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后前女友总在钓我》 4、囚笼困兽 沈微星撑着伞,和张帅并肩走在一起。 凉风刮过来的时候,细细密密的雨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班长,我给你讲,刚才我那是给女生面子。”张帅聒噪的声音响起,试图为刚才那个怂包的自己找补,“这要是男生,我早就打人了。” 沈微星加快了脚上的步子,耳边仿佛充斥着苍蝇的嗡嗡声,恶心又惹人烦。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张帅被扫了兴,小声骂着脏话:“走那么快投胎呀。” 沈微星头都不回,随口应和道:“她确实挺讨厌的。” 见有人回应自己,张帅瞬间来了精神,正准备再说几句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他打开一看,是自己的女朋友发过来的,刚才还笑嘻嘻的脸瞬间耷拉下来,“神经病,一天二十四小时给我发消息。” 沈微星没有功夫陪他瞎扯,只想快点回学校。 张帅收了手机,看着沈微星那张严肃的脸,来了兴致般的问:“班长,你有没有男朋友。” 提起这三个字,沈微星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起来,硬邦邦道:“没有。” 张帅:“你长得挺好看的,怎么会没有男朋友。” “没意思。” 张帅露出一脸惊讶道表情,说:“班长,你都不好奇吗?” 他们今年高三,大部分人都十七十八岁,早就不是初中那个对异性打个招呼,都要怕被传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出来。 沈微星说:“没什么好奇的。” 男人对于她来说,只有无数自以为是的发言和臭烘烘的酒味。 “估计也没有男生喜欢你这种。”张帅耸了耸肩,忽然挑了下眉:“不过,班长,你要是有了对象,我真想象不到你黏人的样子。” 两个人到学校的时候,还有五分钟上课,严格来说不算迟到,主任守在门口,看着两人带着校服,校牌没有问题,就放两人进去。 刚回教室,沈微星接了杯水,打算去趟厕所。 马上就快要到上课时间,厕所门口挤满了人,尤其是女生厕所。沈微星没有那个耐心等下去,转身一步两个台阶去楼上。 x市一中目前只有高三上晚自习,其他年级不用上。因此五楼只留了声控灯,多余的灯都被关掉,狭隘的走廊昏暗暗的。 楼下的声音仿佛被蒙了一层隔音板,听起来隐隐约约,衬得挨着楼梯的教室说话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戚清,你需要我怎么告诉你,我们分手是我的问题,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微星踏上最后一个台阶,听到声音后,脚步微微一顿。 有点耳熟。 这次开口的是一个女生,她说:“没事,我不会介意你的。” 沈微星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的想:这是有多傻,连这种粗浅的拒绝都没有听出来。 或许是听出来了,就是不敢承认。 沈微星无意听别人的墙角,准备离开的时候,听见女孩带着哭腔的说:“张帅,我是真的喜欢你。” 再次听着这个名字,沈微星眯了下眼睛,忽然想起自己无意中听见对方吐槽自己女朋友好几次。 希望这个叫戚清的女孩子可以擦亮眼睛,尽快分手吧。 沈微星并没有上去凑热闹的打算,转身去了洗手间。 从厕所出来后,已经听不见争执声,沈微星松了口气,准备下楼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阵哭泣声。 很轻,像是小猫在叫,不仔细听压根听不见。 沈微星叹气,顺手摸向口袋,随后换了个方向。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过来,往常听见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像个没事人一样,哪怕一些恶意,她都可以做到视若无睹。 但她管不了这么多,她讨厌一切哭泣,也讨厌去为了一个男人哭。 就像今天张帅谈起女朋友时,只有满满得意。 下雨比晴天暗的快,满室的暗沉乌压压地盖下来。教室的桌子摆的规矩,桌面上没有放置任何一个杂物。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坐在地上,死死搂着自己的肩膀,听见推门声,她把自己的脸从膝盖上抬起来。 沈微星看着满脸泪痕的女孩,从口袋拿了一包纸,走过去,放在地上。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好不好的只有自己能说得清。 沈微星做完一系列的动作后,半蹲在地上,欲言又止半晌,最终还是站直身子,准备离开。 察觉到她要走,戚清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沈微星的衣袖,说:“沈微星,你听见了?” “我不会说出去的。”沈微星一点都不惊讶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她尽量想让坐在地上的女孩放松。 戚清摇头,急于需要倾诉的念头充斥在自己脑海里,她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沈微星说:“你可以和我说会话吗?” 上课铃声早就打了,晚自习是数学老师讲题,有几道题她没有做出来。 可眼前的女孩看着可怜兮兮的样子,仿佛她要走了,下一秒就可以哭出来。 沈微星先是看了一眼被攥着的袖子,示意对方先松一下。 戚清立即松开。 沈微星在她旁边坐下,两只手搭在膝盖上,“说吧。” 戚清道:“我刚和张帅分手了,他说他学习不好,长得凑合,配不上我,可我一点都不需要他配得上我。” “我喜欢他就够了,我除了学习可以提上名,实际上性格又沉又闷,他经常说,我这个样子,除了他没人要。” “可他现在连我也不要我,是不是我太差了。” 沈微星越听,眉头皱的越深。 这女孩是被pua傻了吗?在现在成绩至上的校园里,学习好就是王道,她只是不喜欢说话,这和好与不好有什么关系。 戚清抿了下唇,捡起沈微星放在地上的纸,抽出一张,“你说我是不是太差了,所以他才不喜欢我。” “真正喜欢你的人,是不会否认你的。”沈微星说。 戚清攥着手里的纸,眼神满是不敢置信,“你的意思说,她不喜欢我。” 不等沈微星说话,她立即否定,“不可能,他告白的那一天,特意带我去了求姻缘的古庙。” 古庙?求姻缘?沈微星清嗤一声。 一个装睡的人是永远都叫不醒的。 不管她叫多少次,都没有可能。 沈微星站直身子,转身走到门口,在出去之前,忍不住提醒道:“你要不信的话,可以跟他几天,或者问问他的朋友。” 戚清愣怔半晌,直到楼道里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 她看着手里拆了一半的纸,最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沈微星回到教室,随口扯了个谎。对于这种学霸级别的学生,只要问题不大,老师都会很乐意开后门。 但是困扰她的题目,已经被讲完,就连黑板上的算题步骤,也只剩下一半。 沈微星决定还是先听老师讲其他的题,待会借同桌的卷子,回家仔细琢磨一下。 一个晚自习两个小时,下课铃声响了,沈微星拿着同桌的卷子,准备回家。 外面的雨已经下大,风将宽大的校服吹得鼓鼓的,沈微星的伞举得很艰难。 她家离学校步行半个小时,坐公交只需要十分钟,但沈微星从没有坐过。 因为需要花钱。 沈微星抽了下鼻子,背着沉甸甸的包往前走。 小区的地址很偏僻,隔着一条河流,对面就是工厂。那条河流因为工厂需要排废水的缘故,一到夏天就熏人。 这个小区是沈微星的爷爷奶奶还在世的时候买的,两个勤勤恳恳的老人,临死的最后一秒都在惦记着自己的儿子,可儿子太不争气了。 沈微星踩着泥泞的路,到了自己单元的楼下。 门口的路灯暗淡无光,细雨淋下来的时候,甚至可以看见它的形状。门口绿色的铁门已经褪成了铁铜色,门半开半闭,扶手积攒的灰可以明显看出来,已经好久没有人碰过了。 沈微星收起伞,从那条小缝进去。 这里的小区很老,是那种一层楼的人共用一个厕所和厨房,室内没有阳台,外面是露天的那种,但现在挂满了床单衣服。 沈微星上到五楼,走到自己家门口,插上钥匙。 铁制的东西彼此碰撞,在需要旋转的那一刻,沈微星的手抖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中带着霉味,充斥在她的鼻腔。 门最终还是被打开了。 客厅里很安静,但饭桌倒在地上,瓷碗被摔的七零八碎,白色的瓷面在灯光下发出刺眼的光。 一般发生这种情况,罪魁祸首都不会在家。 果然不出所料,沈微星没有在房间里找到人,回到自己房间时,刚打开灯,看到自己的妈妈躺在床上。 沈微星见怪不怪地关上灯,把书包放在客厅,拿起扫帚,尽量很小声的清理着。 她的动作很利索,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也丝毫不见惶然无措。 等客厅收拾完的时候,她又拿了今天的卷子,从家里出来。 这条阳台很窄,尽头就是别人家里,隐隐约约还可以听见小孩的哭声。 沈微星趴在阳台上,看着手里的题,半晌自嘲的笑了一声。 她连自己的妈妈也劝不下来,怎么能劝下别人呢。 沈微星眼角带着泪,胳膊上沾满了阳台上的水渍,凉风呼呼吹过来的时候,她打了个寒战,样子很狼狈。 5、白翼惹泥 天边含着一片乌云,太阳半遮半露,晨风吹拂着悬着的窗帘,为满室的黑色添了几分亮光。 然而这亮光没有持续几秒,便被窗帘捂得严实。 沈微星被一股子冷气吹醒,眼睛瞬间睁大,不小心撞到了旁边凳子。 噼里啪啦,书落下。 沈微星全身神经紧紧绷在一起,她把窗帘拉出一条缝,下意识看向床上。 这边的声音一点都没有惊扰到床上的人,张婷睡得很熟,身上却只盖了一角被子。 沈微星终于舒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她睡在靠着窗户的沙发上,这张沙发买了很长时间,浅色的花纹被洗的褪色,肮脏的痕迹却死死拧在上面,闻起来的时候一股尘土味。 自从张婷睡在她的房间后,她就再也没有睡过床了。 沈微星从床上醒来,捡起落在地上的书,把它们全部放在凳子后,随后透过光线,精确找到一本地理书和一个用环拴着的小卡片,一支笔,蹑手蹑脚地去了外面。 阳台的灯光还没有熄灭,对面闹了半宿的小孩啼哭声,已经隐隐有了卷土重来的趋势,楼下如同往常一样,传来夫妇争执的声音,没有什么和以往的不同。 似乎在这个狭小而又不堪的空间里,每一天都会发生争吵,永远不知疲惫,却也不知停歇。 沈微星拿起卡面,上面被写了一个很大的六,沈微星毫不犹豫地撕下那一张,随后放在自己的口袋里,嘴角勾起满意的笑。 没有多少天了,在坚持坚持。 沈微星给自己打完气,便开始背今天的任务,她的声音很小,像是花丛里的蜜蜂,在诺大的花海中,精神充沛。 背完书,紧接着就是去洗漱,吃饭。 饭是昨天晚上烧的,沈微星喜欢在晚上煮粥,放在暖壶里,第二天起来吃就可以了。 她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吃完收拾妥当,然后就去上学。 和往常一样,今天她还是踩着点进的,可又和以往不同的是,她刚走进教室,全班嬉笑打骂的同学,全班将视线投在她身上。 沈微星不喜欢如芒刺背的感觉,她背着双肩书包,一只手下意识攥了下书包的带子,加快脚步走到座位上,随后愣住了。 昨天晚上离开时,干净整洁的桌子现在已经倒满了垃圾和饮料,平整的课本被人撕成两本,其中一半用黑色的笔加粗,被人用大字写着:贱人。 沈微星在看到的第一眼,像是有人用铁块碰上另一个铁块,满脑子都是嗡嗡的回声,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那一刻变得麻木。 她也终于明白,刚才进教室的时候,所有同学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可怜,悲悯,奇怪...... 沈微星很重地抿唇,随后伸手,把桌上的垃圾拂在地上,将撕成两本的课本合在一起,放在了桌兜。她的动作很慢,很柔和,也很熟练。 一切做完之后,她又去拿了扫帚,将垃圾的残骸清扫在一起,倒进垃圾桶里,整个期间,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众人原本以为这次她们班长终于要怒了,却没想到还是这般冷静的模样,最后也都散开,各忙各的事。 没有人看到沈微星垂在桌子底下,两只手的食指死死揪在一起,像是永远无法的解开的锁环,指节因为缺血,已经开始泛红。 整整一天,沈微星一句话都没说,她虽然是班长,但在班上沉默惯了,只有一些必要的时候才会发言。 被损毁的手不止那一本,而且每个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亡,特别是语文书,但凡是需要背的,都被人涂上了黑鸦,看着及其丑陋。 还有两个月高考,现在如果新买一套书,一个是划不来,另一个是没钱。连着三天,沈微星和同桌共用一本书,直到第四天语文课时,其他老师都没发现,倒是语文老师先发现了。、 教语文的是一个老太太,教书时间长,骨子里有些守旧,坚定不移地认为学生上课不能没有课本。 她今天原本讲的是关于古诗词的赏析,顺手让大家开始翻译。 沈微星不幸的成为第一个,她站起来,拿起同桌的书,一字一句翻译下来。 第二个就是同桌了,沈微星刚坐下,把书递过去后,老师就发话了。 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但气势很足,她从椅子上站起来,问:“那书是谁的?” “我的。”同桌小声说。 老太太视线一转,撇着沈微星道:“你的呢?” 沈微星眼睛都不眨的撒谎:“没带。” 老太太:“下节课在不带书,就出去上课。” 沈微星回答了一句好的,就坐下来了。 下课铃声响起来之后,沈微星终于趴在桌上,思索怎么搞到课本。 同桌虽然在那天来的晚,也大概弄清楚了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用手戳了下沈微星的肩膀,问:“班长,你下节语文课怎么办?有没有去政教处问过?” 沈微星将脸从臂弯中抬起,揉了揉太阳穴,回答道:“问过了,现在没有书了。” “那怎么办呀?语文老师一直都说到做到,上次她的课代表没有带课本,被罚着抄了所有高考必备古诗词。”同桌拉着脸说。 那件事沈微星也知道,八十多篇的古诗词,长短不一,抄下来很需要时间。 同桌再次开口,“班长,你知道这事是谁干的吗?” 这事沈微星还真不知道,也不打算问。她摇头,“不清楚。”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无欲无求的人,要不找人问问?”同桌愤愤不平道:“把他的书抢过来。” 沈微星:“不用。” 网吧内 许溧坐在吧台,开始今天的工作,她的身边放了杯冒着凉气道奶茶,里面的珍珠,小芋圆堆了满满半杯。 “有没有什么办法治治她?” “沈微星跟个死人一样,我都已经把课本给她撕了,她还坐在那里?” 许溧看着手机,措不及防听见这个名字,整个人神都提起来了,恰好那几个男生也停在吧台前,对着许溧喊:“老板,开五台机子。” 许溧放下手机,说:“等一下。” 那几个男生也没有催,继续倚在吧台聊天。 “张帅,真有你的,那个课本你真是一点白的都不给她留。” 许溧的眉头蹙起来,放慢了手头的动作。 那个前几天刚赔完主机,名字叫张帅的男生得意洋洋开口:“谁他妈让她多嘴,老子没打她都不错了。” “怎么了?”另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问。 “不是什么大事。”张帅说得有些含糊。 倒是另一个男生接话,“就是戚清那天晚上忽然找过来,刚好看见老张和新女朋友接吻。” “就这呀,不是什么大事。”问话的男生说。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戚清刚好听见老张在新女友面前贬低自己,二话不说,甩了一巴掌,人就走了。” “好了,别提这破事了。”张帅说完,转移话题般对着许溧说:“老板,你快点,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这等着呢。” 许溧嘴上哦了一声,随后看着时间,现在大概是四点差不多,还不到放学的时候。 她把网卡递过去,笑着说:“祝你们玩的愉快。” 男生纷纷从手里接过卡,随后道了声谢后,便去了该到达的位置。 许溧看着那些人坐下后,脸上的笑意收拢,拿起手机,不慌不忙的拨了一个号。 “喂,请问是x市一中吗?我在微光网吧看见几个你们学校的学生。” 沈微星到达微光网吧门口的时候,还有些梦幻。 她原本正在上自习,被主任匆匆一个叫出去,随后便来了这里。 有人举办,这里的网吧有几个高三的学生上网。 沈微星一点都不喜欢多管闲事,心里将举报的人恨不得千刀万剐。 但实际让更另她心烦,还有这家老板。 沈微星站在门口,踌躇不决。 过来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背着包,她想进去,但前面被人挡着,她只能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你好,可以让我进去吗?我上班快要迟到了。” 沈微星立即往旁边闪了下,把大门腾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道歉,只见前面女生的表情像是换脸,从眯着眼睛到瞪大,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冲冲跑进去。 许溧困的快要打瞌睡了,忽然一声音,把她能送走,看人的时候,表情很臭的说:“桑沃,你最好有事,不然我扣你工资。” “外面,外面。”桑沃指着门口说:“你的理想型,就在外面。” 许溧听的一头雾水,暗想这孩子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怎么随便指着人,就说是她理想型。 她的理想型前几天才见过,沈微星除了性格不合适,脸倒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许溧腹诽完,正准备开口,门再次被打开了。 其实桑沃说对了一半,应该是她的理想型。 沈微星穿着还是那件校服,只是衣袖被高高挽起,露出来的两条胳膊在太阳底下,青薄的血管清晰可见。她比上次见面更白,也更瘦了,特别是下颌骨,像是用刀刻一般,线条利索流畅。 她放下门帘,走进去,先是对着刚才被挡路的女孩道歉,随后转头,对许溧说:“我过来找人。” “找什么人?”桑沃先开口,“我们老板对这里很熟。” 沈微星摇头,直接拒绝,“没事,我自己可以找到。”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桑沃看呆了眼,用食指戳了戳许溧的肩膀,小声说:“老板,这是不是你的理想型?” 许溧点头,承认,“是的。” 桑沃用不敢置信地眼神看她:“那你还不去帮忙?” 许溧咳咳冷笑一声,反问:“你知道她来找谁吗?” 桑沃摇头。 许溧继续:“她是找过来上网的同学。” 桑沃瞪大了眼睛。 许溧毫不犹豫的给她第二次打击:“换一个说法,她就是过来砸你生意的。现在还需要我帮忙吗?” 7、爪牙初露 沈微星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从网吧里遛出来。 现在是上课时间,她穿着校服从网吧出来,原本是很吸引人注意的,但这条路此时人少,不少商贩看见穿着校服的学生,早就见怪不怪了。 脱离了逼仄的环境,沈微星的心情才得到放松,眉宇之间的郁气也散了不少。 心里阴暗的角落得到了片刻的松弛,紧绷的神经也因此得到放松。 她开始理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张帅。 上次网吧抓人的时候,对方也不见今天这么浮躁,但刚才,她几乎可以一眼看出对方的不耐。 她想了好一会儿,直到这条路到了尽头的时候,才从犄角旮旯里拎出来一件细微的小事。 晚自习前,无人的空教室,张帅和戚清分手,她多管闲事说了几句话。 再联想到最近这几天被毁坏的课本,沈微星微微眯了下眼睛,瞳孔中射出凌厉的寒光。 要是找到了证据,这件事绝对不可能这么算了。 通往学校的大门需要经过一个拐角,沈微星停在那里,从口袋里掏出校园卡,挂在脖子上,准备走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女声。 “等等。” 沈微星转头,看见许溧迎面走来。 四月份的天气不会太热,尤其是下午,风打绿叶传来簌簌声,阳光透过树枝之间的缝隙洒下来。 许溧的长发向后吹着,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她生的眉目深邃,肌肤细腻,远看甚至觉得自带滤镜,饶是沈微星见了不止一次,但还是会在面对许溧那双眼睛的时候,放松警惕。 “有什么事情吗?”沈微星看着来人在距离自己半步的距离站定,向后退了一步。 许溧看着女生防狼一样的动作,心里只觉得好笑,难得升起一种想要欺负的心思。 于是她估测了一下女生的步子,随后也往前迈了一步,距离甚至比刚才更近了。 许溧不仅长了张适合当明星的脸,就连身高也是照着模特长得。沈微星在距离她远的时候,那种摄人的感觉会得到削减,但离得近了,这种感觉就更重了。 “你到底想干嘛?”沈微星再次后退了一步,语气有些微怒。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发现许溧似有若无的靠近,以及细小的引诱。如果说一次两次是意外,但现在,对方就像是一个恶劣的小孩,一步步侵略她的地盘,挑战着她的底线。 “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想干嘛?”这次许溧没有跟着对方一起行动,选择了反客为主的发问:“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就打算这么谢我?” 许溧的声音很轻,像是春日的柳絮,轻飘飘的,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但沈微星却是笑了,但却笑的很浅,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 “你笑什么?”似乎所有和冷漠沾边的表情,只要是沈微星做了,不仅毫不违和,反而会让人添上几分好奇。 就像白开水加上调剂,夏日的可乐侵染着冰。 沈微星的笑意未达眼底,缓缓开口:“你以为我傻吗?” 许溧露出不解的表情,等她继续往下说。 “你解围是因为你想解围吗?不是吧。”沈微星说:“因为你知道张帅在你的网吧闹下去,最后不好收场的是你们。” “感谢你?”沈微星冷笑一声,“你配吗?” 绵软的小白兔忽然露出原型,许溧眼神闪过一丝玩味,觉得越发有趣。 从第一次见沈微星开始,对方总是在打破她的认识,像是破碎的镜子,经过缝合,粘连,最后满目疮痍,可主人却不知疲惫,试图要将镜子摔的粉碎。 乌黑浓密的头发被风微微扬起,许溧用手拨了下鬓角的碎发。 心里的猜测像是弥漫的烟雾,由少变多,令人难以琢磨。 许溧说:“那如果我以网吧老板的身份问你,那台主机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微星眼神快速移开,坦坦荡荡的回答:“我不知道。” “你是真的不知道吗?”许溧声音不带质问,更像是温水煮青蛙。 她往前挪了一小步,属于肥皂的清香味钻入她的鼻翼,很干净但又很剔透。 许溧的食指勾成一个钩,松松抵在对方的下巴上,随后一个发力,沈微星的头偏侧过来,正对着她。 许溧开口,说:“你做的坏事,真以为会没人知道吗?” 即使被戳穿,沈微星索性也不藏着了,但她讨厌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会让她无法呼吸。 眼神逐渐变得冷冽起来,沈微星抬手,攥在许溧的手腕上,“放手。” “不放。”腕上的力道越来越重,许溧眼神一转,说:“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 沈微星气得牙痒痒的,可身处劣势,必然受制于人。 更何况许溧的手指柔软,食指接触到她下巴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指甲划了一下她的喉咙。 沈微星现在觉得放在自己面前的,是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压轴题,她抓耳挠腮的想着,心里涌现出难以言语的感觉。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结果许溧像是看到有趣的东西一样,离她越来越近,身上的玫瑰香味也在靠近她。 终于,沈微星再也受不了,睁开眼睛的时候,松开许溧的手腕,随后一个用力,推了对方一下,落荒而逃。 许溧往后退了一步,朝着那条身影喊道:“明天找我,有礼物送你。” —— 现在是属于许溧的下班时间,桑沃在网吧看见许溧的时候,手里的饮料都喝不下去了。 许溧其人,性懒散,能躺着就不坐着,能趴着绝不立着。平常一下班就没人影的人,现在出现在门口,桑沃想不惊讶都难。 “老板娘,你怎么来了?”桑沃把喝了一半的瓶子放在桌上。 许溧没有回答,随手指了下后面货架上的饮料,示意对方拿一下。 桑沃很上道,拿了一杯老板经常喝的柠檬水,递过去。 许溧拧开抿了一口,就把瓶子放在桌上,她趴在吧台上问:“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弄一套高三的课本。” 桑沃想是听见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反问她:“我有什么办法?去偷?去抢?” “也是个办法。”许溧在回来的时候想了一路,和桑沃打着商量,“但得你去。” “我就是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桑沃欲哭无泪。 许溧不得已拿出网吧老板的尊严,下了最后通牒,“明天这个时间,你要是搞不到一套书,这个月工资减半。” 桑沃:“?” —— 回到学校后,沈微星先是去主任办公室,报告了这次事情的来龙去脉。主任别的倒也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沈微星在回到教室之后,先是问了一下同桌认不认识戚清,从对方那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沈微星便借着上厕所的名义,过去找她。 戚清在理科一班,是一中的尖子班。 沈微星过去的时候,戚清恰好就站在教室门口,盯着门口的草坪发呆。 对方的眼神涣散,整个人比起前几天见面瘦了一圈,校服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 “戚清?”沈微星开口,将人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戚清反应慢了半拍,像是在慢慢消化,她转头看到是沈微星之后,嘴角才浮现一抹浅笑,“是你呀,微星。” 这种稍显亲近的名字很少有人叫,沈微星原本想纠正过来,后来又想没什么必要,这件事之后,可能后续没有什么牵扯,更何况对方现在的状态看上去并不怎么好。 沈微星咽了嘴边的话,思索了下,才缓缓开口:“你那天晚上找过张帅了?” 戚清移开视线,嗯了一声,“你说的都是对的。” 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沈微星反而松了一口气,她在离开的时候,看着戚清无精打采的样子,最终还是开口,“既然选择了分手,那就不要难过了,为了一个男生,不值得。” 她能告诉戚清的只剩下这么多,剩下的就看戚清能不能自己走出来。 沈微星回来后,一直盯着张帅的位置,但对方一直到晚自习都没有回来。 晚自习铃声响起来后,沈微星看着桌上的书,犹豫片刻,还是把大部分的都装进书包里,随后离开。 刚出了教室门,沈微星被吹过来的风打了个寒战,随后她把校服拉链拉到最高,这才走了。 空荡荡的马路上,四周的店铺关门的比前几天早,风卷起地面的碎屑,发出不大的响声。 沈微星走了几步,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觉得身后有人。 可地面的影子一直都是她一个。 沈微星加快脚步,后面的声音也越发密集起来。 还有十分钟就到家了,沈微星拐出街道,到了偏僻的小路上。 这条小路因为旧,被人扔了不少残渣废品。 沈微星弯腰顺手捡了一个石子,紧紧攥在手心。 8、繁星坠地 熬了半宿,沈微星早上醒来感觉头昏脑胀,看东西都有重影。 她伸手在沙发旁边的椅子上,摸到一盒清凉油,闭着眼睛打开,食指沾了一点,放在鼻翼间。 刺鼻而又酸涩的味道一下点燃了沉睡的神经,沈微星勉强打起精神,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 客厅和前几天收拾完的一样,没有陌生的痕迹,她这才放心,从客厅拿了自己的毛巾,转身去外面刷牙洗脸。 天空还是灰蒙蒙的,走廊上的灯像是被蒙了一层尘,看着暗淡而隐晦。 水流声嘀嗒沈,微星咬着牙刷,瞥见了水台上放着的石头。 不大的一块,是可以被轻松握进手里的程度。 沈微星吐掉嘴里的泡沫,随意用凉水抹了下脸,顾不上擦,挂着水滴进了客厅。 客厅的布置简单且粗糙,唯一的沙发还被沈微星搬到房间里,原本的位置只剩下了一个及膝的小柜子。沈微星单膝跪着,拉开了抽屉。 抽屉已经很脏了,手放上去可以沾满灰,里面只放了一个手机盒样式的盒子, 她打开,上面放着一些户口本,水卡之类的东西,满满当当放了一个盒子。 随后她把所有的东西倒出来,打开了第二层。 里面只有一把精致小巧的美工刀。 头发上的水珠落下,染湿了毛巾,有些甚至落在沈微星的睫毛上,随后睫毛不堪重负,落在了眼睛里。 她抿着唇,仰头看见面前的天花板,沉沉嘘里一口气。 早上到了学校之后,教室已经空了一大片,大多数人都跑去了操场背书。一中对于这方面管理不算严格,甚至鼓励学生在外面背。 只余下少数没有写完作业的人在教室,他们一双胳膊压下两张卷子,视线看完旁边后,才提笔去写。 沈微星不喜欢去外面背书,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她的注意力很容易被一些充满朝气的东西吸引。 她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同桌正抓耳挠腮在卷子上写写画画。 听到身旁传来动静,同桌放下笔,苦瓜脸瞬间变成笑脸,说:“班长,你来了。” 沈微星嗯了一声,把书包里的卷子拿出来放在桌上。 同桌悄悄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沈微星昨天下午有一个小时没在学校,就这还能做完。 同桌一边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参差,一边用指腹摁在沈微星的试卷上,陪笑道:“班长,借我参考一下。” 沈微星正在想办法把书包卷成一团,塞进桌斗里,闻言看到没看,只丢了句你拿吧。 得到首肯,同桌立即把卷子收入麾下,埋头苦抄了几道题之后,看见沈微星还在原地。 这要是搁往常,沈微星把书包刚放下,拿一本书就开始默记。 但现在,同桌撇了一眼,自己那以学习为重的班长正和自己的书包较着劲儿。 这个书包很久,原本的颜色已经变浅,布料早就被洗的没有形,看着软塌塌的。 同桌看着沈微星将书包卷成一个竖条行,随后又用肩带把它圈住,但因为卷的圈太大了,肩带压根套不住。 这个动作做了好几次,还是没有成功。 同桌实在看不下去,扔下笔抓住书包的一角,说:“我来看看——” 手还没有接触到书包呢,沈微星立即将包塞进桌子里,冷着脸开口:“不用。” “你这么是缠不到一起的。”即使被拒绝,同桌也没有恼怒。 沈微星紧紧握着被卷成一块的书包,“我知道了。” 同桌碰了壁,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嘴上不说其他话,转身忙自己的事情。 沈微星看着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桌上,这才松了口气,她松开手里的布料,她的手心已经压了一层薄汗。 铃声正式敲响的时候,教室陆陆续续来了一大堆踩点进来的人,原本安静的走廊顷刻之间之间充斥的吆三喝四的男声。 沈微星正在背诵地理上关于经纬度的计算公式,好不容易理了个思绪,远处的声音逐渐被拉近,将刚才的结果功亏于溃。 沈微星扔下手里的笔,抱着胳膊,冷冷看过去。 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和她结过梁子的张帅。 对方脸上丝毫不见昨天下去的恼羞成怒,发现沈微星看自己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高高在上。 同桌恰好还试卷,看见张帅那张脸,啧了一声:“他在干嘛?散发自己的魅力吗?” 沈微星接过卷子,折起来后压在书里,“不知道。” “听说他女朋友还挺多的。”同桌是个不记仇的,丝毫没有刚才的不愉快,叹了声气,说:“现在的小姐姐也不知道怎么了,非要找一个这种男生,内部消化不好吗?” 沈微星正在本子上重新换算,闻言放下笔,露出不解的表情。 同桌也不过多解释,笑得贼兮兮的说:“没事,你还小,不用知道那么多。” 对于这些和学习无关且涉及盲区的东西,沈微星从不过多关心,正准备埋头继续的时候,桌上忽然被拍了张卷子。 她抬头,张帅那张得意洋洋的大脸出现在她面前。 手里的笔被扔在试卷上,拉出一条曲折的线条。沈微星后背挨着身后的桌子,眼神有些漠视。 “帮我写完。”张帅早上可能吃了饼,没有顾得上擦,嘴上现在都有渣子。 沈微星垂眸看了一眼,慢吞吞的开口,“自己去写。” 她原本以为张帅会恼怒,但未曾想过,对方只是笑着,脑袋朝着一侧偏了偏,“沈微星,我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你以为今天还会有人护着你吗?” 教室的读书声本就少,张帅这一嗓子几乎让整个空间都安静下来,也让所有人都视线集中在这里。 已经不止一次,沈微星被这种审视的眼神打量,这让她很讨厌,觉得自己就像是宠物一样,被人赏玩。 她不说话,只是不想闹出更多难以收场的局面。 可偏偏张帅却不这么觉得,沈微星越是安静,他的声音就越大,“明明家里面穷成那样,还在学校嚣张,贫困补助领了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沈微星脑袋轰然一声炸开,无数细小的灰尘在跃动着,她仰头,看着那张丑恶的脸,动了几下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 同桌直接站起来,指着张帅说:“你胡说什么。” “行,那就当我胡说。”张帅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后背往下弯着,嘴角挂着冷笑说:“那班长,愿意不愿意帮我写作业?” 沈微星垂在下面的手紧紧攥着校服的衣角,眼睛死死瞪着张帅,像是要将对方活剥掉,她咬着牙,只说了一个字。 “写。” 这件事一直到下晚自习,班里还在议论这件事。 班上关于班长的八卦少之又少,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还恰逢即将高考的时候,大家疯狂需要一个话题解压。 “你说班长为什么不申请贫困补助?” “可能家里只是穷吧。” “你声音小点,一会儿她就听见了。” 和沈微星隔着走廊的位置,三个女生聚在一起讨论这个话题。 而话题的主人此刻正安静的收拾东西,正准备出门的时候,书包被人从后面扯住。 张帅把一堆本子塞进去,“谢了。” 沈微星垂着的手指绞在一起,指甲都快要刺进血肉里。 她没有回头,在对方做完一系列动作之后,迈着步子走开了。 今天晚上的天气很热,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将沈微星遮得喘不过气来。书包仿佛千斤重,压得她想要将东西全部丢掉。 沈微星咬着唇,垂着眸子,将自己丢在人海中,随着人流出去。 出了学校大门,丝毫没有注意到前面有人,不小心撞了上去,沈微星道了声歉后,就准备继续走。 结果她还没有走几步,刚才被撞到的颅顶,忽然抵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很轻,只是放在了上面。 沈微星头依旧还是没有抬,她吸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松开。” 语气听着很凌厉,颅顶上的手也消失了。 沈微星扶了下简单,准备走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阵柔和的女声,像是夹在夏日的凉风,清透而又柔和,“不抬头看看吗?” 沈微星几乎不带任何迟疑的仰头,许溧像是变魔术一样站在她面前。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t,下身配着浅色牛仔裤,身处在橘黄色的灯光下,蓬松微卷的头发落在胸前。许溧眼中含笑,眼眸清澈而又透亮,仿佛沁了一层清水,无形中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她还没有说话,就看见许溧勾起她的下巴,垂着脑袋,眼睛细细看向沈微星的眼睛中。 探视,询问,紧张,好奇....... 身后是同学的调笑声,议论着明天吃什么,今天的作业是什么。 沈微星把一双手背在身后,胸口的地方像是有什么即将破土。 许溧皱着眉头,用另一只手抚在对方眼角的地方,问:“谁欺负你了?” 11、龙潭虎穴 春夏交替的时节,x市气温大幅度下降,不少学生已经夸张到穿上加绒卫衣的程度。 好不容易雨停了,操场上凝聚了不少小水洼,沾满灰色尘土的草坪被洗得青的发绿。 x市一中在今天下去为高中学生举办了关于戒除网瘾的活动,参加的只有高一和高二,随着广播的通知声,不少人已经拉着凳子从教室里出来。 高三有不少学生趴在教室门口的栏杆上观看,嘴上叽叽喳喳议论着。 沈微星索着眉,正在做数学题。 这套题是老师最新发下来的,里面有一道比较冷门的题目,据说高考好几年都没有考过,今年的高考大纲上也没有。但沈微星在这种事情上马虎不得,老师讲完之后,她又找了几道差不多的题目。 教室里的广播传来优雅的播音腔,里面宣讲着网瘾的危害,同学围坐在一起,里面说一句,他们怼一句。 好不容易理清楚的思绪又被重新打乱,沈微星扔下笔,把凳子往前推了下,准备出去呼吸一下空气,换个思路。 凳子和地面的摩擦音过于刺耳,前面谈笑的同学齐齐将目光移过来。 沈微星仿佛没有看见,转身从后门出来。 自从学校一些子虚乌有的传闻传播起来之后,但凡沈微星在学校里多一些风吹草动,所有人便会下意识沉默,随后待人看不见影子了,便会窃窃私语,小声议论。 “你们说,她和张帅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谁知道呢,班长平常看着挺不喜欢搭理人的。应该不至于吧。” “这种看着高冷的,谁知道背地里什么样呢。” 沈微星刚走了几步,想起杯子里没有水了,正准备折回去拿下杯子,恰好将里面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教室后门掩的很松,还留了一条缝,沈微星站在门口,脸上面无表情。 从那天和张帅闹翻了之后,这种留言就没有断过。沈微星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听了不止一次。 早就已经麻木了。 许溧今天是陪着一个朋友过来的,对方是关于青少年教育方面的专家,第一次来x市开讲座,便喊许溧过来陪自己。 两个人趁着学生还没有就位,正在校园里面转转。 逛到高三教学楼的时候,朋友去上厕所,只剩许溧一个人站在原地等着。 距离上次见到沈微星已经过去快一个星期了,那个小没良心的,拿了课本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和她稍微寒暄一下。 许溧站在高三教学楼对面的花坛上,试图打算碰下运气,看有没有找到那个人。 结果好巧不巧,她刚仰头,便看到沈微星趴在栏杆上,周围都是结伴的人,只有她一个人和周围格格不入。 大雨刚过,天空像是浸泡了一池海水,蓝的发亮。沈微星穿着那件普通的校服,衣袖被她拉到肘部,两条小臂干巴巴搭在栏杆台上,手指自然垂下,像是一截失去生命力的枯木。 清风拂过,花坛里的植物随之摇摆,站在楼上的女孩鬓间的刘海滑到了脸上,随后又自然落下,露出那双愣神的双眼。 许溧没有丝毫犹豫的选择上楼。 三楼的距离不算长,对于长腿但许溧来说,一步跨两个都是小事,她站在楼道里,深呼吸一口气,将紊乱但呼吸压下去后,走了过去。 沈微星正在神游天外,她鲜少有这种放空时间,什么都不去想,只去发呆,用这片刻的安静给自己充电。 可脑袋中还是不受控制的想起一些琐事。 上次她那个便宜爸爸从家里拿走一千块钱,已经好久没有回来了,可代价就是她妈妈比以前更加累,最近她晚上回去,经常闻见房间里的膏药味。 繁杂的事情如同空气中漂浮的尘埃,沈微星只要一呼吸,就觉得从喉咙开始漂浮到肺部,呛的她呼吸都开始不太通常。 她有些嘲弄自己的伤春悲秋,拍了拍脸,想着教室里的小话可能已经说完了,便准备回教室。 结果她刚一转身,就被吓了一跳。 这人怎么总是出现的神不知鬼不觉。 沈微星恼怒的想,迎上对方略带笑意的眼神,嘴上说:“你怎么在这?” 许溧挑眉,反问她:“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了。” 这句话聊的太没有营养了,沈微星随意哦了一声,“那你先在这站着,我先进去了。” 她说完之后,竟然真的转身,准备离开。 倒是一旁的许溧惊讶的话都说不出,见着沈微星已经准备迈步了,她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语气略微有些无奈,“你都不好奇吗?” 沈微星侧身而立,身姿如同青松一般笔直,许溧只能看着她半张脸,以及翘了一角的嘴角。 她长叹了一声气,决定认输,“我是过来开戒除网瘾的宣讲活动。” 没有开玩笑吧,让一个网吧老板去开这种砸自己招牌的事情。 沈微星不敢置信的问:“开玩笑呢吧。” 话落,一阵凉风迎面吹来,许溧攥着沈微星的手腕还没有松开,却感觉到对方的皮肤生出的颗粒。 应该是被冷的, 许溧不自觉的用手掌上下拂动。 温热软腻的手掌在手腕那一抹三分地上来回摩擦,虎口时不时波动着腕骨,不出几秒钟,那个地方便由凉转热。 只是热的又岂止沈微星的手腕。 她轻轻抬眼,许溧比她高了半头,此刻正安静的低着头,垂下眼眸,将她刚才挽上去的衣袖拉下去,既安静又温柔。 周围明明是喧嚣的吵闹声,但就这点地方似乎被隔离了一般,格外安静。 沈微星几乎听到了自己但心跳声,怦然有力。 左手换完换右手,随后许溧抬眼,“还冷吗?” 心跳声不受控制,节律刹那间紊乱,沈微星快速挣脱自己的手,一句话都没有说,人影便已经没了。 许溧盯着那道背影消失,随后耸了耸肩,趴在刚才沈微星的位置上,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 “许溧!许溧!” 就在许溧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楼下响起一道女声。 许溧定睛一看,立即想起被自己忘记在厕所的室友,立即跑下去。 朋友早就在一楼楼梯口等着了,看见许溧下来,先是啧了一声,问:“刚才那人是谁呀?” 许溧笑了一声,摆摆手,“没谁。” 朋友露出一脸不信的表情,“我刚才就应该把你那不值钱的样子拍下来,发到群里面让大家看看,让大家重新认识一下x市一枝花。” 朋友嘴里说的群就是x市的同□□流群,许溧虽然人没在群里,但群里永远都有她的传说。 许溧,微光网吧老板娘,长得漂亮性格撩人,想睡她的或者被她睡的,排队可以绕着x市一圈。 但许溧本人却并不滥交。她朋友很多,上到富家小姐,下到地痞流氓,她多少都认识一些。 因此想睡许溧都人也就是想想而已。 听着朋友这么说,许溧不太在意都笑了一声,“别了,我可不爱参与你们这些,没意思。” “那倒也是。”朋友甩了甩手上的水,说:“我认识你到现在,还没听过你交女朋友。” 许溧仰头看了眼三楼,眼神中迸出散漫的笑,只丢了一句快了,就草草了事。 —— 高一高二搬着长凳子,两个人坐在一起,从主席台看下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刚才只是诓骗了沈微星,真正讲话的人其实还是那个朋友。 许溧站在主席台一侧,听了一会儿,觉得口干舌燥,准备去小卖部买一瓶水。 小卖部在食堂里面,沈微星过去的时候,那边站着两个男生,其中一个看着很眼熟,但就是没记忆。 老板娘拿了一瓶水递过去的时候,许溧才想起刚才那个人为什么眼熟了。 她和沈微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可不就是因为这个人。 记起这个人是谁之后,许溧也不纠结,她扫码付款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男生开了口。 没到吃饭时间,食堂很安静,吊在屋顶的风扇转的有气无力。 他说:“沈微星让我上,我都不乐意。” 12、美色误人 刚从冰柜里拿出的水瓶周身都沁着一层薄雾,手指按在上面,留出细长的指印。 许溧的五指凉丝丝的,透过皮肤肌理蔓延在血液中,使得她浑身发冷。 前面的男生说完,嘴角还勾起一抹蔑视的笑,好像自己多么高人一等似的。 发脾气分为许多钟,有的人会热血上头,不受控制的采取以牙还牙策略,而有的人则是越生气越冷静,脑子的思绪也会越发清楚。 张帅正在盖瓶盖,他嘴上叭叭个不停,肩膀被身旁的男生撞了一下,皱眉问:“怎么了?你也想上她?” 男生目光流露出着急的神色,小声说:“前面。” “什么前面呀。”张帅不耐烦的抬头,“见鬼了?” 面前的许溧正勾唇看着他。 张帅一看见她就想起那天自己被坑的钱,以及在网吧里丢人的场面,语气讽刺道:“一中的保卫室现在越来越差,什么地痞混子也能进来。”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食堂环境安静,白色的瓷砖加上纯色的屋顶,透出一种渗人的气氛。 许溧笑了一声,动作格外闲散的伸手,在一旁男生惊诧的眼神中,将手按在了张帅的脸上。 她的手指染着一层浅薄的水渍,眼神中的笑迷惑性极强,极易使人忘记她的动作。 张帅只感觉那双手在自己脸颊上拍了几下,动作及轻,甚至感受不到一点痛意,只怔怔看着对方,眼神痴傻。 他在去微光网吧之前,就曾听人说过这家网吧的老板娘,人长得好看,眼睛更是一绝。但第一次去但时候,对方态度不冷不热,在后面发生的事情,使他也失了兴致。 但眼下情况和预想中的不同,骨子里的恶劣因子在疯狂叫嚣,张帅的脑袋一片空白,只问她:“你想干嘛?” 许溧收了手,从口袋里拿了张纸巾,一边仔细擦拭手上的污痕,一边说:“想和你聊聊。” 张帅的脸沾上了一点水痕,他下意识用自己的手搭在那块的肌肤上。 见他不说话,许溧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去不去?” 张帅看了眼身旁的男生,立即回答:“去。” x市一中建校时间长,校园面积广阔,高一高二现在主要集中在操场,北边的树林倒是静悄悄的。 说是小树林其实也算学校绿化的一部分,小鸟的叽喳声盘旋在耳侧,广播上的回音仿佛被蒙了一层罩,听着格外不真切。 张帅跟在许溧后面,有些不耐烦的问:“你把我叫过来干嘛?” 许溧眼神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后,停下脚步,换过身去看张帅的眼睛。 树桠上的枝叶嫩生生的,光线折进来的时候,地上留下浓疏不一的影子。 和刚才的眼神不同,许溧目光如炬,直直看向他的时候,仿佛可以将他点燃。 张帅只一秒钟,就生出了退却的想法。 但是许溧仿佛没有看见,又或许他看见了,也做没有看见,她走到张帅面前,开口说:“你刚才在里面说什么了?” 张帅被吓的小腿一颤,苦着脸仔细回想:“没说什么,就只说了下午吃什么。” “不是这句。”许溧说:“你刚才说你想上谁?” 她说完后,不等张帅继续说话,又开口:“沈微星吗?” 提起沈微星,张帅勉强回了神,他这几次受到所有的肮脏气都是拜沈微星所赐,不知哪来的底气,他明晃晃的承认道:“没错,我说的就是她,那又怎样。” 即使刚才已经听过一次,可现下在听一次,许溧依然觉得气愤。 她认识沈微星时间不算长,但一个在网吧抓人的时候,都不忘拿着单词在记的女生,一个身处在夹缝中的女生,拼命活下来,努力走出来的女生,不是这样的。 许溧在他的话音刚落,直接伸手,捏住了对方的腮帮子。 张帅的后面有一颗树,许溧掐着他脸上的肌肉,将他逼在了树上。 “你说什么?”许溧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你再说一边。” 脸上的肉卡在了牙关上,张帅即使没咬住那块肉,但还是疼的发酸,心里的不服气仿佛被加了把火越烧越旺,“我说,沈微星让我操,我都不操。” 他自暴自弃的说完,随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你这么在意她,该不会你也想操她吧?” “可你们都是女的,怎么操呀?啊——” 张帅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肚子上传来火辣辣的灼烧然。 许溧屈着腿,膝盖牢牢抵在他的小腹上,冷冷道:“不用你管。” 话落,许溧锁眉,视线在对方身上游转了片刻,看着对方狰狞的嘴脸,问他:“你认识童周吗?” 听到这个名字,张帅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许溧将对方的反应记在眼里,“看样子你应该认识。” 这个名字张帅肯定知道,他现在敢在学校这么嚣张,无非就是因为他上面有大哥罩着,而罩着大哥的不是别人,正是童周。但张帅但惊讶的不是其他的,而是许溧竟然知道,要知道这个名字,他还是和他的老大喝酒的时候,对方一个不小心说出来的。 张帅吓得一个哆嗦,颤颤巍巍道:“你想干嘛?” “不干嘛呀。”许溧说:“学校里你是不能出意外的,那要是外面呢。” 话说到一半,许溧停止了一秒,看着张帅惨白的脸,说:“外面你要是不小心摔断了胳膊和腿,又不小心被吓的失去反应呢?” 张帅被吓的眼睛都红了,许溧说完之后,只挑了眉,放下腿的同时收回手。 周身终于没有了窒息的感觉,张帅抓着许溧的胳膊说:“对不起,我求你放过我,我不应该去你网吧闹事。” “错了。”许溧浑身的戾气骤然消失,又恢复了以往浅谈的模样,她格外认真的指点道:“错了,你不应该向我道歉,你应该去找沈微星。” 张帅眼睛直晃晃的盯着她,不清楚她这是什么意思。 许溧觑了他一眼,说:“还不快滚去道歉。” 张帅如梦初醒,嘴上应和着的同时,撒腿跑了出去。 沈微星正在教室里做题,高三的生活枯燥且乏味,每日用碎片时间刷一道题已经是她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今天这道题似乎格外的难,沈微星已经算了好几遍,但和答案上的数字还是不一样。 忽然就不想写了。 她用橡皮潦草的擦去本子上乱七八糟的数字,起身打算去走廊上透气。 趴在栏杆上的人还是很多,大家好不容易逮住一点时间偷懒,势必不会放弃一分一秒。 沈微星两只手刚撑在栏杆上,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想起刚才某人出现的时候也是这样,这个动作几乎快成了她的标志性动作。 沈微星眼底侵着笑,转头看见来人后,眼神里的笑意又散开了。 张帅低着头站在她面前,脸上不知什么原因,有着鲜红的痕迹,开口就是一通道歉:“班长,对不起。” 沈微星露出不解的表情,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忽然说出这种话。 张帅说:“是我撕了你的书,对不起,是我晚上跟踪你,对不起,是我散播谣言,对不起。” 他说完之后,还格外认真的弯腰鞠躬,“班长,对不起。” 沈微星已经气的抓住了手上的软肉,撕了她的书,她可以不在意,散播谣言,她可以当作没听见。 毕竟她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透明人,对于一些在别人看着严重的事情,她已经完全不会大惊小怪了。 但跟踪,沈微星心里升起一阵寒气,要是自己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可能尸体被扔到哪都没人知道。 沈微星松开手,手掌的那块皮肤瞬间松弛下来。 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沈微星看了眼四周,这里人太多了,解决问题不太方便,而往常格外躁动的楼上,因为要在操场开会,现在格外安静,“去楼上说。” 话落,沈微星转身便走了,张帅紧跟其后。 楼上果然安静,沈微星推了一件教室门,直接走进去。 身后传来大门紧扣的声音,她刚一转头,张帅像是受到刺激一样,直接跪在了地上。 这间教室的学生很显然是被忽然通知下去的,因为桌上的书都是半开半合的。 “你这是干什么?”沈微星问。 张帅回答道:“道歉,这样你肯原谅我了吗?” 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把下跪道歉当成多大的恩赐一样,仿佛这样做了,就可以抹杀曾经一切的不怀好意。 沈微星轻嗤一声,“原谅你?我为什么要原谅你呀?” 张帅见着对方不松口,开始伸手打自己的耳光,啪啪啪三声,一声比一声响亮。 很快,张帅的脸上出现红色的巴掌印,已经完全把脸上原有的痕迹给掩盖住了。 沈微星眉头紧索,目光寒峭,她不说话,只是薄唇抿在一起。 张帅只看了一眼,便要继续手里的动作。 沈微星收回视线,淡声道:“好了。” 