着原主的身法记忆踏过栏杆飞身而下。 第一次动武不习惯,落地时还缓冲了两步,但在刚刚那个茶盏的光环下,也算坐实了她武艺不错这件事儿。 她走近那个男人,对方吓得屁股往后挪了几步,脸色直泛白。 这种借来的成就感瞬间让柳青山信心爆棚,她叉上腰,小人得志地仰天笑了几声:“哈哈哈……!” 笑罢一脚踹上那个男人的胸膛,把他踢翻在地,她的声音清亮悦耳,嘴却依旧毒。 “你说你,当什么不好,偏要独立六畜五牲三牺外,当个满嘴喷粪的屎壳郎!” 男人痛得满地打滚,她看准时机往对方屁股上又了来了一脚。 “降旨赐婚的是皇上,另有所爱的是祁王,你大爷的非要扯上你姑奶奶!” “没听圣旨里都说了,错呈盲子,一误再误!赎其不展愁眉之错,释鹤归林!连皇上都对我感到抱歉,你倒数落起姑奶奶来了!” “怎么你觉得是皇上眼盲心瞎看错了我?要公然叫板,让他把和离改成休弃?你的九族知道你这么疯了吗?!” 她一脚踩实男人的胸膛,胳膊肘架在腿上垂眼看他,不客气地补了句嘲讽。 “就你这破玩意儿,爷不仗势也能打死你!” 她就着男人的衣服擦了几把鞋,朝看客里扬了扬下巴:“你这么想讨打,我不遂了你的愿都对不起你来这一遭!” 两个便衣护卫走上前来,她摆了摆手,扬声吩咐:“拉去衙门,不敬天子,让府尹大人赏他二十大板!” 护卫架着人往外拖,男人这才发觉对方动了真格,赶忙哭喊着求饶:“柳小姐,小人知错!小人嘴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饶了我啊!” 柳青山转头往二楼去,没再理他的哭嚎。 虽然这一出不算落了下风,但她喝茶的心情还是没了,她坐回桌前,撑着下巴,眼睛瞟向了旁边那一桌。 一个带着斗笠男人从容喝着茶,他身量颇高,背脊挺拔,体态好得出奇,脸被斗笠罩得严实,只能看见白皙修长的指节,举止清雅,倒像个贵气的读书人。 他仿佛丝毫没被刚才的状况惊扰,浑身上下写着几个大字—— 世事与我无关。 柳青山这位置正好面对那边,刚才电光火石间她也没看清那东西是谁扔的,但一打眼就见这人换了个茶盏倒茶,她一数,果然他茶具里少了个盏子。 巧了这不是! 她让李福民把那个杯子抠了回来,而后一屁股坐在了那人对面,把杯盏往桌上一搁,又拿了个茶盏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茶,大大方方笑道。 “蒙先生相助,以茶代酒致谢,不知先生可否赏脸。” 男人举着茶盏的手一顿,似乎没想到她能看出来,停了片刻才朝柳青山手里靠过,轻轻碰了杯,波澜不惊的声音从斗笠下传来。 “不敢当。” 果然是他! 柳青山把他又打量的一遍,轻纱之下,只隐隐约约看得到他脸部轮廓,不过据她多年来的经验,这大概率是个帅哥! 啧啧啧,个子高身材好,侠肝义胆长得帅,这不妥妥就是她的梦中情男吗!刚离婚就有桃花,她不上谁上! “先生不是京都人。” 话出口,对面的人斗笠微抬,似乎这才终于把她看在了眼里。 嚯,好大的气性! 柳青山心里嘀嘀咕咕,对方还是一口漠然的语气:“姑娘眼力不错。” 柳青山听了回答,心情顿时大好,但听他夸有点不好意思:“这个嘛……也不是,不过我希望你不是罢了……先生是哪里人?” 这回男人明显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给了回答。 “宣州。” 宣州?南方!离京都十万八千里! 柳青山嘴都要笑裂了:“宣州啊,好地方!这不巧了哈哈哈,我也快要离京了,正好就是去宣州!俗话说得好啊,有缘千里来相会,看来我与先生缘分颇深呐!” 男人却没接这话,显然不想跟她有牵扯,柳青山咳了一声,有点尴尬,赶紧扯开话题。 “先生在京都可有下榻之处?恰好小女子父母受恩迁至长安街主府,故宅只我与舍妹,坐落之地稍偏,胜在安静,平日也无旧友,空院不少,丫鬟小厮一应俱全,若先生不嫌 6. 第六章 《王妃不贤良》全本免费阅读 火云披黄昏,浸染出漫天橙红霞光,白日炎热渐散,柳府旧宅内,柳青山在和李福民耍剑。 自前几日在品声楼显摆过一回,柳青山对原主的这项技能上了心,随便一试,没想自己还真能使出来。 长剑再一次被李福民击落,柳青山丝毫没气馁,而今已经能学到原主四五分了,肌肉记忆果然牛逼! 反倒李福民先愁眉苦脸起来:“老大!才去了祁王府年余,你招式怎么这么生疏了!光练内力了吗?” 柳青山灌了几杯茶水,摆摆手:“你老大我在祁王府走的是贤良淑德路线,剑都没摸过,没忘光就不错了!臭小子,给你个机会打败我,你倒不乐意了!” 李福民嘿嘿一笑,巴巴凑上来:“老大,你什么时候教教我扔茶盏那个,我那天仔细看了一下,那个茶盏竟然一点没裂,太强了!” 