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捡来的媳妇》 1. 第一章 《种地捡来的媳妇》全本免费阅读 第一章 沈夷光跟在张公公身后,疾步走在通往皇宫内寝的小道上,忽然抬头看了看远处黑沉沉的夜空。出于武人敏锐的直觉,他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侯爷,到了。” 为他领路的张公公两鬓花白,吃力地弯腰为他开门,低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已在里头等着了。” 此次沈夷光是被紧急从关外调回秘密入宫,不能让第四人知晓,因此一切都在夜间进行,没有惊动任何人。 “多谢。”他微微颔首,抬手稍整衣冠整,抬脚入内。 大门在身后悄然无声阖上,隔绝了屋外呼啸的风声,室内静谧的只余炭火燃烧发出的轻微声响。 见此情景,沈夷光不由心下一沉。 上个月刚过中秋,正阳宫却已燃起炉火,看来当今的确病重了。 垂首站在屏风外,沈夷光犹豫是否要出声请安,忽听屋内响起一声轻咳,□□嗓音浑浊,喉中似有浓痰淤积。听到有人进来,屏风后的人缓缓道: “是……平昭吗?” 沈夷光立刻回道:“陛下,正是微臣。” 说着,他轻掀衣摆就要屈膝跪拜。 屏风后的人却又开口道:“不必行礼,进来吧。” “是。”沈夷光起身,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内室烛火昏暗朦胧,沈夷光目力极佳也只勉强看清塌上穿着明黄衣衫,无力靠在床头、双目半阖的老人。 谁能想到这竟然是大邺朝曾经最骁勇善战、曾多次御驾亲征赶走鞑子,平定边关十六州的皇帝陛下。才将四十出头本该正值壮年的年纪,现如今却被病痛折磨的瘦弱不堪,宛若一个风烛残年的耄耋老者。 “过来。”靠在塌上的皇帝睁开眼,恍惚片刻,借着幽暗的火光,将目光聚集在面前一身玄衣背脊笔直的少年身上,招手示意他上前。 沈夷光于是往前又近了几步。 病痛中的老皇帝挣扎坐正,奈何身体实在不争气,动一下便要喘几声,最后勉强着坐定。 他眼中一片浑浊,已然看不大真切周遭,唯有面前的少年将军他看得真切。心知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这位将死的皇帝便直接开门见山。 他吃力地抬起手臂,在床头内侧的墙上摸索着,而后食指屈起,在某处轻扣三下。 紧接着,原本平整光洁的墙面陡然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暗格。他抖着手将里面的盒子拿出来递给沈夷光,目光渐渐凝重聚神,有了几分往昔帝王的威严。 他沉声说:“朕在位三十载,兢兢业业宵衣旰食,自认无愧于先祖。可惜朕尚有许多宏图伟业未能圆满,却已时日无多。”说到这,老皇帝重重的咳了几下,吐出一大口血,染得明黄里衣几近发黑。 沈夷光忙要上前,老皇帝却摆手示意他不要动,自己擦了血,长叹道:“朕恐怕……撑不过今夜了。” 沈夷光心中一恸,却又不知该如何宽慰,只能低声道:“陛下福泽绵长,会好起来的。” 老皇帝摇头,苦笑道:“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好的。” 他说着拉过沈夷光的手攥紧,语气中透着一丝托孤的决绝:“平昭,朕今日起就将太子托付给你了。” 沈夷光眉头一跳,抬头直视回去,眼中有些不可置信:“这……” 感知到身体渐渐不支的老皇帝却不容他多问,抓着他的手咬牙道:“朕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护着太子远走,韬光养晦以待来日,佐他登上龙位。” “你听到了吗?” 他边说边盯着沈夷光,意图从他脸上得到肯定的答复。 沈夷光感受到他急迫的目光,意识到眼下情形紧急,强压心头的情绪,点头应下:“臣一定不负所托。” 听到他的保证,老皇帝松了口气,身子猛地一松,垂首咳了许久。 他心里知道,以沈夷光正直勇毅的性子,即便没有他最后的这番叮嘱,也会好好护着太子安然长大。可他毕竟快死了,有些话总要亲耳听到才能安心阖眼。 此时墙上又一扇暗门打开,方才领路的张公公脚步蹒跚牵了个孩童走进来,柔顺的说:“陛下,奴婢已将太子带过来了。” 年仅九岁的小太子睁着一双圆溜溜黑漆漆的大眼乖巧站在原地,脸上是还未完全从睡梦中清醒的懵懂,不明白他怎么睡得好好的,忽然就被带到父皇内寝。 见到小儿子,老皇帝目光瞬间迸发出一阵柔和,他伸出枯瘦的手拉着他,指着沈夷光吩咐道:“岑儿……从今以后要好好听你舅舅的话,知道吗?” “不管来日如何,你所学的那些功课一样不能落下,就像朕从前亲自教导过的一样。” “明白吗?” 室内气氛太过凝重,即便年幼的太子也察觉到了什么,眼中很快噙满了泪水。他不明白,上个月还带着他骑马的父皇,为何一下子病得如此重。 “三哥一直不让儿臣来见您。”他垂着头擦眼泪,语气很是自责:“他说父皇病中见了儿臣,会更气恼。” 还不太懂事的小太子以为真如三哥所说,父皇是因为他之前偷偷将小兔子揣在怀里带去书房玩物丧志,这才气得病倒,每况愈下,心里一直歉疚害怕。 “他胡说。”老皇帝握紧太子的手,看着他稚嫩的脸,依稀有几分早已病故的先皇后模样,眼中满是留恋:“朕从未真正生过你的气。” “只是往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即使是往日不近人情冷酷淡漠的皇帝,临终前也和许多平常人家的父亲一样,对自己年幼的孩子流露出慈父的不舍和爱意。 他心里还有很多话想和自己的太子说,还有许多箴言告诫未能及时交给他,更没能亲眼见到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坐上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龙椅…… 心中纵有许多遗憾悔恨,他却也明白时辰到了。 “走吧。”老皇帝终究狠了心推开小儿子,对立在一旁随时待命的张公公点头:“张凌,你带他们先行离开。”说着,他的语气又冷了下来:“那逆子约莫两个时辰便能察觉不对,他向来心思缜密。” 对那个同样自小看到大的儿子,他心中万分了解。倘若不是被他背刺,自己也不至于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太子匆匆送走。 沈夷光将手中的盒子塞入怀中,对着上方龙塌最后一次叩首,沉声说:“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心护佑太子,助他继位。” “好,好……”老皇帝眼中渐渐涌出泪雾。他心知这一别再无相见的机会,即使千万不舍,也只能目送他们离开。 怪他过去对自己太过自信,以为凡事皆在掌握,独独没算到有一天他会被亲儿子算计,晚景凄凉。 而沈夷光这一走,前路坎坷未知,或许性命也要送掉。他自知对沈家有愧,怕是只能到地下再对着国公夫妇,以及他那早故的皇后赔罪。 小太子起初不肯走,可是沈夷光牢牢 2. 第二章 《种地捡来的媳妇》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章 几天后。 “小乔哥哥!” 乔溪家院子的竹门被“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接着蹦蹦跳跳进来个十一二岁的青衣小童。他个子不高,但长得极为可爱讨喜,脸颊上肥嘟嘟的软肉随着动作一抖一抖,后脑扎着的两个小揪揪也跟着摇摆,活像两根逗猫棒。脖子上还挂着个银闪闪的长命锁,足以想见养他的人有多宠爱他。 听到动静,院内拴着的那条瘦骨嶙峋的黑狗有气无力的冲着他吠了两声,随即又饿得跌坐回去。见状,小童从兜里随手掏出个窝头丢了过去,“吃吧!” 而后轻车熟路跳着进门,继续扯着嗓子大喊:“小乔哥哥,我给你送药来啦~” 乔溪彼时还在做梦,猛地被吵醒,才刚动了下身体就被底下硬邦邦的木板床硌得龇牙咧嘴,这才想起这不是他在学校的床铺。 看到乔溪已经睁眼,那小童笑嘻嘻的凑过来,两手撑着下巴看他:“小乔哥哥,你醒啦?” 乔溪的起床气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散得一干二净,懒洋洋应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 “大懒虫!”小童做个鬼脸,指了指屋外晴朗的天空说:“太阳都那么高了还不起身干活,冬天要饿死啦!” 乔溪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他穿来的时候早都过了秋收的季节,昨天拖着病弱的身体翻遍了家里所有房间,连后院的地皮都没放过,一颗大米都找不到,还用得着过冬才饿死? 再说这破屋子四面漏风,昨夜他只有一床薄薄的旧毯子,冻得骨头都疼,冬天不被饿死也要冻死! 他腹诽着走到院子,揭开水缸上的盖子,用破了个洞的水舀漱了口,又用软枝条沾着粗盐在牙齿内外扫荡一圈算清洁口腔,然后就着水舀里的剩水抹了把脸就算洗漱完毕。 再回到屋里,那青衣小童正晃着脚坐在唯一一张凳子上伸头到处打量,没有一点在别人家的拘谨羞涩。 乔溪这几天和他混熟了,而且最初从昏迷中醒来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这个名叫“小竹子”的男孩,也都是他每天准时站点的给他送药。 “快喝呀,待会凉了就没有药效了!”小竹子打开篮子,从中端出一碗黑乎乎的冒着热气的汤药催促他。 乔溪瞪着碗里黑漆漆的药汁,只是闻到气味胃里就开始翻腾,张嘴想吐。 “快点啦!”小竹子抬手戳了戳他的手肘,嘲笑道:“哪有那么苦啊?我小时候拿这些都是当水喝呢!” 乔溪哪有脸被小孩子看笑话,只得走到桌前深吸一口气,赴死般端碗仰头猛灌,压根不敢去细品它那可怕的味道。 一碗药慢慢见底,乔溪鼓着腮帮子把碗放下,强迫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浓稠的药汁。 “我师父说你要还有别的不舒服,让你去他那里再把个脉看看,他好把方子调一下。”小竹子见任务完成从凳子上跳下来,拎着篮子边走边挥手:“那我先回去啦!” 乔溪目送他蹦跳出门,深深叹了口气。 药是苦了点,可哪有他的命苦。 想当初他经历了严酷的高考,拼了命考上离家千里之外的帝都大学,以为鲤鱼跃龙门,从此带着相依为命的爷爷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他还没来得及毕业,就接到了爷爷过世的消息。一路辗转奔波回家独自料理丧事,谁知骑车回家路上又不幸遇到泥石流,再睁眼就身处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乔溪平时不用上课或者兼职的时候也爱看网文小说打发时间,涉猎题材颇多,什么言情纯爱玄幻龙傲天,只要写得好都能端碗吃两口,特别不挑食。 但爱看是一回事,真要穿越到古代他是不情愿的。况且人家男主穿到古代不是王侯将相就是修仙大佬,他呢? 开局一个破屋,要饭都没有个像样的碗。 乔溪想到这心就痛。心疼自己大学三年,好容易靠着勤工俭学做兼职和努力学习得来的奖金攒下来的足足两万块,就这么白费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随身的手机也一并被埋在了泥流之下。 乔溪面无表情的想着。 这样总比死后被人解锁手机当场社死强,至少清白保住了。 休息了一会儿,乔溪在院子里又转悠一圈试图找些能果腹的东西。穿来的这些天他几乎都在养病,靠村里其他好心人的投喂艰难过活。而今天送早饭的人还没来,他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咕噜噜的叫。 同样饿着的黑狗一脸丧气垂着眼皮趴在墙角,显然对这个主人压根不抱希望,哼都不哼一声。 今天照样没有翻出吃的,就在乔溪一筹莫展之际,门外传来敲门声。 “小乔在家不?”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乔溪眼睛一亮,是仲大娘!他急急忙忙走过去打开竹门,果真是仲大娘。 仲大娘身材微胖,长得也不是那么好看,左脸颊上有一块半个巴掌大的蝴蝶斑,可她心地善良又很慈爱,乔溪一见她就觉得亲切。 她踱着步进来,手里拿了个油纸包,笑咪咪的说:“饿了吧?我给你送点芝麻饼子。” 听到“芝麻饼”三个字,乔溪嘴里立刻开始分泌口水,饥肠辘辘的胃部已经提前准备好进食。 “谢谢大娘!”他乖巧在石桌旁坐好,眼巴巴看着仲大娘打开油纸包,露出几张圆鼓鼓烤得焦黄的大饼,上面洒满了白花花的芝麻,香气扑鼻。 他饿得太久,顺手抓起一张饼狼吞虎咽,一个囫囵就啃完一张饼。 客观来讲其实仲大娘手艺一般,古代大饼不像现代工艺成熟,就只是普通面食而已,连调料都没放,而且是烤得时间有点久略微干硬,吃上一口得把脖子伸出国才能咽下去。 但这现在的乔溪来说,仲大娘送来的芝麻饼简直人间美味,甚至恨不得当场给她磕两个头。 “慢点吃。”仲大娘心疼的看着他,“仔细噎着。” 乔溪边胡乱点头边伸手摸向第二张饼,压根腾不出嘴说话。 见此情景,仲大娘悄悄用衣角擦了擦眼角,不住说道:“真是造孽……” “下次可别再做傻事了,为了何秀才那样的人,不值得。” 说这话的空当 3. 第三章 《种地捡来的媳妇》全本免费阅读 第三章 因为有小竹子每天送药,乔溪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又过了十天左右终于可以长时间下地走路不再气喘腿软,不枉他喝药之前痛苦的做心理建设。 期间乔溪从仲大娘和其他来看望他的村民以及小竹子的话中,了解这个世界不少信息。 这里是个他上辈子历史书中没有提到过的名叫“大邺”的朝代,他住的地方叫“桃叶村”。因地势较偏远,村里人也不怎么爱出去闲逛,所以与外界联系不那么密切,消息也较为闭塞。 就好比当朝皇帝因病驾崩,村里人也是半个多月后才知道,然而即便这样也无人关心,毕竟桃叶村离京城实在太远了。对这里的村民来说,住在皇宫的皇帝跟他们没有设么关系,这个死了自会有新的皇帝继任,无非是换个年号而已。 再说原主,也就是乔溪魂穿的这句身体的主人,他的名字和乔溪一样,也都是早年失去双亲庇护的孤儿。但乔溪比他幸运一点,至少身边还有爷爷依靠,而原主则一直孤零零自己长大。 也正因此原主的性格比较软弱内敛,平常和人说句话都不敢抬头。小竹子也说,只要地里不用干活,小乔哥哥就躲在自己屋里不出来,恨不得再在门上贴几张生人勿进的符纸,听上去活脱脱就是个小宅男。 以前乔溪小时候也这样,不过被欺负几次就知道自强。后来进大学为了争取更多兼职机会,硬是逼着成了社牛属性,性格中那点怯懦阴郁也慢慢消散。 现在他占据了这句身体,原主去了哪里却不知道。不过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乔溪估摸他多半灵魂已经不在了,不然不会这么多天没动静,连个托梦都没有。 乔溪不是不懂感恩的人。做不到对占用别人身体还要理直气壮,因此他在后院堆了个小小的土坟插了个树枝,权当立碑。 看着面前简易粗陋的小小坟堆,乔溪跪了下来郑重磕了几个头,心里默默地为逝去的另一个“乔溪”祈祷,希望他已经去了更好的世界。 如果他最终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那他一定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重生机会。 接受了当下的新身份,乔溪开始着手收拾院子。 桃叶村地处南方,可是冬天还是冷的,他现在住的屋子四处漏风,如果不想办法修葺,恐怕冬天不易熬。接下来的日子,他每天抽时间把院子里外收拾一遍,翻出了不少他陶瓦罐,洗干净后放在太阳下晾晒,想着以后可以拿来放腌菜。 可他心里一直有疑问。 原主听起来不是那种好吃懒做的性格,又一个人常年独居,按理怎么也该给自己留过冬的粮食才对。但他偏偏一粒米都没发现,旁敲侧听问仲大娘,她也摇头说不知道。 乔溪打小独立惯了不喜欢欠人情,这半月老吃别人救济粮他心里过意不去,总愧疚不安,时刻想着要怎么还。好在仲大娘见他找工作的心思急迫,没几天又来了。 “针线活!?” 乔溪满脸懵逼。 “是呀!”仲大娘高兴的说:“听说咱们村不远的镇上有户姓李的员外,他家小姐年后就要定亲,正着急找绣工赶制喜服呢!而且给的工钱也比别人高!” 乔溪:“……” 他看了看仲大娘拿来的画着戏水鸳鸯图样的绢布,陷入了长长久久的沉默。 叫他缝补个衣服还行,但是刺绣??? 画像上那两只丑鸟胖得都飞不动了,他就是画都画不来,竟然还要一针一线去绣??? 仲大娘看出了他的为难,信心满满的说:“你的绣功我是知道的,不比外头绣娘差,肯定没问题!” 乔溪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原主也算是文武双全的人才…… 他脑子转了几圈,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可是我落水后伤了手,没法做这种细活了。”他胡乱编扯,不敢暴露自己连个小老鼠都不会绣的破绽:“万一搞砸了,那个什么李员外说不定还要我赔钱。” 仲大娘惊讶的“啊”了一声,满脸遗憾:“手坏了?怎么会这样?” 在她看来,满村子就乔溪的手最巧,什么复杂的花样到他那里都能制出来,村里许多姑娘小伙都喜欢他的绣品,就连她都想着将来儿子娶亲也要请乔溪帮忙的。 事已至此仲大娘也只好放弃,不过转头又想起来:“前天我去林大夫那给老头子抓药,他那里缺药材,你要不去问问?” 林大夫就是让小竹子每天给他送药的大夫,也是村里唯一的医生,乔溪听说后当天下午就上门了。他家后头是一大片山林,小竹子经常跟林大夫清晨进山采药,听说里面有不少值钱的药材,只不过桃叶村外人很少涉足,没什么人知道罢了。 听乔溪说明来意,林大夫淡淡点头。 哪怕之前已经见过林大夫好几次,乔溪还是忍不住惊叹,这样偏僻的村子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 要说相貌,林大夫算得上清俊,也许是医生的职业光环加成,又总喜欢穿一身白衣,气质清冷身材高挑,看着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神医气派。 虽然他为人沉默寡言,但医术高明,很受村里人敬重。本来采药的事有小竹子在,但他生病了,林大夫只得托人帮忙。他列出了自己需要的药材,给的工钱也不算少,乔溪第二天一早背着竹篓往山里走去。 小竹子听说他要去还特意送了个药囊给他,说是能防山里的蛇虫蚊蚁。乔溪不喜欢小孩,对小竹子却很有好感,谢了好几次。 进山后,温暖的阳光被密密层层的高大树木隔绝开,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乔溪冷得一阵寒战,穿上带来的单薄棉衣,这是他多年住在大山里的经验。 林大夫给的清单里好几样乔溪都没见过,因此又找了医书上的图样一并交给他,好让他对照着采摘,不至于出错。 