张帅如临大赦,浑身像是抽了力气般的,瘫软在地上,他说:“你能不能告诉许溧,让她放过我。” 14、大失所望 凉风吹得沈微星的校服都鼓了起来,她先是愣了几秒,随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拔腿就走。 许溧的心凉了半截,一把推开面前的人,准备追过去,结果还没有走几步,手腕被人抓住,对方问她:“这么急,怎么你在外面养别的小情人了?” 童周这个人及其喜欢嘴嗨,说一些假大空的话,许溧大多数情况扮演的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真的没有想到过,这火有天会烧到自己身上。 许溧瞪了童周一眼,毫无顾忌的放着狠话:“你信不信我一会儿砍了你的手。” 童周立即松开,随后双手举向头顶,做投降状,看着许溧远去的背影,啧了一声,说:“真是老树难得开花呀。” 沈微星走在马路上,听到后面的声音,脚步越来越快。 她现在脑袋乱糟糟的,急需冷静一下。 “沈微星,你等一下。”身后的人小跑过来,不等沈微星做出反应,快速握住她的手腕。 沈微星全身僵住了,她看了一眼自己被攥住的手腕,试图挣开。 如果许溧喜欢异性的话,攥手腕这种都是很容易接受,但现在知道对方喜欢女生,沈微星只觉得不合适。 可无奈对方攥的太紧了,胳膊上的皮肤都陷下去了,沈微星蹙着眉头说:“你松手。” “那先告诉我,你跑什么?”许溧放松了力道,但还是没有松手。 沈微星看了一眼两个人拉扯的位置,心里只觉得荒谬。 都有女朋友了,还当着自己女朋友的面和别的女生在这里纠缠,这合适吗? 沈微星压根没想到,许溧长着人模狗样,怎么做出这么没有底线的时候,她反问道:“你说为什么?” 许溧快速的在脑袋中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在她已知的认知中,沈微星不知道自己的那些心思,排除吃醋的嫌疑,难道是因为? 想明白了之后,许溧低笑一声,说:“你误会了。” 沈微星苦笑不得,自己都亲眼撞见那个女孩那么说了,许溧一句轻飘飘的误会,就可以洗脱所有了? 渣女! 许溧见沈微星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变化多端,她斟酌了几秒钟后,最后还是打定主意说:“你真的误会了。” “其实我才是上面的那一个。” 沈微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开口道:“我管你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离我远点。” 话刚落,刚刚还攥着胳膊,死不放手的许溧轻飘飘就松开了对沈微星的禁锢。 她低着头,半晌自嘲一声,声音含着说不出的落寞:“你真的讨厌同性恋?” 沈微星转过头,看着黑漆漆的前方,胸口感觉像是沉了一口气,半天吐不出来。 她不抵制同性恋,相反她觉得两个女孩子的感情是最真挚的爱情,也是最温柔的。 但她讨厌滥交。 就像许溧这样的,明明有了女朋友,却矢口否认,真的很没品。 沈微星胸口憋着一股气,骨子里的逆反在这时作祟,以至于她说话都不过脑子,“是。” 话落,沈微星毫不留恋的往前走去。 夜晚的天空总是亮的,天上缀着点点繁星,似有若无的闪烁着。 沈微星行尸走肉般走近单元楼梯间,停下脚步,也不管栏杆扶手上堆满了灰尘,就那么不管不顾靠上去。 大概是对许溧抱有很大的希望,她潜意识觉得那天晚上对着自己说出那种话的人,不会是这个样子。 但当希望被打碎,期待感落空的时候,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周身被拢在阴暗的黑洞中,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 沈微星舒了一口气,半晌自嘲地笑了一声。 许溧有女朋友,那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好,知道她没书,千方百计地送自己一套,知道自己在学校被欺负,半真半假地吓唬张帅。 原来因为自己只是她鱼缸里的一条鱼。 楼梯上安装着现在很少见的灯泡,上面罩着薄薄一层灰尘。 沈微星低着头,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沈微星才扬起头颅,迈着沉重的步子,准备往家里走。 还没有靠近,便听见里面女人的哭声,以及男人粗鲁的叫骂声。 沈微星快速跑到自己家门口,开门时手里的钥匙都有些颤抖。 终于门打开了,里面的一幕刺激着沈微星全身的血液流在脑袋中。 她看见地面上丢着白色的碎瓷片,自己的妈妈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正歇斯底里的喊叫着。她的身上压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身上的衣服解了一大半,脸上的横肉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 而旁边自己的父亲正站在那里,无动于衷地看着。 门刚打开,惊动了那两个男人,正齐刷刷地盯着沈微星看。 沈微星只觉得自己仿佛从身体中抽离出来,灵魂轻飘飘地开始手里的动作。 书包里还有一颗防身用的石头,虽然不大,但想不了那么多。 沈微星趁着那两个人没有反应过来,抛了一颗石头吵着陌生男人的脑袋砸过去。 恰好正中脑门,男人捂着脑袋,嘴里骂着脏话。 沈微星顾不了那么多,顺手抄起一个板凳,向着自己那父亲走过去。 这个板凳是实木做的,拎在手里很沉。 沈微星对着自己父亲的脑袋狠狠砸过去。 鲜血顷刻之间汩汩流出,粘稠的红色一根线似的滑落。 沈微星当作没有看见,照着那颗脑袋正准备给第二下的时候,被自己妈妈喊住了。 “星星,不要,那是你爸。”沈母的声音有些嘶哑,大概是喊的时间有点长。 沈微星转身,冷冷看了自己妈妈一眼,说:“我爸?他配吗?” 就着这一个间隙,被沈父抓住机会,掐着沈微星的脖子将她按在墙上。 那名闯进来的陌生男人也没有闲着,从沈母身上下来,揪起对方的头发,硬生生将女人从地上拖过来,说:“这是你爸爸欠我的。” 女人被迫躺在地上,身体擦过了地上的瓷片。 沈微星看着大叫一声,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推开了面前的男人。 她手里始终拿着那个板凳,即使指甲已经刺地生疼,还是没有松手。 沈父受到推力,往后退了几步,可因为身体这些年因为各种造作,早就已经亏空,退完后,竟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掌正好压在锋利的碎片中。 他疼地呲牙咧嘴,抬眼的时候,看着沈微星拎着凳子一步步往前走。 她像是没有看见自己,把自己当成一团空气一样越过。 最终停在了那名男子面前,提起凳子,直接砸了过去。 —— 第二天还要上课,沈微星比平日早起了一个小时,将昨晚的狼藉打扫完后,对着镜子看着脖子上的伤。 昨晚沈父用劲很大,沈微星差点窒息,幸亏是沈母的哭喊声拉回她的神经。 纤细白皙的脖子上出现五个硕大的手指印,看着红艳艳的。 沈微星皱着眉头,将校服的拉链拉了上去,便去上学。 没有张帅接二连三的捣乱,沈微星这一天过的异常安静。 下午大课间的时候,她准备买点面包,一边做卷子一边吃。 结果刚走出去,便被人挡住。 和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戚清正在自己教室门口,眼神鲜活地看着她。 两个人交集不多,因此沈微星并不打算去打招呼,准备绕过对方的时候,戚清正站在自己面前。 沈微星蹙起眉头,又从她旁边绕过去的时候,戚清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重新堵着她的路。 “你干嘛不理我?”戚清先发制人。 昨晚的事情沈微星窝了一肚子火,今天忍着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是怕自己发一些无名火,可戚清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沈微星问她:“我和你很熟吗?” 这句话其实有些伤人,沈微星说完之后便觉得有些过分,她看着面前的女生耸拉着脑袋,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欲言,便准备离开。 结果刚走了没几步,戚清像是满血复活一样,站在她面前说:“没事,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就熟了。” “没兴趣。”沈微星松了一口气,依旧冷冰冰的拒绝。 戚清不折不休地站在她面前,眼睛笑成一条线说:“那我请你吃顿饭,你还有没有兴趣?” 上次的事情刚过去,张帅也终于不再找事,沈微星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实在是不想继续惹事了。 她推开眼前的人,毫不心软的拒绝道:“没有,离我远点。” 女孩受到力气往旁边被迫走了几步,看着沈微星丝毫不为之所动的背影,喊道:“晚自习下了,我来找你吃饭。” 这一嗓子不算大,可走廊剩的人不多,几乎全部听见,齐刷刷地看过来。 沈微星脚步一顿,随后毫不犹豫地往前走。 晚自习快要下的时候,沈微星第一次开始早早的收拾东西。 同桌看着对方把所有的书收进书包,顿时目瞪口呆。 这可是沈微星呀,一分钟都恨不得掰成两分钟用,平常不是学习就是学习,不愿意浪费一秒钟,今天竟然破天荒地这么早就收拾。 难得是因为戚清? 下午戚清要请沈微星吃饭这件事,已经在年级里传来了,不少分都知道张帅和戚清好过,但他们都不知道两个人因为什么分的手,再加上最近沈微星和张帅两个人传的沸沸扬扬,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 光同桌就听了不下两个版本。 什么张帅其实和戚清没有分手,两个人只是用沈微星做幌子,其实背地里暗渡陈仓。 什么张帅脚踩两只船,戚清请沈微星吃饭,就只是立威。 就连张帅今天下午也在沈微星桌前转了片刻,一副有话没法说的样子。 沈微星不知道双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些。 同桌的八卦之魂正在燃烧着,放下笔,靠过去忍不住问道:“戚清真的要请你吃饭?” 沈微星正在用手机看着表,掐着点,听见同桌问自己,眉头紧缩道:“谁说的?” “大家都传疯了。”同桌笑的神秘兮兮,说:“你快告诉我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我立马帮你澄清。” 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笔尖在本子上的摩擦声。 这件事如果承认下来,最后自己跑了,很容易伤女生面子。沈微星犹豫片刻,否认道:“没有,我只是家里有事。” 没打听到八卦,同桌脸上的兴奋立即消失,转头开始写字。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电话铃声刚一响,沈微星拎起书包就跑。 下来的时候,楼梯还没有人,沈微星松了一口气。 没有抓到人,这下应该不会要请吃饭了。 结果,沈微星刚走出校门,便被人挡住了。 戚清背着书包,双手放在后面,看到沈微星后,站在原地蹦了几下,说:“星星,我在这。” 沈微星被这一口的星星叫的五官上都写满了抗拒,开口道:“不熟,别这么叫。” 她说完之后,又皱着眉头问:“你到底想干嘛?” 戚清弯了弯嘴角,说:“我想请吃吃饭,好好谢谢你。” 原来还是因为那件事,沈微星摆摆手,拒绝道:“不用了。” 可戚清却开口说:“什么不用,今天请不上你吃饭,那我就明天请你,每天缠着你,我还就不信了,抓不住你了。” 沈微星从没有见过这么坚持的人,戚清就好像不知疲倦,认清一件事后就朝着往前走。 即使知道张帅的真面目后,难过了好几天,但还是走了出来。 拿得起放得下。 沈微星不知怎么的,忽然又想起许溧,一阵沉默下来,失了先机,被戚清拽着胳膊拉走了。 吃饭的地方戚清选择了一家烧烤店,她坐下来了之后,拿着菜单就是一顿猛吹。 沈微星听着耳朵疼,敷衍了几句,就不再说话。 两个人选择了角落的位置,这个位置的好处大概就是可以将前面所有的位置收入眼底。 烧烤的香味一阵阵飘来,吃饭的人很多,大部分人都是两两一起。 但其中有一个桌子,坐了五六个人,中间的位置一个女生坐在一个人腿上,她的左右两边,分别坐了两个男生,脸上纷纷陪着笑。 因为被挡着,沈微星没有看见坐在主位的人是谁,只看清那人留着长发。 不知是男是女。 她正准备转头的时候,看见坐在对方腿上的女孩往一旁侧了侧,坐在主位上的人便轻而易举地看清楚了。 昏暗的环境下,四周是聒噪的声音,童周叼了一根烟,正和面前的女孩子调着情。 16、宁为玉碎 地面上堆满了大小不一的石头,脚后跟撞上去,即使隔着鞋子,也能感觉到痛意。 许溧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升起一阵自嘲。 她垂眸静静看着身前的人,胳膊肘抵在后面的墙壁上,沈微星的脖颈和她的手腕形成了一个简易的三角形。 仿佛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拿捏住沈微星的软肋,才能离她更近一点。 但事与愿违,沈微星还是那个沈微星,不会露出一点怯弱。 受到童周发来的照片时,许溧正在网吧看店,措不及防点开那张图片,随后从椅子上直接起来。 这张照片偷拍的角度非常好,背后所有的光源都做了模糊的处理,将一切焦点聚集在了两个人主人身上。 沈微星坐在椅子上,背对着拍摄者,而她的面前,则站了另一个女生。 那女生没有露脸,因为她的眼神包括俯身的弧度,都像是在说明着,照片中两个人的亲密。 而沈微星丝毫不见抗拒。 那个前几天还对着她说,讨厌同性恋的女孩子,此刻正纵容着别的女生趴在自己的胸口。 许溧身上腾起被玩弄的荒谬,她笑了一声,在桑沃惊讶的眼神中,走出了网吧。 面前的人一直不说话,许溧用另一只手勾起对方的下巴,她今天涂了红色的指甲油,在昏暗的光线下,带着耸人的效果,“你倒是说话呀。” 沈微星的身体被人牢牢的控制住,这是她最不喜欢的感觉,仿佛一切都被打上了烙印,她转头,下巴从许溧手里挣脱掉之后,这才说:“关你什么事?” 许溧毕竟比她年长一些,情绪也只是失控了那么一下,现在又重新恢复了平日的云淡风轻。 她低笑一声,随后用垂下那只刚抓了沈微星下巴的手,换上了对方的手腕。 沈微星瞳孔不由得一缩,忍不住死命挣扎起来。 “别动。”许溧将那两只手按在沈微星的后背,随后将自己的手叠放在上面。 失去了手臂,身前便在也没有阻碍。 沈微星看着许溧那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帽檐也压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升起了一股无力的感觉。 和小时候认人打骂的感觉一样,而她最讨厌这种感觉。 沈微星无声地笑了一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正伸手开始拉她的拉链。 许溧的白衬衫干净清爽,最顶端松了一颗扣子,露出两排精致的锁骨,以及笔直的肩线。 沈微星看着对方将自己的拉链拉下,随后眯了眯眼睛,靠的她越来越近,试图看清。 就是现在。 沈微星低头,狠狠的咬上了对方的肩膀。 杀人一千自损八百又怎样。 可对于她这种想要活下去,没有一点筹码的人来说,是最合适的自保手段。 许溧只觉得自己的肩膀一沉,痛意从那里蔓延开来。 起先痛感被无限放大,使她脑袋一片空白,无暇做出反应,后来似乎一切都变了样,神经被一点点的模糊掉,使她又沉溺在其中。 最后那种感觉消失,许溧被身前的人推了一下,肩膀传来湿漉漉的眼睛,沈微星对她说:“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许溧回到了自己家中,从冰箱里拿了两瓶酒出来。 酒是装在那种玻璃制作的瓶子中,瓶口有着坚固的齿轮。 许溧将瓶口摁在茶几的侧面,手掌往下稍一用力,瓶盖就此脱落。 她仰头,眼睛对着明亮的光线,一喝就是一大半。 气息终于不稳了,许溧舒了一口气,将瓶底放在桌上。 嘴角残留的酒渍形成一条线顺着嘴角滑落,许溧扯了张纸巾,潦草地擦拭着。 这种老式小区最大的好处便是绿化好,清静,不会有年轻人开派对吵得人半天睡不着觉这种事。同理,现在许溧拿着酒瓶,坐在这里,也并不会觉得吵。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对沈微星仅仅只停在喜欢,那次上前帮助她,也是全凭着自己的意愿上前。 可这次却不一样,在没有去找沈微星这几天,她的脑袋中浮现出了无数关于对方的画面。 许溧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肤浅的人,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她就是一个大俗人。 看着桌上的酒瓶,许溧拿过来又喝了几口,随后靠在沙发上。 敲门声打破了满室的安静。 许溧已经喝完四瓶酒了,走路时脚步都是虚的。 门刚一打开,童周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气,她用手做成扇子的样子,装作嫌弃的样子扇了扇,说:“你这是喝了多少?” “不多。”许溧伸出一只手,放在童周的面前,说:“四瓶。” 童周叹了声气,一只手扶着许溧的胳膊,把人放在沙发上后,嘀咕道:“喝的还挺多呀。” 说完,她便转身去了洗手间。 许溧一个人仰躺在沙发上,光线直直刺进她的眼睛,使她眼底一酸,大声喊道:“童周,你跑来我家干嘛?快滚远点。” 童周找了条毛巾,拧干上面的水,刚从洗手间走出来,便听见许溧的话,笑道:“你也就敢朝着我发脾气,怎么不去找那天的小姑娘发。”。 “就是因为你,星星才不理我了。”许溧小声说:“她说她讨厌同性恋。” 这话让童周有些不明白了。 那天晚上,她就跟在许溧后面,将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讨厌同性恋,估计心里赌气自己说的那些话呢。 认识许溧这么长时间,还从没有看见对方有这么伤神的时候。 童周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声气。 —— 沈微星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在门口遇见了昨天晚上见到的女人。 对方穿着一件黑色衬衫,扣子大剌剌地解开,露出一片雪肌,她的长相和许溧完全不同,许溧属于那种比较含蓄的浓艳,那她则是那种明艳型大美女。 她只看了一眼,便发现对方眯着眼睛,饶有兴致的打量自己。 沈微星立即收回视线,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往学校里走。 可还没走几步,那个女人便快步赶上来,拦住沈微星的脚步,装作熟悉样,说:“走那么快干嘛?我还想和你认识一下。” 沈微星可没有忘记她昨晚见到的一幕,虽然人家小情侣属于各玩各的,但这件事在她看来,就是荒谬。 “我们不认识。”沈微星垂着眸子,冷冰冰道:“而且我们也不需要认识。” 童周看着小孩冷若冰霜的样子,默默为许溧的眼神着急。 喜欢什么样的不好,偏偏喜欢这种不爱搭理人的。 但童周也没有计较,心中反而升起一种逗弄她的想法。 她一只胳膊揽过沈微星的肩膀,试图将人拉离学校门口的位置。 沈微星正要反抗,便听见对方说:“要想知道我和许溧的关系,那就乖乖跟着我走。” 17、作茧自缚 早上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沈微星正低头,目光沉沉地看着桌上的语文书,被同桌叫了好几声,这才回神。 教室里依旧还有争执喧吵的声音,前排的两个女生还在讨论昨晚电视剧的剧情。 沈微星收起语文书放回桌斗,嘴上随意问道:“稍等下,我给你让位置。” 同桌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正想转头仔细问两句的时候,沈微星已经站起来了。 这个位置比较靠近后排,而且还没有到正式上课的时间,沈微星这个动作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但同桌还是不理解,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让位置,她一抬眼,便对上自家班长那双略带冷漠的眼睛,好似再说,你怎么还不走。 往哪里走呀! 同桌心里连连叫苦,可脸上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提醒似的说:“班长,咱们现在是上课时间,老师应该快来了。” 她话刚说完,似乎就到了验证的时候,刚才还无法听到脚步声的走廊传来哒哒哒的声音。 沈微星垂眸,对上同桌那试探的眼神,动作自然地坐下,两指之间夹上一只黑色中性笔,一本正经道:“我怕你闷着。” 同桌嘶了一声,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等到老师已经讲完一道数学题后,她才猛地回过味。 我怕你闷着,所以站起来让你呼吸新鲜空气。 也真敢说。 同桌啧了一声,视线频频瞥向沈微星那边。 沈微星坐的端正笔直,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黑板,老师说一句,她时不时点头附和一声,顺手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 可实际上,她也只能做到这样。 今天早上,童周说过的话仿佛还在她的耳边,像是讲台上老师带着的小蜜蜂,一声说完便会带来阵阵回音。 “我和栗子谁都不服谁,压根就不可能在一起。” “我就是喜欢过过嘴瘾,你说昨天晚上,没错,我是谈过不少恋爱,但我们家栗子可没有,我们家栗子可纯情了,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你不爱听这些呀?那我就不讲了。” “栗子其实挺可怜的,她从小家庭比较特殊,朋友虽然多,但推心置腹但人很少,我看得出她是真的拿你做朋友,我希望你不要让她失望。” 有些话一旦在脑子中扎根,后果便不堪设想,这些心事仿佛蚕蛹般,将心脏密密麻麻地裹起来,让人无法呼吸。 她叫她栗子,是因为她小名叫这个吗?可为什么从未听她提起过呢? 她说她没有谈过恋爱,为什么? 她说她可怜,家庭特殊,真心朋友少,所以,在她的心中,她算不算真心朋友。 沈微星的手腕不受控制地活动着,笔尖在写满演算公式,推导求解中,写下了许溧两个字。 笔力锋利,形状美观。 和旁边鬼画符的字迹格格不入,及其不相符。 她放下手里的笔,在心里沉沉叹了声气。 中午第四节课临上之前,班主任其匆匆走进来,简单交代了一句,下午要考试,便在全班同学的哀嚎声中出去。 x市每周都会进行一个无关排名的小测试,班主任每周都会通知,但因为这次通知比较紧急,许多同学心里防线还没有做好便已经崩塌了。 沈微星已经接受高三考试的频率,甚至已经到了麻木,没有什么感觉的程度。 可这次不同,老师几乎是刚通知完,她的心里便有一缕类似于烟雾的东西消散。 这缕烟雾不是平白无故便袅袅升起,而是清晰明了有着发源地的。 中午的下课的铃声刚落,老师也恰巧讲完了最后一道题,难得没有拖堂,沈微星和众多人一样,加快脚步跑出去。 幸好赶上了。 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门扣在了一起,外面没有上锁。 沈微星额角沁出了一层薄汗,鼻翼间呼出来的气都是粗的,她两只手扶着膝盖,勉强让自己看着不那么狼狈,这才敲门。 里面传来男人浑厚的声音,说:“进来。” 沈微星便推开门,直愣愣地走进去。 主任正伏案写着什么,他胳膊下压着一个本子,电脑屏幕也在打开,随着脚步声越发靠近,他才从本子上抬眼,看见沈微星先是惊诧了一声,随立即放下笔,问:“微星呀,有事吗?” 大概天底下所有老师都会对学霸有有待,尤其还是及刻苦勤奋的学霸。 沈微星在所有老师眼底,就是这么个存在。 即使这个学生面冷不爱说话,但事情办的漂亮,也就没有什么好指责的。 “下午要考试。”沈微星简单说了一句。 主任还以为她这么着急忙慌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跑的满脸大汗,结果就说了一句考试? 在他看来,沈微星是他带过这么多届学生里最抗压的一个。 结果现在冷不丁提到考试,主任还以为多大店事呢,笑眯眯道:“害怕了?” 沈微星回答:“没有,我听见有同学说,想趁着中午的时候去网吧放松一下,但上网很容易忘记时间,我担心最后我们班考评不行。” 学校有过规定,凡是考试期间,所有学生一律不许外出。 沈微星没有具体说那些人怎么出去的,但主任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一猜就是有些人翻墙出去。 他正了正脸色,严肃道:“行,你现在赶紧去看一下,你不用和他们扯那么多,记下名字就可以回来了。” 沈微星回答了一句好的,便退出办公室,并将办公室的门也给带上了。 中午的时候,一切都是明艳艳的,走进那条商业街,因为少了学生的捧场,不少店员蹲在饭店外面打着游戏。 路过垃圾箱的时候,那块已经积了不少垃圾,腐臭的味道顺着空气流动着。 沈微星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她向来不是一个心急的人,凡做事必会考虑后果,但唯有今天的事情,在她理出思绪想法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在心底叫嚣着。 对着许溧恶语相向已经两次了,那些话语如同剑刃般锋利,一只手狠狠握在上面,不论是哪一端,势必会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她对着许溧说的时候有多难受,许溧听了可能更难受。 终于走在网吧门口,沈微星轻轻吐了一口气,随后推开了门。 她想象着那边坐着的许溧,正如初次见面一般,一双含情眼足以将所有坚韧都通通融化。 可门刚一推开,沈微星的眉头便锁了起来。 18、始乱终弃 桑沃正坐在电脑前,悠哉悠哉地喝着奶茶。 沈微星一颗悬起来的心高高提起,低低落下,眼神里有着藏不住的失落,偏偏桑沃看见她,还尽往她伤口上撒盐,“星星,不来了呀,我们老板刚走。” 沈微星扯了扯嘴角,手指绞着衣袖的松紧,硬邦邦道:“我不找她。” 桑沃正咬着奶茶管,像是听见惊天动地的大瓜,嘴巴都顾不上移开,只顾得上用眼睛失意她继续说下去。 虽然这件事沈微星理亏,但也不是随便一个人想听八卦就可以听到的。 对上桑沃求知的眼神,沈微星快速移开视线,顺口解释道:“我是来抓上网的学生。” 话刚落,便迎着对方惊诧的眼神走了进去。 桑沃坐在原地,半晌肩膀晃了晃,发出一声低笑,随后松开紧咬的奶茶习惯,看着上面一道道整齐的齿痕,给自家老板发了个消息。 ——老板,有人过来找东西,你在手机上点开监控。 许溧点开手机上的监控程序,循着桑沃发来的消息,简单看着网吧里的缩图。 暗灰色的画面和以往别无二致,一排排电脑闪着亮光,上网的顾客耳朵上带着头戴式耳机,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 大概过了一分钟。 许溧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最近是被沈微星搞傻了吧,有用的信息一条都没有问,跟无头苍蝇一样兜头乱装。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脊背靠着一个绣着密密麻麻红色花朵,异域风情很足的小抱枕,一条腿放在沙发上,另一条腿任它松松垂下来,两只手飞快的在手机上按着。 【栗子:你是老板我是老板?你吩咐我做事?】 【桑桑:您是老板,所以奴婢想请您看下监控。】 许溧的笑声是从嗓子里碾压出来的,很低很轻地笑着点开。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吊带长裙,贴着小腿肚的末端还增加了一点鱼尾的设计,整个面料带着黑色的暗纹,出门的时候套上一件西装外套,回来的时候又可以快速脱掉,看着既简单又随性。 但所有的一切在看清屏幕上某个角落时,全部烟消云散。 即使画面模糊不清,可还是能看见里面每个人的长相。 靠近垃圾桶的位置,一个穿着宽松校服,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坐在滑椅上,似乎是感觉很无聊,对方的视线先是在场内环视一圈,随后又用拇指摁着食指,乐此不疲地按下去。 那天的话已经说到那了,许溧甚至都以为沈微星可能再也不愿意见到她,甚至从未想过她会来店里。 手指按了一圈又觉得没意思了,画面中的女孩锁着眉头,冷着一张脸,视线放在了旁边男生的身上。 许溧露出果然如此的笑。 这才应该是沈微星,从不会打无准备之仗,不会做无用之事的沈微星呀。 她一直以为沈微星只是面上看着冷冷的,但剥开外面的冰爽,里面会露出可人的内芯,就像夏天吃的雪糕。 但今天她才知道,沈微星真的冷。 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说,许溧都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她赤脚站在地板上,透心的凉意从脚底板渗透至脚心,最后全然消失到麻木。 手机最终被仍在了客厅,许溧一个人回了卧室。 沈微星坐在网吧,一等就是两小时,期间桑沃拿了瓶可乐过来,被她婉拒,坐在旁边的男孩时不时抛出要不咱们走吧的橄榄枝,但都被她用沉默挡回去了。 直到快到了上课时间,下午便是考试,那男生明显只是过个手瘾,那股上头劲儿刚一结束,便迫不及待的想回去。 那可是考试呀,万一出了意外,那可是要被伐去念检讨的程度。 男生战战兢兢地关掉电脑,滑椅转动后,面对沈微星说:“班长,我们可以回去吗?” 沈微星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她没有加许溧的微信,也没有电话号码,两人唯一的交集便是这家网吧,但凡她现在离开,错过许溧回来,后面的事情就更加解释不清。 她又想起童周今天说的话。 “栗子其实挺可怜的,她从小家庭比较特殊,朋友虽然多,但推心置腹但人很少,我看得出她是真的拿你做朋友,我希望你不要让她失望。” 沈微星犹豫了几秒,最终将手机收回兜里,说:“你先回去吧。” 男生眼睛都瞪大了,现在的时间只够回去走路的时间,脚程但凡慢上一步,很有可能都是大门紧闭。 虽然保安绝对会开门,但谁都不想考试迟到,卷子比别人慢上半拍,最后造成的结果便是,有些题明明是可以做出来的,但偏偏时间不够。 而沈微星这个决定,很显然是在告诉他,我就是去迟点,到时候吊打你们这群傻逼。 男生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了侮辱,麻利地走开了。 而沈微星继续坐在位置上,无所事事地转着椅子。 她像小猫一般,温顺的时候特别无害,占着一隅天地,尽情的发着呆。 这一呆时间就到达下午了,沈微星是被一个冰冷带着水珠的东西贴着脖颈方才醒来。 她睁开眼睛,眼神涣散地拉住身边人的胳膊,喃喃道:“许溧。” 声音既锐利又珍重。 戚清的手腕传来一阵痛意,攥在自己腕部的手好像铁钳般挣扎不得,她嘶了一声,喊道:“沈微星,疼,你快放手。” 听到耳边不再是散漫的女声,沈微星的神志立即恢复,不经过丝毫犹豫地松了手。 戚清把果汁放在沈微星面前,揉了揉有些被掐红的皮肤,问道:“你怎么在这?” 沈微星捏着太阳穴,报出早就想好的理由,说:“抓人。” “可是今天考试唉。”戚清有些疑惑的说,随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顾不上手腕疼,直接道:“你是不是下午没去考试?” 沈微星沉默了一瞬间,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 这一瞬间便恰好给了戚清理由,也正好印证了对方的猜测,她有些不敢相信的说:“你可是沈微星呀,怎么能旷掉考试,你知不知道这是要被记处分的呀,你所有的评奖评优即使老师有心给,你也没办法拿。” “现在是几点?”沈微星停下手里的动作,垂放在桌上,露出一双迫切的眼睛。 戚清还以为对方是在头疼考试,急忙看了眼手腕,回答道:“五点。” 她原以为对方会露出惊措的表情,然后急急忙忙地跑回学校。 其实不然。 只见沈微星先是愣了下,随后拉了拉嘴角,她的动作及小,脸部的肌肉没有受到半点牵扯,失了魂魄般站起来,说:“我先走了。” 到了网吧门口,沈微星停都没有停下来,倒是桑沃先叫了她的名字,问她:“星星,你不再等等吗?” 沈微星眼睛盯着全方,悬在空中的风铃静在那里,风不动,它便不动。 可沈微星却觉得并非如此,她想用手触一下那简洁的小东西,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停了下来。 “不用了,不会在等了。” 也不会去把所有的尊严全部盛满堆在一个盒子里,由着别人决定是坠下还是放平。 许溧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还穿的是早上那一身,敲了敲吧台,说:“下班。” 桑沃从手机上移开视线,眼睛还带着笑,见到老板娘毫不收敛,“好,我马上就走。” 许溧用鼻子勉强嗯了一声,便去了网吧后面,拿了瓶果汁。 网吧上班的店员,如桑沃趁着老板不在店里,用耳机听歌追剧,手机没电了直接用充电线充的事情简直不要太猖狂了。 许溧早就知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她也不指望用这网吧赚钱,纯粹就是消遣时间的玩意罢了。 桑沃从底下的抽屉里拿出耳机和充电线,全部塞进自己包里,随口道:“老板,今天小老板娘来了。” 许溧刚好往嘴里倒饮料,闻言从鼻孔差点呛出来。 她随手扯了几张纸巾,擦拭嘴角的水渍,瞪了眼桑沃,问:“什么小老板娘?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女朋友了?” 桑沃恰巧把东西全部塞进包里,白色的小包看着鼓鼓囊囊的,她正和拉链做着抗争,冷不丁听见许溧的话,气的手里的动作都停了,说:“你个始乱终弃的女人,星星不是小老板娘吗?” 原来说的是沈微星呀。 许溧把瓶盖拧上,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好像自从和沈微星认识之后,这个人便开始无孔不入进入她的生活,网吧里会想起她的身影,好朋友童周会随口提两句,就连自己招的店员都喜欢把她挂在嘴边。 这种感觉很像拼图,完整的部分构成整体,但某一个部分缺失,都会造成类似于不舒服的感觉。 也许大概这就是习惯吧。 许溧把瓶子放在桌上,脊背松松靠在身后的货架上,垂着眼睫,说;“不是我始乱终弃,而是她不想要我了。” 那语气别提有多可怜了。 要不是今天桑沃碰巧看了全部,很有可能还真会信了许溧的话。 她把塞到小半的包往旁边一推,气鼓鼓的说:“你瞎说什么,星星今天在这里等了你一下下午,连考试都没有参加,醒来的时候不小心攥住了其他女生的胳膊,那也是一秒钟就松开,嘴里还喊着许溧的名字。” “说她始乱终弃,你看我信吗?” 19、猛兽夺食 许溧先是去了一趟学校。 她站在大门口,看着空荡荡的校园,暮色之中,保洁正在清扫着残枝败叶,几个老师推着自行车从里面出来,嘴上有说有笑。 保安室里还亮了一盏灯,一位身穿制服的大叔推开窗户,对着许溧喊道:“今天不上晚自习。” 许溧回答了一句好的,便离开了。 她没有沈微星的联系方式,找到她的方法好像除了学校,剩下便是家里。 虽然知道具体位置,但许溧想到那天晚上她送沈微星回家时,恰巧碰到的场面。 沈微星是不会允许别人窥破自己的难堪,也更怕别人对她露出同情怜悯的目光。 许溧最终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气,准备去沈微星回家常走的路上碰碰运气。 夜色凉如水,吹的许溧的裙子贴紧了皮肤,她今天穿着单薄,又一股风过来的时候,她两只胳膊交叉置于胸前,手掌在大臂的位置摩擦起热。 这条路一到晚上便十分安静,除了流水声,剩下便是脚步声。 许溧不由得想到,沈微星在走这条路走了几年。 她住的这么偏僻,小的时候上学会有人送吗?初中的时候是否走过夜路?走夜路的时候,会不会是闭着眼睛跑回去? 她会害怕吗? 拐了一个弯,便到了小路上,在往前走一点,便到了小区门口,但这条路太黑了,许溧踩到一个坑,差点摔倒,便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 还没有走几步,便听见一道油腻腻的男音。 “你他妈那天晚上打老子的时候,怎么不掂量掂量?” “你那个妈,也是你那个便宜老爹输给我们的。” “□□养出来的小□□,长得也不错,就是有点平,不过这么黑的,手感也差不多。” “我先爽一把,等完事之后,再换你们。” 紧接着,便是布料的撕碎声以及男人猥琐的笑声。 许溧眉头皱了起来,尽量使自己放轻了脚步,随后打开录音机,准备开始录音。 那几个男人说话声音很大,因此手机收音效果还不错,许溧一边录音,一边用手机屏幕照着地面,看有没有可以防身的东西。 这条路现在走的人少,附近的居民偷懒,会沿着河岸扔掉一些类似于玻璃,木头,砖块这种东西。 微弱的光线往岸边一探,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反射。 是一块玻璃。 许溧已经顾不上那块玻璃会不会划到手,捡起来后,便报了警。 她小声说完具体地址后,收起手机,随即准备上前。 趁着月色,她看见那边站着四个男人,其中一个已经趴在了地上。 那块荒地的野草已经到达小腿肚的位置,看着身体轮廓,女生的外套已经没有了,只剩下里面一件半挂的短袖。 许溧抓紧了手上的玻璃,抬起了脚步。 “你先等一等。”女生开口。 不止那个男人停下来,就连许溧也停了下来,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 那是沈微星的声音。 “我的书包里有套,你可以带上吧。” 那几个男人对视一眼,笑了一声,七嘴八舌道:“小妹妹,你带了几个套,够不够我们几个用?” “□□生出来的就是贱,上学都带着套。” 半趴的那个男人笑的更大声,随即站起身子,捡起手包丢在了沈微星的身上,说:“快点。” 沈微星接过书包,将她抵在胸前,她一只手攥着书包袋子,一只手按在地上,死死握成拳头。 前面几个男人还在说着诨话。 沈微星咽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唾液,随即从地上坐起来,如果那几个男人看得仔细一点,便会发现沈微星的手上沾满了血迹。 她趁着对方不注意,一只手揪在男人的裤脚,另一只手高高抬起。 紧接着就是尖锐的叫声。 沈微星用不知道什么东西狠狠刺进男人的小腹,用无比阴暗的声音说:“我没有那么好欺负。” 那道子扎地太深,男人已经躺在地上。 沈微星从地上站起来,轻轻扯了下鬓角的碎发,很快,脸上便露出一道鲜红的血渍。她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衣物,短袖已经被撕的乱七八糟,压根没法穿,只剩下里面露出的背心。 那几个男人看着自己大哥倒了,纷纷扶着,有不少义愤填膺地站起来,但都因为惧怕沈微星手里都东西,而纷纷怯步。 一群没用的。 沈微星嗤笑一声,满眼都是嘲讽,她举起手里的东西,一步步靠前。 迎面扑过来了两个男人,沈微星毫不惧怕,举起手里的东西便是一下。 而被划到的男人,抱着手臂呲牙咧嘴。 沈微星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个男人,随后蹲了下来,用刚才试图对她不轨的男人身上比划道:“这个地方没有监控,就算你们这几个垃圾死在这里,估计也没人管。” 她一下轻一下重地在男人腿上划拉着,动作看着特别随性,配上脸上的血,有种别样的疯劲。 “你这个疯子。”男人终于忍不住了,指着她骂道。 沈微星毫不在意的耸耸肩,“你都说我那爹是个人渣了,人渣能生出来什么好人呀。” 她说完,便举起手里的东西,在男人的关键部位比划。 “这玩意留着也是祸害,不如——” 她说完,便举起了手里的东西,正要狠狠刺下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星星。” 沈微星身体一颤,手里握着的东西更紧了,淌出来的血也越来越多。 许溧也不需要她回答,在刚才听见沈微星的声音后,她心里一阵害怕。 她颤着手,准备搭在沈微星的肩膀时,却被对方一躲开,恶狠狠道:“滚开。” 五个男人看着这边发生的争执,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还是抓紧时机,快步离开。 “星星,我已经报警了,你先起来。” 一听到报警,躺在地上的男人吓得眼睛都直了,说:“别,别报警,这次是我的错,我该死,能别报警吗?” 沈微星侧眸,看着身旁的许溧,冷冰冰的问:“报警有用吗?” 许溧在看清楚沈微星正脸之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用手掌扶开对方脸上的血污,“有用。” “我不信。”沈微星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但我喜欢自己解决。” 她说着,举起手里的东西,趁着许溧不注意,就要对着男人的关键部位扎下去,却被许溧一把从后面抱住了身体。 对方一只手从她的脖子穿过,胳膊肘抵在了她的胸口,另一只手则紧紧嘞在她的胸前,使得沈微星喘一口气都艰难。 两个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 许溧压着嗓音,似心疼又似无可奈何的说:“别怕,有我。” 她的下巴搭在沈微星的肩膀上,吐出来的气流也穿透了层层屏障。 沈微星刚才还暴躁的心情得到了平静,她的后背抵在许溧的胸前,隔着层层衣物,她感受到了脊背的喘息声。 她想,许溧应该说的是真的。 21、以退为进 老小区住的大多是早睡早起的老年人,因此现在不到十点,便听不见嘈杂声。 许溧正塌着腰,将刚才翻的乱糟糟的抽屉重新规整起来。 灯光轻轻柔柔地洒下来,落在她的头顶上,许溧的发色很黑,两相一呼应,头顶便落下了浅浅的光斑。 沈微星想起刚才的话,嘴角勾出了一抹弧度。 许溧刚才牵她的手,说她乖,像是哄小孩一样,神色温柔,不添丝毫的功利心。 自从上了小学之后,沈微星就很少被人夸了,他们这种家庭出来的小孩,要不就是和她那个爹一样,子承父业,喝酒打老婆,要不就和她相似,对一切的身外物好像产生了免疫,清醒的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自己更加可靠。 她从不寄希望于有人会拉着自己,因为她始终相信,拉着她的那个人,最终还是会离自己远去。 沈微星起身,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许溧,你不要对我好了。” 话落,她便转身,从沙发走去了洗手间。 许溧盯着她略显慌张的背影,扯着嘴角,浅笑一声。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沈微星从洗手间里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向客厅。 刚才还站在客厅收拾东西的人,此刻已经不知道去哪。 但沙发是被收拾出来的,这张沙发沈微星坐过,很软舒适度极高,现在上面又铺了一张被子,被子上又扔了一个枕头和一张毯子。 这应该是许溧收拾出来让她打地铺的地方。 很好,也很干净,比家里那张沙发看着更加舒服。 她坐在上面,用手抚了抚上面的褶皱,笑了一声。 许溧刚从卧室出来,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她极少看见沈微星笑,尤其是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很甜,就像冰山即将融化了一般。 “傻笑什么?”许溧看够了,便从卧室走出来问她。 沈微星一秒敛去嘴角的笑,抓着干燥的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否认道:“没有。” 许溧露出我信了你的话的表情,挨着沈微星身旁坐下后,说:“洗完了就去睡觉,我明天早上得去趟网吧,你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可以吗?” “明天早上几点?”这是沈微星第一次借宿别人家,自然知道主人不在家,她一个客人在家也不合适。 许溧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拉过枕头抱在胸前,轻飘飘道:“五点。” 要是搁在周内,许溧可能直接会晚点开门,但从明天开始便是休息日,不少的网瘾少年都会包夜,桑沃今天临时被迫替班,因此早上只能早点过去。 倒也不算骗人。 沈微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在她的印象中,许溧应该是那种睡到自然醒的人,现在听到对方早起,真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许溧自然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大大咧咧的往沙发上航一趟,豪横道:“你快进去睡吧,我也准备洗澡了。” “不是你进去睡吗?”沈微星惊诧道。 根据前几次的经验,许溧逐条列举道:“我一会得洗澡,从这里路过会吵到你,我明天早上早起,也会吵醒你,最主要的是,不方便。” 沈微星先是露出不解的表情,随后反应过来,快不走进卧室,把门关上。 她差点忘记了,许溧喜欢女生,以她那种随性的性格,睡衣应该没有一件能看到,万一到时候。 越想越跑偏。 沈微星一头载到床上,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一个晚上,沈微星不知怎么的,鼻翼间嗅着许溧的味道,一直辗转反侧。 直到外面的天空露出一抹白,洗手间传来流水声的时候,她才沉沉睡去。 许溧准时五点到达网吧门口,彼时桑沃的眼圈都已经黑了,但眼神看着精神劲很足。 她用手扣了扣桌子,说道:“下班。” 桑沃见着老板比约好的时候早了一个小时,惊喜之余没有多问,拿着东西便溜之大吉,生怕老板清醒了,留她继续加班。 许溧坐在吧台的位置上,从下面的柜子里拿了一条毯子,裹着自己的脊背,打了个哈欠,继续睡觉。 再次醒来,是被饭香味给饿醒的。 许溧闭着眼睛,随手一抓,碰到了一杯热热的东西,随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童周站在吧台前,说道:“你怎么才来的?” 童周昨晚十一点的时候收到了许溧的微信,两个人约好的时间是八点。 现在,她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说道:“你来早了吧,现在八点呀。” 许溧咬着吸管,抿了口豆浆,含糊说道:“四点就来了。” “来那么早干嘛?”童周问:“又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许溧:“睡不着,我担心那些人继续去找星星的麻烦。” 童周听见这一声称呼,表情带着惊讶的问:“在一起了?” 许溧摇摇头,“八字还没有一瞥呢,我都不敢提。” 童周露出不解的眼神,按着那天早上她的观察来说,沈微星不像对许溧没有什么意思的样子。 许溧倒也不在意,喝饱了之后,她便将昨天晚上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了童周。 期间她还拍了几张警察赶过来时,混乱场面的照片,许溧将照片一一发给童周。 “你帮我找一下这些人,我想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很不对劲。 许溧昨天琢磨了半宿,设想着要是自己没有赶到,场面会变得有多混乱。 沈微星要不就是被那几个人渣给欺负了,要不就是沈微星昨天捏的玻璃,扎在那些人身上。 总之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这几个人我好像见过。”童周喃喃一声,随即把那几张照片打了下马赛克,发在了微信群里,抬眼对许溧说:“你不用担心,我会调查清楚的。” 童周那个群只要是在x市混的,大部分人都在里面。 照片刚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就有人回复了。 童周拍了下许溧的肩膀,两个人凑在手机前,一起看那条消息。 【小猫爱吃鱼:这个人我认识,对家的小弟,专借高利贷的。】 后面还有人回复,但童周已经熄灭了屏幕。 她看着沉思的好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你真的要趟沈微星这条浑水吗?” 23、皆为利往 从女装店出来的时候,沈微星全程抿着唇,脸上的肌肉紧绷在一起,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许溧以为她是逛累了,主动拎着袋子,跟在身后。 可结果沈微星越走越快,就差跑起来了,许溧终于忍不住了,叫停前面的人:“星星,你等等我,走慢点。” 听到叫自己的名字,沈微星胸腔内憋着气,脚步顿了顿,但还是没有停。 许溧看着前面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叹了声气,无奈道:“小没良心的,这可是给你买的东西呀。”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完沈微星立即转身,看着许溧,开口:“我逼你买了?” 刚才在店里,她试图拖着许溧离开,但那店员动作格外利索的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就等着许溧付款。 然后她拦都拦不住,眼睁睁地看着许溧付了。 很大的一笔。 是她把牙咬碎,也还不起的账,当然这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许溧就开了那么一家小网吧,店里的开支,店员的工资,自己的花销,够吗? 两个人停在街角,来往行人步履匆匆,无任何人注意这里。 兴许是她的言语过于生硬,许溧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后走过去,笑着说:“没有,我自愿给你买的。” “但我不需要。”沈微星的视线从许溧的脸上移开,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校服,高高竖起的衣领遮住了脸部轮廓,使得整个人看着更加沉郁。 路边的汽车飞驰而过,轰鸣声绕的人耳膜疼。 许溧站在原地,手上拎着的袋子虽不多,但因为时间久了,胳膊早就感到酸涩,肩膀已经坍塌下来。 她先是看了眼手上的东西,试探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 顷刻之间,沈微星只觉得胸口中的怒火被洗刷而净,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言的疲惫感。 她一直信守的是利己主意,也固执的认为着芸芸众生都在为自己的利益忙碌。 就像她是班长,同学会因为迟早有事求她而提前打好关系。 就像她图奖学金,而主任则是看中她办事不拖沓,两人一拍即合罢了。 这些都是她还的起的,在她能力之类的。 可许溧今天做的这些呢? 这些钱她没有办法还,而这些情,她也没有办法还。 眼底像是含了沙粒般酸涩,沈微星立即垂下眸子,纤长的眼睫细细密密裹着眼睛,看不出一点神色。 许溧着急的问:“你要不喜欢,扔了,退了,都好说,你倒是说句话呀。” 许溧站在她的身侧,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深红色的地板铺在地上,层层条纹里充满了灰尘。 沈微星的头始终都没有抬,她抓过许溧的手腕,双眸紧阖地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许溧恍惚了一秒钟,还未说话,便感觉到皮肤传来的潮湿感,心里顿时明白过来。 她看着女孩子的后脑勺,轻微颤动,幅度极小的肩膀,什么都没问。 路沿被拉的笔直,远远看过去似乎没有尽头,前面的十字路口,绿灯的倒计时结束,斑马线上的行人匆匆。 许溧抬手,摸了摸面前人的脑袋,动作温柔。 —— 回到网吧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时间。 桑沃正坐在吧台前,看手机的同时,嘴角的笑容半天都没有消失,听见推门声和脚步声,她眼睛都没抬,嘴里像是念口号般的说:“包夜还是开机?” 许溧将袋子排排摆在吧台上,从后面的货架上拿了一瓶水,扔给沈微星,说道:“抬头,给你介绍一下新同事。” 桑沃眼睛从短视频上移开,眼神里的喜意在看到是沈微星之后,瞬间偃旗息鼓道:“我知道,小老板娘,不用你介绍。” 沈微星正在喝水,听着桑沃的话,一口水卡在嗓子眼,开始剧烈咳嗽。 许溧白了桑沃一眼,快不走过去,拍着沈微星的肩膀说:“你是不是又想被叩工资了?” 桑沃哼笑一声,嘴上不说话,心里想的却是,你都把企图写在脸上了,现在装什么大尾巴狼。 恰好这个时候,沈微星缓了过来,可说话时声音还有些抖:“你在说什么?” 桑沃为了不丢自家老板的面,立即正经起来,说道:“我没说什么,小老板娘,哦,不对,星星。” “我没有说你。”沈微星因为咳嗽,脸颊被涨的很红,她侧眸看着许溧,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同事?” 许溧露出恍然的表情,随后用手指了指身后的衣服,说道:“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免费给你买的这些?” 