柳青山募地想起苏白,稍微有点心虚,但看李福民一脸崇拜,成就感又来了,她刻意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掌拍上了他的肩,语重心长。 “唉,汤圆呐!那一招需要内力强悍到了一定程度才使得出来,不是老大不教你,实在是你还差了那么一点,而且我是怕你伤心才刻意没提,那招讲究轻巧飘逸,你这圆滚滚的身体,贸然尝试,伤身呐!” 李福民成功被忽悠到了,嘴巴一瘪:“呜呜呜老大你真是好人!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练内力!我一定认真减肥!” 柳青山捧着肚子笑翻,不一会儿清水一脸喜色从院外进来:“小姐,查到了!苏白公子居然落脚在潜心寺!” “潜心寺?”柳青山皱了下眉,几乎不用刻意想,与之相关的记忆就自动跃了出来。 潜心寺是本朝香火最旺的寺庙,据传当年先皇在世时,当时的太子一朝薨逝,太子妃携孕自戕殉亡,先皇一病不起,朝局大乱。 潜心寺有佛降,钦点潜龙为储,才得以稳定时局,而当年被钦点的储君就是现在的皇上。 传言挺玄乎的,但柳青山可不信真有什么神佛临世,明显就是皇室为了安定江山搞的把戏。 但是原主确实也和这潜心寺有点渊源,她本名其实叫柳霜,八岁时随柳青云从陇西回了京都,水土不服总是多病,蒙佛缘点化,上潜心寺住过一两年,青山的名字也是方丈赐的。 也正因为改了名,即便后来柳青山的名字传遍京都,楚旭也没认出她来,看来真是天意啊 。 不过改名之后原主倒还真的身强体健再无顽疾,后来时不时也会去潜心寺小住一阵,可以说如今方丈的胡子都是被她一把一把扯白的。 苏白居然住在潜心寺,啧,他们没缘分谁还有缘分! 柳青山重新拿起剑,一招破开风声,对清水道:“收拾收拾,咱们也去潜心寺小住几日。” * 潜心寺在潜心山半腰,马车只到山脚柳青山二人就不得不下来步行了。 柳青山斜跨着包袱往山上看,心道还好自己没睡懒觉,这会儿太阳不算大。还没举步走就听身边的清水提声惊骂。 “这骗子!居然还敢到潜心寺山脚下骗人!” 柳青山顺着她的话打眼一看,不远处支着个算命摊子,不解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忘了吗小姐!”清水一跺脚:“之前咱们不是算过,结果那老道说你什么什么慧极必伤,骗了咱们二十两银子!后来你觉得不对劲,才发现他对每个去算命的人都这么说!” 柳青山:…… 她想起来了,还真有这回事儿!后来原主把老道的摊子掀了也没能把钱追回来。 柳青山有点哭笑不得,原主一个这么聪明的人,居然还能被这种骗局给忽悠到,也真是…… 她正准备叹句往事不可追,清水就一把拽上她冲到了那道士跟前。 “臭道士!你还敢骗人!” 或许是摊子被掀多了,那老道士一听这话,大惊,叩住屁股下的凳子飞速往后撤了一大截,等了一会儿见自己摊子安然无恙,这才惊魂未定打量来人。 他的目光落在柳青山脸上,显然认出了她,但慌张的神色却在看清她时淡了下去,反而眼睛一亮,屁股粘着凳子一骨碌小跑了回来,讨好笑道。 “姑娘,卜卦吗?” “好啊你个臭老头!还想骗我们!”清水气得跳脚。 道士怕她下一秒就要动手掀摊,赶忙安抚:“姑娘此话差矣,贫道算命向来你情我愿,从不骗人,再者,贫道是在问你长姐,不妨先听听她的意思。” 看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柳青山倒真有点好奇,她侧身一屁股在摊子前坐了下来,一只胳膊搭上桌,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 “怎么,道长上回算出我慧极必伤,难道时移世易,卦象还有变了不成?” 道士依旧捧着一脸谄媚的笑,像是怕柳青山不信,自顾掐指算了起来。 柳青山看他架势摆得挺足,还想看他能掐出什么花来,却见他突然变了脸色。 “咦?”老道士的笑忽而消失,掐指后又立马换了龟壳,铜钱掷了数次,他眉头越皱越紧:“怎么回事?竟然还是一样……” 他自顾自捣鼓了好一阵,许久后才抬起头,略显严肃地对柳青山道:“这位小姐,贫道这次还是送您四个字——慧极必伤!不过……” “臭老头!你上次也是这副表情!还想用同一招骗我们两次!信你就有鬼!”,一旁的清水忍不了了,拉着柳青山就往山上走。 柳青山:…… 搞半天就是憋了坨大的。 她被清水带着走了好一段,没忍住回头看了看那个老道士,却见他盯着她们离去的方向,表情分外正经。 见她看过来,老道士突然绽开个笑,朝她挥了挥手,嘴唇嗫嚅说了四个字,柳青山却听不清。 二人爬了一个时辰才到寺里,柳青山急着找苏白,一进门就直冲方丈问。 “老头,苏白公子是不是住在这?” 方丈脸上乍闪过些许惊诧,看她笑得灿烂,又迅速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只问:“小施主为何找他?” 