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行歌》 1. 第一章 《西北行歌》全本免费阅读 早上七点,陆情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接到老板凌霄的电话,说今天不用她去上班了,到嘉宝国际拍卖行给他拍一枚翡翠戒指,原话是如果拍不回来,她就没有再出现的必要了。 凌老板人狠话不多,陆情睡意全无,飞快起床收拾。 八点半,穿着一身黑色职业裙装的陆情站在嘉宝国际拍卖行门口,心情复杂。 两天前她陪凌总参加过一个拍前预展,嘉宝拍卖行在行业地位数一数二,此次拍卖的拍品也很多,从瓷器到字画,琳琅满目,可凌总唯独在一枚翡翠戒指展柜前站得最久,当时陆情就有预感,他可能要拍下送给自己正在挽回的前女友,只是陆情没想到会派她去。 唉,为博红颜一笑,还真下血本。 就在陆情感慨的时候,一辆黑色奔驰大G从她面前开过,拉风的同时溅起一串脏水。 车在嘉宝拍卖行门口停下,一个身材高挑修长的男人从车上下来,灰色西服,黑色皮鞋,整体打扮得很精致,墨镜下的鼻梁坚/挺,凭感觉帅的可能性为百分之九十。 他下车后径直朝拍卖行里面走,擦肩而过时陆情闻到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有点像“Armani黑色密码。” “喂。”,陆情下意识叫了他一声。 男人站住,回头的时候一脸“有何贵干”的表情,冷得特别吓人。 陆情没想演什么玛丽苏,就单纯想讨个道歉,她走过去,指着自己裙上的脏水,意思很明显。 男人嘴角动了动,墨镜下的眼神捕捉不清,他没有做出任何表示,态度冷漠非常。 陆情也不是好对付的,她最不能接受的行为之一就是不懂礼貌。 “你站住!”,陆情上前一把抓过去,西服一侧拉下,露出里面的白衬衫和上臂的黑色孝纱。 孝纱......肯定家里有人过世了,陆情一瞬间气势变弱。 在她愣神的时候男人把西服拽回去,边整理边往拍卖行里走。 一来一去,权当扯平。 陆情心头的火气在看到孝纱那一刻消退大半,算了,死者为大,何况她还有正事要忙。 ...... 进到展厅找位置坐好,陆情深呼一口气平静心情,跟表面的淡定自若不同,其实她有点紧张,虽然这几年走南闯北没少混,但拍卖还是第一次,万一搞砸肯定丢饭碗。 “过两天吧,我这边完事儿就过去,好,挂了。” 说话的男人挂掉电话后坐到陆情身旁,一股轻淡的味道飘过来。 陆晴转头,十分钟前她刚刚闻过,记忆瞬间捕捉,原来是在门口遇到那位。 墨镜摘掉,整张脸毫不遮挡地露出来,帅得她一哆嗦。 冷酷的表情下是一副年轻的模样,很违和,却又平添魅力。 他看了陆情一眼,不对,不能说是看,是瞥,连一秒钟都不到。 细品刚才在拍卖行门口发生的,陆情冒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后面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他们对拍品是否有研究陆情无从所知,反正看着都像行家的样子,手里拿着竞价号牌。 到达规定时间,拍卖会正式开始,前面的拍品竞价不太激烈,往后才热闹起来。 陆情发现身旁那位从开始竞拍就一直在捅咕手机,好像完全没有参与感,但隐约感觉他应该和自己一样都是有目的性的,要不弄这一身行头来打酱油也是闲出屁了。 最值得陆情注意的是他左手拇指上带着一个玉扳指,被头顶明亮的灯光晃得通透,即使陆情不是行家也能感觉这玩意儿价格不菲,她自己浑身上下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刚出生的时候姥姥送她一个玉坠,戴了很多年。 ...... 当最后一件拍品展示出来的时候男人和陆情同时坐直身子,眼神放亮,盯着那件翡翠。 据拍卖行提供的资料来看,这件翡翠是一个私人卖家祖上传下来的,起拍价八十八万。 其中还附着一个带点儿传奇色彩的故事,不过没人在意,都是抬价的附属品,哪来那么多传奇。 在来之前凌总给陆情预估过,最终拍价不会超过七百万,如果有人出价过高的话,多半是商托在抬价,所以陆情前面都没掺和,等差不多才肯亮牌。 就在她做好准备要一举拿下的时候,旁边那位忽然跳出来,横插一道。 两个竞价号同时举起,连高度都一致,全场目光再次集中。 陆情迎着众位的眼神,歪头小声说了一句:“麻烦您能不能让一步?拍不到这个我老板会弄死我。” 即使方才是他得罪在先,陆情还是放低姿态求他一回。 男人目不斜视,回她:“如果我拍不到我也会弄死你,看着办吧。” 怎么?还带人身威胁?! “杀人犯法。” “我知道。” 男人转头,舌尖舔过嘴角,一脸无惧无畏。 陆情知道他不敢,但还是慌得一逼,这小子一看就不是善茬,撇开那百万级别的豪车不说,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别样的气质,就算是有钱人,也是腹有诗书的那种。 越这样才越不好对付,陆情阅人无数,心里自然明白,看来今天极有可能要空手回去了。 他俩举牌之后就无人再举,一个个面面相觑,等着看热闹,陆情清楚自己的底价在哪,两回合之后基本弃权,毕竟花钱的不是她。 当主持人一锤敲下,男人满意地看着陆情,嘴角上扬,眨了下眼。 陆情咬牙瞪过去,用“冷漠”奉还。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撤为敬。 ...... 人生中第一次拍卖以失败告终。 等陆情战战兢兢回到公司,本以为板子挨定了,可凌老板不但没怪罪,还批了她之前申请的年假,说这段时间辛苦了,让她出去放松放松,另外推荐了旅行地点——青海。 凌老板原话是:“青海那边风景不错,去可可西里看看藏羚羊和昆仑山,你再顺便去一趟格尔木,帮我谈个合作。” “......” 这是休假?我真谢谢您了。 果然成大事者双商都要优于普通人之上,陆情既得答应,又要感谢他的慷慨“大赦。” 最可气的是机票已经订好了,后天北京飞格尔木,中转西宁。 在原本陆情的年假计划里既没有青海,也没有格尔木,所以这次旅行一小部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工作支配了,不过她能够接受,毕竟凌老板平时待她不薄。 说走就走,收拾行李,带上生活用品,两天后陆情就出现在两千多公里外的格尔木机场。 下飞机后,她坐机场大巴到市里,又打车才折腾到事先在网上订好的乌丽青旅。 当她推着沉重的行李箱往乌丽走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一整面墙的彩绘,画风简单有趣,她顺着彩绘痕迹走到门口,站定时眼前的情景和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 房子两座,设施简单,但生活气息浓郁。 门口左面有两棵不知名的树,树下支着一个紫色帐篷,右手边的桌子旁坐着三个年轻人,正对着手机嬉笑,而视线正前方是一个裸着上身,刚洗完澡在擦头发的男人,身上的水珠顺着肌肉纹理往下淌...... 这幅景象简直是夏日里最好的恩赐,旅途疲惫一扫而光。 陆情赶紧切断脑子里的“幻想”径直往里走,行李箱摩擦水泥地面的声音吸引院子里的人纷纷抬头。 男人扯下毛巾,和她四目相对。 不是吧?! 陆情第一反应除了惊讶还是惊讶,差点失态。 两天前在嘉宝拍卖行,这个男人“抢”走了她要拍的戒指,间接导致她此次“发配”西北。 这是一个不该遇见也不该招惹的人,尽管他的长相已经帅出了常规水平,但......陆情心里有数。 “周鹤!你特么吃不吃啊?饺子都熟......” 说话人从门里走出来,手里端着满满一碗饺子,看到陆情的时候话突然憋回去。 周鹤伸手拿一个咬在嘴里,边吃边盯着陆情看,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陆情竟然觉得他笑里暗藏着什么,总之不够单纯。 “请让一下。” 陆情看着面前“两座大山”,话却是说给叫“周鹤”的男人听的,大概注意力 2. 第二章 《西北行歌》全本免费阅读 等饺子煮熟,方南像之前那样也给陆情盛了满满一碗。 “给,饺子包得不太好看,但是味道绝对一流,尝尝。” “谢谢。” 陆情接过去,一整个吃到嘴里,真如方南所说,很好吃,可她饭量小,吃五个就基本饱了。 碗还给方南,她说:“我回屋收拾一下,二十分钟之后出发,ok吗?” “当然ok!你先收拾,我去叫周鹤一声。” 周鹤? 陆情皱眉,“周鹤是谁?” 准确的说她问的是身份。 方南说:“我兄弟,我的事他都能替我做主,一会儿他开车载咱俩过去。” 嗯...这下有意思了。 ...... 回屋重新洗漱一遍,化妆,换衣服,陆情在洗手间照了半天镜子,确认最佳状态才出门,比原定时间晚了十分钟。 不过没关系,现在她是甲方,适度可以过分一点。 青旅门口,周鹤倚车站着,一身运动装扮,双臂交叉胸前,两条腿随意杵在那,跟模特一样有型,简直让人挪不开眼。 看他从头到脚的黑色,陆情想起几天前他胳膊上戴的孝纱,按照中国人的规矩,应该已经过了七天,或者更长。 陆情快步走过去,说:“不好意思,久等了。” 周鹤嘴角弯了弯,侧身拉开副驾驶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车是牧马人,在西北,越野是出行必备,路上随处可见。 陆情没给面子,自己拉开后车门,说:“让方南坐前面吧。” “他临时有事儿,去不了。” 陆情皱了下眉,果然方南没说谎,他的兄弟还真可以全权代表他,连这笔大买卖也一样。 后侧车门被周鹤手掌一推,直接关上,“坐前面。” 陆情歪头,看周鹤的眼神全是问号,这是什么必须遵守的江湖规矩吗? 算了,乘客还是乖乖听话为好,省着半路被扔进昆仑山供奉神坛。 等她上车后周鹤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车门“砰”地关上,他拉过安全带边系边提醒旁边人。 陆情系完对着后视镜捋捋头发,感激今天的吹风机格外给力,只是没等她欣赏完车就开出去,着实惊了一下。 刚想抱怨,可扭头看到周鹤那张帅脸,陆情心头的火气无声消失。 车很快驶出市区,四周一片空旷,连树都少有,一路没人说话,气氛有点闷,太阳光也逐渐热烈。 “麻烦帮我拿下太阳镜。” 周鹤指着陆情前面的手套箱说。 “好。” 陆情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眼镜盒,打开递过去,他单手接过,戴上。 整个过程自然得就像两个认识很久的朋友一样,陆情后知后觉,心里莫名升腾一串粉色泡泡。 “谢谢。” “......” 陆情还沉浸在女人的幻想中,没吱声。 周鹤看了一眼后视镜,说:“你怎么没被你老板弄死啊?” 呦!他还敢主动提那茬。 陆情明晃晃瞪他一眼,周鹤笑出声,在空旷的公路上混着干燥的热风,化成一段初夏耳语。 “你要那翡翠戒指不会也是送给前女友的吧?”,陆情用了“也”字,顺道把凌总给“卖了。” “我还小,哪来的前女友。” 就凭这幅长相,信你就出鬼了! “几岁?”,陆情试探问他,虽然大概猜出周鹤会比她小。 “二十四。” 小三岁,竟然...... 要说之前陆情有什么非分之想,眼下全都破灭了,年轻有为的男人,实在高攀不起。 一瞬间心灰意冷,犹如浇了一盆冷水。 接下来气氛有点怪异,谁也没再说话,一直开到目的地。 ...... 来之前陆情查过资料,格尔木的土地主要以盐碱地为主,很多农作物无法种植,但枸杞却种得出奇好。 站在地边,她望着枝干上结得密密麻麻的枝丫,心里盘算要怎么和周鹤谈。 “品相还成吗?”,周鹤从车上下来,走到陆情身边掐腰站着。 “我不看红的,要黑的。” “黑的贵。” “我知道。” 周鹤冲陆情招招手,带她去了另一块地。 “看吧。” 站在地边,周鹤随手摘起一个还没长成的果子,放到陆情手心,像黑珍珠一样大小。 陆情装模作样看了看,问他:“现在市场价多少?” “一斤两千。” 陆情明晃晃地“哼”了一声,“周先生不诚心合作吧?散客购买一克是三块钱左右,蒙我?” 周鹤笑了笑,似乎注意力并不在“生意”上面。 “那你看着给,回头跟方南谈就行。 陆情眨眨眼,有种被耍了的感觉,她扔掉手心的枸杞果,转身往车停的方向走。 “喂!” 周鹤在后面叫她,但没管用,他索性跑几步,追上后挡在陆情跟前,嘴角上扬,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尘土在两人脚底飞扬,很快被风吹散。 陆情此时此刻特别想扁他一顿,但生意谈不成,回去就没法交差。 “我知道你不在乎赚我们公司这点钱。”,情绪莫名顶上来,陆情也没想收住它。 “在乎啊。” 这不是“在乎”的表情,因为一点都不认真,陆情看得出来。 “凌新在全国有多少家门店。”,周鹤问。 陆情摆出一副傲娇脸,“一百五十家,怎么了?” 其实在餐饮行业大环境来讲,这个数字真的不弱。 “好。”,周鹤双手张开,做了个帅气又利落的决定,“我让方南按市场最低价给你,品相择优,不满意随时退货,条件是你们要在所有门店给我们的品牌做宣传展位,展示物料的钱我们出,怎么样?” 陆情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前期款项我们付百分之五十,货到三天内再付另一半。” 话落两人对视半天,周鹤的眼神由简到繁,盯着陆情不放。 “成交。” 就在陆情以为谈崩的时候周鹤忽然松口,搞得她有点儿不知所措。 “合同呢?怎么签?” 周鹤歪头笑了一下,“你看我和方南这小黑作坊也没个法务,要不你们甲方弄吧,凌新是大公司,肯定正规。” 让我们拟?陆情刚想怼他两句,转念一想凌总那个愿意改乙方合同的毛病还是算了。 “好,那我让公司来弄,先给你发一份电子版,没问题的话等你回北京就签,或者把合同寄过来。” 陆情说完拿出电话要跟总部联系,对面,周鹤哼唧一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衣服抻上去,露出精窄的腰身。 “让方南弄吧,我不怎么管格尔木这边的生意。” “......” 手机放下,陆情低头看着脚底的土地,风在四周吹得狂野,没有阻挡,恣意又放肆。 “行,回吧。” 她说完快步走回车里,周鹤紧跟上车。 正准备走,手机响了,周鹤接起来,“喂,方南。” “嗯,完事儿了。” “好,等下我问她。” 手机被周鹤扔回扶手盒,“方南让我带你四处转转,有想去的地方吗?” 让你带? 陆情有点儿搞不懂他俩谁是大老板了...... “不用,我订了明天的车票去敦煌。” “那今天呢?” “今天?”,陆情顺手把头发捋到脑后,皱眉。 周鹤将车开到主道,“你要没事儿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水上雅丹转转,那边正在建景区,等以后去就得交费了。” 陆情只听说过敦煌的雅丹魔鬼城,“水上雅丹”还是头一次听说。 其实还挺好奇的。 “好。” 能跟周鹤这种“上等货色”单独待一天也算享受,尤其是在青海这种地方,高原之地,连普通的相遇都自带滤镜...... “坐稳了。” 周鹤说完这句话一脚油门踩下去,开始狂奔。 不得不承认,他车技相当不错,陆情坐过太多车,只有这次最刺激。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开就是三个小时,期间经过察尔汗盐湖和万丈盐桥,因为景区当天有领导人参观,所以关闭一天,很遗憾没能看到。 