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是我的白月光》 10-20 第十一章 反杀 太监捏嗓传出圣旨:“轩王手持兵权,意图谋反,罪无可赦,今夺其监国之权,由太后垂帘听政。渊王护驾有功,封为一品大将军” 沈闲快一步探路,躲在宫墙之后,瞧见此处的阵仗,第一时间就让六皇子等人原路返回,如他们之前商定好的,去西门。 他也刚要撤退,或许是之前国师接触过他的真身,此刻十分敏锐,察觉到了他,竟带着齐文渊追来。 西门亦有重兵调来把手,使臣见前后夹击,便拔刀要强行离去,双方打了起来。 那齐文渊被国师手中的噬魂珠所控制,黑蛇趴在肩上时不时吐舌头。 他握着寒光凌凌的刀战在了沈闲与六皇子面前。 六皇子见沈闲没有动作,便扒出腰间匕首,似要拿着与之一战,沈闲哪敢再犹豫,白袖飘动,捡起了地上的刀,暗中施展故技重施,趁齐文渊恍惚之际,咬牙刺了去。 温热的血顺着他手背流下,齐文渊被刺中左边心脏,身躯也缓缓倒下。 “将军!”忠诚于齐文渊的士兵或许也疑惑将军为何帮太后办事,但此刻看到将军危在旦夕,愤怒吼道:“盛国质子,竟敢杀我主子,拿命来!” 沈闲抱着齐文渊,心跳鼓鼓作响,耳边刀剑的声音远去。 他小声道:“阿笙,来世,我再去找你。” 六皇子与混乱中拉住沈闲的手,沈闲刚亲手送前世恋人归天,失魂落魄,由着他拉起往西门去。 突然,他被另一只手拽住了,粗暴一扯,直接拉上了马背,他身后触碰到坚硬而有温度的盔甲。 本该昏迷的齐文渊抬起了清澈清醒的眼眸,虽身有狼狈,却恢复了神智。 沈闲刺进的那一刀,没夺他性命,反而让他清醒了过来。 那条控制他的黑蛇脑袋也被捏爆死去。 太后见不妙,带着幼皇要离开,齐文渊扫过尸体遍布的宫道,语气寒冷凌厉:“黑云军听令!皇宫内的人,一个也别放出去。” 他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兄弟性命面前,很快就冷静下来,发号施令将皇宫控制下来。 期间,沈闲一直被他拽着,六皇子等人也被黑云军押下。 齐文渊眼眸中夹杂着愤怒和不解,既是因为自己的好兄弟都死在这,也是因为从下属那知道自己种种行径。 “殿下!六殿下!齐国小儿,你们是想开战吗!” “阿兄!”盛明泽慌中失言喊他,他暗暗对皇子摇头,示意皇子躲回去,不要冒进。 盛明泽抿着嘴唇,似有犹豫,沈闲担心得不得了,瞪他。皇子最终还是没再靠近。 沈闲觉得手腕都快被齐文渊给掰断了,也不知道齐文渊想干什么,刚才他刺了这魔头一剑,怕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皱着眉又想,为什么齐文渊还活着,便用另一只手去摸身后人的伤口,很快就明白了,对自己十分无语。 他之前明明扒过齐文渊的上身,齐文渊的心脏与旁人有异,在右边。 “质子殿下。”齐文渊抓住了他那只乱动的手,语气轻慢,“多谢殿下手下留情,助我醒过来。” 若非那一刀,齐文渊是难以从疼痛中摆脱束缚。 沈闲冷冷一嗤,“王爷可别太自恋了,我不过是失手,若有下次,我的刀定会刺进你的心脏。” 齐文渊顿时沉脸,附在他耳边,声音听起来低沉不再友善,“在那之前,你最好让你的人停止喧闹,否则别怪我一个个杀了。我不介意先从你开始。” 沈闲可不怕他的威胁,虽白衣染血,受制于人,脊背依旧挺直,面容从淡:“将军敢吗?” 轩王已倒,宫中混乱,齐国民心正散,他赌齐文渊不敢现在招惹盛国。 齐文渊冷笑一声,目光落在了使臣中那名唇红齿白,长刀迎着疾风一挥,利面对准了身躯娇弱的少年。 只需要再用力一分,就能砍断六皇子的脑袋。 沈闲脸色微微一变,呵斥:“住手!” 齐文渊知道自己猜对了,笑容冷酷至极,“质子殿下,我先取他头颅,如何?” 盛明泽脸色煞白,宛如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白兔。 沈闲咬牙切齿,初见齐文渊便被误解看出盛明泽非寻常侍卫,此刻,成了齐文渊拿捏他的把柄。 “质子殿下,你今后会乖乖听话的,对吗?”齐文渊扯起暧昧而邪气的笑。 盛明泽压着怒小声骂:“无耻。” 沈闲生怕他冲动做点什么,现在就被齐文渊嗝掉,不得不显露屈辱之色,按住齐文渊握刀的手背,“渊王殿下,莫要伤我的子民,我好歹也是一国皇子,殿下给我一分薄面,日后殿下想要我做什么,我必尽力达成。” 齐文渊抱着怀中瘦弱而清冷的敌国皇子,那示弱的手冰凉触感让人心生酥麻异样,他喉咙滚动,唇几乎贴在沈闲耳边,满意笑道:“既如此,殿下便安心住下,等本王得空了,就去寻你。” 第十二章 和亲 齐文渊醒来,先是控制了皇宫、太后、幼帝,接着斩杀了黑云军队中几名重要领将,他们都是忠于他,收到“他”令,而率先起兵造反的人。 齐文渊杀了平息众怒,也安抚了朝中大臣,加上太后拟定他平叛轩王有功,一时朝野上下,无多少人发现其中蹊跷,还以为齐文渊已经归于太后麾下,皇室权争尘埃落定。 太后被囚于宫中,更是不能向外传递消息。 沈闲与六皇子都被押至昭乾殿,无法离开宫殿半步。 “这齐国渊王当真是个狠角色,前脚为太后对同胞哥哥下杀手,后脚便为撇清自己造反的罪责,残忍杀害忠心的下属。” 使臣中大多是文官,摸清齐国现在的局势后,纷纷谴责渊王行径。 沈闲将自己在牢中所见告知他们,令他们知晓渊王喜怒无常是因齐国国师,并非为权位丧心病狂图谋至此。 可齐文渊清醒过来后的行径,也未免太冷血了,若非他知道齐文渊是凡人,都会以为是蛇妖,比他这个野生的蛇都要凉薄。 若非齐文渊下令造反,他那些个忠心耿耿的下属怎会带兵谋反围宫?现在事已经做了,齐文渊为自保竟断左膀右臂,太令人心寒了。 沈闲亲眼见了一场大型的杀戮,从铺满鲜血的宫道而回来,胃中翻滚难受,一旁六皇子亦是如此,脸色难看。 旁的使臣从一开始便知谁是真正的了六皇子,正直清廉一些的文官道:“六殿下莫怕,我等已有人逃离齐国,待他们将齐国发生之事呈报给陛下,必定会再派兵来保护您。” "恐怕是不能的了。"大殿外传来一个男子声音,接着齐文渊踏入殿中,身后押着数名逃跑的使臣。 这些使臣或在皇城门口被抓,或在回盛的其他城内被搜捕出来。 “渊王!你究竟想要做什么?”盛国使臣对齐文渊的行径感到无语。 齐国内斗多少事要处理,更何况齐文渊刚挟持了太后幼帝,朝中文武百官、宫外各州官员百姓无不盯着他一举一动。 他是有多愚蠢,才会花这么多兵力去抓他盛国逃出去的使臣。 沈闲也十分不解,总是盯着他们做什么?可那齐文渊视线落在他脸上,他便心中一咯噔,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齐文渊笑眯眯道:“本王已经向你们的陛下请旨,同意两国通婚,六殿下作为和亲的皇子, 不日嫁给本王,你们都是六殿下的陪嫁。” 沈闲满脸黑线,齐文渊是不是被他那一刀捅傻了。 使臣目瞪口呆,怒道:“荒唐!皇子怎可和亲?” “公主使得,皇子为何不可?”齐文渊将使臣堵得一时语塞,他又道:“盛国兵败,我齐国愿意不额外收取赔偿物,只要通商通水运。” 巨大好处之下,使臣议论纷纷,没了一开始那激愤昂扬。 他们意识到,现在齐国由齐文渊掌控,这和谈也都是他一句话的事,这喜怒无常的将军高兴了,盛国便能少赔些银两。 盛明泽脸色难看,刚要开口反对,就被沈闲制止,沈闲按住他的手臂,将他护在身后,都言齐国男子多好男风,男女伦理纲常都与盛不太一样,今日一言,他算是见识到有多不同了。 他看向神色戏谑的齐文渊,齐文渊问,“怎么?六殿下不想嫁给我?” 沈闲心中吐槽,你说呢。 齐文渊说过也不喜四处征战,又依着此刻齐文渊对和谈条款的态度,这个角度来看,齐国由齐文渊摄政倒也不错,加上齐文渊没有像轩王一样刻意抬价索要,还算有商有量。 可皇子和亲这也太离谱了。 他道:“渊王爷,可否你我二人单独聊聊。” 齐文渊屏退左右,沈闲也让其他人出去,就剩他们二人。 齐文渊托下巴,一脸无辜又不解:“前几日殿下寻我表白,还迷晕我,脱去我的所有衣物,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沈闲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他瞥一眼在屏风外的六皇子,还好没听到这些,否则他这个太师还怎么当。 然后头疼道:“王爷,前日多有得罪,但我并非那个意思,我只是仰慕王爷驰陈沙场的威武英姿,并非钦慕,和亲一事,望王爷三思。”语顿,他又补充:“盛国也没有到适婚年龄的公主。” 其实是有的,但他不太希望齐文渊娶他人。 上一次没有公主和亲,也没有听闻齐文渊娶妻或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姑娘公子。 “本王还以为,殿下出使齐国,是做好了为国牺牲的准备。” 听齐文渊话中的意思,是嘲笑他天真,想保住小命又想保住尊严还想齐国不赔不割地不送人。 齐文渊不是仁慈之人,他给盛国如此好处,也有所图,他问:“殿下不愿嫁给我,是心有所属?” 沈闲略微迟疑,答:“是。” 齐文渊笑脸一下就沉了,他将沈闲抵在宫柱上,靠得极近,“殿下真是诚实,既如此,本王也与你实话实说。” 沈闲汗毛直竖,挣脱不开,还觉得吃痛,男人沉缓的呼吸包裹他周身,手指还滑过他的锁骨。 耳朵被轻轻咬了下,齐文渊几乎贴着他低低警告道:“若你不嫁,本王便杀了你的心有所属。” 沈闲心中呵呵一笑,那你就自己杀了自己,也省得他动手几番不忍。 他推不开压在他身上的男人,也不关心齐文渊究竟因为什么要娶他,狠咬对方手背一口,从对方身下挣脱出来, “我就算出生冷宫,也是盛国皇室,断不会屈膝于男子床榻,王爷,你休想以此法子侮辱我盛国皇室。” 沈闲目光冷冽矜傲,宛如雪山上的红梅,宁折不弯。 他见齐文渊眼中的不屑仍在,似觉得他的话可笑,并没有因此改变主意的意思,他咬牙看向殿柱,下定决心后就闭上眼,撞了上去。 白衣飘动,男子轻如鸿毛,却脊背直挺,透着慷慨赴死的文人风骨,齐文渊脑中闪过类似的画面,只觉得心上微微发烫。 在沈闲撞到柱子之前,沈闲便被齐文渊粗鲁制止,推倒在地上。 这动静引来了在外等候的人,他们都奔进来,盛明泽上来扶沈闲,沈闲黑发凌乱,衣衫也不整,“殿下!” 沈闲按住盛明泽触摸腰间匕首的手,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他抬头看向齐文渊,齐文渊神色冰冷,居高临下:“既然殿下不愿做我齐国王妃,那便留着命做人人都可踩一脚的质子殿下吧。” 沈闲捂着自己因摔在地上而疼痛的手臂,冷淡垂帘:“多谢王爷成全。” 齐文渊冷笑一声,甩袖离去。 第十三章 入宫伴读 过了几日,太后宫中太监前来传旨,要接质子入宫,与宫中其他伴读一起陪幼帝习君子六艺。 沈闲知道迟早会被接到皇宫中,严加看护,他可以在齐国病死、饿死,却不能被刺杀,如此盛国就有借口索要好处。 他没有推托,领了这圣旨就动身随他们进宫。 齐国配给他一位丫鬟一位太监,丫鬟叫小桃,太监唤李四,今后宫内出入学堂都是他们跟随。 第一日在齐国上学,他早早来到昭辉殿旁的学堂,其他伴读大多是齐国与他年龄相仿的公子小姐,他们见到他,只需瞧一眼他身后服侍的人,便知他是质子。 一日下来,无一人靠近他,只敢背后议论,比起说是怕他,倒不如说是受了提醒都刻意避他。 他初入齐国,没有招惹权贵,要猜到是谁在背后让他们孤立他,并不难。 他也不在意,旁若无人的习书下课,然后回自己的寝殿。 相安无事的一天。 但晚膳只有一素一荤,送菜的丫鬟冷漠着脸,扔下个膳食盒子就退下。 不知摄政王对他身边使臣说了什么,除了六皇子贴身的几个丫鬟侍卫,其余全都在昨日离开了齐国京城。 现在守在他们偏殿外的,都是摄政王的人。 “齐国未免太过分了!这才第一天,就给我们吃这些。”盛明泽蹙眉,语气含着怒意。 沈闲从与齐文渊划清界限后,就知会是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来得那么快,他道:“殿下,不必动怒,我并非贪图果腹之辈,这饭菜还算合胃口,只是要委屈殿下了。” 他是蛇妖,喜食肉,这饭菜对凡人来说清淡,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要有肉,便可以了。 “阿兄说得是什么话,若不是我,您也不会受这样的欺负。” 这几日六皇子都在表示愧疚,沈闲很是无奈,“殿下,欲成大事,牺牲是在所难免,沈闲既是殿下的少师,便甘愿做殿下替身,只希望殿下在殿内也莫要忘记勤勉学习。” 盛明泽双眼汪汪,点头又道:“学堂不许阿兄带伺候的人,我没法近身跟着您,若是发生什么,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沈闲亦许诺每日酉时定出学堂与太学馆外的他汇合。 这日,他与六皇子分开,进入学堂见到了幼皇和长公主,长公主正值妙龄,一袭红衣醉人,幼皇与六皇子一般大,二人坐在最前边。 但这日下午的夫子有事不能上课,一位紫衣公子提议:“不如我们去校场骑马射箭?这日头不大,刚好可以比试箭术。” 不少人都想偷一点懒,可紫衣公子挤眉弄眼,还暗示性地撇了一眼沈闲,其他公子便明了他想做什么,改了主意谄媚应和。 紫衣公子在幼皇那也说得上几分话,他对幼皇道:“陛下,臣前日得了一把好弓箭,您想试试手吗?” 幼皇对弓箭有兴趣已过一段时间,玩腻了,摆摆手:“你们去玩吧,我想回宫吃母后的桃花酥。” “陛下,这次可不一样,臣还可以带您玩些刺激的游戏。” 这样一说,幼皇便来了兴趣,“那好呀。” 齐国男儿都骁勇善战,就算是文官也都自小习武,个个长得健硕,不似盛国,此刻这学堂中,也就沈闲一人不擅骑马射箭。 紫衣公子又对长公主道:“殿下可要一同玩?” 长公主自是不想,但耐不住皇弟催促,只得松口,“母后还在等着我们,只能去玩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们就回去寻母后。” 幼皇喜笑颜开,“好!” 于是,紫衣公子看向沈闲:“盛国的六殿下可否也给我们展示展示盛国雄姿?我等都未去过盛国,十分仰慕。” 沈闲知道就算自己以身体不适推托,这紫衣公子也不会善罢甘休,便点头答应。 他想着,顶多是不善骑射败给这些公子,然后被他们奚落嘲笑一番,也没什么。 那紫衣公子被称为李阳君,是齐国丞相之子,皇宫内有名的小霸主,因总能讨幼皇开心,人人都不敢招惹他。 射箭地原本放有靶子的地方站着一排宫女太监,他们被捆着木桩子上不能动弹,头顶皆悬吊着一个苹果。 李阳君先开头射了一箭,正中一个太监头上的苹果,道:“陛下,要不要试试?” 沈闲皱眉,真是草菅人命,怎么教君王做这等寒人心之事。 长公主也不喜,要拉着幼皇不让他去。 李阳君却道:“陛下可别有妇人之仁,这些都是犯了大错的太监宫女,能让陛下高兴,是他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长公主厌恶瞪他,对弟弟道:“陛下,莫要与这等纨绔之人在一起玩乐,我们回去吃母后做得糕点。” 那年轻的皇帝却当着众人的面甩开了长姐的手,道:“不要!这看起来就很好玩,朕要跟李阳君一起玩,长姐你自己回去吧!” “你!” “朕是皇帝!长姐你也不能教训朕!” 幼皇将长公主气得面红耳赤,那长公主就甩袖独自离去了。 李阳君射的第一支箭尚且准,但第二支第三支准头就便差了,一名宫女直接就被穿喉而亡,看得沈闲心中又怒又打颤。 幼皇尚且好些,最差一次是射中靶人的头发,或者手臂。 沈闲想着这些齐国人不愧是蛮夷出身,就会耍倒弄棍,皇室子弟在如此教导下成长,也难怪后来只会一味侵犯他人疆土。 正在他要阻止幼帝时,那李阳君先开了口,矛头对准他:“六殿下怎么一只在旁看着?莫不是觉得游戏无趣,不想与陛下一起玩?” 沈闲冷冷看他一眼,道:“我不善骑射。” 李阳君嗤笑:“那更要多练练了,在我齐国,箭不能射中靶心,策马不够风快的男儿,就只有青楼小馆里的那些了。” 此话侮辱性极强,一众公子们都哈哈大笑,不屑与轻慢都挂在了脸上,还有甚者,用十分暧昧浮想连连的目光扫视沈闲全身上下。 沈闲捏酒杯的手几乎用力到控制不住妖力,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莫被李阳君设计到。 呵,若不是齐国的国师是与他同族的蛇妖,他怕使用法力暴露身份,给六皇子带来麻烦,他定要夜黑风高将这不知死活的凡人吓尿了去。 他得忍。 哪想,这李阳君说着还不够,竟靠近上手摸了他的脸一把。 沈闲脸上冷若冰霜,一巴掌便拍了去,“放肆!” 第十四章 改变主意了吗? 这巴掌,算是发泄了一个下午干看这人作恶的憋屈,爽是爽了,也得罪了李阳君。 李阳君捂着脸,对幼皇道:“陛下,你可要为我做主?你看这质子,竟动手打人!” 幼皇不辨是非,站在李阳君身前护着,圣怒对谁了沈闲:“大胆!” 他一声呵斥,周围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唯独沈闲,沈闲语气不冷不热,说:“陛下,该是这位李阳君大胆,竟将本殿比作小馆出卖色相之人,意图破坏两国邦交。” 幼皇被沈闲骇人的气势压制,李阳君假哭道:“什么破坏邦交,陛下,你莫要听他胡说八道,他早已是盛国的弃子,谁管他死活?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 沈闲处境被李阳君戳穿,他也无惧色,清冷的面容严肃而板正,质问道:“所以你便不顾君子之礼,要仗势欺人?陛下,您是一国之君,应当学过政统策论,知道要任用贤才,长公主说得对,此人,您不该与之为伍。” 李阳君躲到幼皇身后,看着负手而立,危墙之下不减气场的沈闲,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陛下,你看他……也太讨厌了,就跟翰林院那些老匹夫一样。” 沈闲微微眯眼,如刀子般的眼神杀投去。 李阳君闭了嘴,怒色却更重。 幼皇听不懂沈闲说得那些,只板着脸道:“谁也不能欺负李阳,他是朕的好友,你欺负他,朕不高兴,母后说过,伴读都是朕的人,你也是,你让朕不高兴,朕要罚你!” 宫内皇帝贴身护卫上前,将沈闲强行摁在地面上。 沈闲蹙眉。 “李阳君,你想如何出气,朕就如何罚他。” 李阳君有了靠山,又挺直腰板,叉腰上前,给了沈闲两耳光子,沈闲不吭声了。 他知道,这幼皇大抵是教导不当,被教坏了,只顾自己喜怒哀乐,再多也无益。 李阳君随后阴险一笑,“陛下,他说得对,好歹也是一国皇子,怎可逼迫他,臣不会让陛下为难,既然他不愿意与陛下射箭,便做陛下的靶子吧!” “他定然是自愿与陛下游戏,大家一起玩,一笑泯恩仇。” 沈闲脸色微变,心中暗骂李阳君神经,此话漏洞百出,也就幼皇会感动说:“李阳君心胸当真宽阔。” 说罢,沈闲就被两名侍卫压到了靶子前,被捆在木桩子上,一颗苹果挂在他头顶。 幼皇在远处嘻嘻哈哈,让李阳君亲自动手,李阳君神色闪烁,幼皇便自己来。 箭头先是对准他的脑袋。 吓唬他一般,箭头从眼睛划下去,到手到腰到脚,然后变了方向。 他前面只剩一个人形靶,幼皇射中那太监裤裆正中间,旁人瞎了眼鼓掌夸赞,太监被吓晕了,侍卫拖下去时,沈闲还能闻到那太监下档的腥味。 这样还让他如何忍,他藏在袖下被绑着的手微微伸开为掌,要凝出妖力给齐国幼帝一个教训,然而什么都没变出来,箭头擦过他的脸颊,射歪在他身后的树上。 “哎?这一次一定射中。”幼皇又拉开弓。 沈闲有些呆滞。 他的妖力呢?虽然说他没了蛇麟,以至于修为一直很菜,但也不至于一点都没,更何况,现在蛇麟不是已经回到他的身上了吗? 如果没有妖力,他要怎么熬过这五年,真要学上一世的六皇子被老实欺负五年? 神出鬼没的2666系统出声说:“宿主,本系统已升级成功,介于你对普通电刑不感冒,本系统向上峰申请,封印你的妖力,请你好好做任务!” 沈闲咬牙:“做任务?死都死了,你自己去做吧。” 2666系统现身到沈闲面前,才发现沈闲被绑在了木头上,它歪了歪头,转过身想看周围情况,就见一支箭射来,它被撞得飞了出去。 箭也被弹开。 沈闲:“” 李阳君疑惑:“箭呢?” 幼皇见第二支箭脱了靶,又瞧见不远处走来的齐文渊,神情顿时紧张,眼珠子一转,将弓随手一丢,“不玩了,有点无聊,我要去寻长姐和母后。” 说罢,他就扭头带人浩浩汤汤离开,丢下李阳君和其他公子独自面对齐文渊。 沈闲松了口气,今日算是逃过去了,他看向一旁的丫鬟,示意她帮他松绑。 然而那丫鬟低下头罢工,愣是没注意到他的眼神。 另外一旁的太监则一个劲撇不远处的齐文渊,这太监李四原来是齐文渊派来监视他的人。 “六殿下。”齐文渊穿着一身玄色衣裳,袖口绣有金贵的花纹,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哀乐。 沈闲感觉到微微刺痛,看过去,是齐文渊伸手为他擦脸颊的箭痕。 “改变主意了吗?” 沈闲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想了想,齐文渊是在问他是否改变主意要接受之前的和亲提议。 就算他想,系统也不会答应。 他不想惹齐文渊不痛快,被绑在这里过夜,便岔开话题:“王爷,可否先放我下来?” “不可。”齐文渊不按套路出牌。 沈闲语塞,闭眼靠回木头上,“那王爷请自便。” 静了一会儿,齐文渊闷闷笑道:“殿下方才教训陛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沈闲不语。 他做了两世太师,看不惯君主骄纵,今日这齐国皇帝对他如此,可想而知平日里是如何对待下人,若都没个人提醒,未来必定是个任性残暴的君主,最终苦得还是百姓。 齐文渊突然笑了,笑起来宛如深渊中的星星闪烁,俊俏的脸好看到令沈闲心脏砰砰作响,而且齐文渊还靠近他靠得极近。 沈闲绷住脸,勉强维持住自己光辉的形象:“你干什么?” “本王见殿下面有些红,莫不是之前的伤复发,又高烧了?” 齐文渊笑似非笑,说着就伸手要到沈闲的锁骨上探脉搏。 沈闲与他的掌心肌肤相亲,觉得温暖,由着他探了许久。 “气息沉稳,脉搏正常,想来是没什么问题。” 那是,他就算比普通蛇妖弱,也是蛇妖,比人类的体质好许多,一个小小的箭伤,早就好了。 见齐文渊迟迟不拿开手,他面露疑惑。 齐文渊眸色深了深,脖子是一个人的命门,沈闲如此放松由着他靠近,好似并不抗拒他。 “之前殿下说爱慕我,我对殿下亦有好感,这才寻了和亲的法子,结果殿下抗拒,宁愿一死,如今有这个模样,实在令本王疑惑,难不成是欲情故纵?” 齐文渊见他不答,就又靠近他几分,手指移动移到他薄唇上,鼻尖上,眼睛上…… 沈闲看着越来越近的唇,有些发愣。这齐文渊原来看上的,不是六皇子的美色,而是他的啊! 这时,2666系统跳出来提醒他:“检测到反派对沈闲的好感度在增加,妖力冷冻时长增加365天。” 沈闲一个激灵,从美色.诱惑中清醒过来,对几乎要亲到他唇上的脸,一阵咳嗽。 他在想些什么,这可是未来杀他故国的齐文渊! 现在因为躲灾屈服了,往后呢?与齐文渊越多纠缠,他死后如何去见死去的爹爹娘亲? 这齐文渊,万万不能与之有感情纠葛,就算有,那也得是下一世,他要早早去寻这人,不至于最后长成杀戮成性的恶人。 第十五章 王爷,你中毒了 齐文渊被他搅断了兴致,看他冷冰冰的并无一丝情动,神色晦暗不明,最终没有再继续,抽刀砍断了他身上的绳子,放他离开。 沈闲刚动几步,就听齐文渊说:“殿下,和亲一事,在本王这里什么时候都作数。” 竟纵容他到这个地步,就差没直说“我很满意你的脸”了。 沈闲瞪他一眼,想要呛齐文渊的话还没说出口,那齐文渊就晃了晃手中的玉螺,唇落在上面,眼珠子移动到狭长的眼尾,暗示着他。 “这就当做是殿下的嫁妆。” 沈闲心口一热,然后堵得慌。 本该冷硬回上一句的他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离去。 在射箭场耽搁许久,天色已暗,长长的宫道只几队禁军巡逻,他确定齐文渊没有更上来后,忍不住心中唤:“系统。” 2666系统现身,圆滚滚的身子抱着一个……包子,现在是晚膳时间。“这还是宿主第一次主动叫本系统。” “我要是今夜就去刺杀齐文渊,你能不能把我的妖力还给我。” 2666系统震惊到被包子呛住,咳嗽说了句“稍等”,然后消失半秒,再回来怀里抱着的是一杯水,咕噜咕噜下肚。 “……”经过几次这个古怪生物的顽皮操作,沈闲已经很难将它当做神仙敬畏了。 “你不是一直死活都不愿意杀齐文渊吗?为什么现在又愿意了?” 沈闲不吭声了。 2666系统好不容易得这个快速解决反派的机会,自然一万个高兴,张开血盆大口,将和肚子一样大的包子吞进去“等着,我现在就给你申请。” 宫门外,六皇子在焦急等着,因为迟迟等不到他,知道他定然出事了,还想强行闯入,可惜被看守的将卫死死拦在外。 “万一出了事情,你担待得起吗?!” “这不是出来了吗?真是得,吵什么吵。” 六皇子见到他,扑上来,“阿六殿下,您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沈闲被捆着晒了半天,又饿又渴,浑身也腰酸背痛,他摇头,“先回去。” 回到寝殿已经是亥时,饭菜已冷,齐文渊派来的人他们使唤不动,六殿下让贴身的侍从拿去膳房热一热。 沈闲将他和幼皇去骑射场之事告知盛明泽,但并没有仔细说他们将他当做靶子一事,就怕六皇子担心。 “所以便练了一下午的箭?” “是的,殿下不必担心。” 侍从去后没多久就回来,膳盒里的饭菜还是凉的,他从外头受了气,道:“膳房锁上了,喊那些丫鬟无人应我,这些齐国人真是没礼数。” 无奈,他们只好将就一二,荤菜里的油都结了块,这还不算,沈闲用他的妖鼻子一闻,肉都是槽头肉,不知膳房的厨子是怎么煮的,味道难吃气味也难闻。 他收回之前说的有肉就行,不过入宫的次日,伙食就成这样了,再过几日,岂不是连肉都没有了? 沈闲胃口全无,嘱咐六皇子一句“殿下今后不必等我吃晚膳”就早早洗漱睡觉。 今夜六皇子依旧想和他同寝,他没有松口,拒绝了,六皇子见他坚决,耷拉着头灰溜溜离去,可怜到他哭笑不得。 可他今夜,不打算睡觉。 系统还算有效率,说是去申请,过了几个时辰,他便感觉自己丹田内的妖力突然充盈起来,是属于他的妖力回来了。 2666系统现身道:“宿主可不能耍赖,否则” 沈闲坦然道:“身为一国太师,自要重诺,万万不会反悔,刺杀齐文渊一事,今夜我便去做。” 半夜寅时,沈闲穿上夜行衣,偷偷出了居住的寝殿,顺着殿顶的砖瓦翻了半个皇宫,总算才潜入齐文渊在宫外的渊王府中。 他修为平平,最拿手的还是下毒,毕竟他本体是蛇,想要毒随时就可以从牙齿上抹一把,而且还是对凡人来说的剧毒。 不曾想,那齐文渊竟还没就寝,屋内通明,竟还有歌女在奏琵琶,隐隐约约唱着名曲,他蹙眉,堂堂一国王爷怎可总是沉迷于女色歌舞享乐之中,实在是荒废光阴,太不洁身自好了! 坐在正中间唱的头牌歌女衣着暴露,轻纱隐约可见底下春光,唱着唱着,丢了琵琶摇摇晃晃坐到齐文渊的大腿上。 房里点了异常甜腻的香,熏得很。 那齐文渊里衣敞着大片肌肤,可见看起来结实性感的胸肌,湿发散垂,雄雌莫测,就这么松松垮垮穿着里裤和外衫。 “王爷,奴唱得可还悦耳?”歌女红唇吹了口暖气在齐文渊锁骨下颚处,纤玉手指划着往下 沈闲心中一股火气冒上天灵盖,抬手就要使妖术分开二人。 可也是这时,咔嚓一声脆响,歌女猝然倒地,眼睛大睁,直接断了气。 齐文渊徒手扭转了她的脖子。 沈闲觉得他的脑袋也凉嗖嗖的。 瞧齐文渊这心狠手辣的模样,若今夜他行刺得早些,被掰断的脑袋就是他了吧? 她唇内含着的剧毒刀片吐出划伤齐文渊的颚下,穿破门纸射了出去。 门外侍卫闯入,“王爷,你中毒了。” 他给齐文渊解毒丹,齐文渊服下坐在凳上,神色阴冷地撇了眼地上尸首,“拖出去,焚了。” “是。” 沈闲瞧见齐文渊狠厉的一面,不敢轻举妄动,这些侍卫又彻夜守着,他怕此时动手脱不了身,日后连累六皇子,便先放弃。 渊王府侍卫查过刺客身份后来报,“宫里来的暗子,她身上有摘星卫的令牌,摘星卫一直是陛下暗卫,此刻应是在太后手中。” 太后要杀齐文渊。 齐文渊中毒,毒性猛烈,尽管及时服用解百毒的药,依旧伤了身体,坐在榻上发软起不来身,由着大夫给他扎针放血。 沈闲不免心疼道:让你贪图美色,半夜三更还传歌女弹音。 “王爷,您代替轩王把持朝政有一段时间了,太后势力被削弱不少,可太后身后有国师撑腰,对您大大的不利,要不我们先将国师——” “不可。” “您若是为了宣太妃一事,其实——” “谁!”齐文渊倏地抬头,打断了侍卫的话,沈闲正想着宣太妃是何人,就被一枚飞针刺中肩膀。 渊王府的侍卫发现了他,他立即变成蛇身,躲着灯笼的光,在房梁上待了一夜,等抓他的侍卫动静歇了,才离开渊王府回宫。 回到宫内寝殿,天光微微亮起,又是新的早晨,他得准备去学堂。 那条飞针无毒,他拔出后,马马虎虎上个药,便穿上了皇子衣裳,行刺一事,暂且作罢。 他不信齐文渊夜夜笙歌,没有睡觉松懈的时候。 第十六章 被欺负 幼皇从李阳君那里知道了他的箭术糟糕后,便准了李阳君每日下午不必陪他上文课,而是由武夫子教他骑马射箭,单教他一个人自然不行,他好歹也是一国皇子,自要几个伴。 李阳君骑射具佳,主动请缨,想要教沈闲,幼皇有些不悦,他却道:“这也是为了陛下,陛下你可听说,昨日齐渊王遇刺,伤着了!行刺的听闻是哪个敌国细作,这六皇子手无缚鸡之力,不早些练好武艺,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幼皇也觉有道理:“听母后说,皇叔这次受伤不轻,虽我觉得也活该,让他一直霸着兵权不—” 李阳君:“陛下慎言。” 指不定这附近哪里有齐文渊的眼线在听。这宫中上下,谁不知道太后和渊王爷在朝堂之上争这兵权,渊王爷虽拿下了意图谋反的轩王,大功一件,却也是个王爷,如今拥着兵权,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亲王起兵造反一事。 沈闲无奈,是有眼线,就在他的身后,已经被听到了。“” 幼皇捂住自己稚嫩圆嘟嘟的嘴唇,“总之,六殿下可要好好练箭,早日回来与朕一起上文课。” 之后,沈闲就被李阳君拉去骑射场。 头日李阳君并未刁难他,其他几名世家子弟明目张胆在旁坐着嗑瓜子,武夫子也当做没看见。 