见方丈这样柳青山立马有了底,虚虚扯了一把他的胡子:“别管那么多,你且告诉我,他现在在哪?!” 方丈又看了她一眼,见她面犯花痴,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说:“那位施主喜静。” “后山竹林?!我知道了!谢谢你老头!” 柳青山和清水飞速离开,先急忙沐浴洗漱了一番,再给自己上了个无比清透的妆,而后边往竹林去,边嘱咐清水:“词儿都记好了,千万别念错!” 清水还是有点担忧:“小姐,这样可行吗?” “啧!”柳青山一把搂过她,低声道:“你看啊,苏白这种江湖侠客,一心锄强扶弱,最见不得可怜人,要想俘获这样的人,卖惨就对了!要让他可怜你,心疼你!上回他在品声楼不就拔刀相助了吗?!” “啊?他拔刀了吗?不是小姐你自己把那男的修理了一顿吗?” 柳青山心里一咯噔,嘴上没收住把自个给卖了,干脆破罐破摔:“哎呀,其实那个茶盏……是他扔的!” “啊?!”清水一惊讶,嘴微微张着,见前头就是竹林了,也没深究,和自家小姐对视一眼,闭上嘴坚定地点了点头。 潜心寺后山竹林里多是善缘极广之人的墓,非墓主亲人都不许进后山,但原主从前总喜欢到这寻清静,总是坐在长廊里头看风吹叶,方丈说了几次也无用,渐渐也默许了她这个特例。 她们进了竹林,往中央亭子里一坐,柳青山眼神示意清水,清水立马开口惹注意,刻意提声道:“小姐啊!这林中还真是四季常青哈!” 柳青山开始飙演技,她拿捏好音量,瞬间进入状态,自嘲笑叹:“寺中常年未变,我身上却是另一番光景。” 清水一看柳青山的落寞的神情,突然心口一窒,竟真的分不清她在演戏 7.第七章 《王妃不贤良》全本免费阅读 柳青山未配剑,以手为刃斩去,却被那人以绵弱之力化开,稍一旋身便躲过了攻击,林间枯叶满地,被劲风带起,淅淅索索如雨扬落。 两人的步子都很轻,柳青山一个扫腿落空,手刀朝那人腰上扫去,再次挥空,挡下看似轻飘却满含韧道的一击,她顺势腾起,脚尖点在那人腕上,借力腾高,旋身时扬腿劈下,那人抬手轻而易举捏住她的脚腕,被她横旋卸开。 几十招过,那人只守不攻,竟还显得有点不紧不慢,应对自如。 好的,可以说是一点都打不过。 柳青山拉开距离落地,她娥眉微颦,发丝后落,些许带过脸颊又滑落,混着洋洋洒洒的枯黄竹叶,在某一刹那悉数借风乍起,随着周身气势荡开,让人惊心动魄。 她刻意在脸上放了些警惕,话里是几分被人撞破难堪的恼怒:“帘窥壁听,非君子所为!” 看清人时却是心下一震。 面前的人一身白衣干净利落,腰间别着一只翠玉短萧,依旧坠着那块玉。 他没戴斗笠,一头墨发被雕刻精巧的木质发冠半挽,披出平白数分散逸,眉眼轮廓叫冷白的皮衬得深刻,眸子极黑,内有微光闪烁,鼻梁高挺,唇微抿出淡淡漠然。 叶缝漏下一缕天光垂落在他脸上,乍看间竟像神祇入世! 不夸张地说,这是柳青山在世二十多载,头次觉着,纷繁世间灯火,不及人颜色。 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她心里冷不丁冒出这句诗,碰见过分出尘之人,竟然也不自觉附庸风雅起来。 果然,帅哥的脸不仅能当饭吃,还能当墨水喝。 柳青山演出来的恼怒再也维持不下去,眼神清亮朝那人走近了两步,声音里都带了雀跃:“茶楼里的先生?” 男人气质依旧疏离,但许是真被柳青山头一句给责问到了,面上有淡淡的不自然,话里的冷漠不得已消散了些。 “嗯,青山姑娘,别来无恙。”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九个字!整整九个字啊!真是史诗级的突破! 看见卖惨的成效,柳青山努力把过分扬起的嘴角压了下去,只余一点弧度,让其看上去有点落寞,并在眼眶里强行蓄了点泪花。 “让先生见笑了。” 男人眉心微蹙,显然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僵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却见眼前人忽而扯起了勉强的笑,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无措,刻意转了话题。 “对了,还没问过先生贵姓。” 男人胸口突然有点噎,憋得嗓音带上了细微的哑。 “温,温长亭。” 温长亭?原来这就是苏白的本名! 苏白公子不过是江湖人给他取的雅称,他居然把本名都告诉她了! 柳青山,你真争气! 但是长亭这个名字寓意多是离别,怎么取得这么悲伤,她想夸一句好名字都没得说,搜肠刮肚终于选了首能胡诌两句的情诗,夹着似水的嗓音道。 “‘柔丝漫折长亭柳,绾得同心欲寄将。’先生双亲想来情意深重。” 话出口却见男人愣了愣,有些出神,他眼神明灭似在回望过去,不多时竟微微挽了点唇角,眉眼闪过一丝如梦初醒的痛惜,音色都染上了两分喟叹。 “竟还有这种解法,青山姑娘蕙质兰心,温某受教。” 十九个字!再破记录! 柳青山面上如常,心里却笑开了花,这不误打误撞还说到人家心坎上去了,果然,拿下温长亭,舍她其谁! 竹林间突然传来数声鸟鸣,柳青山正欲乘胜追击,温长亭却忽而道:“有些琐事,温某先告辞了。” 柳青山不清楚他这突如其来转变的原因,生怕是自己过犹不及了,不敢多纠缠:“先生且忙,小女子在这寺中小住,来日再邀先生品茶。” 温长亭点了点头,翩然而去,柳青山看人走远,这才重重叹了口气。 钓这男人,还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 潜心寺坐落最偏的废弃寮房,外壳破败不堪,内里却较其他寮房更整洁雅致。 软榻上,温长亭在煮茶。 窗口微动,一个黑衣男子悄声落地,朝面前人单膝跪下。 “宗主,人没追到。” 温长亭并不意外:“罢了,他想跑,你们也抓不住。” “那接下来怎么办?” “等着”,温长亭给自己斟了杯茶:“他想搅乱局势,必然不会离开京都,卫将军死了,他总得找下一个人,且看看是谁。” “那祁王府那边,要不要把表小姐接出来?” “她人怎么样?” “前些日子被祁王妃罚跪,吃了点苦头,身体无大碍。皇帝也似乎没在那边留心了。” 温长亭缓缓摇动杯中茶水,声音寒如积雪。 “不知死活,吃点苦头也罢。” 黑衣人不敢搭这句话,只把脑袋压得更低,就听温长亭接着道。 “既然是祁王把她护住了,便由她吧,贸然出手恐惹怀疑,她也未必愿意跟我们走,留几个人暗中保护就够了。” “是,宗主。” 黑衣人得了指令,等着座上人让他退下,对方却迟迟没有动静,他心里有些打鼓,正纠结自己要不要主动请退,就听温长亭冷不丁喊了他一句。 “司乙” “属下在!”司乙心跳漏拍,自家宗主甚少喊他名字,每喊一次对他来说都是天崩地裂的程度,他赶忙把头压下,心里把近来诸事飞速过了一遍。 最近也没犯啥大错啊……不会是因为今天没追到人吧?! 可……那家伙,谁追得到啊! 司乙委屈得想哭,连忙把单膝跪换成了双膝,顺势给自家宗主叩了个头。 “属下一定勤习武艺!争取下次把人追到!” 他这个头磕得过分响亮,温长亭垂眸瞥了他一眼,而后慢吞吞道。 “柳青云那边查出什么了吗?” 司乙:…… 就这? 就这? 就这?! 司乙觉得更委屈了,默默又把双膝跪换成了单膝。 “一切如常,卫将军之事确只是皇帝借他之手抖落,据多日观察,柳青云……确是个庸人,为人怯懦,傻头傻脑毫无心机,勉强还算率真。” 听了回禀,温长亭看着盏中茶水,波光晃动间突然想起了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心口一点奇异的热洇开,他突然微微勾了唇角,轻笑了一声。 < 8.第八章 《王妃不贤良》全本免费阅读 风摇竹叶沙沙响,月色如霜。 那人雪白中衣外只披了一层单薄月光,乍然回望过来时,面色苍白如纸,眼底有几点惊惶,像受惊的鹿。 入眼是触目惊心的圣洁,但她仿佛天生带着让人怜爱的能力,雪白小巧的足在微寒夜色下泛红,挠得人心慌。 他的脚只无声往前迈了一步,却依旧惊了白鹭,月下的人倏地惊醒,一转身躲到了廊柱后边。 像是慌了。 也确实是慌了。 柳青山缩在廊柱后,想打死现在的自己。 这跟穿着睡衣素颜梦游结果遇上男神有什么两样?!关键是她连鞋都没穿! 呜呜呜太丢人了! 恐惧在见到来人时兀地被驱逐,她的脑袋被羞耻和悔恨填满,但那人步子却偏偏不停,反倒越来越近,大有要把她揪出来的架势。 柳青山心一横,干脆尬笑着搭起了话:“温先生深夜不眠,怎么这么好兴致?” 这问题成功把来人的脚步止在了柱子前,柳青山背紧紧抵着廊柱,默默仰头吐了口气。 温长亭的声音隔着一根柱子传来,依旧淡然:“那青山姑娘前来,又是所为何事?” 问得好……下次别问了。 她在发疯,能不能别管! 柳青山微微偏头,恰看见竹影深处湮没在黑暗里的座座坟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开始胡诌。 “我?我来见鬼,先生呢?” 背后的人沉默片刻,再开口竟带上了自哂般的微微轻笑:“那真是巧,温某也是来见鬼的。” 柳青山:…… 好好好……好好好!她说啥都能碰到温长亭点子上,这么牛逼,她怎么还没上天呢! 她心里骂骂咧咧,但语气依旧柔润:“那先生见到了吗?” 这句话好似问住了温长亭,有半顷静默,长廊里有阵风过,扬起了柳青山的衣角。 温长亭似乎转了下身,也面向了那片竹林,他话里的冷漠悄然散尽,却似乎多了无数年心事,把声音染得很轻。 “未曾得幸见过。” 柳青山一愣,忽而再度跟着他转头看向了坟茔。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温长亭为什么会住在潜心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后山竹林里。 但此刻,她突然有点明白今日她说“长亭”寓意他双亲感情深厚时,温长亭动容的原因。 原来他也不知道,原来没有人解释给他听。 柳青山发觉自己该死的同情心又有泛滥的趋势,想要镇压,却依旧免不了漏网,她粉唇一启,姿态轻松的话就道出了口。 “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女子娇俏的话迎风而起,温长亭倏而怔住,而后缓缓看向了廊柱。 这人,方才神情迷蒙似被魇住,又面带苍白说来见鬼,怎叫人猜不出她梦中境况。 可她在寥寥数语中轻而易举勘破他所思所想,且将梦里那些青面獠牙狰狞可怖捂成了温柔无数,故作轻松为他勾勒出过往之人的美满模样,这样的人…… 如何不让人动容。 清冷的蟾光垂顾在脸上,他眸光微垂,乌黑的眼睫遮出眼底晦暗,黏落在女子没能遮掩完全的纤薄肩头上。他微勾嘴角,启唇,喑哑的嗓音随着目光攀附而上。 “青山姑娘当真是……颖悟绝人。” * 温长亭又没了影。 柳青山找了个遍,又在潜心寺守了好几天,依旧没再见到人,她有点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在竹林装了波可怜搏了点好感,又被自己半夜发疯毁了个干净。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大半夜穿着中衣光脚乱晃,温长亭会怎么想她? 万一他因为这一遭,真把茶楼里那人说的话听了进去,她不知检点的标签不就焊死了吗?!真的会谢! 关键是被撞破后她连可怜都没装,反倒伶牙俐齿得了个颖悟绝人的形容词。 啊~人设崩塌! 柳青山为了查温长亭去向,把后山坟茔的墓碑一个个看了过去,也没见到姓温的,不过倒是有两座无字碑,不知道跟他有没有关系。 一无所获,她闷闷不乐回了旧宅,刚进门就碰上秦王府递贴,说是秦王妃请她过府一叙。 柳青山想起那个梦,心脏隐隐约约的痛楚又再浮现,她重重叹了口气。 既然都用了原主与秦王这段关系为自己脱身,那该来的总会来。柳青山整理好心情,当即就动身去了秦王府。 虽然是秦王妃相邀,但王饮柔没见她。 这也是意料之中。 香囊是原主亲手给的,王饮柔当初和原主一见如故,毫不怀疑就贴身佩戴。那个香囊最终致使她小产,她却还要亲自跪在皇帝面前为柳青山脱罪。 不论其中有多少内情多少苦衷,柳青山始终是有愧的。 在屋门外拜过王饮柔,柳青山这才去见了楚旭。 这还是她与楚旭相认后第一回正式相见,礼数周全拜过后,楚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二人相对,竟一时开不了口,只满眼痛惜喊她。 “霜儿……” 这一声呼唤在柳青山心里掀起了莫名的震荡,惊得她险些落下泪来。 柳青山闭了闭眼,压下原主残存的情绪,并不想代替原主和秦王重新修复加深这段关系,于是跪下一拜。 “秦王殿下搭救柳家之恩,青山无以为报,若有所需,定当万死不辞!” 临到嘴边的解释被这过于生疏的场面憋了下去,楚旭心口有些哽噎,想说的话太多了。 他自记事起便知晓自己的身份,无数人遍遍嘱咐少与民间有牵连,可儿时玩伴,只有天真,哪来的谋算。 相伴数年,他不曾与柳霜互通过家世,甚至她话到嘴边都被他急急制止,生怕问深了便是连累。 后来京中急召,一朝入朝堂,鱼龙混杂,他在危局之中如履薄冰,无数次化险为夷之时曾无比庆幸当时痛快斩断缘分。 等到终于时局安稳,再派人回陇西时,竟一点痕迹都寻不到了。 寒来暑往斗转星移,一晃便是八年,少时情谊被藏入心底,连旧人模样都记不清了,秦王府再遇之时,只觉得这过分秀丽的女子有些眼熟。 后来府中惊变,妻子伤心欲绝,他痛失孩儿,一时也慌了阵脚,明知谋害伎俩不该如此拙劣,却依旧对她怀上了许多恨意,直到…… 直到她在狱中苦求相见,他去时,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人轻声哼唱起那首儿时歌谣,含着泪光的眼盈盈向他一望,旧时记忆刹那波涛汹涌淹了过来。 如梦初醒过后是阵阵心悸,差一点,他差一点便亲手断送了她满门生路。 曾想要誓死安护之人,以此等惨状血肉模糊地回到自己身边,他只希望她能与儿时那般,痛快地埋怨自己几句,而不是如今守着尊卑之仪,感恩戴德拜谢他救命之恩,更像是讽刺他有眼无珠。 