后半程路越开越荒凉,陆情一动不动,周鹤一心开车,两旁满是黄土的景象飞驰,前面一望无际,根本看不到尽头。 “那个......有水吗?我渴。” 陆情忍了半天才说,渴得不行。 周鹤“嗯”一声,腾出右手侧身要去找,却无意碰到了陆情的......胸。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但两人明显都感觉到了,只不过感受不同。 一个热,一个痒。 周鹤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减速把车拐到路边停下,说:“水在后备箱,我去拿。” 既然不是故意那就算了,陆情跟着下车透气。 刚从车上下来,周鹤发现一直在他们前面开的车也停在路边,两个男人弯腰盯着车底盘看,另一个在旁边散烟。 周鹤眯了眯眼,忽然心一沉,脸上神情变冷。 他转身绕到后备箱找水,昨天方南买了一提“昆仑山”, 3. 第三章 《西北行歌》全本免费阅读 车子开到水上雅丹的时候已经几近黄昏,落日让雅丹风貌更平添了一份美色,车子开过一段土道,晃晃悠悠的,停下缓了好几秒陆情才好受点儿。 “下车。” 她听到周鹤发话,打开车门走出去。 又干又热的风吹来,她把衣服重新穿上,帽子戴好,拿出防晒瓶对着自己的脸一顿猛喷。 旁边周鹤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看,就跟看个精神病差不多。 “怎样?要不要来点儿?” “谢了,我不用。” 周鹤说完又笑,防晒喷雾在陆情手里定格,忘了收回。 旁边一辆车开过,卷起漫天灰尘,愣神的陆情被一把拉过去,灰尘被某人照单全收。 静了几秒,周鹤放下手臂,紧皱的眉头缓缓展开,很快又皱到一起。 卷起灰尘的车是刚才他帮着修过的那辆,还真巧。 陆情显然也注意到了,她记性一向好,过目不忘。 “诶?那不是......” 话没说完脑袋就被强制扭回来,差点噎着。 “别看,让他们印象深刻可不是好事。”,周鹤说。 为什么? 陆情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不过也没问,弯腰让自己脱离周鹤的“魔爪”,再看过去时瞥见远处一池清水,荡着晶亮的波纹。 水上雅丹魔鬼城...... 陆情抬腿往那走,不过她也避开了那辆车的视线。 “这里很快就收费了。” 陆情回头,看到周鹤一手插兜跟过来,身子侧着,另一手伸出去锁车,再回头时两人眼神碰上,陆情赶忙转过去,一声不响往前。 …… 刚才在路上,陆情百度过这个地方,一处比较小众的旅行地,不像丽江、大理那么多游客,但景色却美得不知翻了多少倍,起码在她看来。 “可以到上面去。”,周鹤指着不高的土堆顶端对陆情说。 她闻话抬头看了一眼,问:“你之前来过吗?” “来过。” “确定可以爬上去呗?” 面对陆情问话,周鹤的目光自上而下,说:“除非你笨得要死。” “……” 这是周公子赤/裸裸的鄙视,陆情必须爬上去一雪前耻。 说爬就爬,她大气没喘,等爬到顶的时候想跟周鹤炫耀的心思一点都没有了。 眼前的景象将她想说的话都封存起来,眼睛被风吹得迷离,心里却无限接近清明。 有人说:“一个人如果在物质世界里陷得越深,看到大自然时就会越觉得壮观。” 此时的陆情就是那“一个人”,从大城市出生,长大,工作,连偶尔的几次旅游也是出国,像水上雅丹这样的地方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好看吗?”,周鹤问完话眼前浮现的却是刚才陆情爬坡时臀部的曲线,紧身牛仔裤包裹之下,想象无限放大。 “嗯。” 陆情除了点头,一个字都说不出,眼前一条条纵向的类似小山一样的雅丹地貌,底端沉在水中,被沾染落日的流水冲刷,荡漾着橙色。 静了大概两分钟时间,夕阳隐下地平线,直到完全消失,只剩余晖平铺在看风景的人的脸上,水云之间,烟霞万顷。 陆情忽然感激周鹤带她来这一趟了,有种不枉此行的感觉。 “算道歉吧。” 周鹤指着远处的落日说:“我抢走了你的翡翠戒指,用这个赔罪。” 美景最珍惜可贵,他这么觉得。 陆情没看落日,而是盯着周鹤那个玉扳指,实在是太吸引她,想忽略都难。 ‘“你这个……哪弄的?” 陆情下意识伸手去摸,周鹤一抬手,让她扑空了。 “我爸送的。” “哦。” 很明显,周鹤并不想给她细看,不过陆情倒没觉得多尴尬,就是有点好奇。 这个扳指一定有什么故事在里面,只是初相识,她不方便问太多,而且过了今晚他们就分开了,以后也没机会。 ……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两人依旧在景区里。 本来陆情张罗要走的,可是周鹤没让,他说再等一会儿还有更漂亮的。 陆情不知道他卖的什么关子,只能跟着等他在景区里散起步来。 夜晚的水上雅丹游人渐退,只剩下露营的帐篷亮着光,有几个黑影晃来晃去,像皮影戏一样。 “陆小姐今年多大?” “27岁。” “好年纪。” “谢谢。” 两人一问一答,客气得有点像相亲现场。 陆情从没试过姐弟恋,之前谈过的要么大她一点,要么年纪相仿,小弟弟……听着还蛮新鲜。 “陆小姐……” 陆情搓了搓手臂,说:“能不能别叫“小姐”,我听着别扭。” “不好意思,我忘了,是陆情。” “你名字,he是哪个啊?” 被问到这个,周鹤转头看了一眼陆情,说:“仙鹤的鹤。” 名字是爷爷在他出生之前就起好了的,没别的寓意,就是希望他健康长寿,平安一生。 然后周鹤就顺着他老人家的意思,从小到大几乎很少生病,甚至连医院也没怎么去过,成年后一八六的个头走哪都是一道风景,而且完美地继承了父母最好的基因,高中大学在墨尔本读的,去年才回国。 陆情本着“闲聊”的目的,从周鹤嘴里掏出这些话来,自己的情况倒是一点没透露,或许她不说也没关系,周鹤要是想知道总能从凌老板那套出话来,如果不感兴趣,索性连问都不用问了。 “你结婚了吗?” 周鹤回答完陆情的提问,回问她。 陆情“噗”地笑出声来,说:“我看着像已婚女人吗?” “像啊!” 陆情狠瞪一眼,双眼皮都快看不见了。 “开玩笑。” 周鹤下意识地抬手拍了下陆情的头顶,触碰的瞬间脚底生乱,竟忘了怎么迈步。 “好了,不跟你计较。” 陆情回应他一个灿烂的笑,大概是夜色的关系,彼此的脸都不太清晰,暧昧在不知觉中滋生,了然于心。 “明天你去敦煌,火车还是飞机?” “火车。” “那要很久。” 这都知道?不会是火车票贩子吧? 陆情耸耸肩,说:“没关系啊,反正我不急。” 周鹤笑了一声,“看你不像慢性子的人。” “分事儿。” 陆情在职场上是一个做事利落,从不拖泥带水的人,也是至今为止在总助位置上呆得最久的一位。 回到私下生活,她却由快转慢,好天气的时候,下班在广场看鸽子就能看一个小时,偶尔还会买点东西来喂。 “那现在可以慢一点。” 周鹤说完指着头顶方向,陆情跟随望过去,瞬间惊呆了。 天上银河就像画中的一样,陆情不禁想到一句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没什么文学功底的她只能想到这一句,大概在城市呆久了,每天除了太阳和月亮看不到任何遥远光年的东西,所以今晚的银河变得格外可贵。 “走吧,边往回走边看。”,周鹤轻轻揽了下陆情的肩膀。 她没走,而是转身正对着周鹤,视线停在他菱角分明的下巴处,说:“谢谢。” “怎么说?” 陆情又看了天空一眼,“谢谢你带我来看这个。” 鞋底踩砂砾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4. 第四章 《西北行歌》全本免费阅读 饭局后半段,大家吃得差不多了,锅里的面还在煮,小火咕嘟咕嘟。 几人脸上都有一种吃饱的餍足,除了周鹤。 他没怎么吃。 本来已经打算走了,谁知最开始碰到那个人端了个茶杯过来,他直奔方南那边停下,说:“姑娘,以茶代酒,赏个脸。” 陆情扫他一眼,“抱歉,我不认识你。” 跟陌生人打交道是陆情的长项,但她对这个男人完全不感兴趣,因为他浑身上下就散发着一阵阴损的气质,让人想远离,从遇见开始陆情就有这种感觉。 “要不坐下一起吃点儿?” 周鹤主动邀请,把注意力转移过去。 男人“哈哈”一笑,说:“我叫栾奕,哥们儿贵姓啊?” “周鹤。” “今天在路上谢谢你啊!” 栾奕说完用手里的杯子碰了下周鹤的,在这种不能喝酒的地方,连碰杯都少了很多仪式感。 “不介意的话到我们那桌坐坐?” “好啊!” 周鹤半点犹豫没有,答应得干脆。 剩余的人都觉得周鹤是在救场,连陆情也是,但隐约她还嗅到一丝复杂的意味。 在精神层面上,他是陆情心里的少年,在现实层面上,他也是个步入社会的大人,成年的世界,让一件事有单纯目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所以陆情明白他过去应该是为了达成什么,只是她猜不出而已。 …… 吃完饭,陆情随方南回到青旅,周鹤则去送平静。 路上,方南的嘴一直没停过,从自己的生意,到格尔木这座城市,再到整个西北,滔滔不绝,活像像个脱口秀表演者。 快到青旅的时候他忽然话题一转,问陆情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岁数大了,老阿姨不招人喜欢。” 方南“哈哈”笑了老半天,说:“你很漂亮啊,一定很多人追。” “真没有。” 不是陆情刻意谦虚,她的外表总是给人一种性冷淡的感觉,灵魂高高在上,难以接近,可混熟了之后就会发现完全不是这样。 “周鹤也没女朋友。” 方南说完车里一下静了,陆情和他面面相觑,觉得莫名其妙。 “没事,闲聊嘛。” 陆情眼前晃过周鹤那个玉扳指,有点出神。 方南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岔开,“陆小姐明天几点的火车啊?” 陆情两眼发直。 “嘿?” “嗯?” 陆情瞪着双大眼睛,眼里是路灯的黄色倒影,忽暗忽明。 “明天几点火车?” “忘了。” “忘了?” 方南手中的方向盘滑了一点弧度。 确实忘了,不是十万火急的事记它干嘛……陆情从包里掏出火车票,借着路灯的光亮看,方南赶紧把车内灯打开,可以说非常有眼力见了。 “明早八点,到西宁转车。” “我送你到火车站。” 陆情把车票放回包里,说:“不用,我打车就行。” “你还是让我送吧,要是凌总知道我让他的人自己打车,回头肯定不跟我合作了。” 这是什么逻辑? 陆情回应他,“凌总很大度,不会跟你计较这种小事,送我就免了,下次到北京提前打电话,请你吃烤鸭。” 方南挠挠头,不好意思,“要不怎么说凌总是成功人士呢,和我们这种普通人肯定不一样。” 陆情跟着笑了笑,没接话。 回到青旅开始收拾行李,一直到凌晨一点钟。 陆情住的这间屋今晚只有她自己,还蛮清净的,她洗漱完到院里站了会儿,夜里,清风徐来,她听见另一个屋子传来男人们聊天的声音,说什么听不清,总之氛围是开心的。 她抻了几下懒腰,回房睡了。 一夜无梦。 …… 闹钟没按预计中响起。 这是陆情万万没料到的事,可能前一天太累了,她躺下睡觉的时候竟然忘了把闹钟打开,导致她一觉竟然睡到九点多。 “糟了!” 顶着一头鸡窝的陆情猛地起床,手机差点摔地上。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退票重新买吗?还有几点的火车? 陆情心里一阵烦躁,她讨厌安排好的事情被打乱,尤其是在“出行”这件事上。 打开门,外面好像刚下过雨,空气清新得不得了,树枝上一只鸟停了又飞走,掉落无数雨点。 然后这些雨点尽数落在一个人身上,而且还没穿衣服。 他咬着牙刷从树下走出来,两只手不住地擦后背的水。 陆情没忍住笑出来,声音招惹了他。 “morning!” 周鹤打完招呼忽然想到什么,牙刷拿出来,用水冲掉嘴角的泡沫,问陆情:“没走吗?” “嗯,闹钟没响。” 这一次的笑声是“无情”嘲笑,周鹤走到院子中央,双手插在腰间,手中的牙刷像一把短匕首。 陆情随手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和周鹤对视,眼里全是“杀气。” 周鹤立马把笑收回去,嘴巴抿得严实。 “洗脸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他说完径直往屋里走,经过陆情身边的时候,说:“肩带掉了。” “......” 陆情这才意识到睡衣肩带不知什么时候滑落,肩膀毫无遮挡地暴露在空气中,被阳光晃得雪白。 …… 早饭是一盘高配版的炒饭,出自周鹤之手。 胡萝卜和火腿切丁,配着小块西蓝花,上面还盖着一张煎得堪称完美的鸡蛋。 最后他端了一杯果汁放在炒饭旁边,人也跟着坐下来。 “怎么着?还打算去敦煌吗?” 勺子刚拿起来又放下,陆情“嗯”了一声,“一会儿看看有没有其他时间的票。” “应该有。” “但愿。” “吃吧。” 周鹤说完往沙发里一栽,手机横过来开始打游戏,陆情埋头,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食欲瞬间被挑起来,有点开心。 通常按照言情剧的走向,这会是一份无比美味的炒饭,男主角帅气多金,又厨艺了得,完美人设。 但……好可惜,这不是言情剧。 陆情刚嚼了一口就眉头皱起,要不是顾忌周鹤的面子,她肯定会吐掉。 “好吃吗?” 周鹤保持着“北京瘫”的姿势,拿膝盖顶了下陆情的腿。 “……还行。” 说实话味道还可以,只是盐放多了,陆情咬牙咽下后又弄了一勺,递给周鹤。 “要不要来一口?你辛苦做的。” 见陆情没什么异样,周鹤对自己人生中第一次下厨顿生信心,他起身,张嘴直接吃了一口,然后在陆情的坏笑中硬生生咽下。 “别灰心,我保证你再练二十年绝对可以开饭馆。” “算了,别吃了。” 周鹤想把它倒掉,但却被陆情拿胳膊拦住。 “真没那么难吃,不是还有果汁吗?” 5. 第五章 《西北行歌》全本免费阅读 入夏的格尔木不像内地那么燥热,有风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丝丝凉爽,毕竟是高海拔地区,总得做出“高海拔”的姿态来,不能被平原看扁。 陆情漫无目的地从街头走到巷尾,手里拿了瓶矿泉水,随着走路来回悠荡。 要不干脆来这养老算了。 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给她吓了一跳,电话铃声适时响起,截断她的念头。 “是我。” 经过一天一夜,周鹤显然已经和她混熟,连客套话都省掉了。 “我知道,陆情说。 “在哪?” “街上。” 周鹤那边顿了下,说:“注意安全。” “嗯,知道了。”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传来,陆情才后知后觉,周鹤怎么知道她电话号码? “累了吧?要不要上车坐坐?” 陆情听到说话声本能回头,同时听见鸣笛声,一辆陌生的,青A打头的丰田车停在她身后的绿化带旁,正驾驶那侧窗户摇下,一个圆溜溜的脑袋伸出来。 “有事吗?” 陆情转身走过去,看见栾奕耳后别着一根烟,没点。 她两只胳膊交叉端着,“跟踪我啊?” 栾奕笑,烟差点掉了,“我没那么变态,刚好路过而已,上车吧。” 他说着一歪头,把烟拿下来顺带点燃。 烟雾飘到陆情鼻尖,她吸了口气,莫名反感。 “我跟你不熟,也不想熟,别打我主意。” “别这样啊,我可是对你一见钟情了。” “求您,放小女一条生路。” 陆情说完转身就走,后边车门开了又关,栾奕匆匆跑到她跟前,伸胳膊拦住,“我说你这姑娘,怎么油盐不进啊?” “你到底什么来路?为什么盯上我?” 陆情发誓,栾奕绝不是看上她长相那么简单,但是她又没钱,谈不上劫财,再说这大白天…… “我能是什么来路啊,就一普通人,做生意的。” 