集合教授的时间过去,武夫子看了眼李阳君,便退下放他们自行练习。 李阳君练着练着,忽然指向偷懒的世家子弟道:“瞧瞧你们那一个个的样,那陛下见了如何得了?” 他眼珠子转转,“不如我们来玩游戏吧?” 世家子弟谄媚笑:“有好玩的我等自然愿意活动活动筋骨。” 李阳君接着就看向沈闲:“六殿下可要一起?” 沈闲哪里看不出。李阳君此举是冲着他来的,“我昨日摔了手臂,射箭不大”他敏锐瞧见李阳君眼中一亮精光,瞬间也想到齐文渊遇刺一事,不由懊恼自己鲁莽,嘴向也转,“但与李阳君游戏,自然是愿意的。” 比起被欺负,被当做刺客抓起来,更加严重。 只是李阳君生了疑,不愿意放过他,因他的话走到了他身边,“受了伤?怎的现在才说?” 沈闲四周都堵了人,只能由着李阳君,李阳君朝着他的一只手臂来,“可是这只,宫内有御医,我现在就唤来为殿下看伤。” 看伤就暴露了,沈闲捂住一边手臂,“不必了,已经上过药,小伤而已,着实不需要惊动太医。” 李阳君却不罢休,还想当场扯下他的袖子,他躲开那只手,蹙眉,听见周围世家子弟的嘲弄声。 他一个人可没法打倒这么多人,沈闲心中一紧,“李阳君请自重!” 李阳君扒开一边的衣袖,就瞧见一个确实是磕伤的疤痕,但也都已经结痂了。 沈闲眸光微微闪烁,此法是他进宫上学前让六皇子的人做的,本是为了躲避今日练箭过甚,没想到也掩盖了刺杀的左肩伤情。 “六殿下是不是太矫情了,这点小伤,怎会影响射箭?” “身体肌肤受之父母,自然要好好养护,受了外伤,在盛国不论多小都要静心修养,早些康复,这才上对得起爹娘。” 李阳君嘲讽一笑,将手中的弓给他,“既然到了齐国,殿下您便客随主便吧,我齐国,没这么多规矩。” 沈闲知无法再拒绝,只好接下弓,“李阳君说得是。” 沈闲垂帘举弓射箭,心中却放松下来。 他有认真听教武的先生讲射箭,本就是六皇子太傅,学起来极快,料到李阳君会先在射箭上为难他,更是认真学习,现在不说百发百中,不脱靶还是能做到的。 就让这些无知的凡人见识见识蛇妖的学习能力吧! 箭嗖得一下飞出去,却是朝着天上去,掉下来差点砸到一名世家子弟,沈闲呆了呆。 骑射场一阵无声,接着众人仰腹大笑。 沈闲很快就冷静下来,是这把弓有问题。 “怎么?殿下想说弓有问题?”李阳君夺过他的弓箭,射了一箭出去,没有中靶心,但也没有脱靶。 世家子弟吆喝:“李阳君威武!” 沈闲袖中的拳头握紧。好呀,还是他小瞧了此人,齐国幼皇说李阳君擅骑射,确实是真,别看李阳君和他体型相仿,却到底是个齐国人。 李阳君扬了扬下巴,“殿下可要好好练习。”他叼着根草看了眼一旁的太监。 太监立马懂了他的暗示。 沈闲无法,只怕戳穿了这次李阳君的小动作,李阳君还能拿其他来耍他,便重新拿起弓射箭。 连续射歪几次,李阳君觉得无聊,便说:“看来六殿下无法与我们游戏,我们去比赛骑马吧?” 于是,留下了一排排监督沈闲的太监,其他人都离去。 主子一走,这群太监就胆子大了起来,每每沈闲射歪,便拿一粗鞭子抽在他后背,而且还细心体谅他要用右手拉弓,抽在他左肩上,恰好抽在他的伤处。 “殿下可别怪咱家,咱家也是奉命行事,李阳君说了,今日若不能有一次不脱靶,您便不能下学,要一直练到不脱靶为止。这鞭子,也是为了您好。” 沈闲只能隐忍不发,一遍遍来。 太监尖细的嗓子在旁打击他:“殿下,您怎么如此蠢笨,练习了这么久还是这样。” 说着一鞭子又下来,正好抽在沈闲的伤口上,沈闲疼得眼前一黑,背上像是捅了个窟窿一般,额头也渗出密珠细汗。 太监仗着背后是李阳君,对他一点都不客气,“瞪什么瞪,咱家喊你一句殿下,您以为您就真的和我齐国皇子一样吗?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弃子,来我齐国白吃白喝,如今还要浪费我齐国的武器!” 沈闲生气得很,一气之下,抬手射出去干脆利落的一箭,本就破烂的弓被他弄断,他的手掌被刮出一道口子,血呲呲往外留。 太监被他吓了一跳,那箭这回没有射歪,而是好好的射在了靶子的边缘。 沈闲语气凉凉,“我可以下学了吗?” 幼皇偶尔上武课会来一次骑射场,带着各大世家子弟观摩沈闲射箭。 “这都几个星期了,质子殿下怎么一次中靶心都没有,这盛国人可真不行。” “好歹也是一国皇子,怎的难不成没教过骑射?” “你不知道,这位盛国六皇子是在冷宫长大的” 骑射场上的侍从太监议论纷纷,嘲笑声时不时在沈闲背后冒出,沈闲一次次对准靶子拉开弓,手这段时间练箭被磨出层厚茧,还有新伤后伤,密密麻麻的伤痕。 就算这样,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达到百发八十中。 幼皇也觉得无趣,看骑射不佳之人进步是一种乐趣,但一直原地打转,便就没有乐趣了。 “六殿下还需勤加练习,望朕下一次来,能看到你的进步。” 天空下起毛毛细雨,沈闲看时间差不多了,刚放下弓箭,为他记录中靶数的太监却再次用细尖的嗓子道:“咱家奉陛下的令,今日六殿下若不将这百发弓箭射完,就不能离开。” 伴读快一月,观察下来,他已经明白,这幼皇被李阳君吃得死死的,完全没有作为君王的主见,旁人煽风点火,李阳君也附和一句,幼皇便信之。 沈闲衣裳被浸湿,他面无表情地重新拿起弓,一箭一箭射向靶子。 而这记录的太监,故意行事,将那些脱靶的箭数划去,害得早已射满上百箭的他不得不继续。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还伴随着狂风,狂风吹得沈闲衣袍张牙舞爪 ,他挺直的身躯犹如雪中松树,冰清高洁,一连几日被折磨,竟没半点表情。 那撑伞记录的太监帽子差点被吹掉,旁边的小太监扶他的帽子,道:“公公,今日或有暴雨,还是早些回去吧?” “你们给咱家看紧了,一百次,一次都不能少。” “哎呦!”太监因为磕了下栽了个跟头,“老奴的腰呦。” “公公慢点” 沈闲瞧见太监身后的火盆子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灵机一动,施法推一把。 那太监被煤炭盖了脑袋,整张脸都黑漆漆的,北方人有国师,最信巫蛊神灵,这兆头一点都不好。 “莫不是有鬼作祟?我之前就听说,盛国世代某些皇子身上有神灵保佑,欺负他们就会招恶鬼缠身。” 为首天天欺负沈闲的太监脸色难看,一鞭子抽说话太监的臀上,“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旁边的火盆架也倒了下来,太监吓得屁滚尿流,谁都不敢继续留,都爬着逃离了射箭场。 沈闲瞧着他们的背影,勾唇笑了笑,刚放下弓箭,就牵扯到背上伤口,他伸手去摸,摸了一手掌的血。 接着眼前景色颠倒,他没了力气,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化作一只小蛇,顶着大雨缓缓蠕动离开骑射场。 在空阔的宫道上,他头一次感觉到冷,他爬啊爬,恍惚间瞧见一辆马车缓缓驶过他身边,帘子晃动看不清里面人的脸。 沈闲没想那么多,他就想快些到宫门,于是悄悄顺着车轱辘爬到马车后背,蜷缩成一团,以抵御狂风暴雨的击打。 第十七章 我亲自动手 沈闲睁眼醒来,在一个暖和的地方,身下垫着柔软丝滑的棉布,有人将他放在了一个篮子中,他昏睡太死,并没有察觉到被发现。 他环顾四周,微惊,这里是齐文渊被歌女刺杀的房间,他被带进了渊王府,那马车上的人,难不成是齐文渊? 想到六皇子还在宫门等着,等不到他定然着急,他便从暖和的篮子中跳出,刚要离去,瞧见了床榻上鼓起的被褥。 系统发声,还变出了一把匕首:“请宿主不要放过一丝机会,好好刺杀齐文渊!” 沈闲怕它收回自己的妖力,便化成人形,拿着系统给的匕首,几步上前要速战速决,用匕首刺穿了被褥。 然而抽出匕首,寒锋闪烁银光,没闻到一丝血迹,他掀开被褥,只见几个软枕叠在里面,被刺破的棉花散乱开。 中计了。 沈闲看向窗户,窗外一个影子动了,接着房间的门被打开,他伸手挥动衣袖,妖风阵阵,窗户被风推开,打了下窗外人的鼻子。 守在房门外听到指示而进来的院卫进入卧房,却不见一个刺客,窗户大开。 齐文渊点亮油灯,房间里亮堂起来,身后数名院卫在房间内查探刺客踪迹,但什么线索也没找到,只剩下地上没来得及带走的匕首,床榻上的棉花能证明刚才确有刺客进过这个房间。 “王爷,属下刚才守在窗户外,确实见到房间内有人影走动,这刺客身手极快,没一会儿就溜走了。属下甚至都没看清他从哪个方向逃走的。” “刺客”沈闲躺在温暖的蛇窝里,闭着眼睛一副还没醒来的模样。 好险好险。 这齐文渊也太狡诈了。 因又没能杀掉齐文渊,系统生气跺脚。 “太后这次寻来了更加厉害的杀手,真的是一心要王爷死。”齐文渊的护卫都认为这次刺杀是太后那边的人下的手。 齐文渊捡起地上的匕首,能看出这把匕首的材质不一般,也就宫里的贵人才会舍得用昂贵的材质制作小小匕首。 “只要我一日不交出兵权,这样的刺杀,还会有许多许多。” “王爷,您打算如何?”齐文渊的一名贴身护卫,也是黑云大军的副将之一,他道:“上一次轩王谋反,王爷除去了军中细作,此时黑云军中皆是我们的人,您若想要杀进皇宫,我们都会——” 齐文渊凌厉眸色划去,令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旁的贴身护卫提醒:“霄衣,隔墙有耳。你不是不知,我们王爷从来就无心皇位。” 沈闲偷听着他们的对话,不免思绪复杂。齐文渊无心皇位?他不太信。若是无心皇位,前世何必要带大军灭了盛,若是无心皇位,现在为何要握着军权,在朝堂之上肆无忌惮藐视皇威? 他在齐国听过不少齐文渊的传闻,齐文渊所做所谓,都猖狂至极,丝毫不把皇室放在眼里,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沈闲一面觉得他们对话可笑,一面又忍不住疑惑,眼下这又没有外人,齐文渊何必作戏? 不过有一件事沈闲信了,上次轩王宫变,齐文渊下令斩杀黑云军之人那样冷血,原也不是冷血,而是斩杀之人皆非他的人,他在借机铲除细作。 沈闲乱七八糟地想着,脑袋一热,齐文渊掐住了他的下颚,将他丢进了一个又黑又窄的竹筒中。 “此事就先到这,都散了吧。” 沈闲表情裂开,大意了。 他什么也看不到,想要打开竹筒的盖子,奈何现在只是一只没手没脚的小白蛇。 齐文渊打开盖子,他立刻想要逃走,但被齐文渊灵活抓住命门,无法挣脱。 他看着齐文渊苍白的脸,以及摆在桌上的匕首,心铃大作,这家伙不会要刨他蛇胆入药疗伤吧? 霄衣道:“王爷,不如让我来。” 小白蛇呲牙露出凶芒。 齐文渊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盯着在他手中挣扎的小白蛇,勾唇笑道:“府医说我中的毒得要一只活了百年的蛇胆入药,才可解,正找着这味药,蛇便送上来了,真是巧啊。” 沈闲两眼再次一黑,他自己把自己送进了虎窝。 齐文渊忽然脸色微变,一口鲜血喷在了桌上,发出剧烈的咳嗽声,披着冬日大貂的他没了往日的红润健康面色。 霄衣神色担忧,探脉后道:“王爷,这毒又深了,耽误不得了。” 沈闲怔了怔,没想到太后下的毒如此厉害,就连齐文渊,仅仅是被划伤,也受这么重的伤。 齐文渊阻了霄衣想要寻府医的心思,捂着嘴巴眸光微抬,却桌上小白蛇圆圆的脑袋对着他,左边歪歪右边歪歪,是流露疑惑之色,墨绿色的瞳,如宝石一般漂亮,和通身的银白相映辉亮。 齐文渊不由看痴了,他觉得这蛇妖好似通人性,但这个念头起来,又觉得自己魔怔了,一只看起来如婴儿般年幼的蛇怎会通人性 “王爷,解毒的药不能再拖了,这蛇虽看着不够百年,但蛇尾有不同寻常的羽鳞,确是府医所说的灵蛇,先拿它入药,过后属下再为您寻新的蛇胆。” “你先出去,我亲自动手。” 沈闲鳞片毛直竖,心中呼唤系统,结果系统到这关键时候,竟哑巴了,怎么喊都不回应他。 他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刀尖,这把用来杀齐文渊的匕首现在却用在他身上,真是滑稽。 小白蛇闭上眼睛,放弃了挣扎,静静等着到来的疼痛。 第十八章 求见太后 被刨蛇胆的经历他也不是没经历过,他不是普通的蛇,蛇胆没了,可以养养再长回来,只是会元气大伤,第一次调皮被猎人抓去刨蛇胆,死里逃生回皇陵后,养了几年才养回来。 但被刨蛇胆很疼,小一点的时候,疼得他嗷嗷叫,尖锐的刀划破他最敏感脆弱的一块蛇皮,刺进他的皮肉里,将某个属于他的部分硬生生扯出来,连带其他皮肉都要被挤压搅动。 这一切结束后,伴随着的,是流血不止,他每一次动身体,就寸寸疼痛,恨不得就这样晕死过去。 齐文渊刨了他的蛇胆,手法利落,没让他怎么煎熬,刨完后又给他上药,连带着之前的伤也作了处理。 他蜷缩在齐文渊的手掌中,被巴掌大的手包裹着,竟觉得齐文渊的掌心温暖且熟悉,心中却很清醒,堆满了苦涩。 齐文渊让人端来一碟红豆糕,喂着小白蛇,小白蛇起初耷拉着脑袋不理他,后来撑不住诱惑,还是张嘴吃了起来。 霄衣将蛇胆收好去给府医,让府医立即熬药,回来禀报再过几个时辰药就熬好。 见一旁虽焉了吧唧,但没有生命危险的小白蛇,不由诧异:“蛇没了胆不都死了吗?这只怎么还能动能吃?” 齐文渊心情极好,勾唇莞笑:“许是有灵性的蛇,最开始出现在我马车后,就是为我来的。” 沈闲面无表情,完全不想理他。 “今后我便护着你,你叫小六吧。” 沈闲瞪圆绿眼,他已经无力吐槽了,不论是想要养他,还是要叫他小六。 刚刨了他的蛇胆,竟还敢养他,真以为蛇没有智力是吗? 系统这时现身,十万火急的模样,“宿主宿主,不好啦,我刚去看,发现六皇子在宫门外等宿主太久,淋了雨,昏倒了!” 沈闲睁睁眼,又没什么精神地闭上。 系统刚想惩罚他,瞧见了他身上的伤,围着他转了一圈,怒跺脚:“是反派搞得鬼吗?这个该死的反派” 沈闲有气无力,“别骂了,快想想法子,带我离开。” 他不想呆在这里,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里,都不想。 系统平日里虽然总是逼他做任务,这一次却不是故意丢下他被刨蛇胆,没再抠门,也没再责怪他救了齐文渊,大方地给他治疗伤口。 他浑身都感到舒畅,趁着齐文渊去沐浴,悄悄离开了渊王府。 “为何我的蛇胆没变回来?” 系统咳了咳,略有些心虚,语气不显,“哪能一下子治好的,你现在能走能跳,知足吧。” 沈闲并未察觉,赞同点头:“也是,大人果真是天仙下凡。” “” 系统又重新高冷起来,沈闲也不再与他闲聊,急忙回到寝殿。 六皇子的侍卫看见他,"您去哪里?殿下等您等了许久!" “可有宣太医?” 侍卫一愣,他都还没说殿下怎么了,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继续道:“这些齐国的医官都不愿意来,压根不把我们当回事。” 沈闲来到榻边,六皇子躺着,脸色惨润,身体一会儿滚烫一会儿冰凉,双手也因为做工多了几道大大小小的伤痕。 从小伺候六皇子的太监在旁哭道:“这些日子,那些齐国人在您上学期间差使我们去干脏活累活,动辄打骂,殿下怕您担心,所以什么都没说,可今日执拗不肯回来,淋了几个时辰的雨,一下就倒了,这可怎么办” 六皇子此刻的身份是一个侍从,沈闲以为自己顶了六皇子的身份,欺凌辱骂都在他身上,不必去求太后求齐文渊,熬过这几年便可以了,而六皇子在这寝殿中,处境应当比上一世要好些,终究是他天真了。 沈闲冲出大殿,在井边舀起冰凉的水,一个劲往自己身上浇。 “大人,您做什么?!” 沈闲湿漉漉的,眸光坚定:“去,去寻太后,告诉她,盛国六殿下高热不退,快病死在齐国宫里了。一个侍从的命他们不在意,我这个六殿下的命,他们总在意了吧?” 第十九章 公主相救 泰安殿外红墙高耸,屋檐雕龙画祥,十几名宫女左右候着,殿门一砖一瓦皆彰显着太后尊贵,沈闲天还没亮,便被太后身边的宫女叫来跪在这,如今已有几个时辰。 宫女不免议论纷纷:“这位就是质子殿下,气质颇为不俗啊。” “这有何用,无权无势,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去盛国。” “他为何跪在这里?” “你不知道?昨夜这位质子殿下吵了太后安眠,今天一大早就被赵嬷嬷弄来罚站,太后一会儿恐怕要大发雷霆了。” 那位赵嬷嬷也是传旨召见沈闲的人,伺候完太后洗漱更衣,一走出来,交头接耳的宫女们便闭了嘴,殿内外鸦雀无声。 赵嬷嬷撇了眼沈闲,语气不咸不淡,“起来吧,太后娘娘召你进去。” 沈闲低眉谦卑,无比乖顺,“是。” 因跪得太久,起来时还磕了下,他没吭一声,紧跟上赵嬷嬷进宫殿。 赵嬷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太后端正坐在美人榻上,发髻顺滑,养护得乌黑,贵重金簪插得厚重,四十好几的年龄却有张三十几的脸,身居高位,依旧风华正盛。 方间传闻,这齐文渊在朝野中几乎横着走,但因左丞相,被抓了把柄,才没能真的做到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左丞相是太后一手提拔的,还有国师,也拥护太后。 若现在齐国有谁能干掉齐文渊,一定是太后,她比轩王还要难应付百倍。 “哀家三更半夜被殿下吵醒,今日便起得晚了些,殿下不会有怨吧?” 沈闲跪在地上答:“该是我多谢娘娘手令寻来太医,否则我也不可能安然在此。” 太后客气一笑,“殿下言重了,你是我齐国的贵客,就算没有哀家,你去寻渊儿,他也不会不管你。” 沈闲听出言外之音,打起精神道:“娘娘明鉴,渊王也是齐国的王爷,再大大不过天子,大不过娘娘,我自是要来寻太后娘娘庇护。” 太后盘手中佛珠,并不因沈闲的投诚与讨好有所触动,她嘴角带刺,“可哀家听说,渊儿对你,似乎颇为欣赏,他与我说,你初来齐国,便阻了他杀生,后又在轩儿叛变时帮了他,他很是感激。” 沈闲气得唇都要歪了。好一个齐文渊,为了逼他和亲,一边漠视他被欺负,又一边让太后也敌对他。 他更加坚定了今日寻太后求庇护的决心。 沈闲狠磕了个头,地板都咚得一声,他露出羞愤之色,道: “娘娘,您不知道,渊王一心羞辱我,我好歹也是一国皇子,如何能屈膝承欢,渊王这些日子一直胁迫我,求太后娘娘看在两国协议的份上,帮帮我,今后您想要做什么,我必鞠躬尽瘁。” 太后不语,精于心计的她,没有被沈闲的一番话所迷惑,“此子虽非哀家所生,但哀家知道,渊王可不是什么沉迷男色之辈,殿下可不要诬陷渊王。” 太后暗地里与渊王斗得你死我活,沈闲若不是亲眼瞧见之前太后对渊王的刺杀,他都得信这太后一心袒护渊王。 沈闲跪拜,脑中飞快转动,只怕他不做点什么与齐文渊划清界限之事,这太后是不可能相信他真心投靠的了。 这时,公主殿下从宫殿外气哄哄走进来,“母后!您得管管皇弟,他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还拿着皇帝威严压我!气死我了!” 太后语气宠溺,教训她:“没规矩,这有其他人呢。” 沈闲曾在学堂见过几面这位公主殿下,“见过公主殿下,学堂中我曾与公主打过照面,不知公主殿下可还记得?” 公主当然认得他,“本公主听说你扇了李阳君一巴掌,弄得李阳君脸上肿成猪头。” 太后微怒,想要发难,“竟有此事?六殿下难道不知那李阳君是我儿身边的红人?” 沈闲思索一二,还是直言:“太后不必动怒,陛下为天子,应学会爱护百姓,我也是为了陛下着想,以免寒了齐国子民的心,顶撞李阳君并非有意冒犯天威。” 公主也道:“是啊,母后不要动怒,上次皇弟非要听李阳君的玩那什么破游戏,六殿下出声阻止,把皇弟说得哑口无言,樱儿觉得六殿下比学堂里那些只知道纵容的太傅都要厉害!” “哦?” “得亏六殿下,儿臣也寻到了些治皇弟的法子。” 太后露出几分欣慰之色。 公主看看沈闲,听过李阳君糗事,自然也知道沈闲处境,聪慧如她猜到了沈闲为何出现在这,转而问:“母后在与六殿下聊什么?” 太后自然不可能明说是在试探沈闲要投靠谁,委婉答:“六皇子来齐也有一阵了,母后自然得问问他在齐生活适不适应,对你皇叔还有你弟弟有什么看法。” “有母后主持前朝后宫,能有什么不适。” “就你胡说。”太后玩笑道。 公主之言令太后若有所思,再看向他,神色和善不少, “最近齐国皇宫内不太平,哀家见世子身边的侍从少,身边还是要些伺候的,王嬷嬷,去寻管事公公,安排几个侍卫保护世子。你” 沈闲行礼退下,“谢太后娘娘。” 看来要得太后信任,关键在幼皇。 “好了,哀家一会儿还得见些大臣,樱儿,你也自个去玩吧。” 沈闲便和公主一起离开了泰安殿。 “刚才多谢公主殿下美言。” 公主只道:“我从不美言,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公主一身红衣裳,妆容美艳高贵,犹如枝头凤,带着女儿家的淑仪,却也不失飒爽风姿。 沈闲想到一件惑事,问公主:“既是寻了些治陛下的法子,今日为何如此生气?” “……” 公主也差些没答上来,而后道:“听闻殿下那日骑射场怼李阳君字字铿锵,我一时起兴,寻太傅学了学口才,想着说得皇弟一愣一愣他也就听话了,结果今日……” 公主摆摆手,“他说不过我就刷起赖来了。” 沈闲对这位异国公主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上一次这位公主在芳华年龄就遇刺身亡了。 若非公主今日开口,他恐怕无法轻易取得太后信任,公主帮了他,他也得想法子帮她一把。 他道:“公主优秀,既为了陛下学习辩论之术,我有几本书,也许对公主更有用。” 说着沈闲将自己喜爱随身带的书给公主,前世为教育六皇子而读的书,今生回来也翻看了一二,“有几处没来得及做批注,公主若有不懂,可派人来寻我。” 公主记下,神色不免惊奇道:“多谢六殿下,本以为殿下出身——”她意识到不妥,捂住嘴巴,改口说:“殿下今后若受欺负,定要来寻我。” 沈闲淡淡一笑,再次道谢,转头想到今日还要上学,不免暗道糟糕。 然后就匆匆与公主告别。 第二十章 阿泽可以为阿兄做任何事 他急忙慌去学堂,但还是晚了些,太傅刁难,太后给他的侍从可以跟随他进学堂,为他与太傅说明,就免了这顿迟到的罚。 李阳君见他有太后撑腰,便没有轻易来寻他碴,他难得有一日,平平淡淡正常下了学。 回到寝殿,贴身侍从告诉他六皇子高烧退了,已无大碍,他前去探望。 但侍从却道:“渊王爷也在殿中。” 沈闲蹙眉,看了看身后太监李四,李四眼神冷漠且坦荡,想必是在他去太后宫中时,便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齐文渊。 齐文渊坐在前厅已有一阵,解了毒没虚弱之态,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闲一见到他,就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没了的某个部位在发疼,神色冰冷,“王爷来此,有何贵干?” 齐文渊不语,有些放肆地扫了沈闲从头到脚,沈闲不喜他这种轻慢的视线,刚要发作,齐文渊 就将目光移到了他身后的新侍从,说:“只是听说殿下病重,来看望殿下。” 沈闲怎会相信,这家伙前日还中了毒自顾不暇,今日刚好就来看望他,他难道是什么金枝玉叶吗? 齐文渊不知沈闲心中已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挥了挥手,一名太医便上来,沈闲退后半步,“不必了。” 既是真的不需要,也是他要避嫌。 沈闲道:“多谢王爷关心,我病已大好,无需劳烦太医,倒是王爷,前日遇刺受伤,应当好好休息才是。” 见沈闲如此不待见他,齐文渊也没了好笑脸,阴沉着脸起身靠近沈闲。 却被太后派来的侍卫阻挡,“王爷,您想与盛和亲一事娘娘已听说,娘娘觉得太过荒唐,希望您不要做出令满朝文武百官不耻之事。” 齐文渊被警告了自然不敢再对他动手动脚,离去前却投给他一个饱含深意眼神。 沈闲满头问号,齐文渊今日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太后派来的侍从退守殿外,沈闲想到六皇子,这齐文渊不会知道了他投靠太后,心中不满,提前来这里毒死他在乎的六皇子吧?他急忙进内殿瞧六皇子情况。 六皇子正在喝药,面色红润,殿内祥和并无异常,六皇子见到他,露笑道:“阿兄!你没事吧?太后可有为难你?” 沈闲摇头,将今日太后与他之事告知六皇子,“今后我们不必再被欺负那么惨了。” 六皇子咳了咳,道:“我从小在冷宫长大,不怕这些,就是担心阿兄,你体弱,容易落下病根。” “殿下说笑了,殿下天生尊贵,这些苦您吃得,沈闲更加吃得,为殿下您吃多少都是值得的。” 六皇子眸光微闪,握着沈闲的手捧在脸边,“其实阿泽一直想问皇兄,究竟为什么要这么保护我,你我也非亲兄弟,阿泽更未帮过阿兄什么,可阿兄却如父皇,不,比父皇还要好。” 沈闲笑六皇子傻,盛国的皇帝哪里对盛明泽好了?也就盛明泽会因为陛下的一句关心而远赴齐国为质,望着盛明泽信赖感动的目光,他摸摸他的头,道: “不必想那么多,您与我注定有一段君臣的缘分,等你平安回了盛国,沈闲会将一切都告诉您,那时希望殿下能允诺我一事。” 他希望成为皇帝的盛明泽,能允诺结束他守护皇室的使命,放他离去。 “不论阿兄要什么,只要阿泽能给,阿泽必然给您。” 沈闲没继续打扰盛明泽休息,离开去询问太医六皇子身体状况,伺候盛明泽的侍从看着沈闲背影,道:“殿下不打算告诉沈大人,昨日渊王爷也以为沈大人病危,特意带了太医,是他带来的太医及时救了您……” 盛明泽这烧发得急,沈闲将自己淋成落汤鸡后没多久,就被太后叫去了泰安殿,但太后的手令慢,刚到太医院,这边齐文渊已经带人来了他们这。 盛明泽给侍从一个严肃的眼神警告,“莫与阿兄乱说这些,那渊王嘱意阿兄,这些不过都是手段,阿兄重情义,还单纯,千万不可以让他因渊王的这些小恩小惠而动摇,反被那齐文渊利用。” “是。” 30-40 第三十一章 约会 沈闲若有所思,并未阻止齐文渊的靠近。 2666系统坐不住了,发出机械声音,“检测到宿主与反派走得过近,请宿主认清局势,不要选错阵营。” 沈闲表示他与系统之间的信任度已经减到低点,回道:“话本子里讲,神仙也有好有坏,会常常打架,打完仍然是道友,这齐文渊为何一定是反派?万一有一天,也成为我们之人呢?我们凡间有化干戈为玉帛一说。” 2666系统沉默了,不是觉得沈闲有道理,而是他知道沈闲一认定什么,就激活太傅属性,道理滔滔不绝,它说不过他。 但反派就是反派,与主角作对,就永远是反派,哪怕中途收手,没能得到主角的接受,就永远是反派,这是规则,更何况,齐文渊是这个世界主角为帝,统一各国的最大威胁和阻力。 沈闲见齐文渊迟迟不亲下,似在等他回应,他将手搭在对方后脑盖上,用了些力,可算亲到了从前世就心心念念的嘴唇。 齐文渊眼眸一暗,在沈闲刚要与他嘴唇分离时,用力将沈闲的脖子托回,盖住了那瓣红唇,带着涌现的情欲搜刮面前送至嘴边的清甜,一发不可收拾。 沈闲没能接住他的热情,想要让他松口,只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沈闲几乎要溺在这野蛮的亲吻中,齐文渊才稍微退开,给他呼吸的机会。 沈闲再看装成小贩的探子撂下摊子不见,知道探子是回去禀告太后了。 齐文渊又要凑过来亲他,他偏开头,有些干渴的喉咙声音沙哑,“王爷,这是在街上。” 齐文渊闷闷笑了,喉结也跟着微微颤抖,在马上将沈闲抱得很紧,好似得了宝贝,又高兴又新鲜,“殿下真是狡猾,利用本王做了戏,就翻脸无情。” 沈闲看着齐文渊一副坠入爱河的模样,闭眼低笑一声,“王爷还是小心些吧,既知道我利用你,就不怕过后我真的为太后坑害你?就像轩王那次。” 齐文渊手指划过沈闲俊朗禁欲的眉眼,神色莫测,小声道:“若真如此,殿下就莫怪我折断你的双腿,锁在榻上,再让殿下失去这尊贵身份,只是我渊王府养的一只金丝雀。” 沈闲的腰几乎要被这个男人捏断,他知道这是齐文渊的警告。 听起来,却也不错。 沈闲唇间还残留着这个男人的气息,这样近,渴望也蠢蠢欲动,他觉得自己也被齐文渊的疯病传染了。 回到渊王府,沈闲刚踏进寝房,门就被外面伺候的丫鬟给锁上,不用猜也知是齐文渊吩咐的。 齐文渊玩火一般,帮着他刺激太后,可也不如表面那样胸有成竹嘛。 沈闲不急。 他坐下喝茶,2666系统现身,这回胖胖的身子跪坐在茶椅上,“宿主, 你可千万不要干傻事,我们才是同伴。” 沈闲还以为2666系统这次会像之前一样嚷嚷要惩罚他,“你这次升级失败了?” “”2666系统如同狗腿子,飞到沈闲背上用肉手给他捏,“宿主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惩罚程序是自带的,有时候根本由不得我,我一点都不希望用这种方式伤害你。” 它心中道:哼,若不是主角要求护着你,我早就用升级版的天雷电颠你!看你还敢不敢和反派亲亲! 沈闲斜了眼狗腿子肉包,不知道肉包陷是黑心芝麻的他,面色缓和不少,“既然如此,你就如实告诉我,为何我的蛇胆迟迟没有长回来,那把匕首,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2666系统支支吾吾。 “我的蛇胆若长不回来,不出五年,我也会死在齐国,若是如此,我不如与我的阿笙快活这些年。” 2666系统听出他说得是真的,着急道:“千万别!我会想办法的,这匕首是系统道具,我现在还找不到抵消这作用的道具,只要寻到合适的蛇胆,你就不会有事。” 沈闲微微眯眼,袖下的手揣紧衣角,“我的蛇胆本可以长出来,你这匕首如此厉害岂不是说,倘若当晚我用匕首杀了齐文渊,他便会永远消失,没有来生?” 2666系统不吭声了,它怀疑沈闲也在它脑袋里安了个芯片。 沈闲惊骇后怕,系统不应声,便是他猜对了。 他拍桌子站起身,“你明知道我盼着和阿笙来世再见,若我那晚刺杀成功,便是亲手杀了我此生最重要之人。” 2666系统为了维持他们之间破裂的小船,讪讪辩解:“也不能这么说,凡人喝了孟婆汤,就结束了一世,你的阿笙实际上早就死了。” “不可能!”沈闲勃然大怒,他被系统的话刺激到,反反复复念着不可能,却心神大动,眸中浮现惊人的执拗。 说着说着,他瞬间化作小蛇从屋檐上钻了出去。 “宿主!”2666系统反应慢上一拍,房外丫鬟听到动静来敲门询问,它扔出一个长得和沈闲一模一样的人偶,让它应付丫鬟,然后赶紧追去。 天空下起了盘泼大雨,沈闲仿若无觉,冒着砸在脑袋上的雨,一路向南,短短一炷香,就爬了上百公里。 系统问他这是要去哪,他不答,便跟着,到了一座山后的荒草上。 沈闲变回人形,趴在草丛中急喘气,带着伤的他耗尽了力气,连维持完整的人形也做不到,唇色尽褪,眼角和双脚的银色鳞片若隐若现。 “妖妖啊!”一名路过此地的猎户看到沈闲的脸,被吓到瘫坐,连滚带爬着离开。 系统看不下去,用道具给他疗伤,心疼叨叨:“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存到现在的积分,全没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做任务还我。” 沈闲全身湿透,他不语言,只痴痴盯着面前高耸的杂草,用手清理起来。 系统这才看到,这杂草下面,是个无人清理的孤坟。 “这这坟莫不是你说的阿笙?” “是阿笙。”沈闲眉眼弯弯,仿如百年前遇到阿笙的赤忱少年。 “她是个善良的姑娘,还有些啰嗦,是家中庶女,早早嫁给山野乡夫,可没嫁多久,丈夫便死了,她一人在山中打猎,力气很大,外形也比许多男子都要健壮,可惜命不好,总是生病。” 2666系统虽是超脱这个时空的存在,知道许多事,但也只对主角了如指掌,对其他配角并不了解,他认真听沈闲讲过往,是不是点头给足了尊重,然而听到某处不对劲的地方,忍不住歪头打断,“长得比男子要健壮,但身体柔弱的姑娘?对不起,有点无法想象。” “”沈闲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被搅散,他重新闭眼想象,说:“我记得阿笙死前说过,她下一世想要做将军,在沙场上驰骋,想要一个健康的身体,拿得起大刀,搬得起石头,所以我将蛇麟留给她她现在确实实现愿望了,成了将军,所以他是阿笙,他一定是阿笙。” 2666系统明白了沈闲的意思,沈闲是一定要保齐文渊,它给的匕首,差点让齐文渊彻底消失,沈闲对它不再信任,可他得了主角系统的指令,要将沈闲 系统抓不存在的头发,破罐子破摔道:“我向来不喜欢拆散鸳鸯,你若这么喜欢这个凡人阿笙,便试试,只要不威胁到主角性命,这反派不杀也罢!” 沈闲与系统在齐文渊一事上达成一致后,双双回到渊王府。 他想着,明日要不遂了齐文渊的意,在这京城逛逛,他现在对齐国的风土人情,又有些兴趣了。 然而第二日他询问管家,知道了宫里来了人。 管家道:“今天一大早太后就派了人来,扰了王爷的清眠,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眼下王爷正生气,在前厅砸东西,殿下还是等午膳吧?午膳那会儿王爷知道您主动邀他吃饭,他的气肯定就消了。” 沈闲微微挑眉,他还没见过齐文渊气急败坏的模样,说什么也要见一见,“我现在邀他带我去街上吃早膳,也是一样的。” 管家愣了愣,接着只好带路,带沈闲去前厅。 刚到前院门口,一个上好的瓷器就被丢出来,碎了一地,差些砸到沈闲,同时,屋内还传来暴怒声:“滚!” 一排排的下人哆嗦从院中出来。 沈闲看着手背被瓷器刮伤的血痕迹,有些发怔。 2666系统吃瓜:“果然是反派,发火如此恐怖,宫里太后送来的前朝贡品都敢砸。” 沈闲勾唇笑笑:“太幼稚了。” “六殿下,你受伤了!”管家看到沈闲受伤,惊道。 齐文渊也阴沉着脸从院内出来。 沈闲遮住手背,“无事。” 齐文渊上前强行拿开,但沈闲的手背上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管家纳闷:“刚刚我明明看到——” 齐文渊撇了眼地上的碎瓷片,携着冷气让霄衣将地上处理干净,又看向沈闲,脸带戾气,“你来这若还是为入宫,就立刻回你的房间去,本王现在没耐心哄你,也无法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 沈闲平日最不喜欢听齐文渊这种唯我独尊的言语,但今日,他不气不恼,迎着晨光,眉眼的笑化开了寒霜,“是吗?那看来今日,我只能请管家带我逛逛这京城了。” 第三十二章 瘟疫 沈闲说完便转身离去,渊王府管家小心翼翼望着自家主子,“王爷,那老奴” 齐文渊冷冷瞥他一眼,没说话。 管家弓身不再问。 沈闲站在府门槛内,遥看院中的兰花,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看门的护卫几次偷瞄他。 直到渊王出现。 齐文渊换了件紫色衣裳,披上雪色貂裘,一改往日沉重尊贵的装束。 沈闲站在台阶上,与之坦然一笑。 倘若他们非两个王朝的人,这世初见也非在齐国皇宫,或许,以另一种方式相遇,他可以化身琴师上门,与齐文渊在府中徐徐相识,他们之间,就是另外一个模样了吧。 沈闲喜白,一身白衣盛雪,品行如松柏,今日宛如冰雪融化,齐文渊向他走去,被沈闲打搅了怒火,依旧心情不佳,直径出府,还让管家找来了马车。 沈闲也不问,跟着上了马车。 路过一间酒楼,马车停下,他跟着齐文渊进入其中,看了菜单,都是只在书上见过的北方小食,他对小二道:“给我上你们酒楼的招牌菜,包子要肉包。” 凡间的菜色五花八门,他懒得挑,只知道,肉越多越好吃。 上菜期间,沈闲听得旁桌议论。 “你听说了吗?邻县出了瘟疫,国师在祭坛祈福,得了巫神下示,这瘟疫是不正之人侵害皇威所致,如今陛下也病倒了,太后勒令渊王亲自去安抚邻县百姓,以平神怒。” “这不是与十年前一样吗?那个时候宣——” 霄衣将剑抵在说话人脖子上,意思不言而喻,说话人不敢再说下去,匆匆付了银子逃出酒楼。 沈闲不止一次听到过宣太妃了,每次听到这,齐文渊的脸色都会乌云密布,这宣太妃又和瘟疫有何关系? 今早宫里来人,想必就是宣旨让齐文渊启程去别县处理瘟疫。 可齐文渊一个武将,手里都是兵,去了能做的就是让士兵站那一杵,或者强硬镇压暴动的百姓,此事要处理好,终究还是要靠大夫和当地县衙。 齐文渊定是猜出了太后故意将他调离京中,才会生气。 沈闲垂眸喝茶,有些怅然,刚想与齐文渊走近些,齐文渊便要离京了。 小二上菜后,二人各有所思,用膳时无比安静。 “殿下今日,好似有哪里不同。”齐文渊一个劲喝闷酒,见沈闲餐上旁若无人地吃,也不问他今日为何生气,更不直言今日邀他出门的用意,只好先开口问这第一句。 沈闲定了定神,道:“王爷对我的好我并非看不到,我亦在考虑王爷提议。” 齐文渊挑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日沈闲没了皇宫中那随时准备撞柱的烈性,他有些不习惯,“何意?” 沈闲拿起酒杯为齐文渊倒去一杯酒,又举起自己的茶杯,“皇宫骑射场内,王爷曾问我为何不选王爷,也曾质问我,王爷说得对,今日本殿为王爷斟酒,愿与王爷重新相识,也祝王爷,此去顺利,早日回京。” 齐文渊眸色深了深,拿过沈闲刚碰到杯沿的茶,将沈闲为自己倒的酒递过去,“殿下若真有诚意,就喝了这杯。” 沈闲有些迟疑,凡人酿的白酒多少有些雄黄,蛇沾上雄黄,就会毕露原形,更不要论喝了。 可他瞧得出,齐文渊对他的话并不信任,换他他也觉得是怀有鬼胎。 沈闲无奈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眼角微微泛起淡淡桃红,语气淡然,“如此,王爷可愿意释怀我伤王爷那一剑?” 齐文渊勾唇,就着沈闲刚才碰到的杯壁,喝了本是沈闲的茶。 他又道:“我有一事一直想问殿下,殿下初来齐国当夜来我的寝殿,真的是为了刺杀我——” 哐当一声,沈闲重重倒在桌上,双耳通红。 齐文渊神情一滞,“这便醉了?” 沈闲身体不适,齐文渊不得不带他转道回府。 一路将人抱进房中,沈闲也渐渐转醒。 他躺在榻上,记得自己喝了酒,不知里头有没有雄黄,就慌张检查自己的身体。 “在殿下眼中,我是趁人之危的人?” 沈闲这才发现齐文渊也在房中,他捂住发胀的脑袋,还是害怕一会儿变回原形将齐文渊吓死,道:“王爷,若还有其他事,可否明天再说?” 他说着起身给自己倒一杯醒酒茶。 齐文渊却不动身,而是道:“我方才在马车上,听到你喊阿盛。” 沈闲身体僵住,“从前在盛国,我养了一条蛇,她的名字叫阿笙,不过后来死了。” 齐文渊看穿了他临时编造的谎言,也不戳穿,“是吗?那想必殿下很喜欢这条蛇,否则也不会梦里惦记着。” “王爷在嫉妒?” 齐文渊起身,勾起往日的笑,“殿下好生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出了院子,管家便着急过来,“王爷,太后又派人过来了。” 齐文渊语带戾气,“我已经遂了她的愿去河县救灾,她还想如何?” 管家道:“这次是带了御医给六殿下诊脉。” 齐文渊微微思索,“放他们进来。” 太后身边的宫女带着一名御医和数名侍卫进了府,从齐文渊身边走进沈闲的院子。 齐文渊却一眼就看到了侍卫中几个熟悉的面孔,沈闲身边常常跟着的那几个也在队列中,说是太后的人,他们却也混了进来。 待他们走进院中,齐文渊突然喊霄衣。 “王爷有何吩咐?” “托在盛国的探子查查六殿下身边这几个侍卫,尤其是那个小六。” “是。” 沈闲迟迟没感觉到自己身体有头晕以外的不适,就知虚惊一场,这酒中没有雄黄。 又太后派太医来为他诊治,打开了门,进来的却是六皇子等人。 他寻了个借口屏退左右,六皇子上前抱他,“阿兄!” “齐文渊并未为难我,可你们怎么?” 盛明泽轻咬下唇,为难道:“阿兄有所不知,太后娘娘召见了我们,还逼我们服下了七日散。” “什么?!”沈闲翻开盛明泽的眼白,左瞅瞅右看看。 “这药是国师研制的,我们无法解毒,只能七日后去太后那拿解药。”说着盛明泽一脸委屈,“阿兄,那齐文渊根本斗不过太后,太后的人,三两下就将保护我们的人拿下了。” 沈闲疑惑,齐文渊并非忍让之人,这次却遂了太后的愿离京,莫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太后手中? 太后挟持了他身边的人,为的是他,他必须进宫一趟。 跟太后身边的人出府,本想只会齐文渊一声,管家告知他,齐文渊已带人离京,去了河县镇压百姓暴动。 “这是王爷留下的字条。”管家将一封信给沈闲。 信上潦草一句“若我死在河县,你不必殉我”。 “”沈闲一哽,甚是无语,这太后抱着让齐文渊有去无回的心思,这齐文渊还能和他玩笑也是心大。 进入泰安殿,太后早已等候他多时。 沈闲却是先发难,站着不跪。 一旁太监:“大胆,为何见了娘娘不跪?” 沈闲不惧怕分毫,他并非不顾及六皇子等人的性命,而是不能让太后以为他容易被拿捏,否则今后一有想要利用的,就拿六皇子开刀,岂不致六皇子于险境? 他道:“我本不欲与娘娘作对,还有意投诚,可娘娘所作所为都令人寒心。” 太后娘娘在深宫多年,也非普通女子,没能用毒将局面控制在手中,亦不慌张,“听闻殿下在冷宫中长大,胆小怯弱,如今见着,想必是藏了拙,盛国亦有皇子想借哀家之手除了你,哀家只在乎这齐国在谁手中,如今殿下自己选吧,若是想要投靠哀家,便拿出诚意来。” 果真有皇子要杀六皇子。沈闲神色微沉,可此时的盛明泽尚未形成自己的羽翼,怎会有皇子注意到? 现在非想这些的好时机,当务之急是稳住太后,若太后选了盛国其他皇子给的好处,那他与六皇子想要活到回盛那一日,就更难了。 沈闲道:“那娘娘,想要我如何做?” 太后示意宫女端出玉瓶,“这是国师研制的半日红,下在茶水中无色无味,不出半日就能夺人性命,哀家要你随朝廷派出的新县令同去河县,伺机下在齐文渊的茶水中。” 太后见沈闲迟迟不答话,微微眯起丹凤眼,“还是说,殿下真如传闻中一样,已经成为渊王的男宠?” 沈闲拿过玉瓶,“去河县恐有意外不能七日内回京,请娘娘先赐解药。” 太后冷哼一声,“哀家宫中的侍女月秋会随你们一同去,渊王一死,便将解药给你们。” 一神情冷漠的侍女站出来,腰间别有一把匕首,她气场不同寻常,沈闲的直觉告诉他,此人并不是普通侍女,而是杀手,还是最好的杀手。 只怕若最后他不能杀掉齐文渊,这个月秋,也会亲自除掉齐文渊,顺便除掉他也说不定。 沈闲语气平静,“如此多谢娘娘。” 第三十三章 到达河县 他们随新任县令出城,坐在马车中,盛明泽问:“阿兄,太后逼得紧,但齐文渊为人警惕,否则也不会这么多次投毒都不成,这毒你要怎么下?” 沈闲也在思索此事,“可否找来七日散?” 盛明泽的侍卫将从太后宫中偷得的七日散给他,“中毒当日我本想去偷解药,但解药被放在了较为隐匿之处,并未偷得,只寻来了这个,已送去给民间大夫试着解毒,都说解不了。” 沈闲嗅闻一二,又拿起盛明泽的手,在他手背割了一刀。 侍卫想要阻止,盛明泽阻拦,告诉他,“别看阿兄文弱,其实阿兄以前是绝世大高手,只是被人陷害,身体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但或许阿兄有别的办法解毒。” 沈闲脸上泛起淡淡笑意,这骗小孩的大话,是他之前为了接近盛明泽的卖惨手段,没想到盛明泽真信了,还记到现在。 他手中悄悄凝起妖气,想试着逼出盛明泽体内的毒,丹田内确有一股黑气,是七日散形成的毒气,凡人看不到,他刚想将毒逼出五脏六腑, 盛明泽便口吐鲜血。 “殿下!”侍卫失声喊道。 沈闲立即停了手,由着那毒气继续待在丹田。 用妖力逼毒看来是不行了。 盛明泽摇头表示无碍。 这动静引起车帘外月秋注意,她用没有感情的声音询问:“殿下怎么了?” 沈闲从腰间抽出一条手帕给盛明泽擦拭嘴角血迹,对她道:“只是马车颠簸,有些头晕。” “那就请殿下忍耐半日,只需半日便可到达河县。” 过了一会儿,盛明泽惋惜道:“看来这毒刁钻,就是阿兄也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先听太后的,我已四处打点,若最后真要被毒死,也要让此事公之于众,让父皇知道是齐国太后杀了我。” 侍卫点头附议,“娘娘是要杀齐文渊,投毒不成也可暗杀,河县瘟疫,百姓暴动,介时人多眼杂,等齐文渊身边的人分散开,有得是机会。” 但沈闲心中有其他打量,他在脑中唤系统:“七日散是否真的无法解?” 2666系统现身:“这是关键人物齐国太后下的毒,干涉解毒的难度大,原本只要你收敛锋芒不要被她注意到,她是不会打你的主意的,更不会将原本用在反派身上的手段用在你这,现在你要自己想办法解决。” 沈闲叹气,见六皇子与侍卫都等着他回话,道:“我原本是想与齐文渊合作,然姜还是老的辣,既如此” 盛明泽眸中闪烁一丝精光,嘴角也微微勾起。 “月秋身上有解药,趁着瘟疫混乱,或许可以试着偷来。” 盛明泽眉头一拧,刚要开口表示不赞同,沈闲又道:“太后行事过于狠辣,万一我们杀了齐文渊,她觉得我们还有利用价值,解药加了别的东西呢?” 侍卫沉声,“也有可能,属下会寻个机会偷秋月身上的解药。” 盛明泽望着重新陷入自己思绪的沈闲,袖中双手渐渐握拳,他已看出,阿兄对齐文渊的态度变了,阿兄已不想杀齐文渊了。 马车行了半日,如料到达河县,给了进城令牌,士兵打开车门,一阵阴风便吹来,吹开的车帘外,是荒贫街道。 百姓如乞丐躺在左右夹道上,蒙着白布的医者匆忙行走,还有不少饿民抢吃食。 与他们同行的县令独坐一辆马车,刚掀开帘子,就变脸回轿中,让车夫赶快离开此地,带他们去当地县衙。 沈闲闻到一股腐臭掺杂草药的味道飘进来,捂住了口鼻,“月秋姑姑。” 太后侍女月秋慢了几秒才回,“殿下有何吩咐。” “让其他侍从立即戴上面巾,以防被传染,增加伤员。” “是。” 第三十四章 见面 河县被朝廷下令封锁,粮食疯长,不少百姓沦落乞讨,京城一派繁华祥和,邻县却是另一番惨状,沈闲在马车上看着,感触颇深。 至县衙前,百姓堵在门前辱骂县令,拳脚拍打县门,县门紧闭,无衙役出来驱赶暴民。 县内有人通报了县令他们到来,后门钻出一个佝偻身影,捂着白布,小声道:“小人是衙中一名主薄,姓崔,各位大人请跟我来。” 县令姓乌,不能理解县衙怎可放任这些流民在衙前放肆,“这些是何人?怎么在衙前咒骂?” 崔主薄拭汗道:“县主还请小声些,这些暴民已经疯了,前日还打残了一名衙役,他们如今是不会管你是什么人,见着官员就打。” 沈闲瞧着有不少百姓注意到他们,对新县令道:“不如先安顿下来再商议其他。” 乌县令唇红齿白,长得周正严肃,并不知与他一道的沈闲是何人,只知是太后派来的拖油瓶,大抵是某位世家的纨绔子弟,他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向来官不能怕民,任由百姓如此,本县长今后如何治理河县?” 崔主薄五官皱在一起,一副看愣头青的表情,正好一名百姓认出他,他用力拍了下后脑勺,“县主自求多福吧。” 然后速速从后门进了衙门。 乌县令尴尬后恼火,“这种时候就该上下齐心,如此躲事,难怪河县瘟疫发展这么快。” 沈闲让侍卫带六皇子去寻可住的客栈,一则是现在住客栈虽然不安全,可看起来住县衙会行事不便,二则是这里百姓太多,真闹起来容易混乱受伤。 敲打一阵后门的百姓见他们穿着不凡,密密麻麻凑过来,“大爷赏口饭吃吧” 乌县令捂住口鼻,示意身边随从保护,随从粗暴推开凑上来要钱的流民,还拔剑恐吓,沈闲冷声阻止,“大人,为父母官当爱护百姓,不可如此行事。” 乌县令甩开他的手,“我才是县令,如何行事,不需要你教,让开。” 这新县令对他敌意挺大,许是从旁的人那里听得什么,以为他要和他抢功劳。 他也做不了县令,然而此时不是沈闲亮明身份的好时机,只能先退开。 百姓听到他们争执,围了上来,双目霎然乌亮,“朝廷派来了新的县令?那就是新的粮食也到了!” 乌县令挺胸昂首,抖擞官服红袖,举起象征身份的令牌,道:“我乃太后娘娘钦定的新任河县县令,各位稍安勿躁,衙门重地,还请——” 百姓一窝蜂去争抢从京城拉来的几车大米,乌县令的令牌被撞掉,乌纱帽也掉了,被人踩了一脚又一脚。 “哎?哎!喂!” 沈闲无辜被波及,还无人相护,几次差点被推倒。 远处盛明泽想靠近,被侍卫阻拦,“百姓已经失去理智,现在过去很危险。” 朝廷拔下来的粮食并不多,没一会儿大米和药草都被抢光,一男子愤怒不已,“说好的这此粮食能管我们几月温饱呢?就这点粮食,是搪塞我们吗?!” 沈闲道:“其余粮食还在路上,并非朝廷欺骗你们。” 男子暴怒,“我呸!”他打量沈闲一行人一二,扑上来,“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今天你们别想离开。” 乌县令瞪直了眼,“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是土匪才做的事,辱骂官员也就罢了竟行抢劫之事,你们你们无法无天!” 百姓抢钱,沈闲也在包围圈之内,被当做和这乌县令是一伙的,遭到百姓的殴打和抢掠。 这乌县令现在才意识到事情不受控制,“这位公子,快想想办法,拿个什么定远候的世子身份吓他们一吓。” 沈闲真想现在钝了这废材县令,他的盛国六皇子身份若说出来,只怕得来更多斧子镰刀。 正在沈闲被谁手肘顶了下胃绞痛时,听到数道马蹄声,望去,齐文渊披着长袍穿着盔甲策马而来,身后跟着数名士兵。 齐文渊只瞥了一眼衙门前的暴动,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的是穿官服的乌县令。 乌县令犹如看到救星,抬起手,“是王爷对不对?王爷!我是太后娘娘派来的县令,王爷救命!快些整治这些刁民!” 然而齐文渊却是勾勾笑,调转了马的方向,对身边的霄衣说,“前方有路障,绕路前行。” “好歹是盟友,怎么不帮帮忙?”乌县令有些怀疑人生被打得鼻青眼肿。 沈闲捂脸,他能确定,这县令绝不是太后的人。 眼看齐文渊就要消失在拐角,他快速思索一秒,就将身上的银子都丢在地上,还脱下身上这件齐文渊给他的长袍,由百姓抢夺给他让出一条路。 然后主动抬手,卯足了肺中的气喊道:“王爷!” 齐文渊一下勒住马绳,蓦地转过身,锁定了声音来源方向,很快就在一群难民中看到了穿着单薄衣裳的沈闲。 他脸色微沉,不作一丝犹豫,立即就扬鞭驶来。 身后霄衣慢一步就跟上他。 待数道马蹄长啸一声停在衙门前,流民已纷纷逃窜,不逃的则被黑云军扣下。 乌县令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空地都被齐文渊的黑云君包围,他面色一喜,正要说话,却见齐文渊歇着凶剑杀气凛凛走过来,胸前衣甲上还有血迹。 他哆嗦下跪,可那齐文渊一下将沈闲拥在怀里。 几日不修边幅的齐文渊胡须扎到沈闲的后脖子,有些痒,闻起来齐文渊身上的味道也臭哄哄的,但沈闲不嫌弃。 第三十五章 偷听 “咳。”霄衣见差不多了,出声提醒,“王爷,这附近的病人虽然已经送去隔离区,但说不准也有漏网之鱼,不如先进衙门。” 沈闲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齐文渊也松开沈闲。 衙门内的人知道齐文渊来,打开了门,一位穿着蓝色官服的男子火急火燎带人前来迎接。 见一大堆陌生面孔,做一副不明所以然的样子,“这是?” 乌县令上前,“彤县令,你没有收到朝廷的旨么?今日我来接任你的县令之位。” 这位河县的原父母官不怒不觉难堪,而是恍然大悟,拱手道:“大人恕罪,河县近日山匪作乱,百姓亦在抵制县衙,我为协助王爷处理这些事,将部分县中事宜交给了崔主薄,多有怠慢。” 话说得寻不出错处,沈闲却还是觉他是故意为之,但既说到齐文渊,必然是二人有些合作,他看向齐文渊。 齐文渊眼下乌黑,是几日没好好休息,本一直绷着的肃脸此刻放松一二,语气沙沉,“我可没让县令怠慢太后。” 彤县令流汗,“王爷说笑了。” 齐文渊轻飘飘数落一句,就带过此事,“二位县令慢慢聊,本王和兄弟又饿又疲,可否进衙讨顿饭吃?” 彤县令笑脸相迎,“下官立刻让人备菜。”又转而对新来的乌县令说:“大人也请在附近的客栈休息片刻,两个时辰后衙门为您接风洗尘。” 乌县令一愣,为何他不能入住县衙?眼下想问,可刚才发生了那些事,齐王爷又在此,他学了些教训,只让身边人去寻客栈。 沈闲是乌县令的随行人,乌县令被拒在衙外,他自然也不能住进衙中,这正合他意,衙中行事多少不便,不过他以为齐文渊会邀自己进县令一坐。 哪料齐文渊公事公办的口吻,对乌县令与他道阿:“本王住在县衙中,时不时处理些见血之事,二位大人在此多有不便,我让霄衣带你去好些的客栈住下。” 沈闲看了眼自己身边的月秋,了然,应是防着太后娘娘的人,他摇头正色,“王爷不必麻烦,我已让人寻到客栈。” 齐文渊顺势看向沈闲身边的盛明泽,“那本王让霄衣与你们一道。” 乌县主感激不尽,“有王爷黑云军护卫,下官倍感心安,多谢王爷。” 语罢,齐文渊便转身进了县衙。 沈闲心有疑思,带着六皇子入了客栈。 他虽想与齐文渊亲近,日后孜孜已倦阻齐文渊做下不可回头之事,然眼下他们二人关系似友似敌,齐文渊究竟是怎样看他的呢? 客栈房间虽充裕,为了安全,沈闲与盛明泽睡一屋,侍卫检查了门外左右无人,就锁上门,将从月秋身上偷的一颗解药拿出。 “太后狡诈,那月秋的包袱中有好几瓶解药,为防打草惊蛇,我都偷了两颗,若她发现,也会怀疑是百姓争抢时掉的。” 沈闲道:“甚好,但我们不知哪些才是真的解药,你需拿去药馆请大夫验。” “是。” 盛明泽欲言又止,“阿兄,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沈闲笑道:“殿下但说无妨,臣虽被殿下唤一句阿兄,但臣也是殿下的人,断没有为难殿下的道理。” 盛明泽道:“阿兄,我之前在盛国,偶然结识了一位江湖人士,本以为是寻常侠客,后来才知,她是武林盟主的女儿,如今她知道我在齐国,借了我不少此地他们的势力,我托他们打探,竟发现这齐文渊在私造大量兵器,恐怕,他想造反。” 沈闲心中微沉,盛明泽又道:“太后势力盘踞朝野上下,且有国师撑腰,齐文渊若与之争,想要拥兵自重,恐怕难有好下场,倒不如我借江湖势力除了他。” 沈闲见盛明泽再三劝他除了齐文渊,而现在河县内,绝对是最好的下手时机,哪怕齐文渊死了,也可以说是死于瘟疫,他叹气,双膝跪下。 “阿兄这是做什么?”盛明泽脸色慌了慌。 沈闲拒绝他搀扶自己起身,“殿下,臣知投靠齐文渊是在拿殿下的安危赌,臣也没有十足把握这齐文渊是可靠之人,但臣希望殿下信我一回,那太后并非可靠之人,齐文渊此人生性散漫,不宜为君主,且他极在乎自己的黑云军,日后臣可助殿下,收拢渊王,不令他与殿下为敌。” “如若不成,臣便” 盛明泽已知晓他这兄长会说自尽赎罪,他余光瞧见门外一道黑影闪过,阻了沈闲接下去的话,跪下拥住他道:“那就杀了他。朕替阿兄杀了这个人。” 那黑影离去,盛明泽眸色深黑不可琢磨。 后一句低若无声,沈闲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过了好一会人,“殿下,在说什么?” 盛明泽松开沈闲,眉眼弯弯腼腆无害,“阿兄,你是唯一这样对我好的人,在我心中,最希望的,就是阿兄平安,快乐,所以不论阿兄想做什么,都可以。” 第三十六章 晚膳 盛明泽言要去看饭菜好了没,沈闲一人在房中,有些怔然。 “系统,你刚才听到了吗?六皇子唤自己什么?” 2666系统心虚到包子身的馅都瘪了,“没有没有,你肯定是听错了。” 沈闲也觉得是自己舟车劳顿出了幻觉。 齐文渊沐浴了将近一个时辰,刮刮胡子,梳梳头发,总算将自己重新打理得有个人样。 小桃给王爷举铜镜梳妆,来县城这几日王爷都未打理自己,今日一反常态,她心中有数,笑得如花绽放,又见王爷在几件差不多的便服里挑衣服,道: “奴婢瞧着,六殿下会喜欢深蓝那衣裳,穿得有些旧了,但外头套一件淡色的袍子,足够雅致。” 齐文渊瞥了她一眼,手臂一伸将衣裳套上,勾唇道:“赏。” “多谢王爷。” 霄衣风风火火赶回来,“王爷!”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小桃得了赏赐,笑哈哈说:“王爷可否也赏我一杯茶?” 他说着手已经伸出去要喝了,齐文渊微微眯眼,霄衣有恃无恐,喝完道:“我有重要情报。” 霄衣拿捏了自家主子,因为事情太重要,他让其他人下去,小桃也是王府的老人了,因为被派去沈闲身边做事不细致,被齐文渊降为丫鬟作惩罚,但实际与他一样还是王爷心腹。 齐文渊听完霄衣在他耳边说的话吗,微微挑眉,他让霄衣是去监视月秋,不想,霄衣却偷听到了沈闲主仆三人对话。 “王爷,我听见六殿下喊他身边那个小六为殿下,所以我们所知道殿下并非真的盛过六皇子,而是一个替身!那个替身也根本对你无情,而是想要利用你,他们想要杀你。” 齐文渊陷入沉思,“那他是何人?叫什么?” 霄衣拍额,“王爷,重点不是这个。” 小桃在得知后吃惊,正色道:“王爷,若真如霄衣听到的那样,这六皇子与拜止盟女儿关系匪浅,拜止盟势力遍布各州各县,那对我齐国而言,六皇子就是一大祸患,这六皇子不可留!” 齐文渊挥挥手,语气懒散,“行了,此事我知道了,去备马,接六殿下来衙门。霄衣,让兄弟们戒严,莫让那些流民冲撞了殿下。” 小桃万分不解,“王爷,他要杀你!” 齐文渊警告道:“此事不得泄露出去。” 小桃只好应声离去。 霄衣看着小桃走远,到王爷身边道:“这小桃虽是君红的徒弟,但终究是比君红少了些稳重。” 他与君红都是王爷的左膀右臂,君红一次任务中死去,她的徒弟小桃便继了她的位置,为王爷效命。 霄衣看向自己的主子,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主子是个为爱迷了心智的人,他问:“王爷是如何想的?” 齐文渊将玉螺拿出,语气势在必得,“你只需知道,他迟早是渊王府的另一个主人,其余的”他眸色暗了暗,邪魅的笑容中夹杂几分冷意,“若寻常手段得不到,那便只好抢过来了。” 小桃沉着脸,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悄悄将一纸条塞入信鸽脚上的竹筒中,然后将信鸽放飞。 客栈中,盛明泽等到飞鸽传书来的信,摊开一看,不满意信上内容,揉成一团。 侍卫看他脸色,便知是事情不如主子的意。 方才六皇子看出了房间外有人偷听,就将计就计,想让齐文渊与沈闲关系破裂,此计,并未有预料的成效。 盛明泽背手而立,一国皇子威严四溢,他自言自语一般安慰自己说:“无妨,阿兄迟早会看到齐文渊的真面目,介时,他会明白,我才是对的。” 县中不宜铺张欢迎,沈闲跟随乌县令与县衙中的几位重要官员一同吃晚膳,期间原县令与那乌县令言明县中状况,施粥救济已有一段时日,县中粮食供应不足,需要尽快买物资,否则县中百姓会再起暴乱。 而山中土匪猖獗,不时掠夺百姓财物。 沈闲仔细听着他们的话,瘟疫的情况比预想的要严重,其实已经扩散至其他县城。 好在齐文渊带兵来封锁了各个出城口,山匪忌惮朝堂军队,这几日也有所收敛。 一块豆腐勺至他碗中,他抬头,齐文渊的笑颜入他眸中,“殿下,你身边的那个小六,怎么没有出席?他不饿吗?” 沈闲并未疑心齐文渊询问盛明泽的缘由,答:“他身体不适,晚膳我稍后给他带去。” 方才来时,盛明泽途中言肚子疼,便回去了,他猜测是因为那七日散,心中也多了几分焦虑。 万一侍卫送去的解药是假的,他岂非只有杀了齐文渊这一条出路? 县中状况如此紧急,他们也没有什么心思在这享用晚膳,草草结束宴席,齐文渊刚要起身,便听沈闲清冷的声音道:“王爷,今夜巡视可否带上我?” 第三十八章 回客栈 “下雪了。” 沈闲等着齐文渊,有些困。 冬眠的时间到了,他想睡上三个月,但凡人能睡这么久的,基本上都是尸体。 现在要做尸体还是有点难。 一件厚重的衣袍垂在肩上,沈闲等来了齐文渊,齐文渊跨步上马,朝他伸出手掌,“殿下,今夜恐有大雪,外头冷,我们早去早回。” 沈闲顿了顿,“可还有马匹?” 齐文渊一笑,“我也是忘记了,殿下擅骑马。” 一匹马被牵出来,沈闲坐上去,适应一二。 齐文渊的人举着火把,兵分三路,其他两路先行离开,街道上重新空下来。 “殿下今日怎么想起与我看雪了?” 沈闲一脸沉静,“王爷,雪天冷,饥饿的百姓易有生命危险,也不知这街上可还有流民。” 齐文渊微微收敛玩笑意,“殿下说得是,得早些清查城内状况。” 说着扬鞭,不再原地耽搁。 沈闲转移话题有几分是因为他还没想好要如何试探——齐文渊是否真的有造反的心思。 