楚旭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饶是有心,他却在柳青山这一叩首里明白。 再也回不去了……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楚旭将她扶了起来,二人落座,却不约而同地没有叙旧,盏茶饮过,楚旭缓下情绪,这才和柳青山说起正事。 “霜儿,此次我找你来,确实有事要与你知会一声。” 见楚旭说起正事,柳青山稍微自在了些:“殿下只管吩咐。” 瞧着面前人疏离语气,楚旭悄无声息叹了口气:“你我兄妹胜似血亲,许多事情,我信你,便不会瞒你,事关卫将军谋反一事,干系重大。” 柳青山心头一跳,猛地抬眼。 怎么回事儿啊…… 她在祁王府时卫月影就因为卫惊弦的事,整天试图用眼神活剥她,现在她都离开祁王府了,怎么还有人在她面前念叨这人。 她到这时这人就已经嗝屁了喂! 楚旭没注意到柳青山的情绪变化,自顾追忆:“朝堂皆道卫将军乃我党羽,实则我从未将其视作棋子,与他结交是为其一身忠骨折服。” 他看回柳青山:“卫将军谋反之事铁证如山,辩无可辩,但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其中或有蹊跷。” 柳青山: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 她不情不愿捧了句场:“其中有反常?” 楚旭颔首:“事发之前,卫将军举动便多有异常,他曾来见过我一次。” 等等! 柳青山闻到了八卦的气息,突然有了点兴致:“哦?他说了什么?” 楚旭摇了摇头:“他当时心绪激荡,似要说些什么,我几番追问,他却只道与我无关,与我割袍断义,再不来往,由而事发之后,父皇并无过多牵连于我。” “所以殿下打算如何?” 楚旭正色:“卫将军效忠朝堂二十余年,忠魂可鉴,一朝反叛,说不定是有小人从中教唆,我有心追查,只是……” 他有些为难地看向柳青山:“卫将军谋逆一案由令尊主举,若真有内情,只怕多少会牵连上柳大人。” 柳青山皱眉沉思,据原主记忆来看,她爹柳青云不像能查出卫惊弦谋逆并准备好如此周全证据的人。 说实话,柳青云能当上官 9.第九章 《王妃不贤良》全本免费阅读 中秋宫宴。 暖黄的宫灯将夜色映照出一角黄昏,灯火中歌舞喧天。 这是近年来最热闹的一次中秋宴,入宫赴宴的大臣们无不携了家眷。 无他,单纯为了看八卦! 祁王和前祁王妃和离后首次会面,史诗级修罗场!错过凑这热闹都是得半夜起来扇自己的程度! 柳青山随她爹落座后便开始打量周遭。 向圣座看去,皇帝在主位,左右是嫔妃,祁王与秦王则分居其次,其他皇子公主座位依次散开,下面是大臣们,按品阶排列。 要说她爹,从前这时候,从皇帝这个位置看过去,大概也就个黄豆大小,如今居然能看得清皇帝尊容了,也是世事无常。 寥寥几人看罢,柳青山往后瞧了瞧,远远瞧见一颗硕大的汤圆在奋力朝她挥手。 哈,李福民居然也来了! 她朝李福民也挥了挥手,刚摆两下就察觉目光嗖嗖朝她射了过来。 她忍不住扶额,果然,不论哪朝哪代,没有人能拒绝吃瓜。 但她和祁王都和平分手了,哪还有什么旖旎,这场婚约本来就是皇帝一个人的独角戏。 不多久就开了席,柳青山察觉到许多人的眼神在她和祁王身上来回穿梭,誓要把他们来盯出点余情未了来。 她默默捻菜品酒,专心吃席。 歌舞暂歇,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官员忽地快步走到了御驾前,行过礼后朗声道。 “陛下,如此盛宴,载歌载舞,岂能无剑?” 座上人醉眼朦胧,嗤着混沌笑意问他:“哦?谭爱卿难道要舞剑?朕怎么不知道你还精通武艺呢。” 青年话答得坦然:“回陛下,微臣只通经史,不懂武技,不敢在御前卖弄,不过……微臣愿向陛下引荐一人。” “哦?是何人啊?” 青年微微一笑:“柳大人长女,柳青山柳小姐。” 正一心扑在吃上的柳青山听到自己名字,猛地抬头望向那人,就见那个模样俊朗的青年退在一侧,挺直腰背对上了她的目光,嗤笑着补了一句。 “微臣近来在京中听到颇有意思的传闻,说柳小姐前些时日在茶楼里惩戒了一个不敬陛下的宵小,出了好大的威风!想来定是武艺超群。” 柳青山心里咯噔一声,这人明显是借引荐之名变相告状,故意来找她茬的! 可她连他是谁都不认识,思来想去也没得罪过对方,平白无故的。 有毛病吧! 正不得其解时,坐在侧前方的柳青云突然一脸为难地回过头,低声道。 “女儿啊,这人是大理寺少卿梁烨,之前因公和卫将军交往过一段时间,十分推崇其人品德行,自卫将军死后,他抓着点错处便会三番五次参爹,此番估计也是有意刁难你,一定要小心了!” 柳青山:…… 合着她就绕不开卫惊弦这个圈了是吧! 