这座山太大了,越往里走雾气越重,乔溪沿着石阶慢慢走,除了偶尔一两 4. 第四章 《种地捡来的媳妇》全本免费阅读 第四章 沈夷光再次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完全陌生的环境。他试着稍稍动了动身体,发现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好了。 明明已经清醒,可是他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而是转动着脑袋,目光不着痕迹的将屋子里的东西一一扫过。 破旧,狭小,贫穷。 沈夷光心里快速想着,同时也安下心来。目前看来应该暂时安全,赵昱的人不会那么快追查到这里。 他刚放下心,屋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是有人要进来。于是他立刻闭眼假装还在昏迷,掩在毯子下的手不动声色摸上腰间的匕首,全身绷紧戒备提防。 这厢乔溪才把林大夫送出门,累得只想回去瘫在床上歇息。山上采回来的药林大夫说很有用,也按照之前说好的工钱给了。 不过那个男人伤势太重需要救治买药,钱当然是乔溪出,谁叫人是他带回来的。 虽然最后林大夫没有收他诊金,但买药的钱还是要给,乔溪只好把从林大夫那里得来的工钱又还了一部分,心在滴血。 他又不是什么大发慈悲舍己为人的圣母,自己都快吃不饱还要管别人死活。要不是倒霉被缠上脱不开身,他根本不想多管闲事。 最惨的是,人是他带来的,当然只能住他家里。 乔溪满肚子牢骚,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闲的没事手贱去看人死没死,惹得一身腥。 他恶狠狠想着等那男的醒了一定要让他还钱,还要加倍的精神损失费! 乔溪骂骂咧咧进屋,又想起自己的床已经被人霸占,气得坐到一旁凳子上。 木凳子又硬又窄,小竹子坐着刚刚好,但乔溪一个成年男人只觉憋屈又难受,尤其屁股上的软肉被硌得生疼。 等有钱了,他连这个破凳子也一起换! 略略休息片刻,乔溪想起竹篓里新鲜采摘的菌子,心情瞬间好了不少,急急忙忙把竹篓拿过来,把菌子倒了满满当当一地,挑挑拣拣,美滋滋打算晚上起锅烧油,好好吃一顿。 他只顾着忙手上的活,没留意床上原本双目紧闭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沈夷光不动声色打量,认出他就是救了自己的恩人,也是这个屋子的主人。 之前他被身中蛇毒神智不清,林子光线幽暗也看不真切,估计你借着屋外大开的窗户透进来的光,他才把人看了个明明白白。 个子不算很高,中等身量,头发乌亮,但裸露在外的脖子却很白,而且腰也很细…… 沈夷光十二岁进军营奔赴前线打仗,从不在旁人身上多放半分心思,更不在意他们的容貌身段,一心只知习武打仗,连长兄在世时也曾玩笑说他是个不解风情的呆木头。 也就是这次,沈夷光会莫名对一个初见的人留心样貌,甚至觉得他很漂亮。 他盯着人悄悄看了一会,忽然抑制不住的咳了几声酸痒,不小心牵动身上所有的伤,疼得额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也惊扰了忙碌的乔溪。 乔溪听到声音回头发现他醒了,放下手上的东西起身:“你醒了?” 尽管刚才还觉得人家漂亮,可是清醒的沈夷光戒心依然深重不肯懈怠,毯子下握着匕首的手随时准备着。 他眼睛黑沉沉的盯着乔溪不放,并不答话。 乔溪以为他意识没完全清醒,自顾自说:“大夫说你身上蛇毒还没完全清理干净,暂时不要乱动,得安静修养一阵才行。” 提到这事乔溪满肚子怨气,原来他好容易采的那点金贵黄连一半都进了这家伙肚子,害他工钱差点拿不到,好像千辛万苦都进了这家伙嘴里! 他心情不好,冲着床上的病患摊手,一笔一笔算账:“你既然醒了,那就赶紧想办法还我钱!” “因为救你,我损失了一半工钱,还得给你买别的药补身子。” “你身体不能动,这些天住我家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这些都要付账!” “还有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难养啊?林大夫说你全身上下的伤加起来够普通人死十次了!” 乔溪也是把人带回来后才知道这人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各种刀伤剑伤内伤还有毒蛇毒虫的撕咬,要不是他命大体格子耐造,稍微弱点的早就噶了。 说到这,乔溪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你别是什么朝廷在逃通缉犯吧!?” “我告诉你啊,你好了就赶紧从我家离开,听到没!?” “当然了,得先还我钱!” 沈夷光从清醒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可是眼前这人竹筒倒豆子似的没完没了,三句话不离还钱,吵得他头疼。 举止粗鲁,嗓门还大,还有那身上穿的都是什么东西? 沈夷光原本因为被救而心存感激,此刻也说不出口。 他张了张口试图解释,不用等伤好,他现在就可以离开,而且也会把钱如数奉还,可他努力许久也不能发出声音,只从喉咙里冒出几丝细弱的气音。 他又用力试了几次,结果使得本就干裂的嘴唇溢出不少血珠,看着渗人。 乔溪连忙回身到院子从水缸里舀了一盆水急匆匆返回,又将打湿的布巾拧干,弯腰帮他把嘴角的血擦干净,没好气的说:“你别说话!” 沈夷光哪里肯听他的,他此刻才慌张发现自己越是想动身体就越沉重,看来短时间是起不来了。 他顿时心急如焚,岑儿还一个人在山里! 山中毒蛇毒虫那么多,说不定还有野兽,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该怎么活!? 就算他能侥幸避开,没有人帮忙找吃的,他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想到这沈夷光急得浑身冒汗,嘴唇抖了起来,脸都憋紫了,使劲浑身力气,身体依旧一动不动。 他绝望的想,要是就此瘫痪在床,岑儿怎么办? 想到先帝临终前的托付,沈夷光恨不得以头抢地。他根本不在乎自己伤有多重,只在乎独被他留在深山里的小太子该如何存活。 乔溪见他情绪激动浑身颤抖,以为伤口疼痛难忍,不禁也有几分心软。 可他也没办法,就算林大夫医书再怎么高明也有 5. 第五章 《种地捡来的媳妇》全本免费阅读 第五章 清晨天才蒙蒙亮,小竹子就背上竹篓上山准备采药去。前些日子他得了风寒,师父不许他出门,才让乔溪帮忙进山采药。可今天他好多了,于是背着师父偷偷摸摸离开家。 他觉得师父就是太操心,后头那山他打小就在里头进进出出,自认闭着眼都能滚回来,根本没问题。 天边泛起一道熹光,小竹子蹦蹦跳跳着走,快活的宛如一只小雀儿。往常他最喜欢一个人待在山上,无忧无虑什么烦恼都没有,还喜欢和里面的小动物一起玩,经常在山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在山里不知走了多久,小竹子边走边玩有些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从怀里掏出张芝麻饼抱着啃,一双脚来回荡悠,好不自在。 食物的香气引来了许多讨食的小动物,但小竹子从来不是小气的人,顺手把自己的饼大方分给它们,还笑眯眯叽的边吃边和它们讲话,就好像小动物们能听懂一样。 只是这香气不仅招来了动物,竟还有别的东西。 看着不远处怯生生躲在树后偷看他的小孩,小竹子晃着脚有些稀奇。 他喂过猫儿狗儿,也喂过小鸟松鼠,可是还没喂过那么大的活人呢! 那小孩脸上脏兮兮的,头发散乱一片,根本看不出男女,但小竹子不介意,他一向对谁都很热情,向那小孩招手笑道:“喂小孩儿,过来~” 赵岑听到他招呼自己,吓得往树后又躲了躲,恨不得将小小的身体彻底埋进土里。 他不是故意不听舅舅的话跑出来,可是实在太饿了。昨天舅舅说出来给他找吃的,后来却再也没回去,他把洞里的水喝干了也不见他,饿得受不了,只好偷偷出来找舅舅,没想到被饼子香味吸引,躲在一边偷看的时候还被发现了。 不过对方同样是小孩,极大降低了赵岑的危机感,但他记得自己被一路追杀的惊险,不敢贸然出来,怕有埋伏。 迟迟不见他现身,小竹子没了耐心,干脆从大石头上跳下顺着那棵树摸了过去,逮到了还在企图自欺欺人以为躲得很好的小家伙。 两人四目相接,赵岑吓得脸都白了,虽然那张脏兮兮黑乎乎的小脸根本看不出来。 见他又要跑,小竹子一把按住。他从小被师父用各种昂贵的药喂养,又成天在山里疯跑打滚,哪里是赵岑这种金尊玉贵伸手不提四两的小太子能比的,很快就被提溜着提了出来。 “你跑什么?”小竹子叉腰质问:“该不会是做了坏事吧?” 赵岑紧张的说话都结巴了:“不、不是,孤,孤……我、我没有……” 小竹子挑眉:“咕咕咕咕,你是鸽子吗?” 赵岑羞红了脸,低头的时候,眼睛还是忍不住盯着小竹子放在石头上吃了一半白乎乎的饼子,没出息的咽了口口水。 白面……他都多久没吃到了。 自从离开皇宫逃亡,他和舅舅整日风餐露宿连客栈都不敢住,没吃过一口像样的食物,因为舅舅根本不会做饭,除了烤糊的肉就是各种果子,就算偶尔去城里买点吃食也不敢多待,怕被人注意到。 小竹子看他眼馋,重新掏出张新的饼子给他:“喏,给你! 赵岑冷不丁被塞了块大饼有些发愣,因为饼子之前在怀里捂着,这会儿还是热的,应当是刚出炉不久。他闻着香味,眼泪和口水都快要流出来,却依旧不敢咬上一口。 “你是傻子吗?”小竹子不解,“看你要饿死了却又不吃,不吃还我啦!” 赵岑不敢下口,可听说要还不由抱紧了饼子,不舍得给。 小竹子于是翻了个白眼,“你是哪里来的小鬼?” 桃叶村一共七十二户人家,小竹子每一个都认识,但这个鬼鬼祟祟的小孩肯定不是他们村的。师父说北边闹饥荒很多人跑出来,看这小鬼破衣烂衫,说不定就是难民。 “我找我舅舅。”赵岑小声说。 他到底才九岁,对世态险恶体会的还没那么深刻,不知道如何提防他人。但他直觉眼前这位小哥哥应该不是坏人,试探着向他求助:“哥哥,你有见过他吗?” 小竹子歪脑袋想了想:“你舅舅?没见过。他把你一个人扔下了?” 赵岑难过的低头:“他不会丢下我,肯定是遇到危险了……” 他说着声音抖了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流,抱着饼子一直哭。 舅舅那么久不回来,他心里隐约猜到了不好。一路上他们遇到很多很多要杀他们的人,舅舅武艺高强本来不怕,可他还要护着自己,所因此身上总会添许多新伤,一直好不了。 前几天他们又躲过了一次追杀,可是舅舅中了箭,硬撑着带他跑了很远,躲进了山里才彻底甩脱。从那以后舅舅身体每况愈下,一天比一天虚弱,直到昨天早上出去,再没回来。 赵岑很害怕,怕从此只有自己一个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是外面的人……那你舅舅也是外面的人喽?”小竹子忽然想起来,“昨天我师父给一个被救回来的病人看诊,那人跟你一样浑身脏兮兮臭烘烘,该不会是你舅舅吧?” 赵岑眼睛一亮,还没见到人就迫不及待点头:“是是是!他一定是我舅舅!” “哥哥,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 乔溪昨夜在地上将就着囫囵一晚,隔壁大山哥听说后特意给他送来一床被子,担心他在地上睡着凉。可即便这样,第二天早上起床乔溪还是打了几个喷嚏,心里怨气更重了。 回头看了看堂而皇之霸占他床铺的家伙,小声骂了一句,出门打水洗漱。 昨晚他用采摘回来的菌子熬了一锅汤美美吃了一顿,虽然几乎没放什么调料,但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煮出来的汤依然鲜美爽口,一大锅汤几乎都被他喝完了。 洗漱完毕,乔溪走进厨房把昨天处理完的另一部分菌子也煮了当早餐。就在这时,小竹子又来了。 听到动静,乔溪把 6. 第六章 《种地捡来的媳妇》全本免费阅读 第六章 乔溪坐在院子里,愁得眼都睁不开。 他自己都快养活不了自己,手头却忽然多了两个拖油瓶,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但凡他再冷血一点,两眼一闭狠心把那俩货直接扫地出门,什么烦恼都没有。 可惜他偏偏是受过现代道德教育的大学生,明明自己都身陷囹圄,依然无法对他人的苦难视而不见。。 真是愚蠢又圣母。 乔溪在心里默默想着。 屋里传来一阵轻咳,乔溪叹气,走进厨房把熬好的药端进屋子,瞥了眼蹲在床前的小孩,心知应该是指望不上,干脆好人做到底,亲自动手帮忙喂药。 也许因为赵岑在身边,沈夷光提着的心渐渐放下,醒来后精神也好了许多,再加上昨晚好好休息了一夜,已经能开口说几个简单的短句,虽然声音沙哑难听得像是破锣。 他倚在床头强撑着身体坐好,眉眼低垂,小声说:“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乔溪不仅救了他的命,还帮忙带回太子殿下,沈夷光对他无尽感激,发誓来日若能功成,无论恩人要什么——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只要他办得到,他什么都愿意给。 听到他的感谢,乔溪没好气哼了一声:“你是应该好好谢谢我!要不是我,说不定你现在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不过我可不是什么烂好心的人,你也别空口说画大饼,赶紧给钱才是真的。” 他挟恩图报理直气壮,沈夷光被噎了一口,一时无言。 倒不是他不识好歹,可沈夷光自小出身名门,祖上是跟随太祖打江山的功臣,父兄皆是骁勇善战的名将,唯一的姐姐又是已故当朝贤孝仁皇后,足见他身份尊贵。 他自己也很争气,十一岁就分化成天乾,十四岁被先帝亲封为“神勇大将军”,再加上他相貌极佳,当年意气风发打马过长街,不知有多少名门公子小姐倾慕,简直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围在他周围的人,谁不对沈夷光称赞有加,同龄人也是一副唯他马首是瞻的态度,他也习惯了旁人的善待。 于是从没被人冷待过的沈小侯爷生平头一次被人如此嫌弃,一时适应不了。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如今的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不出半分曾经的名门贵公子样,乔溪看不上也正常。 他郑重其事的保证道:“公子放心,等在下伤好,来日必重金相赠。” 他一口一个“公子”,乔溪浑身不自在,总感觉怪怪的。以前看小说他也爱会代入主角,什么公子少主尊上王爷,的确是很爽很过瘾,但如果现实中有人这么叫他也太中二了,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乔溪烦躁摆手道:“我可不是什么公子,你不要乱叫。” 这么一对比,他还是更喜欢和村里人在一起,至少大家互相没有那么分明的阶级感,极大缓解了他对自己身处古代封建社会的不安。 见他拒绝,沈夷光顺水推舟又问:“那敢问恩公贵姓?” “就一个姓而已,什么贵不贵的。”乔溪回道:“叫我乔溪就行。” “好了别说废话,张嘴。” 勺子都杵到嘴边了,沈夷光下意识张口,面不改色咽下一口墨水般浓稠的药汁,继续说:“在下……我姓沈,家中行三,你可以叫我三郎。” 外头贴满了通缉他的告示,他担心会被报官,对乔溪隐瞒了真名,又指着床边眼巴巴盯着他的小太子道:“这是我的外甥,小名岑儿。” 乔溪敷衍点头,又喂了几口药,忽然漫不经心道:“我听你口音和咱们这儿不一样,说话也文绉绉的,你家住哪里?” 沈夷光立刻意识到乔溪怀疑他,于是把心里早就准备的说辞一一道来:“我家在麟州,早年父亲是做布匹生意的,也算富裕。在私塾里读过几年书,还跟着师傅学过一点粗浅的拳脚功夫。” “谁料麟州近几年干旱,连年收成不好,城里饿死的百姓十有八|九,我实在没了活路,这才带着小外甥出逃,看能不能在别处寻个生路。” 沈夷光这也不算说谎。 麟州连年干旱不假闹灾荒,也确实有不少贫民当街饿死,还有部分难民流窜出城,简直算得上人间地狱,这些惨祸沈夷光即使在边关也听说过。 正因此他才对赵昱故意知情不报,害得百姓生灵涂炭而不满,曾经年少相交仅剩的那点友谊也不复存在。 沈夷光的表情不死作假,说话也算实诚,乔溪分辨不出真假。他没去过麟州,不知道那里的口音是怎样的,但难民的事小竹子和仲大娘都提过几次,应该不是骗人。 “可我看你身上有不少伤,不像是自己弄的。”乔溪仍然不肯十分信他,还是要再问清楚。 沈夷光不慌不忙道:“我们逃亡途中路过青崖山,遇到一群埋伏在路边专门杀人越货的山匪。他们人多势众,又个个手拿利器,我虽学过点拳脚功夫也难敌那么多亡命之徒,拼死才勉强留了一条命。” “躲进山里后我和岑儿一直不敢外出,怕他们还在外面蹲守,可林子太大迷雾重重,我找不到出口,又伤势复发,这才……” 乔溪半信半疑,思索一会儿点头道:“那你暂时先养伤,我明天请村长过来,让他请理正来主事。” “恩公。”沈夷光知道决不能暴露,于是做出卑微姿态,恳求道:“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背井离开自小生存的地方?” “况家里人都死了。”他说起这话,眼中流出几分真切的感伤,“我爹和兄长……”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沈夷光失去父亲和哥哥的时候刚十二岁,半大不小的年纪。因为抱着一腔要为父兄报仇的信念,也是沈家唯一留存的男丁,他才披甲上阵,拼了一条命也要鞑子血债血偿。 而今战死的父兄成为他博得乔溪同情的借口,沈夷光心中万分愧疚,不敢细说。 边关待久了,他 7. 第七章 《种地捡来的媳妇》全本免费阅读 第七章 就这样,沈夷光暂且在桃叶村住下了。 尽管沈夷光一再承诺会还钱,可是乔溪仍然十分怀疑。毕竟按照那个什么沈三郎的说法,他们家算是破产了,就算以前再怎么富裕,现在也是难民身份,不太可能有钱给他。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沈夷光斩钉截铁道:“若我食言,日后你自可取我性命,” 乔溪闻言翻了个白眼:“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不过当沈夷光脸上又浮出尴尬难堪的表情,乔溪也不再说话,否则好像显得他特别像个刻薄反派,欺负人家孤苦伶仃的舅甥俩。 人家这配置万一真是哪本书的男主,自己对他好点也没什么,说不定以后发达了真能回报几分。 此时一旁趴着的岑儿听到他们的对话,慢吞吞蹭过来脖子里拽出一根红绳,仰头问:“小溪哥哥,这个够不够付钱?” 赵岑自小生长在皇宫,锦衣玉食不谙世事,更不知民间疾苦,可跟随舅舅逃亡的这些天,这个曾经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太子渐渐懂了许多从前不懂的事。 