沈微星:“?” 桑沃:“?”她们家老板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许溧用手指着桑沃,道:“我们店里缺一个管账的,她高中就辍学了,账算不明白,我懒得算,你就用这些抵债吧。” 她的声音散漫,倚在吧台边沿的姿势,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沈微星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许溧仿佛丝毫都没有察觉到,继续说:“我们这里管住,吃的话,得你自己做,当然如果你饭做得好,工资可以另算。” “怎么样?你觉得?” 沈微星僵在原地,嘴唇抿了抿,良久地点了点头。 许溧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先让桑沃再看一会店,又对沈微星说:“我带你去房间看看。” 沈微星跟着她上了二楼。 刚推开门,扑面而来的便是尘土味,房间里面很旧,纸箱子乱七八糟地摞在一起,床上的被褥团成了一圈,挨着墙放着。 “这里很久没有人住了。”许溧用手扇了扇,说道:“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住在这里。” 沈微星几乎不带任何拒绝的同意了。 高考的时间逐渐逼近,沈父这个烂人也越来越疯,她打算今天晚上找沈母商量一下,让沈母先住在店里,她就在网吧里住一阵子,等高考结束之后。 两个人从二楼下来的时候,桑沃早就把东西收拾好了,翘着二郎腿,掰着手指头,嘴上念念有词的算着什么。 看见许溧,她眼睛一亮,立即问道:“老板,快到你生日了呀?” 听见是生日,沈微星看了眼许溧。 许溧对着她点点头,走到桑沃身边,问道:“对呀,你要送什么礼物?” 桑沃切了一声,说:“摆脱,你可是老板,怎么好意思问店员要工资。” “没办法,我现在要养两个人。”许溧露出艰难的表情,说:“你不得帮下忙?” “可拉倒吧。”桑沃说完,看着旁边站着的沈微星,说:“星星,你打算送什么呀?” “我也要参加?”沈微星问。 桑沃点头,“对呀,按着往常,我们网吧那天晚上不营业,然后直接在店里聚会,你就来嘛。” 桑沃说到后边,连撒娇都用上了,可临走的时候,沈微星就是没有点头。 在她看来,生日派对是一个十分私密的东西,如果排队的主人没有邀请,那到时候如果她去了,势必有些唐突。 聒噪的人走了,许溧耳边终于安静下来。 她看着挨着自己坐着的沈微星,两条腿合拢,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 许溧咳了一声,问:“你为什么不参加我的生日派对?” 沈微星用手拂开膝盖上的褶皱,眼睛都没有抬,回答道:“又不是她过生日。” 许溧瞬间秒懂,她的后背轻倚在靠背上,胳膊搭着扶手,眼睛勾成一条线,问:“沈微星,你愿意参加我的生日会吗?” 她说完后,眼睛便直勾勾地看着对方,耐心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24、香水玫瑰 自那天鬼迷心窍答应许溧参加她的生日会后,沈微星便开始头疼生日该送什么礼物。 从小学到现在,她没有交过要好的朋友,同学之间也保持着很强的边界感,因此同班同学之间,鲜少会在生日这么高兴的场合,提起沈微星的名字。 当然也有巴结沈微星的,屁颠屁颠跑去邀请,往往都是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她一个眼神给劝退回去。 因此高中三年,几乎很少有人在沈微星的私人时间邀请到她。 单纯要只是同学邀约,沈微星也不至于头疼,在她简单的交际往中,可以清晰划分同学,亲人以及仇人这三种,至于许溧,她真的不知道放在哪。 如果仅仅是同学,她当初便不会答应。 心情越想越烦躁,沈微星锁起眉头,笔尖在纸上重重画了一道子,手劲锋利而力道充足,像是泄愤一样。 撕拉一声,本子破了。 现在是晚自习时间,老师正坐在讲桌前看书,学生规规矩矩地做着考前冲刺准备,整个班级都是静悄悄的,因此这道刺破音显的及其格格不入。 同桌转头看向声源处,视线在落到那道印子上时,眼睛都瞪大了。 一向在班级存在感极低,没有脾气的班长,今天居然生气了。 沈微星看着纸上的划痕,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正准备将这一页掀过去的时候,胳膊肘被人轻轻撞了一下。 她侧眸,便看见同桌凑近她,小声问道:“班长,你是碰上什么事了?” 确实碰上事了,但这事情确实没人帮她解决。 沈微星看着求知欲挂在脸上的同桌,沉思几秒,小声说:“我有一个朋友,最近要过生日。” 她话说到一半,不知道后面接什么,正在努力组织语言,同桌在她身旁点头如捣蒜。 沈微星直直地看着她,直到她点头的动作停止了,莫名其妙道:“你一直点头干什么?” “你对象,哦,不。”同桌说到一半,刹车很及时的说:“你朋友过生日,你要帮他庆生。” 虽然不知道她是从哪得到的消息,但同桌说的确实没错。 沈微星点头,眼睛目视前方,观察着老师的一举一动,嘴巴幅度极小的说着话,“我不知道该送什么。” 她几乎没有单独给某人送过生日,对于礼物的选择更是一头雾水。 但其实最难的,应该是她拿不准自己和许溧的关系。 同桌丝毫没有察觉到沈微星心里想着什么,按着她上次的理解,班长很有可能是有了对象,只是因为现在还是上学时间,关系没法公开。 不好刚在一起的小情侣,确实不知道生日该送什么。 同桌露出郑重的表情,摩挲着下巴,不紧不慢道:“送生日礼物一个是心意,但最重要的还是价钱。” 她说完后看了眼沈微星,见着对方露出不太明白的神情,来了信心,讲的更加详细,“其实现在很多人都说,礼物最看重的是心意,但心意这个东西,到底要怎么衡量,或许你在礼物上确实花了不少心思,但最后可能还不如别人价格贵的礼物。” “钱可以买到心意。” 这话糙理不糙。 沈微星表示同意地点头,顺便道了声谢。 她的银行卡里还剩不到两千块钱,是以前学校颁发的励志奖学金,沈微星能力出众,学习成绩好,自然是首要人选。 这么积攒下来,抛开暑假的吃住,勉强剩了不到一千块钱。 沈微星拿出手机,上次被那几个人渣给拦住,手机屏因此被摔的稀碎,像是蜘蛛网一样,一个不小心,可能玻璃碴子都会划伤手。 沈微星用指腹轻轻划拉了几下,最终点开了搜索页面,打下了几行字。 【朋友过生日,送什么礼物最合适?】 第一个弹跳出来的便是不要送实用性太强的礼物,比如衣服,首饰,香水等等。 沈微星原本滑过,却在看到香水的时候,犹豫了几秒。 她想到了第一次见许溧的场景。 有一句话叫做闻香识女人,如果有非要挑一种味道形容许溧,沈微星可能会选择玫瑰的味道。 清晨,含苞的花瓣侵染着圆润的露水,火红的颜色光是看一眼,便觉得格外热烈,凑近花蕊,可以嗅到独属于玫瑰的苦涩香味。 她想为许溧种满一屋子的玫瑰。 沈微星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荒唐至极,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百度便失去了原有的意义,沈微星熄灭屏幕,再次拿起笔时,心情是掩不住的喜意。 有了计划,但沈微星没有想到实施起来这么麻烦。 那几个人渣虽然被拘留在公安局,但沈微星担心那几个人出来后找麻烦,挑了个周六的时间,去沈母工作的地方去找她。 沈母是在靠近市中心的饭店后厨打工,晚上的时间,她正在收拾客人吃完饭后留下的残渣,一个小女生从外面跑进来,站在门口喊:“姐,你女儿等你呢。” 饭店有过规定,闲杂人等不允许进入后厨。 沈母把洗了一半的盘子往水里面一泡,胡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便快步从厨房跑了出去。 今天是周六,沈微星难得脱下校服,白t外面套了一件黑色外套,裤子是浅蓝色的牛仔裤,版型宽松,衬得整个人更加清瘦。 “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沈母摸着沈微星的胳膊,目光流露出关切,“怎么又瘦了?” “没有。”沈微星摇头,从沈母手里抽出胳膊。 她手上的伤最近已经拆了纱布,疤痕也长出了淡粉色,为了不让沈母看见,她今天特意穿了长袖上衣,试图将那个地方遮拦起来。 沈母是标准的传统型妇女,对于女儿的吃穿一向是无微不至,她知道沈微星懂事,不想让她过于担心,心疼的说道:“我今天晚上就回家,给你多做一点好吃的。” 沈微星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那几个人渣最近已经被放出来了,但可能因为风头太大,现在没有多少活动。 沈微星害得他们那么惨,这件事也不会简单的翻过,她一直担心沈母被盯上,那几个人渣和疯子一样,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妈,您最近先在店里住着。”沈微星说。 沈母显然是不同意,在她看来,照顾沈微星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你马上就快要高考了,妈妈这个时候怎么能不陪着你了。” 沈微星拒绝不了这种心意,即使她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母亲陪伴。 她早就过了需要人陪的年纪。 沈微星抿了抿唇,说出了一个早就打好腹稿的答案,“咱们家离学校远,每天路上花费的时间太久了,我刚好有一个朋友住的离学校近,我最近先在她那里住着。” 沈母面色着急,很显然不同意,还想说什么,沈微星继续开口,“而且最近那疯子隔三差五的回家,每次回来都搅得家里不得安宁。” “那毕竟是你爸爸呀。”沈母叹了声气,露出失望的神色,“你怎么这么说他呢?” 心里的火苗被唰地一下破灭。 沈微星嗤笑一声,脸上流露出嘲讽的表情,一字一句反问道:“他有拿我当作女儿吗?” 知道这个话题说下去,最终都摆脱不了大吵一架的结果。 有的时候沈微星觉得很奇怪,比起自己,沈母受到沈父毒打的次数要更多,可每次只要她口头上对沈父有半点不尊重,沈母的脸都会拉下去。 沈微星无意与沈母争执,继续叮嘱道:“妈,最近先不要回家。” 沈母执拗不过,最终答应下来了。 已经到了四月底,天气越来越热,沈微星目送沈母离开,进了饭店里面,她才把外套脱下,拎在手里。 周六的夜晚人声嘈杂,城市的灯光高高亮起,车辆穿过马路后,飞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沈微星一个人走到人行道上,身后传来电动车的喇叭声,她咧开身子,车子便擦着她的肩膀过去。 很惊险的一幕。 但电动车的主人没有道歉的意思,沈微星也没有计较的打算,两个人算是不谋而合,各自奔波在生活之中。 路过一家商场的时候,沈微星听见擦肩而过的女生,嘴里议论着什么味道的香水好闻,便想起了要送给许溧的礼物,转头走进商场里。 许溧今天收到了沈微星的请假,她大手一挥,直接批了。 晚上童周过来的时候,便看见许溧无精打采地坐在吧台前,桌前还摆了一杯咖啡提神。 她在许溧眼前打了个响指,等着对方回神后,她才不紧不慢地拉了个凳子,坐下说:“不帮我也泡一杯吗?” 许溧的手直接在吧台下面的抽屉里捞了下,摸出一袋子速溶咖啡后,扔在对方面前。 童周失笑一声,手里捏着条形状的咖啡棒,问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许溧抬眼,涣散的眼神立即充了神。 童周继续:“你托我调查的事情,我都调查出来了,顺手还多查了几件。” 许溧锁起眉头,正要说她多管闲事的时候,看着童周逐渐严肃下来的表情,便明白这是调查出了什么。 “挺可怜的一个小姑娘。”童周下了判断,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许溧说,继续道:“跟了你,不知道是你幸运,还是她幸运。” 30-40 31、自我沉沦(四) 人声混杂着电子音划破耳膜, 灯光下的男女拥在一起疯狂。 许溧的眼神宛如一座误入死穴的迷宫,层层的墙壁遮挡起一切, 看不清四周的环境。 “没有看他。”沈微星淡淡说了一句, “只是在想办法。” 许溧的眼神几不可查地眯了眯,“想什么办法。” 她的手还是按在沈微星的下巴上,只是力气比刚才小了几分,有种逗猫的闲适感。 但这种感觉沈微星并不喜欢, 她讨厌一切别人将她掌握的姿态。 脸颊微微偏向旁边一侧, 下巴便轻而易举地脱离禁锢, 沈微星看着玩牌的方向, “没什么。” 结果下一秒, 许溧便靠过去, 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问道:“你忘记那天晚上答应过我什么吗?” 沈微星单薄的眼皮微微向下拉, 眼眸落在卫衣的带子上, 她用手绞着长长的一条, 随后缠在了手上。 许溧这几次之所以能和她一起来,一则是因为自己欠了她好多人情债, 二来则是自上次吵了一架后, 她便默许许溧的种种行为。 原因无它, 不管许溧在哪, 都能给她一种无法言说的安全感。 许溧看着小孩无措的动作,绳子勒着食指的动作那么用力, 仿佛像是在赌气,接着说:“退一步来说,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 这些事情我应该是有知情权的。” 沈微星听着女朋友那三个字, 脊背彻底僵住了, 就连手也失了力气。 食指被卫衣的抽绳缠了整整一截,比起其他手指都大了一圈,血液因为停止流动,整块皮肤都有一种很麻痹的感觉。 这个话题一直是两个人的忌讳,谁都没有主动挑起来过。 但这次被许溧以这种蹩脚的玩笑话提起来,沈微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最怕许溧提起这三个字。 许溧看着愣怔在一旁的沈微星,伸手解开了被束缚住的食指。 编织抽绳层层叠叠压在一起,像是坚硬的盔甲,保护着主人柔软的身体。 一圈接着一圈,许溧借着光,仔细将抽绳解下来,因为缺氧而泛红的皮肤缓缓复苏。 等终于做完了这一切,她又揉搓着那截指头,动作温柔不造作。 “就算是假女朋友,”许溧的手指从指尖落到了沈微星的指节,认真的说:“我也还是有知情权的。” 沈微星在这句话中抬起了眼睛,僵硬的脊背终于恢复自由。 所有的一切好像找到了突破口,这几日的惶然总算多了一个理由。 假女朋友。 沈微星情不自禁地攥住那截不属于自己的手指,微凉的触感提醒着她时刻保持清醒。 她不能拖别人下水,也不会因为某一个人改变自己的决定。 可许溧的出现像是炎炎夏日的凉爽,示意她保持清醒,又引诱她沉迷其中。 谁会拒绝四十度高温下,忽然闯入的冰凉。 沈微星空咽了一下嗓子,抓着许溧的手指微微用劲儿,迎着许溧惊诧的眼神,说:“只有在这里,你可以对我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 话落,沈微星靠近许溧,像是狂风暴雨之下,紧紧贴着树桠的小树枝,充满了惴惴不安。 她的嘴唇贴着许溧的嘴唇,在喧嚣嘈杂的环境中,把自己交了出去。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她不用感到任何压力,也可以毫无顾忌的将一切作为等价交换。 她像是抽离身体的一部分,冷眼旁观地看着自己沉沦。 良久的,沈微星坐直了身子,用衣袖擦了擦嘴唇,哑声说:“我看他是因为想办法怎么靠近他,我——” 话还没说完,她的视线便和许溧的视线碰撞在一起,电光火石之间,后颈被一只手牢牢禁锢住。 许溧再次亲了上来。 只是和刚才的不同,刚才的吻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之间的玩闹,而这次则是充满了热烈。 许溧先是轻咬着她的唇,舌头一遍一遍描绘着她的唇形,像是一支柔软的羽毛。沈微星的身体在一次次的攻略中,放松了神经,手指忍不住陷进许溧的衣物里。 一吻毕,许溧抵着她的鼻尖,声音碾出来似的哑,骂道:“沈微星,你就是个没良心的。” 在没认识沈微星之前,许溧的生活一直是大胆的,无拘无束的。 上学的时候,她可以毫无顾忌的逃课,带着行李,搭着飞机,只为去看一看南方的下雨天。 大学毕业之后,她放弃了各大公司抛来的橄榄枝,一个人躲在小小的地方,开着网吧,过着肆意的生活。 可自从遇见沈微星后,她便觉得自己像是被绑了绳子的蚂蚱,不管她跑去哪,绳子的另一头都被沈微星牵拉住。 她想逃,可那条绳子是她心甘情愿交给沈微星的。 等两个人恢复过来时,沈微星才将自己的计划的一半和盘托出。 许溧攥着她的手,容着她靠近自己的耳朵,轻声细语的说话。 原本需要很长时间,沈微星却三言两语的说完了。 许溧听完后,攥着沈微星的手紧了紧,说:“我有个办法。” 沈微星的眼睛立即瞪大了,看着许溧,问道:“什么办法?” “童周认识他。”许溧说完,迎着沈微星诧异的视线,她站起身子,说:“我去打个电话。” 沈微星看着许溧离去的背影,一个人僵坐在沙发上。 嘴唇上的触感挥之不去,即使和许溧说话的时候,也会不太自然的咬一咬唇瓣。 她伸手触到许溧嘴唇离开时,咬了一口的地方,用指腹轻轻的揉了揉。 许溧打电话很快,不一会儿就进来,她坐下后,又再次拉住沈微星的手,眸色耐心道:“等一会她就来了。” 沈微星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被挪开,沈微星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 她这才注意到,许溧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嵌入她的指缝内,十指相扣,紧紧地贴在一起。 沈微星抬眼,一声不吭地让她解释。 哪想许溧会错了意,靠着沈微星的耳畔,轻声问道:“没亲够?” 沈微星:“” 许溧说:“那再亲一会儿?” 童周来的时候,站在二楼门口打了好几遍电话,一直都打不通。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个大冤种,辛辛苦苦为了好友赶过来,结果人家连个电话都不接。 电话刚收起来,铃声便响了。 来电提示是许溧。 童周忍着一秒钟拉黑的冲动,认命接下了电话,那边还没说话就开嘲讽,“许大老板,业务这么繁忙,还记得给我打过电话,求我帮忙这件事。” 她说完之后,那边先是沉默了几秒钟。 童周原以为是不是掉线了,那边才传来一道低哑到不像许溧的声线。 “不好意思,许溧去上洗手间了,她刚才也是因为我在忙,所以没有接上电话。” 童周脑袋当啷了一秒钟,随后挂断了电话。 许溧从卫生间回来后,看见自己的限定女友盘腿坐在沙发上,皱着脸,看着一脸苦恼。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挨着她一旁坐下,问:“在想什么?” 沈微星抬眸,想起童周挂断的电话,沉思几秒,说:“童周刚才打电话了。” “是吗?”许溧从茶几上拿起手机看了眼,“可能是人到这里了,我去接一下。” 她刚坐下,便又再次站起来,拿着手机,就要拨打过去。 巴掌大的手机光线照在许溧的脸上,显得她整个人格外认真。 她刚走了一步,衣襟便被一只手抓住。 那只手手指细长,指节凸出,皮肤在她黑色的外套下,透着一种惨白无力感。 她想起这只手刚才脱力般,抓住她的手腕,小声在她耳边喘着气,气息极度不稳。 “怎么了?”许溧嗓子动了动。 沈微星无辜道:“我刚才应该说错话了,你帮我道声歉,好吗?” 许溧的心软的一塌糊涂,抓着她的手,嗯了一声,说:“我现在就让她给你道歉。” 童周过来的时候,道歉自然是没有道。 因为她刚坐下,沈微星便开门见山道:“你认不认识那个人?” 她说完后,视线便移到那边。 童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随后眉头微微一蹙,露出一脸难色,“认识倒是认识,但不熟。” 她说完,微微一顿,看着沈微星稍显落寞的脸,问:“你找他干嘛?” 沈微星倒是没有说话,反而把视线落在许溧的身上。 许溧对她再了解不过,既好面子又独立,不喜欢将所有的难堪都摆出来,同时也会拒绝所有的一切善意,生怕自己给别人添麻烦。 许溧坐在童周的对面,闻言,轻轻踢了她一下,简单说:“这个你不用管,我想认识她一下。” 童周知道许溧一向有分寸,因此也不多问,答应下来后,又讲了一些关于那男人的禁忌,便拿了一杯酒,起身说:“走吧。” 许溧和沈微星并肩跟在童周的后面。 靠的近了,她们也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些。 比如被众人众星拱月的男人叫洪锋。 他今天晚上来只是透透气,玩个手瘾,并没有动真格。 童周和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认识,带着沈微星和许溧格外自然的拨开人群,笑着说:“洪老板,好久不见。” 洪锋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口烟圈刚吐出来,瞥了她一眼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洪锋这个人性格利落,最讨厌和别人拐弯抹角。 童周过来时,已经有人递了张凳子,她顺势坐下,许溧和沈微星站在她的身后。 “带两个朋友见见世面。”童周陪着笑,说:“她们早就听说了洪老板的牌技了得,一直想来看看。” 洪锋眯着眼睛,掐着烟,瞥了沈微星一眼,说:“我的规矩你应该很清楚。” 话落,他用手指着许溧,脸上露出玩味的笑,“你和我玩一吧。” “赌注必须是她。” 洪锋说完,食指往旁边一划,落在沈微星的身上。? ? 32、戏中人影 洪锋的话刚说完,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露出诧异的眼神, 纷纷看向许溧。 倒是童周不答应, 率先站起来,拍了下桌子,恼怒道:“洪锋,我是给你脸了吗?” 坐在位置上的男人坐姿闲散, 眼神如同鹰般锐利, 他掐着烟就着桌子按下去, 猩红的火光顿时间消失不见, “你刚才还说她们两个听说了我很久, 现在我给了一个机会, 你们不要吗?” 洪锋说完, 扶着椅子扶手坐直身子, 视线盯着许溧, 问:“要不要来一把?” “不用。”许溧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想也不想的拒绝道。 一时之间, 人群像是蚊子嗡嗡般活跃起来。 洪锋自在X市成名后, 很少有人拒绝他的要求, 今天却被一个女人驳了面子, 一时半会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许溧哪管这些,她能心平气和说出这句话, 代表着她多少还是留了体面。 许溧看了眼身旁的沈微星,二话不说准备拉着她离开。 结果她刚转身,走了一小步, 身后人的脚步却迟迟没有挪动。 许溧拧着眉, 手上的力气大到要将不属于自己的那只手揉碎, “你真打算把自己给卖了?” 但沈微星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 手快要被磨碎,骨头带来的撕裂感几乎要让她喊出声。 但这些都不重要。 就在刚刚,许溧毫不犹豫拒绝洪锋的时候,沈微星便已经失了声。 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体验过了。 从那一刻她才知道,她想要的永远都不是像个弱者般被保护起来,只仅仅需要一个重视。 她需要有人站在自己的背后,而她只需要一转头,便不会发现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或许,她也可以痴心幻想一下。 “你先松手。”沈微星拧了拧胳膊,手掌并没有挣脱出,有些着急的说:“有点疼。” 四周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这一边,但许溧却像没有感受到一般,心里只剩下愤怒。 她不介意沈微星将所有的一切都当成等价交换,但她最无法接受的,便是沈微星把自己当成商品,去做赌注。 看着面前一脸痛苦的小姑娘,许溧胸口的怒意又涨了一分。 “你到底想干什么?”许溧低着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 眼看两人僵持不定,童周青着脸走过来,扶着许溧的肩膀,在她耳边小声说:“栗子,你先松手,这么多人看着呢。” 话落,童周便感受到自己手上的肌肉由紧绷转向了松弛。 紧接着,一直握着沈微星的那双手终于松开了。 许溧轻笑一声,嘴角勾出清浅的幅度,眼神却冷到让人如坠冰窖,她往后退了一步,缓缓说道:“随你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完,她便转头从挤出人群,离开了这个地方。 许溧几乎是刚离开,童周不放心,自然的紧跟其后,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沈微星,让她不要冲动。 看着接连离去的身影,沈微星揉了揉被捏的红红的手指,似乎想在强撑着什么,因为她抿起嘴唇的动嘴很用力。 她抬起手臂放在眼睛上,在众人不解的眼光中,她整理了一下卫衣下摆的褶皱,走到洪锋面前。 灯光下,少女的脸色苍白,眼睛露出一种疲惫,似乎不管什么事情,都经不起任何波澜。 但就在她看向洪锋时,眼神又像是猎兽般凶猛。 沈微星两只手撑在桌上,因为用力,肩胛骨的位置稍稍凸起,她眨了一下眼睛,说:“我用我自己和你堵。” —— 在棋牌室和许溧不欢而散,沈微星自然回到自己家里。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敲打着窗面,像是有人洒了一把黄豆。 房间里湿气很重,床铺摸起来都起了霉味,墙皮被水泡了一大片,地面上还落了不少渣子。 沈母今天晚上没有回来,家里只剩下沈微星一个人,她洗漱完,躺在沙发上,开始酝酿睡意。 但眼睛刚闭上,脑海中便会浮现出许溧的脸。 而后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更多,紧接着便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忽然门口传来细碎的开锁声,沈微星一下子坐起来,担心是家里进贼,眼睛在屋子里默不作声的打转,试图在不惊动屋外人的情况下保护自己。 结果外面的门刚关上,沈微星听见男人粗鲁的笑骂声以及衣服的撕扯声。 恶心感从胃里涌出,酸胀的感觉就挤压在嗓子眼。 沈微星勉强可以放心,但还是控制不住掐住手里的薄毯。 她靠着沙发,像是自虐般听着那边发出的声响。 搁在沙发旁的手机在黑暗中闪了一下,随后开始嗡嗡震动。 沈微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桑沃的电话,原本不想接听,但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便按下了绿键。 桑沃的声音依旧悦耳,不参杂任何一点造作的问,“星星,是你吗?” 沈微星嗯了一声,脑袋靠在沙发上,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 “就是,老板让我——”那边话还没有说完,便传来嘶的一声,紧接着便开了口,“就我问你,你现在人在哪?” 沈微星听着窗外的雨声,以及隔着墙壁的喘息声,小声的问答:“在家。” “哦,那就好,我先挂了。” 那边说完之后,紧接着便想挂电话。 “等一下。” 腿上的被子已经滑落在皮肤上,阴凉的触感冰的沈微星一个哆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开始适应没有争吵的环境,没有沈母的抱怨以及沈父的谩骂,习惯了阳光下的干燥。 她抓着手里的被子,低着声音说:“我刚和我爸吵了一架,现在已经从家离开了。” 因为紧张,沈微星的心脏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她听着电话里传来空空的声音,脑袋里一片空白。 应该是真的生气了。 沈微星从耳前拿下手机,黑漆漆的手机屏幕恢复了一点光芒,蜘蛛网似层层叠在一起,手指滑过,指腹便传来涩涩的感觉。 外面的一对男女似乎是撞到了家里的玻璃制品,发出啪啦一声,紧接着便是沈父的一顿咒骂。 “又是那个小混蛋把东西放这的,老子养她这么久,什么用都没有。” “当初就应该把这小混蛋卖了,送人了。” 心脏像是被蒙了一层尘土,感觉灰扑扑的。 沈微星几乎是不报任何希望,想要挂断的时候,略显清冷的女声便从里面传出。 “沈微星,你现在人在哪?”手机音色混杂着丝丝声,许溧的声音听着并不真切。 但却像是一颗定心丸样,让沈微星惴惴不安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黑暗中,她的手指颤抖着,几乎都快要握不住手机。 沈微星划开窗帘,手指按着玻璃微微用劲儿,窗户便被开了一截。 凉风夹杂着雨丝迎面兜来,沈微星不受控制的打了个颤。 她想,等这件事过后,她是不是也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有些话,她想由自己说给许溧。 “我在小区门口的旧房子里,你要过来吗?”沈微星的声音带着点潮意。 电话那头既没有说过来,也没有说不过来,只丢了一句真拿你没有办法,便挂了电话。 没有多余的声音干扰,房间有安静下来。 沈微星趿拉着拖鞋,换上了今天穿过的衣服,打开了卧室的门。 忽然听见声音,客厅地面上,沈父已经压在了女人身上,地面除了碎片还有撕扯的衣物。 沈微星兜起帽子,盖在了脑袋上,迎着微弱的光线,冷冷说道:“下次发情了,麻烦看看屋子有没有人。” 她说完后,便打开大门,使劲摔上。 脱离了恶劣的环境,呼吸着外面混杂着泥土的清新味道,嗓子里的那点反胃感才下去了一点。 楼梯上的光线老旧而昏暗,灯泡上灰蒙蒙的污垢几乎要遮蔽它原本的亮光。 沈微星一步跨上两个,很快就到了一楼。 她拉着帽沿遮着头发,弯着腰身,踩着泥泞的地面,冲向了小区门口。 小区门口的河流涓涓,绿植已经忽然来了场雨水,而又重新恢复了生机盎然的样子。 沈微星蹲在屋檐底下,耐心地等着许溧过来。 雨越下越大。 许溧开着车,停在了沈微星小区门口。 车灯下,斜斜的雨丝像是针尖般落下。 许溧借着小区门口的光线,远远看见有人抱着身体,蹲在地上。 她不由得加快了速度,离的近了,看见蹲在地上的女生穿着和沈微星一样的卫衣。 小区门口的老房子早就变得破旧不堪,墙面上还张贴了不少的广告,电线杆上的油漆都已经失了色。 许溧刚停下车,撑着伞快步走了出去。 沈微星只感觉到有一道比四周都要明亮的光线,直直射到她面前,有些刺眼,她抬头试图遮挡一些。 结果透过指缝,看见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许溧慢慢靠近,最终在她面前停下。 她把伞往沈微星的头顶斜了斜,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紧接着,那个脑袋便扎入她的小腹前,沈微星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她的衣服了。 她听见她说:“许溧,给我一点时间。”? ? 33、戏中人影 暴雨如注, 地面上淤积了不少水坑,汽车碾过, 留下一地波痕。 车窗上留了层斑驳的水雾, 车载广播中的悦耳女声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孤冷。 沈微星系着安全带,两只眼睛牢牢盯着前方,手掌撑在膝盖上时,指头关节微屈曲。 从上车直到现在, 许溧嘴唇崩成条直线, 一句话都没有说, 任谁都能看出她在生气。 沈微星自然也看出来了, 却偏偏一句都说不出口。 这种感觉就像哑巴黄连, 明明一肚子的不舒服, 却偏偏没有办法说出来。 她知道许溧是因为自己生气, 但生气的具体理由却并不知晓, 只能凭借着直觉猜想。 即将到达路口, 红绿灯下聚集了不少车辆,喇叭声交叠在一起此起彼伏。 旁边的车辆突然来了一声, 许溧心脏都慢了半拍, 摇下车窗时却怔然停手。 不是没有碰见过这种情况, 但搁在以往, 她肯定是换上音乐,耐心等着车辆龟速前进。 但今天却被影响到思绪全乱, 找不到一点突破口,只能寻找外力来发泄自己的郁气。 许溧心里自嘲一瞬,暗想自己越活越回去。 雨丝透过半开的窗户飘散进来, 带来一车的寒气, 沈微星当啷一回神, 还以为许溧是不耐烦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今天晚上麻烦你了,谢谢。” 许溧转头,莫名其妙地看她。 沈微星继续,“我知道我很麻烦,但你再等等,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这句话刚才在沈微星家门口的时候,许溧便已经听她说过了,但现在第二次听见,许溧忍不住眉头轻轻蹙起,问道:“你再说什么?” 手里的触感绵软而又暖和,是握紧一次就不会放弃的那种。沈微星看着她,眼皮微微向上耸拉,像是只怯弱的绵阳。 车窗外的喇叭声还在继续,红灯的倒计时在逐渐减少,前方的玻璃上沁了一层水滴。 隔着安全带,沈微星有些艰难的靠近,一只吻落在了许溧的嘴唇上。 饶是淡定如许溧也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这是第一次在触手可及的现实中,沈微星第一次靠近自己。 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能明显感受到刚才还雾霭沉沉的心情被一扫而空。 女孩子的吻很纯情,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感觉,蝴蝶骨上的蝶翼微震,像是脆弱的枯叶蝶。 许溧看着眼尾发红的沈微星,以一种既不现实的感觉问:“是我理解的意思吗?” 沈微星没有回答,转头看到亮起的绿灯催促道:“可以走了。” —— 许溧带着沈微星回了自己家。 突如其来的雨季让客厅都散着潮气,沈微星洗完澡后打了个颤,随后抓着浴巾紧紧披在睡裙上,一个人坐在了沙发上。 浴室花洒的落水声哗啦啦的,沈微星听的脸有些发烫,索性站起来收拾睡觉的床铺。 可脚刚挪了一步,又想起来这是许溧的家,她并不知道闲置床铺的摆放地。 一时之间有些进退两难。 窗户被风吹起了一角,雨水顺着安全栏洒在了窗台上。 即使裹着一层浴巾,但露在外面的小腿还是单薄,沈微星身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小点后,随后终于走到了窗台前。 雨水有些溅在了锁骨上。 沈微星懒的用手擦,看着窗户上自己的倒影,开始愣神发呆。 今天这么冷的天气,要是她对许溧说自己睡在客厅,答应率基本等同于零,但许溧要是自己睡在客厅,于情于理有些不太合适。 但要是两个人睡在一起,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沈微星都快要把自己绕进去的时候,浴室的门终于开了。 浴室里聚集了不少热气,门猛被推开,里面的热气便四处躲藏。 许溧一边擦头发,一边从其中走出来。今天天气冷,她穿了件宽肥的大T,下面什么都没穿,但也有可能什么都穿了。 沈微星不是很确定。 明明站在风口,沈微星的耳垂开始不自觉的发红发烫,像是快速转移注意力,还是别的什么,她快速合上了窗户。 “你站在那里不冷吗?”许溧坐在沙发上揉搓着长发。 沈微星摇头,愣愣道:“不冷。” 许溧哦了一声,打开茶几的抽屉,从里面翻出吹风机,问:“你要吹头发吗?” 沈微星摇头,“不用。” 许溧再次嗯了一声,拿着吹风机站起来,走到沈微星的身边。 脱离了光源,一切都是昏暗的,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隐约有下一整晚的架势。 沈微星视线乱瞥,即使许溧已经停在她面前,还是不愿意把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许溧自然也清楚,但在今天之前,她或许还会由着对方闹,但今天沈微星主动亲了她之后,有些什么东西在土崩瓦解。 许溧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圣人,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在自己的屋子里,穿着自己的衣服,就连身上的味道都和自己的一样,就像打了标签一样。 只有傻子才会忍得住。 但许溧并不想傻的太明显了。 她不由分说扶住沈微星的肩膀,手掌搭在沈微星的肩头,说:“你头发还没干,一会儿会弄湿床的。” 刚才离的远了,许溧身上的味道并没有很清楚,但现在靠近了,扑鼻的香味仿佛要漫出来了一样。 她就像是被捆了手脚的蜜蜂,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明明许溧还是那个许溧,但却比起平常多了很浓的压迫感。 沈微星被摁在了沙发上,随后便是吹风起的嗡嗡声。 暖风吹在头上很舒服,指腹滑过头皮时,更多的就像是在按摩。 发烧还有丁点湿的时候,许溧便关掉了吹风机,挨着沈微星旁边坐下。 光线皎洁如月,但两个人的眼神撞在一起如丝般拉扯。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在亲密这件事情上,沈微星明明只需要享受就好,但她却是凶巴巴的。 就像这次,她被破坐在了许溧的腿上,浴巾滑落至地面,胸口的肌肤上布满了水。 也不知道是许溧的头发还是别的什么。 但沈微星却只是敛了敛睫,手指勾在许溧的锁骨上,直接咬了下去。? ? 34、戏中人影(三) 许溧一直认为人体最脆弱的两处, 一个是锁骨,另一个是肩胛骨。 和其他的骨头构造不一样, 这两个地方就像码放整齐的玻璃杯凸出的一小块, 稍不注意,便又可能啪的一声掉落。 沈微星的嘴唇砸在上面,就像玻璃坠地,许溧想要捡起来, 却一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可这种痛感就像蚊子吸了一口血, 抓起来痒, 不抓的话更痒。 不知道咬到了什么地方, 许溧没忍住嘶了一声。 沈微星立即停下, 眉头微皱, 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她的嘴唇微启, 上面糊了层水渍, 牙齿抵着唇瓣时, 微微下陷,光是看着就格外柔软。 许溧的心脏像是被小猫挠了般痒, 她几乎是按耐不住用手搭在沈微星的后腰, 起身时, 两只手便滑在了沈微星的臀上。 身体的重力骤然落空, 沈微星下意识用双腿勾上了许溧的腰,手臂牢牢穿过对方的脖颈, 下巴抵在了许溧的肩膀上。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察觉到腰上的手落在臀部时,才不太自在的动了动。 “不要乱动。”许溧按住她的臀, 平常看着没有几斤肉的身材, 此刻却异常的绵软, 像是充满棉花的抱枕,“小心把你扔下去。” 头顶的光异常明亮,直直刺在沈微星的脸上,衬得她面色更加苍冷。 她从许溧的肩上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的眼睛,问:“你会吗? 沈微星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卑劣的,擅长去抓一切漏洞,然后在必要时候发挥它们的作用,像个位居高层的人物。 对待许溧也毫不例外。 可偏偏许溧最吃这一套,私心里,她想看一向强势的沈微星眼尾泛红,声音断断续续,无处可逃时只能紧紧抓着她。 “不会。”感受到对方身体滑落,许溧将人往上颠了下,问:“想不想试试?” 沈微星嗯了一声,面露不解。 许溧也不催,这么抱着沈微星,耳语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她仅仅只需要扬起脑袋,嘴唇便可以贴上沈微星的耳廓。 闷热的气息像是一小股风落在沈微星的耳膜。 许溧离开的时候,热气氤氲在耳侧,久久不能消散。 指腹下是柔软的肌肤,沈微星看着自己的指甲因为用力,甲床上形成了浅浅的红。 良久的就在许溧快要放弃的时候,沈微星嗯了一声。 结束的时间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沈微星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听着外面雨打绿叶的声音,心脏还是久久不能平复。 房间门再次被打开,许溧掀起被子的一脚,挨着沈微星躺下。 这张不是那种两米宽的大床,两个成年人平躺在一起的时候,胳膊都可以挤在一起。 沈微星只觉得自己的指缝中滑过一只湿润的手指,随后十指相扣。 不用想也知道这只手是许溧的。 沈微星眨了下眼睛,轻轻扣住了这只手。 “刚才感觉怎么样?”许溧感受到沈微星的主动,心情大好的问道。 这种问题沈微星不知道如何回答,说快乐吧,真的快乐,说痛苦吧,也真的痛苦。 那种把自己的所有感官交给另一个人的感觉是她从未体会过的。 沈微星思考了几秒钟,认真回答道:“没有试过其他的,不太好评价。” 许溧一下从床上起来,侧过身子,手掌撑着下巴,问:“你还想和谁试试?” 沈微星侧眸,言语淡淡,“你让我评价的。” 许溧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一口气憋住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很是难受。 无奈,只得重新躺平身子,重重的叹了声气。 兴许是今晚的兴奋劲横冲直撞,许溧现在觉得特别精神,思绪清明之下,也越来越不解,沈微星这次为什么松口。 难道是在赌桌上良心发现? 许溧越想心情越烦躁,最后忍不住开口:“星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沈微星自然也没有睡着,嗯了一声。 “今天赌桌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许溧问。 床是挨着窗户的,窗户是留有一条缝隙的,风吹起窗帘,显得鼓鼓的。 沈微星就着那一点缝隙,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空。 老实来说,能赢洪锋是她没有想到的,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洪锋运气差,总之,她最后是赢了的。 而洪锋也信守承诺,允许了她一个条件。 但沈微星却用这条件在约了一桌。 有今天赢的钱做本金,哪怕下次输了,但目的却可以达到。 黑暗中,沈微星动了动嘴唇,意简言赅道:“我赢了。” 她的语气不骄不躁,像是再说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许溧知道,越是被她轻描淡写说出来的事情,越是大事。 她侧过身子,在黑暗之中看向沈微星,交代道:“原本我今天很生气的。” “我知道。”沈微星说。 “那你一定不知道原因吧。”许溧攥着沈微星的手紧了紧,如实说道:“我生气的原因是,你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你是一个人,不是一个货物,你不应该用衡量货物利弊的方法衡量你自己。” 耳畔的话略微有些着急,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甚至都有些大。 沈微星感觉到手指被收的越来越紧,不自在的挣扎了一下。 但未挣扎开来,索性放弃防抗,声线平稳的问:“有什么区别?” 许溧顿时哑然。 沈微星最讨厌的就是说一些别人听起来的可怜话,因为卖惨是没有用的。 但今天晚上,却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了种倾诉欲。 许溧的脸她勉强只能看到轮廓,但沈微星却觉得刚刚好。 什么都看不见,就不会知道她是什么表情,也自然不知道她在难过。 沈微星说:“知道我今天晚上回去看到了什么吗?” 许溧没有说话,沈微星便冷笑一声,自嘲意味特别足的说:“我看到了我爹把别的女人带回了家里。” “而我就住在隔壁,听着他们发出恶心的声音。” “我把自己当成货物,用自己去衡量每件事情的利弊,是唯一可以保护自己的方法。” 说到最后的时候,沈微星眼睛微微有些酸,她眨了眨眼睛,缓解道:“我困了,睡觉吧。” 黑暗如同无形的巨网将人锁的实实的。 就在沈微星盯着黑暗发呆时,许溧很轻的开口,说:“星星,你很厉害。” 这一句话立即使沈微星转头,借着暗光,吻上了许溧的唇。 比起那些安慰,她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柔软的,相反的,她需要一种认可。 而许溧满足了她。 次日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身侧也已经空空如也。 沈微星起身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洗手间,潦草的洗完脸,便开始摸手机。 难得是休息日,沈微星原本打算用这一天学习,结果书包被她扔在网吧里,她只得换上昨天晚上的衣服,手机揣进兜里就往网吧跑。 到了网吧时,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沈微星站在门口,稍微将气息平缓了一下才进去。 她刚一推门,桑沃便从电脑上移开视线,热情冲她招手,“来了呀,老板刚出去。” “没有找她。”沈微星说:“马上要考试了,我过来拿下书。” 桑沃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昨天晚上老板站在网吧和站岗一样,时间越晚,她越着急,直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拨了一通电话,让她打。 结果也不知道那头的沈微星说了什么,电话刚挂断,老板人就冲出去了。 然后现在她都没有见到人影。 桑沃揉了揉太阳穴,颇有种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无奈。 她用手撑着下巴,看着沈微星往前走了几步,大门便被人再次从外面推开。 是许溧。 桑沃正准备打招呼的时候,结果对方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直直走到沈微星面前。 可能是因为即将高考,网吧里的人并不是很多,清脆的键盘敲击声听起来格外悦耳。 “你怎么走的时候,一声招呼都不打?”许溧面色有些着急的问。 沈微星抓了抓手底下的衣袖,面无表情的反问:“你打了?” 这话说的太简单了,许溧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沈微星看了她一眼,只是这眼神有些凉森森的。 桑沃过来的时候都不小心被波及到。 但桑沃神经大条,对这些只当没有看见,问道:“星星,昨晚老板接到你了吗?” 沈微星嗯了一声,然后没有说话。 桑沃继续:“那你昨晚住她家了?” 这句话沈微星不知道什么回答,索性闭上了嘴巴。 她一沉默,桑沃便知道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她视线从沈微星的身上扫了眼,目光最终停在了对方的侧颈。 细长的脖子上垂直丝丝缕缕的碎发,穿堂风轻扶,碎发被撩起了些许。 红色的印子像是被盖了章一般,死死钉在脖子上。 那可不是挠痒痒就可以挠出来的。 桑沃瞬间秒懂,视线落在老板身上,问:“你们现在什么关系?” 结果许溧还没有说话,沈微星便抢了话,“没有关系。” 桑沃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在心中默默腹诽:睡都睡过了,说没有关系,谁信呀? 作者有话说: 没有睡!没有睡!没有睡!? ? 35、戏中人影(四) 沈微星站在镜子前脱下卫衣, 随手套了件白T,扔在床上的手机轰然震了一下。 衣服被压的时间久了, 上面生出不少褶子, 沈微星不紧不慢抚平,从床上捞起手机。 看到微信的发信人是谁后,沈微星心情明亮了几分。 鱼儿已经上钩了,下一步就看诱饵够不够大了。 她点开微信, 点开印着红点的人, 看完了整条微信。 【洪锋:周一晚上, 棋牌室见。】 沈微星嘴角微勾, 眼睛盯着窗外, 把玩手上的手机, 过了大概有半分钟后, 她的嘴唇又崩了起来。 洪锋上钩了, 但要想让沈父上钩, 还差一笔钱。 而且是很大一笔钱。 沈父这个人脑袋长了虫,比常人少了那么一点猜忌, 能被他惦记的只有两样。 钱和赌。 有钱才能去赌, 所以归根究底只是一个。可仅仅就这一个也让沈微星伤了脑袋。 她身上的钱甚至不够这次行动的十分之一, 可就因为没有钱就放弃吗? 沈微星不想,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也是她可以过上正常生活的希望。 挨着镜子旁放着一张桌子, 原有的木头颜色因为长时间没有用,已经变成了乌漆麻黑的肮脏样,上面铺了一层规整的玻璃, 这是她搬进来的第一天, 许溧帮她找的。 沈微星靠在桌沿, 手掌撑在冰凉凉的玻璃上,开始想如何才能筹到钱。 许溧在外面左等右等都不见沈微星出来,和桑沃打了个招呼后,便去了沈微星的房间。 她敲了几下门,听着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时,这才推开。 许溧原本推门的缝隙很大,是后面如果有个人都可以看清楚房间是什么样的程度,她正准备开口,眼神落在沈微星身上时,啪一声关上门。 房间虽然被整理宽敞了,但有些硬性设施没有办法改变。 墙面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勾勒出长短不一的黑色,靠近墙角的地方,一大摞的货物装箱堆砌在那处,最上面的箱子甚至有些出格的冒出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落下。 混乱的房间内,沈微星只穿了件白T,头发散落在肩膀上,她的双腿修长白皙,脚踝处很细,镶着一种脆弱的无力感。 她身上总有一种残破的沉沦感,就像是停驻在岸边的小船,无时无刻不再经历雷雨交加。 沈微星敛去多余的心思,从床上捞起裤子,一只脚踩在床沿上,准备把脚伸进裤管时,手腕便人从后面一把抓住。 鼻翼间没有玫瑰味了,只有早晨洗漱的牙膏味,是清爽的薄荷味。 “你不走吗?”沈微星任由手腕被禁锢,声音依旧冷冰冰的。 许溧听了这话高兴不到哪去,小声骂道:“你有没有良心。” 手腕双的温度逐渐热了起来,沈微星试图挣脱,结果却被人越握越紧。 “生气了?”许溧环着她的腰,趴在她的耳边问。 沈微星不懂声色地觑了她一眼,否认:“没有。” “你还说没有。”许溧淡笑了一声,胸腔甚至都开始震动。 但正是这种感觉让沈微星觉得不舒服。 她在心里盘算了下轨迹,从早上开始,发现许溧没在屋子里的时间,她的心情实际上就已经糟了。 可偏偏就是这种小事,她没有办法坦白将出来。 身后的笑意一点点的牵拉,沈微星保持着最后一点震惊,等着对方笑完之后,说:“可以放开了吗?” “不用。”许溧已经可以百分百确认,身前被她搂的严实的小姑娘确实生气了。 她对哄小孩没有经验,却对如何哄好沈微星倒是勉强有一些拙见。 就像养一只脾气古怪,性格傲娇的猫咪,闹的时候,永远都不要反抗,顺毛摸不仅可以安抚情绪,甚至可以摸到柔软的肚子。 许溧说:“我今天早上出门买了早餐,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你不见了,急死我了。” 沈微星的小动作终于停下来,问:“谁让你走的时候不说一声。” “我没有想到你醒来的时间这么巧。”许溧哄道:“等下次你去我家的时候,我一定给你安排妥帖。” 从早晨起便开始的郁气被许溧三两下就驱赶了,沈微星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反而喃喃道:“不去了。” 许溧也不生气,俯在沈微星的耳边,低声道:“你要不去了,我就来这里找你。” 沈微星侧眸,措不及防地对方许溧含笑的眼眸,一时之间心跳都慢了半拍。 许溧用自己的唇碰了碰沈微星的唇,说:“到时候趁桑沃不注意,每天晚上跑到你这里偷腥。” “有没有很刺激?” “闭嘴。”话题逐渐变了味道,沈微星没有适应,快速喊了停。 结果许溧却不依不挠,按在沈微星腰上的手轻轻挠了一下,问:“好不好?” 沈微星浑身都是痒痒肉,昨天晚上许溧就已经清楚了,手不管按在什么地方,身体可以立马软下来。 别管嘴巴有多硬。 “我会把门锁上的。”沈微星想要挣脱,但力气比不上许溧,反而被对方欺负的越厉害。 一双手从腰上开始逐渐变了味道,顺着衣衫下摆进去,放在了沈微星的肚子上。 没有衣物的遮挡,痒痒肉似乎也可以变成身体的薄弱点,许溧的指尖游走在沈微星的皮肤上,触感温热柔软。 沈微星的嘴角立即软了,膝盖不受控制的弯着,随后被身后的人推了一下,便趴在了床上。 白T的领口大,这也在极大程度上满足了许溧,她把领子往后扯,前面抵在沈微星的脖子上,后面则露出很大一片皮肤。 嘴唇碰在上面的时候,她甚至都感受到沈微星身体的战栗,手指向下,落在她的柔软处轻轻按了一下,哄道:“没事,我有钥匙。” 沈微星顿时被自己给蠢到了。 她怎么能忘记这是许溧的网吧,可身体上的愉悦感已经被唤醒了,床上只铺层薄薄的床单,双手轻轻一握,原本平坦的边角顿时褶皱起来,她的身体底下还是准备换的裤子。 这条裤子要是脏了,就真的没有办法换了,沈微星小声说:“把我的裤子拿开。” 许溧会错了意,半截手指已经没入内裤里,“脱下来?” 沈微星闷哼了一声,骂道:“混蛋。” 窗帘隔光效果不是很好,房间被照的并不黑。 许溧压在沈微星的后背,指腹上一抹潮湿,而沈微星用牙咬着床单,拼死克制着。 “宝贝,放松。”许溧用沾着潮湿的手抵在许溧的唇边,随后按在了她的唇瓣上。 牙齿这才松开了床单,沈微星瞥了眼许溧,咬住了许溧的手。 她原以为许溧会露出疼痛的表情,却不想许溧像是在看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看着她。 顿时没有了兴致。 沈微星松开了牙齿,趴在床上缓口劲儿。 结果许溧得寸进尺,调笑着问:“好吃吗?” 沈微星气不过,直接踢了过去。 许溧爱极了沈微星表情鲜活的样子,正准备继续逗她两句,搁在桌上的手机便响了。 “帮我拿下手机。”沈微星指挥道。 许溧一只脚撑在地面,另一只脚踩在床上,稍一用力,便把手机拿在手上。 