她冷冷向梁烨看过去,气氛剑拔弩张,昏沉的皇帝却游离状况外,听见这话还莫名兴致高了起来,亲自朝柳青山招了招手。 柳青山硬着头皮起身,慢步走上石阶,在梁烨身边停住后朝御座俯礼一拜。 再抬起头时,皇帝笑问她:“可有其事?” 柳青山心里叫苦,还是如实答:“回陛下,确有其事。” 她想把话止在这,梁烨却在一旁乘胜追击:“柳小姐不妨说说,那男人到底说了陛下什么?” 这句补充成功钓起了皇帝的胃口,他也跟着附和:“朕倒也想听听。” 柳青山眉头一挑,有些不忿地瞥了隔岸观火的梁烨一眼,不得已道。 “回陛下,当日那男子当众诘问臣女,被祁王殿下休弃……是否是因为臣女不安于室败坏祁王府门风,臣女以为,陛下宣发的旨意是和离而非休弃,故而以其不敬之名,让人把他押去了衙门,打了二十大板以作惩戒。” 她避重就轻打算把这事揭过去,却看梁烨靠近了些,发出句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轻笑,随即义愤填膺似的,带着严肃的语气向皇帝行礼。 “陛下!那男子确实该打!微臣听闻他不但当众责问柳小姐,还大声咒骂,说柳小姐勾三搭四,水性杨花……人尽可夫!” 他一词不差把这话复述了出来,甚至刻意提声,说到最后一字一顿,端的是为她打抱不平的姿态,要的却是借这种官眷云集的场合,把这句谣言传遍天下,彻底给她贴上淫佚的标签! 这个时代下,对女子而言,名声与性命同等重要。 好毒的人! 柳青山嘴角抽了抽,实在不明白,卫惊弦到底有多大的魅力,才能让他们一个个想尽办法为他报仇。 皇帝迷离的眼神骤然幽深,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仪,察觉到他情绪转变,柳青山赶忙一拜。 “陛下,事已了结,府尹大人也惩戒了对方,臣女不愿再做无谓的追究,恳请陛下恩准此事作罢。” “可梁某怎么还听说,柳小姐当日有言,连皇上都对你感到抱歉。柳小姐是觉得,陛下应当对你致歉吗?” 柳青山噎住,胸口已然闷聚出一股气,梁烨不愧是伸冤断案的文臣,一张巧嘴,套路都环环相扣,誓不把她搞凉不罢休。 “好了……”柳青山正想着怎么补救时,御座上的人却适时发了话,他似是有点不耐:“不是说舞剑吗,青山,你会舞吗?” 柳青山略略松了一口气,赶忙道:“班门弄斧,还请陛下赐剑。” 侍卫的长剑被递到柳青山手上,梁烨却事不关己地要退开,搞臭了她的名声,却能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 “等等!”柳青山突然出声止住了他的脚步,而后转身朝御座一礼。 “既是梁大人进言相荐,臣女幸得此殊荣,此恩没齿难忘,还望陛下恩准,请梁大人为臣女伴奏,共创此剑舞!” 皇帝闻此请求,方才的不快已然一扫而空,笑出了声:“好啊!梁卿箫艺也是一绝,恰能与你相和!好好好!来人,给梁卿拿支玉箫来!” 梁烨警惕地看了一眼柳青山,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皇帝已经开口,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中秋的月圆出了一阵清冷的寂静,悠扬箫声从高台响起,如袅袅轻烟萦绕在宫墙之内。 柳青山手执长剑,随手一带,剑尖利落地指向了梁烨那边,她微微勾了勾嘴角,偏头盯住了抬眸的梁烨。 风声乍起。 柳青山身形单薄却挺拔 10.第十章 《王妃不贤良》全本免费阅读 轻透莹润的月光下,女子眼神泛着朦胧醉意,眸子却在发光。 原来她也曾带着这样的三分醋意问过他,信不信。 萧术只觉得当时那景过于衬人,一时竟说不出话 那个女子却以为他不信,将头顶的钗冠取下来扔了,头发散落一半,又将厚重的外袍脱了,褪下鞋袜,以落叶作台,即地舞了起来。 衣裙带起落叶,和着从树上落下的翩跹,在衣裙舞步间纷飞,雪白的足尖在落叶铺就的金黄台面上轻踩,每一步都似落在心尖上 素不爱捻词嚼句的萧术心里没来由地冒出一句诗来。 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高堂满地红氍毹,试舞一曲天下无! 作词之人当是见过此景。 一舞尽毕,她起身瞧着他,扬起下巴:“你瞧,我舞得是不是比卫月影强上许多?” 那时中秋莹白的月光打在她眼中,晃眼得慌。 她当时也是将头高高仰起头,毫无闪躲,说的是势在必得的大话。 “今日我便与你立下赌约!你皇家六子楚萧,终有一日会抛下那什么都不是的卫月影,爱上我柳青山!若是我赢,你便爱我念我一世,若是我输,死伤罪孽,我一力承担!” 话毕,她忽地跑到他跟前,拽着他的领子往前一凑,往他脸颊上落下个吻,瞧着他没来得及掩下的震惊得逞般笑。 “以此为章!” 以此为章。 