原来皇宫外面,大家吃饭睡觉都是要钱的,但钱却不是平白就能轻易得到的东。很多百姓因为没钱而活活饿死,还有人只为了区区几个铜板跪在路边,不得不将自己的儿女插上草标贱卖。 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给了赵岑幼小的心灵极大震撼,才稍稍明白为什么父皇看折子的时候永远都是愁容满面的表情。 他想到自己脖子挂着的玉坠,记得父皇亲手为他戴上时曾笑着说,此玉不仅可以护他平安长大,而且价值连城,要他小心保管。 赵岑觉得,这种戏既然价值连城,那……应该也是可以换钱的吧? 他捧着玉坠满焊期待的看着乔溪:“小溪哥哥,我有钱。而且,我也会帮忙干活的!” “岑儿……!”沈夷光慌忙挣扎起身,不顾疼痛道:“不可!” 他当然认得那块玉。此玉还是他当年追随先帝征讨西域得到的,据说是西域皇帝珍藏的至宝,水色通透冬热夏凉,是极为少见的珍惜品,有价无市。 赵岑七岁那年生了场大病险些没命,先帝怜爱幼子体弱于是将此玉赏赐给他,希望他平平安安长大。 这玉不同寻常,如果真的被乔溪拿去卖了,赵昱必定很快就追查到此处,到时说不定整个村子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乔溪被那玉坠吸引注意力,好奇的凑近看了看。哪怕他是个外行,不怎么懂鉴赏,也能一眼看出这东西价值不菲,不是普通人家能拥有的东西。 “你脖子这块玉一看就很贵重,我可不敢收。到时万一拿去卖了,人家说不定当场报官,怀疑是我偷来的。” “再说……我还没小气到要抢小朋友的东西。” 乔溪猜这玉应该是家里长辈送的,他听说古人送玉通常抱有很多美好寓意,就像小竹子脖子上的银锁一样,寄托着他们的亲人所有的爱意。 而且抢小孩子的东西是最不要脸的,乔溪还没那么缺德,接着又说:“你赶紧把玉藏好,以后别随随便便给人看,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有原则的。” 听他这么说,沈夷光悄悄松了口气,同时不免对乔溪另眼相待。 虽然乔溪举止粗鲁张口闭口都是钱,可其实也是良善之人。 正因如此,若是换了别人恐怕不会留他们住下来。 听说他不要,赵岑有些懵懂:“那我们还有饭吃吗?” “看不起谁呢?我这么大个人,养你一小孩还不是绰绰有余!”乔溪哼了一声,“你好好照顾你舅舅就行,反正饿不死你。” 说着他转身出门,只留了个潇洒帅气的背影,心里却泪流满面。 别人就算穿越种田也是有各种金手指发家致富,随随便便第一桶金都能赚够几百两,怎么到他这里混口饭都费劲。 晚上乔溪把最后剩下的菌子熬了整整一锅汤,就着饼子,三人围在一个屋里吃的头都不抬。 岑儿两天没吃东西了,抱着破碗舍不得放下,小肚子喝得鼓鼓胀胀,只觉这菌汤竟比从前他在皇宫里吃的翡翠燕窝白玉汤还要好喝。 眼看岑儿眼巴巴看着自己,还想再要第四碗,乔溪义正言辞拒绝了:“不能再吃了。” 人在极端饥饿的情况下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否则会把自己活活撑死,给喝了三碗已经是极限。 听说不能再吃,岑儿圆溜溜的大眼中溢满了失望。可他还是很乖,没有哭闹也不撒泼,默默地把碗放下。 沈夷光在床边也捧着自己的碗,他吃得很慢,眉头紧皱,像是在忍着剧烈疼痛,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吃完晚饭,乔溪把碗筷收拾拿去洗干净,接着又去打了水进来洗漱。为了省一点煤油,农村通常天黑就要上床睡觉,乔溪也被迫戒掉了熬夜的习惯。 因为家里唯一一张床让给伤员,乔溪让岑儿夜里和自己在地上睡觉,可是沈夷光怎么都不肯,非要自己水滴声,结果被乔溪骂了一通。 “让你躺着你就老实点,不作能死吗!?”他不耐烦的说,“自己身上什么情况不知道?你要真有能耐就滚出去睡!” 沈夷光被骂得不敢吭声,低声道:“我只是担心岑儿……” “小孩子哪就那么娇弱了?”乔溪嗤笑,“我看人家岑儿都没意见,你在这叽叽歪歪的。” 岑儿眨巴着眼睛点头:“舅舅,我喜欢睡地上。” 沈夷光被乔溪骂得还嘴无能,只得讷讷听话躺下,心中腹诽。 悍夫。 熄灯后,室内一片漆黑,只余几人安静的呼吸声。 乔溪闭着眼睛准备睡觉,察觉到身边男孩身体微微发抖,便抬手把人捞过来搂在怀里。 岑儿冻得手脚冰冷,忽然被人被抱住,先是条件反射的想要伸手推开,可是下一刻一股温暖包围了他,他渐渐安静下来。 “这样不冷了吧?”乔溪把岑儿身边的被子裹好,将他手脚都困在怀里,两人紧紧贴在一处。 从来没被人这样抱过的小太子面红耳赤,一边觉得别扭,一边又忍不住贪图那份温暖,想要靠得更近些,小小声应了一句:“不冷。” 乔溪闭眼打算再次入睡,然而…… …… “你身上太臭了。”他皱眉睁眼,无比嫌弃:“熏得我睡不着。” 岑儿羞耻的脚趾蜷缩在一起,不磕磕巴巴的解释:“孤……我好多天没有沐浴了。” “明天再不洗澡就把你丢出去。”乔溪阴森森吓唬他,“听说山上的狼最爱吃臭臭的小孩。” 岑儿立刻吓得不敢再动, 8. 第八章 《种地捡来的媳妇》全本免费阅读 第八章 然而乔溪还没走几步,那个秦大叔跟在后头急急忙忙的喊起来:“哎哎哎!你还真打算自己走着去啊!?” “你这样走天黑也到不了……” 乔溪不搭理他,脚下生风走得飞快,铁了心就是要去。 见状,秦大叔只好追上来一把拉住他,叹息道:“你这小子现在脾气这么大,玩笑也开不得?” “我带你去还不成吗?” ———— 坐在摇摇晃晃的牛车上,乔溪远眺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小村落。从这里看去,桃叶村四面环山,看起来很安全,就像被绵延的大山抱在怀里,与世隔绝。 他看得出神,驾车的秦大叔却滔滔不绝的同他说话:“你非去镇上干什么?” “我听说前阵子你落水大病一场,已经好了吗?” 他的语气粗声粗气像是质问,细品却又能听出其中暗含的关心,乔溪一时不能判断他究竟什么意思,含糊回道:“就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秦大叔像是不知道什么叫成年人之间的社交距离继续刨根问底,一点不觉得自己冒昧。 乔溪还坐在人家车上,怕被半路丢下,只得回他:“家里没有米面,我还要买些过冬棉衣。” 听他说完,秦大叔很是满意:“这就对了嘛!” “活着多好,别成天寻死觅活的没个人样。” 乔溪耳朵微动。看来这个秦大叔对原主是熟悉的,不然不会跟他开玩笑,又不放心一路跟过来,还东拉西扯盘问他。 “我以前的事都记不大清楚,过去就过去了,以后会好好活着。”他担心秦大叔看出什么,把“失忆”的事摆出来好让他不要再追问,以免路出马脚 秦大叔边驾车边点头,感慨道:“我看也是。” “你这失忆后性子可变了不少,刚才同你玩笑,瞧你那气性大的,吓我一跳。” “不过我还是头一次见你发脾气,那脸蛋气鼓鼓的,真有意思,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如他的人一样粗犷豪爽中气十足,在山野小路上四散回响,惊飞树上躲藏的鸟雀,声声敲在乔溪心上,他渐渐对这个怪大叔的观感没那么差了。 两人一路说笑,到镇上时已经过了饭点,满街几乎没有饭馆开张。不过乔溪并不饿,因为路上秦大叔给他吃了几张肉饼,此刻精力充沛。 牛车被拴在牛棚里,那里有专门的人看着,秦大叔回身笑眯眯的对乔溪说:“正好我有个活要做,你先逛着,晚些时候咱们还在这里汇合。” “若我来得晚,你就先等等。”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到处一摞细碎的银子,抓了几个塞到乔溪手里,宛若长辈对晚辈般关切道:“我这还有点钱,你拿去多买点吃的,看看都瘦成什么鬼样子了。” 乔溪哪肯要他的钱,连忙摇头:“我不……” 可惜他话没说完秦大叔转头走得飞快,乔溪在后头跑了几步,转眼就看不到人了。他傻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几块碎银满心茫然。 那个秦大叔自己衣衫破旧褴褛,看起来经济条件也不算好,塞他银钱的时候又格外大方,生怕他不够用。这个举动让乔溪顿感愧疚,想起自己刚才还因此误会他乱发脾气,不由很是后悔。 他把那些银子小心收进怀里,想着晚上回去要还给他。乔溪爱钱,也抠门,可他只爱自己挣来的钱,不贪图别人的东西。 整理好思绪,乔溪这才有心思在镇上闲逛,这是他穿越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 听秦大叔说,这个镇子名叫“石清镇”。相传很多年前曾有仙人在此得道飞升,所以处处都透着股与别处不同的灵气。 镇子不大,人口却不少,方圆百里所有村落都有路通向这里,因此商业发达人丁兴旺,道路两边铺满了各式各样的商铺,里面琳琅满目陈列着新奇的东西。饶是乔溪这个现代人也看花了眼,走走停停看热闹,差点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逛了一会儿,乔溪找了家药铺进去打听下价格,拿着今早挖来的几株野山参让掌柜的估价,一连跑了好几家。然而他们给出的价格都不大满意。 他们像是统一商量好得一个劲压价,不是说这山参成色难看,就说须子不好,总之挑挑拣拣许多毛病。 “小哥儿,真不是我成心,要知道咱们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山里的稀罕物。”穿着绛蓝色锦袍的胖掌柜慢条斯理喝着茶,对乔溪说:“就您这样的山参,我那后院一抓一大把,根本不稀奇。” “石清镇周围十几个村子,几百户药农都在我这卖药,你这几根参个头也不大,而且瘦巴巴的没看头,我肯出二两银子就算不错了。” “出了这个门,你收不到比我这儿更好的价。” 胖掌柜老神在在一副根本不怕乔溪不点头的德性,看得人直磨牙。 不过正如他所说,乔溪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因为他在别的掌柜那里听过差不多的话,心知这些掌柜私下早就沆瀣一气自成联盟,压根不是他这种普通人能左右抗衡的。 就算他初来乍到对物价还不太熟悉,三根野山参卖到二两肯定是贱卖,但他没有选择。反正小竹子也的确说过,这野参品相不算特别好,二两就二两,谁叫他太缺钱了。 想到这,乔溪点头,也不跟他啰嗦:“行吧。” 见他爽快点头,胖掌柜顿时眉开眼笑:“我们做生意的最喜欢您这样的主顾,豪爽大方干脆利落!不像有的人,叽叽歪歪半天也不给个话,嘴皮子磨破都说不成。” “这样……我再多出五百文,就当咱们交个朋友。”胖掌柜一边给店小二使眼色,一边转头对乔溪继续道:“不是我奸商压价,只是您这参确实不出挑。当然以后要是再有更好的货,可得先照顾我们呀!”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胖掌柜做生意不地道,为人却还算热情诚恳,乔溪不打算跟他翻脸。毕竟以后他说不定还会再来,要是搞好关系,保持长期交易也不是不行。 很快店小二就带着乔溪签字画押,又到账房那里领钱,这样才算交易完成。 走出药铺大 9. 第九章 《种地捡来的媳妇》全本免费阅读 第九章 乔溪在牛车旁一直等到夕阳西下,才等来秦大叔回来。 远远看到他,秦大叔掏出怀里的帕子擦拭头上的汗,咧着嘴笑:“是不是等急了?” “没有。”乔溪连忙摆手,“我也刚到。” 时间不早了,再不走天就要黑,秦大叔利落跳上牛车往回赶。乔溪在车上和他分享了自己刚沿路买回的各种吃食,秦大叔胃口不错,给啥吃啥,看来心情不错。 乔溪注意到他右手简单用布条缠了一圈布,像是从他自己衣服上撕扯下来的,随口问道:“秦大叔,你受伤了吗?” 秦大叔咬着一块桃酥赶路,笑呵呵回道:“在东家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剐蹭一块皮,不碍事。” 他嘴里含笑背对着乔溪赶车,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这伤当然不是什么不小心剐蹭,而是方才暴打那杂碎时被抓挠出来的。伤痕不严重,却够恶心,他看了心烦,索性撕了衣服裹上,假装没看到。 原本他并不想这么快就找何秀才的麻烦,谁叫他自己不长眼撞上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不想让乔溪去镇上的原因,担心他俩遇上。 不过也幸好他跟着,不然乔溪要是一个人来遇上再被刺激个好歹,怕就真没了性命。 乔溪没有怀疑,时不时瞥一眼,不知道伤口有没有消毒:“回去还是请林大夫看一下吧?” “嗨呀没事儿!”秦大叔爽朗一笑,“我皮糙肉厚耐打耐造,年轻时候受过比这重百倍的伤也死不了!” 短短一个下午,乔溪对这个热心肠又爽快的大叔有了好感,甚至开起了玩笑:“听你声音年纪好像也不比我大几岁,怎么都叫你大叔?” “哈哈哈哈……小乔现在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不过我可不年轻,都三十一了!” 乔溪算了算,只比自己大十岁:“三十一怎么就不年轻了?以后我就叫你哥!” “随你高兴。”秦大叔好像很爱笑。 乔溪喜欢和他这样直来直去的人说话,不用弯弯绕绕拐七拐八,能彻底放松下来。 天黑后他们总算平安回到村里。 乔溪跳下牛车想自己把东西扛回家,可秦大叔看不上他那细胳膊细腿,一声不吭把车上的东西一样样搬进院子,还婉拒了乔溪邀请他留下来吃晚饭的请求。 “下次吧。”秦大叔说着打了个哈欠,“今天太累了,给东家干了那么多活,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他摆手要走,乔溪却拉非往他手里塞了好些吃食,谢谢他带自己进城。 秦大叔没有拒绝,踏着月色往回走。半道忽然觉得不对,打开袋子摸索了一阵,果然从中摸出几个碎银,可不就是他之前硬塞给乔溪的。 借着月光,秦大叔来回打量掌心闪着的一点银光,忽然轻笑一声。 “臭小子。” “还是一点人情都不肯欠。” 他把碎银塞回兜里,拎着布袋继续往回走,嘴里照旧哼着不成调的歌谣,渐行渐远。 另一边,乔溪忙着把米面往厨房搬,累得头上冒汗。 这具身体体能太差了,活动两下就气喘腿软,完全不像前世跑完全程马拉松都不费力的他。 等家里都安置好了,乔溪决心一定好好锻炼身体。不然有个风吹草动就生病,花钱是小事,客气古代医学条件不行,听说有些人感染个风寒感冒就会噶。 岑儿从屋子里跑出来,小兔子似的围着乔溪团团转:“小溪哥哥,你回来了!?” “嗯。”乔溪拍了拍手上的灰,随手拿起一个油纸包递给他:“晚饭马上好,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岑儿闻到油纸包里传来阵阵甜香味满心欢喜,小心问:“……真的是给我吗?” “我又不吃这些,都小孩儿零嘴。”乔溪洗干净手,摸黑在厨房里点上煤油灯,倒了点面粉打算做简单的面糊汤对付一下,其余的明天再收拾。 得到肯定回复,岑儿高兴极了。他急急忙忙拆开油纸包,黑乎乎的小手拿出一块红糖麻花,没有送进自己嘴里,反而先递给乔溪:“小溪哥哥,你吃!” 乔溪不爱甜口,架不住岑儿亮晶晶盯着的圆圆猫眼,勉强抿了一口:“还行。” “我给舅舅也尝尝!”岑儿兴奋的小脸红扑扑,转身抱着油纸包往屋里跑,差点摔了一跤。 乔溪心疼的在后头喊道:“你慢点走!” 那点子零嘴贵着呢,要是摔在地上,他今晚就要揍孩子了。 漆黑的屋子,沈夷光专心致志,侧耳倾听。乔溪一早出门他是知道的,没想到一去就没回来。他们的午饭是个大娘送来的,说乔溪有事去了镇上。 也不是完全没有怀疑,沈夷光一整天坐立不安。 他担心自己的谎言瞒不住,又疑心乔溪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因此才悄无声息不告而别,实则跑去报官。 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也做好了若是官兵上门该如何应对的计划,甚至沈夷光连逃跑路线也都想好了。 虽然他看出乔溪应当不是那样的人,可沈夷光一路走来危机重重,不得不防。他谁都不敢信,更不敢将一国太子、未来储君的性命赌在旁人的良善之上。 好在官兵破门而入的画面只是幻想,其实他们一天都安然无恙,隔壁那个叫大山的汉子还两三次敲门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可随着天色渐暗,乔溪还是没回来。 沈夷光除去心底的怀疑,其实也有一点担忧。 听那个大山哥说去往镇上的路很难走,若无人带路,稍有不慎就可能坠落悬崖尸骨无存,又或者遇上凶猛野兽被吞吃干净。 听得越多,沈夷光心里就越焦虑。 如果乔溪遭遇不测,他和岑儿又没了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栖息之所。 况且…… 乔溪是他们的恩人,就算他真的报官也没做错什么,沈夷光绝不会记恨他。 他只希望乔溪好好活着,万不能有事。 抱着各种复杂的心思,沈夷光强撑伤痛不肯入睡,非要等人回来。 好在乔溪还是回家了,在屋里听到他与人说话,沈夷光硬是等到那人离开,才让岑儿出去。 岑儿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小包麻花,兴高采烈说是小溪哥哥特意带回来的,要给他也尝尝。 沈夷光更不爱这些,又顾忌太子身份尊贵,无论如何不肯下口,推脱身上有伤吃不得甜腻的东西,才哄得岑儿自己吃。 他眼神落向屋外 10. 第十章 《种地捡来的媳妇》全本免费阅读 第十章 翌日,乔溪去山上捡了一捆干柴回来。他现在的身体力气太小,只背了那么一点就不行了,回家只剩两腿一蹬喘气的份。 但他没有歇太久,费劲的举着生锈的斧头勉强把干柴劈了,然后抱着进厨房。火折子点燃一把干草丢进炉灶,乔溪又把刚才劈好的短柴丢进去,对着风筒往里吹了两口气,又用破蒲扇扇了几下。 很快炉灶里燃起了橙色火苗,但他捡来的柴不好,还带着潮气,里面随即冒出一股呛人难闻的浓烟,呛得乔溪不住咳,眼泪都冒出来了。 随着火苗越来越大,锅也渐渐热了起来。乔溪见温度差不多,往里注入半锅冷水,放上蒸笼,把昨天没吃完的干饼热了当早饭。 他进进出出的忙,岑儿也跟着早早起来,不过他根本帮不上忙,有好几次乔溪没看到他差点踩着,干脆把他提溜到路边,让他帮忙看火。 然而…… 把小脸熏得黑乎乎的岑儿提出门,乔溪吼道:“你傻啊!?眼看火要烧出来干嘛不跑!?” 岑儿本来脸就脏,这会儿更看不出原来长相,头发也被火焰高温烫得干枯卷曲,整个人烟熏火燎,好像一只火堆里爬出来的小黑猫。 他吓得眼里含泪,抖着声音嗫嚅,也忘了舅舅的叮嘱:“孤、孤不是故意的……” 可怜小太子哪里做过这种粗活,压根不懂“看火”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觉得坐在炉子边很暖和,想着可不可以把火烧大一点,这样整个屋子就都暖和了。没想到一把柴扔进去,没过多久火苗就猛地窜了出来,烧到他的身上和头发。而他吓傻了,甚至不记得要跑。 “笨死你算了!”乔溪骂骂咧咧把他丢院子里,凶巴巴的说:“你就坐那不许再动!再捣乱我揍你!” 岑儿缩了缩脑袋,蹲在石凳旁不敢在说话,心虚的把脑袋埋进膝盖。 小溪哥哥说得对,他真是太笨了。 听到屋外动静,沈夷光撑着起身下床,腰间只围了张旧毯子,扶墙走出来,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他没有责备岑儿,只弯腰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我去同他道歉。” 说着他一瘸一拐走到厨房门口,张望着里头忙着收拾的乔溪,低声道:“对不住,岑儿他并非有意。我……我会补偿你的。” 乔溪回头,见他那么冷的天光着上身出来,没好气的说:“怎么赔?你身上能摸出来一个铜板吗?” 沈夷光脸上的神情又尴尬起来,很无措的样子。 “那小鬼到底还不算特别笨,至少没真把我房子烧了。”乔溪手下继续忙碌,拿着抹布将灶台上的水和煤灰擦干净,“还知道用锅里的水浇灭。” 自知犯了大错,岑儿吃早饭的时候都不敢抬头,一张黑灰小脸几乎埋进碗里,吃完一碗都不敢再要。 乔溪看不下去,一把夺过他的碗重新装满热汤放到他面前,咬着牙勉强自己不要太凶:“你差点烧了我厨房,骂你两句也不行?” “我难道会吃人吗?” 岑儿捧着碗这才小心看他一眼,快速摇头:“小溪哥哥不吃人。” “那你就好好吃饭!”乔溪翻白眼,拿了张饼塞给他:“吃完饭给你好好洗个澡,你好像垃圾堆里钻出来的小脏鬼!” 不知为什么,明明乔溪一直在骂人,态度也不好,可是岑儿喝着热汤,吃着饼子,心里莫名的安心。 而一旁的沈夷光这次完全不敢开口给他的小太子辩护,他已经见识到了乔溪有多凶悍,到时不仅护不住岑儿,自己还得一并被骂,不知多难堪。 乔溪看着一大一小战战兢兢两只鹌鹑,只觉自己好像那书里的恶毒反派,专会欺压羞辱弱小。 不过……他偷偷瞄一眼裸着上身狂野喝汤的沈夷光,暗暗比划了一下他胳膊上的肌肉,估摸一圈能打死三个自己。如果不是有求于自己,应该不会这么低声下气的忍耐憋屈吧? 这么一想,乔溪更觉得自己恶毒,趁人之危挟恩图报。 妈|的。 出钱出力又出人的乔溪心酸,什么时候他也能有这样结实漂亮的肌肉,不用装凶就能吓唬别人。 他哀怨的目光犹如实质扎在沈夷光身上,使得沈夷光坐立不安,捧着碗不知该不该继续喝汤。 那凶悍村夫怎的、怎的总是盯着他的胸不放? 就算他们都未婚配,也、也不能这么放浪,何况他们才认识不过三天,就不能矜持点吗? 一顿早餐在一桌鸡同鸭讲中过去,乔溪把碗丢到一边,走进厨房重新烧了满满一大锅热水,又从柴房吃力地搬出个大木桶,放在露天院子里,里里外外用水擦洗干净。 这桶是他早就看到的,原主应该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时常会沐浴洗澡,所以才会特意准备这样一个桶,里面甚至还有个小凳子。 把烧好的热水倒进桶里,乔溪一边拿着水舀往里加冷水,一边捋起袖子用另一只手不停试探水温,待到合适的温度,他转头对岑儿招手:“过来。” 岑儿听话的走过去,犹豫看了一眼。 小溪哥哥要他光天化日赤|身|裸|体沐浴,这对他来说冲击太大了。 从前他沐浴都是有自己专用的温泉池,隔了一道纱帘,外面是捧着各式洗浴用具的宫女太监,从没有这么白日露天的时候,这让他很难接受。 “脱衣服啊!”乔溪拍了拍桶,“快点!” 岑儿不敢不听话,低头解自己的衣服,可是金尊玉贵的太子连穿脱衣都有人帮忙,哪里会自己动手,于是此刻他摸着衣襟上的盘扣,死活都解不开,急得满头汗。 乔溪终于看不下去,上前准备帮忙,想说他连个衣服都不会脱。可当他纠结了半天,也跟着傻眼。 以前在现代,他日常衣服要么直接套头要么拉链完事,偶尔穿带扣子的衣服也不费劲,来到古代后穿得也大多是各种褂子短袍,确实没见过岑儿身上这种繁复的衣扣,就跟机关似的,越扯越乱。 此时一边的沈夷光缓缓开口道:“我来吧。” 他走到岑儿面前伸出一只手,甚至乔溪都没看清他是怎么操作的,只三两下就轻松解开,一件件帮岑儿脱干净。 出宫时太匆忙,岑儿来不及换下锦衣就上路,虽说一路颠簸衣衫上的纹路早已看不出原先的样式,可是扣子却依旧能暴露他们的来处。 宫里才有的七星 11. 十一章 《种地捡来的媳妇》全本免费阅读 十一章 沈夷光涨红了脸,没受伤的那只手死死拽着腰间毯子不松手,一米九多的大男人吓得说话都磕巴了:“你、你放肆!” “你以为我愿意伺候你?”乔溪不耐,“知不知道自己身上臭成什么样了?好像十根酸黄瓜烂地里了!” 沈夷光不知道什么是酸黄瓜,不过大概能想象的出来那种气味。其实他自己是闻不到身上的味道的,可看乔溪表情就知道多恶心,不由心虚道:“我自己来。” 他其实很想解释,自己往日也是很爱干净的。若无战事他几乎每日都要沐浴,即便冬日也坚持冷水洗澡,如今邋遢肮脏也只是情形所迫,非他所愿。 乔溪看他死活不配合,甩手把布巾往水里一扔:“那你自己洗吧!” 沈夷光的表现让乔溪觉得自己莫名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变|态,只好黑着脸走到一旁给岑儿擦头发,故意背对着他。 同为男人,他不理解沈夷光为什么这么别扭,男澡堂里大家互相帮忙搓澡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就算不喜欢,也没必要洪水猛兽似的防着他,他又不是流氓。 见乔溪走开,沈夷光猛然松了口气,用最快速度扯掉腰上的毯子跳进水里,顿时一股热流将他全身包围,饶是习惯了洗冷水澡的沈夷光也忍不住喟叹一声。 他左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不能沾水,沈夷光只好不尴不尬的半举着那只胳膊,艰难的用另一只手往身上抄水,可惜他再怎么努力单靠一只手根本不行,背后还有很多地方洗不到。 最糟糕的是,他不小心把水舀碰掉在地,伸手去够怎么都差了一点,半截身体挂在桶上,差点栽出来。 乔溪听到动静回头,把岑儿的湿发包好,过去替他捡起水舀递过去,平静的说:“都说了你不行,非跟我死犟。” 他一口一个“不行”,听得沈夷光无地自容。 乔溪没有奚落他,拿过那个令沈夷光胆寒的丝瓜瓤,冷酷命令:“转过去。” 沈夷光没有再拒绝,默默转身,比岑儿还乖。 给小的洗澡乔溪还知道收着点力气,怕把小孩娇嫩的皮肤挫伤。但是这么大只的沈夷光就没这待遇了,乔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沈夷光做好了脱层皮的准备,结果却发现,想象中的皮肤火辣辣的疼痛并没有那么可怕。 乔溪嘴上说话难听,对待他们舅甥的态度也极其恶劣,搓背的时候更像报复,但其实他很细心,完美避开沈夷光身上所有伤口,把他照顾的很好。 一路搓下来,除去最初的不适应,沈夷光舒服的几乎眯着眼睛睡着。有好几次乔溪纤细略带薄茧的手指不小心滑过他的皮肤,沈夷光心中都会轻轻一颤,像什么东西挠了一下。 很…… 很…… 沈夷光茫然的在脑中将自己毕生所学都用上了,依旧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表达此刻心境。 书到用时方恨少。 怪不得教他读书的先生总叫他不要整日只知钻研兵书,没事也要多读读诗词文章,以免将来遇上心仪之人口舌笨拙,平白讨人嫌。 当然了,乔溪肯定不是他的“心仪之人”。 相较沈夷光的复杂心思,乔溪单纯多了。 他眼里没男人,只有搓澡。 乔溪以前在学校公共浴室也兼职过搓澡工,给各位学长学弟、包括部分老师,提供热心搓背服务。 一人五块,包搓干净,物美价廉,好评如潮。 乔溪才不会不好意思承认,他兼职的行业在大学城几乎全方位覆盖,力求贯彻一个“人穷就得多努力,迟早开上大奔G”的人生准则。 职业病犯了,乔溪搓背愈发卖力。该说不说,这个沈三郎身材是真好。他过手那么多男生大生,也不乏常年泡在健健身房的肌肉壮汉,但没有一个比得上他。 手感贼Q弹。 乔溪搓背搓到心无旁骛,而沈夷光在水中如坐针毡。 和其他高门贵子不同,沈夷光自小就不喜被人服侍,无论穿衣沐浴都是自己来,夜起小解也从不让丫鬟小厮贴身伺候。 比起干什么都被一群人围着,他更喜欢自己动手,身上没有沾染半点贵族骄奢淫逸的风气。 因此这也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被人帮忙洗澡,难免不习惯。 而且每次乔溪手无意滑过他的胸膛,都会引起沈夷光浑身不可言状的轻颤,酥酥麻麻的,很奇怪。 因着常年习武,在烈日下暴晒,沈夷光皮肤不算白,呈现一种很健康的小麦色,可乔溪却一眼看到他低着头耳根通红一片,心里纳闷至极。 这家伙看着人高马大浑身肌肉,又长了张酷帅渣男海王脸,没想到这么容易害羞? 他随口好奇问道:“喂,你多大?” 沈夷光夹腿老老实实回他:“十九。” 还有两个月正好及冠。 “才十九?”乔溪惊讶,“我还以为你至少二十三四岁。” 也不是沈夷光长得老,只是他这惊人的身高长相,乔溪实在没看出比自己还小了两岁,居然是个弟弟。 不过听说古代人十四五岁当爹,十九岁看起来成熟点应该正常。 乔溪不是八卦的人,但气氛都到这了,于是又问:“那你平时吃什么长这么高?” 沈夷光认真思索片刻:“不知道。” “兴许是我常练功夫。” 当然更可能是因为他是天乾,生来就比普通人体格健壮。 乔溪听完兴致勃勃:“那我也能学吗?” 沈夷光扭头上下打量,诚恳摇头:“不能。” “你早过了习武最佳年龄,根骨已经硬了,再如何努力最多也只能学点拳脚功夫。” 乔溪本来就也没打算有多大成就,他只想让这副身体再长高点壮点,能有前世的一米八就好。 沈夷光内心深处觉得乔溪应该是长不高了,但他礼貌的没有说破,点头说好,等他痊愈可以指点一二。 乔溪心满意足,又换了几次水,把沈夷光也捞了出来。 沈夷光没料到自己也有新衣穿,低头闻着身上淡淡皂香味,不善言辞的他感激道:“多谢。” “不客气。”乔溪不在意摆手,“反正账 12. 十二章 《种地捡来的媳妇》全本免费阅读 十二章 下午乔溪把上次镇上买的东西给仲大娘送去,也不是多贵重,但他本身不富裕,有心回报也能力有限。 仲大娘本来不肯收,奈何乔溪实在坚持,她只好接下,回头却非塞几个鸡蛋馒头让他一并带走。 仲大娘家那口子是桃叶村村长,家里有点祖业,压根不缺吃穿。只是她心善,见不得身为孤儿的乔溪日子清苦,这才频频接济他。 “再不拿我就生气了!”仲大娘拍了拍他的手催他快回去:“你身子才好不多久,挣钱的事不着急,等都养好了再说。” “我还要给你说亲呢!” 乔溪拗不过热情洋溢的仲大娘,离开的时候手里拎着的东西比来时更多。 ……这人情看来是还不清了。 他愁得轻叹一声,还是不大习惯旁人对自己无条件的好。 回家路上,乔溪看着篮子里几个圆溜溜光滑滑的鸡蛋若有所思。他想着要是家里有几只鸡崽,等养大他岂不是天天都有鸡蛋吃? 如此鸡生蛋蛋生鸡,子子孙孙无穷尽,他还有吃不完的肉! 想到这,乔溪加快脚步跑回家,一路奔进屋子抱出个简陋木盒,把里面攒的钱全部倒出数了数,一共八十二枚。 他从中抓了一把揣进兜,把盒子放回去后,又急急忙忙冲出家门跑远。沈夷光卧在床头看他急匆匆跑来,抱着盒子数钱,又兴高采烈把盒子放回去出门,一路风风火火活蹦乱跳。 他实在纳闷,乔溪个子小小,身板比他认识的几位名门地坤还要柔弱,可又总意气风发精神十足,骂起人更是凶悍无比,真不知此人是怎么用那么小的身体摆出那样的气势。 但每次沈夷光为前路忧愁之时,看到乔溪忙碌,心情会好上不少,仿佛从他那里得到了什么神秘力量。 院子里,岑儿还在和拴在墙角的大黑狗玩,他已经渐渐和那狗混熟了。 乔溪忙着出门,瞥了一眼叮嘱道:“你别离它太近,万一被咬了可没有狂犬疫苗给你打。” 岑儿好奇扭头问:“什么是狂犬……什么苗?” 乔溪懒得同他解释,直说:“反正你就不要靠近它就是了。” 农村的狗可不像城里那些温顺亲人的宠物狗,它们都是用来看家震慑外人的的田园犬,野性难驯,对除了自家主人以外的陌生人,随时可能露出獠牙,在你身上扎几个洞。 岑儿毕竟才来没几天,万一那狗一个心情不好翻脸,没准半条手就没了。因此乔溪又严肃告诫了几遍,见岑儿听进去后才放心离开。 乔溪在田径小路上走了几分钟,敲开了隔壁的那扇木门,很快有个浑厚的男人声音传来:“来了!”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皮袄,肤色黝黑的青年从门里走出来。他五官端正深眉大眼,是古典话本中常有的英俊小生长相,浑身散发着男性特有的雄性荷尔蒙,非常硬汉。 见来人是乔溪,大山哥很意外:“是小乔啊,你有事吗?” 就在此时,门里又传来一个声音,听着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软绵绵的问:“大山哥,是谁啊?” 接着门里又探出个头,乔溪隔得远没看清,依稀是个挺好看的少年。他有心打招呼,可那少年见他后狠狠瞪了一眼,不开心的又缩回头。 乔溪莫名其妙,不知道那少年干啥瞪他,不过他反正有正事,抛开这些道:“大山哥,我想问一下,你明天是要去镇上吗?” 大山哥家里几辈人都靠打猎为生,因此也是是村里为数不多常去镇上的人,村里如果有人需要买东西,一般都通过他和秦大叔。 听了他问话,大山哥点头:“对。” 乔溪摸了摸头,掏出钱袋问:“那你能不能帮我买几只鸡崽回来?” 大山哥毫不犹豫点头:“好。” 乔溪连忙又道:“多出来的就当我给你的路费!” 大山哥幽幽地看着他,像是不大明白:“不要路费。” 乔溪不好意思:“那多麻烦你。” “应该的。”大山哥是个实诚人,沉声道:“我们是邻居,你以前也会给我送饭。” 言外之意,他们之间本就不需要那么客套。 乔溪不是矫情的人,见他执意不要跑腿费,又道:“那以后等我的鸡长大,给你送鸡蛋!” 大山哥这次没推拒,又问:“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乔溪连连摆手,“你家里好像还有人,我就先走了。” 说着他又道了几声谢,这才转身离开。 他觉得自己很幸运。虽然穿越非他所愿,可是这里的村民对他都很好,乔溪在这里得到了许多前世没有得到的善意温暖,心里高兴。 到家后乔溪还是没闲着,把院子打扫了一遍,翻出一根皮尺在地上划来划去丈量什么。 他实在受不了每晚睡地上挨冻的日子,想要自己做张床。他量好尺寸,捏着块黑炭在粗糙的纸上画图。家里屋子空间很大,内里东西又少,再摆两张床都不成问题。 画好图纸,乔溪手上沾满黑乎乎的碳粉,他却混不在意,对着图纸很满意。明天他去山里一趟,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竹子弄回来。 他大学专业就是土木工程,主修道路桥梁,不仅要会看图纸,还得会测画,他动手能力也强,别说做张床,就是徒手盖个瓦房都行。 晚饭的时候岑儿问:“小溪哥哥,那只黑狗叫什么名字啊?” 乔溪低头给蒸好的红薯剥皮,随口胡编:“叫乔将军。” 沈夷光口中蛋花汤险些一口喷出。 岑儿小脸懵逼:“……啊?” 乔溪啃了一口蒸得软糯的红薯,甜甜的,又道:“不威风吗?” 岑儿点头:“是很威风啦……” 他说完捧着碗偷偷瞧一眼舅舅。 舅舅也是大将军哦…… 沈夷光轻咳一声,拿筷子轻轻敲了敲岑儿的碗,低声说:“食不言。” 岑儿立刻收回眼神,乖巧闭上嘴乖乖吃饭,一口菜一口汤一口饼,规规矩矩一板一眼。 乔溪边吃边观察这对舅甥,之前没注意,今天他才发觉这两人吃饭的动作出奇的相像,一举一动就像严格遵循什么 13. 十三章 《种地捡来的媳妇》全本免费阅读 十三章 任谁也想不到,看似谪仙的林大夫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路痴,哪怕离家仅仅半里地,也能睁眼瞎数过家门而不入,因为根本不认得。 乔溪把人脚砸了羞愧不已,头都抬不起来。好在林大夫躲得及时,虽然被砸了一下,但并不严重。 林大夫本来一个人在临林子里无头苍蝇团团转,他的引蝶不知去了哪里,不知所措之际刚好遇上乔溪,巴巴的跟在后头,怕再走丢。 于是乔溪特意把人亲自送到家门口,正好看到小竹子跑来,急得满头大汗:“您跑去哪里了!?” 林大夫木着一张脸,伸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摸了摸。 小竹子抱怨了几句,回头看到乔溪连忙道谢:“还好你把我师父带回来了,不然他一个人在山里转悠到天黑也找不到路!” “上次他就瞒着我偷偷自己上山,结果迷路到半夜,最后还是引蝶带他回来的。” 小竹子双手叉腰,小大人似的对林大夫一顿训斥。而林大夫竟也不恼,老老实实一动不动挨骂,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可乔溪就是觉得他看上去委屈极了。 出于同情,乔溪轻咳一声,对小竹子说:“你师父说你病了才上山给你采药,也是好心。” “对了,你病好了吗?” 小竹子抿了抿唇,嘟囔道:“我才没生病呢……” 乔溪本想和他们再多聊几句,但他还急着回去,简单打了招呼后就走了。 “小乔哥哥慢走,我有空去找岑儿玩!”小竹子笑盈盈踮着脚挥手,拉着林大夫进屋。 乔溪一路独自扛着肩上的几根竹子走得艰难缓慢,本就纤细瘦弱的身体几乎被压弯,叫人看了心惊。 幸好悠哉悠哉的秦大叔刚好路过,顺手帮了一把:“你弄这些竹子干什么?” “做床。”乔溪头也不回,“麻烦秦大哥了,帮我抬到院子门口就好。” 秦大叔挑眉:“你还有这手艺?” 乔溪哂笑,没有回答。 热心的秦大叔帮他把竹子扛到院子里,看到和乔将军玩耍的岑儿,摩挲着下巴开玩笑:“你什么时候在家里偷偷养了个小孩儿?” “随手捡来的。”乔溪费劲的把几根竹子撂下,跑进厨房倒了杯水出来:“秦大哥,你喝点水。” 秦大叔也不客气,捧着海碗吨吨吨灌了一肚子。 岑儿凑过来好奇的盯着他,一对猫眼圆溜溜的,又黑又亮。 秦大叔很喜欢孩子,故意粗声粗气的逗他:“小鬼,看什么呢?” 岑儿在自己嘴巴上划了一圈,朗声说:“你的胡子好像张飞。” 秦大叔哈哈一笑,弯腰掐了掐岑儿小脸,打趣道:“小鬼真聪敏,老子的外号还真叫塞张飞。” 见他伸手掐自己脸,岑儿害怕的缩了缩,可是很快察觉到这个大胡子没有恶意又渐渐放松,还是一眨不眨盯着他。 在屋内静卧的沈夷光瘸着腿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心不由跳了一下,下意识就要冲上去把岑儿从那凶神恶煞的汉子手中抢回来。 察觉到沈夷光的敌意,秦大叔松开手看去,二人目光在半空中短暂相交,彼此都一愣。 秦大叔没想到乔溪屋里竟然有男人,而且还是难得一见的天乾,微微眯眼上下审视打量一番。 沈夷光也警觉起来,背在身后的手默默握紧,身体摆出防御姿态,低声道:“岑儿,过来。” 岑儿没看懂两人之间的暗涌,乖巧走回沈夷光身边:“舅舅,你身上不疼了吗?” 秦大叔打量完沈夷光,转身笑呵呵对乔溪道:“你家里什么时候住了这些人?难怪上次去镇上买那么多东西。” 乔溪回道:“借住而已,养好伤他们就走了。” 秦大叔扭头盯着沈夷光,目光意味深长:“看起来,这位小兄弟来头不小呢。” “他俩是麟州那边逃荒来的。”乔溪神经比岑儿还粗,压根没听出秦大叔语气里的试探怀疑,解释道:“说是家里没人了,也没亲戚投靠。” 秦大叔不置可否:“你就是太心善,小心别被有心之人利用。” 他叮嘱了乔溪几句,让他以后有需要只管找他帮忙,走前特意回头瞥了沈夷光一眼。 