她没有去看沈微星隐私的习惯,手机递过去后,便趴着和沈微星一起看。 但看到来电人显示洪锋的时候,直接抢过了手机。 沈微星手里一空,侧眸看着许溧,莫名奇妙道:“你抢我手机干什么?” 许溧瞪了她一眼,“你还和他联系?” 即使现在和许溧关系亲密,沈微星也不喜欢有人这么管着自己,但对于许溧她抱有很大的耐心,“为什么?” 许溧:“这个人很危险,你和他联系不会有什么好果子的吃。”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沈微星抿了抿唇,两只手垫在后脑勺后面,犹豫要不要把计划告诉许溧。 许溧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可沈父的事情就像一根刺,死死扎在心脏的最深处。 关于沈父的所有事情,她清楚的知道,她是没有办法的。 就像邻里之间经常说的那样,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没什么说的准,再加上沈母寡断的性格,似乎真的拿他没有办法,她自小的时候就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千万不能做沈母那样的女人。 那样的委曲求全,去看另一个人的眼色。 沈微星就是想让他尝尝每天被人追着,家都没有办法回。 身旁的许溧也不催促,只是挂断了电话,她揽着沈微星的腰,吹着并不温柔的耳边风,“乖,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告诉我。” 这句话不知怎么的,牢牢摁住了沈微星的逆鳞。 许溧这是拿她当什么了,金丝雀吗?她最讨厌的就是看着等着主人投喂的宠物。 即使知道许溧这话并不是这个意思,她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我们现在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这句话太伤人了,即使是许溧也被吓唬的一震。 诚如沈微星所说,她们是没有什么关系,就连微信都没有加,能算什么关系。 许溧翻身压在沈微星身上,两只手摁在对方的手腕上,眼睛迸发出冷冽的光,“都这么伺候你了,你说没有关系?” 手腕被攥的很紧,痛感自那个地方传开,沈微星索性也不挣扎,双眼直视过去,说:“那是你乐意。” 许溧几乎要被气笑了。 她知道沈微星是果断的,有时候她那沈微星是真的没有办法。 就像现在,伤人的话已经说出口了,许溧生气的还只是沈微星没有正视这一段关系。 她可以等沈微星,不管多久都可以,但她无法接受沈微星潦草的言语。 “真想把你这张嘴缝起来。”许溧狠狠说完,随后从沈微星床上下来,穿好衣服后,走了出去。 只留下沈微星一个人在房间里。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沈微星盯着天花板,良久,用手掌拍在了脑袋上。 明明不愿意发脾气,可在别人提起那种被掌控的生活时,还是忍不住。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小人一样,毫无理由的揣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任何人的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一道利剑,刺的她毫无招架之力。 许溧走到前台时停下,敲了敲桌子。 桑沃立即回神,从电脑旁探出脑袋,问:“怎么了?” 许溧脑袋乱糟糟的,理清楚思绪后,才说:“最近这几天沈微星要是有什么异常举动,记得给我打电话。” 桑沃的手从鼠标上脱离,正色道:“比如?” “比如半夜出门,再比如带乱七八糟的人回来。”许溧斟酌了几秒,随口举例。 下一秒桑沃就露出震惊的眼神,用一种不敢置信的语气问:“老板,你已经大度到纵然星星带别人在你的地盘上过夜了。” 许溧:“闭嘴。” 桑沃哦了一声,等着老板继续说。 许溧轻咳了一声,说:“她最近认识的一些人,我不是很放心。” 作者有话说: 抱抱浑身是刺的星星。? ? 36、戏中人影 周一晚上, 沈微星下了晚自习后,如约而至来到了棋牌室。 这里和往常一样锣鼓喧天, 灯红酒绿, 一茬茬的客人不知停歇的更换,但下一批又会来带不同的熙攘。 没有什么是无可替代的。 最近天气已经重新晴朗起来,潮气也被逐渐驱散。沈微星换下校服,穿着一身休闲便装, 和这里的人打扮的格格不入, 但因为她长相出众, 又恰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赢了洪锋, 因此她出现, 二楼短暂的安静了一下, 齐齐看向门口。 沈微星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从心底生出一种厌恶感。 比起被人这么盯着, 她更喜欢悄无声息的淹没在人海中, 不被任何人注意,堂而皇之的将自己藏起来。 但幸好这种打量持续时间不长, 沈微星轻咳了一声, 场子逐渐又热闹起来了。 她这才感觉舒服了不少, 迈着步子, 走了进去。 上次洪锋输了牌,丢钱事小, 但丢人事大,因此这次约沈微星,可是在圈子里放了话的, 说上次只是因为生病, 精神头不对, 所以输给了一个小丫头,今天晚上还会来一场,到时候定要将那个小丫头输的回家哭。 沈微星早在一众好友的朋友圈里刷到了这种话,虽然文字表述不对,但意思也大差不差。 她自然对洪锋,或者准确来说,这种男人的心思门清。 傲慢,自大,蛮横,面子大于一切,如果她第一次输给了洪锋,那结果一定不会是现在洪锋约着她见面了。 许溧说的很对,洪锋就是一个危险人物,但那又怎样,但凡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她都不会去放弃。 赌桌前早就站满了人,洪锋还是老样子,没骨头似的倚靠着椅子,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根烟,他身旁围满了卑躬屈膝的人,但他浑不在意,反而是眼神微微下撇,一脸轻视的模样。 他远远看见沈微星过来,正了正身子,又似乎意识到这太掉面子了,而后又仰卧起坐般的回去。 直到沈微星走过来,他才搭起眼皮,懒懒道:“被你的小情人绊住脚了,来这么晚?” “让我们老大等了这么久,你是看不起谁?”身旁有一个小弟符合道。 沈微星一直对这些正事之外的话属于懒得搭理的态度,但偏偏今天一个两个都戳着她的痛处,一个个往外提,真的是厌恶透顶。 但洪锋目前不能硬碰硬,但这并不代表沈微星谁的气都乐意受着。 她脑袋一侧,眼神落在说话那人的身上,嗤道:“你说我看不起谁?” 这话无疑不是一个坑,那男人回答谁都不是,面色立即一遍,准备撸起袖子的时候,沈微星又把视线落在洪锋身上,淡淡道:“这就是洪老板的待客之道吗?” 场面顿时一片哗然。 这里坐着的,几乎很少有人和洪锋起正面冲突,那小弟听了沈微星的话,仿佛得了道免死金牌,立即来了劲儿,但被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叫停。 “回去。”洪锋站起身子,烟头在桌沿蹭了一下,点点星火落地,顷刻之间便已消失不见。 他伸出一只手,重新一个小弟过来把烟递在他手上,再次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沈微星眼睛眯了眯,心里顿时有了一个不太好的设想。 洪锋本就生的健壮,一步步走到沈微星面前,几乎覆盖了所有光源。 他把手里的烟递过去,随后又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给沈微星,说:“我带我兄弟,给你陪个不是。” 男人手里夹了根未燃尽的烟,身上布满了呛人的烟味,沈微星锁着眉头,暗自猜想,这个人是不是故意的。 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因为即使在讨厌,沈微星也得接下,并且把烟含在嘴里。 小小的挑衅可以换来洪锋这种人的注意,但要是动作大了,那便过犹不及。 沈微星扯了扯嘴角,用拇指和食指掐着那截细白的烟,说:“客气了。” 她原本只打算把烟夹在指尖,但洪锋回到位置后,看见沈微星没有动静,反问:“看不上?” “没有火。”沈微星瞥了眼烟,好像再说一遍平常的事情。 洪锋一拍脑袋,再次走到沈微星面前,“看我这脑袋,来,我给你亲自点上。” “不必了。”沈微星想也没想的拒绝了。 洪锋的脸色立即变了样,“我小弟的面子你给了,我的面子你就不给了,快,我给你点上。” 沈微星推迟不得,随后将烟含在嘴里。 打火机的火苗很细,蓝色火焰上罩着一层昏黄,沈微星脖子往下仰了仰,就着洪锋的手点燃了。 烟头燃烧起来泛着猩红,沈微星的长相本就偏淡,但这种风格的脸身上恰巧多了一分淡漠,好像浑身都沁了层凉气一般。 沈微星本就不喜烟味,现在是被架着脖子硬上,眉目及其不耐,特别是放下烟,口腔中充满烟气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种不好招惹的感觉。 不远处在喝酒区玩乐的童周没忍住拍了张照片,发给了远在网吧的许溧。 烟已经抽了,这件事也算接过,正事也到了解决的时候。 一副扑克牌有五十多张,需要三个人玩,洪锋随后指了一下人,凑了一桌。 随后便是裁判洗牌,三个人一个接一个的抽。 这种最老式的玩法,是洪锋最擅长的,他为了在众多小弟面前迎回面子,已经完全降低了自己的无耻程度。 但却抽了一手的烂牌。 洪锋看着手里稀巴烂的牌,没有一个顺子,差点都想把牌扔进牌桌,直接开始下一局。 但这也局限于随便想想,洪锋真要这么做了,明天这些小弟也不用跟着他混了。 三个人整理完牌后,洪锋先开始。 他丢了一个五。 下一个就是沈微星,她往桌面丢了个六。 另一个人也把手里的零牌往下扔。 一圈下来,洪锋丢了个十,他现在的打算是把所有的碎牌扔下去。 但他的碎牌太多了,压根扔不完。 但直到第一局结束,除了另一个男人,沈微星也同样没有扔下一个顺子。 洪锋原本没有什么惊讶的。 但好几轮下来后,他发现不管是他的牌好,还是他的牌烂,沈微星都能跟在他的后面。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洪锋扔下手里的牌,说:“不完了,没意思。” 桌上另一个男人立即如释重负,麻溜地跑下去。 桌上只剩沈微星和洪锋两个人面对面。 洪锋看着对面的女孩,长了张不太好惹的脸,偏偏今天一次又一次用这种含蓄的方法,一步步折磨他的眼睛。 想想就觉得生气。 洪锋从椅子上站起身子,将烟摁灭在桌上,桌面很快被烧出了一个黑色的圈,他指着沈微星,说:“你,给我过来。” 说完,便率先拨开人群,大步走了出去。 沈微星落了他几步,也紧跟着下去。 两个人站在棋牌室门口,昏昧的灯光下投射出两人的影子,马路上驶过一辆摩托车,声音简直震的耳朵发聋。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僵持着。 最终还是洪锋没忍住,先开口问:“你今天是故意的?” 沈微星眼睛不带任何闪躲,嘴角动了两下,但没有说话。 “别装了,我早都看出来了,你来网吧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我?”洪锋脸上挂起得意的笑。 沈微星还以为他是对自己猜对结果沾沾自喜,因此毫不避讳的承认道:“就是为了你。” 马路上异常安静,只余棋牌室里传来麻将推入麻将桌的声音。 洪锋原本就是随口说了一句,但被沈微星这么一应,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沈微星一向懂得把握机会,坦白道:“我最近被人借了一笔钱,一直要不回来,听他说也欠了你的钱,想让你和我一起要。” 洪锋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挂着笑,但心里却像是被蚂蚁咬了一下,及其不舒服,问:“谁?” “老沈。”沈微星上下唇一张一合,吐出来自己父亲的名字。 但洪锋先是眉头紧锁,一脸思索状,后想起来了,脸上闪过吃人的表情,说:“他一个废物,没钱。” “是吗?”沈微星却是一点都不相信,继续说:“我前几天还看见他在赌呢。” 洪锋问:“什么时候?” “大概有两三天了,一个人他可能会推,但两个人去找,他一定没有地方躲。”沈微星说。 “不用了,我找到他,会把你的钱要回来的。”洪锋扔下这句话后,随后匆匆离开。 沈微星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二楼的楼梯上,直到看不见人影,嘴角才微微勾起。 好戏才刚开始,明天就看看鱼儿会不会上钩了。 沈微星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不小心嗅到了指尖浓郁的烟味。 她一会儿本来打算去网吧,但现下这个样子回去,势必会和许溧在吵一次。 沈微星很嫌弃这个味道,准备回去的路上看能不能碰到便利店,买瓶水冲冲手。 结果刚走没几步,手腕便被人一把抓住, 撩人的玫瑰香充斥在她的鼻翼间,出于对某个人的怀疑,沈微星放松了警惕。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抵在墙角。 墙面是用小石子砌成,后背抵在上面时,硌的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随后一只手腕便被按在墙面上,皮肤直接和粗糙面接触,那截手腕感觉被磨破了。 但沈微星顾不上挣扎,因为面前人抓起她的右手,放在自己的鼻翼间,轻轻嗅了一下。 微凉而又陌生的气息打过来,沈微星脊背没忍住颤了一下。 她抬眼,看着许溧陌生的眼瞳,听着对方说:“你抽烟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久不见,贴贴~? ? 37、戏中人影(六) 热浪打了圈地转过来, 路沿旁的树桠悠闲晃动。 少了白天的亮光,许溧的眼睛在黑暗中更加幽暗, 宛如伺机绞杀猎物的狼, 充满了侵略性,她说完之后,视线扫过沈微星的脸,最终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说:“沈微星, 为什么你就是学不乖呀?” 后背倚在墙壁上, 凸起的石子像是针一般扎的沈微星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自从那天不欢而散之后, 两个人就陷入了冷战的境地。 许溧的冷战和别人的不同, 她会像往常一样和你说话, 让你做事, 但举手投足间却少了几分亲昵。 沈微星不是傻子, 自然能感受到, 同时心里也觉得憋闷。 她不明白,明明这么小的一件事, 许溧为什么会生气? 这些以前在沈微星的意识中, 是完全不会出现的问题, 她讨厌拖泥带水的解释, 讨厌哭哭啼啼的哀求,她习惯了用自己的办法去保护自己。 这样就够了。 没有谁可以管住她。 沈微星两只手绞在身后, 指尖试图扣下墙上的石子,“关你什么事?” 许溧扯了扯嘴角,唇边闪过一丝敷衍的笑, “你说为什么?” 她一边说话, 一边捏着沈微星的腕骨, 将右手抬起来,放在自己的鼻翼间,轻轻嗅了一下。 沈微星的皮肤很白,手指劲瘦,指节凸出,像是被打磨过的玉石,格外的有质感。 隔着一道墙,沈微星甚至可以听见棋牌室二楼的歌声,在黑夜中久久回荡。 但她无暇顾忌,因为许溧正捏着她的手腕,放在唇边,牙齿抵在腕骨上,咬了一下。 力道不重,更像是情人之间的亲昵。 沈微星不知怎么的,刚才还缺了一块的心脏,瞬间便被填补回来,她眼睛微瞪,一脸惊讶的看着许溧。 “没良心的。”许溧说着,松开了沈微星的右手。 失去了束缚,沈微星心底一个松动,还没有等彻底放松下来,许溧便开口。 她还是笑着,但眼神却是凉飕飕的,看着格外渗人,“你允许我亲你,允许我摸你,甚至说出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情这句话,现在却反而说,我们没有关系?” “你找人伺候你,还得花钱,到了我这,想白嫖就算了,还是我们没有关系?” “沈微星,你说说你,是不是没有良心?” 许溧半分假话都没有添,说的沈微星竟然生出几分心虚,寻头转闹的时候,心里还想原来许溧是为了这些生气。 她垂下眼眸,纤长卷翘的睫毛晃动了一下,打着商量问道:“你的意思是,想要我帮帮你。” 沈微星说这句的时候,眼神很清澈,像是忽然想明白什么事情了一样,惹的许溧半句话都说不出。 她说什么?她能说什么? 难不成她说:我就是图你的身子? 她许溧可做不出这事儿。 沈微星看着许溧嘴角扬起一抹笑,虽然只是轻轻勾起,但她却觉得自己是做对了。 本来这种事情就是有来有往,床上的事情,你痛快了,她痛快了就好,管那么多做什么。 沈微星开口,问:“那今晚——” “闭嘴。” 沈微星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许溧叫了停,正想说完的时候,便听见身前的人叹了声气,说:“再不听话,我就直接亲你了。” 沈微星立即闭嘴。 昏暗的角落里,路灯的光线毫不吝啬地打过来,将这里的冰山一角牢牢印在地面上。 个头稍矮的女生脑袋微垂,而她面前的身影却是不偏不倚,眼神牢牢锁在一个人身上。 回去的时候,原本许溧是想带着沈微星回自己的住处,但沈微星却没有答应,她说自己有几个证件忘在家里了,需要回去拿。 许溧原本想陪她一起,但被沈微星以今天晚上想陪陪妈妈给拒绝了。 许溧这才偃旗息鼓,送沈微星到了小区门口,看人走了进去,这才回去。 沈微星已经有久没有回家了,具体多久她也算不出来,总之站在单元楼下的时候,看着原本锈迹斑斑的铁门被重新涂了一层油漆,一时之间竟然觉得好笑。 那新鲜的红色裹了满满一层,每个边角都不放过,却在已经破败的旧搂中,显得滑稽而又好笑。 沈微星穿过楼梯,墙沿摆放了一辆积满灰的老式自行车,轮胎都已经掉了一个,她在往上走,里面依旧和以前别无二致。 直到脚踏实地站在自家门口时,心里的恍惚便骤然散去。 这才是她的家,这才是她应该呆的地方。 沈微星深吸一口气,随后才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了门。 幸亏门锁没换。 沈微星暗自庆幸,但却在推开门的时候,看着里面昏黄的灯光后,心里却生出一缕疑惑。 到底谁在家中。 沈微星心里想完,自己的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紧接着她便看见站在门口的人。 沈母穿了件自己用布做成的连衣裙,脸色比起上次憔悴了不少,看着沈微星站在门口,眼睛霎时间糊了一层水汽,“星星,你终于回来了。” 沈微星没有办法忘记上次的事情,也没有办法做个无事人将自己置身事外,她讨厌沈母的自我感动。 沈微星把钥匙环扣在手指上,捏在手里把玩,动作带着那么一些局促。 如果她知道沈母在家,那她一定不会选择这个时间回来。 她可以对沈父恶语相向,但却对沈母不行。 这个女人性子虽然胆怯,做事情从来都是顾不上这个,又顾不上那个,但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还是对她好过。 她没有办法把用来对付沈父的那一招用在她的身上。 沈微星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随后觉得站在门口并不那么合适,丢了一句有事,便回了自己房间。 来到私密空间,沈微星逐渐放松下来,可时间久了,再加上一直和沈母同住,不安全感逐渐占了上风。 她想起在许溧家里时,自己从不会有这种感觉。 想到这,沈微星拿起手机,原本想给许溧发个微信,问她回去了没有,然后想起自己没有加她微信,便选择了最老式的方法。 她打开短信编辑面,敲下到了吗三个字,便仰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老式小区隔音有限,沈微星听见厨房传来嘟嘟的刀声,水龙头的水流哗哗洒下的声音。 眼睛逐渐闭了起来。 她在等,等沈父回家,只要沈父回来,那这一趟便不会白来。 直到她意识模糊起来,突然一道清脆的玻璃碎地声传来,将沈微星惊醒。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随后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走了出房间。 客厅里的灯光很亮,落在地面上甚至可以打出白色的光圈,将零落在地面的白瓷映出射人的光芒。 沈微星看着满目苍夷的地面,饭菜被扔在地上,混杂着瓷片,心里的怒气勃然而生。 而罪魁祸首沈父,上身光着膀子,下面只着了件黑色的短裤,颐指气使地站在沈母面前,而沈母正跪在地上,用自己的手去捡拾地上的瓷片。 房间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脸上看着容光焕发,此时正双手抱臂,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看见沈微星出来,沈父脸色就是一边,率先骂道:“小畜生。” 沈微星没有理会,弯腰将沈母从地上扶起来,小声说:“小心。” 这一动作本来没什么,可架不住靠着门的女人挑拨,“老沈,你们家闺女不搭理你呀?” 男人本就好面子,尤其是沈父这种越发潦倒的人,越是会在意一些所谓的颜面,却丝毫不会去想其中的原因。 沈父冷哼了一声,骂道:“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见了人不会喊呀,赔钱东西。” 沈微星原本已经扶着沈母转身,听到声音后,身型一顿,迎上沈母关切的目光,以及幅度略小的摇头后,她小声说:“没事。” 沈微星把沈母推进房间里面,准备关门的时候,手腕被沈母抓住,“星星,进来。” 但却被沈微星拒绝了,她摸了摸裤兜,感受到里面的东西后,对沈母说道:“您总是教我忍忍,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忍并不能减少别人对你的欺负,反而会让旁观者也逐渐加入其中。” 若是她没有学会这种牙呲必报,那现在她或许被人欺负的不成样子。 “妈妈,你不敢做的,我来。” 沈微星说完后,用另一只手推开沈母的手,随后关上了房门。 再次转身的时候,脸上的柔和逐渐退去,她像是带了一张坚硬的面具,无人得以窥见她的情绪。 “你错了,我是没爹教。”沈微星俯身,捡起地面上最长的瓷片渣子,捏在了手上。 沈父一听这话,指着沈微星骂道:“你个狗娘养的东西,竟然咒着老子死,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有种你今天就试试,看是你先弄死我,还是我先弄死你。”沈微星漫不经心的说着,随后用手上瓷片尖锐的一面在自己的指腹上轻轻划了一下。 只一下,便有无数血珠滚落下来。 沈微星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食指的血迹,说:“你看我们谁先豁得出去。”? ? 38、戏中人影(七) 沈母从被沈微星推进来后, 焦躁不安地来回走着,眼眶中蓄满了眼泪。 一墙之隔的客厅里, 时不时传来拳头碰撞身体的沉闷声, 桌椅掀倒在地的响动声以及男人的谩骂和叫疼声。 可唯独就是没有沈微星的声音。 沈母不放心,在房间里绕了几圈后,忽然看到床脚的手机,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飞快地跑过去。 拿起手机的那一刻, 她的手指微微颤动, 指甲因为用力摁在屏幕上, 甲床因此变成了红色。 拨号键上的数字冰冷而又公式, 沈母摁上了一之后, 听见外面的声音, 被吓了一跳, 眼睛闭上的时候, 一行眼泪因此滑落下来。 报警是可以解决问题,可这件事不大不小, 警察也仅仅只是教育几天, 等沈父回来后, 暴虐的行径会不会更严重。 要是万一这件事传出去后, 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是自己没有本事,照顾不好星星。 而且要是, 要是报警之后,这件事被记入档案中,星星以后就完了。 所以这个电话不能打。 也不可以打。 沈母睁开眼睛, 重重地摁了关机键, 看着暗下来的屏幕, 抹了把眼泪,心里想到:星星,妈妈这是为你好。 外面的吵骂声还在继续,沈母用手捂住耳朵,想要假装自己听不见,可效果甚微。 房间里再次传来手机铃声,沈母神经质地想着:她刚刚不是把手机关掉了,怎么还会响? 她放下手,遵着声音寻找手机,终于在沙发的角缝中找到,是沈微星的手机。 沈母看着上面闪烁着许溧这两个字,脑海中逐渐浮现了这个人的脸。 是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女人。 但沈母没有心思去管那么多,因为在她捋清楚的思绪中,家里好几次出事,这个女人都在一旁。 应该是星星很好的朋友。 沈母只犹豫了几秒钟,便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她还没有说话,电话那头先是传来女人很浅的笑声,“这么快就想我了?” 沈母先是愣了愣,随后不动声色地轻咳一声。 许溧立即噤声,收敛起自己的笑意,问:“是星星吗?” 沈母又是一愣,在她的印象中,沈微星性子太淡了,因此朋友很少,更别说这种直呼小名的亲昵。 但眼下不是询问的时候,沈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着不那么怯弱,说:“你好,我是沈微星的妈妈。” 许溧刚到学校商业街的转角,走过这里就到了网吧。 听见沈母的介绍,她的脚步微微顿住,心里升起不太好的预感,她让手机紧贴着耳朵,问:“阿姨,怎么了?” “星星出事了。”沈母说完后,鼻头忽的一酸,声音中都含着眼泪。 许溧挂断电话的时候,身上凉飕飕的,可明明今天还是燥热的夏天。 客厅内满室狼藉,桌椅乱七八糟地倒下,地面上落满了玻璃制品的残渣,不少白瓷上沾满了红色的鲜血,已经凝在上面,无法流动。 沈父萎缩在墙角,看着沈微星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以前只要看见他动手便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今天不管被打的多惨,硬是连哼一声都没有。 沈微星的脚心被滑了不少伤口,每走一步,便是锥心的疼,她的脸上有不少伤痕,特别是颧骨,嘴角上,青了很大的一块。 此刻她正拿着瓷片,走到沈父面前,弯了一条腿,蹲在他面前,自己打量着。 “你想干什么?我是你亲爹。”沈父嘴唇抖动,声音都有些失控。 沈微星的眼神比刚才更冷了,咬着字音,说:“你能别用亲爹这两个字恶心我。” 似乎是觉得自己戳到了沈微星的痛处,沈父反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他裂开嘴唇,瞪圆了眼睛,像是吃人的恶魔,“你再恶心又能怎样,你身上留着的可是老子的血。” “闭嘴。”沈微星斥了一声,举起碎片,冲着沈父的胳膊刺了过去。 “啊——” 沈父撕心地喊着。 但沈微星心里却是畅快的,她咬牙拔出刺在胳膊上的碎片,压着声音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你的恶心和你身上流着的血没有任何关系,你只是这个人烂了。” 沈父嗤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疯狂,“沈微星,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你身上的暴虐因子这不还在吗?” “我打你,和暴虐因子没有任何关系。”白瓷碎片上沾着鲜血,缓缓流到沈微星的手上,她拇指一松,那肮脏的东西便坠落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声。 沈微星随之抬眸,眼神又狠又利,像是已经开刃的刀,无所畏惧。 “我打你,是因为你该打。”沈微星说完,直接伸手扼住了沈父的脖子,指甲钉死在了皮肤上。 胳膊上的痛意严严实实地洒过来,沈父的脸上布满了细汗,因为恐惧,他的眼珠微凸,像是待宰的鱼。 “沈,微,星,你,这,是,杀,人。”沈父说话断断续续,脖颈因为充血而变成了红色,“你这是得坐牢。” 看着他这个样子,沈微星难得走了神。 原来这个人也会害怕,也会像个猎物。 原来不再隐忍,不再装假,竟然这么爽快。 沈微星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容很深很甜,但满手的血却为她添了几分易碎感。 沈微星一松手,放开了沈父,随即在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擦掉手上的脏东西,“放心,我不会杀人的。” “你这种废物还不值得我为你牺牲。” 纸巾被染成红一块,白一块,最终被沈微星团成球,扔在了沈父的脸上。 她站直身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叠钱,扔在了沈父的脸上,“带着这些,滚。” 原本沈父因为呼吸不畅,大口大口的喘息,现在看到这么些钱,气都忘记喘了,只顾得上捡起钱,从沈微星面前趴到门口。 门刚一打开,正好门口站着一个女人,正屈起手指准备敲门。 看见沈父满身狼藉的样子,许溧瞳孔一缩,拦在他面前,说:“别走。” “让他走吧。”对于许溧忽然赶来,沈微星并不惊讶,她走到客厅的角落,拾起扫把,准备清理一下地面。 有了沈微星的话,沈父像是拿到了免死金牌一般,立即扬眉吐气起来,眉毛一横,道:“听见了吗?是我女儿让我走的。” 许溧透过一点点的空隙,一眼便看见浑身是伤的沈微星,心脏像是被拧了一下。 她二话不说,抓起沈父的手腕,把人往屋子里带。 沈微星正玩着腰,扫把贴着地面,还未开始,便看见许溧拖着沈父去了主卧。 门锁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沈微星听着里面凄惨的嚎叫声,毫无波澜地清扫着地面,在最后把残渣倒进垃圾桶时,房门终于开了。 许溧的衣袖被掀到了胳膊肘的长度,留出一截及其匀称的小臂,衣角也沾上了一点血迹,看着地面上的血渍,她眉心金锁,快步走到沈微星面前,毫不预警的将人一把抱起。 沈微星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扫把也随之倒地,双臂下意识盘上了许溧的脖子。 “我就不应该让你回来。”许溧说完,将人往上掂了掂,便准备离开。 “等一下。”沈微星再许溧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喊停。 许溧止住脚步,问:“怎么了?” “我妈还在里面。”沈微星指着自己的房间说:“你先把我放下。” 许溧却并没有答应她。 她抱着沈微星,穿过客厅,走到卧室前,膝盖抵在门板上,问:“钥匙呢?” “兜里。”沈微星说。 许溧很轻的嗯了一声,随后伸手在沈微星的口袋里摸索着。 两个人的距离极近,沈微星只需要往旁边侧一侧,便可以靠在许溧的肩膀上。 玫瑰香味冲淡了鼻翼间的血腥味,这个人只需要站在自己看见的地方,沈微星便觉得安心。 许溧只是用钥匙开了锁,随后便抱着沈微星走出了屋子。 楼道的灯很暗,楼梯狭窄,沈微星将脸埋在许溧的胸前,小声说:“要不还是让我下来走吧。” 许溧不仅没有说话,还把人往上掂了一下。 沈微星还以为许溧要扔了自己,吓的立即抱住了许溧的脖子,一句话都不说了。 “刚才不是胆子挺大的吗?”许溧冷着声音说:“现在这么怂干什么?” 沈微星自知理亏,一句话都不说。 两人回到车前,许溧打开车门,把人放在了副驾上,打开车内灯后,在沈微星面前蹲下。 沈微星的脚很白,脚踝很细,露出的踝骨微微凸起,脚背上青色的血管附在皮肤下,看着格外脆弱。 她握住沈微星的脚踝,感受到对方的挣扎,手上的力气更大了。 昏蒙的灯影下,许溧抬起眼睛,直直盯着她说:“我是不是应该给你上个保险?” 听着这话,沈微星这才停止了反抗,乖乖任许溧看着。 “回去干嘛?”许溧查看的时候,嘴巴也不闲着,一只手捏着沈微星的脚趾,一边问。 脚掌刚被举起,许溧便看到原本完好无损皮肤上血肉模糊,白色的瓷片渣正穿到沈微星的血肉中。 许溧心疼之余,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打死那个人。 没有等到回答,许溧加重了手里的力道,逼问道:“说呀。” 沈微星垂下眼睫,因为疼痛,牙齿咬着下唇,半晌,她才启齿道:“为了给你拿礼物。”? ? 39、梦中意乱 今天是许溧的生日,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刚响,沈微星便开始收拾书包。 往日回家光是带卷子都要纠结的人, 今天的速度像是安上了发条。 同桌刚把课本理好, 身旁的沈微星已经背上书包,准备走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快?”同桌忍不住问:“也不知道等等我。” 沈微星单个肩膀挂着包,校服难得敞开,眉眼流露出少有的笑意, “改天吧, 今天我有事。” 同桌撇了撇嘴, 一脸不信, “我看你就是找对象玩去了。” 不算对象, 但性质差不多。 沈微星抿了抿唇, 手指在衣摆上绕了绕, “她今天生日。” 同桌恍然大悟, 招了下手, 说:“慢走,不送。” 沈微星松开被自己玩弄的布料, 将书包往上提了提, “明天见。” 太阳即将落山, 周围的白云像是被烧起来了一样, 学校门口人声喧嚣,挨着大门的位置, 油炸香肠的摊位积满了人。 香水小样自从那天回来就被她藏在身上,不足五厘米的细长玻璃瓶被她当个宝贝一般揣进兜里,每天上学的时候都害怕它会丢掉。 今天是戒指打磨的最后一天, 还剩最后一道工序。 因此沈微星像前几天一样, 出校门拐弯, 绕过商业街,直往最繁华的地方走去。 网吧里,桑沃带着她的小姐妹把桌椅拉到墙角,留下足够的空间,花花绿绿的彩带绕过屋顶,气球沾满了墙面。 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只有今天的寿星许溧,正对着手机发呆。 从凌晨开始算起,许溧已经收到无数人的生日祝福,有空的晚上过来,没空的发个红包就好。 但只有一个人,心肠硬到半句话都没有说。 许溧叹了声气,再看了眼空荡荡的屏幕,瞬间失了兴趣。 “老板,你看这些酒够吗?”桑沃正往最中间的桌上摆酒,没有等到许溧的回答,正准备再问一句,侧眸便看见愁眉苦脸的许溧,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过去。 桑沃放轻脚步,走到许溧的耳畔旁,小声说:“星星来了。” 顷刻之间,许溧收起脸上的丧气,明明还是同一个动作,但却表达了不一样的神态。 抬眼看向门口的时候,依旧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许溧转头,皮笑肉不笑的问:“桑沃,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工资太多了?” 又是用工资压人。 桑沃撇撇嘴巴,拉了个凳子,在吧台前坐下,“你要是有把对付我这劲儿,用到沈微星身上,至于让人家白嫖你到现在。” 这话正戳到许溧的痛处,把她扎的一点都不剩。许溧扯了扯嘴角,往椅子上闲散一靠,说:“我乐意。” 桑沃啧了一声,随后也学着许溧的姿势往后靠了一下,但她忘记了自己身后没有靠背,许溧也没有提醒,因此差点整个人仰头摔下。 最后还是她眼疾手快抓住了桌角,这才幸免了一场灾难,在她愁眉苦脸的时候,对面的许溧却笑的一脸得意。 桑沃冷哼一声,说:“活该你没老婆。” 许溧立即收敛笑意,反驳道:“我有。” “呵,你就是星星万千条鱼里的一条,有什么好得意的。”桑沃咬牙切齿的说:“本来刚才还想帮你出主意,现在看来,你还是一个人孤独终老吧,再见!” 桑沃说完最后一个字,脚尖随之也踩在地上,屁股正准备从凳子上离开时,许溧这才开了口。 她竖起食指,轻飘飘的说:“一” 桑沃啊了一声,没有听懂,正准备把凳子往回放。 “二”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了,桑沃瞪了许溧一眼,不打算理睬。 “三”许溧竖起第三个手指,比起前面,她这次多加了一句话,“我数的一,意思是,加一百。” 桑沃眼睛立即圆了,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但都已经到三了,她也不介意贪心一点。 万一数到要一千呢。 桑沃不继续搭理,许溧继续补充道:“要是你往回走一步,一代表都可是扣一百块钱工资。” 许溧说完,耸了耸肩膀,把选择权交给了桑沃。 两个人一来二去,最终桑沃抢过许溧的手机,点开朋友圈,在上面点了几下后,扔给了许溧,说:“等着吧,看到一会儿就来了。” 话落,桑沃便离开了。 许溧点开刚刚发出去的朋友圈,看到了刚才桑沃发出的文字。 【祝我生日快乐!】 许溧暗想这些到底有用没用,但眼下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暂且相信桑沃。 可消息发出不到十分钟,另一个人出现在了门口。 是很久不见的晓谕。 许溧看到人后,愣了一下,看了眼后面的布置,说:“我们今天不营业。” “我知道。”晓谕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最终举起来递给许溧,“生日快乐,你不会介意我不请自来吗?” 介意,但那又什么用。 你来都来了。 许溧扯了扯嘴角,露出敷衍的笑,“礼物就算了,我今天只想和朋友们聚聚。”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晓谕却没有听到,不仅将包装袋放在桌上,更是趴在吧台上,占了很大的位置,做出无辜状问:“我们难得不是好朋友吗?” 远处,桑沃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看了看角度和构图,确定没事后,发了出去。 沈微星趁着老板包装戒指的功夫,正在对着单词软件背单词,收到了桑沃发来的消息。 沈微星心里疑惑,但今天她收到了不少关于桑沃对场景布置的图片,对这次也毫不怀疑,结果刚点开,握着手机的指头便紧了紧。 照片中,许溧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微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正姿势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而她面前的女生,胳膊肘撑着吧台,手掌拖着脑袋,看向前面人时,即使隔着屏幕,沈微星也得察觉到她的心思。 原本红润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了白色,好心情也因此一扫而空。 恰好老板包好了戒指,正用丝带绑着蝴蝶结,说:“这个礼物你男朋友收到了,一定会很高兴。” 沈微星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否认道:“不是男朋友。” 老板愣了一秒,表情有些诧异地看着站在眼前的女生。 沈微星不为所动,视线落在礼物盒上,正准备让老板丢掉,结果话卡到了嗓子里。 冲动的决定需要一秒,理智则需要无数次的心里缓冲。 以她对许溧的了解,对方不是那种人。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沈微星几乎可以确定,要许溧真的善于玩弄感情,压根没空和自己周旋这么多。 思绪逐渐理清楚,但心里还是不怎么舒服。 沈微星拎过老板递过来的礼物,走出店门的时候,给许溧打了个电话。 “栗子,我在世纪大道等你。” 世纪大道就是去棋牌室那条路,虽然中间偏僻,但沿途有不少美食。 正是夏季,不少串串,烧烤都在外面支起了小摊,沈微星找了家人相对少的,点了几串肉,坐在角落。 今晚原本要上晚自习,但她特意给老师请了假。高三学生请假需要主任签字,沈微星拿着假条过去的时候,主任签的并不乐意。 上次弃考的事情过去,主任看沈微星的眼神已经变成了恨铁不成钢。 这些沈微星自然都清楚,但并不后悔,奖学金没有了就没有了,但她拥有了许溧。 服务员上的第一道菜是素拼,沈微星肚子不饿,但就是渴,她把自己窝在椅子上,小口抿着果汁,翻看手机屏幕。 今天晚上学习肯定是没有空的,只能挑着碎片时间进行温习。 沈微星正对着手机上的数学卷子,心里默算着答案,忽然听到不远处摔杯子的声音。 那处已经围了不少人,沈微星只瞟了一眼,正要继续做题,那边人群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原本包围起来的圆形中,一个身材瘦弱的男人被踢到了外面。 沈微星看向那处,眉头微蹙。 现在的天气不算晚,天空泛成了深蓝色,幽暗的吊灯似有若无地闪着。 沈微星看着摔倒的男人先是往后爬了几下,像只哈巴狗一样,而后面的男人也从人群中心出来,拽住了男人的后领。 沈微星关掉了手机屏幕,神色专注地看着。 瘦弱的男人先是被人拎起衣领,被迫从地上站起来,随后拽着她衣领的男人对着那张脸就是一巴掌,随后拿着瓶子对着脸打了过去,隔着不远的距离,沈微星听见他说:“妈的,让你骗老子。” “我的钱是我女儿给的,哥,就这么一点,等我回去了再问她要点。” “你是不是当我傻。”肌肉男用手指着他说:“谁不知道,你女儿和你关系差的要命,她能给你钱?” “真的,就是她。” 瘦弱的男人因为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充满了恐惧,眼珠四处转动,不放过任何一个逃跑的机会。 像是感受到前方的视线,男人偏过头,和沈微星的眼神正对上。 对方正在喝着手里的果汁,和男人的眼睛相撞,眼神不带一丝闪躲,愤怒。 像是早有预料般的,她嘴角滑过一抹渗人的笑,随后瓶口微斜,瓶身里的水不受控制地洒出来。 受到主人的有意控制,水流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半圆弧形,像是那种活人对于私人的祭拜。? ? 40、梦中意乱 许溧按着沈微星发来的位置过来时, 烧烤摊已经坐满了人,晚上正是消遣的好时间, 三五个好友坐在一起, 谈天说地,喝酒划拳,好不热闹。 这种地方不是沈微星会喜欢的地方。 许溧粗略扫了一眼,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 手揣进兜里, 准备打电话的时候, 身后便传来一道略显熟悉的女声。 之所以是略显熟悉, 则是因为在她的印象中, 沈微星的音色冷感很重, 除了情动厮磨时, 偶尔才会猫叫几声。 许溧将手从兜里放出来, 转了个身子, 看向声源处。 那是个靠近角落的地方,前方七八个男人围成一个圆桌, 个个五大三粗, 身高体壮, 正在划拳喝酒, 喧嚣声几乎占据了半边天。 只有沈微星坐在四方四正的双人桌前格格不入,她侧着身子, 胳膊肘搭在椅背上,手里捏着一次性的啤酒瓶,整个人看着懒洋洋的。 许溧挥了挥手, 示意自己马上过来, 随后加快了脚步, 走到桌前。 烤肉被淋了层油往下淌,不锈钢盘上蓄了很小一块,吃完的铁签随意丢在桌沿,旁边还放了几瓶未开封的啤酒。 沈微星脚踩在椅子上,将自己缩成一团,对着前面的烧烤摊喊:“老板,菜单拿过来。” 说完,她又指着自己对面的空位,说:“坐。” “喝这么多酒?”许溧偏偏坐在沈微星旁边,蹙眉看了眼空下的酒瓶。 易拉罐的铁皮脆薄,轻轻捏一下,瓶身便可陷进去。 沈微星捏下去一块,满眼无害的问:“要你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许溧原本想接过沈微星手里的酒,却不想,沈微星手劲儿大,圆柱形的瓶子瘪成了竖条形。 许溧无奈,只得松手,“你喝多了。” 夏夜夹杂晚风习习吹来,使人心神陶醉。 沈微星脸颊泛着红晕,眼神没有平常那么机敏,看着涣散无神,形态放松闲适。 她仰起头,咕噜噜喝了很大一口,随后啪的一声将瓶子扔掉,问:“想不想喝酒?” 许溧以为她只是想请自己喝桌上的酒,随意拿了一瓶,食指扣上拉环,“我少喝一点,一会儿带你回家。” “谁让你喝这个的。”沈微星眼眸闪过不悦,制止了许溧的动作,她从椅子上微微起身,两条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问:“想不想尝尝我嘴巴里的酒?” 这话似是在询问,但整个动作都透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容不得许溧说出半点拒绝的样子。 但现在许溧空不出脑袋去思考,因为这是沈微星第一次,在公众场合说出这种话。 身后一桌的男人输了好几次,闷干了好几瓶酒,嘴上怨气很重,骂着不干不净的话,而同他一道的男人也不恼怒,酒是一瓶一瓶的往下倒。 烧烤的烟味顺着灯光看还是一缕一缕的,直至莫入黑暗的夜空。 周围的市井气很重,在许溧默认自己和沈微星不明不白的时候,从未设想过这些。 她清楚的理解,了解沈微星这个人。 知道她做事谨小慎微,若没有十成的把握势必不会做,但踩上她的雷区,那便即使鱼死网破,也要揪住不放。 她从小生活可怜,却从不将生活全权推给别人,而是遵着自己的轨迹,像独行侠一般,游走在人间。 但眼下,这个感情从不外露的女生,竟然主动说出这些。 许溧后颈微扬,瞳孔中映着沈微星的影子,不敢相信的问:“我是在做梦吗?” 回应她的是逐渐放大的脸,以及闭上眼睛时,唇角的一吻。 沈微星声音极小,淹没在声浪中压根听不见,可她是对着许溧耳朵说的,她说:“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和你在一起了。” 这场烧烤吃完,沈微星喝的醉醺醺的,许溧结过帐后苡橋,便看见她蹲在地上,食指在地面画着什么。 许溧倒也不催,安静地蹲在沈微星身前,看着她的食指横竖乱画。 可能画的不如自己想象的好,沈微星烦躁的同时,准备用手掌将一切推翻重新开始。 可先一步被许溧察觉到,率先攥着她的手腕,说:“你在画什么?” 手腕失去了自由,沈微星嘴角瘪了瘪,一脸不悦,“不告诉你,你先松开,我还想画。” 许溧不放,企图哄她:“你先跟我回去,我给你张纸,好不好?” “不好,”沈微星毫不犹豫地拒绝,“我就是要现在画。” 许溧还想好言好语哄几句,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和一个酒鬼请什么道理。 她二话不说,抓着沈微星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随后转了个身,托着她的腰背,将人背了起来。 “不行,我要画画。”沈微星像是小孩子一般,捶打了一下许溧的肩膀,闹腾道:“你放我下来。” “不放。”许溧说着,拍了一下背上人的屁股,“乖,听话。” 这句话及其有魅力,回去的路上,沈微星趴在许溧肩膀上一声不吭。 许溧从没见过沈微星醉酒,觉得有些有趣,想趁机逗她,“你刚才在画什么?” “不告诉你。”沈微星将自己埋在肩膀上,声音沉闷,拒绝回答。 这种小孩子脾气在沈微星平日只露出了冰山一角,现在喝醉了,却偏偏将一切都放大了。 面对柔软的人,对她越发温柔也似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许溧看着前方的路,问:“为什么呢?” “如果我没有做到,你会嘲笑我的。”沈微星说。 许溧:“不会,我不会嘲笑你,我还会夸你,相信我。” “真的吗?”沈微星问。 许溧嗯了一声,“我发誓。” 沈微星这才勉强相信,仰头看着天空,慢慢说:“我想有一个房子。” “然后呢?” 沈微星继续说:“我拥有自己的房子,一切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做主,我喜欢躺着便躺着,我喜欢闹着便闹着。” 这话全程没有提到许溧的名字一次,使得许溧忍不住问:“你确定就是你一个人吗?” “以前确定。”沈微星说:“但现在还要在加一个人。” 许溧停下脚步,问:“谁呀?” “笨蛋,当然是你呀,除了你没人愿意和我在一起的。”沈微星说:“在没有遇见你之前,我从来没有奢想过,有人会对我那么好。”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水池里的泥巴,谁看了都要踩两脚,但只有你,不仅没有踩,反而将我搁置在合适的地方。” “许溧,你放心,我爸的事情马上就可以处理完了,等他走了,我确认没人能伤害到你后,就跟你表白。” 夜风很凉,吹的树梢晃动了一下。 许溧的心脏仿佛被热水淹没一般,格外热火。 与她而言,沈微星就像是一只乌龟,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任凭如何敲打也无法碎掉外面的壳。 地面上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让人无法分辨。 许溧迈着步子,一点点的往前。 回去之后,许溧先是煮了点醒酒汤,哄着沈微星喝完,随后用热水擦了擦对方的身体,换上睡衣,便躺在一起睡觉。 高三学生的生物钟向来是无法令人忽视的,沈微星被光线叫醒的时候,已经七点了。 她二话不说从床上爬起来,毫不避讳睡眼惺忪的许溧,脱下衣服,就是换。 直到换完之后,沈微星转了个身,看见许溧正撑着脑袋,精神气很好的打量她,忍不住问:“你看我干嘛?” 许溧放下手,躺在床上,轻呼了一口气,问:“星星,你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吗?”? 40-50 41、梦中意乱(三) 清晨的学校原本应该书声朗朗, 可只有一个人与之格格不入。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醉酒发酒疯,有的人醉酒沉默, 有的人醉酒后抱头痛哭。 也有人属于醉酒之后不知道自己醉了, 很清醒的知道自己说什么,但就是控制不住。 沈微星便是属于后者。 关于昨天晚上醉酒之后说的话,沈微星不仅没有忘记,反而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甚至可以达到倒背如流的程度。 她说:她想买房子。 她还说:她会跟许溧表白。 沈微星从未将自己的心里话剖白, 明晃晃地摆在太阳底下供人围观, 原因其实很简单。 自己在意的东西, 别人未必在意, 要是不过问便罢了, 但若是踩上几脚, 那势必会折断一身的气度。 可如今, 她把自己明明白白地说给了许溧, 不知道她听了之后,有什么想说的。 是会先嘲笑她, 还是先打趣她。 越是不敢想的, 沈微星越是往后想, 她甚至都想到万一后面闹掰了, 许溧逢人便将自己的蠢事说出去,那自己该有多丢人呀。 沈微星越想越懊悔, 一面埋冤自己不争气,一面抱怨到了现在,许溧都没个正经表态。 心脏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占据, 脑袋像是盘旋过一阵阵的嗡嗡声, 搅的她连静下来的时间都没有。 教室外的读书声激昂热烈, 教室内的声音则如同蚊呐。 沈微星扯过一张纸,拿着笔在上面胡乱画着,刚才还算得上安静的教室,忽然如海水涨潮般大了起来。 桌旁忽然出来一只带着银色大表盘的手,屈指叩了下课桌。 沈微星看着纸上的涂鸦,呆了一秒钟,随后抬头。 “想转艺术班吗?”主任问完,视线在黑乎乎的纸上停了几秒后,颇有些难以启齿的说:“你的天赋也不怎么样。” 昨天晚上丢人已经丢大方了,今天碰到这种乌龙,沈微星已经想的很开了。 她格外淡定地放下笔,随后团起那张纸,捏在手里,说:“我就是乱画的。” 主任两只手背在身后,脸色很不好的哼了一声,“沈微星,来趟办公室。” 教室里的读书声骤然变小,主任措不及防的转头,抓住了一大片看热闹的,说:“都想来我办公室喝茶?” 话落,全班同学重新投入到学习上,声音简直可以和教室外进行媲美。 沈微星跟在主任身后,来到了办公室。 主任气势汹汹地坐下,拿了瓷杯抿了口水,勉强压住了心里的怒火。 沈微星规规矩矩地站在办公桌前,气质不卑不亢。 主任看着她这样就来气,可这气偏偏没处发。 距离高考没剩多少时间,沈微星是一中公认的好苗子,主任清楚她的家庭环境,自然知道高考对于她来说有多重要。 可偏偏沈微星这孩子自尊心极强,有的话说不好,戳到她的痛处了,那后果不是他一个主任付得起的。 主任看着眼前的姑娘,校服穿戴干净整齐,头发扎成高马尾,脸上未施粉黛,标准的好学生做派。 可一想到好学生如今早读公然发呆摸鱼,考试更是想逃便逃,下定决心要给对方一点教训。 他指着办公室门口,说:“去把门关上。” 沈微星嗯了一声,走过去关上门,重新站在桌前。 办公室的空调泛着黄,风口上下浮动,吹的有气无力。瓷杯里的水只剩最后一口,主任走到饮水机前,重新接了一杯,快三十度的高温,热气一溜烟似地冒出。 他重新坐到椅子上,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摩挲,斟酌几秒钟,问:“微星,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沈微星两只手贴着裤缝,对于主任对自己名字的简称似乎没有听见,回答道:“不知道。” 主任不知道她没有听懂,还是不懂装懂,但话已至此,那便只能坦率的说下去,“你最近的学习状态让我很不放心?是因为家庭吗?” 这种细小到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事情,不仅被主任发现还被对方直接挑明,沈微星理由都来不及找,下意识否认。 办公室很安静,除了空调送风的声音,剩下的便是电脑嗡嗡启动的声音。 沈微星抓着裤缝的布料,眼神没有丝毫闪躲。 “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主任褪去脸上的和蔼,正色道:“弃考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一直在沈微星心里悬着,今天提起来,沈微星反而有种石头坠地,不担心它忽然砸下来的安心感。 主任见她一直不说话,继续道:“你忘记你忙忙碌碌这一年,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或许其他人不知道,但主任知道。 小姑娘日子过的很苦,但偏偏自尊心强。学校的贫补分给家庭困难的人后,一般还会剩一点。 