离府之时,她说愿赌服输,可从前种种,哪由一句输赢论得清。 他曾以为,那就是全部的她了,温柔又赤诚,是需要依附需要被保护的小女子。 可如今,他从来引以为傲的识人本领,不敢觉得自己错了眼。 ……他怕会后悔。 * 酒足饭饱,宴尽。 官员官眷们带着轻微醉意陆陆续续往宫外散去,此时的梁烨却格外清醒。 卫将军何等风光霁月之人,柳青云构陷忠良败德辱行,此等门风之下,其女离经叛道! 自己……自己居然对这种人产生那等荒诞的念头! 简直丧心病狂! 他觉得愤懑却无处宣泄,见柳青山父女二人起身要走,逆着人流大步朝他们而去,有心挑两句刺。 恰见吕公公恭敬地拦住了柳青山:“柳姑娘,皇上召您御书房一见。” 梁烨一愣,今日他刻意将柳青山在茶楼的不妥言行抖出,本该问柳青山的不敬之罪,皇上却有心遮掩了过去,如今又私下召见…… 梁烨一向快人快语,最见不得柳青云卖女求荣的作为,如今看皇上依旧如此宠信柳青山,免不得冷嘲热讽。 “柳小姐不受祁王赏识,倒是挺受皇上爱重呢,不过也是,柳小姐如此貌美,有皇上在,泼天富贵何愁啊。” 这人不辞辛苦跑到他们跟前,就是特地来阴阳怪气这么一句,柳青山终究没忍住翻了白眼,也跟着冷笑。 “梁大人还知道皇上爱重我?” 梁烨看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心里那股燥郁之气更甚,一时堵在喉口说不出话,却看柳青山突然轻飘飘看向他,正色道。 “梁大人今日所作所为,小女子但有一问。” 梁烨不甘示弱:“你问。” “梁大人为何做官?” 梁烨顿时有了底气,掸衣负手而立:“自是承先儒之言,横渠四为。” “横渠四为?”柳青山眼神倏而凌厉,面朝梁烨,音色清晰,一步一问。 “为天地立心?” “是!” “为生民立命?” “是!” “为往圣继绝学?” “是!” “为万世开太平?” “是!” 柳青山问得刻薄,梁烨答得坚定。 四问四步,止步时柳青山几乎和梁烨面对着面,她微微仰头直视梁烨,骤然哼笑一声,眸中尽是锋芒,话语掷地有声。 “那么我敢问梁大人!博爱仁义廓然大公之心,梁大人有吗?” “我生长于天地,非梁大人所求立命之生民吗?” “往圣绝学没教过梁大人严己宽人三思而行吗?” “心怀万世太平之志,梁大人却处处分斤掰两,扪心自问时,不痛吗?” 四句四问,响彻在宫墙之内,也震荡在梁烨耳边,他素来能言善辩,但此刻面对这个女子句句坦荡的诘问时,竟一字反驳也道不出。 他顿觉羞愧,在女子清白的目光下红了脸,却见女子把潋滟的眸子一收,侧过了身不再看他,只留一句。 “梁大人既然心逐四为,那便备好棺椁银钱,届时好好去人家坟前磕三个头!” 柳青山言罢再不停留,跟着吕公公的引领翩然离去。 梁烨没来得及问她是什么意思,只愣愣望向女子的背影良久。 再回神时,面前的柳青云朝他一挑眉,事不关己地瘪了瘪嘴,哼着小曲儿扬长而去。 梁烨又被哽住了。 * 御书房内,灯光昏暗得有些不寻常。 这个光线下,柳青山只看得清皇帝的身形,面庞略有些隐隐约约。 她无声皱了皱眉,欲行礼时却听皇帝急急扶了一声。 “你不用跪。” 柳青山重新站直,莫名有些瘆得慌。 方才只觉得梁烨所言荒谬,当下却有些心惊,这皇帝……不会真要纳了她吧?! 她可是他前儿媳啊! 千思万虑间,皇帝又开了口。 “伤都好了吗?” 靠,他还有脸问!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怎么和楚萧一样没脸没皮! 柳青山本就不多的惊惧被他一句话问到了九霄云外,硬邦邦回道。 “谢陛下关怀,臣女差不多好全了,只偶尔阴雨天时,手仍旧会隐隐作痛。” 上座的人叹了口气,随即又叹了一口。 “你莫怪朕。” 好,有机会她一定要砍皇帝一刀,再跟他说别怪她。 心理活动丰富,嘴上依旧认怂:“臣女不敢。” 皇上并没解释什么,只又是叹道:“你当真,莫要怪朕” 柳青山忍不住抬眼瞧他,这位至高无上的帝王并不年迈,两鬓却已斑白,他眼中似有无限孤寂,纠缠着难以言明的复杂,全数落在柳青山身上。 没来由的,柳青山觉得他可怜。 皇帝音色里带着浓重的疲惫:“多少年了,朕老了,日后每一旬,来看看朕吧。” 柳青山:…… 老而不死是为贼! 柳青山踏出宫门时依旧恍惚着,她在高大的门墙前站定,想起皇帝说的十天一见,在原地无声发了阵疯。 状若癫痫,把守门侍卫吓得不轻,但又不敢乱动,只眼珠子不停朝她瞟来。 “你在做什么?” 熟悉的男声把她从混乱中扯出来,柳青山抬眼一瞧。 哦,前夫哥啊。 “祁王殿下有何贵干?” 楚萧手里拿着个食盒,看她动作停了才敢走近。 “父皇找你何事?” 柳青山看着楚萧,生无可恋,欲哭无泪。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