等他走后,沈夷光才将握紧的手放开,却仍旧不敢完全放松。 刚才那男人他不认识,也没见过,同为习武之人,即便对方有意隐藏,沈夷光也能留意到此人吐息浑厚,行走无声步履飘忽,必定是个内功深厚的高手,绝不在他之下。 并且,他也同样是天乾。 在这小小与世隔绝的村子里居然还有此等人中龙凤,真令人惊讶。 沈夷光明白,既然他能发现那大胡子的不简单,那么对方同样也能察觉到自己,这是同类之间彼此的默契。 虽然那人临走前那一眼算不上友善,不过暂时也没有恶意恶意。他没有选择当场揭穿自己,恐怕有别的想法。 乔溪把秦大叔送出门后,回来继续搞那几根竹子。他用斧头把竹子劈开,分成数十根相同大小的宽条,又蹲在地上用手撮麻绳,忙得头顶冒烟。 沈夷光拖着腿硬要帮忙,被乔溪轰走:“去去去,别添乱!” “和岑儿玩去!” 长这么大头一次被嫌弃碍事的沈小侯爷只能无助的跟狗蹲一起,一旁的岑儿安慰摸了摸舅舅的手,两人一狗排排坐。 沈夷光就这么目不转睛看着,看他熟练地下钉子,锯长短,把一片片散乱的竹片一一穿孔后捆扎穿绳,忙得热火朝天。 日头渐渐西斜,一张竹床的雏形渐渐呈现,乔溪后背湿了一大片,鼻尖额头挂着晶莹的汗珠,手里拿着小锤子敲敲打打,发出阵阵脆响。 手上被竹尖倒刺戳了几个血口子,然而乔溪恍若未觉,拿布随便包扎了一下,连喊个疼都没有。 沈夷光就这么静静看着他在阳光下忙碌的身影,自己都没察觉他有多专注。 乔溪手巧,行动力超强,即便这具羸弱的身体用起来不那么顺手,稍微做点活就喘气,可他还是坚持咬牙自己扛了下来。 不管过去现在,哪怕是未知迷茫的将来,乔溪从来不肯依靠任何人,他相信即便只有他自己,也能把 14.十四章 《种地捡来的媳妇》全本免费阅读 等到乔溪反应过来追出门,那个叫二胜子的男人早没了人影。他一脸懵逼的在门口站了许久,只得先把篮子拎回去,想着从山上回来再把东西给人送回去。 莫名其妙的一出,他可不敢随便乱收。 把早饭留好给家里那一大一小,乔溪吩咐岑儿看好家,背着他的竹篓又一次进山。 天气愈发冷了,昨夜还下了白霜,山林里比往常更阴冷,草地上也覆着一层白,每往里走一步,乔溪就觉得更冷一分,身上的棉服好像也被寒霜浸透,冻得骨头疼。 他不敢走太远,只能循着之前去过的地方摸索,想试着碰碰运气,万一让他捡着什么珍惜宝贝,下半辈子就不愁吃喝了。 日头渐渐升起,气温逐渐回升,褪去了清晨的寒霜,初冬晌午的阳光格外温暖,沈夷光撑着起来晒晒太阳,尝试更大范围的活动。他自觉近来腿脚似乎轻盈不少,再过不久应该就可以正常走路,因此得了机会便要多走动,希望能好得更快些。 岑儿还在院子里和乔将军玩耍,手里拿着上次乔溪从镇上给他带回来的糖糕。每次都只肯咬上一小口,在嘴里慢慢咀嚼,然后再咬上一小口。 这种粗糙的小点心,过去的太子殿下想要多少都有。宫里御膳房有个专门制茶点的厨房,岑儿最爱的是一道名叫“桂花乳酪”的甜点,每次都能吃上好大一碗,一点不觉得腻味。 而今他只有半包糖糕。每天只舍得拿上那么一小块,一点点在嘴里化开,尝着里面甜丝丝的香味,以此得到满足。 沈夷光对此颇为心疼,趁着院中无外人,他轻声唤道:“岑儿。” 和乔将军玩耍兴起的岑儿回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应了一声,安静的等他下一句话。 其实沈夷光并没有什么话要说,只是忽然心头万千感慨,待看到岑儿纯真的眼神凝望自己,又不知该说什么。 见他久久不开口,岑儿自己走了过来。他的个子即便是在同龄孩子中也显得矮小,九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只六七岁的模样。 当初先皇后怀着他的时候身子几番不适,撑着病体生下他就与世长辞,甚至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她付出全部生命诞生的孩子。 失去了女儿的沈老夫人几乎哭瞎眼睛,没多久跟着离世。彼时沈夷光还是个毛头小子,不知他的大姐是怎样辛苦才保住这个孩子,他只知道后来再去皇宫,再也不见了那个柔声唤他“三郎”的姐姐。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沈夷光不喜欢这个孩子。他潜意识觉得就是这个孩子夺走了姐姐的生命,如果没有他,那么温柔的姐姐不会早死。 尽管他过去不肯承认,可小小的太子大约感应到了什么,每回在宫里见到心心念念的小舅舅,总会用那双暗含期待的眼睛悄悄看他,面上却又假装不在意。 如果没有先帝临终所托,沈夷光也许永远不会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和自己从不曾亲近过的小外甥静静的依偎在一起。他不自觉抬起手在岑儿脸上轻轻揉了揉,眼中涌出无限温柔。 岑儿乖巧的靠在他身边,小声问:“舅舅,我长得到底像不像母后?” 在宫里,他是无比尊贵的太子,无人敢忤逆他,也无人敢同他说真话。哪怕与他年级一般大的玩伴,也没有人真正将他当成一个孩子,因此他内心许多疑问无人可说,也不会有人回答。 他私底下偷偷听宫人们小心议论,说他和先皇后有八分相似,简直一个模子刻画出来。而先皇后的画像岑儿是见过的,就在他父皇的书房里。 画里的女人端庄柔顺丰腴富贵,一头乌黑鬓发被高高挽起,衣着华丽满头珠翠,一张脸又大又白,眉毛画得细细的,嘴唇也很红,根本没有传闻中那么美丽。 岑儿左看右看也瞧不出和自己到底哪里像。他没有细细的眉毛,没有红红的嘴巴,脸好像也没那么白。 听到他的疑问,沈夷光唇角不觉微微上扬:“你的眼睛和她一模一样。” “真的吗?”岑儿有些高兴,又问:“那她好看吗?” 沈夷光毫不犹豫点头:“自然。” 他的姐姐满腹诗书才华横溢,又出身将门,一把红缨长枪舞得虎虎生风,当年甚至敢单枪匹马剿了一窝穷凶极恶的山匪,还在战场上与敌方三个天乾战得不分你我。 若不是后来不幸分化为地坤,她或许也会同父兄一样战死边疆。 而在她众多优势里,美貌是最不值一提的。 岑儿疑惑的皱着脸:“可我看过她的画像,根本不好看。” 沈夷光闻言,惆怅叹气:“画像吗?那当然不像……” 因为那是进宫后性情大变,不再像从前那样可以肆意策马奔腾的沈皇后。她的一言一行规规矩矩,就连画像都得按照“皇后”的样式来。 那些画师究竟画的像不像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画里的人是“皇后”。 岑儿听不懂这些,不过听说不像反而开心起来。因为这样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觉得那画像里的女人丑丑的,不是他的母亲。 只有舅舅说的母亲才是母亲。 他还没学会把喜怒哀乐全部隐藏,沈夷光很轻易就能猜透小太子的心思,欣慰之余又不免忧心忡忡。 先帝也曾说过,太子性情温良纯真,若能得人精心雕琢,来日必为明君。可是成为明君,也意味着他必须牺牲许多许多东西,付出常人所不能付出的代价。 看着面前如此单纯天真的孩童,沈夷光于心不忍。他忽然希望日子过得可以再慢一点,不要那么着急,让岑儿多开心一会儿。 舅甥两人难得享受温情的时刻,小竹子的声音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岑儿!” “你在家吗?我来找你玩啦!” 听到是小竹子,岑儿眼睛一亮,立刻将刚才还依偎着的亲爱舅舅推到一边,一蹦三跳往门口去,欢欢喜喜奔向他,嘴里不停嚷嚷:“我在我在!” 不一会儿,小竹子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他今天穿了身新衣裳,嫩芽一般的青绿色,在这清冷冬日阳光 15.十五章 《种地捡来的媳妇》全本免费阅读 三十五 为了不让那些幼的小鸡崽被冻死,乔溪简单用竹子做了个小窝,里面塞满干草,把所有的小鸡崽放进去后挪到相对温暖的柴房,最后还是不放心的又窝上铺了块旧毯子,这才安心。 饶是这样,脆弱的鸡崽还是有两三只没能熬过去。不过这些算是正常损耗,乔溪早有心理准备,剩下的八只都很健康,存活率应该高点。 接下来的几天,他几乎每天都往山里去,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疲乏,本就不强壮的身体愈发枯瘦,看起来像是风一吹就倒了。 可是没办法,乔溪穿来的时候几乎算天崩开局,家里干干净净一口余粮都没有,如果成天在家睡着摆烂,冬天还不知道怎么熬。 听说他又要去镇上,秦大叔这次很痛快的答应了,约好明天凌晨天不亮就出发,这样可以在那边多待些时辰,不用那么着急赶路回来。 因此,乔溪提前一晚在灯下把这次要置办的东西在纸上逐个列了一遍,以免漏缺。秦大叔说他会看气象,今年的第一场雪极有可能来得特别早,一旦大雪封山,山路肯定是走不通了,再要去镇上只能等来年雪化,让他最好顺带把过年东西也一并准备了,年前他就不出车了。 见乔溪在灯下写写画画,沈夷光凑了上来,借着昏暗灯火,努力辨认乔溪的狗爬字,憋了半晌问:“你在画画?” 乔溪忙着查漏补缺,头也不抬回道:”画什么画!难道你看不出我写的是字?” 沈夷光沉默,又看一眼。 他从来没见过那么丑的字。 “你读过书?”他不禁又问。 乔溪不耐:“废话。不读书那不就是文盲吗?” 沈夷光不吭声了,而岑儿还没学会大人的察言观色,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直白道:“可是为什么我都不认识小溪哥哥写的字?” 乔溪瞥了他一眼,心说简体字这么伟大的发明你当然没见过。 他知道这俩其实是被自己的字丑到了,可他不想承认。谁叫繁体字笔画太多,他又没有系统的学过书法,以前上学时就被各科老师揪着耳朵骂字丑,手头又没有墨水笔,能抓着削出来的炭笔书写已经是极限了。 至于写得好不好看,那不重要。 乔溪想到这,转头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正好明天一起买了。” 听说要给他买东西,岑儿眼睛一亮,而后想到了什么,眼里的光渐渐暗淡,连连摇头:“我什么也不需要。” 舅舅说小溪哥哥自己都过得艰难,能收留他们已经是菩萨心肠,他们应当恪守本分,不能给他添麻烦。 懂事的小孩总是讨人疼的,乔溪又看向另一个:“那你呢?” 沈夷光跟着回道:“我也没有。” 乔溪哼了一声。 难得他大方一回,不要算了。 ———— 第二天乔溪准时与秦大叔在村口汇合,一路颠簸,迎着清晨第一道曙光到了石清镇。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次的经验,乔溪这次没有再像乡下人进城什么都好奇,他径自找到了那个胖掌柜。 这两天进山他还是挖到了一些好东西,紫衣服胖掌柜一眼认出了他,笑眯眯伸出肥厚的手仔细查验他带来的几株灵芝,满意点头:“好好好,小兄弟很有诚意。” 诚如胖掌柜之前所说,石清镇附近十多个村落,依山傍水人杰地灵,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稀奇东西,在别处少见的药草,此地却稀松平常,也因此吸引了不少商人来此,各个药铺如雨后春笋扎堆,彼此既有联盟又有竞争,都想做成这一片的老大。 胖掌柜对乔溪的印象很好,初次见他没有故意为难刻薄,第二次再见更加颜悦色,毕竟大家对相貌出众的人总是更加宽容。 而且乔溪这次带来的灵芝比别人的品相都好,胖掌柜自然高兴,甚至没有压价,痛快的让店小二去账房那里支钱,自己陪着乔溪坐下喝茶。 乔溪两世都没有喝茶的习惯,实在尝不出胖掌柜的金骏眉或者毛尖到底好不好,在他嘴里反正都一样,一口气干了半杯。 胖掌柜没有嘲讽,反而笑呵呵与他闲扯,说起了一件事:“近来一直有人收紫金乌,不仅要的多,而且出价奇高,实在令人眼馋。” 他说着叹气道:“可惜这东西不常见,即使我活了半辈子也没亲眼见过几棵,真正比黄金还贵重,有价无市。” “要是乔兄有幸找到,倾家荡产我也愿意收。” 听他这么说,乔溪难免心动,好奇地问:“真这么值钱?” “如假包换。”胖掌柜神神秘秘凑上来,“我还听说这其实是朝廷那边要的,所以催得急。” 乔溪没见过紫金乌长什么样,索性找胖掌柜要了画册来看。没想到这东西名字高大上,长得却就像发霉的生姜,紫得发黑,十分不起眼,不知情的人很可能随手就扔了。 如果真像胖掌柜所说价值连城,那他一定想办法去找,万一运气好呢? 就在乔溪出神,外面忽然一阵骚乱,一队官兵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为首那个看着像个兵痞,吊儿郎当往厅里一站,扯着嗓门嚷嚷:“你们掌柜呢!?” 胖掌柜连忙放下茶杯,搓着手笑盈盈起身相迎:“官爷,今日怎么有空来喝茶?” “去去去!”那官爷不耐烦推他:“哪有功夫陪你喝茶,老子有正事!” 说着他掏出一张画像,粗声粗气的问:“这上面的人你见过没?” 乔溪离得不远,顺带看了一眼。 画像里的通缉犯应该是个男人,但五官画得特别抽象,粗眉宽嘴大鼻子,凶神恶煞像是刚吃过人,看得出来充分发挥了画师的想象力。 全是感情,没有一丝技巧。 掌柜也跟着凑近,努力睁着那对绿豆大的眼睛认真盯着画像上的丑男人瞧了又瞧,大约也在心里骂人,装模作样深思片刻,摇头道:“咱这儿没见过这号人。” 听他说没见过,那盘查的官兵并不意外,眉头紧皱不大高兴:“这半个月连个鬼影都不见,上头天天骂我们兄弟几个饭桶!” “马上年关了,谁不想好好过个年!?” 胖掌柜笑着给小二使眼色,趁人不注意悄悄往官爷手里塞了锭银元宝,谄笑道:“官爷辛苦,想来那通缉犯应当惧怕您的 16.十六章 《种地捡来的媳妇》全本免费阅读 十六章 尽管那男人极力掩饰,乔溪依然敏锐察觉到他的紧张,不由朝他多看了两眼。 长得确实不错,清瘦俊秀,白白净净,浑身散发着一股读书人的气质,却又不会过于迂腐呆板。 乔溪打量完确认自己不认识他,至少穿越后没见过,也不是桃叶村的人。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此人即便相貌堂堂,也令人喜欢不起来,内心深处总有种奇怪的违和感。 直白点讲,他毫无理由的讨厌这家伙。 想到这,乔溪又瞧一眼如花似玉的李珍娘,默默惋惜了一句。 这么好的女孩眼神却不大好,可惜了。 乔溪不欲多留,而且盯着人家小情侣看很不礼貌,万一把人弄生气,徒惹麻烦。 看乔溪远去的背影,何秀才目中闪过一瞬茫然,几乎控制不住想回头去看。 他算过许多再见乔溪的场景,也预备了不少为自己辩解开脱的话,甚至想好了到时乔溪若厉声问责,他也不是不能舍了尊严下跪悔过,只求他看在往日情分上莫要坏他前程好事。 可他唯独没有想过,乔溪宛如陌路人般与他照面,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像是真的不认识。 何秀才了解乔溪性子,知道他从不是善于隐藏自己的人,刚才那样绝不是故意伪装。 到底发生何事? 身边人频频走神,李珍娘很有些不高兴的问:“瑞郎,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我唤你好几次都不应。” 听到珍娘质问,何秀才惊觉回神,收好心思连忙赔笑:“是我不好,我是在想咱们亲事要置办的东西太多,总怕遗漏。” 李珍娘闻言轻笑,“怕什么?就算有遗漏也不打紧,反正还有些时日呢,来得及。” 两人说笑间似是忘了方才那一段,相伴走进一家胭脂铺。 只是李珍娘却不着痕迹瞥了何秀才一眼,红唇微抿。 女人的心思向来敏感,纵然表面了无痕迹,她心头总归是不安。 回想刚才所见那人当真好相貌,即便是她见了也要赞叹一句,莫非瑞郎见了旁的美人就迷失了心窍? 可仔细想想又不对,瑞郎向来只好文墨,不像有些读书人风流薄情玩弄风月,更不是那种肤浅在意皮囊外貌之人,难道真是她多心? —————— 而另一边,乔溪出了店门没两步就把他俩忘了干净,压根没放在心里,继续采买过冬物资。 这次他手头宽裕不少,胖掌柜给的报酬丰厚,足够乔溪把想买的东西全部扫荡,吃的喝的用的每样都来点,一门心思打算整个冬天窝在家里哪都不去。 想到自己那那四面漏风的土屋,乔溪买了不少糊窗户的纸,还有烧炉子的碳火,顺便把那些破碗也一并换了,再买几床新棉花弹得被子,这样无论多冷他都不再受冻。 买完所有必备用品,乔溪站在外面摊位上和卖玩具的大娘讨价还价,把大娘脸都讲绿了。 “哎哟真是怕了你!”大娘一边说着一边拍胸,心有余悸:“老婆子真没见过像你这么能讲价的,拿了东西快些走!” 乔溪得了便宜就开始卖乖,笑眯眯的说:“谢谢大娘!大娘您真是人美心善,心灵手巧,做出来的这些小玩意精巧可爱,怪不得生意好呢!下次我还要来!” 没人不爱被吹捧,大娘本来一脸菜色,被乔溪甜言蜜语一番,又见他伶牙俐齿秀美清灵,不免生出几分喜欢,不一会儿乐得合不拢嘴。 “你这孩子嘴真甜!”她笑呵呵的和乔溪挥手,“下次还来找大娘啊!” 乔溪连连点头,拎着战利品接着去往下一家。 ………… 不到两小时,整条街的掌柜就都认识了乔溪。 那是真敢啊! 管它什么东西,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折,且理直气壮毫不心虚,中气十足砍到掌柜们精神错乱,纷纷以为自己才是占便宜的那一方。 从此乔溪在整条街开始有名有姓,并且在未来很久一段时间几乎是所有老板们的噩梦,见他头就痛。 人在心情好的时候是感觉不到疲惫的,乔溪兴致勃勃逛了一整天,就算有些东西其实不大需要也能进去溜达一圈,跟谁都聊两句,属于是社交牛|逼症发作。 此刻他蹲在一个婆婆面前,相中了她篮子里的几只小猪崽。 嫩嫩的,小小的,猪崽子。连蹄子和嘴巴都是粉粉的,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可他的院子还没有猪圈,得等来年开春才能搞好,算了。 他遗憾的拍拍手打算走人。那老婆婆衣衫朴素满头花白,看来身体也不大好,颤巍巍的说:“小兄弟如果想买,五十文都给你。” “我家媳妇生孩子,病得起不来。” 乔溪本打算离开的脚步一顿。 五十文换三只小猪,好像也不是不行…… ———— 日暮西山,秦大叔优哉游哉返回牛棚,他干了一天活满身臭汗,绕道去酒铺里打了几壶烧酒,想着今晚回去弄个下酒菜,美美享受一番。 老远看到自己牛车上堆得山一样高,他脚步一顿。 乔溪就坐在小山堆,怀里抱了只小粉猪,对他龇牙一笑。 他眉头跳了几下,又走近几步,看到自己那可怜兮兮被压得都快站不直的老黄牛。 “……” 小乔溪这是出去抢了半条街? 因为东西太多牛走得不快,他们紧赶慢赶,回到桃叶村时天都快黑了。眼见天边一抹暗色,乔溪请秦大叔把车停到自己家门口,一趟趟把货搬下来,忙得脚不沾地。 “秦大哥,这是给你的!”乔溪从一堆东西里拽出一个小包裹,诚恳的说“多谢你帮忙。” “哟,还有我的份呢?”秦大叔乐呵呵接过满怀期待打开蓝色布包,里面赫然是一双鹿皮手套。 乔溪不好意思挠头:“我看你手上都是伤口,又听仲大娘说你总干体力活,就自作主张买了手套给你,这样以后你干活可以少受点伤。” 秦大叔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双手细细摩挲着那对崭新厚实的手套,眼里似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像是内心某处被触动,他低声叹气:“很多年前,我曾经也有过一副和这很相似的手套。” 