他们一路策马到沈闲白天入城的巷口,“这些原本在路上乞讨的百姓都去了何地?” 齐文渊道:“山匪若来,他们在这碍手碍脚,我的人若不小心伤了他们,岂不麻烦,所以我将他们都赶去了遮蔽之所。” 做的事是好事,说的却不是好话,沈闲摇头,“王爷心中,百姓是什么?” 齐文渊不答,反而直勾勾打量沈闲,好似看出了花来,“殿下今日想问的,就是这句吧?” 沈闲见被戳破,也不躲闪,“瞒不过王爷。” 齐文渊目视前方,快沈闲的马一步驰去,声音悠悠传回:“本王现在不想告诉殿下。” 沈闲一笑,摇了摇头,追上他的马。 他们环绕县城一周,与其他两批巡士汇合,又一同往衙门去,齐文渊要送他去客栈,便只带霄衣一人与他去客栈。 路上他又道:“殿下若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回答殿下刚才的问题。” 沈闲纳闷他怎么又改主意了,答道“好”。 然而齐文渊刚要开口,一支箭就从暗处射出,沈闲下意识开口:“王爷小心!” 齐文渊侧头躲过那支箭,有惊无险。 霄衣抽刀上前,见到黑影窜动,想追上去被齐文渊阻止,“莫中调虎离山之计,这城中想杀我的人甚多。” 沈闲紧张道:“王爷今夜随我客栈中住吧,客栈人手多,从这折返回衙门路程远,不能保证路上他们不会再次出手,劳烦霄护卫回去寻多谢人来。” 霄衣看了眼主子,见主子点头,便掉马头往衙门去。 齐文渊眸光闪烁,启唇:“殿下,这箭中似有几分软禁散,我有些没有力气,可否劳烦殿下带我一程?” 沈闲自是不会拒绝,将齐文渊拉上马背,而齐文渊也十分自觉,双手从腰后环抱至他身前,他肩膀也是一沉,多了个脑袋。 齐文渊语气懒懒,“失礼了。” 沈闲冷静些,想起那箭分明没有碰到齐文渊一根汗毛,怎会想上一次一样中毒,是齐文渊故意骗他,他心中失笑,也不戳穿他,还道:“王爷抱紧些,一会儿若没了力气掉下去,我背不动王爷,只能拖王爷回去了。” 齐文渊凑到他耳边含笑道:“这力道还不够?再紧一些,殿下就透不过气了。” 沈闲调侃他不成反被调侃,他耳朵一红,面色不改,加快了马速。 第三十八章 深夜 到客栈中,盛明泽已等着他,刚听见马蹄声要喜上前迎,就见他还带了个尾巴。 他道:“王爷遇刺了,今夜在客栈中歇息一晚,快让人去腾房间。” 盛明泽瞧着齐文渊那喜气洋洋的面容,膈应极了,“客栈住满了,没有房间。” 齐文渊顺势就道:“那便只好与殿下住一晚,委屈殿下了。” 盛明泽脸色不悦,“殿下与我挤一间已经够委屈了。” 齐文渊挑单眉,“没关系,本王不介意,你是殿下的护卫,打地铺护着殿下也应该,我睡相极好,与殿下挤挤就可。” 盛明泽无法反驳,气得脸青。 沈闲自是不可能让盛明泽打地铺,他是臣,要打也是他打,于是看向盛明泽身边的护卫,“这客栈安全,小六你们先睡一间,其他明日再打算,夜已深,不必伺候了,去休息吧。” 说罢,他就扶着齐文渊上楼回房。 齐文渊也没有乐呵多久,进房间简单洗漱后就寝,沈闲抱来毯子被褥摊在地上,是不打算与他一起睡,将松软的榻让出来给他。 沈闲迎着齐文渊持久的注视,垂帘边铺被褥边道:“我睡相不好,明日王爷还要驱赶山匪,镇压暴乱,我便不扰王爷休息了。” 说罢,他快速吹灭了蜡烛,房间内霎时黑了,只余窗外浅浅月色投进来。 “” 就这样了?安静的房间内,齐文渊心中不是滋味。 沈闲其实有些紧张,这是这么久来他第一次与齐文渊真正的单独相处。 “殿下睡了?” 黑暗中齐文渊道。 沈闲没打过地铺,后背坚硬让他一时无法入睡,他道:“王爷有何吩咐?” 齐文渊叹气,“殿下,我喜欢你。” 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沈闲愣了下,不知如何回答。 他其实想说“我也喜欢你”,然而他并不习惯如此,他活了这么久,与阿笙也没有说过这几句话,他只是想一直陪着阿笙,现在也是,他想一直陪着阿笙的转世。 若是有一天,齐文渊能想起他来,想起他是前世那个一直陪伴她的小蛇妖,便是最好的了。 “王爷想要我如何?”沈闲问。 这可把齐文渊问倒了,他就是想告诉沈闲这件事,难得有机会,便想与沈闲亲近,可沈闲不是寻常男女,不喜被捧在手心喜欢,他们之间又总似重重隔阂。 而沈闲这一句反问,也是古怪,他笑出声,“我想要许多,殿下都要满足?” 沈闲一板一眼答:“王爷但说无妨。” 齐文渊停顿了许多,道:“那便改改称呼,私下里叫我阿渊。” 沈闲呼吸一滞,心跳也漏了一拍,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胸闷透不过气,好似被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压住了。 他上手去摸,摸到了2666系统圆滚滚的屁股。 “……” 齐文渊见他沉默良久,又道:“若殿下现在唤一声阿渊,殿下想知道什么,我都如实相告。” 沈闲张了张口,最终只说,“于礼不合。” 接着背过身去,不再理会齐文渊。 待床榻上之人呼吸平稳,沈闲才转过身,夜间视力极好的他,眸光辉辉,望着男人侧颜,低低自语一般:“阿渊……” 沈闲梦见前世他在阿笙背篮子中,阿笙扎着两条长辫子,像个山间草精灵一样穿走,然后夕阳下,他们坐在山腰石上,吃摘来的果子。 阿笙唱着童歌,咿咿呀呀的,它就等着她的投喂。 难得一个美梦,沈闲不想醒过来,但客栈外街道的吵闹,将他拉回现实。 他睁开眼,和齐文渊漆黑的眸对上了。 “殿下睡得可好?” 沈闲坐起身,咳了咳,“客栈外面为何如此吵,是又发生了什么?” 齐文渊早便醒了,也让霄衣去查探,“殿下不必挂心,不过一些刁民闹事,我已让人去处置带头之人了。” 沈闲知道,若这瘟疫不早日结束,这些事会越来越多。 “王爷可知,城中大夫都在何处?” 若大夫能早些研制出治病的药,他们也不必这么被动。 他虽不是齐国人,也难以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痛苦。 “都在县衙中,皇宫的珍贵药材迟迟不送来,就算有大夫也是无用。”齐文渊嗤笑说。 “王爷受命前来救灾,有何打算?”太后派齐文渊来就是为了安一个救灾不利的罪,齐文渊就算是为了自己,也不会对这些人不管不顾。 齐文渊对此颇为冷静,“抓了那些山匪,其他的,与我何干?我是将军,不是县令,管的本就是外患, 而非内乱,太后就算要参我,我也已寻了证据,自可以脱罪。” 沈闲看着客栈外男女孩童,“可怜了百姓。” 成皇室争斗的牺牲品,为了活下去无尊严可言,更成小丑。 齐文渊瞧进沈闲眼中的同情与哀意,陡然靠近沈闲。 沈闲退后一步,不解齐文渊行为,“王爷有话想说?” “殿下想救他们?我有办法。”齐文渊的唇几乎要凑到沈闲脖子上,声音也带着几分戏谑与诱惑之意。 沈闲神色一亮,又在看到齐文渊的脸后明白齐文渊定然有后话,他蹙眉,“王爷,若你真的有办法,为何不出手,到底也是齐国皇室,吃百姓的粮用百姓织的布” 他反应过来自己说这些对盛明泽那样的君王来说有用,对齐文渊这种来说无用,他改口, “就算是为了王爷自己,若能救百姓,得民心,岂不百利无害?” “哦?”齐文渊意味深长,“殿下说说,于我有什么好处?” 沈闲心思转动,直视他道:“得民心者得天下。” 自古想要坐上皇位的皇子王爷,都知道要重视民心。 沈闲此言,试探之意明显,他就是在问:不想成为九五至尊吗?不是在谋反吗?就算谋反,要坐稳那个位置,还是需要民心所向不是吗? 第三十九章 抉择 齐文渊嗤笑,“殿下也太天真了。”他并不回应沈闲的试探,而是说: “太后监国,她亦想要这天下,早些派御医来研制药,这些百姓或少死几千人,可她如今任由官员贪污购买药材的银两,延缓下发的救灾粮食,所做所为,只用之后发下抚恤金给幸存的难民,依旧可以得人心。” “贪君、暴君、妖后、贤后,不过是史官笔下寥寥数语。” 齐文渊看得分明,也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在来时,就为自己,为他的黑云大军想好了脱困之法。 沈闲走近他一步,语气正肃,“王爷可以明哲保身,只是若这些百姓中,有人是你黑云士兵的子女兄弟,他们,他们的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又能明哲保身吗?” 黑云士兵遍布个各州县,祖籍河县的,不在少数,齐文渊这几日,确实听到了不少军中士兵的担忧与讣告。 沈闲不等齐文渊再开口,他道:“王爷,听闻你生母早逝,想必幼时在宫中生活凶险不平顺,既如此,明哲保身未尝不可,然若属意君王之位,便要有爱民之心,否则,就只是暴君、昏君,坐不稳那个位置。” 齐文渊眼眸中波澜激斗,他带着奇异的语气看着沈闲,许久才说,“殿下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沈闲听不出这是觉得他口出狂言,还是觉得他说得有理,他也明白最近说得太过,这本不该是他说的,他并非齐文渊的先生。 正在氛围僵持时,房门被敲,霄衣进来有军务要报,沈闲自觉离开,齐文渊在他离开前叫住他说:“殿下不妨去寻彤县令。” 沈闲出房间,六皇子拉着他去了隔壁房间,等齐文渊随霄衣离开客栈,他才小声说,“阿兄,那解药并不能解七日散。” 沈闲多少也有些预感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这月秋包袱中的七日散解药是假的,那可能是月秋随身藏着。” 最麻烦的是,若身上也没有,那便是太后一心要致他们于死地,想要利用他们除了齐文渊,然后除了他们,又或者让齐文渊多担一个杀害别国皇子的罪名。 眼下只能一一排除。 六皇子却道:“想要查探月秋身上有没有解药很难,这月秋不是普通杀手,敏锐不好近身,上次是侥幸借助百姓,这次” 他咬唇摇头,拿出自己从别处寻来的蛊毒,“阿兄,倒不如先试着在齐文渊茶水中下这个,你放心!这个服用后不会有任何不适,只要及时服用解药,便可安全。而且解药在我们手中,届时若太后反水,我们也可反过来与她交易。” 沈闲心绪沉沉,迟疑蹙眉,“此计可行。”然而没有接过那蛊毒。 一旁侍卫出声:“沈大人,昨日六殿下本要与你一起赴宴,可突发肚痛难忍,我们回了客栈,那月秋便说,这是七日散的缘由,她还提醒我们下毒,六殿下知道您不想杀齐文渊,这才努力想这么个折中的法子,您——” 六皇子出声打断,“吕茶!不得对沈大人无礼,他是我的兄长,也是你的主子。” 沈闲该听到的已经听到了,他心生愧疚,近日与齐文渊走得越发近,对六皇子的关心少了许多。 是啊,六皇子的性命太重要了,他如今是在拿六皇子的性命做赌。 爹娘,他该怎么办? 第四十章 暗杀 盛明泽看出沈闲的为难,他握紧了装有蛊毒的玉瓷瓶,“阿兄,那齐文渊既不心怀天下也不曾真的为你做些什么,我也当真不明白,阿兄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 “他曾救过我,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不止救过我,我一直在寻他,也是来了齐国才知,齐国的将军是我一直寻找的人,所以他于我只是敌人,而是”沈闲也不知道。 盛明泽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好似真的听明白了什么,眸光暗沉,同样隐约翻滚着什么,“是吗?原来是这样” 他思索着什么,突然上前一步,“可若阿兄有生命危险,我就算豁出自己的性命,也会保护阿兄!” 沈闲呵斥:“不可胡说!” 他稍稍冷静,软声道:“殿下,你是君,我是臣,臣不需要殿下保护。” 盛明泽嘴角控制着不下垂,藏在袖下的一只手握拳到颤抖。 沈闲从盛明泽手中拿过蛊毒,深呼吸一口气,下了决心道:“殿下,你放心,三日之内我定会从月秋那拿到解药,如若不能”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沈闲想起齐文渊方才提到彤县令,就启程去了衙门。 至衙门崔主薄告知他县令不在衙中,去哪不知,要晚上才回来。 他扑了个空,想想初见彤县令,还以为是个怕事的主,就想躲在衙门等着瘟疫过去,今日瞧着,好似也不是这样。 正在沈闲想要去寻齐文渊问个清楚他的话何意,昨日看不惯他的乌县令却出现,扑腾跪在他面前。 沈闲躬身要将他扶起,“大人这是做什么?” 乌县令答:“大人,求大人救这些百姓。” 沈闲看到了乌县令脸上的焦急,他便与乌县令回了客栈。 乌县令关起门来,道:“我今日本是要去质问那河县县令为何迟迟不将官印递交于我,却不想,发现这河县县令在烧毁京城运送来的物资,里面有百种珍贵的治病药材。” 他想阻止,将此事告知渊王爷,想让渊王爷押下这河县县令,却被渊王爷赶了出来,因没有证据王爷不信,他只能来此求沈闲帮忙。 虽不知沈闲究竟是何人,但那日渊王爷对沈闲态度特别,想必能在渊王爷面前说得上话。 “大人,我已问过不少大夫,这瘟疫并非不可遏制,可缺少药材,这些经常来的物资药材,是城中百姓等着救命的,我说为何这么久还没送到,原来是被这河县县令扣押销毁了。”乌县令愤道。 沈闲瞧他对百姓的关心不像是装的,人愣是愣了些,但或许是个心实的。 于是他问:“那县令想要我如何帮你?” 乌县令道:“下官想带人去邻近县城收集药材,出城需要渊王爷准许,但这渊王爷不愿放行,不知可否请” 沈闲明白了,道:“我这就去寻王爷。” 乌县令感激拱手。 沈闲没多犹豫,听闻齐文渊在城东,便骑马去寻他。 齐文渊正在与几位副将商议剿匪一事,知道他寻他的目的,微微挑眉:“不可,这疫病会传染,若放你们出去,其他县城也出现疫病,那就不是一座县城的事了。” 沈闲又道:“那就请王爷拨一队人马给乌县令,好让他截下彤县令到人,抢将下一批京城物资保下。” 齐文渊还是不答应。 沈闲脸上不免泛起怒色,他沉声道:“王爷,可否与我单独聊聊。” 齐文渊这回没有再拒绝,让其他副将先下去,营帐中只剩他们二人。 “王爷今早提醒我去寻彤县令,是不是早就知道彤县令故意推动瘟疫发展?” 齐文渊坐在动物皮毛织成的毯上,漫不经心,垂帘道:“本王不知,只不过想让你知道,这河县县令是太后的人。” 而这乌县令也是太后寻来的人,这太后根本就没将这瘟疫当回事。 沈闲着急了,他暂且当齐文渊不知这彤县令背后行事,可如今既有控制瘟疫发展的法子,怎能不作为? 见齐文渊还慢悠悠喝茶,他一把夺过,“齐文渊,你明明有法子早些解决百姓的困境,当真要袖手旁观?” 齐文渊蓦然抬头,“这还是第一次见殿下喊我的名字。” 沈闲心中失望,他知道,齐文渊心中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子民,这样的人,未来成为暴君又有何稀奇? 他道:“既如此,我便不讨扰王爷了,告辞。” 齐文渊却拽住他的手,他本就生气,用力反抗,“王爷请自重!” 沈闲眼底的冰冷刺伤了齐文渊,他眸色微红,更加用力,从沈闲背后环上他的腰,掐着他的脖子不让他乱动,冷漠道:“本王幼时,也是听母妃所言,为君者当爱民,为臣者,当护君。” 沈闲没有问他为何忽然讲母妃的事,只道:“王爷所说,可是那宣太妃?” 他听到过几次宣太妃,猜出这便是齐文渊幼时去世的母妃。 不过他等了许久,也没等来齐文渊继续说下去,反而齐文渊改了口,道:“殿下若也像母妃一样叫我一声阿渊,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为殿下去一次。” 出了营帐,耳后还有余温,他一时迷茫。 乌县令焦急等着他,见他出来,上前道:“王爷可同意了?” 沈闲将出城令牌给他,“明日午时之前要回来。” 乌县令喜悦道:“多谢大人,多谢王爷!” 沈闲将侍卫之前偷来的七日散交给乌县令,让他帮忙寻个可靠的大夫看看这毒可有解法,然后也要离去回客栈。 霄衣带着几个被捆住手脚的人过来,他闻到熟悉的气味,就叫住霄衣,“这些是什么人?” 霄衣答:“这些是山匪的几个头目,王爷要亲自审他们。” 沈闲问过后看着霄衣将人带进营帐,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脸色微变,然后折返回去。 他说怎么味道这么熟悉,那其中一个山匪的气味和月秋一模一样。 40-50 第四十一章 倒是像他 沈闲化作蛇形,钻入营帐,帐内与月秋气味相同的山匪面容粗狂,若非他嗅觉敏锐,根本看不出这人是月秋假扮的。 齐文渊审问到月秋跟前,沈闲就从他们头顶看到月秋袖口闪过亮光,接着月秋口吐迷香,瞬息起身,将齐文渊踢倒在地,然后绳索被斩断。 她手中带毒的尖锐暗器也朝齐文渊刺去。 “刺客——” 营帐内其他山匪也都奋力起身,将其他将士都割喉杀害。 沈闲立马跳下去,缠住那月秋的手腕,狠狠咬了她手背一口。 齐文渊中了软筋散,认出它是上次那只白蛇,微微怔神。 月秋武器转而对准沈闲,沈闲蛇身被捏住下颚,匕首刺进他身体中,他凄厉叫唤起来,那刀尖还要往身体别的地方划,齐文渊脸色寒冷,抓住月秋的脚将她弄倒。 月秋本就是来刺杀齐文渊的,自然不再与一条蛇纠缠,继续回来要杀齐文渊。 然而那蛇就跟发疯一般,再次咬她脖子,她脖子一阵乌黑,是蛇毒蔓延进身体,月秋面色一扭曲,狠狠将蛇砸在榻边。 她头晕目眩,冷汗直冒,急忙为自己服用解毒丸,然后继续朝齐文渊靠近。 好在这时营帐外的将士发现了异样,冲进来,月秋见形势不对立即就跑了。 “王爷中毒了,快叫大夫!” 沈闲身上疼得厉害,将士以为他要伤齐文渊,拿刀刺来,他踉跄躲避,想要溜走。 然而蛇身被人用笼网网住,他只能对着他们呲牙警告。 “不要伤它。”齐文渊只说了这一句,就吐血晕倒。 “王爷!” 沈闲扭头,知齐文渊是毒发了,急得不得了,挣脱了网,朝齐文渊爬去。 霄衣抽出匕首想要给白蛇来一刀让他消停,发现白蛇并不攻击主子,而是紧紧缠着齐文渊的手臂,齐文渊急促的呼吸缓和下来。 “这”大夫看到蛇在给王爷吸毒,前所未闻,深感震惊。 霄衣“咦”了一声,他认出来这是上次救王爷的那条白蛇。 待白蛇重新爬上高处,大夫靠近齐文渊诊脉,愁眉散开,“霄大人放心,王爷已经无碍,只是吸入少量软筋散,过一会儿才能醒来。” 大夫离开,白蛇便又重新缠上了将军的手臂,捂得严严实实,就这么闭眼歇息,将士见此情景,哪怕这蛇颜色雪白漂亮,身形细长,也依旧起一身鸡皮疙瘩,“霄大人,就这么放着不管?” 霄衣顿了顿,“那你去抓它?” 将士疯狂摇头,憋了憋道:“想必这蛇是王爷的宠物。” 齐文渊意识转醒,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他差些呕吐,睁眼,就见到自己右臂被白蛇缠着,好似裹了一块冰,白里透红。 但那血也不是他的。 白蛇在颤抖。 他蹙眉喊:“霄衣!” 齐文渊亲自给白蛇上药,这白蛇疼得睁开眼,见靠近它的是齐文渊,便又重新闭上眼睛,像个尸体一样一动也不动。 这蛇流血过多,但好在又一次福大命大,血止住,脉搏虽虚弱,也恢复了呼吸。 齐文渊让人拿来些生肉,想要喂它,它不吃,齐文渊便又让人将肉煮熟,这回它吃了。 霄衣失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跟人一样吃熟食的蛇。” 齐文渊盯着白蛇那鬼鬼祟祟的大眼睛,面色柔和下来。 “可有查清这些刺客身份?” 霄衣道:“应是太后派来的。” 齐文渊喂食白蛇的手一顿,“县城已封锁多日,这么多可疑人员怎会溜进来无人察觉?” 霄衣道:“六殿下带来的许多人都没查过身份,也没登记入画属下这就派人去探。” “先不要去。”齐文渊有别的思虑,道:“审抓住的那几人,逃了的只要还在城中,他们就还会行动。” 霄衣离去,营帐内只剩一人一蛇,齐文渊盯着白蛇,“上次我取了你的蛇胆,你不恨我,竟还来救我?” 白蛇吐蛇信子,不能说话的它用墨绿眼眸高冷地撇了眼齐文渊,就蜷缩起来不理人。 齐文渊黝黑的眸中不知在想什么,喃喃道:“倒是像他。” 沈闲小眯片刻醒来,齐文渊已经睡过去,他看准时机悄悄溜出营帐,往看押刺客的地方去。 月秋果然没被抓到,那就是回了客栈。 他立即赶回客栈,溜进月秋的房中,正巧,月秋身边的丫鬟在给月秋擦药,月秋背上被砍了一刀,中刀的地方和他的位置一样。 算是间接报了仇。 沈闲扫视房间,果然,丫鬟将月秋随身带的东西都放在了枕边,里头有一个玉瓶,她端起染了血的洗盆,道:“姑姑,你睡吧,六殿下那边我寻个借口推掉晚膳。” 沈闲忍耐疲惫与伤口传来的阵痛,等月秋沉沉睡过去,就去偷走那玉瓶中的几颗药丸,接着用最后的力气回了自己的房间。 由于沈闲与乌县令去齐文渊那许久未归,六皇子担心得很,刚准备派人去营帐询问情况,沈闲就回来了。 沈闲几乎要倒下去,被盛明泽扶住,脸色纸一样白。 “阿兄,你怎么了?齐文渊伤你了?” 沈闲将药丸递给侍卫,语气虚弱,“这是我从月秋身上偷到的药,快送去给大夫。” 盛明泽神色转喜,嗅后道:“这与上次拿的解药味道不一样,或许是真的七日散解药。” 他正想问沈闲如何拿到的,身上就一沉,沈闲晕了过去,他抱住他,摸到一手的鲜血,声音也哽在了喉中。 “阿兄!” 第四十二章 验身 沈闲躺在榻上,被盛明泽摇醒,他睁开眼,背上仍然一碰就疼,但好再重新上过药了。 盛明泽满脸焦急,“阿兄,你可觉得哪里不适?” 沈闲想说,他全身都不适,但他不想让盛明泽担心。 “刚才阿兄背后的伤裂开,流了许多血,我也不知道怎么止血,就将能用的丹药给阿兄服下了。” 盛明泽的侍卫去寻药,还没回来。 楼下传来一阵喧闹,有人在大声抗议。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就凭我手里的刀!” “王爷是不是太过分了?我刚从隔壁县城带回治病伤药,你们怀疑我刺杀?我哪有闲工夫刺杀王爷?” 沈闲听出这是乌县令的声音。 盛明泽解释道:“阿兄你晕倒没多久,齐文渊便莫名派人在城中限制大家行动,不让我们在街上行走。” 这乌县令刚高兴回到客栈,打算与他们报喜,黑云军就围了客栈,还要逼他带头脱衣验身,乌县令自是不愿意。 沈闲知道,这是在追查逃走的刺客。 楼下又传来黑云士兵的声音,“城中混入山匪谋害王爷,被王爷砍伤,所有人必须脱上衣检查,若不配合脱衣检查,格杀勿论!” 盛明泽陡然看向沈闲,他为沈闲上药,自然见到了沈闲背上被武器划出的伤,“阿兄,是你去刺杀齐文渊了?” 他眼中是又心疼又喜悦。 “我”沈闲不知如何开口,这不是为杀齐文渊受的,而是为救齐文渊受的。 噔噔上楼的两声脚步后,士兵依次将二楼房间里的人赶出来,他们的房门也被敲,外头男子的人被门外侍卫挡着,不客气喊道:“快点出来!” 乌县令经人提醒,最终不愿意因小失大,妥协去了房中脱衣验身。 乌县令退让,其他人自然只能乖乖听黑云军的。 “阿兄,你不要出去,旁人都不知道你在客栈,我先去试试能不能打发他们。”盛明泽道。 沈闲身上刚好有伤,也不能说自己是救齐文渊才受的伤,若是验身,那就只能跳进黄河,都说不清楚。 他透过窗户纸,他看到客栈外聚集了不少人,带头来检查的是齐文渊的人,对面月秋房间外也有黑云士兵站着,女眷由女将检查。 他拉住想要出去的盛明泽,示意他等等。 月秋身上也有伤。 接着他看到那彤县令贼眉鼠眼想要贿赂士兵,因是知道月秋有伤,想要给她打掩护,然而只碰一鼻子灰。 不出半响,房中就发出巨响,打斗声过后,晕倒的月秋被他们从房中押了出来。 沈闲刚松口气,那些士兵就朝他这来。 盛明泽打开房门,“不是都已经找到刺客了吗?” “王爷说了,刺客不止一个。” 盛明泽神色变幻莫测,“行,我配合你们检查。” “里面是不是还有人?”士兵说着要越过盛明泽进来。 盛明泽冷声道:“你们可知房中是何人?” 士兵不屑,“两位县令都乖乖验身了,怎么,房中那位官比县令还要大?” 说着直接推开他。 沈闲主动打开房门,咳嗽一声,语气平静,“我乃盛国六皇子,一举一动代表着盛国,若你们要验身,请你们家王爷亲自来验。” 盛明泽亮出沈闲的腰牌。 乌县令一惊,认出这令牌材质特殊,徽纹也特别,非皇室不可持有,跪地行礼。 士兵对视一眼,没有轻举妄动,差人去寻王爷,正好在客栈中搜到了刺客,也要一同禀告上去。 半个时辰后,齐文渊亲自来了客栈。 他坐在马上,明明受了重伤,心情却似乎不错,笑得漫不经心。 第四十三章 两难 黑云的士兵将沈闲拒绝脱衣检查一事告诉了齐文渊。 沈闲以为还需要再推脱几个来回,但齐文渊道:“我相信殿下不是刺客,既然殿下不愿意检查,那便不必检查。” “不过。”齐文渊走到沈闲面前,靠得近些,沈闲害怕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被对方闻到,绷着身体退后,咳嗽道: “王爷还是离我远些,我可能染了风寒,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齐文渊恍然, “难怪你身上有浓浓的药味。” 沈闲不由屏住气息,又听齐文渊道:“殿下这脸色看起来也不好,不必在这候着了,快些回房休息吧。” 说完,齐文渊便朝月秋去,是真的没有为难他的意思。 沈闲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齐文渊是不是真的相信他,还是觉得他体弱多病,做不来那刺客,总之,这背上的伤,是瞒过去了。 他刚移动一步,眼前就一片黑,向前倒去,好在盛明泽扶住了他,没让其他人看到蹊跷,“阿兄,我带你上楼休息。” 齐文渊将刀架在月秋的脖子上,语气坠入冰窖一般冷,“说,你背后的伤哪来的?” 月秋仍在辩解,“王爷,奴婢不是刺客,这伤是今日去寻六殿下被人砍伤的。” 齐文渊掐住月秋受伤的肩膀,毫不怜香惜玉,月秋脸色刷得褪去血色,他道:“都检查出来了,还想狡辩?你不说本王也知道,你是太后身边的人,太后派你来,就是想要刺杀本王,好继续挟天子监国理政。” 月秋身体颤抖,趴在地上拼命摇头,与楼上刚从沈闲门口出来的一名侍卫对视后,指着自己房间道:“王爷,你若不信,可以搜奴婢房间。” 若是刺客,房中必定留有易容的痕迹。 霄衣接命进房间搜,什么也没搜到。 月秋大喘气,虚弱颤音道:“既然没有证据,便是污蔑,奴婢不服。” 王爷漫不经心道:“有备而来啊。” 出事的第一时间他就让人来封锁客栈,月秋不可能销毁证据不留任何痕迹,齐文渊眸色冷了冷,“来人,将每个房间都仔仔细细找一遍,本王相信,证据还在这客栈中。” “是!” 沈闲刚回到房中,后背衣衫的血迹便漫出来,他褪去后背衣衫,忍着疼让盛明泽给他重新上药。 盛明泽紧绷着神经,也用最快的速度清理沈闲的伤口,“阿兄,他们不会进来吧?” 沈闲眉头拧在一起,为了忍着不发声也几乎咬破下唇,“若是没找到,恐怕就会进来。” 偏偏受的伤和月秋受的伤一样,都在背上,真是麻烦了。 窗外人影来来回回,就是没有找到线索,沈闲也在缓慢转动脑袋猜测这月秋是如何这么快销毁易容工具的。 一个念头在心头闪过,沈闲脸色沉下,“殿下,快找找我们房间有没有可疑的东西。” 盛明泽读懂了沈闲话中的含义,立即查探房间,果然,在床榻下发现了染血的夜行衣和易容工具。 沈闲咬牙,“快拿出去。” 盛明泽不赞同,“阿兄,此时交出去,便是暴露月秋,我们还没拿到解药,不能就这样与他撕破脸,而且他们一旦怀疑,万一要盘查,你的伤也会暴露。” 沈闲道:“可若不交出去,他们找不到证据,也可能进我们房中搜索。” 二人交谈过后,有了一样的决断。 同时,外面的霄衣也小声和齐文渊说:“王爷,就只有六殿下房中没有——” 沈闲的房门嘎吱打开,盛明泽拿着这些东西出来,刚要说话,那月秋就注意到了,睁开左右的人,大喊:“王爷,奴婢招了,求王爷饶命!” 说着,她指着盛明泽道:“奴婢是奉了六殿下的命,是被六殿下胁迫,才不得不刺杀王爷!” 盛明泽将作案工具扔下去,怒驳:“胡说,分明是你自己见刺杀不成,想要栽赃陷害!” 霄衣小声在王爷耳边道:“如今六殿下也有嫌疑,是否也要检查?” 齐文渊尾音上挑,“你来检查?” 霄衣立即松口:“不敢。” 沈闲不得不重新穿好衣裳走出来,“王爷,这些都是方才有人偷偷放进我房间的,这次刺杀,我一概不知。” 齐文渊托下巴思索,道:“殿下,这月秋是你的人,她既指控你,真相未名之前,你便只能随我一同去衙门了。” 第四十四章 吻 齐文渊也是个有仇报仇的,对月秋用刑,下软筋散,月秋面目全非,手脚筋都断了,但依旧只是将沈闲关在房中,不曾对他们做什么。 沈闲身上的伤需要上药,可他们不能直接找大夫,盛明泽便时不时问看守他们的士兵,牢中月秋可有招实话。 但令他们失望的是,那月秋始终咬定,他们是主谋。 七日快要来,盛明泽也感觉到身体不适,是体内的七日散快要发作了,侍卫去寻大夫试解药,已经多日没回来,此刻恐怕也焦急着想办法偷偷进衙门。 第六日早上,沈闲看到衙门外侍卫的身影,又见齐文渊带着大部分黑云士兵去巡逻,思忖一二,装作发热,让盛明泽去寻大夫。 将士一开始有些迟疑,盛明泽道:“王爷对六殿下尊敬有加,若殿下出了什么事,你们恐怕担不起。” 如此,装成大夫的侍卫顺利进了来,带来一些疗伤药的同时,也带来一个坏消息。 沈闲偷来的解药只能缓解三日,三日过后若没有真正的解药,便还要会七日散毒发。 “这太后真是狡猾。”盛明泽服下这半成品解药,他怀疑这月秋根本就没有解药,真正的解药还在太后那。 沈闲蹙眉,“看来只能去大牢寻月秋了。” 他们被看守着,只能深夜行动,沈闲借口如厕,引走了部分士兵,六皇子与侍卫便敲晕其中两名士兵,伪装成黑云士兵溜进大牢。 事情进展顺利,但沈闲独自回房间时,却见齐文渊坐在他房中喝茶。 他还受着伤,有些中气不足,缓缓走过去道:“王爷,城中状况可好些了?” “多亏乌县令的药材,河县病情稳定了下来,山匪窝就剩下一个,过几日剿完匪,便可启程回京。” 沈闲挂起笑容,“那便恭喜王爷了,最近城中不少百姓都在夸王爷与黑云军。” 齐文渊并不因此而欢喜,“殿下还有心思关心我?” 他话中有话,沈闲不太明白。 “今日怎么不见殿下身边那个小六?” 沈闲道:“他与别的侍卫一间房。” “是吗?”齐文渊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沈闲不好再继续留他在这,以免一会儿六皇子回来撞上。 “王爷,天色已晚,我要休息了。” 齐文渊起身,路过沈闲身边,却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这次要选我。” 