以沈微星的条件,只要材料好好写,加上班干部的位置,肯定是可以拿到一个。 但小姑娘硬是把申请表扔了,也不见交上来一份,反而靠着学习成绩,每年拿着奖学金。 他是真的不愿意看到这个小姑娘走下坡路。 说到后面的时候,主任的声线都是上扬的,眼神里写满了激怒。 反观沈微星,好像主任嘴里的那个人与自己无关,面上依旧是不偏不倚,冷静自持,“我知道我想要什么。”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主任气就更大了,他啪地一声拍了下桌子,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你知道高考一分相差几百个人吗?你知道高考没有考到合适的分数,想报一个合适的学校有多难吗?” “你知道因为这次弃考,得费多大的劲儿才能拿下奖学金?” 沈微星面对汹涌的怒气,只垂下眼睑,轻轻说:“我知道,我可以负责。” 主任这下真的被气笑了,两只手插在腰上,呼了一口气,说:“那你现在说说,你后面有什么打算,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X市的分数线不算高,我应该没有问题。”沈微星第一次把自己的想法坦白出来,“至于我爸爸,他后面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你这么高的分数考虑本省?”主任吼道:“沈微星,你是魔怔了吧?” X市不算发达省份,大学也没合适的。沈微星的成绩很好,高考要是稳定发挥,985不敢说,但211一定可以。 结果这么好的一个苗子,说自己就上一个普通本科。 主任真的是气疯了。 “没有。”沈微星抬起眼睛,眼神坚定的说:“主任,我很清楚的知道我在做什么,并不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她说完之后,下课的铃声恰好响起,“主任,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教室准备上课了。” 主任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碰上沈微星的眼神,便将所有的话都吞进肚子里,摆摆手,让她出去。 五月份的早晨已经很热,大部分的学生都已经换上了短袖,倚在楼梯上的少男少女谈天说地,教室里努力学习的学生也不放过最后一秒。 似乎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沈微星很享受这与自己无关的安静。 她走到教室,把课本摆回桌上,恰好看见同桌拿了一本大学报考的书在看。 刚才和主任的话一半是冲动,一半是深思熟虑过的。沈微星想看看本省去年的录取情况,凑过去,说:“等会儿借我看下。” 同桌已经看的差不多了,把书推在她面前,说:“你看吧。” 沈微星道了声谢,趁着下课时间研究起来。 这本书不大,但记录很详细,沈微星大致撇了眼,看到不少熟悉的学校,随后又用一张纸将本市的大学誊抄了一遍。 同桌就在她旁边,看着沈微星在纸上写下三个大学后,愣了愣,立即问:“你疯了?” 沈微星停下笔,不解地看着她。 同桌一把将参考书合上,手掌压在书皮上,认真道:“你那么好的分数,报这几个学校,不嫌浪费吗?” “不浪费。”沈微星转了下笔,指着上面一个大学说:“我记得这个大学的医学院很出名。” “你又不学医。”同桌说:“是不是你对象学习太差了,所以要求你和他报一起。” “这倒没有。”沈微星回想起桑沃无意中提起的事,认真脸,说:“她是个学霸。” 同桌呵笑一声,“他是个学霸,那更不应该和你一起报这里了。” 沈微星一言不发,把握着手里的笔。 同桌看着她那样子,在心里叹了声气。 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沈微星一年多来的努力,也更不会有人知道,沈微星有多想逃离这里。 她曾经亲眼看见,班上默默无闻的女生在本子上,一字一句写着其他大学的名称。 字迹锐利似刀锋。 沈微星看不出同桌在想什么,但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估计和主任想的一样,觉得分数高,报这些大学浪费。 但她却不这么觉得,她所求不过是平稳,而沈父就像一颗炸.弹.容不得她忽视。 想到这,沈微星便记起昨天晚上和沈父视线碰撞的那一眼。 也确实是时候,该去再问候一下她的老父亲了。 沈微星嘴角缓缓勾起,拿起手机给许溧发了个消息。 【晚上和我一起回去,带你看好戏。】? ? 42、梦中意乱(四) 五月份的天气总是变化莫测, 上一秒还是天朗气清,下一秒便是风急天高。 下晚自习的时候, 雨已经稀稀落落下了好大一阵, 地面都变成湿漉漉的。沈微星站在楼道里,手指搭在书包两侧垂下来的肩带上,一阵穿堂风吹过,手指忍不住蜷了蜷。 这场雨下的突如其来, 大部分同学没有带伞, 剩下那一小部分带着还是晴雨两用的伞具。借着微弱的光线, 沈微星看着没有带伞的同学搂着带伞同学的胳膊, 两个人共用一把伞, 最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以往觉得正常不过的画面, 今天看了, 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沈微星的笑声混在在雨水中听不清, 她扶了扶肩膀上的书包, 随后下楼。 整个高三年级大部分人都走了,狭窄的楼道也变得不再拥挤, 沈微星到了一楼后, 准备将书包顶在脑袋上时, 忽然看见雨幕中的一道身影。 来人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似乎因为风大,伞檐被压的很低, 几乎看不见她的长相,只能隐约通过高挑的身材,以及披在肩头的头发判断是个女人。 楼道的灯泛着浅黄色, 沈微星草草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她把书包放在脑袋上, 准备冲出去的时候,过来的女人恰好收了伞,正在她的身旁。 她穿了一件杏色的连帽卫衣,袖子被高高卷起,挂在肘边。合拢雨伞的时候,照顾到有旁人,特意往另一侧靠拢。 砰的一声,伞骨失去支撑,沾在伞面的雨细细密密的落在地面。女人蹙着眉,抖了抖溅在手掌上的水渍,水珠顺着修剪干净的指甲往下滚落。 原本顶着书包往外冲的沈微星,将它从脑袋上拿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人。 等手上多余的水珠淌的差不多了,许溧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拨弄了几下,便将它放在耳边。 嘟嘟嘟—— 旁边传来清脆的手机铃声,许溧拿下手机,略微惊讶的抬眼,便看见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沈微星。 她先是笑了一声,随即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回兜里,走到沈微星面前,问:“怎么不说话?” 沈微星只觉得眼睛发热,眼眶中蓄满了水,她只需轻轻眨眼,眼泪便随之滑落。 从小的时候开始,家长送伞,送饭这种事从没有发生过,哪怕倾盘大雨兜头而下,沈微星回家后,沈母也只是扔一条干净的毛巾,别的一句话都不会问。 说不羡慕同学,那是假话。 只是沈微星从小将自己伪装起来,不会去惦记一点其他不属于自己的温情。她就像从圆规在自己一尺的地方画了圈,按着自己的步子,稳稳向前,不敢也不能踏错一步。 沈微星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忽然伸出一只手,手指微微蜷缩,像是在抓什么东西。 手心的虚空终于落实。 沈微星踮起脚尖,两条胳膊绕过对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说:“许溧,我们做吧。” 这把直球打的措不及防,许溧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她感觉到腰侧的手死死抓住她的衣摆,瘦削的肩膀被宽大的校服掩盖,只剩下轻微的抖动。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其他原因。 沈微星见身前的人没有反应,脚尖微微向后挪动,下巴从对方的肩膀上移开,唯有两只手还是揽着腰,问:“可以吗?” 雨水将一切生物变成湿漉漉的。 沈微星依旧还是往常的穿着,校服的触感确实凉飕飕的。她的眼神仿佛受到雨水的渲染,变得潮湿昏暗,令人可以毫不犹豫放下心房。 她像是林深时的一只小鹿,懵懂稚嫩,不谙世事,“许溧,我们做.爱吧。我想试试。” “如果你不敢的话,那就当我没说。” 她太懂得怎么拿捏许溧,不管是取悦她,亦或者是激怒她。 许溧简直气的牙痒痒,心里对沈微星简直又爱又恨,对自己是又气又恼。 她伸手对着沈微星的脸蛋捏了一下,手劲儿不大不小,看到对方嘶了一声,眉毛都弯成道曲线,这才松手,说:“别瞎说。” “我没有瞎说。”沈微星认真地看着许溧,踮起脚尖,附在对方耳畔,悄声说:“机会只有这一次,如果你不上我,那就得换成我上你了。” 雨水清脆悦耳,和小姑娘略显冷清的声线混杂在一起,勾的人遐想无数。 许溧却丝毫不受撩拨,反而往后面退了一步,说:“星星,你还小,不要冲动。” “我没有冲动。”许溧往后退一步,沈微星便往前走一步,一个步步紧逼,一个节节败退。 最终许溧被逼到墙边,后脊靠着墙,再也没有空隙使她逃离。 可沈微星还是不放过她,身体将她堵的严实,偏眼神就是纯情无辜。 “许溧,你是不敢,还是不会,还是不行呀?”沈微星问。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挑衅了。 许溧偏过头,笑了一声,反问道:“我会不会你不应该最清楚吗?” 的确,这种事情没有人比沈微星更清楚了。 寂静的夜晚,漆黑的房间,喃喃的哼声,压在嗓子里的尾音,以及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快乐的颤抖,一个个都令人面红耳赤。 一把火仿佛对着沈微星的身体烧,使她从脖子到耳垂都染成了红色。 可偏偏越是这样,越是能激起她的胜负欲,她越是不愿意服输。 “你之前伺候的我并不满意。”沈微星说:“我很不高兴。” “是吗?”许溧抓着她的手腕,眼眸里的深意逐渐晕染开来。 随即下一秒,沈微星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腕便被人一拽,轻而易举地被拉到墙面后面的死角。 亲昵随之而来,细吻像是雨滴,砸的沈微星头昏脑涨。 沈微星的声线冷感很重,像是冬日积压的雪,厚厚一摞。可偏偏诺大的一块雪,稍稍握在手掌上,便可以收缩成一小块。 沈微星觉得自己像是融化了的雪,水痕通过水管哗哗流下。 她不知怎么的,身体一软,仿佛失去了重力。 许溧眼疾手快的接住她,将人揽在自己身前,小声问:“这下伺候高兴了吗?” 高兴,简直太高兴了。 沈微星想,原来敞开心房,从心底接纳一个人,接吻也可以变得快乐。 因为缺氧,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灯光下,唇色犹如裹了层蜜饯,引得人心猿意马。 偏偏许溧是个脸皮厚的,刚才沈微星一声声质问的时候,理智尚且还在,现如今理智也荡然无存。 沈微星正要说话的时候,一道强烈的光线从不远处射来,伴随而来的还有男人的吆喝声:“放学了,那边的赶紧回家。” 被这么一晃,再怎么好的气氛也荡然无存。 沈微星往后退了一步,波澜不惊地整理衣服。 许溧就倚着墙站着,眼神纹丝不动且略带惊讶地看着她。 不远处地光线越来越近,杂乱的脚步声也随之越来越响。 许溧侧脸迎向过去,看见保安急喘嘘嘘的说:“原来是你们呀,我还以为是情侣呢。” 这话刚落,沈微星恰好将拉链拉到最上面。 脖子上是浅红色的印记,偏偏面上装的是若无其事。 沈微星当着保安的面,手指牢牢嵌在许溧的指缝中,说:“我们两个女生,能干什么。” 确实什么也干不了。 许溧回去的路上也一直在琢磨,沈微星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 出了校门,她正准备打趣几句的时候,便察觉到对方着急回去的心思,一时间哭笑不得。 身后的人忽然不走了,沈微星转头,用眼睛询问道:“怎么不走了?” 许溧晃了晃她的胳膊,问:“不是带我去看好戏吗?” 沈微星的眉眼立即耸拉下来,就差把我不爽说出来。 许溧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但眼下她不清楚沈微星的想法是深思熟虑还是一时兴起。 如果是前者,她未必不会同意,但如果是后者,她一定不会同意。 眼下许溧只能通过这个办法,来给沈微星一点考虑的空间。 见着沈微星不说话,许溧开玩笑道:“你就这么着急?” “谁着急了。”沈微星立即否认,拉着许溧的手往前直走,嘴上喃喃道:“就是一些破事,值得你挂在嘴边。” 许溧听见了,也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两个人是坐着出租到达小区门口的。 临进去的时候,沈微星千叮咛万嘱咐道:“不论一会儿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说话。” 见着许溧点头同意后,沈微星才带着人进去。 到了门口,沈微星松开许溧的手,从书包里摸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空酒瓶,七零八落地倒了一地。 沈微星顺着看过去,一个男人正躺在地上,被打的鼻青脸肿,可就是这样,脸上还是没有包任何的绷带。 估计是因为没钱吧。 沈微星上次打了沈父后,丢下了一大笔钱,那笔钱如果不赌的话,一定可以留到现在的。 但沈父没有。 沈微星早就猜到了。贪心是对付一个人最好的利器,她可一定要利用好这把利器。 沈微星进门后侧了下身,让许溧进来,她才把门关上,随后重新走到沈父面前,看着昏睡过去的人,原本想要用巴掌叫醒的心思瞬间消失。 她的手腕在未喝完的半瓶里挑了一个,随后瓶口一倒,液体便顺着边沿流下。 刚才还迷迷瞪瞪的人立即瞪大眼睛,看见是沈微星后,来了精神,叫骂道:“你还敢回来?” 作者有话说: 两个女生能干的多了~嘿嘿嘿~? ? 43、梦中意乱(五) 一到雨天, 老房子充满了腐朽的霉菌味,空气都是湿漉漉的。 瓶口残存的液体化成水珠, 并不间断的滑落而下。沈微星手指一松, 酒瓶便砸在地上,“你死性不改,输完医药费的人渣都可以回来,我为什么回不来?” 沈父脸色立即变得狰狞起来, 五官扭曲道:“这是我家, 你给我滚。” “你说这是你家?”沈微星嘴角闪过一抹讥讽的笑, 说:“房产证呢?字据呢?证明呢?” “这是我爸留给我的。”沈父从地上坐起来, 喊道:“不止是房子, 家里的一切都是我爸留给我的。” “你现在这个样子, 很像那种蛮不讲理的无赖。”沈微星缓缓说道:“我现在就是问你要房产证, 没太想知道房子是谁留给你的。” 沈父一溜烟从地上坐起来, 走路的时候脚一拐一拐的。 沈微星站直身子, 双手抱臂,冷眼看着沈父像是笑话般冲进卧室。 紧接着, 卧室便传来物体坠地的啪啦声。 许溧在一旁看了许久, 以为沈微星挂念着爷爷奶奶的心血, 目标只想要回房子。她走到沈微星身侧, 忧心忡忡地问:“他能找到吗?” “找不到。” 许溧诧异地看过去,问:“为什么?” “因为被我藏起来了。”沈微星回答道:“早在很久之前, 我就把房产证藏起来了。” 一个混吃等死,无所事事的蛀虫,永远不会在大厦将倾之前做出谋划。 藏起房产证原本是沈微星在穷途末路时的无奈之举, 她想手里若是多了张底牌, 谈判的筹码便可增加一分, 胜算也便多一分。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忍耐,忍到高考结束,用着房子做筹码,换得她和妈妈的自由。 但现在为了许溧,她愿意试一试。 房间里除了卧室的声音便是一片安静,沈微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牵着许溧的手,走到卧室门前。 卧室的地板和客厅不同,沈微星站在属于客厅的地界,多余的一步都不肯踏。 “找到了吗?”沈微星问。 柜子门一半敞开,一半合上,冬季的棉衣,夏季的短袖,乱七八糟团成一块,通通抛向地面。年久失色的抽屉从滑轮上卸下来,里面塞得杂物都快要溢出来了。 整个屋子一片狼藉,沈父被包围在其中,既格格不入又难得融洽。 听见沈微星的声音,沈父缓缓转身,神色呆楞,“你是不是藏起来了?” “确实被我藏起来了。”沈微星认真道:“但那又怎样?我又不会告诉你。” 沈父抬起胳膊,指过去时,食指幅度极小的颤抖,“你信不信我去报警。” 托沈父的福,沈微星在很小的时候,和警察打过的交道不止一次,平常的威胁早都吓唬不到她。 灯光下,她的眉眼显得格外轻松,甚至嘴角都能献上毫不膈应人的笑,“那你去报呀,你看是我先出来的快,还是洪峰先打死你快。” 沈微星说完之后,察觉到包裹自己的手掌紧了紧,侧眸流出安抚的眼神分给对方。 比自己略微纤细一点的手心黏糊湿润,许溧只能通过自己的办法,让身边的人多一点勇气。 “你今天看到了?”沈父问。 沈微星点头应下来,嘴上叙述着今天看到的,“你被人打的像个老鼠,两只手抱着头,嘴上喊,我错了,我一定还钱。” “你这个不孝女,我可是你爸。” “别他妈给我提这个词。”沈微星脸上的笑骤然消失,眼神如同淬着冷霜的刀,“恶心。” “你打我妈,打我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你是我爸。” “你用着我的学费花天酒地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你是我爸。” “你用家里的钱睡别人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你是我爸。” 说到后面的时候,沈微星情绪激动,若是没有许溧拦着,她甚至都可能和沈父好好讨论一下。 沈父看着她,半晌缓缓说道:“可,我是你爸呀。” 说再多都是鸡同鸭架。 沈微星在心里嘲笑自己真的有病,居然和一个完全没有道德底线的男人讨论道德。 她呼了一口气,紧接着扑哧笑了一声,“好,爸爸,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沈微星说完,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她用食指和中指夹着,说:“签个字吧。” 沈父:“什么字。” 沈微星说:“一份房屋转赠的合同。” 沈父冷笑一声,站在沈微星面前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签?” 沈微星也不恼,回答道:“就凭你欠了一屁股债,只有我能帮你还。” “你开什么玩笑?”沈父说:“你和我一样身无分文,帮我还钱,你有那么多吗?” “我是没有。”沈微星说完,眼神落在许溧身上,“但是她有。” “你打碎的香水,送人的衣服,都是她买的。” —— 出了小区门,没有楼层建筑的遮挡,凉风夹杂着雨水自耳边呼啸而过。许溧已经呼叫了好几个车,大概是因为雨天路滑的原因,没有一个司机愿意接。 “没有车过来。”许溧稍微把伞往外倾了倾,说:“我找个朋友过来接吧。” 雨水将路灯冲刷的一尘不染,光线都比以往亮些。 沈微星挨着许溧,从小区门口的路灯并肩往前走,“不用了,我们走回去吧,路也不是很长。” 听见对方一如往常般的语气,许溧略微放心,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累了,记得说一声,我背你。” 小区对面是一条小河,雨水落在上面,散开一朵水花。岸边的绿色植物正随风摇曳,弯下枝头。 “我是不是事精?”沈微星忽然开口,声音听着润润的。 许溧的手指握着伞柄,关节微微绷起,拉出一条流畅的线,“不是。” “可你没觉得我会闯祸,还会惹事,麻烦事似乎总会找上我。”沈微星的视线转向许溧,眼神逐渐有了焦点。 “可你要是真那么乖,就不是我喜欢的沈微星了。”许溧看着眼前的女孩,以往冷淡的眼神中充满了丧气,眉眼之间尽是落寞,她用另一只没有撑伞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说:“而且,你也是小孩,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距离前面的路灯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光影之间,沈微星的轮廓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她把滑下来的书包往上提了提,随后又垂下脑袋,少有的不自信:“可我好像真的是个祸害呀。” “要是没有我,妈妈也不会被栓了好多年,她可能早就和爸爸离婚,然后组建自己的家庭。” “可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呀。”许溧的声音越发温柔,“你现在这么小,又这么优秀,要我在你这种环境中,一定不会过的比你现在好。” 这话刚落,沈微星便抬眸,眼睛璀璨如明珠,“真的吗?” “真的。”许溧的手从沈微星的头顶移开,随后将对方揽在自己的肩头,用自己的温度暖着她,“我们家星星是最勇敢的。” 挪动的脚步缓缓停下。 沈微星仰着头,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鼻尖莫名冒出一种酸气。 这种被自己在意的人肯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小的时候,每逢亲子运动会结束,同学的父母总会抱着小孩,语气亲昵的说,我们家宝贝是最勇敢的。 那个时候,小小的星星只会站在一旁,手忙脚乱让自己不去注意到。 她也是个人,也会有累的时候,也会有撑不住嚎啕大哭的时候,也会有负面情绪上头,怨天怨地的时候。 只是这些早就因为种种原因,被她丢的丢,藏的藏 她强迫自己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话语,却偏偏忘记了,童年的某些缺失,会造成她形成一种矛盾的恶补思想。 越是不在意,其实越是在意。 可偏偏在今天,有人用鼓励的,期待的,骄傲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她现在仿佛身处梦中,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她好像看到小时候笨拙的自己,忽然对那个小女孩有了交代。 沈微星再也绷不住了,咬着唇,眼泪唰唰落下。 偏偏许溧慌了神,着急忙慌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抽出一张就往沈微星眼睛上放,小声说:“祖宗,你别哭呀。” 殊不知她越是温柔,小姑娘哭的越多。 好不容易哭啼声止住,沈微星抽着鼻翼,说:“你先转过身去。” 许溧手里攥了很大的纸团,是沈微星刚才用剩下的,她一点都不见嫌弃,把伞塞进沈微星手里,转了个身子。 沈微星用衣袖用力擦了下眼泪,眼睑下面细薄的皮肤被擦的一片通红,但她无暇顾及这么多,卸下一头的书包肩带,埋头在里面翻弄了几下,说:“转过来。” 许溧挑眉,边转了个圈子,和沈微星面对面,边打趣道:“小姑娘,现在可不行忘恩负义,你可不要在我的背上面贴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些都是小孩子才玩的。 沈微星知道她在打趣自己,也不反驳,她两只手背在后面,说:“把你的手伸出来。” 许溧露出不解的表情,但还是伸出了右手。 温热的触感一扫而过,无名指被一截冰凉的东西抵着,自指尖滑向底端。 许溧垂眸,整个人都是一愣。 昏暗的夜晚,银色戒指不带一点繁杂的花纹,款式简单低调。 身侧的小姑娘轻咳一声,语气不好意思的说:“现在只能送你这么大的,但这不代表以后永远都是这么大。” 沈微星并不轻易许诺,但承诺下来的,必会完成。 她说:“等我赚钱了,一定给你换个更好的。”? ? 44、梦中意乱(六) 接到洪峰电话时, 沈微星正在上课。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整个高三都弥漫在一股死寂中。往日最闹腾张扬的张帅, 也开始焦头烂额。 地理老师站在讲台上, 身后贴了张简易地图,讲述横纬竖经的计算题,声音几乎盖过桌兜里手机的震动声。 沈微星不动声色撇了眼周围,看着身旁的同学聚精会神地听课,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紧绷的肩背逐渐放松。她伸手进里面, 摁下挂断后, 抬起了手。 地理老师讲地口干舌燥, 眼冒金星, 看见沈微星举手, 还以为黑板上哪个数字标错了, 立即示意对方, “有什么问题吗?” 沈微星摇头,指着下门口的方向, 说:“老师, 我上个厕所。” 地理老师松了口气, 摆了下手臂, “快去快回。” 沈微星嗯了一声,站直身子从后门出去。 学校关于手机监管严格, 虽没有达到每个角落都装着监控,可教导主任,年级主任各个一双鹰眼, 侦探力极强。 沈微星原本想去女厕所, 还没有走进去, 里面便传来保洁清理的声音。她只得调头,去了学校的实验楼。 这栋楼除了实验课很少开放,但收拾的很干净,没有一点废弃的感觉。沈微星脚步很轻地迈上楼梯,还是可以听见些许回音,走到了二楼,口袋的手机又嗡嗡振动起来。 实验楼的栏杆是用砖块直接砌成,外面裹了层白色的石灰。沈微星蹲下身子,靠着走廊尽头的角落,摁下了接听键。 电话接听后,那边穿来搓麻将的噼啪声。沈微星盯着地面没有出声。 “木西,你人在哪?”洪峰将手里的麻将重重扔在桌上,言语中露出喜悦,“赢了。” 木西是沈微星为了应付棋牌室的人随口取得,洪峰叫这个名字的时候,沈微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边不耐烦地喂了声,她才回神,说:“我在外面上网,怎么了?” “我手下的人抓着老沈那个狗东西了,今天晚上打算去会会他,我听说他最近又有了很大一笔钱,你要不要一起?”洪峰问。 那笔钱是上次画饼先给沈父的一部分,沈微星自然知道,但现在还没有到摊牌的时候,沈微星不带一点犹豫的拒绝:“今天下午有点事,可能过不去。” “我们大概九点左右会和,你要是能过来最好过来,那玩意不是还欠你钱吗?”洪峰说完后,语气稍微顿了下,再次开口,音色染上了一丝正色,“你该不会是不相信我吧?” “没有。”沈微星立即否认,随口瞎编道:“我下午得陪着对象去玩,她胆小,见不得这些东西。” 洪峰笑了一声,咄咄道:“是她胆子小,还是你不愿意带?” 沈微星眼底的怒意一闪而过,半晌都没有说话。 偏偏洪峰不依不饶道:“今天晚上九点,棋牌室见。” 手机那头传来忙音时,沈微星收起电话。 因为蹲的时间太久了,站起来的时候身子往后晃了晃,沈微星扶着楼梯台半晌这才没有倒下去。 这种被人步步紧逼的感觉,沈微星好久都没有体验过了。心脏被不知名的火气舔舐,可就是没处发泄。 沈微星抬起脚对着墙面狠狠踢过去,脚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等待疼劲过去的时间,沈微星理智逐渐回笼。她转身时嘴角微微扬起,眼神里的讥讽一闪而过。 因为最近大部分的同学开始在家里复习,晚自习的假特别好请,不需要给家长打电话,手写一张请假条就可以。 沈微星回到教室后,写了张请假条,下课的时候交给班主任。 到了大课间,沈微星草草收拾完课本,在门房交完假条后,背着书包走出学校。 许溧坐在电脑前算账,听见开门声,下意识看过去。 大夏天的,沈微星穿着长袖校服,拉链敞开,衣袖被拉到胳膊肘的位置,堆起了一层褶皱。她冷着脸,一言不大地关上门,走到了吧台前。 许溧顺手递过去一杯水,打趣道:“谁在学校又欺负你了?我找她去。” 沈微星正抿完一口水,嘴唇沾着薄薄的水渍。听完许溧的话,她剜了对方一眼,语气不冷不热,“你像我妈。” “也不是不行。”许溧一只手撑着下巴,眉梢向上勾起,幻想道:“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小孩,肯定给你买很多好看的衣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把你当成国宝宠。” 沈微星被她酸的头皮发麻,恨不得原地打洞钻进去。 透明瓶子的水喝了一半,还剩一小半。沈微星将瓶口怼到许溧嘴边,冷冷道:“喝点?” 说完,还不等许溧同意,瓶口直接贴在她的唇边,不由分说地将剩下的水灌完。 因为喝的太着急,一小撮水从许溧嘴角滚动而下,落在她的皮肤上,滑进锁骨里。 水还剩一点的时候,许溧接过瓶子直接喝完,随后用手背抹去下巴上的水痕,经瓶盖扣在了远处。 沈微星只觉得自己像刚出笼的包子,圆形蒸屉泛着雾气,搅地浑身发热。 她揉了揉耳垂,心里暗觉不可思议,现在不管看许溧做什么动作,都觉得她在勾引自己。 许溧看着沈微星的耳垂越搓越红,像是刚成熟的樱,桃饱满可口。 她屈指想要揉揉的时候,指头却是一片水渍。可能是刚才喝水不小心溅到的。许溧指着吧台里面的抽纸,说:“乖女儿,给我来张纸。” “闭嘴。”沈微星瞪了她一眼,从旁边的盒子里抽了几张干净的纸巾递过去,“我暂时还没有乱搞的打算。” 许溧正擦着食指,纸巾被□□成皱巴巴的一团,听完沈微星的话先是一愣,随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以往碰到这种情况,沈微星二话不说就忙自己的事了。但今天她格外有耐心地等着,直到许溧笑完,她挠了下后脑勺,问:“现在开心吗?” 许溧嗯了一声,“还可以。” “请你帮我一个忙。”沈微星说话时,眼睫微微下垂,视线集中在桌面。 她强装一副镇静自若的样子,但不安分的手指暴露出她的紧张。 沈微星鲜少有这种将自己的需要坦白出来的时候,从小的经历历练着她,不管遇到什么困难,能不麻烦别人就不要麻烦别人。哪怕自己做起来难如登天的事情,在别人眼里只是可有可无的事情,她也不会开这个口。 但今天却不同,沈微星早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要和许溧坦白。 “今天晚上洪峰约了我去棋牌室,”沈微星说完稍微停了停,努力组织措辞,“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用完了所有力气,结束时声音都比往常小了几分。 许溧静静地看着她的发旋,眼神早已收敛了方才的逗弄,“你把头抬起来。” 沈微星不敢看她的表情,索性闭上眼睛抬起下巴。 “眼睛睁开。”许溧哭笑不得,屈指弹了下沈微星的眉间,无奈道:“你明知道我拒绝不了你,你这么怕干嘛?” 这件事沈微星自己也说不准,毕竟这种事她干的不多,经验接近于零。 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默打完气后,缓缓睁开眼睛。 视线相撞。 许溧眼睛生的含蓄,薄薄的眼皮向上挑的时候,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问她:“我和你什么关系?” 沈微星沉溺其中,反应都慢了半拍,等察觉到许溧逐渐加深的笑意时,她才着急忙慌地开口,“你是我妈妈。” 许溧:“” 沈微星自然不懂许溧想些什么,等空气凝了一瞬后,她才在心里暗暗懊恼。 自己在乱七八糟说些什么! 怎么脑子都不带动的! 沈微星抬眸,嘴唇动了动,想要解释些什么,但被许溧一把叫停。 她可不想在听见什么妈妈爸爸这种话了。 许溧叹了声气,说:“你走的时候喊下我就好。” 沈微星硬着头皮嗯完一声,抬起脚就往房间走,生怕慢一步。 和洪峰约好的时间是晚上九点,沈微星九点的时候才从网吧出发。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一定要见面,那就最好避开沈父出现的时间。 按着沈父怕事的尿性以及洪峰小弟办事的效率,最多半个小时就可以解决。 那个时候她正好过去,既没有很早也没有很晚,还给洪峰留了面子,一举两得。 去棋牌室的时候,需要横穿一条马路。 隔着这条不宽不窄的马路,沈微星看见棋牌室的门口,几个人包围着一个□□打脚踢,而被打的那个人发出的叫声特别熟悉。 心里有了猜测,沈微星冷冷看着那群人结束,走进棋牌室里面,她才对许溧说:“走吧。” 许溧嗯了一声,牵着了她的手。 两个人走到门口时,沈微星脚步又停下来,眼睛泛空盯着一处出神。 许溧虽然不知道来这里的原因,但看着沈微星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倒是隐隐有些猜测。 她用拇指在沈微星手掌心轻挠了一下,问:“怎么了?” 沈微星紧紧扣着她的手,指缝严丝合缝搭在一起,找不到任何空隙,说:“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作者有话说: 晚安~? ? 45、梦中意乱(七) 棋牌室布局简单, 内里却藏了不少玄关。 沈微星提前和老板沟通好,带着许溧去了侧面的小屋。房间成四方四正, 墙壁白洁到没有一点污痕, 中间摆了实木圆桌,两把椅子规矩地推进去,看着像是会客厅的样子,但又不像。 沈微星拉出一张椅子, 推着许溧的肩膀让她坐下, “你先在这里等我, 事情解决完之后, 我马上过来。” “为什么不带我?”许溧眼神认真地盯着沈微星, 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个微表情。 沈微星并没有被这眼神吓倒, 心里反而明白这是许溧担心自己。明晃晃的光线照得整个屋子都是敞亮的。她在许溧身前半蹲下身子, 紧紧握着她的手, 说:“那种地方太脏了, 不适合你。” 沈微星眼神聚焦在半空时,眼底满是不爽和厌恶, 但却在看向许溧时, 负面情绪一闪而过。 明明已经把最糟糕的自己暴露在她面前, 却还是不忍心让她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 对上许溧忧心仲仲的眼神, 沈微星一如既往的倔强。 “这本来就是我家里的破事,和你关系不大。”沈微星摩挲着黏在自己手上的皮肤, 郑重说:“等我处理完之后,我们就正式再一起。” “好不好?” 许溧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但还是拗不过沈微星, 她在点头之前手掌贴上沈微星的后颈。 沈微星的脖颈纤细笔直, 两侧线条流畅紧实, 在灯光下剔透如明珠,勾的人心驰神往。 许溧手心小幅度摩挲着寸许皮肤,等感觉差不多了,手下使了股巧劲,将人推到自己面前。 沈微星额头撞上她的下巴,力度不算很重,但还是没忍住哼了一声。 就是因为这声哼,脖颈上忽然传来痒意以及牙尖轻噬皮肤的利感。 她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刻许溧的放纵。 直到嘴唇从脖颈上离开,她才听见许溧低声说道:“你要有事就喊一声。” 沈微星眼尾微微上扬,心情很愉悦地嗯了一声,这才松开许溧的手,出去的时候格外贴心地带上了门。 比起前几天,二楼人数减少了不少。 沈微星穿着一件宽大的白T,底下套了条黑色运动裤,露出的脚踝苍白无力。她站在二层楼梯口,眼睛撇了一圈下来,看到目标人物后,一改往日的腰身挺直,换成了懒散闲适的走姿。 洪峰坐在偏僻的角落,一边听着刚才回来的下属汇报,一边喝茶。 “我们哥几个已经找了好几次老沈的麻烦,即使打地在狠,他也一口咬定钱是她女儿给的。” 站在洪峰身旁的男人不屑地哼了一声,说:“他女儿今年上高三,拿来的钱给她花天酒地。” “那你倒是说说,他哪来的钱。” “我哪知道,没准就是你们没本事,这些小事都查不清楚。” “你——” 手下人吵嚷声逐渐放大,洪峰把手下的杯子噔一声放在桌上,眉眼之间滑过一丝不耐,“闭嘴。” 刚才争执的两人互相瞪了一眼,这才偃旗息鼓各退一步。 这张桌子是临时加的,上面的茶具都是匆忙购了一套,制作工艺简直称得上粗糙。洪峰从不避讳自己是个粗人,同时也愿意装出一副高雅做派。他提起茶壶往杯子里蓄满茶,滚烫的热气袅袅升起,他将茶杯移到对侧。 洪峰原本定好了时间,但因为约了沈微星而提早一步,恰好看见鼻青脸肿地老沈继续围在赌场,掏钱像是随手撕纸,格外大方潇洒。 要是他没有记错,前几天刚派小弟过去收拾老沈的旧账,结果对方咬死了自己没钱,责任全部推脱在女儿身上。 也是够蠢的了。 属下从老沈口袋捞出一千块钱后,洪峰摆手示意把人带出去,并且下了最后的期限。 三天! 要是三天内筹不出欠款及利息,那可就不是一根手指头那么容易。 “几点了?”洪峰重新给自己添了杯茶问。 “已经九点了。”一旁的男人说完露出愤愤的表情,“我看就是那女的在框您,她今晚肯定不来,想让老大您背锅,算盘打地可真响。” 洪峰垂下眼睛抿了小口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指节却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你这话意思是红老板怕老沈?”沈微星走到桌前,眼睛冷扫了说话人一眼。 那男的被怼的半句话都无法说出,转头向洪峰撇清关系,“老板,我不是这个意思。” “闭嘴。”洪峰压根没有听他说完,呵斥道:“滚出去。” “老板,我——” “别让我说第二遍。”洪峰撇了他一眼,那男人这才行动,临走的时候瞪了沈微星一眼。 这顿火冲着谁发的没有人比沈微星更清楚了。 洪峰本就是这里说一不二的老大,鲜少有人会晾着他。沈微星拉过椅子坐在他的对面,整理衣物上并不存在的尘埃时,随口解释道:“不好意思,刚才陪女朋友耽搁了。” 性取向是一件很隐私的事情,很少会有人拿出来说。 洪峰正捏着茶杯抿着茶,一不小心热水烫喉咳地惊天动地。 沈微星从口袋掏出一包纸扔在桌上,两条胳膊搭在木质椅子的扶手上,表情略微有些看热闹的意思。 洪峰咳的满脸通红,排着胸膛顺气,在看见沈微星气定神闲的样子后,气道:“这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别的喜欢同性的,不都是藏着偷偷摸摸,怎么到了沈微星这里变样了。 不止洪峰,一旁的小弟也都瞪大了眼睛。 沈微星心情不错地抿了口茶,说:“你连这种事情都大惊小怪呀?不是很正常吗?” 这种莫须有的认同感既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重新开了话题,冲散对方的怒气,是个一举两得的事情。 洪峰立即收敛起脾气,从上到下打量了沈微星一眼,目光最终落在她的脖子上,啧了一声移开视线。 沈微星拉起衣领往上掩了掩,试图掩盖住某人刚才的犯罪证据,可最终都是徒劳的,那个位置刚刚好印在脖子中间不上不下。 无奈沈微星只得放弃,略微遗憾地摇了下头。 “别笑的像个傻子一样。”洪峰忍不住说:“你就不怕他做个老赖不还钱了?” 这个话匣子沈微星正愁怎么打开,现在洪峰率先开口,倒是方便不少。 她自己在洪峰面前没有暴露本名,外加上沈父债主太多了,即使洪峰在沈父面前提过她,估计也不知道她是谁。 这就方便很多了。 沈微星笑的浑不吝,打趣道:“您都不着急我着急什么,他欠我的钱可能都不到你的零头,即使他跑了死了,我只要一想到你的钱损失的更多,我就不觉得我的多了。” “草。”洪峰笑骂了句脏话,“原来是在这等我的。” 沈微星不以为意地笑了声,继续说道:“早就听说洪老板追债的手段堪称一绝,我没有见过世面,还等着您带我见世面呢。” 这里的人多了,任谁被这么不动声色地捧上几句,自然会飘飘然。 洪峰面上的喜意挡也挡不住,大手一挥说:“这些都是小意思,等以后我收账的时候带上你,次数多了你也就熟悉了。” “我不行,我不行。”沈微星几乎是立即推脱掉,“我们家那位管的严,平常都不准许我和别人多说一句话,这不听见我过来见你,脖子上给我留了一堆东西。” 她边说语气边带着嫌弃的意思,但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收敛一点,认谁看了都要说一句真酸。 洪峰干掉了一杯茶,手下的人正要继续添上一点时,被他拒绝掉:“好,等下次我自己去,顺便帮你问几句。” 嘴上说的话从来都是当不了真的,不管是任何人。 沈微星自然不会相信这种画饼的话,眼珠子一转,和他开始做生意,“这多好意思呢,不如这样,你要是追到钱了,到时候我分您一半。” 洪峰改不掉身上的铜臭味,一听说有酬劳比刚才笑的更大声了,忙忙应下句好。 事情已经解决了,沈微星陪着洪峰聊了会天,兜里的手机便响了。 她舔了下唇扬起手机,对洪峰说:“我去接个电话。” 洪峰闭着眼睛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沈微星刚走,站在洪峰一侧的男人开口说:“老大,您真打算替这个女的出头。” 洪峰眼睛睁都没有睁开,缓缓说道:“有钱不赚是傻子呀。” “可她明明就是拿我们做背锅的。”属下语气尖锐,“这个女的就是不老实,我看就应该好好教育一下,别说一半了,估计钱全部是咱们的。” 话刚落,洪峰便拿起桌上的水杯冲着那人砸过去。 热水洒了一地,男人的脸被烫的发红。当着老大的面,他不敢捂脸只能弓背,耐心等待着洪峰的审判。 “蠢货。”洪峰骂道:“你忘记老二是怎么进去的?” “不敢忘。”男人唯唯诺诺说。 “既然知道以后就不要说这种蠢话,我能兜住你们一次,但兜不住你们第二次。”洪峰说完冷冷扫了他一眼,问道:“听到了吗?” 作者有话说: 七夕快乐!今天先不放刀了哈哈哈!? ? 46、美梦终散(一) 许溧一个人在房间里等的胆战心惊, 想上去又怕打乱沈微星的计划,只得在巴掌大的房间来回踱步, 掐着秒数时间。 对于沈微星和洪峰的相识, 许溧一直都不放心。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听说过洪峰那算不上多好的传闻。 这人性格乖张,看着好敷衍,实际上却瑕疵必报, 格外记仇。许溧模模糊糊记得早年要债, 洪家老二打死了人, 现在还在警局关着没有出来。 众说纷纭之下, 许溧勉强得出一个结论:这家人都是危险人物。 但偏偏沈微星却招上了这个瘟神, 或许是因为要处理沈父这个麻烦, 也或许是因为家里的外债, 总之许溧都没有听她提起过, 现在所有都一切也只是猜想。 沈微星性子太要强了, 几乎不会向任何人妥协,更不会向别人求饶。许溧只是怕过刚易折, 到时候真吃了大亏, 最后造成的结果就不是她能兜住的。 可她这么长时间看在眼里, 要是不能亲手解决了沈父, 沈微星势必不会就这么算了。 这是积压已久的怨恨,是藏在心里的恶魔, 是想逃也无法逃脱的噩梦。 算了。许溧停下脚步就着椅子坐下后摩挲着指节,就这么一次,就让她如了愿, 在说有她看着出不了什么大差错。 许溧想清楚之后, 直接给沈微星打了个电话。 沈微星走到了卫生间接电话。这里算得上二楼为数不多安静的地方, 不管是接电话亦或者是偷.情,都是绝佳的选择。 她记起上次来这里听见晓谕女朋友和人乱搞,现在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晓谕到底知道这个事吗? 应该是知道了,不然这么惦记别人的对象干嘛。 沈微星想起许溧生日时自己收到的照片,心里憋了一股气,以至于接了电话都带了迁怒的意思。 “怎么了?”沈微星靠着大理石制的洗手台上,后背对着镜子。 许溧回答:“进展的怎么样?” “一切都挺顺利的。”沈微星垂下眼睛揪着衣摆玩。 纯棉白T穿在身上很舒服,偏偏料子容皱易折。沈微星食指绕着衣摆团了两下,听着那边传来一句那就好的声音时,手里的动作骤然停下。 她抬起眼睛盯着墙面上黑乎乎的影子,及其不爽的说:“但我现在很不高兴。” “怎么了?” 沈微星回答道:“你来二楼的卫生间找我。” 许溧过来时看见沈微星坐在墨色的洗手台上,两只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地面,她的肩膀靠着墙,脑袋也随之倚着墙壁,整个看着有种淡淡的沮丧感。 刚刚挂断电话,许溧一分钟都不敢耽误,小跑着上来。今天天气格外潮闷,她走到洗手间的时候,身上已经出了层薄汗黏附着皮肤。 “怎么了?”许溧走到沈微星面前,眼睛打量了她一圈后问。 沈微星眼睛恢复了光彩,但瞳孔像是糊了层雾,使人看不出丝毫情绪,“我之前在这里无意中听见晓谕的女朋友在这里偷.情。” 不是什么大事。许溧松了一口气,耐心问道:“然后呢?” “她给你过生日的时候分手了吗?”灯光下,沈微星眼神尖锐,语气刻薄,“她为什么会去你的生日?她想让你做情人吗?” 许溧听着她越来越不像话的言语却并没有被激怒,反而两只手撑在台面上,视线和她平齐,笑说:“我以为你不会在意。” “我为什么不会在意?”沈微星抬起一条腿勾着许溧的腰,说:“你既然说过喜欢我,那就得永远和我在一起,别的人都和你没有关系,听清楚了吗?” 那条腿一点也不安分,隔着衣物一点点在许溧的腰上厮磨,像是勾引但又不像。 许溧抿着唇一把拉住在自己腰上作乱的腿,问道:“你这么要求我?你能做到吗?” 灯光明亮如白昼,一切细节都被放大。 沈微星眼睛很不老实地游走在许溧的脖颈上,看着细细密密黏在皮肤上的细小汗渍,像是下雨天车窗上洒下来的水滴。 人都是有破坏欲的。 看见越是干净的东西,越是忍不住弄脏,看见越是柔软的东西,下手的劲儿也越大。 沈微星屈起食指,做出了九的平面形状勾在许溧的脖子上。 许溧很明显感受到她的心不在焉,有些不高兴地抬手,想要拒绝这点触碰。 但沈微星越是被束缚,反抗的越重。手腕的力气越来越大,她的眼神越是波澜不惊,“别动。” 许溧移开了自己的手,耐心地看着她。 紧接着她便看着刚才还极有距离感的人慢慢靠近,招呼都不打一声的用嘴唇贴着她的脖子。 舌头,湿糯,柔软,舒适。 许溧在这一刻闭上眼睛,手掌从洗手台移到许溧的白T底下,沿着皮肤滑动着。 两个人玩闹的时间不久,期间没有一个人进来,也算是换个场地换得情绪。 沈微星脚尖从洗手台上下来,双腿有些发麻使不上劲儿,差点摔倒了。 许溧正用纸巾擦拭着脖子,扶了她一把。 沈微星说了声谢谢,恢复了往日的冰凉,低头专心整理衣服上的褶子,伸手让许溧给了她张纸巾。 在这里闹得时间久了,沈微星差点忘记自己只是接个电话,外面还有人等着,她扔掉手里的纸团,做出一副准备走的样子,“你把洗手台上的水整理干净,我先走了。” 许溧看了眼刚才洒出来的水,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情绪,在沈微星准备迈腿离开的时候,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星星,你把我当什么了?” 沈微星倒是第一次看见许溧这种情绪,有趣之余忍不住继续闹:“这个地方是偷.情的地方。” “所以呢?” “所以我们只是情人呀,亲爱的。” 说完之后,沈微星也不做多余的解释,她勾起唇角,嘴角滑过一抹笑,手腕轻轻挣脱,人便离开了。 沈微星心情还不错地走出卫生间,结果还没有走几步,便看见洪峰的位置重新围满了人。 刚刚离开的时候,虽然也有不少人,但大部分都是站在两侧,没有像现在这样成包围形状。 沈微星停下脚步,就着最近的一个沙发坐下。 最近情况紧张,沈父和洪峰处于一种及容易见面的状态,若是她一个不小心碰见,那后续会特别麻烦。 因此只能处处留意。 沈微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准备给洪峰打个电话先走,刚拿起手机,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沈微星立即收起手机转头看向身后的人。 是刚才和她发生冲突,被洪峰赶走的男人。见到她后,脸色差到出奇,“我们老大找你很久了,现在让你过去。” 沈微星不清楚那边是什么人,身份又是什么,只得想办法套话,“洪老板应该在忙,我就不过去打扰了。” “不行,我们老大现在必须让你过去。”男人不耐烦道:“而且现在那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人,无非就是几个赖皮不想还钱罢了。” 沈微星似有若无地点头,从桌上开了瓶酒给自己满上后,及其自然地喝了一口,才说:“走吧。” 通往洪峰那处区域需要经过一块阴影地带,那个地方没有光线,仅靠着余光勉强看出轮廓。 沈微星站在男人的内侧,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偷偷观察前方。 被包围的人群忽然散开了,一个瘦削的男人被两人架着胳膊,从那里托过来。 沈微星看见那人的背面,只觉得熟悉。她想会不会是沈父,可那人渣刚才被打了一顿,即使恢复能力再强也不会马上过来。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一同迈过那道阴暗的通道。 身侧的人同架人的男人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可被架着的人却及不安分,嘴上胡乱叫嚷着。 “木西是谁呀,我真的不认识她,怎么会欠她钱呢?” 沈微星听到声音整个浑身发凉,如同坠入冰窟之中,久久无法恢复自如。 就是沈父,就是那个男人。 沈微星心跳如击鼓,垂下来的手指幅度极小的颤抖。 机会只有这一次,千万不能露馅,否则一切都功亏一篑。 还差最后一步,就差最后一步。 等到下次她给沈父钱,对方继续赌博的时候,就可以彻底激怒洪峰了。 并肩而过的一刹那,沈微星偏着脑袋,一只手抵在太阳穴上轻揉着。 终于阴影散去,沈父没有认出自己。 沈微星微微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走到洪峰的座位钱。 而另一面沈父被像拖着垃圾一样被拖到台阶的地方,嘴上苦苦求饶。 “我真的不认识木西,洪老大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旁边的男人虽跟着洪峰混,坏事做了不少,唯独看不起老沈这种男人,嘴上讽道:“你自己在老板那里丧失信任度了呗,你每次一说没钱,结果我们抓你的时候,你都在赌,你看谁信你?” 沈父哑然。 到了楼梯口,男人拖累了总算松手,呼了一口气指着不远处的背影,说:“看见了吧,那是你的债主。” 沈父遵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信我,刀子不会来的这么快的!!!? ? 47、美梦终散(二) 二楼地面是从甲板拼成, 走在上面吱呀作响。迎面过来三个年轻男孩勾肩搭背挡住了沈父的视线,隐隐约约只能从背影分辨出是个女的。 “你说说你, 打老婆打孩子, 现在连女人的钱你也借。”旁边的男人将手搭在沈父的肩膀上讽刺道:“你还算不算男人?” 说不上是羞耻心作祟还是难得的面子要紧,沈父解释道:“我压根就不问女的借,她们赚的还没我赢钱多。” 可惜他的话并不能在场其余人的正视,反而眼底的嘲讽味更重。 那两人相视一笑一人扯过沈父的肩膀, 将他从楼梯上拉下去。 沈父被迫重新做出哈趴狗的姿势, 嘴上说:“大哥轻点。” 三个勾肩搭背的男生已经从区域转移到沈父的背面, 边走边讨论道:“刚才那小姐姐真漂亮。” “漂亮你去要微信号呀。” “不敢, 看着就很冷。” 年轻男孩对于长相优越的女生会多一点的注意, 即使过了最佳时机也会找出空子议论。随着那三个男生的聊天越来越远, 逐渐消失在更大分贝的声音中, 沈父重新看了洪峰那里一眼。 他已经拖下了三个台阶, 屁股像是被碾了般疼, 每下去一个台阶,五脏六腑快要被震出来。 常年堕落至死的生活让他的眼球失去了正常人该有的光亮, 眼白带着浑浊的色彩。站在洪峰面前的女生穿着肥大的衣裳, 衬得身材瘦削, 可她人站的笔直, 像是傲立寒风的一棵白杨,葱郁挺拔。 虽然不认识, 但背影却格外熟悉。 沈父被拖至看不见后,心里喃喃念叨一句。 沈微星拽了拽滑下去的衣领,掩盖住裸露在外的皮肤。这个动作多少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薄料单薄不可能黏住所露出的区域, 因此她刚一放手, 堆叠在那处的领子不需几秒便被打回原形。 在场的男人们什么场子没见过,以往浪上一晚后身上的痕迹甚至可以称为飘飘然的借口,可极少碰见这种女生不甚在意的场景,纷纷低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 洪峰翘着二郎腿毫不避讳的看了眼,开玩笑道:“你对象来了?怎么不带上来见见?” 沈微星嗯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拒绝道:“她性格比较胆小,不喜欢见生人。” 洪峰可不觉得能在沈微星脖子上留痕的人胆小,况且以目前追老沈的账务来说,他们势必会损失一部分精力,因此急需要拉人进来。 木西的对象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洪峰抬起眼皮,漫不经心的说:“下次带出来见见世面就好了,后面跟着我混,保证她有钱有车。” “不必了。”沈微星眉头微蹙,脸上的肌肉紧紧绷在一起,说话的声音都沾着冰碴子,“您有事情可以直接找我,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拒绝的话明晃晃地摆出来,场面瞬间变得焦灼起来。 有些脾气不小的甚至迈出一小步,脸上看着凶神恶煞。 洪峰表情凝重,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直线,身上迸出一股渗人的气势。 沈微星迎着他的眼睛毫不退缩。 今时今日她能站在这里无非是想和许溧安安稳稳的生活,而洪峰的话违背了她的初衷。 这是她的底线。 气氛骤然冷了下来,远处的吵嚷声仿佛隔绝在外。 洪峰倒了杯茶,抿完一口吐出片茶叶,又将茶杯放在桌上,说:“不来就不来,紧张什么?” 今天洪峰的话试探意味很重,既是想试试她的底线,也想拉个人上了贼船。 这种事情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然后一次比一次过分。沈微星不是傻子,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再次开口时,她眼底带着笑,声音却依旧的凉,“她要出了什么事,我会找人拼命。” —— 次日天气晴朗,偶尔吹拂而过的风都带着热意,整个X市仿佛又被泡在了蒸笼里。 