可惜总嫌它碍事,没有珍惜过。 “谢谢你。”秦大叔说完抬头,眼里已不 17.十七章 《种地捡来的媳妇》全本免费阅读 十七章 今夜,沈夷光做了个梦,梦里他回到了忠勇侯府。 过了年才满七岁的小侄儿好像又长高了几分,在阳光下奔跑着张开双手欢呼“小叔叔”向他奔来。妹妹则着一身练功服提剑跟在后头,比寻常闺阁坤泽生得更健壮,十六岁的少女已然褪去了孩童的青涩羞赧,面上有了几分大人模样,笑盈盈的和他挥手。 沈夷光这才恍然想起已经快三年没见到他们了。当年他奉先帝之命驻守边关,震着南边那群虎视眈眈的鞑子,经过这些年他们的围追堵截早已溃败四散不成气候,依然难解他心头之恨。 先帝不是没有想过让他回京休养,奈何沈夷光不肯。他心中始终记着父兄如何惨死在鞑子手里,胸中怒意久久不散,扬言发誓要杀死最后一个鞑子,让他们永远从这个世上消失,再不能侵犯大邺朝疆土一分一毫。 可是在边关的日子久了,沈夷光对家中幼妹和小侄儿的思念愈发深重,即便常有书信往来也不能缓解,他只好托付当时与他极为交好的赵昱代为照拂,求他得闲帮忙看顾自己府中大小事宜。 那晚奉旨紧急秘密宣召回京,受陛下临终托孤,他甚至连家门都没能看一眼就不得不开启流亡之旅,心中对他们很是愧疚。 心里不是不恨自己这些年信错了人,竟没瞧出曾以为志同道合的好友狼子野心。他从没想过,为了皇位,赵昱居然做得出弑父夺权,残杀兄长这样大逆不道之事。 想到此处,沈夷光心中隐隐不安。 他怀抱着小侄儿,明知这只是一场梦,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几分真情。摸着他的头,沈夷光弯腰细心叮嘱他不要荒废练功,却也不必过于拼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平日不要惹姑姑生气,学会为她分忧。 还不到七岁的沈少简比平常孩子更沉稳,沈夷光对他很放心,叮嘱完又回头看小妹,想同她也说上两句话。 可就是这一个转头的功夫,周遭忽然大变了样。 待到回神,沈夷光四处逡巡,哪里还有妹妹和侄儿的影子。他愈发忐忑,重新推开那扇熟悉的朱红大门,却只见满目疮痍,府中一片破败腐朽,触目惊心。他到处找不到妹妹和侄儿,脚步逐渐混乱,心慌不已。 也许是他的想法干预了梦境,所念及所见。 他看到妹妹浑身是血躺在地上,旁边是刚才还信誓旦旦保证一定好好习武安心吃饭的小侄儿。两个人并肩躺在一处,双目紧闭,身下溢满了鲜血,无论他怎么呼唤都不应答。 沈夷光眼前发黑,膝下一软瘫坐在地,一阵天旋地转。 他的胸口仿佛压着什么,重得几乎喘不过气,想要伸手去触碰妹妹的脸,可他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终于猛然挣脱梦境,沈夷光大口喘息醒来,额上满是冷汗,藏于被中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他反复深呼吸以平缓情绪,直到手渐不再抖动。 梦魇褪去,神智恢复清醒,沈夷光终于彻底解脱,方才真正明白过来那些都是假的。 一定是假的。 他不停告诉自己梦都是反的,止玉和少简都不会死,他们现在还好好在京城侯府活着。 赵昱的确狠毒,弑父杀兄都做得出,可应当不至于连未婚妻都下手残害。况且他那么喜爱止玉,不止一次提起盼着尽快娶她过门,眼神里的渴望不是作假。 沈夷光自知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丧心病狂的人一旦入了穷途,身边谁都可以舍弃,可他别无他法。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将太子交给赵昱。 想得多不仅头疼,还口干舌燥,沈夷光不愿躺着,起身想倒杯水喝。谁知他才刚一动,胸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哼唧,他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熹光,和一双黑豆眼对上了。 沈夷光:“……” ……哪来的猪? 懵了许久,沈夷光总算才想起乔溪昨天确实买了几只猪崽回来,说是担心冬天夜冷怕冻死,特意让猪崽们睡在他们房里。没想到有个猪崽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他的床上,还正好就睡在他身上。 难怪他在梦里总觉得胸口沉闷,像有什么东西死死压着,原来是真的。 沈夷光抬手把那小东西轻轻挥到一边,掀开被子下地,从壶里倒出早已冷透的水一饮而尽。冰凉清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阵舒爽,平息了他躁动的情绪。 一碗水喝干,沈夷光再无睡意。他本就不是贪睡赖床之人,只是前阵养伤体弱才不得不缠绵病榻,而今既然醒了,他干脆披衣蹑手蹑脚出门。 门被打开一阵冷风迎面钻进沈夷光后颈衣领缝隙,一路凉到脚底,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中却觉得舒坦极了。 果然比起温暖舒适的内室,他更习惯寒冷。 习武之人若贪图安逸,日子久了不仅意志懒怠,身体也如腐败朽木再难回复生机。因此沈夷光对自己总是过分苛刻,决不允许自己哪怕有片刻松懈。 回手关好房门,不让外面的寒风把冷气带进屋惊扰还在好梦的乔溪和岑儿,沈夷光独自走进院子。 天色还未亮,天边却已隐隐泛起一道鱼肚白。沈夷光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气息瞬间填满他的肺腑,脑子更加清醒了。 他试着在院中活动活动筋骨,尽管现在还不能跑跳,做些简单热身没有问题。等到身上热络起来,沈夷光通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感觉不到一丝冷意,更加迫切想做些什么将连日休养溢出的体力消耗殆尽,顺便把噩梦带来的阴霾驱散。 在院子里转悠一圈,沈夷光闲得受不住,干脆去柴房摸出那把生锈的斧子,把乔溪辛苦一趟趟捡回来的木柴都劈了,整整齐齐码在墙角下,方便他取用。 做完这些尤觉不够,体力还是旺盛,沈夷光索性又溜达进厨房。 往日都是乔溪早早起身为他和岑儿做出可口热乎的早膳,沈夷光也想报答一二。可惜沈将军对自己的厨艺没有一丁点自知之明。 尽管此前这位少爷连厨房门在哪边都不知道,但不妨碍他自信满满。 不就是做个饭,这有何难? 无非就是把柴丢进灶内点火然后把锅热了,再往里随便扔点什么,熟了端出来便罢。 多简单,有手就行。 沈夷光已然幻觉自己做出一桌美餐,不仅岑儿高兴,乔溪说不定对也会对他和颜悦色不少,再不敢横眉冷对。 …… 一个小时后。 18.十八章 《种地捡来的媳妇》全本免费阅读 十八章 不管是一个人男人,还是一群男人,乔溪一个也不想选。 崩溃的送走仲大娘,他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即便尽力解释自己目前并不打算成家,而且也不喜欢男人,可那仲大娘的表情也不像是相信的样子,好像就觉得他在说瞎话。 不是……什么叫家里有个男人能管事啊??? 乔溪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自己在仲大娘眼里竟然不算个男的??? 这具身体是有些羸弱,全身的毛发相较别的男人也稀疏,皮肤白了点,眼睛大了点,好像长得也过分秀气,可男人该有的他都有。 就算每次上厕所解裤带他都有心理负担,觉得那玩意确实有点小,也不能就因此四舍五入说他没有! 乔溪愤恨的把这些事甩到脑后,暗想如果仲大娘再要热心给他介绍男人,他就要严肃告诉她,他不需要。 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仲大娘的话乔溪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但架不住另有人听了进去。 沈夷光没见过二胜子,也不认识什么大柱二狗,反正那些人他眼里不过都是些乡野粗汉。他想不通那仲大娘怎么想的,这些粗汉哪里配得上乔溪? 就算都是一个村里出来的,乔溪就是比旁人好看,哪怕穿着布衣麻衫也掩盖不住天生好相貌!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乔溪刚好路过嫌他碍事:“起开!” 厨房被炸了个大洞,乔溪压根不想和他多说一句废话,怕气出个好歹得不偿失。再说有那功夫生气抱怨,还不如想想怎么在天黑前把屋顶修好。 他训狗似的不耐语气让沈夷光有些难受,长到这么还没有谁敢这样对他,可转念一想自己的“杰作”,金贵的少爷脾气无论如何也发作不出来,讷讷低头老实让路。 谁知他才动了动身子,就听乔将军喉头发出阵阵警告低吼。他一低头,正好对上黑狗他龇牙咧嘴露出凶光,摆出了攻击姿态。 沈夷光非常不高兴,顿时有了几分气势。 乔溪就算了,你个小畜|生凭什么也敢对本侯张牙舞爪? 岑儿走过来小声提醒:“舅舅,你踩到将军尾巴了。” 沈夷光瞥了一眼:“……” 默默把脚移开,沈夷光轻咳一声,嘱咐岑儿道:“你别老叫它将军。” 不然他老觉得自己和这丑狗一个地位。 岑儿忙着弯腰给将军摸尾巴安抚,都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舅的话。 沈夷光叹气。 他走进柴房拖出乔溪上次没用完的竹板,用还不利索的手握着锯子一点点锯开,在院子里敲敲打打好一阵。 等到乔溪出来,看到的就是沈夷光忙碌的身影。 今天天气不错,虽然还是冷,有太阳照在身上很暖和。沈夷光身上穿的单薄,又因为忙了许久大量出汗,胸前衣襟被打湿,透出点胸肌的形状,猿背蜂腰,看得人心里痒痒。 乔溪不觉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然后皱眉道:“你又折腾什么?” 沈夷光回道:“我会把屋顶修好的,你信我。” 他认错态度诚恳,事后补救也算及时,的确极大缓解了乔溪的怒意,再想起他之前也是好意想帮忙做早饭才不下心炸了厨房,他便没法继续生气。 “你手脚都不方便,还是我来吧。”乔溪想把他手上的活接过来。 两人手指相触那一刻,沈夷光浑身宛若雷劈擦过一股酥麻,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耳根先一步红了,可以侧身避开他:“不用你。” “我弄坏了屋子,合该也是我来修。” 乔溪没留意他的古怪,怀疑的打量他:“算了吧……别回头再把你手脚弄伤,又在我家赖几天。” 他说得好像我是什么只会拖后腿捣乱的废物。 沈夷光面上很是失落:“术业有专攻,我只是不擅长细活。” 看他这样,乔溪“啧”了一声:“你看着人高马大的,怎么脸皮这么薄,说你两句都不行?” 接着他走进厨房,从挂在墙上的篮子里抓出一把花生出,又把屋里的小猪崽放出来活动,自己坐在院子石桌旁忙活,随便沈夷光折腾去。 过了一会儿,忽听沈夷光问:“你是怎么想的?” 这话没头没脑的,乔溪没听明白:“什么?” 沈夷光重复了一遍:“就是仲大娘方才说的,你想成亲?” 仔细算算,乔溪年岁也不小了,寻常男女这个年纪早就孩子遍地跑,少有未婚的。 沈夷光也是年近弱冠还未成家,不过他早年是一心为父兄报仇,且本人对情爱一事并不热衷,再加上母亲早早过世无人为他料理终身大事,这才一拖再拖。 但乔溪不一样,他既不考取功名,又不是貌丑性恶无人问津,为何也迟迟不成亲? 这些日子他亲眼见到乔溪生活如何艰辛,越发想不明白。正如仲大娘所言,乔溪身边真要有个男人帮衬,日子不知好过多少。 乔溪通常心情还不错的时候也是有问有答,闻言回道:“不想。” “为何?”沈夷光很好奇。 “不想就是不想,难道我还必须说个一二三四?”乔溪低头剥花生,满不在意的说:“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人就算不结婚也不会死。” 沈夷光:“……” 莫非乔溪看破红尘要出家? 乔溪才不管他怎么想。他其实不算真正的独身主义,对结婚态度始终是无可无不可。尽管爷爷一直期盼他早点成家,好让他在闭眼前看到重孙,但乔溪心里却并不真正期待婚姻。 能考上首都大学好像已经花掉了他毕生的运气,就算他和别的同学看似同一起点,可他心里很明白,哪里都不一样。他只有比其他人更拼命努力,才有可能在这个梦寐以求的地方扎根。 至于结婚成家生子,乔溪没怎么想过。他的条件太差,起点太低,又何必白白耽误别人女孩美好的青春年华。这辈子能把爷爷照顾好,如果再能闯出一片属于他的天空,他已经很满足了。 但这些话没必要告诉沈夷光,他们本来就不相熟,而且也不能指望一个封建 19.十九章 《种地捡来的媳妇》全本免费阅读 十九章 就算要赶人走也得先把厨房顶上的窟窿补上,乔溪打算再去隔壁大山哥家一趟,向他借个梯子一用。也不好意思三番两次麻烦人家,乔溪拎了半袋子白面出门。结果才走到半道,遇上个人。 少年约莫十六七的年纪,长了张圆嘟嘟的娃娃脸,白嫩嫩婴儿肥,一双小圆手捧着把瓜子边走边磕,一看就是不常做农活的样子。他的脖子上围着一圈雪白的狐毛围脖,身上的鹅黄短袄在寒冷冬日格外显眼,走三步跳几下,让人一打眼瞧着心里就暖乎。 两人在狭窄的小径不期而遇,乔溪下意识瞥了他一眼总觉得有点眼熟,又实在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这条路只够一个人过,他本想侧身让路,没想到那少年在看清他后,本来欢笑的脸瞬间收敛,瓜子也不嗑了,凶巴巴的瞪过来,没有半分方才快活的样子,翻脸比翻书都快。 他这么一瞪眼,乔溪这才终于模糊想起来,这好像是上次他托大山哥帮忙买小鸡时在他家门后偷看自己的人,那时隔了道门,他也是如此瞪着他。 算上这次,少年已经连续两次对他直白的表露出敌意,乔溪确信自己没有招惹过他,再看他对自己咬牙切齿的样子,估摸着应当是和原主有矛盾。 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 乔溪默不作声等待让对方先开口,不是他以貌取人,只是眼前这家伙看着就不大聪明的样子,说不定能从他嘴里套点东西。 果不其然,对面的少年连一分钟都没能忍耐住,憋不住率先开启嘲讽模式: “哟~这不是乔溪吗?怎得如今竟然这么落魄了?” “不做你的状元夫人了?” 乔溪眼皮一跳。 每个字都能听懂,但连起来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谁是状元夫人? 他不言不语似乎激怒了对面的少年,于是他开始口不择言:“听说你被那攀高枝的何秀才抛弃了?” “啧,那也是理所当然吧?谁叫你总那么无趣死板又愚蠢,真是活该!”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巨大,乔溪差点失去表情管理。 又是何秀才。 乔溪想起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先是小竹子提起一次,后来仲大娘在他面前说漏嘴两次,而村里的其他人像是互相约好了,统一口径不在他面前提起。他其实有所察觉,只是那时他无心关注,因为光是吃饱饭就已经花光了所有精力,哪有心情追究这些前因后果。 在他都快忘了何秀才这个人时,居然从眼前少年口中得到这么炸裂的信息,乔溪的cpu都快□□烧了。 原主和何秀才……居然是那种关系??? 尽管他努力克制,但他猛然抬头还是吓了那少年一跳,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道:“怎么?你还想打我!?” 他摆出自卫的举动,却比刚才得知原主与何秀才是情侣更让乔溪惊讶:“我以前还打过你?” “难道你不想承认!?”那少年气得跳脚,骂道:“那时你不就是觉得我坏了你好事,才让何秀才那贱|人教训我的吗?” 说完他高高捋起袖子,露出雪白手臂上的一块疤给他看。伤口处结痂早已脱落,新长出来的嫩肉透着一片粉,看伤口程度肯定是要留疤的,他恶狠狠的说:“这就是当时我被他推倒,撞到石头磕到的!” 乔溪盯着他胳膊上的伤痕内心闪过无数感叹号,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自他穿过来,几乎所有人明着暗着告诉他,他们认识的乔溪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心地善良,胆小内敛,或许性情有时过分软弱,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乔溪不愿相信被自己无意占据身体的人是少年口中的恶人,可人家身上的伤实实在在眨眼,他无法反驳。 “也许是有误会的。”他自己都不太确信,“他……我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 谁料这话再次激怒了少年:“乔溪你真卑鄙!敢做不敢当吗!?” “那时我去质问你,你却闭门不见!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他说着,眼里竟透出几分委屈:“枉我一直、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 他声声质问叩击着乔溪心扉,他忽然头疼厉害。不是情绪作怪,而是实实在在的生理疼痛,像是有人拿着铁锤一下下凿在脑袋上。 乔溪不得不捂着脑袋低声□□,手上拎着的半袋白面掉在地上,洒了一地。 他惨白的脸色吓了少年一跳,语气不自觉的弱了下来:“你头痛的病又犯了吗?” 乔溪上辈子身体很健康,连小感冒都很少,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钻心痛楚,根本没有力气回话。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音音?你们别打架。” 是大山哥听到动静打开家门出来发现了他们,从他的角度看去很像陶音要动手打人。 陶音闻言,扭头恼火冲他发脾气:“我才没打他!” “你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快点把人扶进去!” 大山哥这才注意到乔溪满脸痛苦,急忙上前把他背在身上带进院子小心放在躺椅上,又折返出去。 乔溪头疼得快死了,脑中神经一抽一抽的跳,绵绵不绝的尖锐刺痛,他眼睛都睁不开。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陶音如今犹如热锅蚂蚁团团转,几次欲上前安抚,半道想起乔溪过去对自己的伤害有恨恨离开,可待不了一会儿又不忍心回来。 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他一步步走到乔溪身边,半蹲下|身握紧乔溪青筋暴起的右手,熟练地轻拍他的后背,低声道:“乔乔不怕,我在呢……”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林大夫木着一张脸被大山哥提溜后颈提来了,手里还抓着没来得及放下的饭碗。 