沈闲轻轻挣扎了下,齐文渊用力更紧,他后背伤口扯着疼,好在房间中的灯昏黄,看不出他白如纸的脸色。 他不敢再挣扎,额头冒出虚汗。 齐文渊摸到一片湿润,抬手,手掌都是血,脸色大变,刚要喊大夫,沈闲道:“不可声张。” 齐文渊看他神色顿时异样,扯开他后背一角衣裳,发现是刀伤。 又惊又觉不对,掐着沈闲的脖子,蠕动的嘴唇受了打击,神情有些受伤阴郁,“事到如今,你还是想和太后一起杀我?” “我没有!”沈闲有些激动。 他捂着肩背,剧烈咳嗽起来,还咳出了血。 齐文渊抱住他,才发出他这几日瘦了很多,轻得很。 沈闲靠在齐文渊怀中歇息一会儿又说:“我这伤并非是杀王爷所受,我……” “你不必说了,我去叫大夫。” 沈闲只得闭嘴。 由于伤口与月秋相似,齐文渊没有声张,让霄衣悄悄找了个大夫。 上药过后,又悄悄送走。 齐文渊确认他无事后,便想离去,沈闲握住他的手。 “为什么?王爷。”其实沈闲已知道为什么。 齐文渊冷着脸甩开他,沈闲又起身握住不放,还扯到伤口“嘶”一声。 沈闲执着道:“王爷,我没有刺杀你。” “那你身上的伤要做何解释?” 沈闲无法解释,他张了张口,又垂下头。 齐文渊心头一阵火烧起,附身压去,堵住了沈闲又要张开的嘴。 沈闲的下巴被齐文渊粗糙的手掌捏着,不属于自己的气息抵开了他紧闭的牙齿,索取着舌尖。 又像是试探一样,在他有些缺氧前急急退出来,又在看到沈闲沉溺不知方向的诱人神情下,更加疯狂地贴了上去。 沈闲觉得齐文渊身上散发着甜甜的气息,引着他忘记了疼痛。 然而房门被打开,余光看到盛明泽那一瞬,他清醒了过来,将齐文渊推开,齐文渊眸中还卷动着情.欲。 沈闲觉得头晕,他竟在六殿下面前露出这个模样。 今后还怎么为人师? 他尴尬到脚趾扣地,推齐文渊示意他让开。 齐文渊以为他只是因为害羞,毕竟是个保守的人。 沈闲找回理智,道:“王爷,夜已深,你快回去吧。” 齐文渊见那小六脸色黑得几乎能滴水,他很满意,也不再逾矩刺激沈闲,起身离去。 待门关上,房间内有些安静。 盛明泽转身去茶桌上倒茶,将齐文渊喝过的茶杯扔在地上,砸碎,带着怒气。 沈闲不知他发火缘由,斟酌用词后解释道:“殿下,我与王爷其实” 盛明泽背对着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我相信阿兄只是与他虚与委蛇,阿兄也一直向着我的,阿兄不必解释。” “”沈闲纠结许久,决定暂且作罢,日后再说,转而问:“可见到月秋?” 盛明泽转过身,盯着沈闲道:“解药确实在太后手中,她要我们杀了齐文渊,杀了之后回京,便可拿到解药。 ” 果然如此。 “阿兄,你打算如何做?” 沈闲不由想到齐文渊刚才的话,齐文渊或许多少猜到太后让他来刺杀,一直不对他如何,便是因为 他想起刚才的吻,心跳又快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有的选吗? 盛明泽从沈闲房中出来,侍卫掩饰下几分尴尬,刚才他也看到了二人热吻。 侍卫小心翼翼道:“殿下其实不必忧心,沈大人知道分寸,与那齐文渊不过是——” 盛明泽眼中杀意迸进,语气森然,“齐文渊必须死。” 第四十五章 剿匪 霄衣跟踪六殿下身边的侍卫去了大牢,回来后与主子道:“王爷,如你所料,那六殿下此行是为了给您下毒。我们还在月秋房中搜到了七日散。” 为沈闲治疗背上伤的大夫一五一十道:“那位公子背上的伤确是兵器所伤,但……” 大夫有些犹豫。 “但什么?” 大夫语气不定,“说来奇怪,这伤深浅均匀,不像是砍出来的,倒像是深入肺腑划出来的。” 齐文渊挑眉,不知怎的,他想起救他而受伤的白蛇,一觉醒来后蛇又不见了。 而沈闲身上有他为小白蛇涂的草药味,确是奇了。 他一时想不出头绪,便先作罢,让大夫离去。 沈闲第二日起来,便得知齐文渊上山剿匪的消息,大抵晚上就能回来。 沈闲想明白了,等齐文渊回来,他就将七日散告知对方,让对方配合他演一场戏,只要齐文渊战死的消息传出,六皇子他们自有办法拿到解药。 等候期间乌县令上门,“六殿下,之前不知殿下身份,多有得罪,还望殿下见谅。” 沈闲摇头,“大人操心百姓,已是力竭,其他不必挂心。” 乌县令知他不计较此前事后,松了口气,又道:“不知殿下可否与王爷说一说下官继任河县县令一事,那彤县令始终不愿意把官印交给下官,实在是……” 今日乌县令原来是为这个来的,沈闲也觉得乌县令继任更好,昨日齐文渊不似很生气,他去跟前说上一说也可。 沈闲想到什么,又问:“乌县令可知彤县令是太后的人,若你要仰仗王爷坐上那个位置,王爷可能不会这么轻易答应。” 要齐文渊听取民意帮乌县令不大可能,那就必须要乌县令站队,而乌县令由太后调任来的河县,如此,多少算是倒戈。 今后想要回京,恐怕就难了。 乌县令却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他道:“朝堂复杂,下官本就没有大志,只想做一方父母官,守一方百姓安居乐业。 ” 顿了顿,他又道:“更何况王爷有谋有勇,短短十几日便平了外患,在县令不管事的情况下,让瘟疫状况减缓扩散,下官心服口服。” 沈闲不免疑惑,“你可知,若是他早些制止彤县令销毁京城物资一事,如今死的百姓,还会更少。” 乌县令挠头,“下官知晓,但……若非王爷倾尽财物,我也不可能从隔壁县城顺利带回救命药材与大夫。” 沈闲一怔。 乌县令又道:“朝堂并未拨给王爷军饷银两,王爷来后一直为银两发愁,剿匪也有几分是为此,好不容易集到的财物大半给了我。” 沈闲喃喃道:“竟有此事。” 这齐文渊分明不在乎百姓死活,对瘟疫发展视而不见,为何又做出这等事,而且既不邀功也不张扬。 沈闲宽慰一笑,至少,这齐文渊确实非十恶不赦之人,日后会变成助轩王攻打盛国的屠城将军,想必也有缘由。 乌县令望着山匪横行的方向,“山中陷阱重重,黑云军缺粮短器,这一仗有些艰险,下官希望王爷此行顺利归来。” 沈闲也顺着他的视线眺去。 心下逐渐升起不安与焦灼,大概是因为他有话迫切想告诉齐文渊,长久以来的谨慎与保留在这一刻瓦解,这样重要的一刻,他不希望齐文渊出什么事。 想来应该不会出事,虽然惭愧,但上一世齐文渊确实在太后的打压下活到了屠城那一日。 可他又想到系统,想到这一世阴差阳错,轩王提前倒台,齐文渊早早就与太后对上。 冥冥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力量推着事情往另一个方向发展。 第四十六章 战死 沈闲回了衙门,昨日给他看伤的大夫午膳后来给他换纱布。 刚有些胃口吃东西,2666系统就发出叮得一声。 机械声音响起:“反派生命值降低中,70%、50%、45%……配角任务即将完成……” 沈闲一下站起身,“这是什么?” 机械的声音不是肉包子能控制的,肉包子急忙冒出来,眼见蓝色屏幕闪烁,支支吾吾道:“我也不知道。” 房外小桃冲进来,脸色焦急,“不好了,王爷孤身落入了山匪包围圈中!” 沈闲轻咬下唇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支援,快去请乌县令派人支援——” 沈闲身上有伤,不便行动,只能与其他人在衙门中等消息。 半个时辰后,受伤的霄衣被人搀扶回来,“王爷……战死了。” 说完他就晕了过去。 沈闲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齐文渊不可能这样轻易就死去。 沈闲不愿意相信,可脑中那个系统机械声音还在继续,提醒着他齐文渊正处在危险境地中。 他当即走出衙门,小桃拉住他,“殿下,你不能去,去了也只是白白送命,王爷走前吩咐奴婢,定要护殿下平安回京。” 说着,她将一个木盒拿出,“这是王爷托奴婢留给你的。” 沈闲打开,竟是齐国皇宫初见他留给齐文渊的玉螺。 这是何意?沈闲唇微微颤抖没有说话,“啪”得一声将盒子盖回去,然后冲出去。 “殿下!” 沈闲骑马甩开她们,一路行驶到河县通往后山匪窝的城门,在那里看到了刚回来的六皇子与侍卫。 六皇子拦住他,“阿兄,齐文渊真的死了,我亲眼看到山匪万箭齐发,现在就算去,也救不了只是送死。” 沈闲深呼吸一口气,他相信脑中系统的提示,对六皇子道:“你们立即带着月秋回京,也将齐文渊的死讯告知太后。” 然后拿到七日散的解药。 说罢,沈闲来不及与六皇子多嘱咐一句,就骑马出城。 “系统,他在哪?”逆着刮脸的寒风,沈闲面色前所未有地沉着与坚定。 2666系统反而还是犹豫,他不能告诉宿主,这有违自己的任务。 可他也不想与沈闲闹翻。 沈闲并不为难他,他这些时日也多少明白了,这2666系统上面还有仙人,有些事情,不由这2666做主。 他忍着身后伤撕裂的疼,询问被山匪杀害还有呼吸的黑云士兵。 “王爷……在——”黑云士兵还没说完,就断了气。 但他指了上山的方向。 沈闲撑起身,眼前猛得一黑,往前倒去,一个穿着普通渔夫服的青年扶起他。 几乎凭空出现。 沈闲微怔,“肉包?” 2666系统有些心虚地点头,他有很多事都瞒了宿主,一下又变回虚体原型。 接着一个方向的树枝上出现记号,像是在给他提示。 沈闲懂了2666系统的意思,他小声在脑中道谢,然后变回蛇身钻入了树林。 若有猎人在,必定会发现,有一只血留不止的白蛇在树林中曲折游走。 在系统提示的数字到达个位数的时候,沈闲总算找到了齐文渊。 齐文渊腹背皆有断箭刺入,身边已无一个护卫存活,他屈膝跪在丛林中,依靠着剑没有倒下去。 为首的一名匪拿着玉瓶走到他跟前,已经不认为齐文渊有能力在反抗。 他对身边的兄弟道:“哈哈哈多亏了这半日红,否则大名鼎鼎的镇国将军也不会落入我们手中,是不是?” 他们已经想象着取下齐文渊首级后庆祝的场景,没有注意到一条白蛇以风一般的速度飞快钻入他们的包围圈。 也是这时,齐文渊洒出了七日散。 那首领被迷了眼,以为有毒慌里慌张,刚有动作,就被齐文渊扑倒在地。 “啊!” 齐文渊满身血迹,犹如从鬼门关闯回来的玉面阎王,在空中挥出凌厉一刀,血溅开,一颗头颅也咕噜滚在地面。 男人重新跪倒在地,濒死的状态下面如野兽,颤抖的身躯已经无法支持他逃脱包围圈。 那些山匪从首领被杀的错愕中回过神来,冲他而来。 齐文渊直直倒了下去。 他没有看到,一圈的山匪都被什么滑腻的东西接二连三绊倒。 然而他们环顾四周,除了沙沙风声什么也没有。 好几人忽然被拖走,都没看清是什么,惊恐万状。 其中一人最先丢下树叉,落荒而逃,“鬼啊!” 其他人也都不敢再继续留在这。 没一会儿,齐文渊周围一个山匪也无。 然后白蛇将昏迷的齐文渊手脚卷住,朝着一个方向拖去。 沈闲是又饿又累又困,也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直到看见山背面的小木屋,两个寻常人家看到齐文渊而过来。 “这是个受伤的官兵!” “先扶他回去吧……” 系统的提示音不再动,沈闲彻底松了口气,变得巴掌大小,钻入齐文渊的袖子里,沉沉睡去。 2666系统到底心软,给沈闲治伤,沈闲醒过来,没有流血而亡,背上伤口已经结痂。 但齐文渊还没醒。 而且有人围在齐文渊身边,“阿爷,这人一直不醒,是不是活不成了?” 男子叹气,与妻子商量明日再不醒,就将此人埋了。 沈闲赶紧偷偷溜出他们给他庇荫的简陋木屋,寻找能救命的大夫。 这山中草药虽多,但没个厉害的大夫,只能给齐文渊做简单包扎。 提示音又在缓慢靠近0%,这样下去,齐文渊还是要死。 第四十章 回京 沈闲用些银子带大夫上山,大夫与村中夫妇解释,自己是受旁人请来给那公子看病的,于是村中夫妇就没有将齐文渊卷席子丢去乱葬岗。 白蛇蜷缩在鸟窝中,盯着给齐文渊针灸的大夫。 今日齐文渊将喂进嘴中的药吐了出来,也醒来。 “公子,你可算醒了。” 齐文渊环顾四周,那大夫与村中夫妇将他大概情况告知他,又问:“公子,你家住何方?缘何会出现在那?我听闻那附近死了不少山匪。” 齐文渊没有轻易透露自己的身份,答:“京城派了不少人来剿匪,我随将军上山,中了埋伏。” “那山匪强横霸道,公子能活下来真是幸运。”那村中夫妇想到自己早亡的儿子,叹气摇头,“公子既侥幸活下来,家人定然还不知,伤好些了就快早些回家报平安吧” 齐文渊只一声笑,“可惜我并没有要报平安的家人。” 他无意一撇,看到了梁上的白蛇,“我昏迷过去之前,看见你了,是你救了我吧?” “” “你为何救我?” 小白蛇回答不了他,见他还要自言自语,咻得一下离开了小木屋。 他下山回了衙门,那霄衣正带着人寻找齐文渊的尸体,而六皇子已经听他的,带着月秋回了京城。 恐怕王爷的死讯也一并传回了京城。 沈闲如此便没了顾虑,蛇身去寻霄衣,霄衣认得他,便跟着他上了山。 “王爷!” 齐文渊诧异,“霄衣,你是如何寻到我的?” “是那小白蛇” 霄衣一转头,引他到陋屋门口的白蛇只余尾巴,很快就钻入树林不见了。 “王爷,那白蛇为何好似什么都知道,知道属下在找你,特意引属下来此。” 齐文渊眸光微闪,“是啊,这小白蛇,究竟是谁” 沈闲确认齐文渊的安全后,就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他刚至皇城外,便看见公主。 公主等他已久,不等他说话,就赶紧拉他上马车,左右偷看见无人注意,松了口气。 “六殿下,你可算回来了。” “公主怎会在此?” “殿下身边的那个小六托我等你,让我务必拦下你,不要进宫。” 沈闲紧张,“发生了什么?” 公主一一道来,沈闲才知,太后虽将解药给了六皇子,却也因为他没回京,不知为何他死在河县的消息传扬了出去。 太后为防着盛国那边追问,也怕他就此不见,将盛明泽等人扣在了宫中。 公主愧疚道:“六殿下,请你不要责怪母后,母后也是为了齐国,您放心,我让身边的人保护着你的人,此刻他们毫发无损。” “那我更要早些回宫了。” 公主却道:“不可,宫中还出了其他事。”她犹豫一二,继续说:“那轩王从狱中逃出,此刻已控制了皇宫,皇叔死在河县的消息传出,黑云军都不听母后指挥,母后如今也拿轩王没有办法。” 说罢,公主拿出黑云军虎符,“母后将这个交给我,让我去调河县的黑云军,让他们来救陛下。” 虽是这样说,可公主并没有把握能够凭借虎符就让黑云军听命。 “殿下,你与皇叔有些交情,可否请你说动那霄衣带军来救陛下,我知道母后一直针对皇叔,若非如此,轩王也不会有机可乘,我对天发誓,若你能解了这皇宫的危机,今后我定是豁出性命,也不让母后再伤害你” 轩王并未防备公主,如此,公主才能在皇城中自由行走,也是不让京城中的百姓发现皇宫蹊跷。 沈闲阻止她继续发下毒誓,接过虎符道:“公主殿下不必如此,你救过我,我理应报恩,只是你确定不论我用什么法子,只要解了皇宫危机即可?” 公主重重点头。 沈闲与公主交谈过后,就带着虎符离开了皇城。 “叮!” 2666系统出声,语气有些焦急:“宿主,有任务了!” 接着一个机械的声音响起:“请帮助主角提前回盛国,请帮助主角提前回盛国” 这系统跟他这么久,就给他颁布过两个任务,一是保护六皇子,二是杀反派,前一个他一直在做,后一个由于种种原因没有成功,拖到了今日。 如今这个任务,来得有些突然。 他道:“这齐国不安全,六皇子早些回盛国是件好事,可齐盛两国约定的五年之期还没有到。” 沈闲正思索着,就听城外马蹄声和熟悉声音。 那马上的人,正是齐文渊。 齐文渊见城门守卫换了,敏锐察觉不对,“霄衣,你先入城打探一番消息。” 沈闲便悄悄从背后借机靠近他,未触碰到人,便被齐文渊察觉,他抽出腰间匕首,“谁!” 沈闲声音沉稳,“是我。” “殿下?”齐文渊没有收回匕首,而是将匕首贴着他的脸颊,划到脖子上。 正想说点什么,就见城中轩王势力士兵巡逻,一步步将他逼到墙角,等那些士兵都离开了,才低语,“我回到河县,殿下就回了皇宫,当真是无情。” 沈闲咽了咽口水,从齐文渊的角度来说,他这样确实不太地道,他拿出虎符,扯开话题,“王爷,我想与王爷交易。” 齐文渊却一脸满不在乎,“殿下不惊讶我还活着吗?” 沈闲被匕首架着不得不仰起头,几乎要贴到对方的唇上,他小弧度动唇,“我相信王爷不会死的,区区山匪,怎么诓骗得了上过无数战场的王爷?” 多半也是因为那半日红,齐文渊这次才会栽。 这半日红是太后给他的东西,又如何到了这群山匪手中? 沈闲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及多想,那霄衣就查探回来,“王爷,这城中的兵都换成了轩王的人,恐怕宫中又有大变。” 齐文渊嘴角蓄几分讥讽,“本王这个哥哥,就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总是在关键时候出现。” “那现在要怎么办?” 齐文渊看了看沈闲,道:“什么也不干,我们出城,太后这么想除了我,那便等她狼狈一段时间,我们再回去。” 这是打算坐山观虎斗,沈闲启唇,刚准备说点什么,就觉得后脑勺一痛,晕了过去。 第四十八章 谈判 沈闲再醒过来,是在一个客栈中。 齐文渊将他带出了皇城。 包下一整间客栈,房间内布置细致如渊王府,炉中的熏香冉冉升起,整个内室都弥漫着温暖淡香。 那桌上还摆着山珍海味,齐文渊寻来美人弹琵琶,不时喝酒。 皇宫乱成那样,齐文渊却真的有模有样在享乐。 沈闲哪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他起身,一时没站稳,这齐文渊下手真是狠。 虎符放在桌上,他上去要夺回,被齐文渊抢先一步,“这虎符,殿下是如何拿到的?” “从公主殿下那里拿到的。” 这虎符可是现在他唯一能和齐文渊交易的筹码,他心思百转,趁着齐文渊游神思索,直接扑上去抢回。 抢是抢回了,却也跌进了齐文渊的怀中。 “公主对殿下真是好,连这救命的虎符说给便给了殿下。” 这是重点吗? 沈闲瞪他,“王爷,这虎符你难道不想要吗?” 齐文渊笑吟吟道:“你人都在我怀中,这虎符不也是我的吗?” 沈闲从他怀中起来,蹙眉道:“王爷若不答应与我的交易,你便别想拿到虎符。” “哦?”齐文渊道:“殿下威胁我?” “这虎符是假的,我将真正的虎符藏在了别处,希望王爷能认真点。” 沈闲实在看不惯齐文渊这吊儿郎当的模样,忍不住多一句嘴,“你好歹也是一国王爷,黑云军的首领,对着皇宫的事就这样漠不关心,王爷这样,今后就算监国了又如何稳得住朝堂?” 齐文渊懒洋洋一笑,“殿下这是在担心我吗?” “王爷!” 见沈闲真的有些动怒了,齐文渊只好收敛几分,道:“殿下想说什么,说便是了,毕竟如今,我喜欢殿下,任由殿下拿捏在手,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闲喉咙一噎,“那就请王爷,带黑云军回宫,解了这皇宫危机,这虎符不日我便完璧归赵。” 齐文渊眼珠子一转,忽然吃痛一声,“霄衣!” 霄衣急忙进来,“王爷怎么了?” “我感觉心口的伤口又裂开了,快,去叫大夫。” 沈闲无语,这齐文渊原来就是个厚脸皮的人吗? 他戳穿齐文渊,“王爷,你的伤看着严重,实际上并没有伤到心脉,伤口也不在左边。” 他之前检查过,齐文渊是流血过多,但几个刀伤和箭伤都避开了心脏。 齐文渊捂住胸口的手一顿,“殿下是怎么知道我的伤在何处的?” 沈闲身子也是一僵。 随后道:“看到的。” “是吗?” 齐文渊还想再问,沈闲打断,“王爷,皇宫危机等不得,王爷也知道太后一直想要至你于死地,这次是难得的机会,王爷若想要监国,这是最好的时机。” “我想,既能收回兵权,又能彻底扳倒太后和轩王,王爷不想吗?” 齐文渊见实在躲不过,便答:“是,如今是最好的时机,可是殿下,我并不着急,你如此着急,便是想要我帮你救人,既是求我救人,便该有求人的态度不是?” 沈闲:“王爷想要如何?” “你身边那个小六,我见着总是不喜,这今后,你不如找个机会将他送走?” 沈闲眸光闪烁,他正有此意,于是道:“王爷,这次事情结束,不如由您牵头,让六皇子回盛国吧?” 齐文渊手微顿,“什么?” 第四十九章 雪 齐国皇宫。 传信的白鸽悄悄从天窗飞入一间地牢。 六皇子坐在草堆上,看过后,用火折子将布纸烧掉,然后将那白鸽杀死,丢在老鼠洞旁,由着老鼠啃食尸体。 伪装成齐国牢狱看守的侍卫来到他身边,象征性一句:“吃饭了。” 盛明泽不动,没有理他。 那侍卫便拿出钥匙打开牢房门,拎着沉甸甸的盒饭在其他看手的注视下进去,还嚷嚷: “真是便宜你了,如果不是有公主殿下护着,你看看你还能不能吃到这么好的饭菜。” 骂骂咧咧给盛明泽摆菜,却压低声音道:“殿下,已安排盛国的人给陛下施压,他们很快便会派人来齐。” 侍卫继续道:“齐国皇室争斗不休,我们留在这确实越来越危险,只是我们如今根基不稳,想要回盛,恐怕还是需要盛国皇室推波助澜。” 盛明泽胸有成竹,勾唇一笑,“那轩王可对我的提议有兴趣?” “殿下英明,预料到太后靠不住,提前与轩王合作,如今只要这次能借公主之手杀了齐文渊,他便会帮我们一把。” 盛明泽眸光暗沉,“盯紧公主,将公主动向,一五一十告知轩王。” “是。”侍卫说完便离开牢狱。 过了一会儿,盛明泽眼前凭空出现一个金色肉包,除了他,无其他囚犯能看到。 看起来不好吃,但是比沈闲身边的那个要贵。 盛明泽并不惊讶,头也未提,那肉包皱着眉:“宿主,五年还未到,为何不继续在齐国养精蓄锐,等待最佳时机回盛?” 它并不赞同盛明泽现在就回盛争皇位。 盛明泽语气微冷,“阿兄与那齐文渊越走越近,这样下去,迟早会成为齐文渊的棋子,他不是普通人,是为我而生的守陵蛇,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齐文渊利用。” 他启唇又说了句什么,那肉包便消失在空中- 沈闲收到系统的任务,要送六皇子回盛国,思来想去,还是需要与齐国皇室合作。 太后靠不住,陛下年幼,公主没有实权,那轩王与渊王中必须要选一个。 如今齐文渊对他的爱慕既这般明显,他也对齐文渊有同样的心意。 如今彼此心意相通,他也想让齐文渊能够早日知晓,不再为此苦恼,唯有如此,往后阻止齐文渊走向歧途,才有一线生机可赌。 “那就请王爷,助六皇子回盛。”沈闲又重复了一遍。 齐文渊露出古怪的神情。 2666系统在脑中冒泡,语气有些激动,“宿主,你要与渊王合作?他怎么可能放你回去?” 沈闲心中道:“不是放我回去,是放六皇子回去。” 齐文渊站起身,将沈闲逼至床榻边,眼神危险,“殿下,你是忘记了你我已是彼此的人了?” 沈闲抵住他靠近的身体,“何时有说——”他想起那夜亲吻,朦胧间好像确实有听到齐文渊再次与他告白。 那他也没有承诺什么啊。沈闲没敢将心里话说出,他知道自己要保护六皇子,眼下局势不清,所以根本无法承诺齐文渊什么。 但若真是这样直说,齐文渊现在就不会放过他。 亲也亲了,总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沈闲脑袋差点变成一团浆糊,他强行冷静下来,道:“王爷,我并非盛国六皇子。” 脑中2666系统强烈劝阻他说出这句,但沈闲有自己的考虑,若他是六皇子,齐文渊不会答应帮助他。 所以他必须将这件事告诉齐文渊,但他没有完全实话实话。 “我乃六皇子的太傅,自幼受六皇子恩惠,为了保护他,代替他来了齐国,他虽是在冷宫长大,却仁善爱民,比盛国其他皇子要适合成为皇帝,所以我希望最后他能堂堂正正回盛。” “王爷,我生平只有两个愿望,一个便是看着六皇子成为盛国天子。” 齐文渊眸色不明,“那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沈闲。” 齐文渊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就说出来,沉沉低笑道:“沈大人。” 沈闲一心想着要让他帮六皇子回盛,还想说些什么,去被齐文渊拉起,拉出了客栈。 “去哪?” 齐文渊牵来一匹马,“与沈大人一起去玩玩,纪念一下今日沈大人与我重生相识。” 沈闲一头雾水与他同乘一匹马,见齐文渊听了这么多,没一点惊讶和好奇,好像早就知道了。 他问道:“王爷,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河县时,不小心偷听到的。” 沈闲回想,想起那时他与六皇子对话,似乎不止暴露身份,还说了许多齐文渊的坏话,“王爷那时我——” “嘘”齐文渊不甚在意,“沈大人,你可想看雪?盛国地域广阔,邻近水,难下雪,但齐国不一样,冬天时不时一场雪,如今也快入冬了。” 沈闲无奈,“那便随王爷一去。” “好!” 齐文渊大声露笑。 沈闲又想到了什么,提醒道:“王爷,如今齐国许多人都以为你死了,皇宫中也是如此,你不如乔装一二,否则若被轩王察觉,他们会派人来刺杀” “哼”,齐文渊不屑,“我这哥哥蠢得很,若知道我还活着,只会吓个半死,哪里有胆量刺杀我。” “王爷!”沈闲实在受不了齐文渊这小人得志的模样,这种行事不沉稳的人,他印象中,死得都快。 齐文渊就算握着黑云军,自身也实力强悍,智勇无双,可这自负跋扈的性子,也难怪无法在齐国皇室争斗中赢下。 这性子就是最大的弱点。 瞧不上自个这个哥哥,上一世最后不还是在这个哥哥手底下办事做刀? 沈闲眼下已经忧虑起今后待在齐国的日子,他要好好给齐文渊灌输些知识,将齐文渊从前缺的都补上。 还有那齐国的陛下,和轩王一样靠不住,这样小的年纪,尚有机会管教。 “身为皇室,不论是在冷宫长大,还是自小得宠,都该担负起身上的责任,哪怕是在冷宫, 自小没得好的照顾,也已经比许多百姓的生活要好了。” 齐文渊捂住他的嘴巴,“好了,沈大人,我知道了,你说的话我必定记在心中。” 沈闲拿开他的手,他还没说完,继续道:“这世上有许多百姓,甚至连吃的都无法乞讨来,一旦如河县出些天灾人祸,便大片大片流民失去性命” 齐文渊哑然失笑。 沈闲今日说了这么多,说是六皇子的少师,他绝对相信。 沈闲此刻没有胡子,但他都可以想象今后沈闲老去长胡子,然后在学堂上絮絮叨叨蹙眉的模样。 霄衣挖了挖耳朵,也是很不舒适,他是粗人一个, 知道王爷也不喜这些,但见自家主子一言不发,作为嘴替的他主动开口,“沈大人,你还是不要——” 齐文渊狠狠瞪他,“不要什么?我们沈大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霄衣提醒道:“王爷,先帝在时,给你找来好几个先生,你哪一次不是臭脸将人丟出府的?有个老头特别能絮叨,甚至被你打了二十大板呢” 沈闲脸色千变,顿时不说话了。 齐文渊见状狠狠将他踢下马。 霄衣在地上翻了个跟斗,立马就跪下,“王爷恕罪。” 沈闲皱眉,“怎么如此对自己的下属,你这样如何稳住军心?” 齐文渊见他对自己刚有点好脸色,就又要打回原型,急道:“我们都是兄弟,这样打闹惯了,他不会在意。而且我打那个先生二十大板,也是有缘由的。” “什么缘由?” 齐文渊附耳过去道:“他总是帮我掩护去烟花之地,又一回,向太后告了密,我被迷晕,醒来躺在二楼怜人馆中。” 霄衣欲言又止:“” “荒唐!”沈闲生气,“身为人师,还是皇子少师,怎么如此行事。” “是啊,所以我才冒犯先生的,但若是你,我万万不会如此,你就算是教我闺房之事,我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沈闲瞪他,开什么玩笑,他如何会教这些。 齐文渊挑眉,咳嗽一声,“大人与我情投意合,我们可以互相学习,我也可以教大人” 沈闲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阻止了他。 齐文渊点到为止,沈闲不再继续说教,他也结束了这个话题。 二人一同走进成衣铺,做些乔装。 齐文渊是不怕轩王,他甚至就希望轩王发现,但沈闲提醒了他,若不乔装出行,他们二人好不容易的单独游玩,可能被搅和。 沈闲穿着惯常的白衣,头上顶着一帽子,齐文渊则戴上银色面具。 二人乔装完,便往下雪的城去。 下雪虽冷,却将屋檐地面草丛都盖上一层白色。 沈闲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就像是回到前世,还在阿笙身边睡觉过冬的时候。 “王爷,这雪真美。”沈闲展开笑眼。 齐文渊为他单去身上的雪,披上貂裘。 “若你肯留在我身边,今后,我愿意陪你一直看下去。” “好。” “什么?” 沈闲微微一笑,不语。 齐文渊看他看痴了。 霄衣心中摇头,那皇宫乱成一锅粥了,王爷不急,还有心情与沈大人游戏,真是心大。 趁着沈闲在湖边赏雪,他拉齐文渊往后,小声道:“王爷,这是个好时机,可以威胁太后,从太后口中得知当年宣太妃之死的真相——” 提起宣太妃,齐文渊脸色肃穆几分,他看着沈闲高兴的侧脸,沉吟道:“明日,我们便回宫。” 第五十章 泰安殿 沈闲与齐文渊身上都有伤,回京城没继续骑马,而是雇了辆马车,又让霄衣寻一家客栈。 路上沈闲听到过路的人谈论齐文渊。 令沈闲没想到的是,京城百姓对齐文渊的死多是惋惜。 不像宫中,太监宫女一个个怕齐文渊到见他就跟老鼠一样。 他心里头听着百姓口中齐文渊的丰功事迹,也很欣慰,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 齐文渊一脸意外的看着沈闲。 沈闲咳了咳,收手。 活得久了,都忘记现在没胡子。 “王爷,你打算怎么做?” 他问的是皇宫的事,轩王控制了皇宫里的陛下,明面上也没做什么,齐文渊总不好就这样带兵入宫。 可不早些行动,轩王逼迫陛下下旨退位,朝堂就会被轩王掌控。 到时候想要接触陛下戳穿轩王的阴谋很难,而到那时,齐文渊再起兵,就是谋反。 齐文渊道:“我们不能直接入宫,公主殿下却可以自由出入,那就让殿下告诉我们陛下的位置,我今晚入宫将人劫出来。” 沈闲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这样危险,但他也担心宫中六皇子的安危。 所以决定偷偷跟齐文渊进宫。 他们正说着要如何联系公主,马车就停了下来。 霄衣道:“王爷,有人碰瓷。”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人是突然冒出来的,冲到马车前,他勒住马绳,那人还是摔倒在地。 齐文渊挑眉:“胆子真大,给我踢开。” 沈闲掀开帘子去看,“等等。” “此人不像碰瓷的,否则这种时候他应该喊疼,喊得人人都过来。” “也许是第一次碰,有些紧张。”