悬在天花板的吊扇和沙沙的笔尖声混杂在一起,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沈微星刚写完一份卷子,从桌兜里摸出水杯,准备喝点水,班主任站在门口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出来。 大夏天一动就出汗,这还不到一天,沈微星便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她用手做扇子对着自己暴躁地扇了几下,又担心走后风扇把卷子吹散了,临走的时候把它夹在课本里,这才从座位上出来。 班主任急的浑身是汗,看见沈微星不紧不慢的样子,拉着她的衣袖将人背靠着栏杆问:“你都不着急吗?” 沈微星拉链敞开,里面穿着简单的白T,样子及其简单,没有一点花纹。栏杆的台面很宽,可上面涂的颜料已经被扣的斑驳,堆满了石灰。沈微星两条胳膊搭在上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立即放下胳膊,回答道:“我着急什么?” “学校的奖学金。”班主任苦口婆心道:“你不想要后面一大堆人排队呢。老师知道你的家庭情况,你稍微上点心,主任的意思是让你写一份检讨,然后周一的时候念。” 如果要是在前几个月,有人对沈微星说,你最近长点眼色,适当地对主任说几句好话,奖学金肯定就是你的,她一定会照做。 没有人比她更需要这笔钱。 可因为上次考试弃考的原因,沈微星也清楚这个奖学金最后即使到了她手里,争议声还是会很大。 主任让她念检讨,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可检讨让她写什么?写她为了一个人弃考还是胡编乱造瞎写一通。 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沈微星自认自己做不出。 她骗不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 “老师,谢谢你。”隔着一面墙,走廊听不见一点声音。 沈微星弯腰鞠躬,真沉道谢。 这可吓了班主任一跳,手忙脚乱地扶人。 但沈微星并没有等她碰到自己的胳膊,便已经站直了身子。 她说:“对不起,老师,这笔钱我不要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卡文卡的脑子疼,大家凑活看~? ? 48、美梦终散(三) “你这个孩子简直不可理喻。” 班主任丢下这句话后背着手离开, 只留沈微星站在走廊上。 天地像是一个巨大蒸笼,将所有生物囊括其中, 加火慢煮。 沈微星额头上已经附着了细密的汗渍, 额前的碎发黏在鬓间,唇边的笑意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在许溧未出现的那几年,她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生怕迈错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却没有想过原来仅凭自己心意做出选择竟是这么轻松。 无形的重担随着刚才的拒绝全部卸下, 沈微星换了个姿势, 从后背倚着栏杆台面变成两条胳膊搭在上面。 夏天的热气虽然来势汹汹, 但挡不住盎然绿色向阳而生。 沈微星心里默默算完时间, 从现在开始到高考结束,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只要扛过这半个月, 她就可以真正自由。 下午放学的时候, 沈微星背着书包从里面出来。 昨天晚上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沈父虽然被打了, 但这种人普遍都有一种共性——记吃不记打。 他们可能会记住伤疤,但等痛劲一过, 又会继续以前的生活。 她今天晚上要做的就是最关键的一步, 丝毫不能懈怠。 沈微星推开网吧门, 蓄满一屋子的凉气铺天盖地冲出来, 身上的热意勉强散了点。 许溧正研究贴在奶茶上的标签。今天X市的气温已经三十多度,她估摸着沈微星放学时间点了奶茶, 原想对方刚回来就可以喝,结果她等着配送的时间无聊,随手翻了下评论, 上面普遍的评语都是全糖太甜了。 她恰好点了两杯, 一杯五分糖, 一杯全糖。 五分糖是她的,全糖是沈微星的。 看见沈微星进来,她理所当然地递过去五分糖的奶茶,笑着说:“辛苦了。” 沈微星接过奶茶没有仔细看,嗦着吸管抿了一口,眉头微微拧起。 “不喜欢喝?”许溧看着沈微星表情不对劲,撕下吸管的包装,沿着塑封中点直接扎进去。 “倒也没有。”沈微星拢平眉头,从许溧身后绕过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不够甜。” 她的表情很真,嫌弃意味特别重。 许溧不得不怀疑评价有问题,她从沈微星手上接过奶茶杯,就着沈微星刚才的位置抿了一口,咬碎口里的珍珠,含糊不清道:“还好吧。” “你这里有没有蜂蜜,或者是糖?”沈微星把书包扔在椅子上,把衣袖挽到胳膊肘的位置问。 “你要往里面加吗?”许溧不敢置信地问,看着沈微星嗯了一声,准备走的时候,她把自己手边的奶茶递过去,“你尝尝这个。” 沈微星看着和自己颜色一摸一样的奶茶,不明白许溧这么做的原因。 许溧把贴在奶茶标签的那一块怼到沈微星面前,指着上面全糖的黑色字体,说:“这个比那个甜。” 沈微星垂眸看着乳白色的液体装在塑料内,里面的珍珠随着液体的晃动慢慢沉下去,糊在表层的薄雾已经化成了薄薄的水珠正在滑落。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看向控制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许溧的手。 五根手指白的过分,捏着瓶身时甲床牵动着指尖泛红,上面沾了层水气。 她鬼使神差又情不自禁地就着那只吸管喝了一口,卷翘的睫毛微微向上抬起,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许溧。 悬挂在头顶的空调冒出丝丝凉气,对于许溧来说却无济于事。 她被沈微星看地心底发痒,偏偏当事人眼神醉人而不自知,喝完之后不忘舔一下嘴唇,表情却如奶茶里的冰块又冷又硬,“就这个了。” 沈微星。 许溧咬了口嘴唇内侧的软肉,心底疯狂呐喊这个名字。她收回奶茶,从座位上站起来,眼眸半笑不笑的说:“你过来一趟。” 沈微星嗯了一声,还没说话,身前的人已经走了,她只得紧跟其后。 房间砰地关上那一刻,无数戴着耳机的网民投过惊诧的眼神。 房间内,沈微星被抵在门板上,那杯全糖的奶茶吸管正被她含在嘴里。 “怎么不喝了?”许溧一只手扶着奶茶,另一只手解下沈微星的发圈。 乌黑的发丝散落在肩头,消散了沈微星略带冷淡的气质。她喝地太急呛了一声,奶茶液体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出,抬手准备擦掉时,说:“你喂的太急了。” “操。”许溧被勾的身体都热起来了,偏偏身前人没有良心,不动如山。 房间里的杂物被搬出去了不少,只有一两个箱子零零碎碎分布开。沈微星被人捏了下腰肢,双腿一软,不受控制地坐在了箱子上。 吸管被扔在地上发出的响声忽略不计,乳白的液体顺着扎开的圆孔汩汩流出。 许溧的癖好一直很奇怪,她喜欢所有不受控制绷着的线条,想看线条被扯到最极端,变成一道脆弱且故作坚强的弧线。 外面的光线衬得沈微星的眼珠格外明亮,她仰着头看着许溧,脖颈形成一道笔直的线条,嘴唇湿漉漉的。 一杯奶茶喝的少,浪费的多。 瓶子被扔在地面时,沈微星被迫坐在许溧腿上,两条胳膊搂着对方的脖颈,眼神既清晰又清醒。 许溧爱她的无数面,沉沦的,迷茫的,清醒的 她看着校服衣领一半滑下肩头,一半还端在肩膀上的沈微星,手指沿着脊柱解开扣子,嘴唇落在胸前,低声说:“我尝尝到底甜不甜。” 微光网吧。 晓谕推开门,看着空无一人的吧台,眼睛往四周瞅了瞅,没找到人开始喊:“老板?老板人在吗?” 隔着木质架子,第一排男生摘下耳机,挂在脖子上,吊儿郎当的说:“老板刚才回房间了。” 上次过生日,虽然主人不在但其他人玩的也很高兴。晓谕对这里的房间摸的清楚,道完谢迈着步子走到房门口。 这次来她并没有和许溧打过招呼,也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人家。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这几天她只要一合眼,脑袋里都是许溧的脸,觉都睡不好。 房门被人敲了两下,清脆的声音一下一下敲醒了沈微星的意识。她一把推开身前的人,胳膊肘撑在床上,扬起脑袋说:“有人要上网。” “不做生意了。”许溧胳膊挡在沈微星脖子上,将人重新压下去。 沈微星被迫重新躺在床上,乌发散在整洁的床单上,闭着眼睛笑的很肆意。 “栗子,你开下门,我有话跟你说。” 沈微星被惊醒,一把推开胸口的人,满眼都是惊讶的问:“她叫你栗子?” “这声我不认识呀。”许溧说。 “栗子,栗子,我是晓谕,你开下门我有话跟你说。” 叩击门板的声音越来越大,只得晓谕说出自己的名字。 “你还说你不认识?都叫你栗子了?”沈微星嘴唇红艳艳的,校服外套已经被脱下来扔在地上。 “星星,不是你想的那样。”许溧着急忙慌的解释。 沈微星眼神直勾勾扫过去,随后赤着脚从床下下来,捡起校服裹在身上,下了逐客令,“你给我滚出去。” 晓谕敲门的声音太大,原本要放弃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许溧一向打理齐整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衣衫更是皱巴巴的。她倚着门框双手抱臂,不耐烦道:“你干嘛?” “我有话想跟你说。”晓谕垂下眼睛。 许溧眼睛自上而下打量了晓谕几眼,原本想说些什么,但屋子里有双眼睛看着,她哦了一声,说:“我去打声招呼。” 她的话刚说完,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到近传过来,最终停在许溧耳边。 “让让。” 身后传来一道略带冷淡的声音。 许溧有些头疼地揉了下太阳穴,站直了身子,让出一条道。 沈微星散着头发,穿着白T校裤,趿拉着拖鞋站在门口,她身姿散漫,眼尾更是染着灼红色,露出的脖颈上压了些许痕迹,从喉咙直到衣领的位置都有,其中有一个痕迹一半露在外面,一半掩在衣服里。 这幅衣衫不整的样子光是站在门口就足以让人想入非非。 晓谕看呆了眼,不等许溧说话,飞快垂下眼眸,丢了句对不起,人便从门口离开了。 许溧嘴唇动了动,正准备说话的时候,身旁的人已经回到房间里。 一直到晚上出发去沈家的时候,任凭许溧说烂了嘴,沈微星也懒得搭理她。 沈家的屋子黑漆漆的,沈微星打开灯后,从屋子里绕了一圈,没有发现一个人。 许溧去了厨房,案板上还剩着油炸的花生米,她用手触了下温度,有点烫,快步走到房间告诉沈微星。 沈微星表情这才好了一点,拉了个凳子坐下,“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吧。” “他人呢?”许溧在沈微星旁边坐下。 关上门房间很安静,茶几很单调,搁放着插板和风扇,白色的线沾满了污痕。沈微星按下开关,风扇开始嘶啦嘶啦转着。 “一会儿就回来。”沈微星收回手,冷笑一声,“今天就是收网的时候。” 沈父今天赢了一笔钱,心情很不错,坐在家里的时候发现酒喝完了,便跑去楼底下买酒,回来的时候嘴上还哼着音乐。 他向往常一般拿起要是钻进孔里,还没有旋动,门便已经开了。 沈微星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地玩着手机,听见动静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亲爱的父亲,您总算回来了。” 沈父被吓的心里一震,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问:“你今天想干嘛?” “不干嘛,就是单纯给你送送钱。”沈微星说完从口袋里扔出一笔钱,落在桌面上。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三四章就可以分手了,很快很快了? ? 49、美梦终散(四) 挺厚一摞的红色钞票自桌面滑过, 风扇吹过时,带动最上面的薄薄一张。 沈父瞪圆眼珠, 喉咙不自觉地咽了咽, 指着茶几问:“这些都是给我的?” 最上面的一张要被吹走。 沈微星指尖挪动,轻轻抵在上面,“不然呢?” 即使前面是龙潭虎穴,沈父也不害怕。他扔下买来的烟酒, 眼睛满是贪婪, 走到沈微星面前就想全部将钱拿走。 可压在上面的手指及其有力度, 不管他怎么抽都没有抽出来, 随后明白过来, 坦然笑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没想给我, 你今天拿这钱过来是想干嘛?买我的命?还是羞辱我?” 沈微星以前从没有仔细打量过这张脸, 每次都是匆匆一瞥, 厌恶藏都藏不住。 现在直视这个人,褐色的皮肤上压着褶皱, 身材瘦弱到风一吹就倒, 因为长期抽烟, 牙齿沾满了黄色的污渍, 身上有一种颓败感以及无所谓。 在许多小孩子眼中,父亲是可以撑起家庭的顶梁柱, 但在沈微星这里,梁柱倒下的时候,砸地却是里面。 是正对着她和妈妈两个人。 “用这么多钱羞辱你?”沈微星嘴角滑过嘲讽的笑, 好似身旁人说的话及其玩笑, “你配吗?你值这么多钱吗?” 客厅里风扇旋转着, 带来一股粉尘味,格外呛人。 沈父是个无赖,却也是个知道谈判,懂进退的无赖。这个女儿对他没有多少感情,他是知道的,但一个女娃娃哄哄骗骗的,很容易心软。 他毫不避讳客厅一侧,并未插话的许溧,反而一屁股坐在地上,摆出一副愧疚的样子,掰扯道:“这么些年我知道你恨我,实际上你是个心软的孩子,嘴上说的永远都不是心里想的,爸爸看着你长大的,甚至比你妈妈都了解。我还记得你刚出生,小小的一只,抱起来的时候软软的,你要哭起来了,谁哄都没用,但只要看见我,你就不哭了。” 沈父说到后面眼眶甚至都红了,还格外造作地抹去并不存在的眼泪。 沈微星看着她惺惺作态的样子,既想打断又想听他还能扯出什么鬼话。 两人都各怀鬼胎,只有一旁的许溧听的认真。 对于沈微星的童年,她没有参与,旁听也都是只言片语。她不好直接去问沈微星,因为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把结痂的疤重新撕拉下来,鲜血汩往外冒。 沈父说到后面有些口干舌燥,声音听着都是嘶哑的。他眼神含着期待,以及对自己缺失这些年的自责和愧疚,不管是谁看见了都得夸一句好父亲。 沈微星安静地看着他的表演,甚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里又没有别人,他到底在演什么。看着沈父抬手抹去额角的汗,沈微星站起来,在沈父逐渐晦涩的眼神中,走向了墙角,格外体贴地拿了一瓶酒放在他面前,“说了那么多,渴吗?” 原以为刚才的话是打了水漂的,现在却知并非毫无用处。沈父眼神一亮,刚才的暗淡骤然消失,拿起酒瓶磕在茶几沿上,瓶盖在地面上滚了一圈,最终齿轮向上躺着地板,“星星,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你放心桌上那个钱只要给我,我一定把把本金连带利息捞回来,你要相信我。” 是不是这个世界所有赌徒都是这么自信?自信到盲目的程度。 倾家荡产地赌那么多次都是输,怎么会相信孤注一掷的那一刻会赢。 沈微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随后像是在也憋不出了,放肆地笑起来。 她原本眉目清冷,薄唇永远都是朝下。此刻眼神却是藏也藏不住的笑,嘴角向两旁咧开,笑声清脆,任谁看了都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包括沈父都信了,他一只胳膊搭在茶几上,眼神急切地盯着桌上的钱,“星星,我就知道——啊——” 许溧再也坐不住了,直接站起来,因为动作幅度大,椅子哐当一声倒在地上。她扬起拳头,朝着沈父的嘴角用力打下去。 沈微星就在一侧看着,并未组织。 “你就是这么做父亲的?”许溧气势汹汹地问,不等对方说话,第二拳继续砸了下去:“不想着以身作则,总是抱着这种侥幸心理?你有没有替星星想过?” “这是我们家里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沈父扬起脑袋,嘴角挂着血渍。 “和沈微星有关系的事,就和我有关系。”许溧说完,照着刚才的地方又给了一拳。 她放在心尖上,舍不得大声说话的人,这么多年竟然被一个人渣绑着。许溧但凡多想一点,就难受的要命,恨不得要了沈父的命。 就在她打红了眼,身后传来女音,听着格外镇静。 “好了,不要再打了。”沈微星说。 但许溧仿佛没有听见,拳头扬起来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攥住。 她挣了挣,没有挣开,回头便看见沈微星站在自己身后,眼神像是渡了层冰。 桌上的钱被她重新拿在手上,沈微星眼睛眨都不眨,手一松,那些钱便挥舞在空中,最后落在地上,没有砸起任何一点响动。 “这些钱你拿去吧,我们以后再也没有关系。”沈微星说完后,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人,说:“你刚才说错了,我简直恨不得你死了。” “许溧,我们走吧。” 又是熟悉的泥泞小路,河流缓缓流淌伴着蝉鸣,声音清脆悦耳。 许溧走在路上,眼睛时不时地往旁边瞅一眼,确认沈微星的表情没有异样后,这才放心。 可能是看的次数多了,沈微星终于开口,不是倾诉,反而更多的是娓娓道来,“你不好奇吗?我从你这里借了两次钱,每次都是送给那个人渣。” 沈微星白送给沈父三次钱,抛开第一次是赌洪峰赢来的,其余都是借许溧的。虽然许溧没有问太多,但眼下预想的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她已经做好了坦白的准备。 “没事,我不差钱。”许溧抬手,揉了揉沈微星的脑袋,嘴上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许溧这个动作原想调节气氛,因此下手带着一点恶作剧的心思。她以为沈微星会反抗,结果对方动都不动,站在那里让她摸了个够。 好乖呀。 许溧收回手时,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一个几块钱一小时的网吧要养两个人,沈微星并不觉得许溧的话是真心话。她的思绪短暂被带偏了一下,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别的意思,说:“你赚钱也不容易,我会慢慢还你的,网吧你好好经营,赚的一定不会少的。” 黑暗中,许溧眨了眨眼睛,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沈微星真相。 “而且我马上要高考结束了,到时候我找两份兼职,白天的时候一起去,晚上的时候一起看网吧。到时候我上网查一下,我们网吧也可以搞一些活动,到时候不怕营业额上不来。”沈微星信誓旦旦的说完,却看见许溧眼中潜藏的笑意,问:“你笑什么?” “没事,我女朋友勤俭持家,有商业头脑,以后我就可以躺平让她养着了。”许溧这话说的轻松,且还带着一点自豪的意味,下一秒话锋却忽然一转,继续说:“不过我有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有钱呀。” 沈微星嗯了一声,不是很明白。 “我们家其实挺有钱的,我赚了不少钱,你暑假乐意兼职就做,不乐意我养你还是绰绰有余。”许溧说完后,抬起手指勾了下沈微星的鼻梁,“我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晚风不骄不躁,却吹的人很舒服。 沈微星眼眶发热,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她知道自己的自尊心在某些时候坚持无理取闹,荒唐到令人发笑。可许溧于她而言,永远都是毫无理由的偏爱,是写在心里,写在脸上的偏爱。 她嗓子有些发干,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是抽了下鼻尖,问:“想不想知道我的计划?” 许溧嗯了一声,点点头。 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踩着并不平坦的路。沈微星看着前方柚弱的光,问:“你有没有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 许溧扬了扬眉,嗯了一声。 狼来了的故事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一个小男孩放养,用一个谎言欺骗了大家两次,等到第三次的时候,狼真的来了,却没有人愿意相信。 沈微星计划很简单,也很容易。 她把钱分成了三份,依次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拿给沈父,又找到了洪峰——沈父的债主。 第一次的钱是少数,洪峰的人即使查到了,也只不过是教训两下;第二次的钱不多不少,手下的人也会告诉洪峰,但按着洪峰但性格,这次的惩罚一定会比前面更严重。 直到第三次,给了沈父一大笔钱。 他用这笔钱去赌场得意,势必会遭到所有人的注意,而洪峰一定会赶过来,钱也一定会搜出来,有了前几次的铺垫,这次沈父即使有口也难辨。 他一言而再而三的说自己没钱,可每次都能抓住他在赌钱,并且一搜就可以搜到。洪峰只会怀疑他是被骗自己。 这才是沈微星的真实目的。 和那个人渣同归于尽多傻呀,她要好好活着,看着那个人渣。 作者有话说: 来迟了,下午困的要死,睡了一觉。? ? 50、美梦终散(五) 距离六月份只剩三天, 闷热的天气带动着整个班级都是恹恹的。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代课老师刚走, 班主任紧随其后进来。他站在讲台上看了眼无精打采, 机械般收拾学习用具的同学们,心里叹了一声气,满眼都是无奈,却又在下一秒敛去不该有的神色, 拍了下手掌, 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同学们, 本周六, 也就是明天学校组织拍摄毕业照, 我们班是第一个, 到时候大家来早点。” “可以化妆吗?老师。” “可以穿自己衣服上?” “老师, 可以带手机吗?” 班主任话刚落, 底下开始叽叽喳喳,有些胆子大的已经举手开始问了。 学校有过明确规定, 在校学生不可以化妆, 不可以带手机, 只允许穿校服。但到了这一天, 所有的规定短暂性失效,老师们战术性失明, 将最后的放松交到他们手上。 班主任看着底下面露期待的学生,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说:“当然可以, 不过你们稍微低调一点。” 班主任刚一同意, 底下便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全班同学异口同声地喊道:“谢谢老师。” 这卖乖的场面惹得班主任想笑,忍了忍,没忍住。只得匆匆丢下句放学后,指着沈微星的位置,说:“班长,来一下我办公室。” 沈微星原本打算等班主任讲完,把桌兜里所有的书都带回去。听见点了自己的名字,她垂着眼眸,脸上没有丝毫被打乱计划的不悦,她淡淡嗯了一声,重新把课本塞进桌兜里,站起了身子。 这个时间点,走廊上的人很多,本就狭隘的宽度被挤的只能一个人纵向穿过。 沈微星大概知道班主任是出于哪种原因让她去,早在心里打好腹稿。 可直到停到门口,她才察觉到不对劲。厚重的防盗门只留了一条细缝,里面听不见往常老师们批改作业或者讨论成绩的声音,取而代之的却是女人的低泣声,微弱且渺小。 轻缓的脚步声在里面行走,紧接着是班主任的说话声和饮水机的流水声混在一起,带着安慰和怜悯,“您先别哭,我们学校明天拍毕业照,可能有同学和沈微星在聊具体的细节,一会儿就过来。” 沈母说话声带着厚厚的鼻音,嗯了一声,说:“希望星星可以听我的话吧。” 门口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班主任安抚完家长,想着应该是沈微星过来,面上一喜,说:“进来吧。” 防盗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沈微星站在门口,目不斜视地问:“老师,有什么事儿吗?” 班主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摆了台电脑,遮住了他的视线,只勉强看到沈微星的身型,摆了摆手,说:“你妈妈有事找你,进来说吧。” “老师,我还有两张卷子要写。”仿佛班主任口里的妈妈是别人家的妈妈,沈微星一脸漠然,说:“我先走了。” “星星,等一下。”沈母看着门口的人毫不犹豫的转身,眼眶重新蓄满了眼泪,“你可以单独和妈妈说几句话吗?” 班主任知道单独这两个字的意思,很给面子地站起来,说:“那你们先聊,我去外面了。” “不用了,有什么事儿就在这说吧。”沈微星只留了个背影给她,眼睛直直向前,垂在两侧的手指缩了缩。 班主任默默叹了声气,他执教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见过哪家的关系处理的这么糟。 他正用劝解几句,后知后觉想起沈微星一直和父亲关系及差,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怎么忽然带上母亲了。百思不得其解下,班主任想到马上即将的考试,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影响到沈微星的情绪。 这么一权衡,他觉得今天的门是没法出了。 沈母今天穿的很素净,浑身上下都有种好欺负的感觉。她用两只手极力捂着嘴巴,眼泪珠子大滴大滴往外落,办公室内很快就充满了女人压抑的哭泣声。 但很可惜,沈微星是背对着她,看不见她的表情。 沈母看人无动于衷,终于往前迈了几步,走到沈微星面前,两只手齐齐抓住她的手腕,哭喊道:“星星,你爸爸人还在医院躺着,我求你给我一点钱吧。” 沈母的力气很大,班主任光是在一旁看着都疼,那手劲就像是越过皮肤,碾碎人的骨骼。但偏偏当事人无动于衷,仿佛感受不到。 沈微星扎着利索的高马尾,整个脸部轮廓全部显现出来,线条锋利,眼尾扫人的时候都带上了一股子冷劲。手腕因为局部血液不畅泛着红,连带着手指都是僵硬的。她侧眸瞥向一旁的沈母,“妈,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一个学生哪来的钱?” 沈母很显然不相信,不依不挠地问:“你爸爸都告诉我了,你有钱,他赌博的钱都是你给的。” 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沈微星没绷住笑了出来,永远下垂的眼尾即使在笑的时候,上挑的也并不是很明显,“他说什么您就信什么呀?他说我可以去抢钱,你信吗?” 沈母脸上闪过一丝犹疑,挣扎片刻,膝盖一弯,直接跪在地上,“星星,那可是你爸爸,你不能不管呀。” 这一下没有吓到沈微星,倒把班主任吓了一跳。 他可算是看明白了,沈母今天之所以过来,就是冲着女儿要钱。可怜他话都递到嘴边,偏偏因为职业素养,生生咽下去。他快速走到沈母前面,中途差点摔了一脚,解释道:“先别着急,沈微星是个学生,在学校里平常都挺节约的,真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沈母从地上起来,梳理工整的鬓发从耳旁垂下,衬上素净的衣物,眼泪汪汪的样子看着就很可怜。 沈微星却是笑的,笑意自眼尾爬上,卧蚕都形成了月牙的形状,但偏偏眼底却是凉凉的。办公室空调冷风很足,穿着长衣长袖都能感觉寒气在周身游走,透过薄薄的面料传到里面,“妈,我是真没钱,但我有一个办法。” 沈母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神充满了光芒,“什么办法。” “有钱人有有钱的办法,没钱人有没钱的办法,他有钱了就住院,想住多久就多久,没钱就裹了草席,家门口有条河,直接跳下去,免得祸害别人。”沈微星说。 “你——你——”沈母气节,挣脱身旁人的束缚,扬手对着沈微星的脸打过去,“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爸爸。” 这一声很响很脆,班主任直接抓住沈母的手,嘴上说着冷静,一个劲的把人往出带。 脸上是火辣辣的疼,急需要一个冷物敷着。沈微星收敛了笑意,只舔了舔被扇的嘴角,等到声音远去,她才紧紧抿上唇,似乎是在压抑什么东西。 班主任回来的时候,沈微星还站在原地,脸上的五指印越发清晰。他左右找不到冰爽的东西,只得降低空调的温度,让凉气更足一点。 “坐在这里。”班主任扔下遥控器,指着自己办公桌旁的凳子说。 那个地方正是出风口,冷气股股往外冒。沈微星坐下后,拉了下衣袖遮到虎口的位置,身体缩了缩。 班主任了解沈微星家里的情况,但并不多。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别扭的,有着强烈的自尊心,问的太多反而不好,但这并不代表他会任由这件事发展下去,最后影响到沈微星的高考成绩。 “你爸爸住院了?是怎么一回事?”班主任两条胳膊搭在桌沿,表情认真的问。 “不知道。”沈微星的回答干脆而利落。 “你妈妈今天过来说钱?”班主任组织了下措辞,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温和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不知道。” 还是那三个字。这是哪不知道,明明就是不愿意说,班主任心里想着,重重叹了一声气。 结果刚才还恹恹的人瞬间活泛起来,沈微星无辜地耸了下肩,无所谓道:“可能是输钱,被人砍了手指,又可能是借了高利贷,被人废了条腿,谁知道呢。” 明明是鲜血淋漓的事情,却被她说的轻飘飘的。班主任两只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看着沈微星的眼神有着些许心疼。 高三的孩子才几岁,最大不超过十九,最小不超过十八。明明最应该被嘘寒问暖,被人重视的时候,有的人却像一颗杂草,任人欺负。 他拿起水杯抿了口茶,半晌才开口,“我听主任说你要报考X市的大学?” 沈微星没有说话,只是抬起眼皮,眼神中看不出其他情绪。 既像是在说不,又像是在说对。 等了大约一分钟,班主任见她不说话,便把水杯放在桌上,语重心长道:“作为老师,我支持你的任何决定,但我私心希望你可以走的更远一点。” 沈微星垂下眼睑,嘴唇极小地动了下。 班主任继续说:“你的成绩决定你有能力报考好的大学,这意味着你以后工作,考研,你接触的同学,老师,他们会带你去见识更广阔的未来,退一步来说,你们家里的事情,能走多远就有多远,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你还这么年轻,未来的路还有很长。” “老师。”不等班主任说完,沈微星开了口。冷声呼呼地吹,她脸上的印子却并没有浅下来,反而因为温度低,其他地方变得惨白,“如果这里有你没有办法割舍的人呢?你会怎么办?” 班主任身上凉飕飕的,试图喝点热水压一下,杯口正抵在唇边时,听见沈微星的话,愣了愣,随即笑了一声,问:“是你男朋友?” 沈微星不说话,只安静地看着。 班主任放下水杯搁在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良久沉沉的说:“你觉得这个年纪的感情,能坚持多长时间?一个月,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 “一辈子。”沈微星毫不犹豫的说。 班主任并在乎她的回答,自得其乐的说:“我们总是说合适的时间遇上合适的人,这个合适的时间具体到什么时候,合适的人又是哪样的?其实我们并不知道,我们只是在等一个时机。年少的爱情容易散,是因为我们身上有着少年人的冲劲儿,不明白点到为止,更不明白恰到好处,往往一件极小的事情,都可以吵得天翻地覆,固执到谁都不愿意退一步,仿佛退一步,就是输了,但却往往不知道,在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你需要明白,过刚易折,过犹不及。” —— 那天回网吧的时候,沈微星背着厚重的书包,手上抱着一摞课本,她的骨架小而薄,似乎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压垮她,但偏偏没有,即使顶着周围异样的眼神,她依旧不疾不徐地走回去。 班主任的话带着回音一般在她耳边绕着,使她脑袋不得片刻宁静,稍微安静下来时都会不容乐观的想,她和许溧会不会走到那一步。 一辈子很长,也很短,现在说太早,但也太晚。 许溧按着平常的时间,等了许久都不见沈微星回来,担心只余,甚至要锁了网吧,出去找人。 她刚站在门口往四周瞅了瞅。沈微星纤瘦的身影走在树荫底下,影子被拉的很长,踩在地面上时却显得形单影只。 天气很热,周遭的一切都是有气无力,过往的行人加快脚步,步履匆匆地往回走,女生撑着伞,伞面稍往侧面倾斜,不让太阳照到一丝一毫。 沈微星大热天裹得严严实实,瘦瘦弱弱的样子,她真怕人直接中暑晕倒。 因此还差几步,许溧直接等不及,快步走到沈微星面前,准备接过她手里的书,说:“走快点,小心晒倒了。” 头顶传来一道略微柔和的声音,沈微星抬起眼眸,眼珠微微转了转,任由对方接过手里的书。 很厚的一摞书,许溧接过时,又看了眼沈微星的肩膀,正准备抢过来,自己背的时候,看见了她脸上的红色痕迹。 五根手指,根根分明地印在沈微星白皙的脸上,脸颊的位置甚至有些肿。 许溧扔下书抓着她的胳膊,眼神里的消散一闪而逝,问:“谁干的?” “自己撞的。”沈微星心不在焉,随口编了个理由。 许溧气的想笑,看着她脸上的痕,心疼的要命,“你用车撞的?” 沈微星:“” 书扔在地上,许溧的手完全空出来,她放轻了手指,用指腹摸着那个位置,眉头蹙得死死的,说:“是你傻,还是我傻,用不用我给你拿个镜子,你自己照着看?你现在就告诉我谁干的,是不是洪峰?” 沈微星看着那近在咫尺,喋喋不休的嘴唇,看着那快要溢出来的心疼,心脏柔软的像是坠落了一片棉花。她踮起脚尖,对着那张唇,靠了过去。 过来过往的行人,蝉鸣连片的白天。 沈微星毫无顾忌地亲了上去,蜻蜓点水的一吻,不等许溧反应过来,她把自己埋在许溧的阴影下,声音极小的抱怨道:“我好疼。” 作者有话说: 今天搞了四千多字,快夸我qwq? 50-60 51、美梦终散(六) 桑沃一直觉得要是在古代, 自家老板绝对算得上彻头彻尾的昏君。 她撑着下巴看着忙上忙下找冰块,找到冰块还特意用毛巾包起来, 唯恐凉到自己爱妃的许溧, 不合时宜地想到这个比喻。 沈微星刚才在外面卖惨,无非是怕某人生气,窝着一肚子的火去学校。班主任挑三拣四地说几句,肯定得在添一把火, 两股火势越烧越旺, 堵的人心慌。 还是少知道一点好。 她坐在吧台内侧, 手里被迫塞了一听啤酒搁在脸上消肿。 网吧冰箱不分四季的通电, 里面常备啤酒, 可乐这类饮品, 满满的一屉。许溧翻完整个冰箱, 确认没有一点冰块后, 直接打开外卖APP, 点了几杯奶茶,又强人所难地加了一句, 冰块单独搁着, 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惦记着沈微星脸上的伤, 点完奶茶后从房间出来, 去了网吧前台。 桑沃坐在吧台最外侧,百思不得其解地想着老板到底中了什么毒。她早就知道沈微星是漂亮的, 但从来都是一眼瞥过,从不仔细打量,现在转头侧眸, 仔细看一眼, 忽然明白过来。 沈微星一只手攥着罐酒消肿, 一只手握着笔,视线紧紧盯着试卷上的错题,表情格外专注。校服外套随意搭在后背的椅子上,她只穿了件宽松的白T,衬得骨架更小了。从冰箱里取出的罐子周身都拢了层完整的薄雾,偏沈微星不安分地旋着,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地指纹,手指都带着冰成冷白色了。 旁边传来嘟嘟地脚步声,桑沃嘶了一声,立即收回视线,指尖在还亮的屏幕上随意点划了几下,随后装模作样地看向旁边。 结果刚一抬眼就看见自家老板冷漠的双眼,吓得她立即收回。 她就知道,有对象的人不能偷看! 旁边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桑沃余光瞥到一抹淡色的衣角从眼前滑过,随后停在了吧台最内侧。她不怕死地来了那么一点兴趣偷偷看着。 吧台是用白色瓷砖砌成,打扫的一尘不染,许溧站在外侧,食指微曲,勾起了女孩的下巴。正在写作业的女孩忽然被人打断,眉头稍微蹙起,但并没有反抗,扬起下巴任人打量着,随后用格外不耐烦的声音问:“消了吗?” 许溧看着痕迹比刚才浅了一点,这才松手,“没有。” “怎么办?我明白拍毕业照,这个样子不太行。”即使性子再冷,也还是个小姑娘,对于形象格外在意。她收拢下巴,瞥了下嘴巴抱怨了几句。 她的声音很小,带着小姑娘特有的烦恼,参杂在冰冷的键盘敲击声中,显得有点孩子气。 许溧手指曲了曲。心痒像是被猫爪子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感觉痒痒的。她的手指松松搭在吧台沿上,冰凉的触感压下了心头的躁动。 她说:“我有办法。” 第二天早上,沈微星睡眼惺忪地被人拉起,匆匆忙忙塞进洗手间刷牙洗脸。 脑门子的睡意还没有自己消散,一兜凉水让她整个都清醒了。从洗手间出来后,她就干巴巴地瞪着许溧。 许溧被看的心虚,抬手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昨天说的帮你想办法,你忘记了?” 沈微星还是不说话,但紧绷的唇线倒是松弛了一点。 许溧松了一口气,拉着沈微星坐在梳妆台前。 昨天带回来的书还没有及时整理,上面取而代之的放了一套化妆品,包括且不限于粉底液,口红 沈微星指了桌上的东西,“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许溧站在沈微星身后,两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声音听着暖融融,“沈微星小朋友,对于拍毕业照有什么想法?” “不想拍。”沈微星不带一点犹豫的回答道:“想逃。” 高中生活对于沈微星来说并不快乐,她收敛起所有的快乐也悲哀,变得像石头一样硬邦邦的。她想躲在安静的角落里,任人遗忘,也想没入人潮,享受不属于自己的喧嚣。 耳畔传来慢悠悠的轻笑声,沈微星肩颈从后面被人捏了一下,力道恰到好处,不会让她疼,反而让她觉得全身的疲惫就此放下。 “我们家星星还没有好好享受高中生活呢。”许溧附在她的耳边,声音像是清晨第一缕的阳光,温柔而有力,“不过没有关系,今天你的身份只是一中的普通高中生,不是谁的女儿,只是你自己。” 梳妆台上的镜子很小,只能容纳一张脸。沈微星抿完唇松开,唇瓣颜色变的红红的,怕身后的人看见,她摁下镜子,将自己交给了许溧。 和前几次不同,这次化妆没有镜子,沈微星一张脸在许溧的装饰下,变得更加精致。特别是画眼妆的时候,沈微星睁着一双眼睛,任由刷子扫过眼尾,没有一点抗拒。 最后到了嘴唇,许溧没有那种比较淡的颜色,原想着薄涂一下就好,结果一不小心弄的有点多。 她从桌上拿起棉签准备蘸掉一点点,可刚一回头,沈微星便凑了过去。 这个吻很突然。 许溧没有一点点防备,等到结束后,沈微星才镇静的说:“哪有那么麻烦。” 许溧笑了一声,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某人流氓的功力渐长还是自己被这种忽然的直球打地措手不及。 店里今天就交给桑沃了。 毕业照的拍摄时间正好是早上的第一节课上,校门口没有检查。沈微星带着许溧进来,安顿好她后,就听着班主任指令,乖乖排队候场。 她们班是第一个,准备的时间有点久,但也很快拍完。结束之后,班主任丢了一句十点班上集合后,人就走了。 关系好的女生早就按着提前准备的拍照姿势,不放过学校任何一个角落,光明正大地拿出手机玩。 沈微星拒绝了同桌的提议,走到许溧面前,盘腿坐下。 “要不要我帮你拍?”许溧问。 沈微星摇头,拒绝道:“不用。” “那你有什么想做的?”许溧接着问。 这可难倒沈微星了,她皱起眉头,仔细思索了下,犹豫片刻不确定道:“幽会?” 许溧:“” 沈微星抓的最多的其实是逃课去网吧,虽然时不时会在校园偏僻的角落遇上几对小情侣,她都装作看不见。原本是随口提的一句,结果被许溧的表情看的有些蠢蠢欲动。 她想象不到许溧幽会时的表情。 那么一个明朗的人被她拉着在不知名的角落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光是想想都很有趣。 心里的主意一旦定下,她便拉起许溧开始找地方。 X市一中建校时间久,校内陈设也比较老旧,一些死角压根就没有装监控。 沈微星稍微比较保守一点,选择的地方都是死角,厕所那种地方。许溧偏不,拉着人就去了教室。 拍摄部队还没有到教室,许溧刚进来就把门关上,“来吧,我准备好了。” 那架势不像是幽会倒像是偷.情。沈微星抽了抽嘴角,有点想逃。 许溧怎么可能如她所愿。教室里的桌子按着原来的位置摆着,还没有搭起来。沈微星背靠着桌子坐下,双手没有任何支撑只能牢牢抓住身前人的衣襟。 桌沿是坚硬的,脊背抵在上面硌的慌,但这一点都不上身前人的荒唐程度。 沈微星手原本扣在凳子上,指甲都要渗进木头里。许溧察觉到后,不动声色地扯出那双手,和自己一起十指相扣。 “一会儿在教室里,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拍。” “你们谁带口红了,我补下妆。” “我带了,我带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微星如梦中惊醒,哼了一声,示意许溧停下。 但对方偏不,反而趁着这个时间越发得寸进尺,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沈微星急的眼睛都红了,指甲抵在许溧的皮肤上,牙齿咬了许溧的唇。 许溧这才退了一步,食指擦过嘴唇,小声说:“她们进来了也没事,只是两个女生干不了什么。” 此曾相识的场景似乎在哪里碰见过,沈微星脸涨的发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瞪了许溧一眼,只是毫无震慑力,还被对方用手摁了下眼尾,恼怒之下她将人一把推开,跑了出去。 外面三个同学正在商量光影处理,谁合谁坐在一起。冷不丁被推开的教室门吓了一跳。下一秒她们就看见冲出教室的人口红染过了唇线,红着眼睛像是哭了一样从里面跑出来。 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一向冷的不爱搭理人的班长。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不一会就里面又出来一个陌生女人,穿的长衣长裤,对着她们礼貌地点了点头,大步走向班长的方向。 沈微星并没有跑去厕所,反而停在蹲在楼梯的拐角,毫无心理负担地当一个蘑菇。 听见脚步声后,她站起来转身就走,胳膊却被人一把拉住,“你生气什么?” 沈微星不说话,只是瞥了她一眼。 “乖乖,是你提出来的幽会,怎么翻脸不认人呢。”许溧脸上挂着笑,似乎是真的不解,耐心等着沈微星回答。 这个称呼是第一次叫,不知怎么的,沈微星觉得耳朵发痒。她想抬手揉弄几下,却觉得这个动作太丢人了,只能放下,“你欺负我干嘛?” “我哪有欺负你?”许溧简直冤枉死了。 沈微星撇了下嘴巴,固执道:“就是欺负我。” “好吧。”许溧自认倒霉,诚恳道歉,绝不悔改,“那一会儿我需要做什么,才能弥补呢?” “等我开完会再说吧。” 十点的班会应该是高考前毕业一场,因此教室里很安静,所有人耐心等着班主任走进来。 老师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视一圈,颇有些感慨道:“很快呀,我们竟然相处三年了,我现在都记得你们刚来时候的模样。” 他说完,手随意指向最靠近讲台的女生,说:“就是你,第一天认错老师,傻傻跑到数学老师那里报道。” 底下哄然大笑。 他又指着笑声最大的男生说:“你也是个不安分的,躲在厕所里抽烟的事情,以为我不知道。” 班主任说了很多,若不是放在即将分别的氛围中,任何一句都可以逗地人捧腹大笑。 可渐渐地说到最后,已经有泪点低的女生哭了。 班主任却还是笑着,他送走了那么多届学生,按理来说早就应该铁石心肠,可现在还是会有些伤感, “马上就要高考了,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只希望你们未来可以有无限种可能,可以飞到更远的地方。” “每天单纯做题,只操心成绩的年纪结束了,上了大学便是专业课,毕业之后就是工作,永远不会有那么一群人陪着你玩,陪着你闹。” “希望大家珍惜最后的时间,和高中三年的自己好好告别吧。” 话落,班主任朝着底下鞠了个躬。全班同学几乎都站起来了,他们在班主任鞠躬完后,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希望你们可以拥有敞亮的未来。” 班主任出去后,底下的同学哭成了一片,前后脚的离开。只有沈微星一个人看着搁在窗台上的绿箩发呆。 那个东西是高一的时候她买的,现在上面落满了灰。等一会儿结束,她准备去擦干净上面的灰渍,和自己做个告别。 夏天的绿箩开的盎然,连枝叶末端都透着勃勃生机。沈微星拿着一张纸巾,格外认真地擦拭过。 所有模糊不清的,恼的她头疼的东西仿佛顷刻之间全部消失了。 未来,许溧。 她会选择许溧,因为有了许溧才会有未来。 爱情,事业。 她会选择事业,因为有了事业才会保护喜欢的人。 在这最后的一天里,她卸下了所有的包袱,准备将自己的未来说给许溧听。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跑出校门。而那个人隔着马路站在树荫底下,她永远都是懒懒的,不喜欢站立挺直,偏喜欢倚个这个,靠个那个。 沈微星越过马路,跑了过去。而站在那里的人,看见她后,敞开了怀抱,就那么等着她。 胳膊穿着许溧的腰,沈微星踮起脚尖,额头抵着许溧的额头,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沈微星等着气息平稳下来后,快速啄了一下许溧的唇,说:“我有话要告诉你。” 她的话刚说完,还不等笑出来,还不等许溧回答,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男声。 浑浊的,厌恶的,憎恨的,永远没有办法忘记的男声。 沈父拄着拐,在沈微星转身后,指尖先是隔空落在许溧身上,而后又是沈微星身上,不敢置信地问:“你们在干嘛?”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这了!!!? ? 52、美梦终散(七) 前几天晚上, 沈父像平常一样从棋牌室出来,转头准备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随后再战。可能是时来运转, 今天他手气好到几乎没有输过,走到路上步子都是轻快的。 他已经想好了晚上吃条烤鱼,再点几个小菜,不需要太多, 一定寓意要好, 最好可以让他的运气延续下去。 一切都如往常一般推着, 他去了经常吃的一家烧烤店, 刚坐下准备点菜的时候, 面前站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两个穿着黑色背心的挺壮男人。 光看露出来的胳膊, 沈父就吓的一个哆嗦。他怯弱地站起来, 指着身旁空余的凳子, 嘴唇颤着, “大哥,有话好好说, 您两位先坐。” 夏季傍晚, 烧烤摊坐满了人。老板跑前跑后招呼客人, 服务生收拾剩下的残渣, 没有一个人愿意多分视线。 那两男人身高相差不多,站在一起时像堵墙。沈父站在他们面前, 显得瘦弱单薄,活像一只鹌鹑。 “不用。”其中一个男人开口,“我们老大找你。” 一提到老大, 沈父明白过来。最近这几天沈父挑拣着时间玩, 只要听到一点风声就跑。他以为碰不到就不会有冲突, 唯独没有想到过洪峰会主动派人,一时之间心脏被恐惧感占据。 “您两位没吃饭吧,先吃一点,等吃完了我们一起去,我刚点了烤鱼和菜,应该不够,我去前面再加一点。”沈父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 那两个男人跟着洪峰时间久了,这些小伎俩看到眼里。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在沈父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一人擒住一条胳膊。 沈父两条胳膊失去自由,身后的人稍微一用力,肩膀那处便传来骨头撕裂的感觉。他啊的叫了一声,低三下四的求饶,“我错了,我跟你们走。” 然后他就上了一辆刮痕严重的面包车。窗户上贴了防窥视的玻璃纸,外面没办法看到里面。沈父看着往后倒退,越发陌生的街景,问:“大哥,我们这是去哪?” 面包车上包括司机一共四个人,没有人一个人回答。 沈父抬手摸了下鼻尖,逐渐放下心来。 洪家老二刚进了局子,洪峰不敢乱来。今天抓他过去无非就是催债,和前几次一样,顶多打他几顿,又不会要了他的命。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沈父甚至有心情打了个哈欠,阖上眼睛。 到了目的地,沈父还没睁开眼睛,胳膊上便传来灼痛感。他迷迷糊糊咒骂一句,紧接着脸上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推下了车。 这是一个郊区的废旧工厂。机器上压满了细密的灰尘,空气中甚至可以看见飞腾的细小颗粒,透过钉死的窗户,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线,整个地方既荒芜又可怖。 沈父脚步都放慢了,身后人察觉后推了一下,他这才笑了一声,只是这笑意微弱,转头的刹那便消失不见。 “大哥,我想上个厕所。”沈父捂着肚子说。 那两人轻轻撇了一眼,随后拖着沈父的胳膊就往前走,一直把人拉到车间的最中间,这才撒手。 沈父绊倒在地,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就看见洪峰翘着二郎腿坐在他面前,正笑意盈盈地打量他,“你最近往棋牌室跑的很勤快呀,有钱了?” 沈父摇头,脸上的肉都在抖,“没有,我没有去。” “是吗?”洪峰吸了口烟,呛人的烟雾在空气中散开,“可我听到的不是这些,我手下告诉我,你最近玩的可很大呀。” “没有,没有,钱都是我女儿给我的,我不知道。”沈父推拒着责任。 “看来还是不愿意说实话呀。”洪峰垂下眼睛,吸了一口。 沈父半趴在地上,掀起眼里,只看见烟雾缭绕之中,洪峰眼神格外吓人,心里的怯意往上开始爬。沈父说:“你去找我女儿,不对,我女儿长得好看,我这里有照片,你可以看看,我用她,我用她来抵债。” 沈父说话都变得不利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时,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洪峰虽然混的久了,但该有的底线还是有的。他打心底看不起沈父这种男人,既然从开始就窝窝囊囊,那就不要结婚,自生自灭多好,少祸害一个是一个。看着沈父那孬种的样子,洪峰心里的厌恶感更甚,手里的烟轻轻一掷,砸在了沈父的脑门上。 沈父额头烫了一下,他顾不上心疼,只爬着过去把照片递到洪峰面前,“您看看,这张照片是我找了很久找到的,我女儿真的很好看,您——” 手机被眼前人一拂,直接掉在地上。 洪峰像是丢垃圾一样把沈父踹出了自己的视线,随后闭上眼睛摆了下手,“砍掉吧。” “洪老板,您听我说。”沈父被拖出去的时候,还不忘争分夺秒的辩解。 紧接着便是划破寂静的一声啊,震天动地。 洪峰不紧不慢地捡起熄屏的手机,走到了车间侧面。 灰尘铺满了角落,厚厚的一层,上面只有浅浅的几个爪印,以及几滴溅在上面浑浊的鲜血。沈父匍匐在地,脸上挂满了冷汗。 “你要再不还钱,就不仅仅是一根手指这么简单。”洪峰半蹲在地上,手机直接扔在他的脸上,嘴角挂起一抹讥讽的笑,“还有,你应该庆幸你女儿脾气好,要换成是我,你命早就没了。” 话落,洪峰站起身子往外面走,刚才那几个手下紧跟其后。走到车间门口时,男人痛苦的嘶吼声变得暗哑,洪峰停下脚步,吩咐道:“叫个急救车,别让那人渣死的太容易了。” 在医院养伤期间,沈母一直照看前后,沈父虽然脱离了危险,但身体上的残缺让他几度消沉,病房里属他脾气最大。即使这样沈母也毫不抱怨,甚至拿出为沈微星准备上大学的钱,只为沈父养好身体。 但还是扛不住昂贵的医疗费用,沈母开始以泪洗面。刚开始沈父不知道原因听着头疼,对沈母动辄打骂,直到无意中听见护士催费,他坐在病床上,咬着苹果,因为长时间没有吃饭,脸颊两侧彻底凹陷进去,显得面部表情更加狰狞,“找沈微星,家里的房子都在她手上,她一定有钱。” 随后沈母几乎没有一点犹豫就跑去学校,被沈微星拒绝后,又回到医院,向沈父开始哭诉。沈母最近这几天的辛苦他是看在眼里,脾气也收敛了一点,听完沈母抱怨后,他打算亲自去一趟。 结果还没走到校门口,远远就看见沈微星越过街道,飞奔到另一个女的面前,然后就是拥抱接吻,动作亲昵自然,一看就是经常做。 沈微星听见身后的声音,起先微微一愣,随后若无其事地转身,看着一脸暴躁的沈父。 比起前几次的神采奕奕,这次见面沈父明显瘦了不少,他的眼眶深深凹陷进去,显得眼球向前凸起,眼神阴森可怖,胳膊底下是拐杖,因为大臂用力撑着,两侧的肩胛骨格外明显,最引人注意的应该是他的右手,白色纱布包了厚厚一层,像是熊掌滑稽可笑。 沈微星欣赏够了,眼睫向上拉起,眼神轻飘飘落在沈父身上,“过来讨饭?” 沈父气地嘴唇颤抖起来,众目睽睽之下举起拐杖,骂骂咧咧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沈微星不是那种等着挨打的性子,在拐杖落下的时候,她拉着许溧往旁边躲了躲,拐杖落空,沈父差点摔倒在地上。 