被放下地的时候,大山哥实诚的道歉:“对不起,林大夫。” 林静舟放好碗,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从容淡定道:“无碍。” 他说完踱步走向躺椅上的乔溪,见他来了,陶音立刻 20.二十章 《种地捡来的媳妇》全本免费阅读 二十章 服下药后乔溪自觉好了不少,只是想到被浪费的半袋面还是心疼不已,对大山哥说明了来意。大山哥当然没意见,从柴房里爽快拖出自家竹梯,并表示自己可以帮忙修好屋顶、 沈夷光极其自然的从他手里接过梯子,言语却很冷淡:“不用你来。” 语中隐隐含着一股要跟谁较劲的意味,大山哥没听出来,但陶音听出来了。他双手一叉腰,上下打量了沈夷光一番,像在审视着什么。 反正只要不是何秀才那贱|人,谁都可以和乔溪相配,陶音是对何秀才万般看不上。 既然已经借到梯子,头也没那么疼了,乔溪不好在人家多待,稍作休息就想带沈夷光回去,也正好顺路送送林大夫。 几人将林大夫送至路口,乔溪顺口问了几句小竹子的情况,道:“他这几天都没来我家玩了,还是病着吗?” 听他提起小竹子,林静舟眼中有些黯然,无声叹气:“不太好。” 连林大夫都说不好,乔溪也担忧起来:“怎么忽然病得这么重?那我过些天带好吃的去看他。” 林静舟抿唇默默点了点头,转身又将手里的白瓷瓶塞到乔溪手里说:“你的药拿好,若再头痛就服用一颗。” “不过这并非什么灵丹妙药,用多了不好,还是要多多静养,切莫再动肝火。” “好。”乔溪接过来,感激的说:“谢谢你,路上小心。” 因着林大夫路痴属性全村人都知晓,大山哥会原路将他送回去,两人便一起离开。 等人都走了,现场就只剩下乔溪、沈夷光,和陶音。 经过刚才这么一出,陶音也不再浑身是刺阴阳怪气,却还顾着面子,一副理直气壮不肯低头的模样,傲气的像是多看乔溪一眼都费劲。 可是乔溪记得头疼的时候身边一直有人握着他的手安慰,声音非常轻柔,手心很暖。 “谢谢你。”乔溪面向陶音诚恳道谢。 陶音恍若被踩了尾巴的小猫,跳起来否认:“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不肯承认,乔溪索性也不戳穿。想到陶音胳膊上的伤,他又道:“听人说芦荟汁液有祛疤的作用,改天我找林大夫研究研究,看能不能职称药膏,把你这儿的疤去掉。” 看陶音的穿着打扮,乔溪猜他应该是那种很在意外表的性格,同时也想缓和一下两人间紧张的关系。即便他手臂上的伤与自己无关,也不知道在他穿来之前他们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看得出,陶音不是坏人。 “你应该也知道,我落水后很多事记不清,哪怕现在,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乔溪缓缓开口,“你说是我支使何秀才打伤这件事,也许是误会。” 听到他说不记得自己名字,陶音抿了抿唇,面上非常不高兴,却又知道这是强人所难,忍着刻薄的冲动嘟囔道:“不记得就不记得!你以为我稀罕你?” “反正你就是没有心的笨蛋!” 乔溪叹气。 他觉得陶音的这种性格应该是他以前最不擅长接触的类型,也就是二次元俗称的“傲娇”系。和傲娇系做朋友需要一颗大心脏。受得住他们的那比钢针都硬的嘴,分得出他们话中隐藏的真实心思,否则很容易心累。 见他不说话,又想起乔溪头疼还没好,陶音便暗悔自己嘴快,但是道歉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扭头哼了一声,含含糊糊说:“既然你说有误会,那我姑且等你恢复记忆后再听你狡辩。” 说到这,他偷偷瞄了乔溪一眼,想要装得毫不在意,假作大方的自我介绍:“那你记住了,我叫陶音!” “要是再把我忘记,我就真的再也不原谅你了!” 乔溪点头:“好的,陶音。” 他一句客气又生疏的唤出“陶音”两个字,少年眼眶红了。 别看陶音表现得好像还恨着乔溪,其实这两三个月他也不好过。 他很想提醒乔溪,‘以前你都是和大山哥一样叫我音音的’。但想起面前的乔溪已经失了记忆,根本不认得他,两人中间还隔了那么多的糟心事,就算和好如初,也不知还能不能回到从前。 陶音面上满是伤心失望,乔溪心里忽然很愧疚。 他知道自己不是陶音所期盼的那个“乔溪”,真正的乔溪此刻可能魂归地府,早不在人世了。可这些话他不敢说,怕会被当成妖怪烧死,真心希望陶音如果有一天知道真相后不要怪他。 而有关于何秀才的事,乔溪还想知道更多,便热情邀请陶音去家里坐坐。陶音嘴硬说不稀得去,两条腿却很实诚,到了乔溪家后更是熟门熟路一屁股坐下,看着比在自家都悠闲,一看以前就没少来串门,对院子里每一样东西比乔溪还熟悉。 “你家这狗怎么更丑了?”陶音坐下后嫌弃的看了一眼墙角蹲着的黑狗,哼了一声::“倒是胖了点,没那么寒碜。” 两人说话间沈夷光借着梯子跃上屋顶,将搭好的竹板一一铺好,拿起锤子敲敲打打。如果不是腿脚不便,其实这点高度他甚至不用梯子,随便一个轻功就能跳上来,哪还有大山哥的事。 他在上头看似忙碌,实则密切注意下方两人的动静,靠着灵敏的耳目,几乎把他们的对话全都听得真切。 岑儿对家里又来了个好看的哥哥感到好奇,不过不敢贸然上前,偷偷摸摸的躲在屋后偷看。 陶音一打眼就看到了他,皱眉问:“哪来的小东西?” “暂时借住而已。”乔溪给他倒了杯水,又拿出一包果脯给他当零嘴。 陶音果然对这些零食有兴趣,摸着杏干嚼,老神在在的训他:“不是我说,你能不能别老是对人心软?自己都过不好,还给别人养孩子!” “就是因为这样,才被何秀才骗光了钱!” 乔溪耳朵动了动:“他骗我多少?” 陶音翻白眼,“倾家荡产算不算?” “那时但凡你肯听我几句,别把所有身家压在他身上,至于现在捉襟见肘饭都吃不上!?“ ”你总说什么他赶考不易,将来进京一路的盘缠、还有进京后要打点关系,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要不是这祖宅卖不出,我看你连家都不要了!” 陶音说到这气不打一处来:“本来你一个人种那点地就不容易,好容易秋 21.二十一 《种地捡来的媳妇》全本免费阅读 二十一 送走了一直叨叨叨的陶音,已经是傍晚了。 乔溪这一天大起大落,头还隐隐作痛,也无心做晚饭,把中午剩的一点饭热了,吃完后简单洗漱上床睡觉。 沈夷光目光追随他一路,几次欲言,看着乔溪憔悴不堪的面容又咽了回去。 下午陶音说的那些话,他几乎一字不差听完,心中很是触动。 偷听是很不道德的,可沈夷光警惕惯了,不得不提防着所有靠近的人。他原本只想看看那个陶音的为人,却不想听了许多旧事。 原来乔溪竟也是遭人背叛,说来与自己算是同病相怜。 只不过背叛沈夷光的是他多年的友人,而乔溪则被心上人所弃。 民间说什么“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为读书人”,此前沈夷光是不信的。他虽出是个武人,平日朝堂上看不惯那些文臣做派,可心底其实是信服的。 先帝曾谆谆教导,文臣武将虽道不同,其实没什么深仇大恨,都是为了国家,各司其职罢了。自古文臣定谋,武将守疆,二者缺一不可 ,这才是大邺朝安定太平的最重要原因。 而且沈夷光也有几个文人朋友,大多品行优良,更欣赏那些靠着自己一路打拼上来的寒门子弟,他心里对文人并没有寻常武官的偏见。 如今亲耳听到乔溪的遭遇,他心中忽然涌出一股难平的怒意,不甚理智无端牵连起其他无辜文人。 真不知那何秀才是个什么眼瞎心盲的货色,明明得了乔溪这般心善至纯的美人,却又贪心不足背信弃义,令人唾弃。就算他再如何有才气,终究是金玉其外,人品低劣。 他又想起陶音说此人明年即将进京考试,想着有朝一日若被他撞见,定要…… 沈夷光愤愤不平,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何秀才掐死泄愤。 待到床边传来乔溪绵长沉重的呼吸,沈夷光确信他睡着才敢上前几步。夕阳彻底没入天际,屋内一片昏暗看不出什么,可沈夷光仗着自己目力极佳,愣是盯着人家的睡颜瞧了许久。 与醒时总故作凶悍精明强干的模样不同,睡着的乔溪可乖多了。他双目紧闭嘴唇微张,两手规规矩矩静放在胸前,许是头还痛着,眉头轻轻蹙起,露出几分从不在外人面前显现的脆弱,令人怜惜。 沈夷光看着看着,耳根又没出息的红了起来。 他不明白为何独独对上乔溪,自己总是各种不自在。 少时失去母亲和长姐,再大些又没了父兄。沈夷光在自己最青春年少的时候,身边竟无一个年长者对他加以教导指引,使得他年近弱冠,对情爱一事仍旧懵懵懂懂,不知所谓。 他不晓得,此刻的心悸便是心动,乔溪是他心之所向,这并不可耻。 不敢再看下去,心虚的沈夷光匆忙跑出屋子在院中练起功夫,妄图借此将脑中纷乱的情绪平复。 直到月色渐明,照得院内透亮。 尽管腿上的伤并未痊愈,动起来还有些隐痛,可正借着那点痛意,才让沈夷光的理智逐渐回笼。 他想起自己身上还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先帝意愿未了,大邺前途未卜,太子尚未顺利登基,他不能被任何事分了心神。否则如何对得起先帝嘱托,更无颜面对来日地府相见的父母兄姐。 熟悉的招式一招接一招,沈夷光心情终于平稳,最后一拳施出后,他缓缓将手掌收回,站在原地长长吐息,前额后背早被汗水湿透。 此时月上正中,已是午夜三更,岑儿早早洗漱上床伴着乔溪入睡,院中只他一人。 忽得一阵风动。沈夷光敏锐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顿时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什么。 高手之间的对决常常只在一招之间,很多时候拼的不是本事大小,而看谁先沉不住气乱了阵脚。 右后方一阵寒意袭来,沈夷光拖着未全好的腿侧身躲过,同时转身一拳夹着股劲风向那人袭去。那人果然轻松接下,三两下化解了沈夷光的拳法。 沈夷光并不意外,接着快速连去三拳,与那人缠斗起来。 月光下,两道身形鬼魅般游走于乔溪不算大的院子里,他们打斗的厉害,居然没有扰乱院内分毫,连墙角熟睡的大黑狗都没被惊动,兀自酣睡。 一番切磋后两人都心知拿不下对方,极有默契的齐齐收手。 借着月光看清来人,沈夷光面上没有半分不惊讶,定定地看着对方。 秦大叔哼笑一声,揉着酸痛的手掌调侃自己:“果然还是老了。” 沈夷光抿唇,尽管不知此人来意,还是微微俯身抱拳作揖:“多谢前辈相让。” “说什么让不让的,不中用就是不中用。”秦大叔看不惯他的做派,讥讽道:“你小子看着年纪轻轻,怎么学得一身官气!” 他边说边用那双锐利的鹰目打量沈夷光,问:“我看你武功的路子不是江湖任何一派,莫不是朝廷的走狗?” 武林中人素来瞧不上朝廷的人,他一句“朝廷走狗”让沈夷光面色变了几变:“……前辈好眼力。” 秦大叔又是一声冷哼:“你既是朝廷的人,为什么跑到我们这小小的村里,藏头藏尾的苟着?” “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沈夷光担心他惊动屋里的乔溪,压低声音回道:“前辈,我绝非恶人!” “只因……只因……” 他张口半晌,终是没能将自己真正目的和盘托出。尽管他隐约察觉这秦大叔或许不是什么恶人,光看他武功路子,依稀也能看该是当出自名门正派。 但他不能赌。 见他纠结,秦大叔不耐道:“老子对你的来历不感兴趣!也不想管你过去做了什么,或者将来想做什么,我也都不关心!” “小乔他心善肯留你,你就更要知道感恩。若不想连累他,待到时机合适你就得走,莫要害他。” 沈夷光心下一紧,连忙道:“前辈!” “我的确有难言苦衷,也无意拖累任何人……但,我却有不得已的理由。” “若您不信,我可以发誓!今后绝不连累乔溪,如果出了事我一定自行离去,绝不叫他为难!” 说着他跟着下跪磕了几个头,每一下都重重扣在秦大叔心头。 他态度极其诚恳,秦大叔却没有回应,反而状若无意问起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事:“看你拳脚功夫不错,我且问你——你师从何人?”< 22.二十二 二十二 他的话音刚落下,乔溪差点以为自己再次出现了幻听。 上次这么无语的时候,还是仲大娘非要热情的给他说亲,还一次找了一二三四五个男人。还来不感慨古代社会开放,大家对基佬的包容度如此高,都见怪不怪了。 不过他又想起原主和何秀才的那惊天动地虐恋情深的故事,乔溪又释然了。 反正他连穿越时空这种离谱事都能遇到,相比较起来,男人和男人之间那点破事很正常,他就不信还能有更离谱的等着他。 那头沈夷光自从脱口而出自己的念头后不禁也跟着紧张起来,忐忑不安,不知乔溪会作何回答。明明他昨日早就准备好了一堆光明正大的理由,想好若是乔溪婉拒,他便可不慌不忙利弊分析同他讲清,料想乔溪或许会点头。 可真到了紧要关头,沈夷光面对乔溪时又无端生出几分怯意,一颗心好像都提到了嗓子眼,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就在他饱受煎熬之时,乔溪那头总算消化完信息,慢悠悠开了尊口:“你一个大男人,比我高比我壮,我为什么要娶你?” “难道你其实暗恋我?” 被乔溪义正言辞的询问,沈夷光面色赤红,一肚子准备好的话都忘了。 见他这样扭捏羞窘,乔溪狐疑看他:“真被我说中了?” 他接着又道:“我是绝对不可能喜欢男人的!崆峒你知不知道?你死心吧!” 虽然乔溪前世打工偶尔闲着没事也会看些男男纯爱小说,甚至某绿色健康网站都混到高级会员了,而且在花市也坐过豪华高速列车,但看过不等于接受,不代表他性向改变。 再说二次元纸片人都是没有性别的,bgbl也没太大区别,反正都是拉灯。 听他怀疑自己,沈夷光连忙解释道:“不是!我对你绝无一丝非分之想!” “我们只是假成亲,不作真夫妻!” 这时候沈小将军的理智总算回笼,娓娓道来:“你我如果假成亲,不仅可以帮你应付理正那边,我和岑儿也好有个暂时安身立命之所,算得上一举两得。” 他说这话的表情无比诚恳正直,就好像不是在说两人结婚的大事,而是谈什么不相干的生意。 可乔溪仍然有些怀疑:“那这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沈夷光立刻回道:“你可以顺理成章减免掉多出去的三成赋税。” “哼。”乔溪不屑,用看傻子的眼神望他:“就算是这样,我也没必要找你啊!?咱们村那么多人,我和谁假成亲不行?而且大家互相知根知底还不用担心被骗,为什么要跟你这外来的家伙?” 他的质问没有让沈夷光慌乱,他冷静反问道:“莫非你是说那个二胜子?还是什么大柱三狗?” “不说他们与我同样都是男子,想必你也是不愿意的。就算你愿意,难道忘了他们觊觎你的事?” 沈夷光面色沉着,像个侠客般正义直言:“倘若你真与他们结亲,安知日后可以独善其身?万一他们反悔呢?” 听他这么一分析,乔溪觉得好像也有道理,想了想犹豫道:“那我就不能找个姑娘吗?” “姑娘自是可以的。”沈夷光故作赞同点头,却又说:“可姑娘却不比那些汉子容易糊弄,你把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孩娶回来是要真心实意同她过日子,将来还要生儿育女的。” “恕我直言,以你现在多病孱弱的身子,真娶个姑娘回来……到时你二人究竟谁看顾谁多些?” 这话正中乔溪痛点。 他就是因为自身在古代没有真正安身立命的本事,而且本人也不打算结婚,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祸害别人女孩,只想孤老终生。 更何况三郎说得对,他这破锣身体缝缝补补又三年,就算假结婚,说不定人家女孩进门还要辛苦照顾他。 “如此说来,我难道非你不可?”乔溪心里憋闷,总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错觉。 见此情景,沈夷光见缝插针努力自荐,信誓旦旦就像王婆卖瓜:“你娶了我,不亏。” “对外你是一家之主,我与岑儿都仰赖你过活。” “对内我是你的拙妻,大小事宜都依你做主,且对你百依百顺,绝不忤逆。” 说着他又适时故意露出自己结实的小臂,意图行那狐媚勾|引姿态:“更遑论我个高腿长力气大,一身腱子肉使不完的蛮力!来日等我大好了,上山下湖,任你差遣!” “若你还不放心,我可以签字画押,绝不收取一文钱,只求带着岑儿从你手里讨碗饭吃。” 他这话说得极其卑微,都快将自己比作沿街讨食的乞儿,又恍若一个带着拖油瓶急切再嫁的可怜新寡,叫人忍不住心软同情。 乔溪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是有些心动的。 客观角度来看,沈三郎不愧是有着男主硬配的家伙。长得帅,个子高,肌肉发达,性情也温和。虽然带了个光吃不干活的小油瓶,但人家油瓶乖巧可爱懂事真诚讨人喜欢,他实在讨厌不起来。 而且在农村,这自己送上门的沈三郎简直就是天降的壮汉劳动力,更别提人家还不要工钱。 乔溪那颗想占便宜的小心思蠢蠢欲动。 沈夷光看出他动摇,也不着急催促,静静等着他答复。 岑儿在旁偷听许久,瞅着他舅的眼神充满了崇敬。 不愧是舅舅! 仔细想想,要是小溪哥哥真成了他的舅母,日后岂不是天天都有好吃的? 为了帮舅舅成事,岑儿主动凑了上去,跪在地上抱住乔溪大腿仰头看他,无师自通了卖萌手艺,软软的说:“小溪哥哥,你就留下我们吧!” “我也可以帮忙干活的!” 乔溪低头正对上岑儿亮晶晶的猫眼,不由好笑问:“你能做什么?” “我可以帮忙照顾大丞相、大学士、大统领……它们几个。”岑儿朗声回道。 乔溪满脸懵逼:“什么学士统领?” 岑儿有些不好意思,挠着脸回他:“是我给小鸡小猪们起的新名字。”说完他悄悄偷瞄一眼乔溪,小心翼翼问:“对不起小溪哥哥,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偷偷给它们起了名字。” 因为太喜欢小动物,岑儿私下里只在和他们玩耍的时候这样叫,没想到刚才一时说漏了嘴,担心乔溪会不高兴。 舅舅说绝不可以惹小溪哥哥生气,不然他们都会被赶出去的。 听他解释完,乔溪毫不在意的摆手:“我就问问,你随意。爱叫什么叫什么。” “既然你喜欢,以后它们就交给你照顾了。” 听了他的话,岑儿眼睛一亮,高高兴兴从地上爬起来,蹦蹦跳跳去找他的好朋友们玩。一边的沈夷光品出了乔溪话中隐藏的含义,不禁期盼道:“你是同意了?”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乔溪瞪他。 沈夷光微微一笑,狭长凤眼中似有点点星光:“你方才不是说要岑儿帮忙照顾?这不就是同意我们常住?” 乔溪这才意识到,扭了头轻哼:“那只是哄孩子的话罢了!” 他话音刚落,沈夷光眼里的光黯淡下去,讷讷应了一句。 乔溪低头继续编着手上的狗窝,心说这小子刚才笑那一下可真绝,比他前世在电视里看到的所有偶像爱豆都好看。 他都不知道一个跟美丽性感毫不沾边的男人笑起来居然挺勾|人。 