陆情冷笑一声,普通人带刀出门?您家里有矿吧? 之前在水上雅丹再遇见的时候,隔着老远,陆情看到他们从后备箱拿东西,一把长刀不小心掉出来,冷光刺眼,很快又被捡回放进车里。 这一幕周鹤有没有看见陆情不太清楚,但他之前说的“让他们印象深刻可不是好事”这句话陆情算是知道什么意思了。 所以后来他们在火锅店遇见的时候陆情对栾奕本能很抗拒。 可能见陆情真急了,他赶紧长话短说,“我这人吧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收藏古玉,你脖子上戴的这个,能卖给我吗?我给你这个数。” 他五指一伸,也不知道后面几个零。 呵!果然有目的。 陆情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玉坠,这东西值多少?五千还是五万? 不管多少,左右她不会卖,更没工夫闲扯。 她说:“一般像您这种收藏爱好的人身上都会戴点什么,您是自己收啊,还是给别人收?” 确实栾奕浑身上下半个跟玉有关的东西都没有,而且他的气质更接近□□流氓,就别生拉硬靠了。 “五十万,我可以马上转给你,现金也行。” “不卖!” 尽管陆情有点吃惊,但还是拒绝了,这次栾奕没再跟上来,而是在背后高喊一声,“你要是卖了自此以后保你平安,要是不卖……” 栾奕故意卖关子,省略的话更像是一种威胁。 陆情停住脚,转身时冷眼过去,“不卖会怎样?” “丧命啊。” 栾奕说得轻描淡写,本来嘛,生命这东西要想消失,有时候真的只是转瞬。 陆情从有这个玉坠开始就没听过它有什么故事或者灵力,栾奕凭空乱造,也够可笑的。 “我的命我自己保得住。”,陆情说。 “哦?那就拭目以待了,你现在最好祈祷身边能出现一个黑骑士,要不然没人救得了你。” 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威胁,直接激起了陆情的好胜欲,她坦然自若地笑了声,说:“有本事冲我来好了,别伤了我的黑骑士。” 潇洒转身还不忘吹个口哨,帅得不像姑娘,她差点儿爱上自己了。 …… 都说否极泰来,此时的陆情在青旅和几个男生女生吃烤串的时候就这样感慨。 半小时前她回到青旅,看到方南和周鹤在院子里支起了烧烤炉子,身边围了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崽子们。 见她回来方南主动问她明天几点火车,然后说开车送她去车站,让她别急,再就拉她一起吃肉串,特别新鲜的羊肉。 大家这边吃得来劲,周鹤在那一直烤,戴着副墨镜,跟瞎了一样谁也不看,神情贼专注。 “给你,这个是瘦的。” 周鹤回身把一个肉串递给陆情,小声说了句。 “谢谢。” 陆情起身接过走到烤炉旁,认真看他,“你不会是卖肉串发家的吧?” 周鹤转头,“嘘!别出去说啊,我要面子的。” 陆情笑着吃了口肉串,香得差点跳起,而周鹤看她一脸美滋滋的样子竟然跟着笑了。 看来不止打哈欠会传染,好心情也一样。 等他笑完转回去的时候陆情发现他拇指那枚玉扳指不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去的,也许是烤肉串不方便吧,转念之后陆情也没多想。 …… 烧烤趴结束都晚上九点了,一群人喝得醉醺醺,男生床位那屋的房门大敞四开,里面的人东倒西歪,只有周鹤进进出出在收拾东西。 夜里清风徐徐,饱腹之后总有种倦怠,陆情回房就一直坐在窗口,看他忙来忙去,直到全部收拾完。 本来那点活要是别人干的话可能二十分钟就能搞定,但陆情明显看得出来他不会或者很少干活,一个盘子翻来覆去刷了好几遍…… 当最后一个凳子归位,周鹤在窗边坐下来,点了根烟,抽得那叫一个惆怅。 陆情歪头枕在胳膊上,看他的背影愣神。 烟抽得慢,人也格外安静,和屋里醉醺醺那一群完全不一样。 “诶!”,陆情叫他。 “嗯?” “给我来一根。” 周鹤吐着烟雾转回去,说:“你会抽吗?” “不会可以学。” “学点儿好的。” 这一刻的周鹤好像一跃变成了比陆情年长的人,沾染夜色的头顶蒙着一层含糊的冷灰,将白日里他阳光灿烂的一面全部掩埋。 “心事”与“心机”不同,它是这世上最不好隐藏的东西,陆情察觉到周鹤心里有事,而且是不能与外人说的那种。 眼下她就是外人。 “晚安。” 陆情缩回身子,把窗户关上,屋里没开空调,竟也不觉得热。 睡觉,再出发,明天迎接她的是全新的旅程,这两天经历的所有就跟着梦一起,做了又碎吧。 …… 周鹤出事了。 准确的说是他那天带的朋友出事了,叫“平静”的女生。 失踪,但没超过24小时。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哥平川来找,把整个青旅的人都惊醒了,包括 6. 第六章 《西北行歌》全本免费阅读 “对不起。” 车子驶出胡同周鹤突然停在路边,盯着陆情的胳膊看了又看。 “没伤着吧?” “当然没有。” 周鹤叹了口气,满脸尽显成熟男人在遇到烦心问题时的忧愁模样。 他这一叹成功引起陆情的注意,不,是关注。 “失踪那个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 周鹤有意回避,他重新启动车子,用略带疲倦的嗓音给陆情讲,“我家以前住格尔木的时候和平静家是邻居,我和她从一岁玩到七岁,再后来就很少见面了,但两家过节的时候还有往来。” 小青梅和小竹马啊。 陆情摸索着系上安全带,问他:“所以你有把握找到她吗?” “没有。” “……” 周鹤四下找烟,可能心思不在这,烟盒近在眼前,愣是找不见。 陆情看不下去,直接从烟盒里拽出一根给他,说:“去她常去的地方问问吧。” 烟点着,周鹤抽了一口,摇头,“我对她真不了解,平川是她亲哥都找不到,何况是我。” 没办法的是,即使他清楚自己找不到,但还得弄出动静来,因为平川咬死他一定知道平静的下落。 一个妙龄姑娘无缘无故消失,总会留下点蛛丝马迹吧,况且失踪之前他们还见过面。 在街上转了大概半个小时,周鹤一处都没停下,准确的说他也不知道在哪停。 陆情一路安静如鸡,她能感觉到周鹤的低气压,所以不想烦他。 终于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周鹤接了个电话,情况貌似有点明朗了。 “我朋友说有一处监控拍到了平静,咱们现在去警局。” 听周鹤这么说,陆情一下猜到之前在青旅院里他求助的朋友应该是警察,不然不会这么高效率。 “那快走吧,早点发现省着她有危险。” 周鹤没说话,突然提升的车速算是给陆情回应。 …… 格尔木一处派出所,屋里亮着和天空一样鱼肚白的灯光。 周鹤带陆情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穿警服的男人,他个子很高,长得也精神,浑身上下散发一股子侠气,让人不禁多看两眼。 “昊昊,怎么样?” 周鹤开门见山,名字叫得格外亲切,看来他和这位警察小哥哥很熟。 “说了多少次别叫我小名。” 叫“昊昊”的警察说话抻了下领带,语气里是那种略带责怪的调侃,并不认真。 周鹤挤出一丝笑,马上改口:“是,杨昊警官。” 杨昊无奈深吸一口气,指着电脑屏幕,然后招呼周鹤,说:“在她家小区门口发现一处,被两个男人掳上车,但那里路灯坏了,拍得非常不清楚,你看一下能不能确定是她?” 周鹤走过去,皱着眉头,脸被屏幕光晃得惨白。 陆情也想看,因为好奇。 她仗着自己的旅游鞋没有声音,一点点挪到他俩身边,偷瞄显示屏。 周鹤那位警察朋友发挥职业本能,在陆情刚有动作的时候扫她一眼,然后有意碰了碰周鹤。 他抬头,像是没领会警察小哥哥的意思,直接把人拽过去,“你帮我看看,我眼神儿不太好。” 陆情只盯着屏幕看了一秒,就肯定地答道:“是她。” 周鹤和杨昊同时转头,脸上全是问号。 陆情指着监控,说:“平静穿的牛仔裙,超短,还有这双鞋,八厘米,脚踝有芭蕾舞鞋一样的绑带。” 脸是看不清了,但是衣着的轮廓可以。 周鹤“哦”了一声,果然男人和女人的关注点不同,他们看脸,也看胸。 “还有。”,陆情又说出一句让周鹤意外的话,“你应该让杨昊警官查一下这辆车,栾奕开过,下午在市中心公园一带,如果视频监控好用的话。” “他跟你说了什么?” 周鹤断定他们遇见了,而且还发生过交谈。 “没什么,碰巧遇上,他跟我搭讪,我没理他。” 陆情不太想把自己和栾奕发生那一段对话拿到台面上,毕竟跟平静失踪的案件没有半毛钱关系。 “好,我查一下。” 杨昊说完关上主机屏幕,看完该看的,后面就是内部资料了。 …… 派出所门口,陆情站在一边,周鹤则和杨昊一起散烟,他俩说话很小声,即使陆情离得不远也听得含糊。 什么“周叔叔”,什么“画”,大概这些字眼,翻来覆去的,重点部分完全听不到。 以陆情的情商,她能判断出周鹤和杨昊是互相非常信任的关系,可能比他和方南还要更近一步。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周鹤把抽完的烟扔出去,回身冲陆情勾勾手,“走了。” 开始她没反应过来,事情告一段落后紧张感卸下,她忽然特别的困,困到灵魂出窍的那种。 “陆情!” “……额。” 陆情跟树懒一样缓缓抬起头,平日里晶亮的大眼睛有些发直。 周鹤摇着手里的车钥匙,“先回去了。” “好。” 陆情看到杨昊已经进了派出所大门,门关上的声音吵醒了清晨的天空,也把她瞬间从困倦中拉了回来。 “我饿了。” 陆情跟在周鹤身后,对着他高大的背影低低说了一句。 前面的人猛地站住脚,后面的人毫无防备地撞了上去,周鹤本能双手向后,抓住陆情的手腕。 两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相拥,陆情前胸贴着周鹤后背,脸颊靠上去,是温暖结实的肩膀,在这个清凉的晨光中像一尊雕塑。 同时反应过来,互相离开对方。 陆情捋捋被风吹乱的头发,佯装不在意,“去哪吃啊?” 一定要在外面吃,她不想再给周鹤这个假厨子当小白鼠了。 “附近有家早餐店。” 周鹤说着往前走,一手蹭着后脑勺的头发,自上而下,掩饰刚才的尴尬。 陆情再次跟上去,“什么早餐?包子吗?” “什么都有,只要你想吃。” 鬼话,陆情当然不会信他,但也没反驳。 …… 对于再次错过火车的事实陆情已经能坦然接受了,她隐约感觉自己好像跟敦煌那个地方无缘,算了,权当好事多磨,反正不管怎样,即使多请几天假,敦煌这个地方她也一定要去。 早餐店正如周鹤所说,品种很齐全,当然,这里说的品种是指”包子“,各种馅的包子,琳琅满目,让人有些挑花眼了。 坐在早餐店门口后搭起的简易餐桌,陆情手拿筷子,痴痴地望着笼屉,等待包子出锅。 ”这家店味道很好,小时候我和杨昊经常来吃。” “你们是竹马和竹马吗?” 周鹤笑了一声,实在没憋住,本来因为平静的事他情绪有点低,但还是被陆情 7. 第七章 《西北行歌》全本免费阅读 “骗”这个字对周鹤来说有点生疏,但也确实是事实,碍于男人面子,他装作不屑的样子,说:“你懂什么?” “嗯,我不懂。” 陆情把头埋进粥碗里喝了一大口,脖上的玉坠划出来,与粥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鹤闻声看过去,心被揪得一紧,陆情继续喝粥,全然不在乎。 周围人渐渐多起来,上班的,上学的,三三两三坐一起。 陆情觉得早餐摊是最接近市井烟火的地方了,之前在网上看过一个纪录片叫《早餐中国》,里面的slogan是这样说的:“只需早起,你就能找到故乡。” 她非常认同。 过几分钟,包子吃了大半,粥也差不多见底,陆情朝老板要了两张面巾纸,递给周鹤的时候手一抖,纸巾直接落粥碗里,他抬头,一脸懵逼。 纸巾蘸水慢慢软下去,和白粥无声混在一起。 他们之间有风穿过,刮起发丝和微尘。 静了大概两秒,陆情咬下嘴唇,把自己那份喝得只剩碗底的粥缓缓推到周鹤面前,说:“我这还有点儿,要不你凑合凑合。” 他没说话,而是把头转向马路时笑了下,再转回来时嘴角又恢复了原来的弧度。 假装不露声色。 “吃完了走吧。” 周鹤拽过陆情那张没用的纸巾擦擦嘴,起身付钱。 ...... 吃完饭,陆情被遣送回青旅,她本以为自己今天会一直和周鹤寻找平静的下落,可没想到他直接把车开了回来,等陆情下车他一个人又走了,牧马人的轮胎碾过水泥路,什么都没说。 把东西收拾好,陆情看了看时间,她必须得走了,虽然心里还有点留恋,但不走的理由好像实在也找不出来。 方南在院里已经恭候多时,从周鹤把陆情送回来开始他就时不时地望向她的房间,大概领了任务在身,没完成心里不踏实。 等到陆情拎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一下愣住,人处于完全不动的状态。 方南以为是看他,赶忙过去接行李箱,不过陆情还是没动,他顺着她的目光尽头看到一个女孩儿站在青旅大门口,头发散乱披在肩上,脚下鞋也没穿。 陆情反应过来赶忙扔了行李箱跑下台阶,到那女孩儿跟前,犹豫地叫了声“平静。” 其实陆情能确定她是平静,但没想到经过一天一夜,她弄成了这副模样,最不忍直视的是那双眼睛,全是恐惧。 听到有人叫她,平静一把扑进陆情怀里,“哇”地一声大哭,把其他人被动惊出来。 这对兄妹真是同父同母,都有制造大场面的能耐。 “你先别哭,跟我进屋再说。” 陆情说话带平静往屋里走,她眼神示意方南管好那些好奇的看客。 进屋后,陆情拿毛巾蘸水给平静擦了擦脸,说:“周鹤出去找你了,不管发生什么,警察会帮助你。” 其实从平静的样子来看,她应该没受到“性/侵”,不然她不会来,因为这里有周鹤。 “有哪儿受伤吗?” 平静摇头。 “那用不用去医院?”,陆情又问。 平静抬头,脏兮兮的脸蛋淌下两行眼泪,“周鹤呢?他去哪找我了?” “我不知道,可能去警局了吧。” 那里消息最快。 “我想去洗个澡。” 平静把毛巾扔在桌上,抬脚要出去的时候陆情拦住她,“那个......是这样。” 陆情欲言又止,尽量用最不刺激她的方式去说:“洗澡会把证据洗掉,如果你想追究的话。” 平静先是一愣,随即说:“放心,我没被强/奸,他们放我回来的时候说找错人了。” 看平静的神色不像撒谎,身上衣服也没有撕扯的痕迹,陆情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她放下手,给平静让路。 洗手间“哗哗”的声音传来,陆情拿出电话给周鹤拨过去,之前他打过来的时候陆情没存号码,但是她记住了,因为号码里相同的数字很多,好记。 电话响半天那头才接,周鹤说话的声音有点疲倦,“喂,陆情。” 她直接说结果,“平静回来了,在青旅。” “知道了。” 电话紧接着关掉。 ...... 不到二十分钟,平静还没洗完澡周鹤就回来了,他像一阵风似的直奔陆情房间。 陆情正躺床上跟凌总对接工作,看到周鹤一掌推门进来,手机挪到一边,指了指浴室方向。 他两大步迈进屋里,到陆情床边坐下,双手越过陆情的腿撑在身后,晃了晃脖颈。 某人视线顺他手臂自上而下,线条简单却很有美感,感觉充满力量。 看完收回眼神,陆情大气不敢喘,她怕自己光着的腿不小心碰到周鹤手臂,那样“勾引”的意味就太明显了。 安静几秒,周鹤忽然直起身,胳膊收回去,手指划过陆情腿根,力道有点重。 意乱情迷的陆情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故意,那种感觉真如星火燎原一般,让她脸颊燥热。 就在周鹤想要解释一下的时候门轻轻开了,平静裹着浴巾进来,看到周鹤的瞬间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眼泪来得像倾盆大雨。 “你去哪了?!” 平静边哭边喊,令陆情意外的是周鹤没有第一时间上去安慰她,而是转头对陆情说:“你给她找件干净衣服,换好让她来方南房间找我。” 周鹤说完起身就出去了,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轻轻地拍了下平静的头,算是安慰。 那一刻陆情能感觉到周鹤的无奈,他对平静没有男女之间那种喜欢,但儿时一起玩的情份让他又不能放任不管。 之后他们谈了什么陆情不清楚,被平静这么一折腾她再次错过了火车,不过还好没有郁闷,反而觉得又理所应当有了晚走一天的理由。 ......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方南来找陆情,手里捧着一个饭碗,好像他无时无刻不在吃饭,连跟他做生意都跟吃的有关。 “小姐姐,周鹤让你等他。” 方南挺高的个子往门口一倚,嘴里塞满了饭。 “干嘛?” “一起...一起去敦煌。” 这又是什么套路? 陆情瞟他一眼,刹时觉得自己好像陷进了一个怪圈里,有种脱离不开的束缚感,最要命的是她竟然愿意。 “好,知道了。” 陆情的回答和方南预想中差不多,只是没想到她会答应这么痛快。 “你都不问原因吗?” “不想知道。” 陆情真不想问,因为周鹤去敦煌绝对不是为了旅游,绝对不是。 “小姐姐,平静好像误会你和周鹤的关系了,刚才跟周鹤一顿撒泼打诨,差点上吊。” 能不能别闹。 8. 第八章 《西北行歌》全本免费阅读 周鹤起身双手插兜站在窗前,窗格影子铺在他身上,被衣服褶皱拉弯,随着他胸膛起伏变化着形状。 陆情看到这个场景不禁被吸引,看得直愣神。 她一直觉得人世是很奇妙的地方,任何事物都有被喜欢的权利,哪怕是最微小最不起眼的,就像眼前最普通不过的光与影。 “因为有人想要。”,周鹤轻描淡写,但足以说明。 一个玉坠而已,能牵扯出多少是非呢?陆情戴了这么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实在解释不通,可周鹤的话已经充满警告。 相比栾奕那边,陆情更相信周鹤,起码他身上没有危险气息。 暂时。 “好,那就先不戴了。” 陆情伸手把它塞进背包夹层里,特别随意。 周鹤还像有点不放心一样,眉头紧皱,说:“下午的火车,一起去敦煌,方南定好票了。” “他去吗?” “不一定。” “嗯。” 陆情两条细腿百无聊赖地晃了晃,弄得床板吱吱呀呀。 周鹤闻声转过头来,身上光影流动,不知道是因为这两天事多还是怎样,他脸上竟然没有之前那股痞劲儿了。 “你休息一会儿,出发的时候叫你。” “好。” 陆情的腿还在晃,也没抬头。 门再次开了又关,一中午都没闲着。 …… 下午一点,格尔木火车站。 方南正跟周鹤上演“生离死别”,陆情在一旁看得神情复杂。 “你到了那边就给我打电话啊,我让哥们儿照应你。” 周鹤点了下头。 “你自己去行不行?我咋这么不放心呢?!” “没事。” 陆情看他俩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你说你也不开车,到那边肯定不方便,我问问朋友有没有闲置的车给你弄一辆吧。” “不用。” 入戏的陆情眼前浮现的是一个有情人和一个负心汉的狗血戏码,她坐在行李箱上看得津津有味,差点被方南的“情深”感动,想冲过去给个打赏什么的。 可能因为有陆情这个“电灯泡”在场,也可能周鹤实在受不了方南磨叽,他嫌弃地转过头,招呼陆情取票进站。 “这就完了?” 显然陆情还没看够,这就好比在兴趣正浓的时候插播一段“治疗不孕不育”的广告一样令人扫兴。 “什么?” 周鹤挑挑眉,他根本猜不到陆情的小脑袋瓜在浑想些什么。 方南也转过来看她,眼里还残存刚才看周鹤时的伤感,原谅陆情真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方南把周鹤的行李推给他,走到陆情跟前,问:“怎么了?” “没事。” 陆情摆摆手,说:“真没事,我走了,以后来北京玩记得找我,带你吃“大董”,byebye。” 方南哪里知道“大董”是什么,刚要细问的时候就见周鹤一把揪住陆情单肩包的带子。 “赶紧回去看店!” 周鹤扔给方南一句话,然后扯鸡崽一样把陆情扯走了。 …… 格尔木到敦煌需要在兰州中转,十个小时的卧铺,睡一觉就行了,两人都是下铺,比较方便。 上车放好行李,陆情对周鹤说:“你是不是很少坐火车?” “嗯。” 不是很少,是压根儿就没有坐过火车的印象,因为家庭条件优越,从小到大周鹤去哪几乎都是坐飞机,要不就是坐家里的车,公交就更别提了。 陆情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从进火车站开始周鹤就跟个傻子一样,不会用自动取票机,不知道检票流程。 最搞笑的是他竟然把打火机扔了...... “那你怎么不选飞机呢?” 坐到床铺上,陆情舒展几下手指,掏出手机看时间,距离开车还有五分钟。 “不是你非要坐火车的吗?”,周鹤也在对面坐下来,因为腿长,膝盖支出来老远,顶到陆情后又赶忙挪开。 她假装不在意,摆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说:“真没必要顾及我,合作都谈好了,我又不会在凌总面前告你黑状。” 周鹤嘴角弯了弯,笑得很短,“到敦煌一起玩吧,我对国内的景点不熟。” 我也不熟。 话到嘴边被陆情生咽回去,因为这话听得太像“逐客令”了。 “好。”,她改口。 车厢里闹闹吵吵,孩子哭喊,大人嚷嚷,唯独陆情和周鹤这边很安静,从彼此口中讲出的每个字都无比清晰,而接下来的聊天更自然了。 “平静怎么样了?” “还可以。” “替我跟她道个歉吧,其实这事儿怪我。” 本来陆情想当面跟平静道歉的,可走后就再没见到,陆情不知道她都跟周鹤说了些什么,但不难猜,大概就是从被抓到被放的过程,周鹤应该不会跟平静透出自己。 “没必要。” 周鹤说得轻松,他打心里也不想给陆情增添什么心里负担,因为接下来她可能还要面对一些更加难以想象的事情,对比之下眼前的事真不足以忧心。 “好吧。” 陆情抿抿嘴,觉得无奈,不过好在这段旅行插曲马上就要过去了,即将迎接她的是路上的风景,已经迫不及待了。 火车这时缓缓启动,伴着逐渐震耳的铁轨摩擦声,一步步驶出月台。 陆情很快犯困,这两天没怎么睡好,她把鞋脱掉,找出耳机戴上,没几分钟的功夫就睡着了。 …… 再醒来的时候不知道几点,总之外面已经天黑,车厢里灯光很暗,陆情努力睁开眼睛,竟然隐约看到周鹤坐在她床边,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他双腿相叠,侧影微弯,整个人的感觉有点像老干部。 可能之前的“少年感”让陆情太过深刻了,所以她第一感觉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看过去,这才确认是周鹤。 “你干嘛?” 周鹤闻声抬头,手里的书拿起又放下,说:“看书啊。” 那你回自己床铺看去啊…… 陆情挣扎着坐起来,瞄过去一眼,问:“什么名字?” “《人间失格》” 太宰治这本书陆情早就看过了,她拿走盖在身上的薄外套,说:“多看点正能量的书,这本太压抑。” 语气有点像幼儿园老师教育小朋友上课要认真听讲。 周鹤笑了笑,没说什么。 陆情给他“教育”完才恍然之前睡觉的时候身上并没盖衣服,而且她刚才拿开的那件衣服也不是自己的。 “谢谢。” 她把衣服搁在周鹤腿边,“老师”的架子瞬间放下了。 周鹤的注意力都在书里,根本不理她。 凑近喵一眼,他刚看六分之一吧,男主还在学生时期,不过相比书里的内容,陆情还是更关注他拇指上的玉扳指。 说不清为什么,陆情就是对它很感兴趣。 “我想看一下。” “什么?” 周鹤抬头,看到陆情呆呆地盯着自己手上的扳指,愣神。 他本能抿了下手指,然后拿下来递过去。 陆情好奇地仔细端详,还不忘举起来,对着灯光假装“行家。” “什么玉来着?” “和田玉。”< 9. 第九章 《西北行歌》全本免费阅读 等脚上的碘酒变干,火车也停了。 报站名的广播有些听不清,也可以说从来就没听清过,就像每次坐飞机时空乘的播音一样,生怕你听出他英语单词有口音。 “到哪了?”,陆情自顾自的说。 “我出去抽根烟,问一下。”,周鹤边走边下意识地从裤兜里往出掏烟。 陆情在他身后毫不遮掩地笑了一声,问:“有打火机吗?你抽烟。” 确实没有,之前安检的时候扔了,陆情觉得他就是个大傻子,跟他在一起自己的智商都受到了干扰。 周鹤搔搔额头,掩饰尴尬,“借一个。” 陆情笑了笑,转头看见车窗玻璃映出的脸,一下愣住了。 笑得着实有点儿灿烂啊。 意识到“大事不妙”后陆情马上把笑收回去,强迫自己冷静一样,刚才她差点不认识自己了…… 车厢变得比之前吵闹,因为火车停靠的缘故,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来来回回奔忙。 周鹤很快抽完烟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她推着笨重的行李箱,应该是他们上铺的。 陆情闲来无事,盯着小姑娘看,她的床铺在周鹤上面,行李箱放好后直接坐到他床上,鼻尖还有丝丝汗珠,头发也粘在鬓角处。 她坐下后周鹤反而出去了,拿着《人间失格》那本书到过道处看。 “小姐姐,你去哪啊?” 女孩儿直视陆情搭话,完全没意识到周鹤是在给她让地方。 陆情回她:“敦煌。” “我也是诶。” 女孩看着像大学生的样子,年龄不大,说话时候脸上掩饰不住兴奋还有一丢丢紧张。 这些陆情也曾有过,真是,谁还没个年少呢? “小姐姐,你一个人吗?” 陆情指着过道处那个假装求知欲强烈的高个子,说:“还有他。” 女孩儿看过去,“啊,我和同学来的,好几个呢,她们在隔壁车厢,买票的时候明明一起买的,就我被单独分出来了,你说多奇怪?” 面对小女生的碎碎念,陆情实在不知道接什么话好,只能给她一个微笑。 不是敷衍,因为她尽力笑出真诚,好不让她误会。 “你好漂亮,小姐姐。” “谢谢。” 旅途中遇到的人都是萍水相逢,擦肩后就忘了,除非有那种聊得特别投机的,否则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眼前这位姑娘就被陆情定义为后一种。 说完她起身去厕所,再回来的时候小女生已经爬到上铺躺下,看样子好像睡了。 旅途的火车声是催眠利器,车厢从刚开车的吵闹转为宁静,陆情被眼前氛围拖进去,也跟着犯困。 她走到周鹤跟前,发现这么一会儿他又读了好几页。 “咱们是不是快下车了?” 周鹤看一眼左手手腕上的表,“嗯”了声,“还有两个多小时。” “下一班呢?几点?我们是不是要在兰州火车站露宿街头了?” 周鹤从书里抬起头,说:“下一班要明天早上,先找个地方对付一宿,明早直接赶车。” 说到对付,陆情觉得她完全可以,但是周鹤这位小少爷应该不行。 “我来订酒店吧。” 车票是方南订的,要是给钱他铁定不会要,陆情又不想欠他,干脆就在其他地方找补。 说完她拿出手机,打开app,定位到兰州火车站附近,找了个相对还不错的酒店,两百多一晚,订了两间房。 她没和周鹤商量,直接付了钱。 之后两人没聊,周鹤也没再看书,因为熄灯了,各自躺到床上玩手机。 没过一会儿陆情听到了微微的“鼾声”,她开始以为是周鹤,仔细听过去才发现是上铺那女孩儿。 呃,也许太累了吧。 …… 下车后折腾到宾馆,陆情仿佛全身散架一样瘫倒在床上,她只能睡五个小时,绝不能放过一分一秒。 只是刚闭上眼睛她就听见滑轮摩擦地面的声音,特别清晰。 “?!” 陆情翻过身正面躺在床上,瞪眼看着周鹤,“你怎么进来了?” 他一脸贱次次地来回推玩着行李箱,说:“咱俩不住一屋吗?” 明知故问。 陆情想起刚才办理入住的时候周鹤在门口抽烟,压根儿就没进屋,等办好后他才跟着一起上楼。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托他犯烟瘾的福,陆情有幸看到了他的身份证,帅得一塌糊涂。 “住你妹啊!” 陆情把手里的房卡一甩,直接扔到床尾,“隔壁,赶紧消失!” 周鹤笑了声,捡起房卡在手心拍打两下,说:“那么凶干嘛?你刚才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好看。” 搞笑了,好像不凶就能好看一样,之前谁说她长得一般来着? 陆情困到失去战斗力,不想和周鹤斗嘴,她起身跟在他后面,把他“驱逐”出去,然后自己进到浴室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冷水赶走睡意,她竟然清醒了。 看着镜子里略带倦意的脸,陆情内心翻涌。 如果,如果刚才周鹤真的要留下,她会同意吗? 陆情判断不清,她只知道周鹤的模样让大部分女人都无法拒绝,也包括她自己。 即使他是个穷小子也同样拥有这个魅力。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陆情最怕自己春心荡漾一场,周鹤那边只是玩玩。 自作多情从古至今都是个讽刺又让人心疼的字眼,所以能不碰就别碰。 陆情这样警告自己,暂时还很奏效,她强迫让周鹤在心里的好感降掉一格,专心洗漱。 …… 第二天一早被闹钟拉起,然后赶车,和昨日一样的风尘仆仆。 兰州开往敦煌的火车,从绿色到土灰色,陆情几乎全程看下来,这一班列车的十几个小时里她是一个合格的旅者,偶尔从飞驰的风景中回过神,想得最多的竟然是水上雅丹的银河。 还有银河下面陪她散步的那个男人,他此刻近在眼前。 隔了一夜,周鹤好像换了一个人,也可能是他这身太过休闲的打扮让陆情恍惚,感觉和在北京初遇时不像同一个人。 红色薄卫衣,胸前是一个狼的刺绣图案,刺绣工艺很不错,下身穿破洞牛仔裤,破洞很大,脚底是一双飞人鞋。 对比在拍卖行那位西装革履的商务男,陆情觉得周鹤这副打扮看着更没有距离感。 而且他还摘掉了那枚玉扳指,形象完全翻转。 也对,出门旅行就是要穿得舒服一些,最好不要露财,况且周鹤不是那种张扬的人。 ...... 到达敦煌火车站后,陆情先一步下车,她不喜欢和那些人挤来挤去,早早到门口等着。 只是当她随着人群往出站口走了大概两分钟的时候才发现周鹤没跟上来,四下左右都没有。 不会丢了吧?陆情回想刚才下车的时候周鹤明明跟在后面的。 人越来越多,拥挤让陆情被迫往前走,她费力掏出手机给周鹤拨过去,响了半天没人接…… 马上陆情又发条信息过去,说在出站口旁边的停车场等他,青旅有车来接。 虽然有点惦记,但陆情也没想太多,敦煌火车站又不是首都机场,他那么大人肯定丢不了。 果然在陆情 10. 第十章 《西北行歌》全本免费阅读 去西线的车上,坐着昨天司机师傅从火车站拉回来的原班人马。 陆情和周鹤坐最后一排,小情侣坐中间,司机大哥孤寡一人。 早上起床陆情没联系周鹤,直到发车前才给他打电话,也没说什么,就告诉他要走了,那边有点吵杂,也不知道在哪。 等他上车后手里拎着一个KFC的纸袋,原来是去买早餐了。 坐好,他把纸袋扔给陆情,说:“吃吧,鸡肉的。” 陆情接过去,笑笑,“幸亏你没买牛肉。” 她不爱吃。 “我知道。” 陆情略带惊讶地看过去,他怎么会知道呢? 周鹤歪头,“你跟方南说的时候我听见了。” 是说过,那天在乌丽青旅大家烧烤的时候。 “谢了。”,陆情拿出汉堡咬一大口。 这时坐在他们前边的情侣由刚上车时的“耳鬓厮磨”转为热吻,陆情没防备,差点呛到。 旁边笑了声,随即睇过一张纸巾,“你慢点儿。” 陆情从那声笑里听出来,周鹤指的绝对不是“吃东西”这件事。 她被鄙视了。 …… 车子一路驶出市区,路两旁都是平地,西北的风时柔时烈,却把人心吹得分外平和。 第一站抵达敦煌影视城。 里面没有剧组拍戏,不过从资料展示不难看出这里曾经的热闹和辉煌。 四个人跟着讲解员大概转了一圈,小情侣全程不与他们为伍,后面只剩陆情和周鹤两个人,尴尬之外还有丝说不清的意味。 到“阳关”的时候碰到一大批游客,这回四个人彻底走散,不过彼此都有司机师傅的联系方式,玩完直接回景区门口就行了。 陆情不像其他人直接朝里奔,而是走到入口城楼上面,望向整个阳关。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陆情触景生情,不自觉念出这句诗,暗笑的时候看见周鹤随后登上来,卫衣帽子依然扣在头上,嘴里嚼着口香糖,痞气十足。 在他靠近之前,陆情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你这衣服在哪买的?” 陆情相中了,觉得特别好看。 “墨尔本。”,周鹤答。 “具体呢?什么品牌?” 周鹤摇了下头,和陆情并排站在城楼上,说:“怎么?喜欢啊?” “有点儿。” 她说完从包里掏出烟盒,自己叼了一根后递给周鹤。 他先是一愣,满脸问号。 陆情笑了声,“抽着玩。” 她平时确实不抽烟,只有偶尔出来旅行的时候才拿它解闷。 周鹤先瞄了一眼牌子,才抽一根出去,然后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 你给烟,我来点,礼尚往来。 男人和男人之间点烟能不能产生交情,陆情不知道,但男人和女人之间点烟绝大几率能萌生“奸/情。” 就像此时,周鹤在烟雾迷蒙中盯着陆情前凸后翘的身材,冷眼过去,热眼回来……心头色意横生。 抽着烟,两人都很静默,直到抽完周鹤问陆情,“你是哪里人?” “湖北。” “好地方。” 陆情一笑,“为什么是好地方?” 周鹤转身,垂眼看她,解释说:“日常客套,你从哪里来,哪里就是好地方。” “谢谢。” 陆情抽烟的时候会时不时地偷瞄周鹤抽烟的样子,她不专业,还需要“学习。” …… 穿过阳关都尉府,视野一下开阔起来,远眺几个土堆,不高,但离得远。 观光车会把游客带过去,就是得攒够人数才能发车。 陆情和周鹤一人坐一头,没过一会儿,周鹤突然挪到她旁边,车身摇晃时陆情转头,“干嘛?” “那边风大。” “嘚瑟!” 周鹤笑着抓抓头发,说:“你为什么把自己包那么严实?” 从上车开始,陆情就裹上丝巾,外加太阳镜,只留几根发丝飘在风里。 太阳镜后面,陆情白了他一眼,“怕脸被吹伤啊。” “那我怎么办?” 陆情手伸向他脖后,将卫衣帽子重新扣回他头上。 脸一点都没挡住,作用几乎为零。 从陆情的角度来讲,她并不希望周鹤有所遮挡,否则就白白浪费他那张帅脸了。 漫漫旅程,她需要一点慰藉和刺激。 车子这时发动,也许是等不到其他人,这一趟车上只有他们俩。 司机是个黝黑的小伙子,开车技术有点彪,晃得陆情差点甩出去,不过......有人救了她。 周鹤眼疾手快地搂过陆情的肩膀,将她带回正位后左手悄然拿开,“抓稳了。” 陆情没回应,心里倒是“嗯”了一声。 下车后,陆情缓了缓神,环视一圈问周鹤,“去那边还是去那边?” 左右各指一下。 “去阳关烽燧吧。” 一块立着的石头上写着四个大字,旁边被一串铁栏杆围起。 这里除了遗址还是遗址,满眼望去色彩单调,悲凉尽显,连游客脸上都充斥着同一种惆怅。 地面被砂石铺满,陆情穿的旅游鞋没走几步就进了好几颗石子,她站定,鞋子刚脱掉就见周鹤倒退回来,说:“借你肩膀用用,就一次啊。” 他目视前方,说话的时候双手叉腰,生怕自己面子掉地上。 陆情手搭过去,倒出鞋里的石子,再穿上时单脚没站稳,直接扑街...... “诶诶诶!” 周鹤边喊着边把陆情拉起来,顺带提上她的鞋。 “你是不是小脑萎缩啊?” “闭上你的坑!” 周鹤被说得一脸懵逼,回头四处看,“坑在哪?” 大概地域不同,或者年龄层不同,又或者是周鹤故意装傻,总之他迷糊的样子骗过了陆情。 “这就是你的坑。” 陆情说着拿大拇指在周鹤唇上按了一下,给他科普。 妈的!唇挺软啊! “好心扶你……” “我谢谢您了。” “客气。” 两人吵吵闹闹看完了阳关所有景点,回到景区门口跟他们会合。 小情侣比他们先一步回来,司机大哥在睡觉,听见有动静才醒,顺手抹了一把脸,精神精神赶往下一站:汉长城遗址。 这站几个人玩得比较快,因为汉长城遗址实在剩得不多,拍几张照片,走几步古迹就算完成任务了。 期间陆情给小情侣拍了几张合影,也没顾上和周鹤再有什么交流。 直到抵达雅丹魔鬼城。 …… 买票的时候小情侣掏出学生证,陆情看着自己和周鹤手上180的全票,暗自感叹年轻的好处真特么不少呢。 正式进入之前几个人吃了顿饭,吃饱谈不上,顶多算充饥。 陆情盯着墙上各种面条的名字,有些举棋不定。 “不想吃的话我包里有面包。” 周鹤站她身旁,很近,个子高她一头还多。 陆情心跳得厉害,“你吃什么,给我来份一样的就行,请你吃。” 周鹤斜睨过去,不坏好笑,“这么快就看上我啦?不用再考察考察吗?” 陆情一脸淡定,先是点点头,然后说:“旅行结束回去看看脑子吧,别是妄想症晚期,不好治。” 她转身坐到一旁凳子上,从背包里掏出矿泉水猛灌了半瓶。 讲真的,她刚才被周鹤撩动心了,同样她也意外,原来自己“动心”的点这么奇怪。 周鹤看了一眼陆情的后背,长头发散下,背影安静,迷人。 他跟老板点了两碗面,顺便付 11. 第十一章 《西北行歌》全本免费阅读 走了一会儿,旅途的疲倦袭上来,陆情开始犯困,眼皮上下打架,她实在挺不住要睡着的时候车身突然狠晃几下,她睁眼却没看到前方,因为周鹤挡在了她身前。 尖叫,刹车声,只在两秒之间。 再就是死亡一般的安静。 待确认都没事儿后情侣炸锅了,“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开到土堆上了?!” 司机大哥赶忙道歉:“真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不对吧,应该是睡着更准确一些。 “周鹤,你压...压到我了。” 陆情双手撑他胸口,十指指尖戳着,掌心与他锁骨相贴,似乎想要靠近,却又不能,纠结得很。 “活着呢吗?”,周鹤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不带拐弯地传给陆情,让她心尖发痒。 “......活着呢。” 周鹤从陆情身上垮下来,揉揉脑袋,刚才好像撞到车棚顶了。 打开车门,他走到车头前左看右看,然后跟司机说:“没大碍,师傅你到副驾驶吧,我来开。” 司机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愣得像灵魂出窍了一样。 周鹤冲他勾手,又说:“我来开吧,你歇会儿,我带驾照了。” 大哥选择妥协,反思自己几斤几两,不能拿一车人的性命再开玩笑。 ...... 晚上九点终于回到青旅,所有人都比白天玩的时候还要疲惫。 陆情下车左右晃晃脖颈,想洗个澡直接睡了,晚餐什么的就梦里见吧。 回屋之前,周鹤叫住她,“不饿吗?” 陆情耸拉着脑袋,“饿。” 他指巷口,“要不吃点东西?” “但是我更困。” 丝路青旅在一处胡同里,两处房子相对,都有客房,出了这门到那门,像走邻里一样。 “我回屋睡觉了。” “诶!” 可能是着急了点儿,周鹤一把拉住已经开门的陆情,手上力度没把持好,直接把她袖子拽下,露出一侧纤细的锁骨,还有在月光下白得晃眼的小肩膀。 陆情忽然睡意全无,脸颊腾地红了。 “sorry,不是故意的。” 周鹤放手,道了句歉,陆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问他:“怎么了?” “那个……”,他搔搔头,说:“明天你有什么安排?” 陆情不答反问,“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周鹤一愣,双手插进裤袋,头低着,回答:“打算去莫高窟,但是得网上预约门票,他们每天限流,固定接待多少人就截止了。” 陆情掏出手机,说:“我来约吧。” 他俩并肩堵在门口,眼神聚焦在陆情的手机上,这时有人推门出来,周鹤下意识将她往后拉,手指划过陆情细腻的脖颈,带着初夏夜晚丝丝的凉意。 “有......有票。” 周鹤低头凑近一些,呼吸打在陆情脸上,“预约两张,我把钱转给你。” “不用。” 陆情说完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没有反应,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手上全是汗。 手机和手指同时在裤子上摸了一把,又捅咕再三,才把票搞定。 “订完了。” “好。” 周鹤说完摸着额头“嘶”了一声。 陆情敏感,忙看过去,发现他眉头皱得紧。 “怎么了?” “没事。”,周鹤显然不想说。 陆情按耐不住,扒拉开他的手,看到额头肿起一个发红的小包,虽然不明显,但她也摸到了。 “应该是那时候撞的。” 路上司机打瞌睡的时候...... 陆情有种想找司机师傅理论的冲动,可已经这么晚了。 见陆情满脸的担忧太过明显,周鹤笑了笑缓解气氛,“真没事,就是刚才碰了一下有点疼。” “你那还有药吧,走,进屋给你弄弄。” …… 穿过走廊,进入周鹤房间,他从包里掏出之前在火车上给陆情用的那个消毒棉球,递给她后到床上坐好。 陆情手里捏着药瓶,感觉周鹤的样子有点难得的乖巧。 她走过去,用镊子夹出棉球,俯身下去,动作轻柔地擦拭。 而在周鹤视线下方是陆情浑圆的胸部,因为拉链没拉到顶,胸口若隐若现…… 他暗暗咬着牙齿,闭上眼睛。 屋里很静,两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清晰可闻。 涂了几下后,陆情把棉球扔进垃圾桶,镊子收回,说:“好了。” 周鹤坐直,“谢谢。” 其实表面并不严重,但以防万一,陆情建议他可以去医院拍个片子。 “真没事。” “嗯。” 陆情没勉强,她拿起行李,快速走回房间,进屋后直奔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 事情好像在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她怕自己会错意,又怕被“缘分”这两个字蒙蔽心神,空欢喜一场。 凉水让她暂且缓解焦躁,水龙头关上时手机响了。 是短信,发件人是周鹤。 对话框打开,“微信加一下。” 有点像放不下架子的命令一样。 陆情打开微信通过验证后“晚安”即刻发过来,隔着屏幕她竟然能感知这两个字带着温度。 按下锁屏,陆情没回信息,她故意的。 ...... 连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了。 陆情翻来覆去地抻懒腰,直到彻底抻爽了才打开手机。 全是周鹤发来的消息,“醒了吗?”、“几点出发?”、“还在睡?!” 陆情能想象到他打出这些字时的表情,一定咬牙切齿。 电话直接拨过去,秒接。 “喂......” “醒了?” 陆情竖起耳朵,发现声音好像从走廊传来,她“嗯”了一声,起身去开门。 果然如她所料,周鹤站在隔两间房的门口,嘴里叼着烟,听见开门声顺势抬头。 红色卫衣换下,今天穿的是黑色短袖,裤子还是那条破洞,腿露出一部分,四舍五入就等于看到他整条修长有型的腿了...... 电话挂断,烟也拿下来,周鹤往她这边走。 天知道此刻陆情多想把门关上,锁严,锁死! 没有哪个女的愿意把晨起的邋遢展现给陌生人,何况还是个“暧昧的陌生人。” “我能进去吗?” “啊?啊......行。” 青旅的单人房面积狭小,行李箱摊开放着,上面散落她昨晚脱下的衣服,洗手间里还有她昨晚洗的小内内...... 尴尬和羞涩让陆情顿感万念俱灰,她一头栽倒床上,脸埋进被子里,吊带睡衣滑落,齐臀短裤将两条长腿展露无遗。 周鹤打量完她所有的所有,说:“我带你去吃饭啊。” “吃什么?” “羊汤泡饼。” 陆情不动。 周鹤勾手在她脚心挠了一下,说:“再不起的话信不信我亲你。” 他没开玩笑,他干得出来。 陆情竟也笃定这一点。 洗漱,换衣服,所有环节都在洗手间内完成,再出来的时候人清爽不少,还画了淡妆。 周鹤明显被吸引了,她现在的样子比昨天还好看...... “走吧。”,陆情开门叫他。 两人往巷口走,六月的敦煌已经很热了,陆情怕晒伤,特意穿了防晒服。 帽子扣上,太阳镜戴上,继续全副武装。 羊汤泡饼店在正街,很好吃,一碗下肚感觉浑身充满力量,陆情放下筷子时顿觉有种能和骆驼赛跑的冲劲儿。 羊汤店门口有去敦煌莫高窟的公交车,就是没座位。 陆情和周鹤站在窗口,他个子高,轻轻一抬手就能够到拉环,但陆情不行。 比任何一次都要明显的笑意挂在周鹤嘴角,陆情瞪他一眼,没想到下一秒手被抓住了。 “你就当是把杆好了。” 掌心宽大,温热,还有点干燥,不 12. 第十二章 《西北行歌》全本免费阅读 远离敦煌五百公里外的格尔木。 杨昊挂断电话从警车里下来,面色有点严肃。 二十分钟前他刚出完现场,得空问了一嘴平静的事,因为她拒绝配合,导致无法立案。 这让他没法和周鹤交代。 虽然年纪不大,但杨昊的人生阅历相当丰富,警官学院毕业后从基层警员干起,这几年经手的案件大大小小,可以说看到什么样的尸体都见怪不怪了,无论是十恶不赦的歹徒,还是一时犯浑的市井小民他都得心应手,只是不太会对付女人,准确的说是没什么兴趣。 说到女人,就不得不提杨昊的情史,上大学时基本没有漂亮姑娘能逃过他手心,后来经过一些事,又或许是真的长大了,他在遇见一个小姐姐后就此收心,而且还结了婚。 周鹤总是用“浪子回头金不换”来形容他,杨昊从不辩解,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得没错。 …… 走进警局,杨昊从办公桌下面拿出瓶矿泉水一口气喝掉,水是温的,一点也不爽。 喝完,他聊赖地把空瓶子扔进垃圾桶,“咚”一声后电话又响了。 是周鹤。 对话简短,速战速决。 大概意思是让杨昊当面找平静谈一次,争取套出点什么,周鹤原话是:“杨警官,以你的魅力一定可以。” “操!” 杨昊笑骂一句后挂断电话,算了,兄弟的忙怎么都得帮,何况这件事也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顾不上休息,杨昊整理一下警服又开车出去了。 …… 城南一处茶馆,杨昊把平静约在那里,因为她不肯到警局来,杨昊又不能绑她,只能以退为进。 平静比他先到几分钟,要了一壶铁观音慢慢等。 杨昊进到包房后坐到平静对面,先是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你好,平女士。” 平静笑了一声,摆摆手,“警察叔叔,你别这么叫我,我觉得特别搞笑。” 杨昊一愣,不知道哪说错了。 “周鹤让你来的吧。”,平静说完冷笑一声,“你看他总喜欢装正人君子,担心我,还不喜欢我,这叫什么?渣男一个。” 这方面杨昊实在没什么发言权,毕竟他以前也很渣。 假咳了一声,杨昊把手机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问她:“能讲一下事情经过吗?如果你愿意的话。” 回忆痛苦的事情对亲历者来说是残忍的,但眼下没有办法,这是接近事实最简短的途径。 平静脸色回冷,转开话题,“你说咱俩小时候也算玩得很好吧,之后这些年怎么一点联系都没有呢?就跟陌生人差不多。” 嗯……这个问题主要出在杨昊身上,他以前可只愿和漂亮姑娘玩,平静的姿色长得实在一般,起点就被过滤掉了。 ”我是警察,你知道我不会害你,所以跟我说是最安全的,我现在不保证他们没离开格尔木,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可能不像这次这么好脱身了。” 杨昊没吓唬她,平静也明白。 回想前两天经历的一切,她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 “那晚……” “说具体日期。”,杨昊的职业病瞬间发作。 “六月二十七号。” “几点?” “晚上九点左右。” 杨昊没有为自己的刨根问底感到任何不好意思,因为这是他的工作,已经形成惯性了。 说完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平静继续说。 “我和周鹤吃完饭从火锅店出来他送我回家,送到小区门口我说让他上去坐坐,他不愿意,之后我就一个人往小区里走,本来我哥要下来接我,可我电话没电关机了,我在家楼下站了能有一分钟吧,抱着侥幸想去看看周鹤走没走,然后……” 平静说完看了杨昊一眼,说:“有两个人从车里出来把我弄走了。” 一个男人就足矣对付她,何况还是两个男人。 “相貌特征还记得吗?” “上衣一黑一白,个子一高一矮,裤子都是黑色牛仔裤,他俩长得也有点像。” 杨昊眼前闪过之前监控拍到的画面,因为看过很多遍,所以每个细节都在他脑子里,随着平静的话对号入座。 高个子穿着黑色衣服,矮个子穿着白色衣服,暂时都对得上。 “我上车之后就被他们捆住了,眼睛也给我蒙住,什么也看不到,然后他俩一句话不说,特别吓人,但是我能闻到他们喝酒了,车里全是酒味儿。” 干这种事还有心思喝酒?杨昊真为他们的智商堪忧。 “之后我冷静下来才想到,在火锅店吃饭的时候碰到过他们,当时是三个人,带头的男人还过来调戏陆情了呢,那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杨昊记得陆情,案发后周鹤带她去过警局,至于正不正经杨昊不好评判,但是这话从平静嘴里说出来,多半是为了说而说,醋意明显。 再有就是周鹤跟他说过那个带头的男人叫”栾奕”,名字应该是假的,因为杨昊没有查到和这人有关的任何信息,甚至那辆车的车牌号也是假的。 最怕碰到这种了,连调查的切入口都没有,很是棘手,唉。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平静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做掩饰。 她继续说:“我也不知道开了多久,他们把车停下带我下去,等我眼睛上的布拿开,看到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不对,其实有光,墙角有个小台灯,但是太暗了。” 平静说着手指下意识往旁边一指。 是东南方向,杨昊根据她的手势本能判断台灯位置,并暗暗记住。 “我当时特别害怕,以为自己活不成了,等了好半天也没人进来,绑我那两个人也不见了,我就这么熬了几个小时,后来他们俩进来,也不理我,只是一个劲儿地抽烟,当时我在地上躺着,大概他俩以为我睡着了。” “等等。” 杨昊抬手打断他,说:“你能讲仔细点吗?屋里都有什么?” 平静皱了下眉,心里暗想,要不是这家伙长得还行,她早就没耐心了。 “一张桌子,一个台灯。” “没了?”,杨昊有些质疑。 平静点了下头,然后又像想起来什么,说:“ 13. 第十三章 《西北行歌》全本免费阅读 送走平静,杨昊在茶馆里又独自坐了一会儿,眼下他需要根据平静的描述,判断被绑架的大致位置。 即使对这座城市再熟悉不过,但想准确判断出位置并不容易,需要一些时间和精力才行,可是眼下杨昊手里还有一件特别棘手又着急的案子要破,临时插进来一个平静还真有点分身乏术。 从茶馆出来,杨昊前脚刚迈出大门迎面就撞到一个人,男的,身材瘦小,被他这个高个头一撞弹出去很远,杨昊本能张嘴要道歉,可话没说出口就憋在了嘴边。 眼前的男人杨昊认得,叫鞠维明,朋友都叫他“小明。” 一个月前,杨昊办了一起倒卖文物的案子,虽然涉案金额不大,而且缺乏证据暂时没法扣人,但嫌疑犯给杨昊留下了深刻印象。 一个十足的滑头,满嘴放空炮,还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甭管在审讯室和几个警察对视,完全不care。 最怕这样的浑球,油盐不进。 杨昊暗暗咬了下牙齿,冷厉的眼神看过去,不怒自威。 鞠伟明明显一愣,他没想到在这能碰到杨昊,说实话他有点怕了,他怕和杨昊对视,因为这位年轻的警察身上有一种杀伤力,比他见过的所有警察都要明显。 “嗨呀,杨警官。”,鞠伟明主动问好。 听到打招呼,杨昊走过去,自上而下看他,沉默的片刻足以打乱对方分寸。 鞠伟明被看得发毛,往后退了两步,笑嘻嘻地说:“警官你……你是不是找到什么证据了?” 听他这么说,杨昊笑了声,“我有那么厉害吗?” 大概是拿不准杨昊心里怎么想,鞠伟明赶紧拍马屁,“当然厉害啊,那些东西经你过一眼就知道什么年代,哪个王爷死后埋了哪,您说您多厉害!” 事实上厉害的不是杨昊,而是周鹤。 当时为了快点掌握情况,杨昊将几个文物的照片发给他,没过多长时间周鹤便把有关文物的信息发了过来,但为保险起见,他还是建议杨昊找人再鉴定一下,毕竟他没看到实物。 “杨警官,几天不见您怎么还哑巴了呢?” 天知道杨昊此刻多想一拳捶过去,但他克制住了。 转身离开,杨昊没说什么。 既然还没找到证据,给对方留点儿悬念也是树立威严的一种方式,所以这种时候不说最好。 在杨昊没走出去多远,鞠伟明大喊一声,”杨警官,江湖再见啊!” 挑衅之意再明显不过……但也是实话。 因为只要他还干这行就避免不了要和警察打交道,而下一次碰头谁会胜出一筹恐怕只有天知道。 …… 敦煌,在烈日下排队的陆情已经快被晒蔫了,整个人耸拉着脑袋,一点精气神儿都没有。 周鹤接完电话后一直没说话,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像在等什么,陆情不清楚,还不能问。 抬手下意识去摸脖上的玉坠时忽然扑空了,她反应过来时才忽然想起自打周鹤不让她戴以后就摘了,之前戴得时间太长,真有点不习惯。 “怎么还不到我们?”,沉默半天的周鹤终于开口说话。 陆情往前望了一眼队伍,“快了。” 说完他们身边走来一位工作人员模样的女人,她递过来两个黑色的东西,说:“您好,这是无线讲解器,一会儿进到莫高窟会有专门的讲解员给大家进行讲解,离开时请大家将机器摘下还回,谢谢配合。” 工作人员边说边挨个人发。 陆情接到后看了一眼,正研究怎么戴的时候机器被周鹤拿了过去。 “干嘛?”,她问。 周鹤不由分说俯下身,将耳麦扣在陆情耳朵上,动作轻柔,丝毫不突然。 陆情先是往旁边一躲,知道周鹤要干什么之后又把身子站直,任由他弄。 “好了。” 周鹤弄完还不忘打量一下,貌似很满意的样子,“给,到你了。” 他将自己的讲解器递到陆情面前,有点像等价互换。 “你不是会戴吗?” 陆情委婉拒绝,不给面子。 “到你了。” 周鹤重复一遍,说话手又往前送了送,满脸讨好。 陆情别过脸去,迎着吹来的热风笑了下,拿他没办法。 仰头,她看着周鹤,说:“蹲低点儿。” 拿过机器,陆情命令周鹤,他也倒听话,膝盖往下弯了弯。 “再低。” 他继续照做,差不多和陆情的个头儿水平了。 “这么听话。”,陆情拍了下周鹤的头顶,他不打招呼忽然站直,把陆情弄得一愣。 “小姐姐,好玩吗?” 周鹤笑着也拍了下陆情的头顶,跟她礼尚往来。 “还行。” 陆情稍稍垫脚,把耳麦别在他耳朵上,这才注意到周鹤的耳朵长得很Q,她情不自禁摸了一下,手指从耳廓滑下去,一秒不到。 她落下的同时周鹤往后稍了一步,盯着陆情看,脸色没什么变化,但是耳唇红了,因为陆情的注意力都在那上面,所以第一时间捕捉到,她心里第一反应是:“这小子怎么莫名有点可爱呢?” 往往强烈的反差会让人更心动,比如他的西服和卫衣,比如他的香水和男人味,比如他的冷峻和温柔。 对不了解的人来说就像是一个万花筒,哪一面都是他,哪一面都充满惊喜和魅力。 …… 两人间短暂的对视被队伍的熙攘打乱,终于给包括他们在内的一波人放行了,而身后还是望不到头的长队。 随着大家一点点往里挪动,陆情最先看到的是依崖而建的九层楼,位于莫高窟上寺石窟群的正中。 导游的声音这时候在耳机里响起:“各位游客大家好,我是98号讲解员,下面由我为大家讲解,好,现在大家随我的手势看过来,这个是莫高窟著名的九层楼,里面供奉的是世界最大的,室内盘腿而坐的泥胎弥勒菩萨的造像,九层楼最初只有两层,在经历了前后几次重建,一直到民国时期才改建成了九层,我们现在看到的红色飞檐雄伟建筑是1986年由敦煌研究院重新加固维修的。” 讲解器很清晰地将讲解员所说的话传递过来,陆情和周鹤同样听得仔细。 讲完九层楼,讲解员带领大家继续往前走,登上楼梯后才正式来到洞窟前。 她随身掏出一个钥匙串,打开即将供参观的第一个洞窟。 14. 第十四章 《西北行歌》全本免费阅读 时间在洞窟内流动,好像与世隔绝就自然显得缓慢了许多。 连十秒钟也变得冗长。 “白面书生”负手而立,“小娇娘”在一旁静念似水光阴。 此时此刻陆情和周鹤在别人眼中依然是普通游客,而他们心生的东西只有自己明白。 下面几个洞窟周鹤全然没了六十一窟那样的兴趣,甚至看都没看,搞得陆情也不像来之前那么积极了。 下午回到青旅,周鹤给陆情送到房间门口,说:“你先休息会儿吧。” “你呢?” 在周鹤转身的时候陆情叫住他。 “我......回屋。” “饭呢?不吃饭吗?” 周鹤转过来,紧抿的嘴唇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片刻后他说:“一会儿我要去个地方,你有没有兴趣?” 这个邀请有点被动,原本他应该没想让陆情跟着去…… “不了。”,陆情知趣回他。 周鹤还想说什么,但被关在了门外,陆情进屋了。 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背靠着墙站了一会儿,青旅走廊光线昏暗,衬得他整个人形单影只。 此时此刻,周鹤脑子里想的不是陆情,而是莫高窟第六十一窟的壁画,破碎记忆拼起,与现实的种种接轨,最终汇成一个人的脸,一个刚离开人世没多久的至亲。 想到这周鹤眼神晃动,要深吸一口气才能抑制心底深处的暗涌,从出事到现在他一滴眼泪没掉过,大概学生时代最青春年少那几年都在国外,陪伴他的是全英文的教材还有冷冰冰的文章,只有偶尔翻看从北京带去的《山海经》时才会从方块字中得到些许温度,那是他骨子里对故土的想念。 陌生,孤独,难过,惆怅。 该尝的滋味都尝遍了,也包括快乐,只是没那么多而已。 回国两年,虽然回来后也没有搬出去住,可周鹤和父亲的关系一直隔着层什么,但是外人看不出来,因为表面上他们会经常在一起,欣赏古代文人的字画,讨论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是如何烟波浩渺,细致入微,他们的关系看起来甚至比寻常父子更亲近一些,可周鹤心里明白他和自己的父亲终究是有距离的。 回忆来去匆匆,周鹤收起思绪走回房间,等进屋后他给陆情发了个短信,里面这样写:“半个小时后出发,你要和我去。” 他需要一个温暖的陪伴,不然他没法面对所有和他父亲相关的人和事。 在周鹤倒在床上的一瞬短信回过来,只有一个字:“好。” 笑容赶走阴霾,他放心关了手机。 …… 半小时后陆情如约来敲周鹤的房门,里面很久才有动静,锁打开,周鹤单手撑着门,一脸起床气,迎面丢给陆情。 她刚要开口的话咽回去了。 你看我,我看你。 “进来吧,等我一下。” 周鹤收回手,转身进洗手间,陆情看他短袖的背部全是褶皱,应该是刚才睡觉时候压的。 陆情把门关上,往屋里走。 周鹤这屋靠边,比其他单人间要大,陆情随处打量发现屋子除了多了个人和一只行李箱以外几乎没什么变化,干净整洁得很。 哦,不对,床上还有个人形,细长的,笔直的。 正当陆情看得愣神的时候周鹤从洗手间出来,脸上全是水珠,额头的碎发也湿了,粘在一起。 “饿了吧?”,周鹤扯过搭在肩上的毛巾胡乱擦脸。 “不饿。” 陆情撒谎,事实上她饿得不行,至于为什么撒谎她也不知道。 毛巾拿下来被周鹤丢在一边,他抬手摩挲几下头发,说:“一会儿有人请大餐。” “?” 陆情看他,只是看,也不开口问。 就这样,她不问,周鹤也不解释,他指着床让陆情坐,“我衣服让前台拿去熨了,我去取一下。” 周鹤说完穿过胡同到对面找前台,再回来的时候一身全换了,休闲装扮褪下,取而代之的是白衬衫和黑色西裤。 刚才穿的衣服被他挂在胳膊上,走得大步流星。 陆情的视线从窗外移到屋里,跟随周鹤直到眼前。 妈的,帅得有点过分了,陆情按耐胸口小鹿乱撞。 不过周鹤这身打扮没有让她完全忘情,理智瞬间恢复,她问周鹤:“一会儿要见的人很重要吗?” 重要到必须特意换上正装。 “嗯。”,周鹤把旧衣服丢在床上,“是我爸最好的朋友,年轻时候两人一起参加援疆,在新疆认识的。” 忽然提到这么亲密的关系,陆情一时恍惚,心里有种周鹤没把她当外人的感觉。 “那我还是不去了吧,我这身……” 陆情说完扯着自己裙子一角,裙子款式和颜色都很普通,但因为她皮肤白,所以整体还不错。 “挺好的,走吧。”,周鹤从床头柜里拿出他的Gucci手包,上面图案是蓝色的花朵,相比一些经典款,这个更有朝气,和他很配。 陆情之所以了解是因为凌总也有一个,一模一样。 …… 跟随周鹤走出胡同口,陆情最先看到一辆车停在路边,在他们快到跟前的时候车里人打开车门走出来,招了招手。 与之回应的是周鹤,他也摆摆手。 一开始陆情以为是周鹤叫的快车,可那人开口说话的时候完全否定了她的猜测,看来是接他们的没错了。 “小少爷,好久不见哪。” 他说话时还不露声色地瞄了陆情一眼。 周鹤先是稍稍弯腰礼貌打招呼,然后说:“王叔,您还是叫我“小鹤”吧。” 被周鹤称做“王叔”的男人马上改口,“小鹤真是继承你爸妈的优秀基因了,越长越帅啊!这位......是?” 王叔看着五十岁上下的样子,微微有些驼背,头顶发量稀疏,被风一吹像是杂乱的荒草。 “我朋友。” 周鹤简短介绍,连名字都没说,出于礼貌,陆情还是跟王叔微笑问好。 “都上车吧,洛总在家眼巴巴等一天了。” 王叔讲话时一直面带微笑,就没停过。 陆情本能猜测他应该是“司机”那种角色,总之是个打工的,不然也不会叫周鹤“小少爷”,近乎“古董”的称呼,陆情很久没在 15. 第十五章 《西北行歌》全本免费阅读 被周鹤称作洛叔的男人一身中式打扮,双手背后,满头银发,脸上堆着慈祥的笑。 值得注意的是他腿脚确实不太方便,步伐缓慢而蹒跚。 不等他走近周鹤就赶忙过去迎他,手扶着,毕恭毕敬。 “小鹤,想不想洛叔叔啊?” 浑厚的声音,虽然年迈,但掷地有声,很有威慑力。 周鹤还没回答,老人视线扫到陆情,他先是一愣,随即看向王叔,王叔解释:“这位是小鹤的朋友。” 陆情稍稍鞠了一躬,没说话。 周鹤这时带老人走到他们跟前,介绍道:“洛叔,这位是我朋友,一起来敦煌玩的,叫陆情。” 伴着两声笑,老人主动伸出手,说:“你好,小朋友,我叫“洛昌渝”,看着周鹤从小长大,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陆情跟他握了下手,“洛叔叔好,打扰您了。” “哪的话!不打扰不打扰,我这好久没来年轻人了,都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来,让小鹤带着你,我们进屋。” 