现在不属于放学时间,马路上行人很少,从学校出来的大部分都是和沈微星一样的毕业生,看到这幅场景,纷纷停驻观看。 沈父当众出丑,看向沈微星的表情更加生气,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你还敢躲?翅膀长硬了,是不是真觉得我拿起没办法?” “我倒是想你拿我有办法。”沈微星看了眼他的拐杖,语气停了停,随后继续说道:“但你现在站都站不稳了,你能干什么?” “你——”沈父气结,索性指着沈微星将刚才看到的全部抖了出来,“沈微星,大庭广众之下,你和她在干什么?你们在亲嘴?你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X市一中早恋虽然多,但同性早恋一点都不多。沈父的话刚落,周围的议论声涨潮似的涌起。 兴许是今天高兴的缘故,沈微星嘴皮子来了劲儿,恨不得从上到下嘲讽一遍沈父。即使周围站满了人,这些人里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对于她来说也无关紧要,反正也马上毕业了,大家以后也不联系,没什么好避讳的。可许溧不一样,网吧就开到这里,要是因为她一时冲动出柜,生意不仅锐减,要是碰到了那种说闲话的可怎么办?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拉起许溧的手,五指嵌入她的指缝中,毫不避讳而光明正大地质问道:“我们两个人关系好,牵手怎么了?接吻怎么了?睡在一起又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虽然但是她好A呀!!!还有一更,可能比较晚,大家早点休息qwq? ? 53、美梦终散(八) 两人原本趁着今天出去玩一趟, 结果沈父忽然出现一顿折腾,再加上中午时间, 太阳火辣辣的, 沈微星全然没了玩的兴致。 “要不回去吧?”沈微星伸出一只手放在额头前挡着,试图遮蔽刺人的光线。 许溧撩起眼皮撇了她一眼,表情透着冷淡及疏离,薄唇轻抿嗯了一声, 拉着人就走。 沈微星手心被人牢牢攥着, 十指相扣间掌心相贴, 皮肤触感黏腻而湿润。她最讨厌夏天汗涔涔的感觉, 手腕挣了下, 想要逃离这层束缚。 结果没有挣开, 手上的力度更重, 脚上的步伐也因此加快了不少。 “你慢点, ”沈微星被迫往前推了几步。 许溧忽然停下脚步, 转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脸上写满了不爽, 随后继续往前走, 只是步子比刚才慢了不少。 沈微星有些莫名其妙, 不明白好好地, 怎么这脸色说变就变。她没有触这个霉头,当然也没有无缘无故哄人的习惯, 就这么被许溧拉着,回到了网吧。 桑沃点的外卖刚到,筷子掰开还没有吃几口。门就被后面猛地推开, 悬在门框上的风铃声音稀碎。她以为是过来挑事的, 筷子往桌上一扔, 直接站起来。结果下一秒便看见自家老板带着自己的小女朋友从外面进来,她看着对方的脸色,咽下即将出口的脏话。 那两人像一道风从她面前卷过,随后去了房间。 桑沃目送她们离开,坐在凳子上扒拉了几口饭,随后将筷子放下,胆战心惊地想着,上次老板这么生气是什么时候? 门从里面啪的一声关上,声音惊天动地,引得不少上网人士围观。 房间内,沈微星被迫抵在门板上,肩胛骨和木头磕到一起,疼的她眉头都蹙了起来。 但许溧偏不放过她,圈着她在这寸许之地,质问道:“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沈微星今天穿着件衬衫,外面套着校服,都是带领子的衣服,一经太阳暴晒,汗水染着衣领都是湿漉漉的,再加上房间没有开空调,沈微星心里一阵烦躁,不由分说地推开许溧,不悦道:“别闹。” 许溧冷笑一声,眼底迸出阴冷的光芒。她拽着沈微星的手腕,用虎口磨着她的腕骨,一声声问道:“你说我们是好朋友?” “你会和你的好朋友牵手?” “你会和你的好朋友接吻?” “你会和你的好朋友睡?” 这几句话如同石子一般砸下,许溧每说一句,牙关就紧咬一次,说到最后一句时,那些字仿佛从牙齿中挤出来一样。 沈微星一向不懂得示弱,相反有点越挫越勇的趋势。她偏过脑袋,指甲不甘示弱刺向许溧的皮肤,反问道:“你忘记了吗?我们现在顶多只算炮.友?” 这句话如同添了把干柴,使得许溧的火越烧越旺。她的眼神如同一柄刀,带着寒光和利刃,毫不犹豫地刺过去,“那你是不是也说过,我可以对你对所有的事?” 沈微星一时之间忘记挣扎,不敢置信地看着许溧。 “那我现在就想睡你。”许溧一字一句地说完,感受到沈微星眼神的寒意,她补充道:“你答应过的。” 校服已经掉在地上,衬衫扣子解了一半。沈微星闭上眼睛,感受胸部头发滑过皮肤的痒意,这种感觉及其折磨人,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却没办法挠一样。许溧的唇是烫的,舌尖不安分地扫过某处地方时,沈微星忍不住哼一声,双手无力的揪着床单,下一秒耳边传来挑衅的声音。 “声音小点,外面有那么多人听着呢。” “不过我们都是女人,听见了也不会有人怀疑。” “那你声音大一点,好不好?” 沈微星气结,睁大眼睛瞪着她。但此时她眼尾晕着红,眼睫不受控制地轻颤,毫无震慑力。这下子许溧来了劲儿,继续折腾。 结束的时候,沈微星赤脚踩在地上,捡起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女生的皮肤本就经不起厮磨,她身上那两处肿的厉害,光是穿上内衣,额头上就已经出了层汗。 许溧看着心里一急,立即从床上下去,边走边问:“不舒服吗?” 她的手还没有碰到沈微星,对方便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两人的接触。 许溧只感觉自己的手心空落落的,心脏像是被堵着严严实实。就在刚才沈微星喊她名字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得到了,但现在看来,却不是。 她好像输了,从一开始就输了。 许溧看着她一丝不苟地穿好衣服,穿上鞋袜,走到门口时,这才慌了神,她快步走到门前,用自己的身体堵着门,“我们聊一下,好不好?” 沈微星抬起眼皮,眼神毫无波澜,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嘴上冷冷说道:“滚开。” “星星——你——” 许溧的话说到一半,还没有说完,沈微星便开口,“我们聊什么?我们有什么好聊的?你见过哪几对炮.友结束之后聊天?”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管你是不是那个意思,现在离我远点,让我走。”沈微星说完,推了一把许溧,随后离开了。 只剩许溧一个人在房间里,半晌她像是泄气的皮球蹲在地上。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听什么,明明只要说一句软话,哪怕稍微解释一句,可为什么就是偏偏不肯呢?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章已经把两个人为啥分开交代出来了。怎么说呢,就还是太年轻了,一个硬的像石头,一个有耐心但不多……? ? 54、美梦终散(九) 窗户露了条缝, 一缕风顺着那点微小的空隙进来,拂在垂在书桌一角的窗帘微微抖动。 许溧蹲在地上, 一向打理顺畅, 神散而形不散的长发变得毛毛躁躁,发尾甚至有些打结。她用胳膊肘撑着膝盖,眼睛埋在掌心之中大口大口的呼吸。 直到外面传来大力的拍门声,许溧这才如梦初醒般站起来, 只是动作太快了, 脑部供血不足导致发晕, 眼前忽然出现一片漆黑。许溧下意识扶了下床尾, 不让自己摔倒。 但这只是一瞬间, 等回过神后, 许溧晃了下脑袋, 双手从床尾松开时, 看见了满臂的红色齿痕。 关于刚才更多的细节如同碎片般黏合在一起, 一遍遍在许溧脑袋里闪过。 她记得在刚才一次次欺负沈微星时,对方从最开始咬紧嘴唇, 不愿意透出一点动静, 但最后终于松了口, 以往冷泠泠的声音充满破碎感, 自那双殷红的唇中流淌而出。 许溧当时就愣住了,心里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的叫嚣, 邪恶的念头在那一刻占据上风。 不是不愿意承认吗?不是说做炮.友吗? 那她偏偏就不如她的意。 许溧从沈微星的胸口抬起头,右手拨开浸在额角的头发,指腹将那点汗珠摸匀称, 动作温柔而又缓慢, 低声引诱道:“星星, 声音再大点好不好?嗯?” 声音大点,大到可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这样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躲躲藏藏了。 许溧眼底滑过一丝悲哀,看着沈微星眼角滚落下的泪,她几乎下意识地用手去结。 可就差那么一点点,那串泪珠滑过太阳穴隐没在发丝里。 许溧眼神逐渐变得涣散,眼底失去了应有的神采。 就在这时沈微星侧过脸,咬上了她的胳膊。 出其不意但又在情理之中。 许溧差点都要夸一句,咬的好。 她就是被沈微星经常隐没在黑暗中,时而露出一点爪牙的样子吸引,随后一发不可收拾的喜欢上她。 可为什么就是捂不热呢? 即使牙尖穿破皮肤,许溧都没有挣扎一下。她就任由沈微星咬着,一个地方结束便换另一个地方。 “许溧,你再不开门我就踹门了。”桑沃掌心都拍麻了,但还是不死心地喊着。 许溧嘴角浮起一抹笑,幅度很小,可能只是嘴唇动了动。随后她若无其事走到柜子前,拨弄了几下衣服,拿出一条长款卫衣和短裤套着。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桑沃垂着眼松了口气,张口准备调侃几句时,视线落在许溧身上闭了嘴。 从她在网吧工作开始,许溧留给她的感觉永远都是游刃有余,不紧不慢,从没有见过她像今天这般——仓促。 她上身穿着黑色套头卫衣,头发还未来得及取出,全部压在衣服里面。以往挺立的身段仿佛抽去了条筋骨,软塌塌地倚靠在门把手上,垂着眼皮问:“有事吗?” “没—”桑沃脑袋卡了一下壳,试探道:“星星干嘛去了?” “不知道。”许溧冷冷吐出三个字,随后抬起眼皮,眼尾横扫过去,凝视着桑沃。 桑沃瞬间吓的一句话都说不出了,支支吾吾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倒是许溧看她不说话,有些不耐烦地催道:“有事?” 就是有事也没法说呀。 桑沃木着脸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拿沈微星挡枪,“我刚才看见星星哭着跑出去的。” 这话不提倒还好,偏一提许溧多问了一句,“怎么哭着跑出去的。” 这我哪知道。 桑沃看了一眼自家老板,随口瞎编道:“就捂着脸,一边跑一边骂人。” “哦?她骂什么了?” 桑沃:“她骂你薄情寡义,负心女,渣女。” 许溧半垂着眼睛,静静听着桑沃再说,明知道她在撒谎,可却没有戳穿。 她认识沈微星那么长时间,知道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濒临绝境时也从不皱下眉,永远都是自己捱着。 说她哭,说她因为这种算不上大事的事情哭,怎么可能。 许溧扯了扯嘴角,忽然开口打断道:“她出去的时候,到底什么样子?” 桑沃一下子闭上嘴巴,不敢说话。 许溧抬起眼睛,不依不挠道:“说。” 桑沃回想着沈微星从她面前走过时的样子,眼眸及其微弱的浮动了一下。 很镇静,除了眼睛稍微红点之外,几乎看不出吵架的痕迹。但就是这样子,她没有办法告诉许溧。 任谁听见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吵完架后,表情无波无澜,心里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就是这么一瞬的沉默,许溧眼底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对着桑沃说:“行吧,我没事,你出去吧。” “老板,你知道的——” “她就是不在意。”许溧小声说了一句,随后停了停,提高音量道:“你不用管了,我有点累,先去睡一会儿。” 紧接着,她便关上房门。 在门板关上的那一刹那,桑沃看着许溧垂着薄薄的眼皮,眼睫微微向下拢,罩起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她忽然就想起刚才沈微星阖上网吧大门的表情。 从沈微星自她面前经过,表情和往日一样管理的毫无瑕疵,敛着眉垂着目抿着唇,就像是一个娃娃,任谁都不会在她脸上看出任何高兴难过的情绪。然而就在推门一只脚迈出去时,不小心摔了一脚,若不是扶着门把手,沈微星指不定得倒在地上。 桑沃的注意力从游戏中分了一点投在沈微星身上,正想说小心一点时,那句话便堵在了嗓子里。 她看见那张筑的牢固,不露一点缝隙的脸上出现了一闪而逝地裂痕,蹙眉紧紧抿起嘴巴的动作全然都是自责与难过。 下一刻网吧里的人就到了外面。玻璃大门阖上时,门板前后晃了晃。站在外面的人穿着长袖长裤,身姿单薄到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吹倒。 她还看见刚才差点绊倒沈微星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她还没有系上的鞋带。 那么一个小心谨慎,把自己所有的棱角统统框在一个形状,不愿意冒出丝毫格格不入的人,差点被鞋带绊倒。 怎么能呢? —— 空调遥控器早就不知道丢哪里了,许溧倒在床上没心思找,不出片刻,脸上就浸了一层汗,沿着额角滑过眼珠自下颌坠落。她胡乱扯了一块布,随手擦完之后丢在一旁,继续埋进凌乱的床褥之中,寻找些许宁静。 丢进不知哪个犄角旮旯的手机嗡嗡震了一声。 许溧从床上坐起身,胳膊撑在支起的膝盖上,肩膀微微向下塌着。额前的刘海已经盖过眼睛,她伸手全部拢向后面,露出锐利的眼睛寻找手机。 最后是在枕头底下找到的。 许溧摁亮屏幕,垂着眼睛看完了桑沃发来的微信,重新把手机扔到床上。 【桑沃:老板,你不去哄哄星星吗?】 退一步也得分事情,如果只是简单关于某件事的争执,她毫不犹豫地退上一步,可偏偏这件事她没有办法让。 两个人不清不白地厮混了这么久,该不该情侣做的全部都做了,为什么还要去否认。 许溧想不明白,她愿意等沈微星,不管多长时间都可以,但并不代表两个人的关系见不了光,最起码,沈微星自己得承认。 震动声再次响起来。 许溧不想看,可那消息却不依不挠,扰得她所有思绪全部崩塌,最终还是投了降。 【桑沃:老板,你们就这么,算了?】 兴许担心这句话刺激到对方,桑沃问的小心翼翼。 许溧闭上眼睛想了想,指尖在九宫格上跃动了一下回复。 她只回了一个字。 【不】 桑沃盯着屏幕上简短的话,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答案。 是不去哄,还是不会这么简单算了? 就在她皱着脸叹声气,准备壮着胆子追问下去的时候,手机的嗡鸣声就在一旁响起来。 她立即熄灭手机屏幕,抬眼看向来人。 许溧已经换下了刚才黑沉沉的卫衣,套了件白色衬衫,头发也像重新梳理过了一样,落在颈侧,状态看着明显比刚才好。 桑沃嘴唇动了动,自家老板便开了口,“今天你看店,我出去一下。” 话落,她便快速走到门口,推开门出去了。 桑沃隔着玻璃目送老板离开,心里的答案忽然明了起来。 晌午时间,整条商业街都是静沉沉的。树叶拍打发出的簌簌声和整齐的蝉鸣声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清晰。 许溧烤着太阳,一边走一边想着沈微星能去哪里。 她刚被沈父抓到现成的,家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又从学校刚出来,能去哪些地方。 直到整条商业街走完停到路口,她还没有想到合适的目的地,索性直接右拐,去了学校。 距离中午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学校大门半敞,一张双人课桌挨着墙放置,上面摆来一个本子。 许溧掀开登记处的门帘,凉风兜头糊了一脸。坐在监控底下的大爷正吃着西瓜,看见门口的人后,拿起桌边的毛巾擦了下嘴巴,问:“干嘛?” “进来找人。”许溧如实说道。 大爷不接受这个理由,隔着面前开了缝的窗户,说:“现在是中午,学生没有来上课,今天还是周六,你找谁?” “沈微星。”许溧说完解释道:“高三的。” “高三早就放假了,赶紧回去。”大爷摆来下手,示意对方不要在这里碍着。 许溧自然不肯,待会她还打算去躺沈微星家里,赶天黑之前必须找到人,不然她睡哪呀。 “大爷,那我进去看看老师行不?”许溧没了办法,硬着头皮说。 她家不是X市的,但因为某些原因,她小学就在这里待着了。一中更是她求学生涯中呆的最久的地方。只是过来发生了一些事,她开始近乎淹没式的活着。 大爷更是乐了,从上到下打量了沈微星一眼,随后瞪着她,说:“就你?你知道我在这里呆来多少年了吗?十年了,你说你是这里的学生,我怎么没有见过。” 许溧薅来下头发,只觉得自己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楚。 恰好这时候登记处的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从外面推门进来,问:“怎么了?” 大爷指着许溧交代道:“主任,您看认识她吗?非说是我们学校的。” 主任走到监控前拿了一支笔,准备用来登记不穿校服学生的名字。听见大爷的话,他恰好捏起拿起笔,嗯了一声,转头问人,“你叫什么名字?” “许溧。” 大爷拍了下桌子,轰道:“还说你不是骗子,我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今天是周六,你来学校干嘛?” “许溧呀,差点没人出来。”主任拿起笔夹在指缝中淡淡说道:“让她进来吧。” 大爷啊了一声,没有反应过来如此戏剧的变化。 倒是许溧率先弯腰鞠躬,俯身身子说:“老师,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来。”主任眼睛从许溧身上滑过,眉头皱来下,“我还以为你打算不回来来。” 塑胶跑道的红色因为时间久了,早就失去来原来的鲜艳。操场一旁种着满满一排苍天大树,此时枝叶繁茂,将两人站的地方遮的一点阳光都透不进来。 “怎么会回来,这里可是我的家。”许溧出神地盯着对面的主席台说。 主任听见许溧这么说,脸色才好了一点。他看着当初学习拔尖,性格拔尖的学生,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他从初中的时候就一直带着许溧,直到上了高中,这是他做班主任带的第一届学生,因此记忆格外清晰。学生时代的许溧脸庞青涩,不似现在这般五官精致。她性格张扬,因为学习好,各科老师对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只有他知道,之所以偏袒这么多并不仅仅是因为许溧学习好,更多的是许溧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或许对于高三学生觉得不大不小,但许溧不一样,从初一开始就是一个人住。 “你的家?当初是谁脸都没有露,托人办完转学的?”主任问。 许溧嘴角浮起一抹尴尬的笑,说:“都是些陈年往事有什么好提的,还是您教我的要往前看。” 主任被这一句逗笑了,两只手背在后面,问:“你不是过来找我叙旧,那是干嘛?” “找人。” 主任:“谁?” 许溧叹来声气,半垂着眸子半是无奈地说出那三个字,“沈微星。” 作者有话说: 问:为什么年级主任没有遇见许溧? 答:因为她在躲。? ? 55、背道而驰(一) 主任垂着目重复这三个字, 随后眉头紧紧蹙在一起看着许溧,“她没有来学校, 你们认识?” 岂止是认识, 她们的关系既可以亲密无间,也可以毫无瓜葛,全凭沈微星怎么想。 但当着老师的面,许溧犹豫几秒, 脸上露出不确定的表情, “应该吧。” 这句应该落在主任的耳里大概就是我们关系很好的意思了。他对沈微星家里的情况以及性格摸的通透, 知道对方不是轻易交朋友的性格。 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自以为藏的很好, 实际上在乎的事情无非就那两件。 要他来说, 还是太年轻, 太要强, 凡事太计较得失, 说难听点就是功利性强。早在最开始他对沈微星的性格可以称得上厌恶, 后来无意从对方班主任那里知道她的家庭情况,那一瞬间就像胸腔沉着的气体全部殆尽, 对这个小姑娘既佩服又心疼。 如果有的选择, 谁愿意做一只扎手的刺猬。 沉压在心里的郁气终于得到疏解, 主任一扫前几日的愁眉苦脸, 眉开眼笑道:“既然你和她关系不错,可得帮我好好劝一下她。” 许溧懒得纠正话语里的措辞, 毕竟她也解释不清两人之间的关系,“怎么了?” “其实谈不上什么大事,前几个月我们刚进行了三次模拟考试。”主任说:“沈微星的成绩一直在全省前十。” X市一中在临近高考前几个月会联合省里所有的高中举行三次模拟考试, 这三次模拟考试按照高考的模式出题, 答题, 阅卷,最终下来的成绩比起高考分数只会少不会多。而沈微星一直保持全省前十,那就说明如果高考那天没有特殊情况,那今年的全省前十一定会有沈微星这三个字。 许溧心里涌起稍许疑惑,为什么她从没有听沈微星提起过? 主任注视着许溧的反应,大概对两个人的关系有了初步定义,这才敢继续往下说:“你说这么好的成绩,非要说自己报考本市的大学,你说说这?唉。” 说到最后时,主任半是无奈地垂下眸子,语气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你说,她报考本市的大学?”许溧的瞳孔在阳光下及其浅淡认真,她重复了一句主任的话,下意识地冷笑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还想问沈微星开什么玩笑。”主任往后退里一步,摊开手在半空中比划,“非要给班主任说这里有什么很重要的人,能有学习重要吗?” 他说完后试探地看向许溧,希望对方能给自己出个主意。可就在他视线刚落在许溧脸上时吓了一跳。 树荫底下的风是和煦的,层层叠叠的树干盘根错节,如同一把巨伞遮住了所有刺人眼目的阳光。许溧眼睛向下瞥,眉头锁成一排,即使重遇故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波澜,现在却如同漆满涂料的墙皮在某个阴雨天逐渐脱落,露出原始的模样。 主任心里好奇:就说了这么一个事,许溧反应不至于这么大吧。 他轻了下嗓子继续说:“当然我也不是反对,万一这几个大学里有她喜欢的专业呢?” 主任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只觉得口唇发干准备收尾时,忽然发现一向喜欢插科打诨的许溧并没有说话。他叫了一声许溧的名字,对方并没有理他。主任往前迈了一步,准备拍一下她的肩膀时,忽然被她的眼神震住。 许溧眼神涣散地盯着某处地方,眼底甚至还掠出一点湿意。 他心想自己也没有讲到让对方哭的程度,疑问的同时站在和许溧同一侧的位置。刺人的线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直直落在许溧的眼皮上。主任心中了然,拉起许溧走到阴凉的地方。 许溧就那么任由他拉着,直到眼皮从酸胀中恢复过来,她才若无其事地眨了下眼睛,收敛起所有的情绪笑了一声,说:“放心,她会做一个很理智的选择。” —— 从学校出来后,许溧马不停蹄地往沈微星家里赶。 小区门口还是破旧不堪,悬着天线的石杆倒向一侧,旁边垂满了废弃的水泥沙砾。 她急得额头上全是汗,白T衣领打湿了一圈,堆在脖颈的位置黏腻的很。但人没有找到,许溧一点纳凉的心思都没有。 和主任说完话后,许溧身体仿佛塞满了轻飘飘纠缠不断的棉花,浑身上下感觉空荡荡的,脑袋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沈微星。 她朋友那么少,又和沈父吵了架,不回网吧估计哪都去不了,再加上即将考试,考生的情绪,身体都不能出任何问题。 许溧几乎是小跑着去了单元楼下,一步跨上两个台阶,到了沈微星家楼梯口的时候,气都没喘匀。但她顾不了那么多,只想确认沈微星到底在不在里面,自己怎么把她带回去。 沿着逼仄肮脏的走廊,经过掩上门都可以嗅见味道的厕所,许溧听见厨房传来嘟嘟嘟的切菜声时停下脚步。 漆着绿色颜料的门板早就变得斑驳,早已不复早时的鲜亮。走廊的窗户上贴着贴纸,边角虽翘起砌着灰尘风沙,但隐约可以窥见里面人的黑乎乎的身影。 原想着看见人后立即将人带回去的想法在这一刻忽然烟消云散。她做不到无动于衷,尤其在听到主任说的那句话后。 第一次见沈微星的时候,通过监控看见她在背着英语单词,即使周围的噪音可以将思绪打成一排散沙,可她还是静静坐在那里敛眉收目,一心只学自己的习。 她也忘不了沈微星每天下晚自习,坐在网吧一边看店一边学习,兜头就是十二点,回了房间之后还要继续,一两点多灯还亮着。 或许每个高三学生都是如此,沈微星这些比起另一些人来说只是毛毛雨,但尽管如此,却没人比许溧更清楚她需要这个机会。 她见过沈微星保护沈母时,对周围所有的议论视而不见,不抱期待。 她也见过沈微星对抗那三个无赖时,不惜用鱼死网破的方法来拖他们下水。 她还见过在下着雨的夜晚,小姑娘一个人蹲在地上,拼尽全力抱紧自己,神情无望而又无助。 微星微星,不应该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而是即使光芒微弱她也还在坚持着。 许溧从不相信自己可以救出沈微星,因为对方不需要,她需要的是自己来救自己。 自己让自己得到安全感,这样她才会有面对一切的底气。 长廊的另一头,那对夫妻不知为了什么又吵起来几乎盖过小孩的哭声。而厨房的菜刀只是短暂地停了一下,又继续动嘟嘟嘟地动起来。 许溧迈着往后退往回退,退到了楼道里。墙壁是用石头做成的,上面日积月累地堆着灰。她仿佛没有看见似的靠在上面,让自己得到半刻喘息的机会。 今天说给主任的话并不是白话,而是她清楚沈微星即使挣扎,犹豫,考虑过,但最终还是为奔向前方。而她能做的,就是斩断她最后的杂念,让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走下去。 爱应该是勇敢的,如果让她变得畏畏缩缩,那她选择放手。 她希望她的星星在爱她之前,学会爱自己。 而她也会一直爱着她。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许溧回去吃完饭,带着垫肚子的吃食和晚上御寒用的外套以及一把刀,开车去了沈微星小区,怕被沈微星发现,她把车停在了距离沈微星家两栋楼的地方这才熄火。到达的时间大概是晚上七点,她麻利地下来,先折返回去检查沈父是否在家。 比起其他人过来找麻烦,他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又什么时候找沈微星的麻烦。 为了避免考试因为这种人渣出现意外,许溧最近先住在车上,离沈微星近点,同时也保护着她。 从上面检查完之后,为了避免发现,许溧又再次坐回车上,她用微信简单向桑沃交代了网吧最近的交接。直到十二点的时候,许溧眼皮子都在打岔,她才看了眼单元楼拎起备好的外套,拿了把刀上楼了。 楼道的灯是声控的,许溧坐在楼道上不出片刻,灯光又重新灭了下来。 晚上的风凉飕飕的,穿过走廊吹到许溧的身上,她立即打了个寒颤嘶了一声披上外套,随后两只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脸埋在上面闭着眼睛。 夏天不止热,最讨厌的应当就是蚊虫。 一连几天下来许溧身上到处都是抓的红包,发痒挠,流血结痂,但她仿佛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等着。 直到临近高考的前两三晚上,许溧睡的迷迷糊糊,听见楼梯上传来虚浮的脚步声,睡衣立即消散。 她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昏黄的灯影下出现的人影以及胡乱的鬼话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沈父。 刀还在口袋里,身后自己保护的那一处地方早已熄灯,保护的人早已睡着。 许溧松里口气走到拐角的墙壁后藏在暗处。 脚步声越来愈近。 许溧闭上眼睛,直到地面上的黑影逐渐放下,她忽的亮出冷白的刀刃,用锋利处抵着沈父的喉咙。 沈父吓的酒早就醒了,举起双手说:“我们有话好好说。” “闭嘴。”许溧压低声音,另一只手捂上沈父的嘴巴,眼睛看了下后面的窗户,还是黑的,她放心了。? ? 56、背道而驰(二) 窗外月明星稀, 天空黑漆漆的,只隐约看见一点白。 沈微星放下笔, 在晕黄光影中眨巴着眼睛, 直到模糊的影画重合在一起时,她才抬眼望向窗外。 临近高考还有三天,她心里反倒是平静下来,甚至看数学题的时候脑袋比以前更加清晰。事实证明, 有些情绪真的没有必要, 只会让自己陷入一个迷宫, 晕头转向找不到出口。 那天从网吧刚回来, 她就坐在书桌将刚才在路上想的计划洋洋洒洒地写在纸, 贴在最醒目的地方, 打算趁着高考之前冲刺一把。任务量重且繁杂, 足够她撑到高考前天。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沈微星目光垂落在贴着计划表的桌上, 只有剩下的两个没有打对勾,那是她明天的任务量, 可距离高考还有三天。她忽然有点怪自己动作太快, 每天任务完成的时候, 根本不允许自己闲下来。 真是活该。 沈微星拿起玻璃杯抿了口凉水, 随后继续开始复习。 洪峰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沈微星正在默写古诗词。高考对于默写要求很高, 一句诗词错一个字算零分。沈微星写了上一句,绞尽脑汁想下一句的时候,上了锁的抽屉传出一阵嗡鸣声。 这是她回家之后, 除了营业厅的电话以外, 唯一受到的私人电话。 沈微星在这一刻心脏几乎停了半拍, 感受到它再次跳动则是因为在风扇的嗡嗡声中,它的声音依旧热烈而有力,丝毫不被压迫。 上抽屉的锁是那种挂锁,锁头布满了斑驳的铁锈。沈微星从层层叠压的练习册底下拿出钥匙,钥匙对上孔的时候,她的手几乎是颤抖的。 锁被打开了,上面闪烁的名字是洪峰。 沈微星在那一刻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情绪,什么心态,就好像觉得无所谓了。电话铃声响了一遍之后停了几秒钟再响起来。沈微星指尖触在红色的按键上,犹豫了几秒钟,选择了绿色。 “人在哪呢?出来一下。”洪峰开门见山地说。 沈微星开完免提后,手机就放在高高摞起的练习册上,半垂眸子续上刚才断下的句子,冷冷回答道:“没空。” 洪峰听出沈微星语气里的僵硬,不怒反笑地问答:“火气这么大?和你女朋友吵架了?出来我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不用。”沈微星想都不想的拒绝了,提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后,脸上的表情才松泛了一些,“你要没事我就挂电话了。” 洪峰当然有事了。上次教训完老沈之后,原以为对方会在养好伤之后立即还钱,却没想到他为了躲债,竟然藏在医院里面。眼看着答应别人的事情完不了,洪峰有些着急,但幸好不算差太多。他靠在椅子上,看着花花绿绿的热闹场面,说:“你来趟棋牌室,有个事要告诉你。” 沈微星懒得多说,抬起食指距离屏幕一厘米的距离时,那边继续说道:“你要不来的话,我可就去找你女朋友了。” 沈微星静了几秒钟垂下食指,眸子缓缓下移,语气淡淡地说:“她不是我女朋友,而且你找不到她。” 她们两个人算什么处对象,明明连微信都没有加。有哪对情侣每天靠着短信和电话促进感情。 “你要不试试?”洪峰舒散地翘了个二郎腿说:“我还没有正儿八经地调查过人,不过你那个女朋友看着挺不好惹的。” “我去。”沈微星扔下笔站起来,随后挂了电话。 电话刚一挂断,洪峰笑脸立即变样,两只手搭在桌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前方,说:“帮我查一下木西的女朋友。” 他本来就对这两个人相信不多,自从洪家老二那件事之后,他留在身边的每个人都知根知底。 她越是这么护着,就越是有问题。 手下的人看着自家老大变脸似的表情,正准备答应,便听对方继续说道:“顺便查一下这个木西” 许溧坐在楼梯上昏昏欲睡,听见门响声立即精神起来,左右没有想到藏起来的地方,只能一步两个台阶的往下冲, 沈微星锁好门后,拉了拉衣领,拉了下鸭舌帽的帽檐,低着头走到楼梯口。 暗淡的灯光如同一抹匀称的色彩,自中心点开始变得暗淡。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除了第一个台阶上放了张皱巴巴的纸以及旁边燃烧至半的蚊香。 应该是谁刚坐在这块。 沈微星弯腰移动白纸到墙角,确认不会被踩到后下了楼。 许溧躲在单元楼侧面的阴影下,看着暗黄灯光下沈微星略显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她才跟了上去。 二楼最偏僻的角落,洪峰怀里搂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边和对方嬉笑边咬着对方递过来的葡萄。沈微星站在他面前时,眼角眉梢都写着不耐烦,催道:“有什么事快说。” 洪峰吐出嘴里的葡萄籽,含笑问道:“脸摆那么臭干嘛?真吵架了?你要不看看我怀里的怎么样?” 沈微星冷着脸站在一旁,帽檐下的眼神漆黑且厌烦,张口直接打断洪峰,“没事我就先走了。” “别着急走呀。”洪峰看着她转身直直喊住她,“快把我送人的照片拿出来。” 沈微星脚步微微一顿,犹豫片刻后重新站在原地。 似乎是早就准备好的,底下的人递过来一份信封放在沈微星面前,薄薄的纸袋鼓起了一点,看着很有分量。 沈微星抬眸不解地问:“这是干嘛?” “你先打开看看。”洪峰闲适地从桌上拿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是我给你赔礼。” 沈微星脑袋快速闪过和洪峰的交集,并未发现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地方,反而是她因为沈父的事情一直麻烦他。在和洪峰的几次接触中,沈微星早就发现这个人有点捉摸不定,就像他可以边喝茶,边看着手下的人打人,也可以像现在坐在镂空黑色实木圆桌前,却偏偏搂了个女人。 沈微星心里莫名闪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洪峰这个人太难把控了,还是趁早撇清关系了好。 兴许感受到沈微星的犹豫,洪峰反而坦荡了很多。他抬起下巴指着那张信封,说:“看看吧,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字音咬的很重,不像是在送礼物,还是逼着收礼物。沈微星半垂眼眸手指微微曲,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拿了起来。 信封口封的并不严实,只是简单搭在上面。沈微星食指略勾便轻而易举地将它取出,在看清照片后,瞳孔骤然放大。 洪峰一边逗着怀里的人玩,一边偷偷观察沈微星。在看着对方脸色变化后,心满意足地将视线落在身边的人身上。 照片中,沈父趴在铺满肮脏沉絮的地面,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水,一双眼睛虚虚半阖着,视线落在身旁的手掌上。那只手布满了鲜艳的红血,从食指沾到了无名指,不远处一截断指格外引人注意。 半晌,沈微星从照片中抬起眼睛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送你的礼物。”洪峰轻飘飘地说:“答应你要账一直没有要到,砍了手指后本来要走,走到半路的时候专门折回去拍了张照片。”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在恐吓我。”沈微星垂眸翻看完了几张照片,随后将它们全部装回信封搁在桌上。 洪峰听完仰头大笑一声,又继续收回,“怎么会,我很爱才,你玩牌的技术简直让我恨不得每天都和你较量。” 这话有几句真几句假就不得而知。沈微星捻了下手指,脑袋快速思索着,今天沈父没有办法拿出钱,洪峰就可以采取这种方法,假如有一天暴露了,会不会更加麻烦。如今沈父出了这个事,她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她会自己想办法,而和洪峰划清楚界限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不然到时候她上大学可以跑,但许溧网吧就在这里,压根没有办法跑。 沈微星抬起一双平淡无波的眸子并未透出更多情绪,“那以后可得经常一起玩。” 沈微星若是想奉承谁那是瞎话直接睁眼说,将人可以哄的晕头转向。她不动声色地洪峰周旋片刻,趁着对方放松警惕,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站起来,说:“太晚了,有什么事情白天再说吧。” 洪峰笑着调侃了她几句,随后摆手示意了一下,便由着对方离开。 沈微星站在外面的时候,大口吸了一口空气,试图冲淡胃部涌起的酸涩,可似乎于事无补。她两只手抱着肩膀半吞吞地蹲下,试图用这种方法给予自己温暖。 身后传来一阵越来越大的脚步声,随后在她的侧面停住。她仿佛受到感应般抬起眼睛,一眼便看见许溧站在身侧。 几乎是不带丝毫犹豫,她站起身子就想跑,可还没有走几步,手腕便被人拉住。 “放手。”沈微星看着路灯下的夜晚,蹙紧眉头厉声说道。 许溧近乎固执地捏着那截手腕,甚至越来越紧。她看着沈微星坚决不愿意回头的动作,心底立即涌起一抹怒意,“转过来。” 沈微星没有搭理。 许溧手臂使上劲儿,不由分说地拽着沈微星的胳膊拉到棋牌室侧面幽暗的巷子中。 脊背抵着粗粝的墙壁磨的沈微星眉头都紧成一团,许溧松开手腕后,她下意识地用手掌去摩挲那个地方,抬脚的动作却怎么都不愿意停下。 可仅仅只是刚走了一步,肩膀便被人推了一下,她又重新靠在墙上。 “我告诉你很多次了,不要去找洪峰,这个人很危险。”许溧声音在黑暗中听着格外低,幽幽地说:“你是不是非得让我把你锁起来一直到高考,你才能听话?”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推个基友的文《漂亮冤种》,很好看,大家一定要去看!!! 左梨花是当红影后,出身名门,还有个总裁未婚夫,可谓天之娇女,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 她本以为这一生能圆满度过,可忽然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圈里的闺蜜爆出丑闻,将一切都推给了她,她一夜之间变成人人喊打的老鼠,网上铺天盖地骂声一片。 总裁未婚夫忽然带回来一个年纪相仿,有些怯懦的女孩,扬言女孩才是自己真爱,并要求解除婚约。 从小到大不舍得她受一丝委屈的父母,告知她并不是他们的女儿,当年抱错了孩子,并要求她从他们家搬出去,因为怕亲生女儿伤心。 拎着行李箱的左梨花游荡街头,无处可去。 好在经纪人看她可怜,给她联系了个住处,城郊一栋别墅,月租一千,合同要求一年起步。 左梨花住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其实是栋鬼宅,里面有一只可怖的女鬼,原来经纪人想让她替死 为了给自己续命,左梨花每天努力打工,在失业警告和丢命威胁中夹缝求生,活得极其艰难。 可渐渐的,她发现,这只鬼好像也没那么可怕,甚至有点可爱。 例如: 左梨花半夜做梦,梦到恶鬼索命,被吓醒,睁眼一看,一只女鬼立在床头,她手里拿个手电筒,正自下巴位置向上打光,惨白的脸没有半分血色,黑洞洞的眼睛无神地盯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左梨花一个激灵。 见她醒来,女鬼将手电筒一关,趴在她床头高兴道:“哎呀你终于醒了,我睡不着,你给我讲个鬼故事吧!” “”左梨花无言以对。 后来,真千金身败名裂,未婚夫回头,养父母祈求原谅。 左梨花不动然拒,抱着鬼卿卿我我。 “不要打扰我和老婆的幸福生活谢谢。”? ? 57、背道而驰(三) 狭窄逼仄的巷子很暗, 只能隐约透过借着月色勉强看出其中一星半点。 沈微星掀开眼皮沉沉地看着许溧,像是在欣赏许溧的表情, 等欣赏够了她才冷冷开口, 问:“你在跟踪我?” 沈微星今天棋牌室来的很突然,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而许溧一向是个不喜欢喧嚣混乱的场地,仅有的几次都是陪着她过来。再加上对方忽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身后,沈微星不得不往其他地方想。 可那天明明闹的那样难看, 两人都口无遮拦地说了那么多难听话, 毫不避讳地在彼此的心窝上捅刀子。 可为什么许溧还会过来? 沈微星直直扬起脑袋, 帽檐下的目光带着强烈的试探, “许溧,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是因为关心?还只是单纯觉得和她上床好玩? 沈微星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天在床上像个玩偶任人摆布的样子, 屈辱感便上来了。 “我为什么跟着你, 难道你不清楚吗?”许溧压着嗓子指着巷子口, 怒气冲冲地说:“你今天过来干嘛?你还知道你马上就要考试了吗?” “我知道。”沈微星毫不怯怕她的眼神。她现在只想要一个答案, “所以呢?你跟过来干嘛?” 许溧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差点松了口。最后还是指甲刺了指腹一下, 稍微清醒过来。 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松口, 若是松口给予她一个难以割舍的理由, 是否会影响她心中原本的选择呢? 许溧不得而知, 只能抿着唇脚步往后退了一下,身姿格外松懈, “好玩呗。” 沈微星僵在原地,一颗心仿佛沉在了寒冰中。 “沈微星,其实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能早点断干净了岂不是更好?”许溧说一句眼睛里的笑意便深一点, “就像你迟迟不愿意承认我们的关系, 也挺不错的。” “你再说什么?”沈微星蹙眉打断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人在口无遮拦的时候说的就是真心话呀。”许溧慢悠悠地说:“所以我们都各自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情搁在高考结束之后再说。” 她说完之后,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我先走了。” 沈微星瞪着眼睛看着许溧一点点的转身,步调没有丝毫迟疑地往前迈。 “那天你和我上床,是不是也是像今天这么想的?” 身后传来沈微星略显清冷的声音,像是机械一般,没有丝毫温度。 许溧脚步一顿,指腹早就被堆满了月牙,那是用来提醒她绝对不能心软的证据。她目视前方,在开口之前紧紧抿了一下唇,“就是你心里所想的那样。” 许溧今天晚上没有去沈微星楼下,而是回了自己家。 门刚一打开,浴室传来一阵嗡鸣撞击声。许溧眼神逐渐冷了下来,随手扎了个头发走向了浴室门口。 因为事情比较突然,那天她带沈父直接回了自己家,随后将人捆了关在浴室里。这里虽然空间小,但隔音效果不错,只要关上门,不管里面怎么折腾,外面统统听不见。 浴室是那种狭窄的长廊样,大约有不到两米宽的样子。四周砌着整洁到能倒映出人影的瓷砖,很净也很白,但莫名有种阴冷的氛围。沈父关进去的第一天,许溧收拾了所有的杂物,只留了一个镜子。沈父绑在马桶上,他的面前就是那面镜子。 他已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整整一天了。在这一天里,不管他露出什么表情,镜子里的人也会照出那个表情,时间久了,他竟然有些怀疑—— 镜子里的人到底是不是他自己。 于是他疯狂用脑袋撞击着马桶按钮上陶瓷,试图通过痛苦的表情来提醒自己。 许溧打开浴室门抬眼看见沈父狰狞的面目,嗤笑一声,慢吞吞地走过去,“想寻死呀?” 脑袋刚狠狠撞了一下,沈父整个人都是懵的,看见许溧开口骂道:“是不是那个杂种让你绑我的?” 话落,许溧眼神时间冷了起来,抬手就给了沈父一巴掌,“你有什么资格骂她?” “就凭我是他爸,我生的她,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在这个世界上。”沈父说。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愚蠢的想法?”许溧半蹲下身子,冷白灯光照的她眼神震慑力很强:“你生她就代表着她要包容你的一切,包括你打她,骂她?” 她现在都记得那个夜晚,沈微星安静地躺在床上说出那些令人听了都咬牙切齿的字眼,仿佛是在说一些无关自己的事情,语气淡漠。 可这到底是经历了多少次才会对这些产生这么强的抵抗力? 许溧压根不敢想她在小的时候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寄希望于旁观的邻里街坊,换来的是夫妻吵架,旁边不便插手;打电话报警,则是关系调节。 似乎所有人都认为,小孩和父母之间,老公和老婆之间能有什么隔夜仇?你要是劝了,万一人家最后和好了,岂不是啪啪打脸。 一旦想到这些,许溧的表情更加冰冷,抬手而了沈父第二巴掌,“我原本想着你以后走远点,永远不要出现在沈微星面前,我就可以放过你,但谁知道你越来越恶心。” 沈父脸上的肉被那一巴掌扇的哆嗦了一下,对上许溧的眼神,心里莫名生出对死亡的恐惧感。 下一秒他就看见许溧站起来,轻拍了下自己的手,似乎要去掉沾上的细菌,轻飘飘的说:“我要整你可以有一百种方法,但不是现在。” “等星星考完试,我们慢慢算。” 沈父在那一刻头皮发麻,整个人仿佛坠入阴冷的地窖中,周身的寒气裹的他严严实实,浑身不受控制地打颤。看到许溧转身,他忽然开口,问:“你为了不让我打扰沈微星考试,把我捆起来;为了她这些年的委屈,把我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可万一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呢?” 许溧手指刚搭在门柄上,闻言动作微微一顿,随后开口:“不管她是哪样,我都希望她可以前途无碍。” “至于你,就做个阴沟的老鼠,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就好。” —— 一眨眼到了高考那天,沈微星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饭后简单收拾完准考证和笔,确认无误便出门了。 到了考点的时候,学校门口停了几辆警车和救护车,红色的警戒线专门将大门口圈起来,避免其他人误入。 沈微星站在学校对面的小商店门口,周围挤满了送学生的家长,纷纷嘱咐自己的小孩不要紧张,看好卷子这种话,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里,与此格格不入。 她转身目光不带任何期待地扫了一圈人潮,每个都是陌生的面孔,但个个眼底都含着紧张对身边的小孩说话。沈微星忽然心里闪过一丝遗憾。 如果她也是两个人,是不是可以更好的伪装在这里? 旁边一个人忽然撞里她一下,紧接着立即转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我女儿推了我一下,不小心撞到你。” 沈微星扯了下嘴角,说了句没关系,又继续垂头看自己的脚尖,听着耳边呱噪的杂音。 “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多乖,一个人站着不吵不闹,哪像你娇气的要名。” “你瞎说吧,高考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家里怎么会让她一个人来,一定是家里人在买水去了。” “你这孩子。” 六月份的天气即使是早上也毫不逊色。沈微星晒得头晕,准备用透明袋遮一下的时候,头顶突然多了一把伞替她遮住灼人的光线。 她后颈微微上扬,顺着黑色的伞骨回头,看见桑沃正端着一张笑脸站在自己身后。 沈微星眼神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眼神微微侧了一下,问:“你怎么来了?” 在她的观念里,她是通过许溧认识的桑沃,而许溧又是桑沃的老板,现在她又和许溧闹的这么僵,桑沃怎么会过来。 虽然沈微星目光看着她,但桑沃却察觉到对方有些出神地盯着。这个表情只有几秒钟,很快沈微星又恢复过来,眼睫颤了颤,掩饰了眼底的失落。 “今天是你考试呀,我当然得来。看,我特意穿了一身红,看着喜庆,还有这是巧克力,我听老板。”桑沃话说到一半忽然卡壳,快速转了字音,说:“我听说,你有低血糖,赶紧吃点。” 桑沃说完直接撕开了外面的金色铂纸,沾着果仁的巧克力被她直接往沈微星嘴里塞。 她塞完之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从身后的双肩包里拿出一瓶撕了包装的矿泉水递给她,“这个你一会儿拿进去,但记得考完试了再喝,这个是2B橡皮和铅笔,还有黑色签字笔,你也一起带进去。” 沈微星嘴里的东西还没有咽下去,两只手便塞满了东西,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桑沃说完后,整个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恰好学校门已经打开,不少学生已经过去排队,纷杂的环境中,她弯着唇,说着自己的祝福:“加油,顺利。” 沈微星心里的郁气一扫而空,嗯了一声,正要道谢,便听见对方再次开口。 “加油,顺利。”? ? 58、背道而驰(四) 聚集在校门口的学生一个接一个走到校门口, 被老师检查完手头的东西后,最终在两栋教学楼的交界处分散。 桑沃视线追着沈微星的背影, 一直到对方消失, 浑身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第一次送考生,本来觉得是一件轻松随意的小事,但到了门口受到氛围的感染,竟然也萌生出一种千军万马厮杀的热血。 桑沃低声笑了下, 挪动脚步准备离开的时候, 忽然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忽然站了个人。她抬起脑袋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 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声气。 许溧穿着黑色V领T, 撑着一把太阳伞悄无声息地站在旁边。人潮四散, 家长之间互相的寒暄声夹杂着招呼声混合在一起逐渐远去。只有许溧与此格格不入, 抿着唇脸上不见丝毫不耐地看着校门口。 说的那么好听, 还不是忍不住来了。 桑沃挪回位置正视前方, 陪着许溧一起站着。 马路上拉起了警戒线, 没有往日的鸣笛声与吵嚷声,警察在校门口巡视的脚步声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直到考试正式开始, 许溧耸着眼皮轻眨了下眼睛, 转身时轻声说道:“走吧。” “不看了?”桑沃跟在她后面语气有些奇怪的问。 今天早上桑沃原本在家里休息, 老板忽然打了个电话, 让她十分钟内赶到网吧。要搁在平常桑沃肯定会趁机耍几句赖皮,但鉴于最近老板的脸色有目共睹的臭, 顿时一句话都不敢说火急火燎地赶去网吧。 到了门口还没进去,桑沃手里已经塞了好几个东西,而许溧还在继续一边塞一边嘱咐。 “巧克力一定要给她吃, 千万不要低血糖。” “这瓶水记得给她, 我新买的撕掉了上面的标签, 应该可以带进去。” “这些吃的你拿上,她考完试应该会饿,你看着她吃点。” “你一定要检查她的用品,如果不全就把这些给她。” 桑沃听地一脑袋懵,忍不住打断道:“你说的她是谁呀?给她这些东西干嘛?” “沈微星。”许溧站在原地轻抿了下唇,阳光明明那么明亮,但眼神有说不出的遗憾及落寞,像是冬日下堆积在阴面的积雪,她说:“她今天高考。” 桑沃肢体在那一刻僵持了下。 她看着许溧低下头,再次抬眼时刚才所有的情绪已被一扫而空,重新换上一副温和的模样,说:“帮我祝福她——” “加油,顺利。” 沈微星仿佛没有听见桑沃的问题,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可桑沃实在忍不住了,她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结了多大冤,明明心里都想着彼此,偏偏没人肯退让一步。 刚刚沈微星看到她时,虽然眼底的失落一闪而逝,但却被她正好捕捉到。而许溧这里更是不用说,一颗心简直扑在了沈微星身上,拉都拉不回来了。她实在是不明白呀,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了。 桑沃放慢脚步,最终缓缓停下,站在后面对着那道孤僻的背影,大着胆子喊了许溧的全名,说:“你停下。” 两个人距离考点已经有了一段距离,警察也没有留意到这里不大不小的声音。 许溧撑着太阳伞脸颊留下一片阴影,衬得整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冷。她停下脚步,视线直视过去,问:“干嘛?” “为什么?”桑沃没有选择迂回而是直接开口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托我去给沈微星送东西,还不允许暴露你的名字?