眼看狗窝渐渐成型,沈夷光把它轻轻放到墙角的大黑狗旁,又找了许多干草铺进去,看着乔将军欢天喜地摇着尾巴跳进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沈夷光半蹲着身子,抬手在乔将军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他从小时候就很招猫狗喜欢,不管军营还是塞外,总有不知名的动物萦绕在他周边,有时半夜还有野狼同他戏耍,妥妥迪士尼公主人设。 那乔将军也不例外。 除去最初对他们的警惕,没几天后混熟了对沈三郎分外亲热,感受到他掌心温热,转头亲昵舔着他的手,尾巴摇得人眼花缭乱,乔溪都生怕一个不小心骨折。 静静看着沈三郎目光柔和的摸着黑狗,又转头看岑儿怀里抱着小猪崽小声说话,乔溪内心某处终于彻底松动了。 他踱步到沈三郎身边,蹲下身与他一起看乔将军,忽然说: “明天理正来的时候,我会把村长也叫来。” 沈夷光莫名看他一眼,不懂是何意。 乔溪暗道笨死你算了,接着漫不经心道:“我们成亲总要请个见证人吧?而且你是要上我家的户,不请村长帮忙怎么行?” 沈夷光愣了片刻,回过味来脸上重又荡开灿烂的笑,朗声道:“你真的同意了!?” “男子汉说话算话。”乔溪被感染了,也跟着笑道:“不过先说好只是假成亲,不作数的。” “你不许动我,我当然也不动你。” 沈夷光忙不迭应下,满脑子只有“成亲”两个字,压根没细听乔溪说了什么。 乔溪又叮嘱道:“而且你留在我家也不能白吃白喝!要记得你的承诺,帮我干活赚钱!” 沈夷光盯着乔溪开合的嘴,随便他说什么都只顾点头。 乔溪看他挺老实,觉得自己有些像刻薄资本家,心虚的补充道:“不过我也不会真的白让你付出,只要你肯跟我好好干,以后发达了也不忘了你!” “我们以后就兄弟相称,有福同享有祸同当!” 沈夷光微微困惑,没听过谁家婚后还以兄弟相称的。 况且能和他称兄道弟的,真要论起来足有百来号人,实在不缺乔溪一个。 不过乔溪貌似很高兴,那他也高兴。 ———— 于是,乔溪要成亲的消息就这么传了出去。 桃叶村上下震惊一片,觉也不睡半夜爬起来八卦。 23.二十三 二十三 第二天,陶音果然气势汹汹的杀上门来。 他个子不高,却能使了蛮力把乔溪堵在院子里不让走,而后贼头贼脑伸着脖子往屋里偷看,确保沈夷光应该听不见他们说话,又故意压低嗓音,自以为屋里人什么都听不见,逼问乔溪:“你疯啦!?” “你们两个才认识几天就敢成亲!?听他说是麟州逃难来的,那你真的知道他什么来历吗!?” “万一这又是一个何秀才怎么办!?” 虽说陶音其实心里觉得这个沈三郎不但相貌是难得一见的俊美,周遭气质也完全不像寻常人,而且满身正气,不像是心怀不轨之人,但这不代表他完全同意乔溪这么短时间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办完。 既无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婆上门合八字,实在太草率了! 实际上除了乔溪和沈夷光两人,连岑儿对他们私下里的交易一知半解,其他人更不晓得事情真相,因此所有人,包括仲大娘在内,都觉得乔溪此举过于心急,纷纷劝他再考虑考虑。 乔溪当然不会把真相告诉他们,随便应付几句就打发了大部分人。可陶音却不是好糊弄的,他死活不肯走,非要得到一个回答。 “一个何秀才就让你险些丢了性命,万一……”陶音说到这眼眶红了,语气中满是担忧:“没了钱财还可以从头再来,若真丢了命,我就再看不到你了!” “你有几条命够糟蹋?” 乔溪看他难过,不由叹气:“我又不是小孩子。” 在他看来,一个成年人成熟的标志,除了心智上的变化,就是能对自己的任何选择带来的一切后果独自承担。否则人云亦云,精神上依赖他人,即使长得再高在壮,骨子里还是个小孩,不是真正的大人。 和沈三郎假结婚是乔溪对当下状况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也许有那么一点点意料之外的冲动,但总体是在可控范围之内的。 而且乔溪目前不觉得自己要付出什么不得了的代价。就算有,他也能承受。 “既然选他,肯定是有我自己的理由,你不需要太担心。”他肯定的说,“我确信我可以为自己负责。” 陶音表情怔怔的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喃喃自语道:“你……你好像变了个人……” 从前乔溪不会这样同他说话。每次他们有争执,乔溪总是弱弱的,说不上几句就开始沉默动摇。唯一一次勇敢,则是浪费在何秀才身上。 “死过一回的人当然会跟以前有点不同。”乔溪怕他看出什么,找补的解释了几句,“很多事情看开了嘛!” 他才想到,比起慈祥和善的仲大娘、豪放爽快的秦大叔,以及憨厚老实的大山哥,陶音才是真真切切的和原主亲密接触过的人。 甚至可以说,他算是整个桃叶村最了解他的人。 在陶音面前如果一个不留神,随时可能会被他发现异常。 这个认知让乔溪打了个冷颤。 好在陶音被家人保护的过分单纯,也确实不大聪明,非常容易糊弄,听了解释后迷迷瞪瞪点头:“也是。” “话本里说过,奈何桥走过一趟回来的人都会看破红尘。”他于是放下心来:“既然你愿意,那我也没意见!” 他说着拉过乔溪的手将他扯近,趴在他耳边嘀咕道:“反正那沈三郎以后在咱们村里过活,全村人都盯着他呢!要是他敢对不起你,或者欺负你,多的是人替你教训他!” 陶音想得很好,他觉得只要沈三郎不会像何秀才那样心比天高,事情就很好办了。只要人在村里,还怕他翻出什么浪来? 别的不说,光他家里十几个哥哥姐姐就能揍死他! 而且沈三郎除了带个拖油瓶麻烦,乔溪婚后既不用看公婆脸色,也不用搬去别的地方,还能与他像从前一样常常见面,日子不知多好过!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陶音立马高兴起来,果然翻脸比翻书快,小孩子似的。 “你要成亲了,我得马上给你备些礼物!”他兴致勃勃原地转圈圈,“听说大户人家嫁小子女儿都有嫁妆什么的,你没了爹娘,就让我爹帮忙置办!” 乔溪哭笑不得一把拉住撒腿就要跑的陶音:“哪来的嫁妆?是我娶他。” “……啥!?”陶音惊得瞪大眼睛,话都说不全乎了:“你娶谁!?” 那沈三郎光是看着就很高很壮,乔溪站在他身旁宛若只麻雀,他哪来的本事娶人家!? 乔溪哼了一声:“都是男人,我怎么就不能娶?再说他想入我家的户,难道不该他嫁进来?” 听完陶音恍然大悟,拍手道:“是哦!” “那我更要给他备份大礼!”他摩拳擦掌兴高采烈:“不能叫人小瞧了咱们村子!” 桃叶村世世代代只在内部互相婚嫁,鲜有外来人口入籍,陶家又是村里的大族,把全村颜面看得分外重,凡有重大事务必有陶家人在场,因此陶音自告奋勇把这事揽过去,风风火火跑远,喊都喊不回来,乔溪无奈的直翻白眼。 这边乔溪被陶音纠缠,那厢秦大叔沉着脸找上门,他以为自己那晚说的很明白了。 沈夷光紧张的瞥了一眼屋外,确认乔溪被陶音缠住注意不到这边动静,这才放心回头低声道:“前辈,非是我不识好歹……我的确有苦衷。” “至多一年!”他说着着急保证:“一年之后无论怎样,我都会带岑儿主动离去,绝不叫您费心!” 他心知秦大叔最不好应付,即便自信动起手绝不会输,可到底失了人心,这桃叶村也不会留他,只能放低姿态以达目的。 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秦大叔在思量。 沈夷光担心他不信,又补充道:“我以祖先起誓,沈某决不食言!” 一年的时间足够他谋划好一切反攻京城,到时不必旁人来赶,他自己会走。 秦大叔感觉到他的真诚,语气缓和不少:“不如你索性告诉我你究竟什么身份,隐匿在桃叶村又有什么目的?” “前辈不也隐姓埋名在这里吗?”沈夷光反问他。 秦大叔嗤笑:“好小子,竟反将到老子这了!我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晚辈亦如是。”沈夷光沉声道:“我可以发誓,我对桃叶村绝无恶意,也不会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只要他足够谨慎,就不会惹来麻烦。 同为天涯沦落人,秦大叔终究没有把事情做绝。尽管在他看来,沈夷光的身世必定是个大麻烦,就算不报官也该狠心将他赶走。 可他……可他毕竟是阿阮生前唯一的徒弟。 罢了。 当年他对不住阿阮,而今不能再这般对他徒弟。否则日后地府相遇,阿阮怕是真不理他了。大不了他往后多费些心神盯着他,若沈夷光真惹出什么祸端再下手不迟。 思来想去,秦大叔终于退让了一步:“一年为期。如果你食言,我绝不会再客气!” 沈夷光连连道谢:“多谢前辈!” 紧张的氛围暂时缓解,秦大叔也跟着回头看了看乔溪,正好听到陶音说什么嫁妆的事。外面那两人以为小声说话就不会被发现,可对于沈夷光和秦大叔这样的内功高手来说无异于当面直言,甚至不用刻意偷听。 ”秦大叔略带深意道:“看来,我也得给你这新妇备份好礼了!” 一句话逗得沈夷光耳根都红透了,垂首道:“前辈莫要打趣了。” 秦大叔生性放浪,平日不是在睡觉就是喝酒,或者与孩子们胡闹,正经时候不多,而今不再对沈夷光敌意,便有了几分兴味:“你实话告诉我,你与小乔到底是不是真有私情?” “……没有。”沈夷光否认,不敢撒谎:“不瞒前辈,我与他只是各取所需。” 秦大叔回答的阴阳怪气抑扬顿挫:“哦~~~” 沈夷光:“……” 秦大叔故意挑刺:“那你方才为何犹豫?” “那是因为、因为晚辈不知是否该说实话!”沈夷光本就不擅长言辞,如今更是有口难辩。 秦大叔不打算放过他:“可我见你望他的眼神,属实算不得清白。” 沈夷光无法解释,哑巴似的开不了口,更不敢赌咒自己绝无觊觎之心。 秦大叔见他当真,哼了一声转移话题:“他与何秀才的事,你知道吗?” 听他提起何秀才,沈夷光正色道:“知道一些。” “那小子如今就要做上门女婿了,快活得很。”秦大叔笑得讽刺,“那天我只出手浅浅教训了几下,就吓得他险些尿裤子,真是孬种!” 他说这些意在提醒沈夷光,乔溪虽然无父无母,却并不是真的无依靠。 “前辈不用警告。”沈夷光坦然道:“我不会做那种事。” 莫说他对乔溪没有私心,根本不可能与他生情。 就算有,也不能拿他与何秀才那等货色相提并论。 秦大叔看他坦坦荡荡一派正气,心底不由对他生出几分欣赏。 其实抛开那些敌视戒备,他在沈三郎的身上竟依稀瞧见了点自己当年的影子。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他是阿阮的徒弟。 只这一点,足够让他对沈三郎另眼相待。 最后的障碍清扫,乔溪和沈夷光的婚事顺利定在了七天后。因为村长特意找人合过,说那天是十年来难得的大好日子,错过了就要再等十年。 他们一致认为,小乔溪孤零零苦了十七年,大婚的喜日就该讨双倍吉利,方能弥补他过去的苦楚磨难,将来真正过上好日子。 24.二十四 二十四 虽然这场仓促婚礼的当事人双方都没当回事,甚至想随便摆两桌走个过场,可村里人却不肯纵容他们乱来。 在古代,婚姻乃人生最重大的要事之一,不能儿戏。即便乔溪是孤儿,但村中老人都在,还有村长见证,大家自发决定要好好操办。 而且村中近些年没什么喜事,大家也想趁着此事好好热闹一下,其中仲大娘是最忙的。婚礼上的一应用具都被陶音承包,于是婚服的挑选就被仲大娘揽了过去。 “来来来,再看看这件!”她兴冲冲拎起另一件新衣冲乔溪招手,笑容仍是那么慈祥。 乔溪才刚脱下身上的新衣,苦着脸道:“……怎么还有啊!?” “我不试了。”他试图跟情绪上头的大娘讲道理,“反正这些衣服试来试去都差不多,随便挑一件就行。” 仲大娘在他后背轻轻拍打一下,恨铁不成钢:“胡说什么?成亲这样的大事怎能糊弄?” “我好不容易将制衣坊的老板娘特意请来,拿了十多件婚衣供你挑选。这才试了三套,哪里就厌烦了?” 说着她又指着桌上堆得小山高的衣裳,道:“而且这些衣裳都不一样!你瞧,这件领口有绣花,这件下摆处的鸳鸯戏水多灵巧,还有这件……” 她将那些在乔溪眼里明明长得一样的婚服给他一一讲解,不厌其烦。也许上了年纪的人都爱操心这些,尤其是女性,她们仿佛天生就对各种小细节格外敏感。 就好像仲大娘,哪怕只是袖口处的一朵小花,她也能挑出许多花样。 好容易把衣服试完,急急忙忙从村长家里跑出来,站在树下大口喘气。一屋子都是女人,年轻的年老的,都在他试衣服的时候争相积极提意见,乔溪从来没被这么多女人包围,慌得气都不敢喘。 与他同病相怜的沈夷光同样心有余悸,两人恰好在树下相遇,彼此一愣,继而相视一笑。 “那些衣服到底哪里不同!?”乔溪忍不住抱怨起来,“袖口有花和领口有花,那不还是一样吗?” 沈夷光点头附和:“我也不懂,水红大红朱红紫红……究竟怎么分辨。” 乔溪看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笑了:“你怎么比我还直男?” 冬日昏暗天色下,乔溪的笑颜好像会发光,沈夷光不觉被吸引着下意识问:“什么是‘直男’?” “直男就是……”乔溪卡壳,穷尽一肚子墨水也没能准确解释这个词:“反正就是只喜欢女孩的男人!” 沈夷光沉默片刻,小声重复道:“只喜欢女孩……” 婚期一天天接近,村里热热闹闹好像提前过年。乔溪家的小院子进进出出全是人,大家忙着布置婚房。新糊的窗纸上贴了大红双喜,桌台上摆着两只小臂粗的红烛,还有几碟红皮花生、大枣、桂圆。院里支起了一张张临时拼成的木桌,外头又泥了个大灶,厨师已经开始备菜,猪头羊肉鸡鸭鱼鹅满满当当。 桃叶村家家户户土地富裕,谁都不缺吃喝,再加上年底了,大家纷纷供出自家过年存粮,就为了让这场婚礼足够隆重盛大。 满院子都是瓜果干货的香味,孩子们笑嘻嘻拿着各自的玩具追逐打闹,就算犯了错也不会被责骂。岑儿孤单单的抱着他的大统领眼巴巴看,眼里的渴望都快溢出来了。 有个胖乎乎的大孩子察觉到他,大方的来招呼:“那小孩儿!一起来玩呀!” 岑儿立刻回头看沈夷光,征求他的意见。 “去吧。”沈夷光嘴角噙笑,在岑儿头上轻轻拍了拍:“小心些。” 得到允许,岑儿抱着大统领宛若小炮弹冲了出去,被小胖子一把拉住拉住跑远。他个子小腿也短,跟在一群农村长大体力旺盛的孩子后头有些吃力,可一次都没有开口让别人等他,很努力融入大家。 沈夷光在旁看了许久,深深一叹。 外流离失所四处逃亡的这段日子,还是太委屈岑儿了。 眼前看到的是太子,沈夷光却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那更加年幼、却更加坚强的小侄儿。 不知少简现在如何了,止玉还好吗? 马上又是新年,这是他第四次没有与他们一起过节,真的很想回去看看。 待到此事了却,沈夷光想着就此从边关回来,长长久久陪伴在家人身边。他还想亲自教导少简长大,教他习武用兵,然后给止玉另寻郎君,让她嫁给真正的良人。 沈夷光从不信神佛,但这一刻他无比虔诚。在心中默默恳请或许存在的仙人保佑家人安康,保佑他顺利扶持新帝回归。 不知何时身边忽然多了个人,沈夷光侧目,果然是乔溪。 乔溪也抬头久久凝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或许他同自己一样,想念故去的亲人。 又或者…… 是想那个何秀才? 沈夷光没有喜欢过谁,不晓得那是如何刻骨铭心,可当初乔溪愿意倾其所有给何秀才,后来又心死跳河,想必该是很爱的吧? 就算失忆,那份感情依然也许残存在心底,不曾真正消散。 明知这一切不过是他妄加猜测,乔溪与何秀才的过往也与他无关,毕竟这场婚事本就是交易,可……沈夷光无法解释他此刻不悦郁愤的心思。 他真心不愿乔溪与何秀才再有任何瓜葛,也不想他再想起他,尤其…… 尤其明日就是他们的婚礼。 在他还没想清楚自己为何如此心急的时候,身体快一步做出了动作。 被猛地拉住胳膊,乔溪回头一脸莫名:“干什么?” 沈夷光意识瞬间回神,对上乔溪黑幽幽的双眸,竟不知怎么开口辩解:“我、我……” 乔溪会错了意,问:“你是不是紧张啊?” “没事的,他们都把事情安排好了,明天咱俩就负责配合,走完过程就行。” “反正也不是真的,你实在不习惯,就把我当成木头!” 事实上乔溪刚才想的就是这件事。他觉得自己应当是不排斥沈夷光的,和他结婚也没那么不情愿。可一想起他居然在古代结婚,而且对象是个男的,就有点别扭。 要是爷爷知道他跟男人结婚,一辈子都生不出他的大重孙,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他胡思乱想有的没的,还以为沈夷光跟他一样不安。 想想也是,人家三郎才十九岁,放现代也才大二,他这个学长怎么都该有点担当,安慰几句。再说他们可能要搭伙过很长的一段时间,搞好关系很重要。 “你又不是真的木头。”沈夷光闷闷的说,“何况就算是假的……我们也要拜堂。” 拜了堂,跪天地。 无论他们各自怎么想,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 想到这,沈夷光又无端轻快起来。 是了。 拜堂后他和乔溪才是夫妻,那个何秀才就是后悔也没机会了! ———— 翌日。 连日阴沉的天气终于下了雪,即便这样也浇不灭大家的热情。 观礼的人很多,就连不爱凑热闹的林大夫也前来恭贺送礼。除了小竹子病中不宜出门,几乎全村人都到场了。 鞭炮声声,伴随孩子们欢呼拍手的声音,新郎乔溪穿着一身大红喜服骑着头不高兴的驴去陶家接亲。不出意外的在门外被孩子们拦住讨要喜糖,好容易脱身后,还得“过五关斩六将”。 从前沈夷光也参加过朋友们的婚礼,当时幸灾乐祸笑看他们被新娘家各种刁难折腾,还觉得很有意思,又忧心将来自己是否也要同样的走一遭。 没想到时过境迁,今日却是他坐在屋里,看乔溪为了娶他努力往里闯。 岑儿坐在他脚边紧张关注战况,好怕小溪哥哥进不来。他是全家唯一一个真心实意高度参与的人,满脑子想着如果小溪哥哥娶不走舅舅,那他怎么办啊? 外头人声沸鼎,属陶音笑声最大,刁难的点子最多,一时都分不清他到底是哪边的朋友。 半炷香后,乔溪终于狼狈的见到了他的“妻子”。 用心打扮后的沈三郎容颜焕发精神奕奕,红衣更衬他风流潇洒满身贵气,好像不是身处农家小舍,而是琼楼玉殿之内。 两人四目相接,彼此忽然有了默契。 接着,有人撕心裂肺喊了起来: “——新人跑了!!!” 一群人回过神,呼啦啦跟在后头追,就好像马拉松现场。 而出逃的沈夷光牵着乔溪的手大步往前跑,乔溪笑得好像个大反派,俩人真就一对肆无忌惮无视礼法的颠公夫夫。 再后来,他们被逮住后押在乔溪的小院子里继续行礼。 一拜天地再拜高堂。 夫妻对拜的时候,沈夷光没忍住偷偷瞥了一眼乔溪。 乔溪冲他得意眨眼,弯下腰。 一声锣响,礼成。 “接下来呃……接下来……”陶音他爹假模假样摸着并不存在的胡子,死活想不起下一步流程。 人群中小孩急不可耐替他喊了:“送入洞房!!!!” 一群人立刻虎视眈眈看过来,仿佛生怕这俩货又发癫跑路,两眼冒火,摩拳擦掌等着重头戏。 众所周知,凡是亲自结过婚经历过闹洞房的人,无不心有阴影,纷纷表示这辈子绝不结第二次,那简直就好比马戏团看猴。 新人负责表演,别人负责观赏。 什么咬苹果叼筷子解绳子,乔溪觉得扔个破锣给他,他能当街卖艺。 好容易待到所有人酒足饭饱,也闹足了新人,月上柳梢头,大家才踩着雪意兴阑珊往回走,非常期待再来第二次。 乔溪心有余悸把门一关,顿时世界清净。 岑儿早早窝在小床上睡着,两个狼狈的新人大眼瞪小眼,连犯蠢的笨蛋表情都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