几人随着洛昌渝的步伐一点点往里走,路上不时有鸟飞过,一只两只,羽毛色彩鲜艳,陆情没见过,也叫不出名字。 还真有点像世外桃源...... 这是她对这座宅院最初的印象,而在这里生活的人恐怕也没那么简单,非富即贵。 进入客厅,里面清一色的中式实木家具,就跟以前那种大户人家一样,正对门口的墙上有一副字,因为字迹连笔的关系,有些字一眼读不出。 “坐吧,老王,你去倒壶茶来。” “好嘞,我这就去。” 洛昌渝坐在字画下面,双手撑着拐杖,看周鹤的眼里满是长辈对小辈的慈爱。 “怎么样?洛叔这里变化大吗?你都多少年没来了。” “没变什么,挺好的。” 洛昌渝回忆道:“你小时候可皮了,每次来都爬到那假山上面,怎么叫都不下来,没办法我就让后厨炒菜,你闻着菜香就下来了。” 提及糗事,周鹤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说:“那时候小,不懂事,我现在不皮了。” 从他俩对话里陆情得知到一个信息,这不是周鹤第一次来敦煌,说不定敦煌莫高窟也不是第一次去。 想到莫高窟,陆情眼前不禁闪过周鹤在六十一窟时,安静得如同快消失的样子。 “姑娘,你是哪里人呐?” “湖北。” “好地方。” 洛昌渝说了和周鹤一样的话,陆情没敢问为什么是好地方,生怕得到相同回答。 看了周鹤一眼,陆情发现他神色有些不对,似拘谨,也似不安,她盯着他,想再三确认的时候王叔端着茶盘走进来,将茶杯依次放在三人跟前又出去了。 “小鹤,喝完这杯茶我们去看看怎么样?” 洛昌渝没说看什么,但周鹤知道。 茶在口中没有品,周鹤一饮而尽,擦了下嘴角,走到陆情跟前,拍拍她肩膀,说:“你先在这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一起去一起去,让小姑娘在这等多没意思,我这次收的东西小鹤一定会喜欢。” 收东西?住这么大房子不会是收废品吧? 陆情心里一阵唏嘘,她知道刚才周鹤那么说是不想让自己参与其中,但洛昌渝本人发话了,她被架在中间,不知道该不该去。 “那走吧。” 周鹤忽然改变主意,他一手搀着洛昌渝往门外走,一手在身后冲陆情勾了勾,让她跟上。 …… 在四合院最里头的位置,有个紧闭着的小门,上面安装了指纹密码锁。 周鹤把洛昌渝扶到门前就退到一边,老爷子低头麻利地解锁开门,先一步走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陆情突然有点犹豫,不太敢往前凑。 “想什么呢?”,周鹤说完把陆情往里带。 大手自然而然地拉住手腕,连周鹤自己也不由得一愣,但愣完并没松手,而是握得更紧了。 走到屋里面,洛昌渝看了他们一眼,像是对眼前这幅牵手的画面并不意外,风雨飘摇大半生,他看人很准,就凭周鹤能把姑娘带到他这儿来就足以说明一切。 虽然洛昌渝没表现出什么,但陆情觉得很不好意思,毕竟她和周鹤现在着实在暧昧发展期,搞不好就会往两个极端发展,要么干柴烈火,要么相忘于江湖。 她逼迫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从周鹤那里转移,眼前,洛昌渝站在一张桌前,在他身后是一个和客厅同样色系的木质架子,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还有她看不出来叫不出名的东西。 就连墙上也挂满了字画,一幅比一幅写得潇洒,一幅比一幅画得生动。 这位老先生可能是位收藏家,陆情最先觉的判断。 “我要你看的东西是这个。” 洛昌渝说完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红色的绒布,一层层剥开,一个玉坠展现出来,周鹤和陆情同时愣住了,一脸不可置信。 因为这块玉饰和陆情那块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图案方向相左,换句话说如果陆情那块在这里,差不多可以完美地拼成一个圆形。 大概是所有心思都在玉坠上面,洛昌渝没注意到周鹤和陆情的异样,他小心拿起来,在周鹤面前晃了晃,说:“我从一个小贩那里收的,他虽然不懂行,但知道这东西值钱,我费了好大劲才弄过来,你给洛叔掌掌眼,看五十万有没有白花?” 又是五十万......陆情想起在格尔木的时候栾奕给她开出的价码,看来确实值这些钱。 严格说会大大高于五十万。 将这么贵的东西随便带出门确实不安全,陆情猜想周鹤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让她摘下去的,毕竟平静的遭遇已经敲过警钟了。 在松手之前,周鹤用力捏了下,好像在暗示什么。 他从洛昌渝手里接过玉坠,佯装看了几眼,又摸了摸,说:“这块是和田玉,年代比较久远,看样式应 16. 第十六章 《西北行歌》全本免费阅读 陆情在外面磨蹭了很久,她给周鹤和洛昌渝充足的时间交谈,这个时间也足够她把这座宅院逛一遍。 表面虽看似没什么特别的门道,实则每一处摆件都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说得直白一点,由人民币堆砌起来也不为过,因为某些物件不用估价就能感觉价格不菲。 想到周鹤拿着玉坠侃侃而谈那一段,再加上之前对高价拍走那件翡翠的评价,他应该对玉器颇有研究,或者所涉领域不局限于玉器,还有其他的。 老学究和帅少年,怎么也想象不出会结合到一个人身上......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陆情端着木盘走回去,是一杯白开水和一个药盒,里面放着四粒白色的药丸。 药丸上面没有字,不知道是治疗什么病的,不过岁数大了有一些心脑血管之类的小毛病很正常。 敲了两下门后陆情推门进去,里面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一个字都没多说出口,停得恰如其分。 “洛叔,您的药。” “放这吧,谢谢你。” 陆情这边刚把药放下,周鹤就拽了她一下,示意出去。 正好陆情不想呆,跟周鹤身后就出去了。 两人来到水池旁,周鹤双手插兜,一只脚踩着地上的石头,碾来碾去转了几圈后,说:“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没有。” 陆情回答干脆,她不想让自己知道太多,不想让自己卷进不知名的漩涡中,可是她心里真的好奇。 周鹤转过来,”不想知道你的玉坠为什么会有另一半吗?” 陆情紧咬嘴唇,“没有”两个字堵在喉咙口,好奇心占据上风。 “从工艺来讲,这两块玉应该都是出自一人之手,从质地来看,这两块玉也应该出自同一矿带。” 周鹤知道讲这个陆情不一定感兴趣,话落,他从旁边一株不知名的植物上揪下一片叶子,两指捻着转了两圈,精准扔到陆情脑袋上,“玉坠谁给你的?” “家里人。” “有没有说过什么?” 陆情摇头,她不知道这玉坠有什么故事,不过要是真有的话她也不一定会同周鹤讲。 “怎么?不想说?” 周鹤笑了一声,带着说不清的意味。 以他现在和陆情的关系确实还没达到推心置腹的程度,有防备很正常,在问之前他就做好准备了。 “我没骗你。” 陆情看着他,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一些,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也能回馈一些真诚。 周鹤没对陆情所谓的“骗”发表任何看法,他转头,眯眼看了看厨房方向,陆情也跟着看过去,甚至闻到了菜香。 临来之前周鹤说过会有大餐,看这架势八个菜不止。 “做饭的是王叔吗?” “当然不是。” “那我放心了。” 周鹤知道陆情在逗他,说:“王叔相当于这里的管家兼司机,别看他个子不高,但是身手很厉害,咱们俩加在一起都打不过他。” 陆情眼前晃过王叔那微驼的后背,还有稀疏的头发,不太能把他和“身手不凡”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许是看出陆情想什么,周鹤又说:“王叔年轻时在青海当过几年兵,你知道部队那种地方最锻炼人,据说王叔他们班,连班长都不是他的对手,现在虽然老了,但底子还在,再加上他跟洛叔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经历过很多大场面。” ”能看出来,不是普通人。“ 陆情长这么大对两种职业最是敬畏,一个是军人,一个是警察,虽然某种意义上这两种职业有类似的地方,但深究其中,大部分还是不一样的。 她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家里有个叔叔当过兵,据说也很厉害,后来因为执行任务的时候为了救战友滚下雪山,冻死了,骨灰送回故里的时候来了好多人送英雄最后一程...... 谁也说不清成长过程中哪些事哪些人会给自己带来影响,而这位叔叔给陆情带来的影响就是,她对那种身上自带英雄光环的男人有别样的好感,这里所说的英雄不一定非要见义勇为和救人性命,能用一句话把别人引向光明之路,救赎于水深火热这样具有深度人格魅力的男人也算其中一种吧。 沉默的时间两人各怀心思,弥漫的少女梦和离乱的旧情结,平行不相交。 在空白尽头,陆情想起周鹤父亲被杀这件事,事发没过去多久,他也不过才二十四岁,要承受这个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总之不是当事人的话,谁也理解不了个中心酸。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厨房方向传来的一声“吃饭了”,喊话的是王叔,大概是周鹤刚讲过他以前是当兵的,所以这一声即出,陆情有种王叔在部队炊事班干过的错觉。 ...... 偌大的饭厅摆放着一张圆桌,原本能容纳八人或者十人的餐位就只有四个人,显得有些旷。 陆情很久没坐在圆桌吃饭了,记忆里也只有过年回湖北老家的时候才会跟家里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那和此时的感觉不同,完完全全不同。 本着礼貌,陆情在两位长辈和周鹤都落座后才坐下,四角对称,有点像要谈判的意思。 等菜端上来的间隙,陆情为了不尴尬,开始观察桌上的摆件,碗、盘子、筷子,筷枕,全部都是墨绿色,就像树木倒映在无波的水里,给人一种沁人心脾的舒服。 也许是太喜欢了,陆情不自禁地把碗端起来仔细观察,而看向碗底的时候见到一个落款,单字:“洛。” 字体说不好,但写得很潇洒,陆情猜测是不是洛昌渝的笔迹。 “看什么呢?” 周鹤从陆情坐下开始就一直注意她,果不其然,她被吸引了,就像他当初一样。 “没什么。” 周鹤这么一问把洛昌渝和王叔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搞得陆情不好意思。 她指着碗底,说:“就......看到这里有个字。” “那是洛叔的姓。” 洛昌渝那边笑了一声,解释道:“我就喜欢这些老物件,不像你们年轻人,出去吃饭还整个刀叉,在我看来中国的筷子用着最方便。” 他说完拿起自己手边的筷子比划两下,说:“这是照着我非常喜欢的一款文物,一比一还原做的,是不是很漂亮?” 洛昌渝年迈的脸上褶皱堆 17. 第十七章 《西北行歌》全本免费阅读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独特的韵味,属于敦煌的可能更加迷惑一些,一如那座反弹琵琶雕像,在车来车往的流动中静淡地阅览着敦煌的朝与夕。 此刻,陆情和周鹤站在敦煌夜市入口处,有种不知该从哪里逛起的恍惚感。 “这里好像都是餐馆,没什么喝东西的地方。” 周鹤说。 “喝点酒吧。”,陆情提议,换来的是周鹤不明意味的上看下看。 “怎么?你对酒精过敏吗?”,陆情明知故问。 周鹤收回眼神,“并不。” “跟我来。”,陆情往前走,双手背后冲周鹤勾勾手指。 莫名地,主动权转移到她手里。 周鹤顺着空气中某人的香水味跟随过去,白衬衫衣领被风吹得翩然浮动,干净,清澈。 这一刻的他倒有点像青春校园剧里的学长,在心上人眼里散发着光芒万丈的魅力。 ...... 走进夜市主区,周鹤和陆情被拥挤的人群冲散,他见缝插针,好不容易快要追上陆情的时候中间又挤过来一个女的,她紧贴着周鹤的胸膛,大有揩油的嫌疑。 周鹤紧皱眉头,往一旁躲,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抗拒,非常抗拒...... 周鹤去抓陆情的手倏然停在半空中,捞了一把空气,夹杂着烧烤肉串的油腻。 “陆情!” 周鹤喊得声音很大,只是他这一喊让旁边的叫嚷人群短暂失语,大家面面相觑,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听到叫声,陆情回头看见周鹤扬着手,他个子高,在一众游客中很显眼。 陆情不像他那么怂,两步挤到旁边,趁着人群发愣的瞬间带他杀出重围。 美救英雄,侠气四起。 终于解放出来,周鹤长呼一口气,说:“你真不像是给董事长当助理的人。” “那我像什么?!” 陆情双臂抱着,眼神泛冷,她倒要听听周鹤会怎么答。 ”没什么。“ 本来周鹤想逗她一番,现在求生欲强烈占据上风,他不想说了。 “我刚才救你的恩情先记着,以后要还的。” 陆情趁机敲诈,可以说非常不厚道了。 周鹤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那我们要一直保持联系,这样以后你随时想找我的时候就一定能找到。” 以后...... 她没想过。 也许潜意识里陆情觉得他们的相处一定会随着旅行结束而画上尾声,想要继续发展,除非周鹤做那个主动方,她应该不会。 晚风将发丝吹到脸上,陆情抬手别到耳后,适时转移话题,“咱们往前面走走看吧,听说敦煌当地有一种的啤酒,很有名。” “黄河王吗?” 陆情忘了周鹤对敦煌比她熟悉,毕竟以前来过。 ”去看看吧。“ 陆情这次放慢脚步,因为她不想再重演”夜市寻人“那一幕,搞不好弄个敦煌本地热搜就搞笑了。 ...... 最后他们在一处大排档前坐下,闻着烤肉的香味跟服务员点菜。 陆情把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转手又递给周鹤,说:“你看看,咱俩少吃一点就行。” 毕竟刚吃完没多久...... 讲实话,记忆中周鹤好像没在大排档吃过饭,面对着在他看来廉价的菜名和简易的菜单,竟一时有点懵。 “你来吧还是,我不太会点菜。” 他以前出去吃饭都是这样的,朋友负责点好一切,他只需要享用就好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陆情没和他客气,随便点了几个肉串,又要了两瓶啤酒,服务员把酒起开后陆情在周鹤的注视下直接拿起来喝了一大口。 酣畅,淋漓。 她喝完冲周鹤笑,“怎么?没见过女人喝酒吗?” 周鹤双手伏在桌上,回她,“见过。” 而且见过很多次,但都和这次不同。 前几年在墨尔本上学的时候他经常参加同学或者朋友组织的聚会,但大部分都是被强拉过去的,时间久了,他在聒噪的音乐声中找到一种和自己相处的方式,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只不过回国之后他就很少掺和那种局了,能躲则躲。 “来,敬你一杯。” 周鹤拿起酒瓶和陆情碰了下。 