齐文渊不关心这些,他只想快点回客栈。 沈闲无奈,“我下去看看。” 倒在他们马车前的是一名男子,他见沈闲靠近,就一下抓住沈闲的手,还将一张布条塞给他。 沈闲诧异。 霄衣见这衣衫褴褛的男子动手,立即就抽了刀,那男子顺势爬着钻进人群。 沈闲没有去追,重新回到马车,男子塞给他的布条背面有杜鹃花纹,正面写着,泰安宫,救陛下。 是太后娘娘居住的地方。 齐文渊想让霄衣去找刚才的男子,沈闲阻止他,说:“那人应该是公主殿下派来的,我借给公主过几本书,还回时夹有的布条也有这花纹。” 霄衣不解,“公主为何不与我们见面?而用这么隐晦的方式告知我们。” 沈闲摇头,“或许是怕被轩王注意到。” 霄衣有所怀疑,“万一是陷阱,王爷岂不有危险?不行,今夜还是由我去泰安殿探稳妥。” 沈闲看向若有所思的齐文渊,“王爷有何打算?” 齐文渊道:“今夜我去,我相信公主殿下不会害沈大人,毕竟她一直对沈大人不一般。” 沈闲听这话觉得怪怪的,待回了客栈,房间只剩下他们二人用膳。 齐文渊有些心不在焉,沈闲道:“王爷,我与公主并非宫中人传的那种关系,眼下救出陛下才是最重要的。” 在宫中沈闲常与公主来往,还教公主读些新书,旁人穿出闲话再所难免,他平日里不在意,不想过身边小桃是齐文渊的人。 也会将他与公主的相处一五一十告诉齐文渊。 他仔细回想,小桃曾旁敲侧击打探他与公主关门在房中做什么,也曾问过他是否喜欢公主,他回答过是。 “那本王与公主,谁更重要。” 沈闲夹了一根豆角,几乎闭着眼睛回答,“自然是王爷,我对公主的喜欢,并不是那种。” “那对我,就是爱慕?” 沈闲筷子一顿。 齐文渊不意外他的不言,语气也散漫,“沈大人对我总是忽冷忽热,有时是利用,有时好似真心,如今,我想知道大人究竟为何又愿意相信我?” 沈闲将筷子摆在红檀木桌上,“王爷,待此事了后,我会将一切都告知你。” 原原本本都告知。 齐文渊勾唇,过了好一会儿,道:“好。” 沈闲晚上目送齐文渊与霄衣及几个暗卫进皇宫,没多久就变成白蛇身,偷偷跟上齐文渊。 齐文渊身如鬼魅,沈闲晚了几步,路过自己住的寝殿,看到两个鬼祟的太监,觉得眼熟,这一眨眼功夫,就跟丢了齐文渊。 无法,他见这一路皇宫的禁军都没发现有人潜入皇宫,就改去跟踪那两太监。 晚些再去泰安殿。 那两名太监走至墙角无人处,才抬起头。 正是六皇子和他的侍卫。 沈闲现身,屈膝跪道:“殿下。” 六皇子一喜,“阿兄!你没事太好了,我回皇宫后听闻你与王爷一同遇害,我不信,托公主去查,但公主出皇宫没多久就被轩王带走了。” 沈闲心下一沉,“那你可知陛下在何处?” 六皇子一愣,“齐国的幼皇?自是在泰安殿。” 沈闲松下口气,那布条不是陷阱便好。 六皇子又道:“阿兄不必担心这事,那轩王前不久来找我,希望我寻个替身,稳住盛国使臣,我顺势与他做了交易,让他们送我们回盛。” 说罢,六皇子语气一顿,目光微闪,“阿兄,那齐文渊真的死了?” 沈闲斟酌一二,还是没有将齐文渊未死一事告知六皇子,他道:“我去山中寻齐文渊,并未寻到。” 六皇子盯着沈闲看许久,抬笑,“阿兄无事变好,王爷遇害一事,阿兄也要节哀。” 沈闲点头,又以自己偷偷进宫为由悄悄离开。 六皇子望着沈闲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阿兄,莫要骗我才好。” 侍卫问:“沈大人骗殿下什么了?” 六皇子冷声道:“齐文渊没有死。” 侍卫诧异,“这样都不死。” “是啊,这样都不死。”六皇子脸色阴沉,“若不是阿兄出手救的,那便是又被谁救了。” 他只能从主角系统那得知齐文渊生死,并不知道齐文渊在中毒过后如何逃出山匪追杀。 让自己的系统去查,也没查出什么有用信息。 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齐文渊命如此硬,若这次轩王再次敌不过,他们还与轩王设计了公主,事败露是迟早的事,到时候,他们便难在隐藏了。 侍卫不免担心,“殿下,我亲自去泰安殿看看,若有异样,我们立刻离开此地。” “不必。”盛明泽从容一笑,“这一次,不一样,齐文渊逃不了。” 50-60 第五十一章 计中计 沈闲化作小白蛇身,爬上屋檐,借着月光,一眼看尽泰安殿中的情境。 重兵将齐文渊与暗卫围起,齐国幼帝确实在泰安殿中,与太后站在一起,也被轩王的人围住。 公主则被堵着嘴绑着,随姗姗来迟的轩王进殿。 一国公主被如同俘虏一样绑着,宫中无一人敢发声护驾。 “五弟,好久不见啊。”轩王眉尾一条疤痕狰狞,是前不久逼宫被齐文渊砍伤的,刚刚结痂。 轩王朝着幼皇伸手,幼皇虽不喜欢自己的五皇叔,这段时间见过轩皇叔的种种心径,更不喜欢他。 所以不愿意听轩王的走过去,但太后的双手死死抓着他,抓得他痛而喊叫,太后带着他往轩王身边去。 “轩王,你想要做什么哀家不管,但这齐国江山,你休想染指!” 轩王冷哼一声,“我也是皇室,这毛头小子都能坐,我凭何不能坐?!快让皇帝过来,今晚就写下退位诏书,否则太后你便是和五弟合谋弑君,本王清君侧!” 太后气得发抖,深呼吸一口气,拿出玉玺。 轩王眼前一亮,“拿来!” 太后道:“你若想要名正言顺登上皇位,便必须有这个,我可以交给你,也可以交给渊王,而你杀渊王,才是弑君,我不信这皇宫人人都是瞎子!” “娘娘想要什么?”轩王紧张起来,“只要将玉玺交给本王,本王本王可以继续让娘娘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 太后道:“哀家不信你的口头之诺,我要你现在就拟誓。” 轩王宽心一笑,“哈哈这有何难?来人,去取纸笔。” 沈闲心中惊慌着急,太后若与轩王达成一致,齐文渊岂不是就要性命不保? 今夜皇宫人心惶惶,不少血溅红墙,阴风阵阵,取纸笔的太监一排前行,妖风挂起,为首的太监还没喊就被撂倒晕厥。 然后沈闲扒下他的衣物,站在了太监队伍的最前面,手中端着笔墨。 其他太监起身戴正自己的帽子,左顾右看,“太可怕了,快走快走!” 沈闲也装作恐慌模样,加快速度走向泰安殿。 路过最后一个拐角,有好几道影子飞快掠过,他记在心上,没有声张,迎着火光,其他太监宫女都纹丝不动低头做木头,无人注意到他的模样。 他跨过泰安殿,躬身低头走到轩王身侧。 轩王依太后的意,用笔沾了沾墨,在御用的纸布上发誓,龙飞凤舞的字,沈闲不由心中摇头:太丑了,要好好练字。 轩王将那誓约书让人拿去给太后,一刻都等不及了,催促道:“玉玺,快点给我!” 语气中有几分不耐,因为今夜拖了太久,他困了,有些烦躁。 太后犹如脚踩莲花一般,亲手捧着玉玺走近轩王。 沈闲思绪百转,望着离他越来越近的玉玺,想着这玉玺绝对不能交到轩王手中。 那幼皇是单纯荒唐,容易被人利用,心智不全,可这轩王是更加昏庸的主,他坐上皇位,必定要如前世一样发动战争。 沈闲想到这里,心中一惊,看向似乎受了伤跪在地上低头一直一语不发的齐文渊,今夜若齐文渊没有被轩王除去,不!该说若齐文渊今夜主动投诚,便又和前世一样,成为轩王的刽子手! 那这一次结局,不就又一样了吗? 及此,沈闲不再犹豫,将手中墨水一泼,动手上前抢轩王手中的玉玺。 轩王眼看到手的玉玺被夺走,怎能不怒,让人围住了沈闲,抽出一旁侍卫的刀,他要将沈闲砍成几半! 一支箭从二人后背嗖然射来,他与轩王躲过,刚抬头,又见好几支箭一齐射来。 那轩王急得命都不顾,伸手抢沈闲手中玉玺,沈闲没他力气大,玉玺脱手,他要追,被人从后面扯开。 堪堪与一只箭亲密接触,转了一圈,落入一人怀中。 沈闲抬头,齐文渊穿着夜行衣,两边刘海吹开,眉锋眼锐,身上也没有伤口。 他见这与轩王作对的太监是沈闲,微微诧异,又生几分侥幸的怒色,“不是说好在宫外等我吗?” 沈闲没空与他解释,见他完好无损,而霄衣扶着的那人褪下面皮,是暗卫假扮的。 他都不知道,也没有闻出来。 只来得及心中闪过一丝异感,就说:“王爷,不能让轩王带着玉玺离开。” 那轩王拿其他人挡过箭后,就不顾形象地抱着玉玺在其他侍卫的保护下要离开泰安殿。 齐文渊拉住沈闲,“不必担心,他手中的玉玺是假的。” “假的?” 沈闲看向太后,太后脸上已没有方才带的屈辱感。 齐文渊早与太后合作了。 太后推开押着公主的太监,怒骂几句,就给公主松绑,抱着公主,“莞儿,你没事吧?” 说罢,她又对齐文渊道:“你应允我的,必要做到。” 齐文渊客客气气行礼,“娘娘放心。” 沈闲诧异,这太后竟然和齐文渊合作? 齐文渊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轩王这一出的? 这齐文渊应允了太后什么? 他心中疑问多,但此刻不是好的解答时机,只问:“就这么让轩王逃走?” 齐文渊道:“沈大人不必忧心,国师已让人在宫外等他,他逃不掉的。” 沈闲这才瞧见,齐文渊身后那些射箭之人,都穿着特殊的紫色官服,他只在国师宫中见过。 齐文渊告诉他,原本并不知轩王这一出,虽有防备,也只做了与太后合作这一手的准备。 是路上遇到国师,国师提醒他,并且告诉他要换皮防那轩王投毒。 他这才能毫发无伤。 那国师也来到了泰安殿,站在宫门外,没有走进来,不知为何,事已结束,也不离去,更不知道在看什么。 沈闲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第五十二章 惩罚 他想到了六皇子,六皇子也在宫中,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泰安殿今夜也平安,他想要离开去寻六皇子,将这个消息告知他们。 但想到齐文渊与他说好同意六皇子回盛,此刻太后也在,将这事说明,一切才算尘埃落地。 齐文渊与沈闲视线对上,便知他想说什么,转而看向太后,“娘娘,还有一事,六殿下在齐屡次遭遇生命危险,盛国不满,如今齐有意与盛通商,何不顺势送六殿下回国,也谈谈通商一事?” 太后经今夜一事,已疲惫不堪,皇权稳定,其他又得了什么大事?更何况是一个质子。 她挥挥手,正要说话,国师却开了口,“娘娘。” 只这二字,太后整个人犹如被震在原地,好似感受到了难以言明的恐惧,她脸色大变,从齐文渊的脸上划到沈闲脸上,“此事,明日再议。” 齐文渊脸色也臭了,语气微寒,“娘娘,你莫不是用了我这颗棋子,就想甩手丢掉?” 太后看在眼里,神情严厉,“渊王,一个质子而已,难道,不只是如此?” 齐文渊顿时转了好脸色,与太后一人一言夹枪带棒吵起来。 忽然背后一刺痛,他瞳孔缩起,怔着低下头,看到一把匕首的尖端传透了腹部。 他刚要伸手,那匕首就抽离他的身体,血噗嗤噗嗤流出来,他失去力气,屈膝跪在地上。 霄衣奔来,脸上震惊诧异愤怒,“王爷!” 齐文渊僵着身体,握拳倔强起身,借着霄衣转过了身来。 看着身后握着带血匕首的沈闲。 沈闲的神情隐在黑夜中,雪衣而立,不动不语,唯有手中匕首上的血往下滴。 “为为什么?”齐文渊难以抑制情绪,语气尚未爆发,就因身体拖垮着跪在了沈闲面前。 然而沈闲不为所动。 沈闲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有些听不清他们在交流什么。 直到2666系统机械的声音突然响起:“任务失败S级惩罚开启” 那一刻身体与意识犹如分了人开来,好似不再属于自己。 他只看到肉包在空中焦急地张口,对他说些什么。 等再睁开眼,他站在了盛国的宫殿中。 相比齐国,盛国宫殿内布置更加雍容华贵,图案繁复,宫女清一色都穿碧青宫服。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唤脑中系统无人回应,只好走出宫殿。 宫女见了他,恭敬行礼:“沈少师。” “殿下在哪?” “殿下?”宫女先是一愣,然后展笑,“少师大人是说太子殿下吧?昨日六殿下举行了册封礼,已是我盛国的太子殿下了!” 沈闲略迷茫,他刚才明明还在齐国泰安宫,怎么现在六皇子就回了盛,还封了太子? 他又问:“六不,太子殿下从齐回盛是什么时候的事?那齐国的渊王呢?” “那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一个月?”沈闲瞳孔微微放大,难以置信地定在原地。 转念又追问:“那齐文渊呢?” 系统不回话让他心中的不安放大数倍。 宫女有些不明白沈闲的问话是什么意思,而且沈闲还有些激动。 正手足无措害怕说错话的时候,盛明泽出现了,“沈少师?” 一个眼神, 宫女便知退下,盛明泽看向沈闲,“阿兄,怎么了?” 沈闲也不理会他,2666系统不理他,一定是出了事,他重新回宫殿,赶忙收拾行李,盛明泽追进来,沈闲道:“我要回齐国。” 手臂被用力握住,“回?” 盛明泽的声音听起来古怪,沈闲转过头,盛明泽的脸色却是正常的。 “阿兄想要去齐国恐怕是不行。” “为何?” “齐国来与盛通商,但没半个月就变卦,现在与盛,已经是准备开战的地步了。” 第五十三章 太子 沈闲不解,“怎会如此?太后就算无心与我盛合作,也万万不会挑起战争。” 盛明泽遗憾摇头,看向侍卫,侍卫出声解释:“如今掌控齐国朝政的,并非是太后,而是渊王。” “那就更不可能了,他不可能这么做!” 盛明泽克制着情绪,声音尚且保持平缓,还带着几分想不明白的火气,“阿兄,他就是这样的人,你知道他前脚与太后合作,表示自己无意皇位,后脚轩王倒台就做了什么吗?” “他将自己的兄长打入大牢,百般折磨,如今那轩王即将在半月后上断头台!这也便罢了,他还将太后囚禁在泰安殿,短短一月时间,就用强硬手段逼太后退居后宫,如今齐国朝堂任他摆布,但凡一个官员忤逆,便立刻下狱。” 沈闲听着盛明泽说的一桩一件,他觉得陌生。 “我要去齐国。”他不相信,还是说,他又回到了前世,这让他冒一身冷汗。 抓他手臂的盛明泽突然用了极大力气,沈闲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要被拧断了。 “殿下。”他蹙眉,看着盛明泽。 盛明泽却没有松开,而是上前一步,将他挡在榻边,一字一句都饱含逼迫和焦躁,“阿兄究竟为什么会被他蛊惑?你不是最知道他是什么人都吗?那些百姓可以听信谗言认为渊王是大义灭亲,可你我该是最明白的,阿兄忘记了吗?为什么如今还不选择我?” 沈闲听不懂六皇子在说什么,他被自己教的徒弟几乎推倒在榻上,觉得荒唐,也来了脾气,冷道:“殿下,你我虽是君臣,可臣也是你的老师,你这样于礼不合!” 盛明泽身穿黄袍,头戴玉冠,原本羸弱的长相气质大改,从眼神中透着压迫人的皇威,“于礼不合?那便不要做这个老师,我也从未想要阿兄做我的老师!” 沈闲用力甩开了盛明泽的手,心神大怒,“你说什么?” “阿兄,我喜欢你,我想要你做我的皇后!” 沈闲一巴掌便拍了过去,大殿一阵死寂,所有宫女太监都咯噔跪地,无一人言语。 沈闲绷着脸,直示着君王,呵斥道:“殿下如今已贵为太子,一言一行皆要谨慎,怎可说出这种话?你如今这一句,若是传出去,这个位置,你还做得稳吗?” “坐得稳。”盛明泽面无表情回道。他心中只道,谁若敢议论,他便杀了谁,只要杀了一个示众,便没有其他人敢妄言。 沈闲又扬起掌心,卡在半空迟迟不下,他几乎要被气晕过去,没想到如今六皇子学会顶撞了。 他不是没有感觉到盛明泽过于依赖他,而且盛明泽对齐文渊的敌意太过明显,哪怕这一世的齐文渊尚未让盛明泽国破,也未杀盛明泽的父皇和兄弟以及盛国宫中千千万万的人。 沈闲忽然放下手,“既然殿下坐得稳,想必臣已没有什么好教的了,就请殿下现在就罢免臣的职务,另扶新师教你吧!” 盛明泽脸色微变,“不要。” 他死死咬着牙齿,沈闲的神情让他冷静些许,不再继续出言冒犯,退后几步,道:“阿兄,不要生我的气,你这样钟情于齐文渊,尚且不能顾及身份,我也只是怀着同样的心意,不可以吗?” 盛明泽低垂着头,看起来有些失落灰败。 沈闲心软下,叹气,跪下道:“殿下,臣只将殿下当做君王,当做兄弟,当做学生,从未有过其他。” 盛明泽大受打击,久久没有言语。 沈闲跪着,等他回过神,没有起身,直到盛明泽伸出手将他扶起,他见盛明泽虽是强颜欢笑,但也已经恢复正常。 这才放宽心。 盛明泽道:“齐国已戒严封城,盛国人入境都严查甚至抓捕,陛下病重,不愿意开战,有意派出使臣再次前往齐国言合,你若实在想去齐国见他,那就等几日,可作为使臣,由盛国士兵护送前往,如此,我也能放心。” 沈闲心事重重,只拱手,“多谢殿下。” 之后盛明泽邀请他随他去参加皇宫宴席,众位皇子都会到。 沈闲仍觉得漏了些什么,但他不知道是什么,觉得头疼,遣退宫里伺候的人,诺大宫殿只剩下他一人后,他才重新走进寝室。 2666系统发出呲呲呲的声音,借着肉包现身。 “宿主!我好想你!” 沈闲被贴了脸,他懵了下,随后道:“我一眨眼就到了一个月后,是你弄的吗?” 肉包摇头,支支吾吾道:“我之前送主角回盛的任务不是失败了吗?我被关进了小黑屋,我以为我们不能再见了,但后来听说主角自己折腾回了盛,任务又完成了。主系统为了补偿我,还给我升了好几级,给了几万的积分。我去拿积分什么的,耽误了不少时间,这才回来晚了。” “至于你一眨眼就一个月,应该是主系统那边的惩罚,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现在应该是惩罚结束了。” 沈闲只听明白了个大概,他也不在意细节,恍然喃喃:“原来是任务失败了。”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身体被谁夺走了一样。 六皇子冷宫出身,一朝成为太子,其他争斗多年的皇子自然不服,但皇宫宴席上,盛明泽从容淡定地周旋于官员之间,对于这些质疑与嘲讽,皆不卑不亢。 陆续出席的世家公子,有不少都成了盛明泽的人,旁人见他暗中笼络了这么多人心,更是敬重恭维。 “太子殿下。”之前在齐已经暗中帮助他们的江湖盟主女儿,以京中首富女儿的身份,盛装而来,令得众位公子纷纷投来欢心。 但那姑娘眼里都是太子,日后,想必会收入盛明泽的后宫。 沈闲甚是欣慰,这样就算他放手离去,盛明泽也能应付。 他将亲手做的梅花酥交给太子的侍卫,这是平日里盛明泽最爱吃的,他们约定过,今后逢喜事,他就做梅花酥给盛明泽。 侍卫与沈闲道:“少师还是亲自送去给殿下吧?这样殿下肯定会很高兴。” 沈闲摇头,盛明泽有许多事要处理,他既知道盛明泽心意,万万是不想走到人眼前徒增烦恼。 情之一字,只能如此。 侍卫好似知道了,他看了眼太子,道:“可知,原太子遇刺,查出与齐国有关,如今太子继位,各方虎视眈眈,之前在齐也是,您刺杀了渊王,齐国人一度想要杀你,也是殿下暴露身份相护,齐文渊侍卫刺回殿下的一剑,如今还没好全,而且一路大人您时不时昏迷,都是殿下细心照顾” 侍卫陆续说着盛明泽对他的好,沈闲却是脑中咚得一声,“你说我刺了渊王一剑?” 侍卫顿了顿,“是。” 他也不明白为何太子殿下不让他说,这不证明了少师对那齐文渊一直是虚与委蛇?这本是高兴的事,太子殿下反而没有很高兴。 还害怕些什么。 沈闲总算知道,萦绕他心头的不安究竟是什么。 他失去身体掌控这段时日,究竟做了些什么? 脑中2666系统没等他问话,就主动道:“反派没死绝对没死,我以我的肉包头担保!” 沈闲心中压着的石头没有少去分毫,二话不说就冲出来宫殿。 然后化身小白蛇用他此生最快的速度离开盛国皇宫,等不及要回齐国去。 第五十四章 回魂 沈闲跨过大半盛国,来到渊王府前,因两国即将开战,他披上斗篷遮挡身形,以免被认出是盛国人。 渊王府家丁将他拦在府外,见他依旧要见王爷,便去通报霄衣。 沈闲见到霄衣,才放下帽子,露出容颜,“霄侍卫,可否让我一见王爷?我有话要与王爷解释。” 霄衣诧异,随后冷脸,让人将他拿下,“沈大人,皇城守备森严,你是如何躲过追查混进城的?不会,又与谁合作要来杀我家王爷?” 沈闲不怪他会误会,他知道自己曾在泰安殿外刺了齐文渊一剑,也很懊恼上火。 他不知道齐文渊被他伤得严不严重,所以第一时间来渊王府,在渊王府附近等了几夜,等这些巡逻士兵少些了,就现身。 他不是不可以混进府中偷偷看望齐文渊,可思索再三,还是选择直接上门赔礼道歉。 “霄侍卫,我知道我如今可疑,但不论你想将我送去大理寺还是哪里,可否先让我见一见王爷?与王爷解释之后,若仍然不信我,但凭处置。” 霄衣见他诚恳,一脸冷漠地去禀告王爷,一刻钟后出来,道:“王爷说他不想见你。” 沈闲料到不会顺利,又道:“请你告诉王爷,我今日是来道歉,会一直等他,直到他愿意见我听我解释。” 霄衣不再言语,让人关闭府门,就进去了。 穿过抄手游廊,霄衣来到齐文渊房门前,敲过门后,小厮打开房门,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位大夫。 而房间内药味浓重熏人,齐文渊躺在榻上,陷入昏迷已有数日。 “王爷的伤伤及了心脉肺腑,很难醒来,就算醒来,也难以痊愈,老夫尽力了。” 霄衣眼微红,将一锭银子塞至他手里,“大夫一定要救救我家王爷。” 他送大夫一路出府,外头还下起了朦胧小雨。 那沈闲不撑伞在雨下站着,白衣浸湿了衣裳,还咳嗽一两声,露出几分病态,霄衣恨恨瞪他一眼,扭头回去。 那大夫见银子推脱不掉,又道:“听闻盛国皇室皇陵中生长有回魂草,此草药碾碎入药给王爷服下,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这话沈闲听了去,当即担心起来,“王爷伤得很重?” 本以为能发话不想见他,也就人没有大碍,但他此刻一想,觉得自己蠢,就因为不希望那一剑真的伤到齐文渊,就无视现状,那系统仙人分明是借着惩罚的幌子杀齐文渊,也便是冲着齐文渊的命去的。 大夫刚想回他,就被霄衣阻了,霄衣偏就是不愿如沈闲的意,不管沈闲怎么问,都不告诉沈闲王爷现在的状况。 沈闲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府外。 霄衣看雨势变大,不放心开门去看一眼,雨里已经空无一人,他顿时更生气,“我就知道这沈闲对王爷的担心是装的,此来就是怀着别的目的。” 殊不知,沈闲去堵了大夫去路,问到了回魂草的特征,然后不休不眠又赶回盛国皇宫,要回皇陵去拿那大夫所说的回魂草。 但他没有找到,他曾在皇陵生活过一段时间,从未听过这皇陵中生长有回魂草,无果,便偷偷进藏经阁翻医书史书。 2666系统现身:“宿主,如今齐文渊的黑化值飙升,已经和前世几乎一样了,你还是放弃吧,就这样让反派死去,来世也还是能去找他。” 沈闲不语。事至今日,他怎能眼睁睁看着齐文渊死去,他坚信齐文渊没有走到前世的那一步,只要没有亲眼见到齐文渊残害百姓,他便不信。 藏经阁的门嘎吱一声被打开,沈闲一下熄灭手中的油灯,躲着想等那人离开再继续找。 但他听见太监说:“太子殿下,夜深露重,您要寻什么何必亲自来,让下面的人过来一趟,老奴亲自给你寻不就好了?” 盛明泽挥挥手,“你下去吧,我自己寻。” “是。”太监关门离去。 盛明泽只带着一个贴身侍从。 沈闲疑惑他这么晚来藏经阁做什么,盛明泽就道:“阿兄,我刚才看到你进来了,你出来吧。” 沈闲顿了顿,他留下纸条就离开了皇宫,说要去齐国,现在却被逮到偷偷潜回了盛国内宫机密处。 他现身,上前跪拜,“殿下。” “阿兄不是去寻齐文渊了吗?为何又出现在这?” “殿下,本答应了要作为使臣去齐,结果臣却偷偷离开,请殿下责罚。” 盛明泽道:“那便罚阿兄禁闭三个月。” “这”沈闲噎住,正要说能不能换一个惩罚,盛明泽又道:“我开玩笑的,阿兄不必当真,你想去哪就去哪。” 盛明泽神色如常,沈闲也松了口气,前日对盛明泽出手,还吵了一架,现在盛明泽看起来已经不伤心了,这便太好了。 他希望盛明泽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他也本可以有更好的办法去处理,只是盛明泽直言对他的感情,他一时不知如何反应,过激了些。 “阿兄想要找什么?” “回魂草,听闻是长在皇陵中的一种药草,殿下可曾听说过?” 盛明泽黝黑的眸盯着沈闲,他没有问沈闲要这个草是要做什么,或许也已经猜到,那齐文渊自从受了沈闲这一剑,掌了齐国朝政没多久,就时不时闭门不出,齐国的探子来报,这几日齐文渊都没有出过渊王府半日。 想必是身体出了毛病。 “我知道。” 沈闲没指望盛明泽知道,在他眼中,盛明泽去过的地方不多,知道的也都不多。他沈闲自认为博览群书,见识过千奇百怪,都没有听说狗,更何况这在冷宫长大的六皇子。 然而盛明泽却说知道,还道:“我之前册封为太子,曾去过一趟皇陵外的祭坛,在那里捡到一株奇异的草,太医看过说有医死人肉白骨的奇能,便收在了宫中。” 沈闲一喜,“殿下可否将这回魂草给我?”他话一停,又道:“这皇陵深处还有许多奇特的药材,殿下若是需要,我都可以给你。” 盛明泽抬头:“皇陵为皇室禁地,阿兄是如何进去的?” 沈闲不由懊恼,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话。 盛明泽先行改道:“阿兄想要那回魂草,我让人取来就是,你我情谊深厚,不必客气。” 沈闲道:“那便多谢殿下了,我确实需要这草救命,也不必麻烦他人去取,我跟去就可,殿下早些歇息。” 说罢,他便不再逗留,跟着盛明泽身边的太监去两仪殿取回魂草。 那盛明泽望着沈闲去匆匆的背影,神色变幻莫测。 “看来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他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话,身边侍卫询问,他摇头,看了看虚空某个生物,然后离开藏经阁。 “殿下找到书了?” 看守藏经阁的太监谄媚道。 盛明泽面色冷冽,不理会他,只道:“回宫。”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沈闲在这,也是特意,来见沈闲的。 本以为沈闲去齐国吃闭门羹,就会失落,他想来安慰兄长,也劝兄长认清两国交战,与齐文渊的缘分应该尽早断掉,然而 沈闲拿到装有回魂草的木盒,宝贝极了收在怀里,不打算休息,要立即带着它去齐国给齐文渊治病。 出两仪殿时,迎面碰到了一名穿鹅黄衣裙,气质脱俗清冷的姑娘,其他人喊她太子妃。 这便是册封太子后没多久就封的太子妃,那张脸有几分眼熟,熟悉到沈闲忍不住微微皱眉。 “沈少师这是要去哪?太子这几日寻你寻得旧疾都复了发,因你不做使臣,宫中传出谣言,说你在齐国期间与那齐文渊有不雅的关系,传得十分难听,殿下为此还大发雷霆,处置了不少官员。” “可殿下刚刚登基,在朝中势力并不稳,不宜得罪太多人,但殿下不听我的,少师若得空,不如去劝劝殿下。” 沈闲不免愧疚,他道:“太子妃好好照顾殿下,我有急事必须立即离开,待我办妥此事,就回来。” 说罢,他便离开了皇宫。 半夜钻入大夫的医馆中,妖风阵阵,大夫起身去关窗,转头一看,那桌上就摆了一株回魂草。 他觉得惊奇,好好收了,重新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就上渊王府,将此回魂草献给渊王,给渊王熬了药喝下。 一直到中午,他从渊王府出来,面带喜色,不止他,渊王府其他人也都不再死气沉沉。 是那齐文渊醒了过来。 沈闲头晕眼涨,差点倒下去,幸亏变成人身的2666系统扶住他。 这是第二次2666系统出手扶他,“多谢你,我们回盛吧。” 他看了眼渊王府,没来得及亲自看渊王一眼,其实多少也是因为害怕,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齐文渊,如何解释自己当日刺得齐文渊差点见阎王的那一剑。 他也不敢面对系统口中,黑化值飙升,犹如前世一样的齐文渊。 他在渊王府外站了许久,最终给自己寻了一个借口。 反正他要作为使臣来齐,到时候也会在皇宫见到齐文渊,不必急于一时。 于是,他安安静静地在渊王府摊子装作食客吃了个混沌,又安安静静离开。 霄衣被命令趴在屋檐上张望,将那沈闲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在沈闲走后,就回到齐文渊的房间中。 齐文渊刚醒,正喝着药,面色虽差,却不至于乌青颓败。 他像是知道霄衣干什么去了,道:“他人呢?不是说要见我吗?” 霄衣迟疑片刻,道:“走了。” 齐文渊将药碗砰在桌面,脸色阴沉。 第五十五章 铁链 沈闲离开渊王府后没有走远,他太困了,无法维持原形,就变回了蛇形,没办法赶路的他,只好寻个隐蔽的树林,先藏起来休息。 等他醒来,听到齐国城中百姓传那盛国使臣来了皇城,现在居住在皇宫外一间府邸中,他便打听了地址,寻过去。 爬上屋檐的他看到齐文渊的马车刚好行驶离开。 他钻进府中,竟看到了盛明泽的贴身侍卫,这人极少离开盛明泽,他在这里,也就意味着盛明泽也在这里。 太子殿下怎么会来此? 太危险了。 沈闲上门,通报的人认出他是太子少师,没有阻拦,直接带他进府见太子。 “ 阿兄,不是说好了送完草药就回吗?怎么失踪了几日?” “发生了些别的事。”沈闲不好说自己太困睡过头了,扯开话题道:“殿下怎么亲自来了,虽说盛国皇宫内也不安全,可您亲自带人来齐,这一路上保不定有一堆的刺杀等着你,实在太危险了。” 盛明泽未答,而是他身边的侍卫道:“沈大人您不知,这齐文渊送来和解书,唯一一个条件就是要沈大人您亲自来齐赔礼道歉,只要如此,他便不再追究盛国以替身当质子一事,可” 沈闲离开匆忙,并未知晓这次出使的细节。 少了他,太子殿下便亲自过来,以表示盛国的诚意。 沈闲更加懊恼自己贪睡误了正事。 他道:“如今我回来了,下午亲自去渊王府拜访。” “阿兄不必单独去,你曾刺他一剑,差点要了他的命,他必然不会好生待你,今晚皇宫要办接使宴,你随我一道,道歉也可当着百官的面,如此,他也不敢做什么。” 沈闲沉吟道:“也好。” 这样,齐文渊也没法不见他。 虽知道那回魂草让齐文渊醒了过来,可他到底没有亲眼看到,仍然有些不放心。 但他没想到,齐文渊没有参加迎使宴,只派了个霄衣出现代表渊王府。 “王爷这是何意?”齐国官员不免小声议论,揣测他们摄政王的意思。 “或许是不想与盛和解。” “可他竟允许公主带着陛下出现,这足以表明他对盛的重视。” 沈闲静静饮茶,看了眼高处坐着的公主殿下和幼皇,见盛明泽在与官员交谈,就悄悄离席。 公主殿下收到他的暗示,也借口身体不适,提前送陛下回寝宫。 沈闲在寝宫外等候了一会儿,公主殿下出现,在众多宫女太监面前,其中不知有多少旁人眼线,她想说的话斟酌一二又咽了回去,问,“听闻沈大人来齐途中遭了刺杀,可有哪里受伤?” 这是盛明泽为他不在使臣队伍中寻到借口,沈闲道:“昏迷一两日而已,并无大碍,所以便依照承诺晚一步来齐。” 公主殿下放下悬着的心而点头,她咬唇一二,似有其他话想说,但不知如何开口妥当。 沈闲也想询问她关于这段时日齐国皇宫所发生的事,在百姓间口口相传的齐文渊事迹,又有几分为真。 他道:“公主可愿意与臣去荷花池边赏花?” 公主点头,她只留了一个贴身宫女在身侧,让其他人留在幼皇身边保护。 沈闲与他相对无言走了一段到御花园,之后才有机会单独交流。 “沈大人,你快些离开齐国!” “公主可知渊王想要如何处置太后?” 他们二人异口同声问,随即都一愣。 公主先回答道:“皇叔似乎想从母后那知晓宣太妃之死的蹊跷,不知为何,母后对此讳莫如深,皇叔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好几次都欺负陛下,以做威胁。” 沈闲思忖一二,想来这宣太妃就是齐文渊的心结所在,这次回齐国,定要弄了明白。 想到公主刚才的提醒,他大概知道公主为何要他快些离开,他道:“殿下,我这次来,不打算轻易离开齐国,还望公主能帮我查一查宣太妃的生平。” 公主着急道:“沈大人,你千万不要犯傻,皇叔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前几日我在宫中提了你一次,他便挥刀砍了膳桌,若非这几日他刚好身体不适,今日无法到场,必定要当场刺回那一剑。” 沈闲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公主关心,只是,这其实真的有误会。” 公主抿嘴,“皇叔自幼丧母,阴晴不定,恐怕不会听你的解释,沈大人,我不希望你有任何的事情。”她神情顿了顿,又道:“其实我有一法,或许可救大人。” “殿下请说。” “沈大人可愿意与我结亲?” 沈闲愕然,“什么?” 公主神情认真,“我一直未嫁,只等着嫁给心悦之人,沈大人为人廉正,月朗风清,是我心中想嫁之人,若你娶我,皇叔想必会给我几分薄面——” “不可!”沈闲退后一步,拒了公主递过来的定情信物。 2666系统忍不住吐槽:“若是嫁给公主,齐文渊别说给薄面,一根面也都不会给的。” 沈闲无奈,他见公主又继续与他表白,一边懊恼自己迟钝至极,一边道:“公主殿下,我有心仪之人。” “心仪之人重要,还是命重要?” “心仪之人重要。” 公主一噎,“你” “而且我心仪之人,就是王爷。” “什么?”公主呆滞。 宫中谣言纷纷,传那皇叔爱慕沈闲,想占为己有,如今因爱生恨,此谣言她信,然而,沈闲钟情于皇叔,她却是从未想过。 二人哪里相配了? 沈闲语气带着歉意,“多谢公主喜欢,只是沈某万万受不起,希望公主今后能觅得良缘。” 说罢,他也不再留下碍眼,退身要离开此地。 “沈闲!”公主喊住他。 他转过身,隔着一寸的距离,注视公主桃花盛开的美艳妆容。 公主神情复杂,“你难道是有什么受虐倾向?” 沈闲哭笑不得,“公主请慎言。” “否则怎么会喜欢上皇叔?皇叔对你从一开始就是见色起意,后来对你也并不好,多次冷眼旁观你的死活,你如今为了他拒绝齐国公主,还要离开你所侍奉的太子殿下,孤身来我齐国,你可知你留在齐国,会是如何处境?” 公主想不明白,她又道:“你想清楚了,今日拒绝我,他日再求我我也不会帮你。” 她好歹也是一国公主,之前以为沈闲是六皇子,虽觉得沈闲出身不好,但胜在人品极佳,她与之结亲,能让两国修好,可谓是一举两得。 而今知道了沈闲并非盛国皇室,主动要下嫁,只会有这么一次。 沈闲眸光微微收敛,而后抬起道:“公主殿下不知,并非是王爷对我一见钟情,而是我先喜欢上王爷,很早很早之前。多谢殿下抬爱。” “那你为何好几次用那样的神色看我?还借我贴身之物?” 沈闲怔了怔,连忙解释,“公主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你与她身上的香味相似,一直都十分好奇,而贴身的书册,是希望公主能学识更广,将来好教授给陛下。” “你!滚!”公主表情多了几分恼怒,她撞开沈闲,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沈闲反应过来,自己这说的好似将公主当做替身,自然惹得公主不快,他追去,想要再挽救一二。 突然后背一痛,便晕了过去。 霄衣现身,公主的贴身侍卫被他敲晕,他躲在暗处,将这二人在荷花池后的交谈都听了个全部。 本是得了王爷的命令要来掳走沈闲的,没想到会偷听到这些。 看沈闲情真意切,也不免怀疑,或许当日刺王爷那一箭真的另有隐情。 他回到渊王府,将这二人的交谈一五一十告知齐文渊。 齐文渊望着沈闲昏迷的侧脸,坐在太师椅上把玩玉扳指,不作他语,只咳嗽一声,让霄衣下去。 霄衣迟疑后,又提醒道:“那盛国太子殿下若知道沈闲在宫里失踪,恐怕” 齐文渊扯了扯嘴角,“他也不会怎样,一个小小的少师,和皇位相比,算的了什么?” “可那盛国太子对沈大人并不——” 齐文渊暗含警告的眼神瞟来,霄衣闭了嘴。 他想王爷怎会不知那盛国太子与沈闲师徒深厚,这并非是他可以揣测的事情。 沈闲醒来,觉得头痛欲裂,唇边湿了一片,似是有人在他昏迷时给他强行灌下汤药。 他认得这个古色古香的房间是齐文渊的寝室,想要起身,却觉得双腿发软,重新坐了回去。 锁链声音响动,他一怔,看向自己的左腿与左手,腕上都铨着黑色厚实的铁链,看起来坚硬无比,寻常刀剑都无法斩断的样子。 沈闲微微蹙眉,明白了自己在御花园被齐文渊的人带了回来。 这下好了,别说什么解释,齐文渊这样做,就是不需要他的解释,也要将他困在身边。 小桃推门进来,忐忑万分,生怕自己这个前主子发怒,然而沈闲只是安静坐在榻上。 “我昏迷了几日?” 小桃结巴,依着王爷吩咐的,说“那盛国的太子已经拿着两国的通商合约书离开,就在刚才。” “噢。” 小桃抬头,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沈闲确实如负重释的模样。 她转念一想,万分想哭,跪下道:“沈大人,你可千万不要在王爷面前表现得如此舍身忘死,王爷会很生气的,你看看现在,已经非常非常生气了!” “???”沈闲有点没听懂。 她是以为他一心扑在盛明泽身上吗? 沈闲自认为没那么伟大,他只好奇一事,“王爷将我掳来,可有别人发现?” 小桃如实道:“那盛国太子知道您在皇宫失踪,亲自来府里寻,可王爷与之密谈过后,他便带人离开了,头也不回直接离开了齐国京城。”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小桃还因为他知道自己被卖了,备受打击。 “那便太好了。” 小桃呆起头。 沈闲指了指桌上的糕点,小桃上去端起,递给沈闲,沈闲吃起来,甚为悠哉的舔舔唇瓣。 然后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我饿了,王爷何时与我用晚膳?” 第五十六章 查探 大夫再次来渊王府为齐文渊诊脉,全程脸色凝重。 霄衣着急道:“大夫,我们王爷醒来后时不时会觉得喘不过气,当初你说会留下病根,若就是这个,可有办法减缓症状?王爷还要上战场挥枪,如此便难以再上战场杀敌了。” 大夫亦是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老夫也没寻到这气短之症的起因,按理来讲,服用回魂草过后,以王爷的体质,应当能好七七八八,这怎会” 霄衣语气一沉,“难道是回魂草有问题?” 大夫接收到冷厉的眼神,忙抬手道:“老夫行医多年,从不收贿赂,绝对没有加害王爷。” 齐文渊眯眼,“这回魂草为盛国皇宫之物,你是如何拿到回魂草的?” 大夫才知今日王爷是来盘问他的,他冷汗直流,“老夫老夫不瞒王爷,这回魂草并非我拿到的,就那日王爷昏迷,我一觉醒来,便看到窗户打开,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晃了下,桌上已经摆着那回魂草。” 这听起来就像是寻不到理由而找的借口。 “王爷一定要相信我!我绝无加害你的心思!” 大夫吓得浑身发抖,齐文渊确定他没有撒谎,松口道:“霍大夫若要害我,当初就不必救我,今日一问,只是因为心中有疑,毕竟回魂草非寻常之物,既是如此得来,那本王会另寻法子打探,您不必害怕,霄衣,送送霍大夫。” “是。” 齐文渊坐在太师椅上把玩扳手,回想着大夫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中扳手一顿。 霄衣送走人后回来,抽出腰间匕首,递给齐文渊,跪下道:“王爷,您的药都是我亲力亲为熬的,绝对没有假手他人,途中更没有离开过,若王爷不信,霄衣愿以死明志!” 齐文渊接过匕首,只摆在桌上,捂着胸口咳嗽几声,“你从小在我身边,知道我所有事情,若你我也信不过,我早些去见娘也无妨。” 霄衣红了眼,“王爷,我定会寻到解这短气之症的办法,那沈闲他是盛国人,必定听说过回魂草,或许有办法!” 齐文渊精致的五官褪去血色也不失美人风采,提到沈闲,他神情骤寒,“你要本王去求他吗?” “王爷,如今他在我们手中,该是他求您,您想怎么审问,他都逃不出去。”霄衣说着,想到了十八种折磨人的酷刑,考虑到王爷对沈闲有别的心思,还道:“想要逼问一个人说出真话,多的是法子,您若有任何需要,属下” 齐文渊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神,“你如何?” 霄衣试探出了齐文渊对那沈闲的态度,收敛道:“属下全凭王爷吩咐。” 小桃敲门后进来,齐文渊让她看顾沈闲,见她来,是有话要说,或是那沈闲醒来见到自己被囚恼怒不吃不喝。 他道:“怎么了?” 小桃看了一眼王爷,压着有些抑制不住的笑意道:“恭喜王爷!” 齐文渊挑眉,“喜?” 霄衣觉得小桃是哄不住沈闲,怕被责罚怕傻了,现在哪里有喜?太后死活不肯说出宣太妃当年如何死的,王爷身体还出了别的问题查不出一点线索。 齐文渊笑得危险,“小桃,你很欢喜吗?” 小桃敛了敛眉,“ 王爷不欢喜我也不欢喜。奴婢来传话,沈大人问王爷何时去吃晚膳。” 齐文渊头也没抬,“他若不吃想饿死自己,那便让人灌进去,这点小事,不必——” 他话音一顿,看向小桃。 小桃重复了一遍,齐文渊这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霄衣忍不住道:“沈大人莫不是被气疯了?” 齐文渊脸色阴沉,一语不发。 小桃忐忑再道:“殿沈大人说了,晚膳王爷若忙,不来,他会等王爷来。” 齐文渊立即起身,“怎会忙,现在就用晚膳。” 第五十七章 激怒 齐文渊到时,沈闲正坐在榻边看书。 “听闻沈大人想要见我。” 沈闲抬头,可算是见到了齐文渊,但他觉得齐文渊脸色似乎不太好。 又不好直接关心,只能合上书,“只是小桃告诉我,王爷摄政后饮食不规律,不爱用晚膳。” 齐文渊看向小桃,小桃心中喊一百个冤枉,脸上也不敢表现,她哪里说过,沈闲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王爷可否认让人解开这铁链?”沈闲没有生病,也没有在榻边用膳的习惯。 齐文渊都在这了,总不会还怕他跑了。 哪知齐文渊却是端起饭菜到他面前,态度很是冷硬,“本王还有公务在身,没空与你磨嘴皮子,要么我喂你,要么,你自己动手。” 沈闲不语,看来上次刺的那一剑,真的让齐文渊很生气。 他无奈一叹,不生气才奇怪。 “王爷,可否与你单独一叙?” 齐文渊笑不至眼底,勾起他的下巴,唇也几乎贴上去,玩味的表情多少有几分轻慢,“沈闲,你如今既非盛国六皇子,也非太子少师,只不过是我齐文渊养在府中的男宠,我与你,有何好叙的?” 沈闲未被他激怒,也不躲闪,直勾勾盯着他,声音微微压低,“男宠,便不能与王爷单独相处了吗?” 齐文渊神色一滞,多看了沈闲几眼,有些像是不认识沈闲,他思考了一下,直起身,戏弄不了沈闲,就想要先到此为止。 沈闲却怕他离开,之后难再见,他握住了齐文渊的手,看向霄衣与小桃,“你们可否出去,我与王爷,有话要说。” 霄衣见齐文渊被哄得愣帖帖的,拉着小桃的手肘自觉离开带上门。 沈闲就等这一刻了,他先是将手滑下,要探齐文渊的脉,确定齐文渊真的好了。 但齐文渊先一步甩开他的手,掐着他的脖子,抵在床上,“沈大人这次又想干什么?这么多次致我于死地,还不死心?” “王爷,我只是想要知道你的伤怎么样了。”沈闲激动道:“当日泰安殿外,我——” 提起那日,齐文渊依旧心火难消,“当日在泰安殿外,你说,你早便想要杀了我,与我种种,全无真心,如今成了我的阶下囚,为了你的殿下,甘愿舍身,沈少师当真是厉害!” “不是这样的,我——” “沈闲,我对你已没有感觉,如今留你在府中,不过是为了折磨你,你可不要会错意,免得日后闹得难看,惹人厌烦,噢,对了,你既入了渊王府,也该有个用处,今夜,便侍寝吧。” 说罢,他便甩袖踢门离去。 沈闲几次三番想要解释被打断,真觉得无奈,泄气继续躺在榻上。 霄衣与王爷离去,小桃推门而入,知道二人交谈不顺,又得了吩咐今夜要为沈闲沐浴,担忧纠结。 沈闲灵光一闪,坐起身,“将晚膳端来,吃完便带我去沐浴。” “大人,刚才王爷说要侍寝。” “嗯。”沈闲胃口尚佳,“你们王爷今夜还来。” 小桃见他如此积极,也不好说什么,心中默默流泪,跟了沈闲一段时日的她多了解自己的旧主子,现在这些都是强颜欢笑,沈大人这么清高的一个人,必定是怀着十二分的决心咽下那些心酸。 “大人不如顺着王爷一点,王爷只是嘴硬心软,奴婢就从来没见王爷对哪个美人如此上心,您” 沈闲只点头不作他语。 小桃叹气。 沈闲不知小桃补脑了什么,他就是想要快点吃完晚膳然后见齐文渊。 哪想,天色暗下后,齐文渊带着好几个美人进院子,左拥右抱的,看起来好不快活。 沈闲这才知道,小桃所说的美人,不是指红楼中的美人,而是这渊王府中的美人。 齐文渊在府中养了不少男宠,只是从前他来,都没见过,但不代表,这府里没有。 他和齐文渊相处这么久,都差些忘记了,齐文渊在民间的许多传闻里,还有花心的传闻。 沈闲心中犯难,这可不是他想象中的单独相处,重新培养感情。 齐文渊就要看沈闲这难堪的表情,他让人搬来椅子,又让几个美人跳舞,几个美人弹琴。 怀里还抱着一个坐在桌前用膳饮酒。 “王爷,这位就是你说的,新入府的公子?长得真好看。” 齐文渊漫不经心笑道:“没错,以后你们要好好照顾他。” “咦,怎么还”在齐文渊身边伺候的蓝衣公子看到沈闲的脚上的铐子,刚说几句,又见沈闲冷若冰霜的模样,识趣不再说话。 沈闲的手链被解开,就脚上还铐着,因而可以坐在桌子前用膳,但他只坐着,看齐文渊饮酒,也看着那蓝衣公子喂酒。 别说,齐文渊与这些公子之间气氛还很和谐。 而这些公子的长相气质,都与他相差无异,但这些人是齐文渊在认识他之前就收入府的,那便不是像他,而是齐文渊一开始就喜欢他这种类型的人。 他也不过是其中一个。 沈闲心中堵得慌,也许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想到这,他的心情有些低落。 一直没有看沈闲一眼的齐文渊见身边人一直沉默,就撇了一眼,这一眼正好看到沈闲落寂的模样,喝酒的手顿了顿。 他猛然将杯子摔放在桌面上,笑容也冷下,跳舞唱歌的也都因此停了下来。 身边蓝衣公子忍不住道:“王爷,是累了吗?那要不我们现在就伺候你更衣” “都出去。” 齐文渊冷冷吐出三个字。 那些美人互相对视一眼,便都弯腰退出了房间。 一名妆容更为妖艳的公子走前见那沈闲还在,忍不住道:“你是哪个地方来得小倌,没听到王爷不想见人吗?怎么没有点眼色,这种时候还想着趁机——” “滚!”齐文渊陡然发怒,那公子赶紧跪着颤巍巍离开。 沈闲也不明白齐文渊为何突然没了兴致,刚才这不弹琴听曲好好的吗? 他怅然,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齐文渊道:“为什么不吃?” 沈闲答:“我用过晚膳没多久。” “那便饮酒。” “我不胜酒力。” “喝。”齐文渊面无表情,递过来一杯酒,非要沈闲喝。 沈闲看着触碰到他唇边的酒杯,很是为难。 第五十八章 进宫 上次喝下其中没有雄黄,可不代表次次都没有,沈闲推开至唇边的酒,将齐文渊手中的酒杯取走,放在桌上。 然后又将一把匕首拿出,递到齐文渊手中,“王爷,当日那一剑,我想了许久,若王爷不信,便刺回来。” 齐文渊喝了酒,有几分醉意,也泄露了几分真实的痛色,他抽出匕首的刀身,揪起沈闲,一步步逼他至窗门边,抬起了握匕首的手。 沈闲闭上眼,许久,也不见疼痛,只觉得胸前有一物重重抵着他,他睁开眼。 只见匕首的手柄刺在胸前,而齐文渊却是抓着锋利的刀身,用力、旋转,手背的青筋用力到突起。 沈闲心都抽痛,不知要从哪里下手阻止,“王爷,你这是醉糊涂了吗?” 他只想着齐文渊喝醉了能带着情绪刺下这刀,之后酒醒,也就不只是恨他了。 可他没想到,齐文渊发了酒疯。 “王爷,松手,你想今后都握不了刀吗?” 然而齐文渊醉了,真得不顾自己的身体,沈闲只怕越扒他的手,他抓得越用力,被那刀刃割得越深。 情急下,抓住齐文渊的脖子,仰头亲上那凉凉的唇上。 他感觉到齐文渊的身体整个如拉紧不动的琴弦,没有再继续用力。 有用。 沈闲亲得克制,带着讨好与安慰一般,不太熟练的他退离几厘米喘了下,又继续亲去,落在了齐文渊的下巴上。 然后又重新虔诚地游走回唇边,犹如一只小猫一样亲蹭。 柔软、温热,而且青涩。 他顺着齐文渊的手腕,轻轻掰开齐文渊的手指,那染血的匕首总算掉在地上。 沈闲心跳得极快,退开时最后有些呼吸不畅,微微张唇。 不想齐文渊忽然侵掠缠来,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唇,舌头也探了进来。 窗门剧烈地颤了颤,就像沈闲彻底错乱的呼吸。 他推了推,抓拽齐文渊的胳膊,偏开头抢得浅浅一个呼吸进出的时间,胸膛起伏着道:“王爷,你的手需要——” 齐文渊唇跟了来,重新将他堵上缠绵,空气中都点燃了暧昧与情欲的香气,随着香炉的雾冉冉上升。 翌日中午。 沈闲觉得腰酸背痛,齐文渊早已不在身侧。 那锁住他脚踝的铁链也已经被取下,脚上只剩下浅浅的痕迹。 他勾唇,无声感觉到齐文渊已经消气了。 小桃听到他起身的动静,端着洗脸盆和换洗的衣物进来,身后丫鬟才跟着进来清理房间里的狼藉。 “大人,王爷上朝去了。”不等沈闲询问,小桃就先道,笑如桃花,还有些羞涩。 沈闲没觉得和齐文渊行鱼水之欢有什么,但在这丫鬟面前反而有些尴尬了,他斟酌道:“昨夜你们可有守夜?” “奴婢后半夜就回去睡了,霄侍卫一夜都守着。”小桃想到今早霄侍卫跟他说的话,她眼眯起只剩一条缝。 沈闲听出这言外之意,就觉得这房间里处处都是暧昧,匆匆洗漱赶紧离开了房间。 沈闲没了脚拷,府里下人也都不阻止他四处行走,但还是不让他出府。 他便在府门等着齐文渊,但几个时辰后只霄衣一人回来,道:“王爷今夜留宿宫中,大人早些回去休息吧。” 沈闲不放心,按捺住偷偷进宫的心思,第二日午间,也不见齐文渊回来,而那霄衣还是用一个理由打发了他。 这是在躲他? 沈闲吃着宫里送来的膳食,想这事想明白后气笑了。 放下筷子,披上外袍,“小桃,走,我们入宫。” 一路到府门,面对拦下他的侍卫,他只道:“王爷若责罚,我自己担着,不会连累你们。” 侍卫依旧不敢放行,身后霄衣上来示意他们退开,知道王爷心思的他,亲自跟着沈闲,带他进齐国皇宫。 第五十九章 宣太妃之死 霄衣带着沈闲入宫寻齐文渊,但沈闲最终并未见到齐文渊,只听闻渊王押着轩王去了断头台,要在秋后亲自处斩轩王府上下所有人。 就算亲王犯了谋反抄家的死罪,也从没哪个王爷是亲自上去处死自己的哥哥的,还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而动手的人是齐文渊,不会有人说是大义灭亲,公然泄愤彰示权力还差不多。 沈闲不明白齐文渊此举为何,转道去了泰安殿寻太后。 看守的侍卫拦下他们,“王爷说了,没有他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出入泰安殿。” 霄衣将令牌拿出,侍卫抱拳道:“霄侍长见谅,王爷强令非有他手令,任何人不能进出泰安殿。” 沈闲没法进,但他有事必须要问一问太后,今日必须见到。 他转身沿着宫道坐马车出宫,路上邀霄衣进入马车,只言有事询问,“我听闻宣太妃是王爷的母妃,祭拜宣太妃的日子将近,霄侍长可否与我讲讲宣太妃的事?” 霄衣迟疑一二,只将自己能讲的告知沈闲。 “王爷出生前宣太妃得陛下圣宠,但王爷出生后,宣太妃就被先皇打入冷宫,理由是与他人有染,在那之后王爷由太后抚养,但没过多久,宣太妃便自缢于冷宫,宫中都传她是羞愧自尽。” “王爷不相信,多年来一直追查真相,为此自请上战场,以性命博得先皇重视,做了多番的努力,只想为宣太妃正名。” 然而至先皇死去,也没有昭告世人,当年宣太妃通奸一案是他错判。 “那太后也知道点什么?” 霄衣摇头不答,只道:“沈大人不知,你刺王爷那箭之前,王爷是打算与太后交易,立誓留字据自请退守边关,无召永不入京,而太后则应允为宣太妃正名,但事发过后,王爷欲杀轩王,太后不许,二人未谈拢,王爷亲自撕毁了字据毁誓约。” 这才有如今的局面。 沈闲蹙眉,虽是他忽然动手背后捅齐文渊一刀,引得太后与齐文渊互相猜忌,但这么轻易就毁约,更多是后来协商不一致,这锅他不背,“王爷此举不妥。” 霄衣听他这么说,纠结了一番,又道:“其实我也不赞成王爷公然泄愤杀轩王,轩王害我黑云兄弟良多,可王爷实在不该亲自动手,这只会引得天下百姓对他畏惧,并没有好处。” 沈闲也知这个道理,“你该劝住你家王爷,之前几次差点死在轩王手中,他都留了轩王一命,这次为何?” 霄衣虽知道为何,但他不能跟沈闲说,只道:“王爷另外有与江湖盟派交易调查宣太妃旧案,欲寻出所谓的奸夫,让那人亲自澄清宣太妃清白,但得到的消息却是其他,之后去太后宫中质问,出来时,便让我等审问轩王。” 沈闲心中一动,江湖盟派,不会是六皇子的势力吧? 他想起六皇子亲自来齐,又安然离去,莫不是这二人早有其他接触? 眼下,他还是先想办法去一趟泰安殿吧。 “霄侍长。” 沈闲忽然喊道。 霄衣思绪中断,刚抬头,一阵诡异墨色烟雾扑面而来,他便晕了过去。 马车摇晃着要出宫回渊王府,沈闲化作白蛇,偷偷溜出,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泰安殿。 此时公主殿下正好在殿外,宫女拿着膳盒,想要买通侍卫进殿,但被铁面无私的守卫挡在了殿外。 沈闲想起上次与公主交谈不太愉快,现在又见公主担忧太后,思考一二,跟去了公主寝殿。 “殿下。” 公主转过身,就见沈闲在身后,“你怎么在这?难道是逃出来的?”她左顾右看,见无人发现,连忙将寝殿门关上。 “王爷并未为难我,是霄侍卫带我入宫的,现在我有法子见太后一面,公主可有话想要我传达给太后?” “没想到,皇叔竟然真的对你不一般。”公主喃喃自语一番,而后几乎要跪下说:“你可否救救母后?” “公主先起来。” “皇叔要杀了轩王,在那之后,就会杀了母后!” 沈闲没明白,“太后娘娘不是轩王,王爷怎会杀她?”顶多是将太后送去佛寺修行罢了。 公主细细与他道起陈年旧事,正好这事与宣太后有关。 公主这里知道的,与沈闲在霄衣那知道的宣泰国后之死大抵相同,但公主自小在后宫出身,还在相关人太后身边长大,知道得更细。 那宣太后原本是太后身边的宫女,一次皇帝醉酒上了龙床,之后又因有孕,就封了昭仪。 公主从太后那听得,这宣太妃得宠时就恃宠而骄,后来被查出与宫外人有染,更是水性杨花,沈闲不愿听人诋毁齐文渊的娘亲,便打断问:“太后是否真的知晓宣太妃之死其中蹊跷?” 公主未答,但表情已经暴露了答案。 “母后并未与我说更多,我也不知母后做过什么,当年向父皇揭露宣太妃通奸的是轩王之人,所以皇叔想要杀了轩王,但母后我只求你能让皇叔,留母后一条性命。” 沈闲有自己的考量,他只道:“若太后参与当年一案,如今也该让事情真相大白,又为何不愿意遂了齐文渊的意?” 公主摇头。 沈闲若有所思,还想再问,殿外传来宫女脚步声。 公主的贴身宫女推门进来,腿软直接跪在地,“殿下,不好了渊渊王爷带着好多人闯进来了。” 沈闲心中一咯噔,这么快就发现他不见了? 他刚想从后门离去,门就直接被一脚踹开,齐文渊穿着黑色长服杀气腾腾进来。 公主只来得及抓住沈闲的手,还没能动。 齐文渊勾唇看着沈闲,“公主殿下想与我的人偷情?” 沈闲甚至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因这话噎到。 王爷读书还是少了。 公主挺起胸脯,佯装不怕他,“皇叔,这是盛国太子的少师,你在夜宴当日掳走,还骗我说你也不知是谁干的,这你如何解释?” 齐文渊望着一众宫殿中的宫女太监,语气莫名,“是啊,这要如何解释?不管怎么说,公主殿下将外男带入内寝,传出去也很难解释吧?” 沈闲不想看事情闹大,公主也好齐文渊也好,他都不想看他们受伤。 于是沈闲绕过公主,走到齐文渊身边,轻轻握住齐文渊的手臂,小声道:“王爷,可否先遣散了这些人。” 齐文渊眸色深幽,过了一会儿,抬手让人都下去。 沈闲没看到霄衣,显然是还没醒,按他原本的计划,至少马车到了渊王府外,别人才会发现霄衣昏迷了。 现在这大概是车子刚到宫门,正巧与回宫的齐文渊撞上,所以提前发现了。 齐文渊将出神的沈闲圈进怀里,“你迷晕了霄衣,就是为了来见公主?御花园所说对公主无意,难不成是做戏给我看?” 沈闲不咸不淡答:“王爷,我若是做戏,代价岂非太大了。” 齐文渊盯着他的唇,想起昨夜,一怔,喉咙滚动了下,放在他腰肢上的手也正儿八经松开。 就如同被沈闲的坦然折服一样。 第六十章 新任务 沈闲正要继续劝阻控制局面,宫外就有看守进殿报道:“王爷,陛下带着众位老臣前来,已在宁康宫外!” 公主宁康宫外有不少大臣等候,皆是知道了齐文渊来了公主殿中,便迈着老腿来见齐文渊的,这已经持续几日,但齐文渊就看着他们打探他的消息而奔走。 而今跟来宁康宫,眼睁睁瞧见宫里发生的事情,也见到了传说中渊王府新入的男宠,不少常年进出宫中的外臣不免犯嘀咕: 这不是替盛国太子来齐为质的那位沈少师吗? 因在夜宴上见过,也瞧见过盛国太子对其尊敬有佳,更知道他为替期间与渊王多有牵扯,所以对沈闲的看法两极。 沈闲见这事闹得大了些,在这里解释下去,不出几日,京城就都知道他私会公主,被渊王抓包,公主无媒苟合等等离谱传闻。 他道:“王爷,为公主声誉着想,可否下令让——” 话还没说完,2666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请宿主和太后合作,帮助太后一党出城借兵,任务时限为,十天。” 沈闲一下就将话咽了回去,脸色微变。 如今他一听到任务二字,便会想到上一次突然任务失败,系统降下惩罚——他的身体主动权直接被抢走。 “嗯?”齐文渊等着沈闲主动求他,也很高兴,见沈闲拧眉不言语,以为沈闲是有所顾虑,他便再次抓住他的手,“昨夜是本王醉后失态,就当是欠你的,今日不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满足你。” 一旁公主生起希望,她用期望的眼神看沈闲。 沈闲眸思百转,抬起头后,清澈的声音响彻大殿,“那就请王爷为江山社稷着想,还朝堂于陛下。” “你说什么?”齐文渊的笑容瞬间就滞住,握沈闲的手力度也收紧。 沈闲心中不忍,语气仍无变化,只弱下声音许多,多了一分小心翼翼,“王爷既无心爱惜齐国百姓生活,何不还政于天子,天子虽年尚幼,但好歹有众位大臣辅佐,仍愿意为百姓谋福。” 公主连忙让人将陛下进来,带他一同跪地,又搬出了之前的一套诚恳请求,“从前是母后见皇弟年幼,不能理政,这才监国至今,如今母后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也该退居后宫,还政于陛下,还请皇叔应允,陛下掌政。” “我”她看了眼沈闲,娇好的容颜做下决定,语气铿锵,“蒙沈大人教导,如今已会《齐国治要》《典籍》等多种书,又身为陛下长姐,愿为陛下分忧,还请皇叔应允。” 重臣文官也都附和,出口成章,劝齐文渊的一番番言辞无比恳切。 齐文渊一声冷笑,将殿内氛围拉至低处。 “太后怎是不死心,一出又一出,真当本王不敢动他是不是?” 沈闲知道,这是逼齐文渊, “王爷不是说,不论今日我要什么,您都答应吗?” 齐文渊眸中积蓄着风暴,语气变得冷冽,“这便是你的要求?” 沈闲与之直视,未退半分。 齐文渊松开他的手,神情也恢复往常,仔细看看,还有几分失望。 “好,毕竟本王不似你,总是出尔反尔。” 沈闲看着齐文渊一步步倒退,对方死死盯着他,好似要在今日看清他的心。 他攥紧了手,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其余人都跪地齐道:“多谢王爷成全。” 群臣散去后,公主对着沈闲欲言又止,她已不再生气之前沈闲拒绝她一事,恭恭敬敬道:“沈少师,我从前便知你心怀天下,这盛国百姓与齐国百姓于你而言都一样,如今我是信了。” 沈闲笑得有些僵硬。 “沈少师学识渊博,又曾在六皇子身边教导,能力不比宫中先生差,本宫还有许多书要念,不如你留在我与陛下身边?” 公主寻了个正当的借口,留沈闲在宫中居住。 沈闲没有推脱,应下了。 原本居住的寝殿重新捣鼓收拾,便可住下。 小肉包漂浮在空中,将刚才的一切都收在眼里,“宿主,你这又是何必?这任务来得突然,何不先含糊过去,从长计议如何行事?” 那齐文渊只是一句玩笑话,他却当场求一个敏感的要求,掺合进这二人的纷争中,前面那刺的一剑刚刚平息,便又招惹得齐文渊不快。 可沈闲又能如何? 还政于陛下,总好过之后他帮助太后卷土重来夺回政权,齐文渊又落入下风,性命不保。 只是如今 沈闲望着窗外月色。 又要伤他的心了。 第八十一章 皇陵 第八十一章 皇陵 沈闲与太子殿下回到盛国皇宫,与其他皇子一同守在养心殿外,等着里面传出消息。 