玻璃清脆的声音响在陆情心头,她笑了笑,“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敬我?” 在中国的酒桌文化里,所谓的“敬”都充满着感谢之意,陆情不清楚周鹤要感谢她什么。 酒瓶收回去,周鹤向后一仰靠在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陆情,说:“让我遇见你。” 因为你让我有幸遇见,所以敬你。 身旁被各种声音充斥,推杯换盏,老板吆喝生意,好友相聚的欢笑和吵闹...... 陆情呆坐在原位,什么也听不见,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周鹤那句话,她不知道他是否真心,因为感情来得越快越没有安全感,何况还是周鹤这种高品质男人。 “你们的肉串好了。” 服务员端了一个银色的不锈钢盘子过来,放到桌上转头就走。 陆情收回乱想,把肉串递给周鹤,只是在递过去那一刻她恍惚看见一个人影,有三分熟悉,那七分因为太快没有看清。 肉串在手里伸出又拿回,弄得周鹤都不知道该不该接。 “怎么了?” “啊,没什么,吃吧。” 刚刚陆情恍惚看到的人好像是栾奕...... 不太可能,他应该不会为了一个玉坠追到敦煌来吧,况且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行程呢? 又没装GPS...... 想到这,陆情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又瞅了眼电话,像是忽然间中了邪。 这么做全是自我安慰,要真有人给她装了定位肯定也不会轻易让她发现。 “我能拜托你件事儿吗?” “你说。” 陆情想了想,“有关我那枚玉坠,能不能找人帮我打探一下到底什么来路,总感觉不太平常。” 说话的时候她也在极力回忆,可真记不起来家里人讲过有关玉坠的只言片语,但事情接二连三发生,她不能再熟视无睹了。 周鹤垂眼,视线虚虚地落在酒瓶上,说:“别想太多,跟你没什么关系,洛叔那枚和你一模一样 18. 第十八章 《西北行歌》全本免费阅读 出租车席卷夜色疾驰,驶出市区。 周鹤上车后报完地点,然后又跟出租司机交代了几个字,“麻烦快点,谢谢。” 司机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快开,越接近郊外身边车辆越少,直到路上只有这一辆车。 其实周鹤如此着急回到洛宅并不只是想拿回手包那么简单,自从傍晚他从那里离开就一直心事重重,但眼下他还需要再次确认。 二十分钟后,他从车上下来,敲开了宅院大门。 开门的是王叔,见到周鹤后他满脸惊诧,显然很意外。 周鹤先是笑了笑,推门进到里面才说:”不好意思王叔,这么晚打扰你,我手包落你车里了。” “噢。”,王叔表情不太自然,“你打个电话王叔给你送去好了,干嘛这么晚还特意跑一趟呢。” “正好刚想起来,也没事儿,就过来了,洛叔呢?睡了吧?” “他......”,王叔本想搪塞过去,没想到周鹤已经注意到客厅开着的灯,还有里面不太清晰的交谈声。 周鹤暗自咬咬牙,径直往里面走去,只是还没走到门口就见里面飞出来一只茶杯,“嘭!”地一声在周鹤脚底摔碎。 下午在这里的时候他刚用这款茶杯喝过茶,价格不菲,坦白说洛昌渝家里所用的物件就没有廉价的,小到一个筷枕,大到一个花瓶。 周鹤脚下一转,迈过茶杯的残片走到客厅门口,正面面对里面的两个人。 洛昌渝,还有一个陌生面孔,面色黝黑,身材又高又壮,带着西北汉子特有的狂野粗旷。 他双眼圆睁,狠狠地瞪着周鹤,不知刚才的水杯是谁扔出来的,不过凭借距离和刚才扔出来的冲击力,周鹤判断应该是洛昌渝。 跟王叔的反应差不多,洛昌渝先是一愣,随即马上切换周鹤熟悉的慈祥笑脸,说:“小鹤,你怎么来了?” 周鹤刚要解释,王叔立马冲过来,先他一步把缘由重复一遍。 “老王,你带周鹤去你房间呆会儿,我这边马上过去。” 周鹤看了男人一眼,冰冷相交,足以警告。 “好。”,他答应说。 火药味如此浓烈,周鹤不能马上离开,起码他要等到那个男人离开才行。 而他原本要确认的事情好像也要等一等才行了。 ...... 王叔的房间和客厅对着,很容易看清对面,周鹤站在窗口,一直朝对面看,而王叔就站在他旁边,眉头紧皱,满脸愁云密布。 “那人干嘛的?”,周鹤问。 “谈生意的。” 周鹤不知道洛昌渝名下有多少产业,自然也不清楚刚才那人是来谈什么生意,王叔回答得含糊,摆明了不想让周鹤知道。 也对,嘴巴严实是一个管家的自我修养,这一点周鹤还是明白的。 “洛叔老当益壮啊,摔杯子都跟年轻时一样有气势。” 周鹤继续套话,套出一点算一点。 王叔朝对面眯了眯眼睛,勉强笑了一声,说:“可不嘛,你洛叔的脾气点火就着,而且一生气就摔杯子,这些年从他手里摔碎的杯子加起来也得值小一百万了吧。” 两人对话看似轻松,实则心里都紧绷着,虽然在敦煌的地界没有人敢公然对洛叔怎么样,但是今晚连王叔都紧张了,事情绝对不简单,丢命倒不至于,只怕是很棘手。 “对了,家里其他人呢?” 如果周鹤没记错的话家里还有一个厨师,一个保姆,下午来的时候明明看见了。 “下班了,早些年老爷子还能忍得了家里有外人,这两年不行了,厨师和保洁每天通勤上下班,不过这样也好,家里也落个清静。” 周鹤回想才想明白今天来这里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以前来的时候家里人多,光厨师就有四个,再加上保姆,园丁,上上下下十几口。 洛昌渝好客,在社会上有很多朋友和合作伙伴,经常叫来家里聚餐,相比他的好客,自己的父亲周璟珏就清心寡欲得多,偶尔赶上这里聚会,周璟珏就带着周鹤在洛昌渝那间书房呆着,给他讲《山海经》里的神话故事,各路志怪,荒诞不经。 莫名又想到老爷子,周鹤心头忽然悲伤暗涌,脸色沉下,不说话了。 而正对面,洛昌渝和那位西北汉子的谈话还在继续。 男人说:“老头子,你脾气有点儿大啊!” 洛昌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就随便往里闯吗?” “打听啦!洛昌渝,你很有名望怎么样?你很有钱又怎么样?别忘了,你已经老了,膝下也没什么第三代,留那么多宝贝回头都跟你陪葬吗?听我的,乖乖把玉坠卖给我,现在我跟你好说好商量,要是回头你把我们老大惹急了,可不是出钱买这么简单了。” 洛昌渝对自己的后代信息保护得很好,所以知者甚少。 他这边听完嘲讽一笑,说:“自来在我这里只有我愿意的“进”,没有我不愿意的“出”,你要是想硬来,好啊,我这把老骨头奉陪。” 男人也不示弱,“老头儿,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枚玉坠本来就是我大哥的,因为手下一个小弟不懂事,偷出来卖掉,那我们来拿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过分吧?况且我们也花钱了。” 谈话虽然字字针锋相对,但是声音并不大,好像两个人都极有默契地不让外人听到,或者说是不让周鹤听到。 男人说完一大堆话嘴有点干,他拿起茶杯一口干掉,“吧唧”了一声,说:“太晚了,你给句痛快话,反正我今晚必须拿到,我老大还等着我回去给我开庆功宴呢。” 洛昌渝不表态,拄着拐杖的手稍稍有些发抖,”我这破院子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到处都有摄像头,而且很多地方也都安有一键报警装置,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四处转转。” 没几个蠢贼会明目张胆地抢东西,况且还是抢他的东西,洛昌渝记忆里还没有过这种被“小觑”的经历。 “哦,对了。”,男人饶有架势地像是刚想起来什么,做作地讲,“我老大还让我跟你说,你以前骗老朋友的事大概周鹤还不知道,如果你不配合我,自会有人跟那孩子讲一讲过去的事儿了。” 如果说刚才他说的那些都是虚张声势的片汤话, 19. 第十九章 《西北行歌》全本免费阅读 午夜,风又大了一些。 站在大门外,周鹤被风吹得清醒不少。 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把门留个缝隙后站在墙根处静等,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机会是因为王叔没跟出来,按照现在的形势王叔无暇顾及。 人往往是这样的,在紧张的情况下大脑反而会一片空白或者想一些无关的事情,比如周鹤现在听着风声,脑子里回放的却是今天晚上和陆情在敦煌夜市共饮的场景。 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彼此都不说话也不会尴尬。 就在周鹤回想的时候里屋传来声音,像是有东西撞倒了。 周鹤第一时间回过神,揣门跑进去,看到王叔和那个男人厮打在一起,而洛昌渝瘫坐在客厅地上,额头青筋暴露。 “我操!” 周鹤暗骂一句跑到跟前,长腿踹过去,直接将男人踹倒,撞到墙边,他俯身去扶王叔的时候没想到身后男人那么快就站起来,拎起旁边的椅子,随即以牙还牙,朝周鹤的臂膀狠狠砸去,力量不相上下,但是椅子有棱角,周鹤明显伤得要比他严重。 “都住手,我把东西给你,你给我住手!” 洛昌渝见眼下自己这边不占上风,迫于形势只能妥协。 王叔和周鹤都站起来,与男人相对,怒火在眼里燃烧,互不相让。 现在是二比一,如果男人手里没有家伙,未必能走出这个门,但让周鹤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应付得了的时候男人从背后掏出一把手/枪,朝洛昌渝和周鹤这边各自指了指,说:“操!给你们脸了是不是?还敢踹老子?!” 这下不能硬碰硬了。 既然面子撕开了,就没有再粘上的必要。 周鹤没diao他,捂着肩膀慢腾腾挪到洛昌渝跟前,一手扶起他,脚下同时勾住刚才踹翻的凳子摆正,让洛昌渝坐下。 “诶!你他妈不认识这是枪吗?” 男人觉得自己好像被忽视了,疯狂刷存在感。 周鹤还是没吱声,反过来跟他说话的却是洛昌渝,“你也没必要为了一块破石头就杀人。” “哪那么多废话?!” 虽然他大吼大叫,看似完全掌控了场面,但是在场没有一个人真正怕他,洛昌渝之所以选择和解,是因为他不想将事情闹大,也不想让自己人受伤。 “哥们儿,开过枪吗?” 男人被问得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枪,脸上表情有一种下意识的露怯。 要说刚才周鹤说话的时候还没有十足的把握,现在却能百分百肯定这家伙不会用枪,或者今天是第一次都有可能。 为了挽回面子,男人下意识想要给子弹上膛,却不知道怎么弄。 王叔当过兵,自然也摸过枪,他和周鹤相视一眼,鄙视地摇了摇头,意味明显。 下一秒,王叔朝男人走去,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枪夺下,紧接着几秒之内将枪分解,全都扔到地上,“哗啦啦”散得到处都是。 男人目瞪口呆,气势全无,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洛昌渝颤巍巍又站起来,说:“回去告诉你老大,今天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会把他挖出来,滚吧。” 洛昌渝说话声虽然不大,但足以威慑,年轻气盛时他从未被人如此欺负过,晚年收起戾气,性格比从前温和了许多,可今晚,他好像又看到年轻时的自己回来了...... 事情还没有结束,男人手里还握着一张王牌,他张嘴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只见王叔那边捡起桌上的托盘,朝男人的唇上狠狠拍下去,瞬间鲜红的血从嘴角淌下,他捂着嘴“嗷嗷”两声,吐出两颗牙齿。 说实话,连周鹤都没想到尾声的时候王叔还会下如此狠手,那男的已经疼得说不出话,嘴里全是血,眼泪也流出来了。 “滚!” 王叔说话将他拽出客厅,踹到宅院外。 ...... 屋里,周鹤询问洛昌渝有没有受伤,得到“无碍”的回答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小鹤,洛叔对不住璟珏,没把你照顾好,你刚才怎么没走呢?你要是走了就不会受伤了,唉,一会儿叫你王叔开车送你到市里医院看看吧。” “不用,皮外伤。” 周鹤当然不会正面回答“没走”的问题,他四下将散落的桌椅摆好,说:“我看还是报警吧,不保证他们不会回来报复,这段时间还是搬出去住比较保险。” “我哪都不去,这是我的家,就算死也要死在这。” 周鹤还想相劝,洛昌渝闭眼摆了摆手,满脸褶皱都在抗拒,“放心,我会报警的,让老王处理就好了。” 说话王叔手里攥着电话从外面走回来,说:“已经报过警了,一会儿警察会过来。” “小鹤。” 洛昌渝叫周鹤过去,很是心疼地看着他,说:“不管他们最后是什么目的,我不想让你牵扯进来,听洛叔的,你先离开,我们这边报警了他们短时间内不会有大动作,你在敦煌养两天伤就回北京吧。” 周鹤眉头皱了下,“警察会勘查现场痕迹,我走他们也会查到我,要是撒谎会对你们不利吧。” 王叔拍了拍周鹤的肩膀,说:“别想太多,没那么复杂,有我在,知道怎么跟警察说,还是听你洛叔的赶快回去吧,被警察问话没完没了,烦得很。” “那......”,周鹤朝王叔脸上看了看,“您的伤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王叔笑笑,“不碍事。” 一点都不像刚才那个勇敢夺枪的人。 以前周鹤听他爸说过王叔厉害,今天才算见识到。 看着两人憔悴的眼神,周鹤没有再说什么,他揉了两下肩膀,凭感觉判断应该淤青一片了。 ...... 当晚周鹤听从洛昌渝的话没有留下,他在警察来之前开车离开。 是洛昌渝的车。 回到青旅将近凌晨四点钟。 周鹤到药店随便买了点消肿祛瘀的药,打算自己处理,过了最疼那一段,剩下的基本是麻木。 凌晨四点的敦煌已经有从沉睡中苏醒的迹象,连周鹤去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买药时售货员手里竟然拿着包子。 这就是市井,是生活。 世界的任何国家,任何角落,都有人在属于自己的时间表里按部就班地生活着,任何意外对当事人来说也许只是“意外”,但对局外人来说那就是他们应当承受的经历,因为老天是公平的,神明自有其用意...... 于是,周鹤也饿了。 他拎着两个袋子回去,一个装药盒,一个装面包和牛奶。 原本阴郁的心情也因为刚才看到的场景莫名放晴,而下一秒他就遇到了他的“太阳。” 陆情在周鹤开锁回屋的时候从屋里走出来,脸色不太好,像是一宿没睡的样子。 “你去哪了?”,她先开口,迫不及待,很急切。 “......” 周鹤没想到会撞见陆情,这个时间大部分人且睡着呢,所以他连撒谎都来不及准备。 陆情光着脚从屋里走出来,睡衣短裤下的腿修长白腻。 “你去哪了?” “出去买早饭。” 走廊声控灯这时启动,照亮了周鹤的身子,也照亮他弄脏的白衬衫和肩上的血迹。 陆情难以置信,他到底在这几个小时里经历了什么? “先进屋。” 周鹤按着陆情的头把她带进屋里,塑料袋扔到床上,单手解衬衫扣子。 “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