陛下身边的太监从里面出来,“陛下已睡下,各位殿下请明日再来。” 不少皇子脸上露出失望表情。 沈闲便与太子留宿宫中,以便陛下一醒,传召太子,他们能第一时间赶到。 “阿兄,你身上有伤,又赶路几日,早些睡下吧,三哥没拿到圣旨,今夜恐会生事,我去加强养心殿周围的防卫。” 沈闲摇头,“我与你一同去。” 陛下身边妃子没几位,太子妃与贵妃交好,主动要照顾陛下,也探得陛下身体状况。 太医院已下诊断,陛下撑不了多久了,如今未见遗诏,若陛下薨逝,理应由太子继位,然朝中仍有不少大臣支持三皇子,一日未举行登基大典,他们便一日不能松懈。 快到养心殿附近时,太子忽然急咳,沈闲询问,太子道: “阿兄可否去一趟太医院,我应是染了风寒,这种关键的时刻,旁人去我怕给我下毒,我只信阿兄。” 沈闲经他提醒,也觉有理,他亲自去盯才放心,便应下,改道去往太医院。 未踏入太医院的门,就见一道身影鬼鬼祟祟进太医院,他跟上去,那宫女左顾右盼一番去了茅房,与躲在暗处的人碰面。 那人将一包药粉递给她,她收入袖中。 “今夜想办法将这个东西给陛下服下。” 宫女为难,“贵妃对太子妃有所防备,娘娘虽在殿内伺候,陛下所服汤药却是贵妃亲力亲为,娘娘无法近陛下的身。” “那也要想办法,今夜若事成,少不了娘娘的好处,若三皇子败了,娘娘,你可别以为你真的能成为皇后” 沈闲没有继续听下去,太子妃与三皇子筹谋着害陛下,他要在这宫女回养心殿之前,将此事告诉太子殿下。 便化作蛇身,飞速沿壁爬行,不出一会儿,便找到了太子。 太子正在养心殿中给陛下喂药,陛下躺在榻上,那照顾陛下的贵妃则已经被迷晕趴在茶桌椅上。 沈闲心中咯噔,莫不是也要毒害陛下? 这个念头一起他便掐灭。 盛明泽非这样狠毒之人,况且陛下若下遗诏,废太子的可能性几乎是万分之一,不至于为万分之一而弑父。 “父皇,我没想到,齐文渊竟是你与宣太妃之子,你可知,上一世,他杀了你,杀了沈太傅,屠了皇城,当时的皇城到处都是敌军,还有死在齐国人手下的宫女太监,若非是你的羽林卫,我如何会输给他?” 盛明泽的语气中包含着恨意,沈闲的心拔凉拔凉的。 齐文渊也就罢了,太子又是何时记起来的? 这一刻沈闲回想起过去种种不对劲,不得不承认,太子或许很早就记起前世。 他不由懊恼,自己竟是一点都没发现。 沈闲听到殿外有动静,是那太子妃带着宫女来了。 太子妃正在试图买通养心殿的看守太监,“贵妃娘娘可是在里面?刚太医送来了新的方子,本宫要呈给贵妃。” 殿内灯火通明,宫内都知道贵妃娘娘彻夜照顾殿下,盛明泽见是太子妃,示意那乔装成殿内太监的自己人将太子妃放进来。 然后盛明泽躲了起来。 太子妃进来见贵妃睡着,屋内点上了令人眩晕的迷香,一扇窗户被打开,似有人刚从窗户爬走,她警惕察觉到异样,想要转身离开,想到什么,又生生停下脚步,看向了内卧的天子。 身边宫女机灵上前,打开食盒,要将那汤药灌进天子口中。 沈闲不再躲藏,上前咬了一口宫女的手腕,汤药哐当倒在地上。 宫女失声叫了下,门外三皇子跟早有埋伏一般,带着贵妃以及一众官员太医踹门而入,看到太子妃,以及地上冒泡滚烫的汤水,太医银针一测,道:“有毒!” 贵妃自陛下重病以来日日照料,精致的妆容遮盖不住其眼下疲惫,她尖锐的声音对准了太子妃,“放肆!竟然毒害天子!” 太子妃震惊看向三皇子,三皇子却是不看她一眼,只对贵妃说,“娘娘,太子妃定是受人指示,她太子!定是太子让她来的,太子想早日登上皇位,所以派了太子妃来毒死父皇。” 太子妃脸色煞白,在那三皇子的暗示下,一番心中挣扎,最终磕头道: “求娘娘饶我一命,我是被胁迫的,您也知太子对我冷淡,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他还曾梦中呓语要废了我立沈少师为后,今日一切,都是都是沈少师的主意!” 贵妃也听说过沈闲,替太子做了质子,还与齐国的王爷和公主牵扯不清,她大怒,“身为为盛国太子,未来的天子,怎可说出这么荒唐的话!” 沈闲瞪圆了蛇眼。 真是躺着也中枪。 肉包不合时宜地出声:“em嘛总好过将脏水泼到主角身上,这太子妃还是很喜欢主角的。” “” 太医靠近陛下,躲在龙榻被褥里的小白蛇错失了逃跑的机会,一动不敢动,就怕太医掀开被褥,发现有条蛇卧在天子身侧。 贵妃让人去寻太子,回来的只有通报之人,“太子不在东宫中。” 三皇子道:“说不定还在这养心殿里。” 他已命自己的人围了养心殿,想要让贵妃搜出太子来,如此在这么多人面前,更加坐实了太子与太子妃联合毒害天子的罪名。 这罪名一旦传出,太子的东宫之位将要拱手让给他。 他的主意打得精,沈闲不知太子会不会被三皇子的人抓住,想要逃走帮忙寻不到机会。 就在这时,沈闲的尾巴被触了下,他吓了一跳,是皇帝的手指动了。 他心中一喜,连忙吐出些许妖力助皇帝醒来。 太医刚在皇帝头上扎上一针,那皇帝就睁开了眼,胸腔小幅度颤动。 “陛下醒了!” 太医的喜报将欲追究太子的贵妃注意力引了去。 皇帝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问:“慧言可回来了?” 贵妃让人赶紧去找公主来,“回来了,回来了,陛下不必担心。” “可是一个人?”皇帝皱巴巴的手掌紧紧握住贵妃的手,说话半喘气。 “是一人,慧儿调皮,哎”贵妃絮絮叨叨说着齐国发生的事,因不想让皇帝刚醒就听到糟心事,都挑些轻松的,含糊告知他。 但那皇帝听到是一人回来,眸光便暗淡了下去,没有再认真听她说话,缓了一会儿,就打断,“来人,朕要笔墨。” 身边伺候多年的太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写遗旨了。 三皇子眼中风雨密布,沈闲得了机会,连忙逃离养心殿。 在太子差些被三皇子的人抓住时,他出现帮忙,将人带离了养心殿,又跟随陛下派来寻太子的太监,重新来到养心殿外。 陛下要太子三日后登基,留下这让位诏书过后,就再次陷入了昏迷。 但想必太子也不关心。 沈闲看向盛明泽,盛明泽等这一刻等了许久,眼里抑制不住的是激动与喜悦,待那太监念完圣旨,他便磕头谢恩。 养心殿内其他官员皆拜。 三日后,盛明泽身穿龙袍,由宫女伺候着佩戴象征天子的冠帽。 转过身来,看到沈闲,他便让其他人下去,再次拥抱他,“阿兄,我做到了,你所期望的,我都做到了。” 沈闲虽有种种疑惑憋在心中想要问这位年轻的君主,但他知道,未必能问,他只希望,盛明泽能如他教的那样,做一位好皇帝。 盛明泽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阿兄,你可有礼物要送我?” 沈闲想到之前三皇子所说的荒唐言论,没再任由盛明泽抱下去,拍拍他,轻轻推开,“殿下,你想要什么?” 盛明泽眼眸亮亮的,“我想要什么,阿兄都给吗?” 沈闲不由一笑,玩笑道:“除了做皇后,臣还会做殿下最爱吃的芙蓉糕。” 盛明泽一愣,眸色幽光划过,也玩笑道:“阿兄变了,会取笑我了。” 他有些大胆地伸手指为沈闲拨去发上的脏东西,末了大拇指顺着额间落在沈闲眼角,“那阿兄便将亲手做的芙蓉糕赠予我吧。” 盛明泽登基那日,沈闲碍于流言,没有作为他的少师出席,又于登基大典快结束时,悄然离席,入了皇陵。 爹娘的墓在皇陵中积了灰,他细细扫去灰尘,摆上祭肉与美酒,点香铺垫,磕头跪拜。 身后脚步声响起,他知是盛明泽来了。 盛明泽给沈闲的爹娘上香叩拜,沈闲按着蛇族长辈教的法术要了盛明泽一滴血,爹娘留下的蛇鳞闪烁银光,与之共鸣,然后其中一丝妖气从中钻出,消散在空中。 爹娘安心离去投胎,他们蛇族与皇族的约定,便真正到他这一代结束。 盛明泽打量四周环境,“阿兄,你小时候便是住在皇陵中?” 皇陵中有许多机关,沈闲带他进入他们世代打造的密室中,也回顾了一圈过往居住之地。 “皇陵是禁地,皇家人也不能擅自进入,阿兄又是怎么瞒过定月来打扫皇陵的太监” 沈闲与他闲聊道:“爹娘在时,会除去他们的记忆,带我这一代,便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所以他在皇陵中独自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他没有下山,只因从小就对凡间没什么兴趣,长辈都告诉他,要小心凡间各种危险。 他那时是个懒的,不想与凡人接触,直到遇见阿笙。 他在皇陵附近的后山见到阿笙,跟着她最终下了山,这一下山,便没再回来。 “这皇陵的石门每月才开一次,阿兄若要进来,都得走险路进来,朕明日就让人修建一条密道,日后阿兄就可以自由出入皇陵,随时回来看望他们,也可继续生活在这。” 沈闲摇头,现在要他重新住回皇陵,他一个人,做不到了。 他望了望外面的天,白云漂浮的天突然下起雨来,一丝丝寒意飘进山洞中,沈闲感受到凉快,又想到齐国的大雪。 很快,便要下雪了。 他道:“陛下,臣带你来皇陵,除了看望我的爹娘,还有一事,望陛下成全。” 盛明泽记得,沈闲在齐国告知他蛇族与皇族渊源后,确提过有事要他帮忙,他也乐意帮忙。 沈闲跪在他面前,“如今您已登基,能独揽大权,臣想就此退隐,离开朝堂。” 盛明泽先是一愣,然后颔首表示理解,“阿兄确实可以好好休息一番,这少师之职位,朕会替你留着。” 沈闲抬头,语气坚定,“臣已辅佐陛下登基,此生唯有最后一愿,便是长伴渊王左右,了此一生。” 盛明泽试图将沈闲扶起,但沈闲不起身,与他直视的眸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回以了更加坦然的深情。 盛明泽压在心底密密麻麻的阴暗情绪一点点爬上了台面,他仍然在试图压制,强颜欢笑道: “阿兄,我了解你,你心中有天下有百姓,一心想要辅佐明君,朕如今站在这里了,一切才刚刚开始,你便真的不想与一同俯瞰这江山如何改头换面?朕需要你,这盛国也需要你。” 沈闲曾经,确有此愿,但他深知,他爱上的人是齐文渊,齐文渊在这局中,已深陷泥潭,此刻斩断一切,了齐文渊种种猜忌,才能向他证明,他沈闲的心意。 他如今不再求实现天下大同的理想,只想要他的阿渊与他能在今生不殊途收场。 种种万般情绪,皆在此刻心中无形利刃割舍掉,他只再次拜道:“臣意已决,还请陛下成全。” “可朕喜欢你,你也知道,朕也只是想要你留在朕身边久一点,这样,也不行吗?” 沈闲不答,依旧埋着头,等盛明泽松口成全他。 许久,他听到盛明泽一声叹息,“好。” 沈闲心下松了一口气,见盛明泽伸手扶他起来,他没有拒绝,起身再言感激之语。 如此,他也可以安心回去见齐文渊了。 沈闲正要辞别,身后一双手用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一股奇异的香味令他眼前视线模糊。 他面前的陛下变成了好几个,重重叠叠,脸上的神色也看不清,“陛下你这是何意” 沈闲四肢无力倒下,倒在了盛明泽怀中,身前还站着盛明泽身边的暗卫,盛明泽的手抚摸他脸颊,他听到他说: “父皇不记得齐文渊曾经作的恶,但是阿兄,你不是很清楚吗?为何归来不早早将渊王杀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甚至罔顾你我约定。” 沈闲用最后的力气拽住他的衣袖,“是我的错,陛下,不要伤他,……我会带他离开——” 离开齐国与盛国,绝不会让一切如前世一样。 沈闲不想睡去,但还是扛不住药性,失去意识前,隐约听盛明泽说: “阿兄,睡吧,一觉醒来,你会改变主意的。” 第八十二章 happy(上) 第八十二章 happy(上) “沈儿,醒过来” “沈儿。” 沈闲脑袋沉沉,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皇陵中,变成了原形蛇身,盛明泽已经离开。 令他全身无力的香雾徐徐上升,他变回人形,伸手去推翻那香炉,头疼欲裂从石床滚下地面。 抵抗住了这催眠他的香力,他有些茫然,直到看到那不知何时变得雪白的天空。 下雪了。 盛国很少下雪。 他想起了和齐文渊的约定。 “我睡了多久?”沈闲自言自语。 周围安静至极,这种安静将他的不安放大数倍,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 沈闲有了这个念头,便起身离开皇陵。 他的右眼皮一个劲狂跳,一路一个宫女太监也没有遇到,看守在皇陵外的太监宫女都去了哪里? 沈闲不断呼唤肉包,肉包躲着他,之前数次肉包都有心虚的时刻,这一次,沈闲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它有事瞒着他。 “我知道你在听,我不为难你,你就告诉我你能说的。” “” 天空下的雪骤急,几乎埋了沈闲的履,红泥墙盖上一层雪,沈闲的白色身影在狭窄的宫道上微不足道。 他听见敌军破城的战鼓响起,两军交战的号角吹响,从皇宫,从金銮殿,也从皇宫外,四面八方的激烈声响。 肉包总算不装死了,道:“宿主,你睡了好几个月,齐文渊掌管齐国后四处征战,扩充国土,周边几个小国都战败降了他,如今他的兵力已经能够与盛国抗衡,两国交战已有一月” 沈闲一拳撞在墙上,如梅花的血滴在地上雪中。 那香中有特殊的东西,令他提前冬眠,若非爹娘托梦来,他会继续睡下去。 沈闲懊恼自己如此不设防中了招,又不由头次对盛明泽生出愤怒。 他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耳边交战的号角声鸣鼓他都不陌生,前世初见齐文渊,就是在齐文渊带着千万铁蹄踏破他国城之时。 “陛下到底想做什么?” 陛下既与他一样重生,怎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如前世一样发生,又为何要令他冬眠。 沈闲加快了步伐,朝着金鸾殿而去。 大殿之上,哀嚎一片,盛国官员都被齐文渊的人围做一团,为首性情刚烈的官员指着高阶上齐文渊破口大骂:“异国竖子,竟敢弑父围城,你今日做了这大逆不道之事,且看来日这天下百姓,如何拥护你为王,死后你又如何面对两国皇室的列祖列宗!” 沈闲听着官员都对着高台跪在地上哭喊“陛下”,齐文渊则背对他们,手中的刀滴着淋漓鲜血,不知杀了多少人,银白的盔甲上也沾了暗血,刺眼至极。 太上皇被带到齐文渊面前跪下,本就病危的男人垂着脑袋,那染血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沈闲浑身颤抖,如坠冰潭。 他避开刀剑,蛇身在无数尸体间穿梭,朝着高台冲去,在那齐文渊举起刀刃要砍下时,站在了齐文渊面前。 齐文渊的刀停在了半空中,刀削般的脸庞淬满了寒气,杀红了眼,看起来不像人。 沈闲看到齐文渊眼神中的动容 ,自己胸腔中涌出的情感都蒙上酸涩与痛苦,他伸手想去触摸齐文渊的脸,又在半空中收回垂下。 齐文渊抓着他的衣袖,带着满身的血腥味,附唇而来,毫无章法的强吻,索取、粗暴、发泄情绪。 沈闲咬破唇,尝到了铁锈味,第一次,用了全身的力气抗拒齐文渊的亲吻。 齐文渊似被咬疼了,带着愤怒将他推开,他被推倒在地,雪擦破他的掌心,他看到冰冷的匕首摆在面前,毫不犹豫地拿起,朝着身后男人刺了去。 刺进男人的血肉中,也刺入了沈闲的心里。 白色的身影与银色盔甲犹如相拥,在大雪纷纷的天地间,也在脚踩众生的金銮殿前。 沈闲那一刻心中脸上只有茫然。 金銮殿四周,齐国公主带着黑云军,手持虎符而来。 齐文渊肆意行事,寒了将士的心,从前虎符在谁手中他们都听齐文渊的,如今,哪怕公主手中虎符是假,他们也会当做真。 公主在殿上说了些什么,沈闲听了但入不了他耳,他只知道,齐文渊败了。 败得如此容易。 齐文渊注定是要败的。 他听着男人闷哼声、逐渐沉重的呼吸声,没有抬头,没敢抬头,看着匕首深深嵌入了男人的身体里, 温热的血顺着他的手流在地上。 他眼尾的红被落雪扫去,僵硬的身体无力跪下,男人也倒在他肩上,靠着他,掐着他的手臂。 发出昏昏沉沉的破碎笑声,“沈闲,你这一刀真是用力。” 周围憎恨的目光、怒骂的眼神都还在继续,矛头对准了齐文渊,士兵靠近他们,上前来将齐文渊带走,只留沈闲一人跪在原地。 他弓着身体,盛明泽上来安慰他,拥着他,说:“阿兄,我会一直陪着你,不要伤心。” “陛下,可否赐他一杯毒酒?” 盛明泽怔住。 沈闲深深呼吸缓过劲来,磕头跪拜又重复了一遍。 他知道齐文渊得罪了很多人,必定会死,所以他不问能不能留一命,他只希望,齐文渊不必受到残酷的刑法,屈辱死去。 盛明泽懂了他的心思,原本担忧地神情一点点渗出狰狞,“事到如今,你还想着他?” 沈闲唇上落下一片温热,他顿了顿,身体本能抗拒之下,用力推开了盛明泽。 盛明泽摔在地上,脸上的神情是沈闲从未看过的,像是褪去一层伪装,露出了帝王心里更真实的一面,受伤、怨恨以及成形的占有欲。 沈闲神色冷淡,对此并无他感,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他不想与盛明泽挑明,一路护送至今,始终想的,便是守好这君臣之礼。 但是他不是傻子。 如何看不出盛明泽在背后用了诸多手段阻扰他们。 可他已尽力阻止,事情还是到了今日。 沈闲一人走在漫天大雪中,走了许久,悲伤蔓延全身,最终咳出血来。 肉包现身,“宿主,你也不要太悲伤了,人生在世,何必执着一人,他不值得。” 沈闲却问:“你告诉我,除了你,还有谁,躲在这局后搅弄风云?” 肉包不吭声了。 “凡人未必是凡人”沈闲反复喃喃国师曾与他说的这一句。 齐文渊究竟为何要像前世一样造如此多的杀孽? 究竟为何? 沈闲不明白。 那皇位,便如此重要吗? 过了几日,盛明泽差人来,告诉他,那齐文渊被判火刑,于下月行刑。 沈闲不动身,盘腿在榻上修炼,来禀报的太监带着疑惑离去。 他在殿中待了一月,鲜少出门。 直到齐文渊行刑那日,他才睁开眼。 经过日夜苦练,已真正学会国师传授给他的术法,若国师没有骗他,他从今日过后,便不会再被2666系统控制身体。 而齐文渊,快要死了。 沈闲只能等齐文渊的来世,他不能救走齐文渊。 因为齐文渊确确实实做了这天下的罪人,必须死,从握住匕首刺去那一刻,沈闲便做好了看着心爱之人死去的准备。 然而他依旧会感到心疼难忍,无数次想要去见齐文渊最后一面,可他见到了,又能说些什么呢? 齐文渊已觉得他心狠,觉得他不爱他。 肉包很是不解,“宿主,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系统不会再惩罚你,你还修炼这个做什么?而且那家伙也要死了,你之后真的打算离开皇宫等他的来世?” 沈闲不答,他尚有疑问,修炼已成,没有继续待在殿中,直接去寻盛明泽。 没有让太监禀报,化作蛇形,偷偷进了养心殿中。 哪料却偷听到盛明泽好似在自言自语。 “为何阿兄还是要护着那齐文渊?” “” “没关系,齐文渊不会有来世,他死定了。” 沈闲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国师前半句的全部含义。 齐文渊不会有来世,他若死在火场,便会永远死去。 沈闲立即消失在养心殿内,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冲去火场。 肉包道:“宿主,你想做什么?” 沈闲激动道:“我知道齐文渊该死,我知道他罪恶滔天,他杀人不眨眼,他该死!但我爱他,我寻了他这么久,此生从未如此等一个人,我伤他至深,可最后,他没有躲开那一刀,也没有逃跑活下去,为什么?我必须要弄明白这件事。” “他现在不能死!” 肉包哽咽:“可” 沈闲站在了火场前,大火凶猛烧着,周围百姓砸鸡蛋,唾骂,火已经将架着的人烧成了灰烬,混在草堆和残木堆里,找不到骨灰了。 肉包继续说完,“可已经晚了。” 沈闲怔怔看着这一切,他失魂落魄的走上刑台。 天色黑下,他也仍然站在刑台上,像是一座木桩子,无知无觉。 最后,一枚玉螺被风吹出来。 沈闲嚎啕大哭。 也是此时,一个陌生的系统声音响起:“任务已完成,积分换算中……收到宿主齐文渊遗愿……将自动绑定宿主沈闲。” “叮!宿主沈闲……2333反派系统将为您服务。” 第八十三章 happy(下) 第八十三章 happy(下) 沈闲的眼泪还没收回去,眼前便出现一个黑色的肉包,2666系统附带的白肉包和2333系统的黑肉包大眼瞪小眼,白肉包率先扑上去动起手来。 “你呼你你怎么回事?抢我饭碗呢?!!”2666系统肉包整个包都快傻掉了。 他的职业生涯里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黑肉包比较腼腆,也有点心虚,它左看右看,确认自己没搞错,一阵仰天长嗷,“我不知道,我我不知道你和阿沈绑定。” 肉包更生气了,“谁是你的阿沈?叫这么亲密,还有,你知道才叫怪,我等级比你高,高多了!你是实习生吧?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你肯定要说这是齐文渊的愿望,你不知道遇到这种愿望要请示你的上级吗?你的上级没教你吗?” 吐口水的2666白肉包骂到口渴,歇会儿后绕到沈闲身边,举着一个蓝色屏幕怼到沈闲脸前,“宿主大大,快点叉叉,给我权限,我把这家伙踢走!” 沈闲抬眸,大悲过后心情仍未缓过来,他看到那黑肉包飞到了白肉包后面,蓝眼睛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你说是齐文渊的意愿?” 黑肉包卖力化支支吾吾为流畅,“是的,我的宿主死前,害怕那主角欺负你,让我守护你直到主角死去。” 沈闲微红的眼角压了压又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为什么?” 黑肉包呜呜呜道:“宿主宿主” 它已经用完了理智,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沈闲也不需要它的回答,为什么?还能为什么? 齐文渊爱他,希望他平安,和他一样的心情。 到最后,齐文渊都在挂念他,而他,只留给齐文渊一刀的遐想。 至死,齐文渊都不知他的心。 是否觉得他从未真心待他? 他是来报恩的,自私地想要得到齐文渊的心,最终恩报了,如愿了,却夺走凡人的心。 齐文渊死前是如何想他的? 来世沈闲猛然亮起眸来,抹去黯然失色,将那玉螺牢牢握在手中,起身喃喃:“国师我要去寻国师国师一定有办法。” 白肉包追着沈闲,“宿主!你先给我权限!” 黑肉包围着白肉包转了一圈,语气扭捏,“2666哥哥,不要这样,我们待在一起相亲相爱嘛。” 白肉包差点没把肚子里的馅给吐出来,更加奋力地跟上沈闲,“宿主,我错了,齐王爷死的时候我不应该辛灾乐祸,求求你,快给我权限” 沈闲来到盛国皇城门脚下,被众巡兵拦在了门内。 “陛下有令,还请沈少师莫要踏出城门。” 沈闲不听,蛇尾带怒,扫开挡在他面前的人,听不下一句,想要强闯出城。 然而未能踏出一步,周身被透明的蓝色包裹,将他牢牢困在原地。 他知道这加诸他身的力量是什么,这并不陌生。 沈闲脖间鳞片若隐若现,整个人都即将蛇化,体内妖丹妖力瞬间爆发,冲破了身上的桎梏。 雷声轰隆,乌云密布,天降异象,吹得凡人都昏倒在地,沈闲刚走一步,又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摁在原地。 他感到愤怒,抬头看去,只见那皇城之上,黄袍加身的年轻君王站在那,负手而立,狂风吹得他的皇冠龙带飘荡,从容中透着运筹帷幄。 沈闲从未这样清楚的知道,一直以来,阻止他的人是谁。 是天道、是善恶、是前世因,也是他的君主。 他袖中拳头紧握,一点点收回,又一点点松开。 盛明泽看出他放弃了挣扎,便从那高楼之上下来,走到他的面前。 “阿兄,你要去哪?” “陛下不是知道吗?”沈闲感到疲惫,“陛下为何不愿意放过我?” 盛明泽满脸心疼,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沈闲躲开。 盛明泽停在半空的手顿了顿,忽然抓住沈闲的脖子,强制性拉近二人距离,眼神带着肉眼可见的阴沉,“从来都是阿兄说什么,我做什么,可是阿兄,你为何就是不能看看我?” 他继续道:“父皇与族人都死在渊王剑下,那夜皇宫惨叫凄厉,我一人独活,背负满身的仇恨,只为了为你们复仇,你为何要背叛我?” 沈闲又怒又痛,挣扎了一世,最终,他一样也留不住,如今就连作为臣子的忠诚都要撕开来,摔在地上。 “陛下。”他一字一句搅碎了吐出来,“是你,罔顾我的情谊,骗我瞒我欺我,你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臣” 沈闲看到了盛明泽身后若隐若现的物体,万般思绪涌上心头,种种过往疑惑,都有了答案,这个答案,让他犹如雷劈在身,身体仿佛被撕成两半。 凡人未必是凡人。 好一个凡人未必是凡人。 “陛下与渊王曾经历生死一战,那一战中,臣为了阻止你们,身受重伤,我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陛下可能回答臣?” 盛明泽也注意到了沈闲望向他身后虚空的视线,面对质问,脸白了又白。 沈闲捂着脸,克制自己失态,自嘲般一直笑,忽然不顾身体释放体内妖力,要强行冲破身上来自仙人的束缚。 盛明泽脸色骇变,“阿兄,不要!” 一股震荡皇城的力量顷刻如刀横散开,沈闲口中鲜血喷出,终于摆脱了这份束缚。 三千青丝如刮骨纤刃,根根褪为白色,亦如他的妖力,散尽难寻。 他眸寒雪齿,冷若冰霜,双膝跪地。 那盛明泽扑上来要扶他,未开口,就见刀光一闪,手抓了空,唯有他一人匍匐在地,剑尖垂在眼前,残留割下的衣袍。 沈闲道:“我曾与陛下结为兄弟,如今,我便与陛下断袍绝义,这盛齐江山,尽入陛下之手,过往重重罪孽,臣会咽在肚中,还望陛下珍重。” 盛明泽疯了一般跪在他身后,抱住他的双膝,“阿兄,是我错了,我不该瞒你,不该害死渊王。” “陛下没有错,渊王做了那天下的罪人,不论是陛下如何诱之,他也终是做了,他有罪,便是五马分尸,也抵不消对百姓的罪孽,是臣的错,臣没有及时发现陛下早已不是需要庇护之人。” 沈闲一阵咳血,迎着盛明泽惶恐的目光,凉薄温笑,“是臣总将陛下当做小孩,当做未长大的弟弟,不曾看到,羔羊匹狼皮,野兽在襁褓。” 盛明泽被他的话刺痛了心,望着沈闲背对他的身影,怒吼,“阿兄!这天下,你也不在乎吗?” 他脚步微顿,没有转身,拖着半垮了的身躯,一步一脚印,走出了这满天雪城。 城门前,齐国公主一身红衣,满脸心疼望着他。 沈闲支撑不住,无力而向前倒去,公主将他接住,“沈少师!” 沈闲将手中一物塞给她,公主摊开手去看,是被血浸湿的黑云军兵符。 “公主,对不起。” 公主怔住,不解他为何道歉。 沈闲靠在公主肩前,虚弱道:“阿渊杀光了齐国皇室,你们已无力对抗盛,日后若盛国皇帝吞并齐,这兵符或许,能做依仗,还望公主” 他眼前视线模糊,断断续续说了些什么,自己也都记不清了。 想必,是嘱咐嘱咐再嘱咐。 但他听到公主说:“沈少师,皇叔未曾怪过你。” “什么?” 沈闲一面望着白雪皑皑的天空,有些茫然。 公主忍着泪,顿道:“皇叔没有杀陛下,他将陛下藏了起来我不知他为何如此,他带兵出征前,曾与我说,若有一日、沈少师与盛国皇帝决裂,便告诉少师” 他不怪他。 *** “喂。” 沈闲感觉有人踢了踢他。 他睁开眼,国师的脸出现在面前,正居高临下看着他。 他已经不再盛国皇城外,而是来到了两仪殿外,齐国雪季已过,夜间风清月明,沈闲恍若隔世,“我怎么会在这?” 国师道:“这你得问你自己,你自己躺在我这两仪殿外,整整一天一夜。” 沈闲全身散架了一般,动弹不得,他视线微移,看到了一旁扭打在一起的白肉包。 白肉包似乎知道他要问说什么,露出嘟嘴心疼的表情,不过并不是担心沈闲,它道:“之前我不是给你买了保险吗?你死了,我拿到很多很多积分,那个该死的黑炭,没等我捂热就塞给你了,所以你” 沈闲闭上眼,很想继续死。 国师又道:“你真是快别挡路。” 沈闲眼皮子一暗,睁开眼,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纸落在他脸上。 “这是什么?” 沈闲坐起身,不解。 这积分确实好使,头发黑回来了,妖丹也修复了,就是妖力一丝也无,他得重头修炼。 国师转身回殿,边走边道:“也不是什么,最近闲来无事,算到了一个凡人的投胎之日。” 沈闲怔了怔,站起身跟进去,“那这凡人是出生在哪?盛国还是齐国?” 国师指了指东方。 不是盛国也不是齐国。 沈闲百感交集,磕头谢他。 国师道:“你也不必谢我,你保住了我齐国根基,不至于完全成为盛国的附属品,权当报答了。” “只是如此?” 沈闲总觉得国师对他种种,有别的缘由。 国师懒懒道:“嗯若非说,你这小白蛇,与我有缘。” 最终沈闲还是不知国师为何照拂他。 只是他问及之前国师所言凡人未必有来生,不是在提醒他齐文渊没有来世了吗? 国师笑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小小山间蛇妖,都知道报恩还善,怎就不许天道也报个恩?” 沈闲了悟,与国师告别,离开两仪殿,打算寻个好地重新修炼,再到齐文渊出生之日重返凡间。 国师望着沈闲离去的背影,久久凝视,直到天边雷声轰鸣,降下雷电劈开了院子里的盆栽。 吓得院中弟子六神无主,国师笑盈盈道:“慌什么,快将东西都搬进屋子里。” 语罢,他又对着天说:“这么大火气吗?消消气,想想当初你害得我如何,我的火气可不比你少。” 这天空闷雷阵阵,又悄然化去,重回晴空万里。 二十年后。 遥远的东方慕国小城,下了一夜的雪。 沈闲撑着油纸伞,身披雪袄,走到一拐角,拐角有一团人斗殴,他刚走近几步,就有人摔到了他脚边。 被揍得鼻亲脸肿。 那人抬头见他容颜,不由痴了。 出手的男子走出来,“怎的,还有帮手?” 男子看着撑伞的富贵公子,明显一愣,他隐瞒身份,乔装在此地游玩,不知谁泄露了他的行踪,派杀手至此。 只是这次的杀手,与往常有些不同。 沈闲抬起伞,左边一个孩童,右边也一个孩童。 他朝他笑了笑,如冰雪融化,说:“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