为什么你们只是简单的吵架,却搞得老死不相往来?为什么你明明喜欢她,却还要装出一副硬心肠的样子?”桑沃手里的伞给了沈微星,她每问一个问题,眉头便蹙紧上一分,最终停在许溧伞檐外面。 面对桑沃咄咄逼问,许溧也只是蹙起了眉,冷声反问:“你问那么多干嘛?” “老板”桑沃想起刚才沈微星的模样,放缓了声调说:“你知道刚才星星看见我,没有看见你是什么表情吗?” 她说完不等许溧开口,直接回答道:“你去医院应该测过血糖,那种感觉和它类似,明明是小小的一根针,可在刺下来的那一刻却是锥心刺骨的疼,然后那个后劲越来越大,就像是沙粒轻轻碾过,直到两个小时都没有办法缓过来。” 伞檐下,许溧双眸微阖,故作的镇定在听到桑沃叙述沈微星的表情时瞬间土崩瓦解。 对待感情即使在理智的人都有昏头的时候,旁观者永远是最清楚的,只有身在局中的人明知道是错的,但还会义无反顾地继续下去。 许溧便是如此。 只是压抑多时的情绪还是没有办法收放自如,她睁开眼睛冲着桑沃一字一句地说:“你告诉我,我有什么办法?” “她已经那么辛苦了,努力学习只为能够摆脱现在噩梦般的一切,但因为我她犹豫了,我该怎么办?”许溧并不是撕心裂肺地喊出来,反而是平铺直叙地摆出来,就连声调都是平缓的,说:“她应该有个光明敞亮的未来,而不是折在这里。” “你明白吗?” 两天的高考几乎都是桑沃和许溧一起去,但只要沈微星从考场出来,看见的永远都是桑沃,而许溧则会撑着伞将自己隐没到人海中远远地看着。 直到最后一天,许溧掐着结束的时间,给桑沃说了几句话后便先走了。 她因为最近沈微星高考几乎不理片刻地守着,直到最后一天才松了口气,准备回家确认看下沈父还好吗,给他送点吃的。 许溧像往常一样驱车赶到家里,打开房门并没有听见如往常般的嘶吼声,立即扔下手里的饭在地上,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马桶上的人早就消失不见,窗户大敞着,粗糙紧实的麻绳自水龙头绑着越过窗户垂下,而洗手台的镜子早就支离破碎洒到水槽上。 许溧扒在窗户看下去,那条绳的另一头正落在地面上。 许溧嘴里骂了一句,先是拿起手机给桑沃打了个电话,那边接的很快,但就是有点吵。许溧顾不了那么多,开门见山直接说:“从现在开始一步都不许离开沈微星,记住了吗?” 那边先是久久没有说话,随后传来一道略显清冷的声线,“为什么一步都不能离开我?” 许溧愣了一秒钟,手掌搭在洗手台上,问:“桑沃呢?”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沈微星语气坚定。 她听着电话那头的沉默也不催促,仿佛对峙一般看谁先败下阵来。最终还是许溧挂了电话,沈微星听着嘟嘟的忙音半晌没有说话。 直到桑沃拎了两杯奶茶过来,挨着沈微星旁边坐下,叫了好几声名字对方都没有应答。 两个人对面是透明橱窗,一眼就可以看见外面车水马龙。 沈微星接完电话后,整个人都陷入了一个怪圈中,不管她如何想都没有办法从其中出来。直到肩膀被人轻拍了下,全身触电似地抖了下,她才回神怔怔看着对方。 桑沃被这眼神看的毛骨悚然,特意给一杯奶茶插进吸管推了过去,问:“怎么了?” 沈微星摇了下脑袋,回答道:“没事。” 桑沃松了口气,给自己奶茶插进吸管抿了一口,想起手机还在沈微星那,掀起眼皮道:“星星,我的手机?” 手机正被沈微星死死攥进手里,手心灼热的温度染着手机都有些发热。沈微星反应慢了半拍,先是往后一躲,随后又递过去。 桑沃只觉得取个奶茶的功夫,沈微星整个人仿佛夺了舍一样,正准备多问几句时,却在看见来电显示的时候愣住了。 难怪要神游,这搁谁不游呀,估计灵魂都要飘起来了。 她犹豫片刻准备试探几句的时候,沈微星猛地站起来,一句话都没有说撒腿跑向外面。桑沃慢了半拍,从奶茶店刚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坐上出租车了。 沈微星只觉得脑袋乱糟糟的,像是一摊浆糊黏在一起,理不出一点思绪。 她疯狂在心里想着沈微星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保护好她?是有人要害她吗? 是沈父! 千思万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源头,难怪这几天家里异常安静,不见沈父回来。 原来是有人替她抗下来了。 沈微星闭上眼睛捂着胸口,喉咙不受控制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鼻头酸酸的。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女孩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以为是高考不顺利,安慰道:“别难过,成绩还没有出来,说不定你没有丢分呢?” “丢了。”沈微星鼻音很重的说:“我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司机啊了一声加快油门,说:“你先别着急,肯定可以找回来的,我开快点。”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微光网吧,司机看了眼门口,小心翼翼道:“小姑娘,那些人你认识不?” 沈微星眼眶很红地拿起自己的考试用物,顺着网吧的方向看过去。 微光网吧大门紧闭,宽大的门柄用一条粗旷的铁链子拴在一起上面挂着锁。网吧门口站着五六个生穿黑色衣服的男人,一副耐心不是很足,犹豫砸场子的表情很重。 沈微星看着为首的那个人掐着烟带着墨镜,独自离在网吧的角落,像是在等人。 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洪峰。 作者有话说: 重逢倒计时一!!!!? ? 59、背道而驰(五) “认识。” 沈微星透过挡风玻璃眼神阴沉, 抓着透明袋的手指逐渐收紧。 不是没有想过翻车,相反沈微星心里预测过不少次。可即使这样, 她还是抱着那么一点侥幸心里, 毕竟风险永远都和机会并存,这就和抛硬币,不是正面就是反面的道理是一样的。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这么突然,要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准备时间, 都不至于如今这般束手无策。 那么一群人站在那里, 很快吸引了不少周围商铺的人。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沈微星的表情都有些不对劲了。车上的小姑娘长得文文静静, 怎么偏偏和这些混混流氓认识。 这些流氓继续站下去, 估计人家网吧明天都没有办法开门了。他摁了几下喇叭, 声音听着紧张急促, 催道:“小姑娘, 你要是认识就赶紧下去, 不要给人家网吧惹一堆麻烦事, 好不好?” 沈微星如梦初醒般睁大了眼睛,几乎是立即推开车门, 动作慌乱。 司机看着车门啪地一声, 转了方向盘就走, 看着倒车镜上女孩的身影, 暗想:小姑娘挺懂事的。 距离网吧隔了条马路,沈微星站在树荫下, 脚底零零散散堆了不少叶子,经过烈日的消磨,它们边角呈现出萎靡的样子。 沈微星眯了下眼睛深吸一口气, 直到肺部充满清新的空气才抬起脚。 她甚至有些庆幸, 庆幸许溧不在, 她可以好好解决自己的麻烦。 听见脚步声,洪峰食指轻弹了下烟头,灰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他随后转头看见了木西。 或许应该是沈微星。 洪峰心里暗自嗤笑一声,里面有着对自己的嘲弄以及愚蠢。 不说其他地方,单单就一中这片区,他算得上只手遮天,没有人敢管的程度。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被一个小姑娘玩的团团转。今天若不是老沈跑过去撺掇他要债,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洪峰沉沉掀起眼皮,不知是讥讽还是其他意思,笑着说:“木西,哦,不对,沈微星,好久不见。” 几个黑衣男人看着沈微星慢慢靠近,拎着手里的木棍站在洪峰面前形成一堵墙,表情看着凶神恶煞。 沈微星停在那堵墙前,BaN格外镇定地打招呼,“是好久不见了,洪老板。” 洪峰原本以为她会矢口否认狡辩几句,却不想对方直接省了流程,而且又这么镇定,心里逐渐升出几分佩服。 他之前也只是听说过老沈家里的情况但并不详细,只晓得一个大男人不是喝酒就是赌博,老实说他心里实在不齿。如今记忆中的模糊轮廓和沈微星重合,那些影影绰绰的描述词也都有了具体表现。 比起初闻时的愤火,现在平静下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觉得无可厚非,甚至还会竖起大拇指夸她一句干的漂亮。 可如果这个人换成自己,洪峰接受不了。大男子主义,唯我独尊的想法,只要沈微星站在自己面前,那就是时刻提醒着他,自己是个被人当枪使的傻逼。 “为什么选择的是我?”洪峰拨开那堵墙站在沈微星面前,眼神压迫感很强,“我都拿你当朋友了。” “洪老板,别开这个玩笑了。”沈微星眼眸半垂,嘴角滑过一抹讥讽的笑,“你拿谁当朋友,都不会那我做朋友。” 眼看着这边终于有个熟悉的人回来,街坊邻居终于刚往这里迈一步。 沈微星注意到后,眉头微微蹙起,表情有些很难看。 今天洪峰是带着誓不罢休的目的来的,是一定要讨个说法来的,不管是心里还是面子。而许溧在她不知道的什么时间随时都有可能回来,看到这些人在这里势必会闹得不好收拾。 这几天她收拾沈父的事情已经够累了,沈微星不会再拉她下水,因为这是她自己闯出来的祸。 “换个地方说吧。”沈微星手里拿着透明袋子碍事,直接团成一块装进口袋里,随后抬起眼睛郑重其事道:“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最终两人还是去了棋牌室,不过这次没上二楼,而是去了一楼那间小屋子。 这间屋子当时是沈微星让许溧等她的房间。推开房门,里面的陈设都没有变化。记忆涌上来仿佛是一瞬间的事情。沈微星仿佛可以看到自己当时对许溧做下的承诺。 “等我处理完之后,我们就正式在一起。” 这个承诺仿佛就像绳子,牢牢套着许溧没有松开。此时此刻沈微星在心里质问自己:如果事先知道这件事是个无法解决的麻烦,她还会承诺的那么早吗?还会送她戒指吗? 沈微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机会主义者,但凡有机会摆在眼前她就绝不会松开。可现在她忽然犹豫起来—— 如果知道她会给许溧带来麻烦,如果她知道自己会这么没用,如果她知道自己连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那她一定不会做出承诺。 洪峰手里拎了两瓶白酒和几个酒杯进来,看着沈微星站在椅子前。他关上门走到她面前,白酒放在桌子上,指着对面的凳子说:“坐呀。” “不用了,洪老板。”沈微星眼神有那么一刹那的空白,随后表情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我们长话短说,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你想要怎么样冲着我来。” 洪峰一句话都没说,拿起酒瓶倒是给自己倒来杯酒,眯着眼睛浅尝来了口,指着另一个杯子说:“你也来试试,这次的酒味道很醇。” 沈微星垂下眼皮,盯着那两瓶酒看了一会儿。她向来不懂得揣摩人心,更学不会恭维人,往往都是靠着直觉行事,可现在她心里没有一点底。直觉告诉她,洪峰不会这么简单算了的,“不用了,我酒量不好。” “酒量好不好另说。”洪峰仰头笑的一脸无谓,轻飘飘道:“可今天是我说了算呀。” 沈微星愣怔了一秒钟,随后站着拿起酒杯咕噜喝了一口,因为喝的太急嘴角甚至都有些酒渍。她随手抹了一下,噔的放下酒杯,问:“现在可以吗?” “再来一杯。”洪峰说着直接递了一整瓶过去,暗示道:“你先喝。” 白酒一般都是后劲大,沈微星心里挂着事倒也顾不了那么多。她接过那瓶酒,瓶口对着嘴巴直接仰头灌下去。 洪峰褪去刚才的温和,冷着脸直直看着,心底毫无波澜。 沈微星的喉咙仿佛被火烧了般,一直延续在胸口。她只觉得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那瓶酒终于见底了沈微星咽下最后一口,两只手撑在桌上保证自己不倒下去,问:“现在可以了吗?” “可以什么呀?”洪峰笑了一声,“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呀。” “你——”沈微星指着他,紧紧闭上眼睛随后睁开,“你把说过的话当什么了?” “我当什么?”洪峰的怒气来的毫无预兆,拎起自己面前的拿一瓶酒直接摔在地上,“你他妈把我当猴耍的时候,又把我当成什么了?你知道今天老沈过来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看你照片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丢脸吗?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想弄死你吗?” 洪峰说到后面面目狰狞。沈微星熄了火,抿着唇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洪峰混了这么多年,一直讲究面子大于天,否则他也不会在当时自知食言时,亲手剁了老沈的手指头拿给沈微星。 他在去网吧的路上已经想来无数种让沈微星生不如死的办法,可最终还是没有下得了那狠手。 原因无它,他没有欺负女人的习惯。 但现在沈微星在他面前一天都是在提醒他,嘲弄他。这是他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那你要什么?钱吗?” “我要你滚。” 沈微星在那一刻只觉得全身发冷,明明刚喝了白酒全身发烫,可还是觉得一股凉气从天灵盖灌到脚底。 “我要你滚出X市,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洪峰瞪着吃人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沈微星没有犹豫,想都不想的拒绝了,“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这里带给她的记忆太多了,痛苦的,绝望的,无助的,可也有许溧给她的悸动的 曾经她以为自己孤身一人,可直到有了许溧才有了家。离开这里,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地方容纳她。 洪峰压根就不给她思考的时间,收起刚才吃人的表情,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说:“我刚才看你女朋友的店很旧,要不要我帮忙装修一下。”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沈微星脑袋嗡嗡的响着,听不清任何人说话。 灯光下她的脸苍白的要命,好像狂风下的一根小树苗,只轻轻吹那么一下就会倒了。 而洪峰视若无睹,依旧在阐述一些事情,用词简单且狠戾,“上次给你看的那张照片,是我把老沈带到郊区的弃用工厂,他当时试图跟我狡辩来着,我听着不高兴所以砍了他一根手指。” “你知道卖肉的人一刀切到肉连着骨头是什么感觉吗?其实切人的手指头和那个差不多。” “你不要说了。”沈微星两只手死死攥着桌沿,透明袋从口袋滑落都没有感觉到。 可洪峰还是不如她的愿,“你不愿意走,我就去砸她的网吧,我不会剁她的手指头,但我会让你永远见不到她。” “我要去报警。”沈微星眼眶泛红喃喃说道:“我要去报警。” “你觉得我怕警察吗?愿意替我坐牢的兄弟一大堆,不然你以为洪家老二是怎么进去的。”洪峰说完似乎想起什么,脸上滑过一丝玩味,继续道:“其实不用我动手的,你知道老沈吗?就是你父亲,他被你女朋友整整关了五天,逃出来的时候神智都不清楚了。你说我要是告诉他,你女朋友在哪?他会怎么办?” 他原本只是想让沈微星离开的,可到了现在却忽然换了个想法。 他要沈微星离许溧远远的。 “不可以。谁都不能伤害许溧。”沈微星眼底很湿,轻轻眨了下眼睛就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 这些事情明明和许溧没有关系,她不应该被牵扯进来。她就应该干干净净。 如果当初在网吧没有认识该有多好,如果自己没有一次次给她机会该有多好。 如果她可以直接拒绝了她该有多好。 许溧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以沾上这些脏东西。 “如果你离开了,我可以看着老沈,把他关起来,反正我是他债主,我想做什么都行。” 是呀,罪恶的源头是她。 是她沈微星。 是不是只要她走了一切都可以恢复原貌。许溧不用提心吊胆的和她一起躲到阴沟里。 只要她走了。 沈微星用手背拭去脸颊的眼泪,赌着自己的尊严,用最卑微的语言恳求道:“我求你,我求你不要伤害她。只要你平安,我去哪都行。” 高傲的狮子被关在笼子里,任人投喂。 娇艳欲滴的玫瑰经风一吹,花瓣便落在污泥里。 而沈微星则被人扼住软肋,一字一句都是致命伤。 洪峰满意地站起来点了点头,欣慰地说:“这才像话呀,赶紧走吧,以后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说完之后,跨过满地的玻璃碎屑准备离开。他还没有走几步,便听见身后人沉沉地说道:“如果她出了意外,我会要你的命。” 洪峰哼笑一声,说了句放心人便走了。 四方四正的房间里,沈微星终于瘫坐在地上,手掌撑着地上的酒水,任由碎屑玻璃扎进肉里。 她在心里一遍遍对着许溧道歉。 对不起,我失言了。 作者有话说: 我高估我自己了,不好意思没有写到重逢(哭) 这章评论我会发红包补偿的(鞠躬? ? 60、好久不见 许溧从家里匆忙出来, 边下楼梯边给桑沃回拨电话。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大风,小区种植的槐树被吹的枝桠乱晃, 浓绿的树叶腾空卷起。 许溧站在单元楼下, 款式宽松的白T紧紧贴在身上,长发糊了一脸。她揪起额前的碎发随意撩到耳后,听着电话那头嘟嘟的声音,两条腿不安地走动。 面对沈微星措不及防地质问, 许溧手比脑袋快了一步, 率先挂了电话。 看着逐渐沉下来的屏幕, 许溧用手背拍了下额头,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电话挂断等于落荒而逃, 这反而是告诉沈微星自己心虚了。再加上沈微星的聪明程度, 十有八九能猜出来。 嘟嘟声终于消失了, 电话那边传来桑沃清脆的女声, 问:“老板, 怎么了?” “沈微星呢?”许溧迎着风走向汽车停放的位置。 “我还正想说呢。你刚才打完电话之后,她二话不说就跑了, 我拦都拦不住。”桑沃说:“你到底给她说什么了?” 许溧缓缓停在车边, 右手握住冰凉的车柄停住, “没说什么。” 桑沃明显不相信, 你没说什么人家会走神老半天,会着急忙慌地跑出去, 会看都不看一眼地拦辆出租。但这些话她不知道怎么说给许溧听,只能挑出最想问的,“老板, 你到底还喜欢人家吗?” 许溧没有说话。 “你要是喜欢人家就大胆地追上去, 不需要太多顾虑。你勉强也算是无父无母, 有车有房,还有个小本生意,人长的自然不用说。”桑沃夸完之后,话锋忽的一转,“但如果你要是不喜欢她,就不要老记挂着人家。你这样容易让人家难过的。” 空气中浮沉着细小的沙粒。许溧扬起脸时眼睛进了一小粒。她阖上眼睛重重眨了几下,语气带着一点嘲弄,“喜欢呀,怎么会不喜欢。” 这个世界永远都很玄妙。 有的人对你死心塌地,你却偏偏爱答不理。但有的人你看她的第一眼,就想对她好。以前所有的墨守成规都会因为这个人而说变就变,甚至就连自己笔挺的底线也会为她弯进去一个大弯。 对于许溧来说,她就是喜欢沈微星。 从看见的第一眼就已经喜欢了。 桑沃那天拖着音调哦了一声,认真替自己老板谋划,“你现在就去找她,强吻她,告诉她你爱她。” 再好的氛围都被这一句话打散了。许溧嘴角扯起闲闲的笑,骂道:“神经病吧。” “啧啧啧,老婆只有一个呀。”桑沃慢悠悠的说:“你在磨磨唧唧下去,小心老婆跑了。” 许溧听的眼睛都弯成月牙状,哐地一声拉上车门。挡风玻璃斜斜砸了几滴雨。许溧将钥匙擦进孔里,正要挂电话的时候,刚才语气乐呵呵的桑沃忽然惊叫一声。 “星星,你这是怎么了?手上怎么都是血?” 许溧转钥匙的手微微一顿,蹙起眉头问:“怎么了?星星怎么了?” 桑沃可能是放下电话了,完全听不见电话里的声音。 许溧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旁,随后转动车钥匙。垂下来的挂饰幅度极大地摆了摆。车辆轰一声直接出去了。 车刚出了小区。电话那边传来桑沃着急的声音,说:“老板,你快来店里。星星出事了。” “她怎么了?”许溧问。 桑沃:“我也不知道,她回来了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然后过了一会儿又拎了一袋东西往出走。” 说到最后桑沃甚至比都有些语无伦次,“哎呀,你快回来,她现在看着挺疯的。” 许溧嗯了一声,在挂断电话之前叮嘱道:“拦着她,别让她走。” 沈微星把房间里所有东西都归回原位后,站在房门的地方仔细看了两眼。和刚搬进来的时候一摸一样,多余的,不应该出现,应该消失的东西都已经丢了。 而她也很快可以把平静还给许溧了。 沈微星抿着唇满意地笑了一声,豆大的眼泪却唰唰地掉。手上的血迹还没有来的及洗干净,嵌在掌心的玻璃还在刺着她,提醒她。 你可以走了。 沈微星转身拧开把手,在即将打开门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随后闭着眼睛落下一滴泪打开了门。 桑沃早就在门外面等着了。高考这几天网吧没有营业,此时变得格外安静,只能听见外面的风声,似乎还有雨水落下的声音。她看着沈微星通红的眼睛吓了一跳,着急忙慌道:“星星,你怎么了?” “没事。”沈微星不敢看着桑沃,半垂着眼眸说:“我就是扔了一点东西。” “什么东西?我看看。”桑沃有意拖着时间,一只手准备挽着沈微星往回走,但被对方使劲挣开了。 “你自己看吧。”沈微星说话的时候眼睫微颤,像是怕惊扰到其他东西,“我还有事先走了。” 桑沃立即拦在她面前,眼睛直直盯着沈微星,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不行,许溧一会儿就过来了,你在等等她。” 听着那个名字,沈微星才稍微恢复了一下神采。她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白色的衬衫衬着她的脸格外苍白,唯有嘴唇红艳艳的,那是克制不住自己咬出来的颜色。 “她不用过来了。”沈微星扯出一抹很疏离的笑,后退了一步小步,“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胡说,她告诉过我的,她从没有想过分手。” 沈微星只觉得眼底糊上了一层雾气,心里一阵满足,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刺,“那她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们压根就没有处对象。” 桑沃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嘴上喃喃自语:“怎么会?” “怎么不会?”狠话说了一次之后,第二次完全不用思考就可以脱口而出,“我还这么小,怎么会在一个人身上吊死?她问我要名分的时候,我怎么能答应她?” 沈微星目视前方,网吧电脑全部都是黑屏,衬得整个区域都很黑。 “我是真的玩够了,你帮我告诉许溧一声”沈微星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及其冷冽,“再见。” 外面的天空仿佛染了墨,随着一声惊雷,大雨唰唰地落下。 沈微星站在屋檐下伸出掌心,雨水很快落在上面。 她记得第一次见许溧的时候也是个下雨天,越过商业街的废物垃圾,踩着肮脏的泥水。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风铃晃动,她看见了许溧。 那时候她全身是刺,每天像个工具人一样,麻木,冷漠地对待这个世界,抱有所剩不多的感情就是只想逃。 她一直觉得高考结束离开这里,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动力。是那种光是想想就会心情好上一小会的那种。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口,她的生活不仅仅是考试,而是只要想起那个人的名字就会开心很久。 可能是某个下雨的晚自习,许溧意外拿着伞过来。也有可能是在自己无家可归的时候,许溧引着她到了这里。 她喜欢不属于自己的热闹,从不奢望自己可以进入这热闹中去,因为这热闹对于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来说,是要不起的。 可现在许溧就是属于她的热闹。 如今她把热闹归还给热闹。 沈微星迈进雨里,雨水很快打湿了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路过刚才扔垃圾的地方时,忽然笑了一声。 再见。 许溧。 六年后 一中的办公室亮丽堂皇,玻璃擦的几乎看不见。空调被洗的白白净净挂在墙上,窗台上的绿箩格外富有生机。 沈微星坐在面对着办公室门的地方,身后是暖融融的阳光。她披着长发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批改作业,一架银丝眼镜架在鼻梁上显得清冷而又拒人。 去年年末的时候,沈微星从原来的学校辞职,原本不急着找工作,可在看到一中招聘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投了。她大学成绩优异,实习的时候更是获得了学校领导的认可,因此刚一毕业就在全省最好的高中任教,现在重新转回X市,过程可谓是轻轻松松。 她教的是高二文科班的数学,每次批改作业的时候眉头都不见得松开。 这次也一样,沈微星看着自己讲过的原题重新出现在作业本上,而大部分人都写错的时候,忍不住揉了下太阳穴。 上辈子造大孽,这辈子教数学。 她喝了口泡好的柠檬茶,心里的火气勉强下去了一点,准备硬着头皮继续改的时候,坐在对面的老师从电脑旁探出脑袋,可怜兮兮地说:“微星,我U盘应该丢了,所有的课件都在上面,可以借我用下你的吗?” 赵昭眼里满含期待,她觉得对方不会拒绝。毕竟沈老师太会来事了,上班的第一天请所有人喝奶茶,时不时地送礼物,帮一些年纪大的老教师做PPT也从不含糊。 “好呀。”即使隔着冰冷的镜片,沈微星的眼神还是很温和,“不过我这些你们理科数学应该用不到,我帮你重新做一份吧,很快的。” 赵昭眼底滑过一丝惊喜,立即从椅子上蹦到沈微星面前,说:“微星,我可真的太谢谢你了,今天下班请你喝奶茶。” “不用了。”沈微星点开电脑屏幕,指尖在鼠标上轻轻点了一下,说:“我今天下午得去一趟网吧。” 最近高二学生狂的不行,好几个住校男生都会在晚自习溜出去上网。沈微星决定今天晚自习亲自去逮一些。 “是那个微光网吧吗?”赵昭问。 沈微星手指僵了僵,随后轻轻嗯了一声。 “那家网吧怎么还不见被查,真的烦死了。”赵昭抱怨了一句,“请不了你喝奶茶了,等下次吧。” 沈微星快速收敛起自己的情绪,侧过头扯了扯嘴角也不拒绝,“好呀,谢谢赵老师。” “不用,应该是我谢谢你。沈老师,你可真是个小太阳。”赵昭说完之后,哼着歌回到自己的位置。 沈微星盯着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着空白页面。听着赵昭的话后,先是一愣而后自嘲的笑了声。? 70-80 71、追根究底(一) 生日当天下午, 沈微星早早到了网吧,帮助布置场地。 和六年前不同, 这次没有收起电脑, 腾出部分活动区域。而是选择在吧台前面的空间进行,用一块很大的布单阻隔电脑区域和活动区域,上面不知是谁拿了红色的颜料,用中文龙飞凤舞地写下生日快乐这四个大字。 桑沃正在木地板上铺了一层厚实的深绿色地毯, 用长短沙发将它包围起来, 上面摆着不大不小几个枕头, 方便玩累了休息。小网管拉了个黑色圆桌放在两个沙发的夹角。圆桌到了她小腿的高度, 上面依次摆了满满一桌酒, 白的, 红色, 啤的。 今天准备吃火锅, 菜早就买好了。沈微星一个个将菜洗出来围着红汤锅摆好, 放置好碗筷后,拉着凳子坐在吧台前。 许溧是寿星, 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做了甩手掌柜, 嘴里塞了颗糖坐在吧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监工。看见沈微星移着凳子坐过来, 脖子上的项链因为这个动作从衣服里跳出来。她噔一下咬碎了嘴里的硬糖, 唇舌摩挲着口腔里细密的糖渣子。 “开心不?”沈微星两手托腮,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许溧莫名看了她一眼, 眼神重新聚在小网管那块,眉头微皱,嚷道:“你拿那么多酒干嘛?” 小网管正脸都没给她, 弯着腰一个个拿起搁在地上塑料袋里都玻璃瓶, 回答:“桑姐让干的。” 许溧眼神一转落在桑沃身上。 桑沃不为所动继续揪着地毯上的碎絮, 眼睛抬都不抬。 沈微星只大概扫了眼,心里就明白过来。自从回到X市后,她不仅没有碰到过童周,桑沃也同样没有正面对过。不用想也知道是许溧从中调节的。但生日这事没法避开,因此沈微星自从进来后,桑沃就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当年她是通过许溧认识桑沃,心里也很感激高考那两天她的陪伴。对于许溧来说,她是一声不吭,但对于桑沃来说,那些伤人的话真真切切地扎在心里。因此今天晚上不管她对自己有多大怨气,她都得受住。 因为这是她欠桑沃的。 沈微星指尖抵在桌面上下动了动。这点声音在白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她越发肆无忌惮,挪动着手指像小蚂蚁般前进,等走到许溧的手腕前,她停住,指腹搭在她的腕骨上,轻轻揉了揉,像是在厮磨求亲近的小动物。 许溧心头一软,终于分给沈微星个眼神,问:“怎么了?” 沈微星半起身,肩膀往里面侧了下,挨着许溧的肩头,小声附耳说:“我怀疑桑沃想灌我。” “哦?”许溧耳垂痒痒的,嘴唇干涩到抿起来时可以感觉到上面的细纹。她忍着没有动弹,只是忽然侧过脖子,眼睛直直撞进她的眼神里,问:“所以呢?” 碰! 沈微星觉得脑袋仿佛炸了。眼睛微微睁圆,眼神放肆地舔舐着许溧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两个人凑的很近,鼻翼间的呼吸都可以感受到。 许溧的脸侧被一道温热的气息喷洒,偏偏气息的主人嚣张的要命,丝毫不知道收敛为何物。 她正准备转起来摆脱这个令人发热的场面,结果只是收了下脑袋,肩膀就被人搭住了。 白色石头砌成的吧台干净整洁,触手冰凉,可以将整个天花板收入囊中。沈微星掌心贴着边缘,指缝似乎要嵌入至石头里面。她看着面前想要逃开的许溧,胳膊绕成了半个圈,将她圈入自己的寸许之地。 没忍住。 亲了上去。 双唇触在一起很轻,顷刻之间,沈微星没事人的移开了。 许溧下唇湿了一块,像是被水渍洇染开来。她看着离了自己几厘米远的罪魁祸首,正眼眸含笑得有持无恐。 声音拉近,沈微星小声哀求道:“主人,一会儿帮帮我。” 帮什么都不知道,许溧就以沉默代替回答,算是答应了。 不远处,桑沃正把抽纸摆在桌上,看了眼后,指尖都要刺进包装中,恨恨道:“不争气的东西。” 怎么就被狐狸精稍微勾搭两句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许溧大概明白沈微星的帮帮我到底指的是什么。 童周在快要吃饭的时候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很大的蛋糕,进来时先和许溧相视一笑,调侃道:“三十女人一枝花,栗子,生日快乐。” 今年是许溧三十岁生日,意义重大。 许溧接过蛋糕,灯光之下笑的一脸明亮:“谢谢。” 童周回了句不用谢,随后一一向桑沃,小网管打了个招呼,最后眼神落在沈微星身上时,眉梢微微一挑,略带惊讶道:“栗子,人缘越来越好了,前女友都给你过生日来了。” 这话说的许溧脸立即拉下来了,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直直打量着童周,仿佛在用眼神说: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赶出去。 童周知趣地闭嘴,随后开始对着沈微星刺刀:“不好意思呀,沈老师,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主要是前几年被许溧拒绝过的追求者太多,但她们每年都坚持不懈地送礼物。” 许溧白了她一眼,倒是沈微星勾了勾唇,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童周来了劲儿,拉着沈微星的胳膊坐在餐桌前,如数家珍道:“我记得有一年情人节雪下的可大了,网吧忽然进来一个跑腿,给我们栗子送了支玫瑰。我都在旁边看呆了。” 沈微星原本听着有趣,直到情人节,下雪,玫瑰这几个词出来,她就像被抽了魂一样,脑袋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许溧的方向,嘴唇颤抖了一下。 “闭嘴,”许溧叫停,对上沈微星的视线,随意解释道:“别听她瞎说,估计是有人送错了。” 沈微星还是不说话。 许溧眉头微紧,看着沈微星眼睛时,只觉得那里白茫茫的,像是漫天雪地看不出任何标志物,而迷失在里面的人看不见活物。 “沈微星?”许溧叫了她的名字。 沈微星这才慢了半拍的反应过来,抬手揉了下眼睛,垂着眸子问:“那朵玫瑰好看吗?” 许溧略带思索地盯着她的发旋,良久地她才开口,声音很缓的回答,“好看。” 那朵红玫瑰送进来的时候,干秃秃的一支。花店老板可能因为买的少,而懒得包装。花杆上的刺还未来得及剪掉。花瓣很红,是放在水里可以染成一片的那种红。花瓣上还沾着几点白色的雪花,有些已经消失成水,化成露珠,有的则轻轻搭在上面,纯净且易碎。 按理来说,许溧不收这种来路不明的礼物,但那个晚上她忽然就留下了,将那束花摆在吧台最显眼的位置,直到渐渐枯萎时,她还是舍不得扔将它做成了标本,夹在任意一本书里。 只因为那朵花让她想起了她。 一顿火锅吃完就到了吃蛋糕,吹蜡烛的时间。沈微星大致收拾了下桌子,拆开蛋糕插上蜡烛,静静坐在一旁。 灯已经关掉了,蜡烛泛起昏黄的光,照亮了一方天地。许溧闭着眼睛,手掌并拢在一起,虔诚的许愿。蜡烛的光削弱了许溧脸上的一切锐利,柔和了她的五官,使她整个人更加温柔。 周围静悄悄的。 直到许溧吹灭了吹灭蜡烛,热闹的欢呼声这才重新响起。沈微星坐在许溧的对面,眼神含着笑缓缓看向她,避开了所有人,嘴吧一张一合,“生日快乐。” 吃完蜡烛后,就到了游戏环节。童周提议玩摇骰子,游戏规则很简单。每人一套骰子和骰盅。按照里面的点数开始报数,但不能是真的,最后一个人开,若是选择报的点数相近则赢,若是差的远则输。原本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但童周加上的真心话的元素,又变得不那么无趣。 其他几个人没事经常聚在一起经常玩,只有沈微星见都没见过。她不好意思扫大家的兴,只能硬着头皮玩下去。 毫无疑问,第一局输了。 童周作为提问方,毫无同情心的问:“选择哪个?” 沈微星:“喝酒吧。” 说完,沈微星顺手拿了个玻璃瓶,瓶盖的齿轮怼上桌沿,手掌重重拍下去后,瓶盖开了。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正准备喝下去时,桑沃接收到童周的示意,举手叫停,“光喝酒有什么意思,沈老师,你第一个带个好头。” 以前都是喊她微星的,现在一口一个沈老师。沈微星心里叹了声气,放下酒杯,一半赔罪一半认罚,“也行。” 童周见状立即撸起袖子,生怕沈微星反悔似的,问:“沈老师,你有过对象吗?” 话音刚落,除了略知一二的小网管,其他人全部看向沈微星。坐在她对面的许溧手指搭在杯沿上,垂着眸子,眼睫颤了几下。 沈微星没想过会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她看着正对面的许溧,回答道:“没有。” “为什么?”童周问。 沈微星勾起唇角,视线落在她身上,“这是第二个问题。” 童周:“行吧。” 第二局开始,沈微星还是输。 获胜方是许溧。 沈微星眉梢微挑,坐在椅子上安心接受盘问。 许溧眼神像是看着猎物般,一字一句问:“是你送的吗?” 沈微星一怔,随后缓缓笑下,摸起第一局倒好的酒,说:“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认输。这酒我喝。” 话落,沈微星一仰头,酒杯里的酒悉数灌进她的喉咙里。 许溧盯着她洒脱的动作,目光一紧,也拿起手里的酒喝下去,脑子里嗡嗡响着。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却认输了。 沈微星,你到底想要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星星:你!? ? 72、追根究底(二) 有人打烊后, 其他人开始有样学样,一个接着一个逮着理由找机会灌沈微星酒。而今天唯一的主角坐在方桌的角落无人问津。 玻璃门外的光线明明暗暗, 隐约从隔壁的店铺借过一缕光线照亮寸隅。 许溧手心笼在玻璃杯上, 手指抓在杯沿,眼神如同黑夜下的蓝海,及沉及静,令人无法琢磨。 沈微星已经喝的脑袋晕了, 眼尾泛起浅浅的红色, 笑起来时眼神都是痴愣的。偏偏在座的其他人都不放过她, 一个刚把酒递到她嘴里, 另一个就已经倒好了, 正等着她喝。 桑沃喝到一半, 想去上个厕所。她原本想拉着沈微星一起去, 但对方说什么都不愿意, 甚至趴在桌上装睡着。桑沃没办法, 只能自己去了。 沈微星眯着眼睛留了条缝观察,看着桑沃推开门后, 眼皮微微上掀, 看向正在喝酒的许溧, 喉咙微微动了下。 许溧眼睛很好看, 眼睫乌黑细密如同鸦羽,缓缓眨下眼睛时, 眼神缱绻,令人不自觉地想要溺进去。 沈微星看了眼身旁空荡荡的凳子。那时桑沃临走的时候留下的。沈微星抿了下唇,不动声色地挪了挪。 许溧感觉到身旁细微的动静, 眼神微微一瞥落在了罪魁祸首身上。沈微星今天穿着版型宽松的衣物, 布料绵软, 颜色浅淡,如同一只伪装极好地兔子正在不知不觉的深入。 趁着桌上人趴着休息的功夫,沈微星动静很小地移动到桑沃的位置上,格外心虚地向四周瞅了眼。发现没人盯着自己,便又把桑沃的酒杯和自己的酒杯交换了位置。 等到一切万无一失时,沈微星笑了一声,转头就看见许溧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那眼神似笑非笑,令人捉摸不定。 沈微星用上齿轻咬着下唇,微瞪着眼睛做出无辜状。桌角下,她伸出一双手,指腹轻轻抓着许溧衣袖的一角,拉着嘴角,说:“主人,别让其他人欺负你的小狗。” 许溧简直想给她一面镜子让她好好看下自己这个时候的样子。红润的嘴唇湿漉漉的,看着饱满而又丰盈,像是品相极佳的车厘子,眼睛更是含着一汪水,是可以一眼望到低的直白,任谁看了都得心软三分。 可偏偏许溧是个硬心肠的。 但这个说法好像也不对。许溧在心里质问自己:是真的因为狠心不想答应,还是仅仅只想挑战她的底线,欺负她欺负的更彻底。 答案显而易见。 许溧在心里唾弃完自己,抽出了沈微星手指的一角衣物,眼睑下垂好像盯着桌面,神色自若,实则恰恰相反,“看你的表现。” 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点燃的纸屑,不加以制止便会焚烧更旺。 沈微星得到首肯,不仅不知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起先还只是用脚踝蹭蹭对方的脚踝,最后竟然直接勾着人家的手往自己大腿上放,丝毫不知避讳。 许溧知道她醉了,但没想到会醉的这么彻底。她在心里叹了声气,手指不动声色地抽回。可偏偏沈微星还就是不肯,眼圈泛红,手劲极大地握着许溧的手,大有一幅打死也不撒手的意思。 醉酒的狗狗说难哄其实也不难。 许溧放弃挣扎,反而侧过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微星,正经的问:“你先松手。” “我不。”不出所料沈微星直接拒绝。 许溧唇角微勾,两侧的鬓发懒懒地垂在颧骨的位置,削减了脸上的锐气锋芒。她的眼神松弛柔软,如同含了棉花般,可偏偏语气却不咸不淡,“沈微星,你不撒手我就没法亲你。” 沈微星立即撒手闭上眼睛,坐的端正只留一面侧颜。 许溧旁若无人地凑近,轻吻落在沈微星的颧骨上。 门被从外面打开,又哗啦一声关上,发出的动静不大不小,却足以吸引在座人的视线。 桑沃眼神如同一根钢钉,像是盯在沈微星身上,发现对方并不反应,而后又落在许溧身上。她看着许溧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顿时更恼了。 她花了六年的时间才接受自己身边没有沈微星,生活才慢慢步入正轨。为什么重逢后,又一点记性都不长,偏偏去沾惹最浓的毒药。她不理解,她真的不理解。 桑沃走到桌前,场面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童周先开口,递了个杯子,说:“火气那么大干嘛?喝点祛火。” 桑沃二话不说仰头灌入口中,随后站在沈微星原来的位置上,二话不说先开来两瓶酒,一瓶放在自己面前,一瓶放在沈微星面前。尽管面前的许溧脸色已经拉下来,她依旧丝毫不拖泥带水。 “沈微星,你敢喝吗?”桑沃挑衅道:“我问一句,你说一句,说不下去了就喝。” “桑沃,你冷静一点。”许溧在她说完后,终于忍不住制止。 “我冷静?该冷静的是你吧。”桑沃眼神含着怒意,指着许溧说:“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看见沈微星你就忘记了这六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她为什么会离开?有没有和别人出过对象?心里还有没有你?” 桑沃话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声音仿佛透过牙缝渗出来。 面对着如此的逼问,许溧也只是冰冷冷的回答:“我乐意,我活该,我不在乎。” 不知是灯火过于明亮,照得眼睛发闷。许溧一只手捂着眼睛,指腹摩挲着眼皮,像是在极力支撑着什么。 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动作温柔的将沈微星扶起来,往网吧唯一的休息室里走,“我先把沈微星安顿好,一会儿安顿你们。” 沈微星早就喝的意识不清,任由许溧的胳膊架在脖颈上。她把自己的脸埋在许溧肩颈初。 走到一半时,许溧察觉到被沈微星眼睫靠拢的地方一阵湿润,心里的某个猜测逐渐加深。 休息室的门被从外面打开,灯还来不及开,门便以落锁。 肩颈处的湿润越来越重,身前人的嗡鸣声也越来越大。 黑漆漆的房间内,沈微星的哭噎一发不可收拾,像是隐忍多日的小孩,找到点点妥帖处便交付出自己的全部。 许溧原本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听到那几句声音小到足以忽视的话后,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她说:“许溧,我爱你,只有你。” 作者有话说: 晚安!? ? 73、追根究底(三) 沈微星哭声很小, 像是含在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一样,嘶哑而又痛苦。 许溧做不了其他, 只能闭着眼睛轻轻拍着她的背。 房间黑乎乎的, 宛如一只巨兽。它张开嘴巴想要吞噬一切。 沈微星小声重复着那三个字,又因为呼吸太急,吸气追赶不上,导致抽噎加剧, 呼吸都有些困难。但她的胳膊始终环在许溧的腰身上, 指腹死死拽着她的衣角。 “沈微星。”许溧抬头仰天, 看着望不到的天花板, 沉沉叹气。 那三个抵死都要说出的字被这么轻松的止在喉咙里。沈微星脸从许溧的肩颈处抬起, 看向许溧时脑袋微微后仰。 “你知道的。”许溧一只手捏在沈微星的脖颈上, 虎口正对着肩颈处, 动作看似粗鲁实际上却没用多少劲。 面对沈微星她好像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永远在让步, 永远在妥协,脑袋里永远蹦出的第一个字就是等。可这个方式太温和, 也太懦弱了。分开的那六年, 她闲下来时脑袋总会蹦出一个设想, 毫无缘由又虚无缥缈。 可现在她回来了, 一切好像又变得不一样。沈微星就像狩猎时猎人陷阱之上的香甜奶酪,危险而致命, 但偏偏本身又充满无限诱惑力,令人欲罢不能。 许溧用大拇指的指腹摩挲着沈微星的喉咙,指甲时不时剐蹭而过, 引得身前人一阵轻颤。她冷眼看着, 补充了后面的话, “沈微星,我想听什么。” 她需要一个理由,一个不打一声招呼的理由。 一个让她觉得那几个月不算是笑话的理由。 沈微星停止了抽噎,努力转化自己的气息,感受胸腔内心脏的跳动趋于平稳,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一直都知道许溧究竟想要什么,也知道横在两人之间的到底是什么。 可告诉许溧之后呢?去找那人拼命?还是其他什么办法? 除了能让许溧难受外,没有任何意义。 沈微星轻眨了眼睛,眼泪顺着眼眶落下,砸的到处都是。她声音压的很低,听起来格外悲悯,“当初年纪小,觉得外面的世界好,就想去外面走一走。” 几乎是话音刚落,沈微星感觉到压在喉咙的手一紧。她被迫仰高头,下颌与脖颈之间形成钝角。 紧接着许溧开口,咬着字音,问:“那现在回来呢?是觉得玩我没有玩腻?还是我比别人好玩?” “不是,”听到否认,许溧手劲儿小了一点,沈微星争取了片刻放松时间,“我真的喜欢你。” 这话换来的只是许溧一个松手外加一个冷笑。 “我不信。”许溧笑着说,声音里的笑意很浅,“骗子的话我不想在信了。” 她说完伸手摁在门柄上,手腕一个用力,门便被拉出一小缝隙。外面的光线顺着溜进来一点。沈微星来不及适应,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但又担心许溧会走,伸手拽住她即将收回的腕骨。 “许溧,你就相信我这一次,”沈微星鬓间的头发扬起一角,声音小的像是呓语,“好不好?” 回答她的则是许溧毫无情感地挣脱手腕,自房门口走了出去。 —— 自从生日会结束后,许溧原本以为沈微星会消停几天,冷静思考下两人的关系。可事与愿违,沈微星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追越紧。她平常都是下班过来做课件,结束之后就盯着许溧直到回家。现在她变了,从做完课件之后就坐在许溧面前盯她。 周六,学校临时通知下午不上课。 沈微星一接到消息先去班级里通知,回了办公室后收拾几件必用品就快速撤离。她现在恨不得把一个小时掰成两个小时使,想时刻黏在许溧身边,就为了让对方看看自己的真心。 她从学校出来先买了两份炒面,随后又去了奶茶店买完奶茶后,这才去了网吧。 刚走到门口,隔着玻璃门,沈微星看见站在吧台前的男孩,好心情瞬间毁的一干二净。要微信的男生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整个就是越挫越勇。沈微星敷衍的很明显,但凡多长一个心眼,也不至于这都意会不到。 但偏偏这个男生他就是少长了点心眼。 沈微星推开玻璃门,视线往男生那块扫了一眼。对方眉飞色舞,看到她的那一刻眼睛都亮起来,但发现沈微星没有打招呼的打算,他又垂头丧气拉着个脸。 “今天带了份面,你先吃点,晚点带你去吃好吃的。”沈微星拎着两份面,从男生背后绕过走到吧台里面。 碗筷放在许溧身子里面的抽屉里,往常不等沈微星走到身侧,她就自己取出来放在桌上。但今天直到沈微星走到她面前,她还依旧无动于衷。 手里拎着的两份炒面用筷子架着,手腕并不费力,架势瞧着有点松弛。沈微星停在许溧身边,开口道:“你拿下筷子。” 许溧瞅了眼,随后又重新挪回到电脑上,两只手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操作,声音夹在机械声中显得格外冷静,“我手占着,你自己拿。” 沈微星回了句哦,随后两手抱臂,后腰抵着吧台沿,盯着许溧的侧脸安静等着。 许溧正在处理这个月的开支,发现身边人一直没有动静,眉头微微一蹙,莫名奇妙道:“你杵在那干嘛?” “等你呀。”沈微星回答道。 许溧指腹停在键盘上,手腕搭在吧台边沿,转身静静地看着她,说:“我要今天都坐这,你是不是就不拿了?” 沈微星脑袋微微侧了下,眉梢微微向上挑起,“所以?” “所以现在过来拿呀。”许溧没好气的说完,又将视线投在电脑屏幕上。 吧台的形状类似于一个“L”,许溧就坐在那个夹角,抽屉恰好就在里面。沈微星目测了下距离,要想拿出碗筷,她身子一定得从沈微星腰腹前穿过,然后打开抽屉,期间要是不小心可能还在趴在许溧身上。她自己倒无所谓,只是可能会打扰到许溧。 站在外沿的男生可能看出沈微星的为难,忍不住俯身,往那一处看了下,随后站直身子,说:“老板,你得先站起来,姐姐才能过去。” 许溧连眼神都懒得分给那男生一个,指尖飞跃在键盘上,表情十分专注,“我的帐乱了,你替我算?” 男生立即点头接下来,“我可以。” “闭嘴。”沈微星绷着脸忍不住插话,脑袋微微一侧,目光在男生身上转了一圈。 那个男生顶着一张笑脸,任由沈微星审视自己,胸膛忍不住挺得更直了。最近这几天他一直在网吧晃荡,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在沈微星面前混个眼熟。他当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可每次放弃这两个字出现脑袋时,只要看见沈微星那张脸,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时间吗?这些东西他有得是。 兴许是沈微星这一嗓子太大了,就连许溧都忍不住望向她。察觉到许溧的眼神,沈微星侧过来对她笑了下,随后依照着许溧的指示,弯腰从抽屉里拿出碗筷。 沈微星今天穿了件黑色的V领衫,衬得露出来的那一小片皮肤很白,脖颈线条优越。唯一美中不足的是,V领开的有点大,弯腰的时候一大片都露出来了。 许溧原本心无旁骛,身前忽然出现一抹陌生的气味,没忍住低头看了眼,结果恰好看个正着。她眉头略微一紧,瞅了眼吧台对面站着的小孩子,发现对方也在愣愣地看这边,眉心没忍住蹙了起来。 沈微星指尖刚摁在抽屉上,还未拉开,腰侧便传来一道灼热的温度,烫的她差点跌在许溧怀里,幸亏她眼疾手快手掌撑在吧台沿,才不至于将全身重量都落在许溧身上。 她侧过脑袋盯着许溧,看着对方敛着眼皮,还搂在腰部的手掌,抿的紧紧的嘴唇时,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抬起下颌,嘴角印在许溧的唇上。 蜻蜓点水的一吻,扰得许溧心脏砰砰跳个不停。等她睁开眼睛时,沈微星早就站直身子。 碗筷自然还是没有拿出来。 而沈微星却站在她身侧,叮嘱道:“我先出去一下,你等我回来一起吃。” 说完不等许溧回答,她便从吧台里侧走到外面。那个男生早就傻了眼,半天没有缓过神。直到沈微星从她身边路过,在他后背扔下不大不小的一句“我们出去聊”这才回神,迈着毫无直觉的双腿,跟在沈微星后面走了出去。 玻璃门合拢关上。 许溧指尖在键盘上也终于停下,转头透过透明玻璃,看向窗外。 阳光亮的刺眼,唯有对面一排槐树下是清凉的。沈微星带人站在那里,双手背在身后,表情一脸珍重。 如果是六年前,沈微星的处理方法可能是简单粗暴,在发现别人意图后会毫不给面子的拒绝,不会像现在这般替对方找好台阶。 许溧眉头忍不住蹙起来,心脏传来密密麻麻的疼。 比起当初沈微星离开的原因,她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中间这六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磨平人一身的刺。 许溧望向窗外。沈微星表情是温和的,嘴角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挂起一抹笑,看着闲适既运筹帷幄。 作者有话说: 前天丢了大纲本,再加上最近一直都是七点下班,夜班还多,就赶不上更新。 不好意思(捂脸,跪) 晚上还有一更,等我哈!!!!? ? 74、双人博弈(一) 沈微星拒绝完小男生, 见着对方露出晦涩暗淡的情绪,装出镇定的模样。饶是有了无数次拒绝的经验, 也免不了被逗乐。沈微星拍了下他的肩膀, 表以安慰道:“没事,你会遇见更好的女孩。” 小男生垂着眼眸,挺拔的脊背微微曲着,一幅受伤的样子。他还没从刚才目击的那一幕中醒过来, 脑袋现在还是晕晕沉沉。沈微星手掌搭上他的肩膀时, 眼皮才微微上掀, 勉强释然地笑了下, “没事, 最起码我输在了硬件上, 这没有办法改变。那姐姐, 如果我是女孩子, 你会不会喜欢我?” 沈微星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 眼神在男生全身上下打量了几下,不敢置信地问:“你别想一出是一出啊。” “没有。”男生两只手举在胸前摇摆, 坚决否认沈微星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是因为性别问题喜欢的老板吧?” 听到这个解释, 沈微星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这个问题沈微星六年前没有想过, 六年期间只顾着想她,也没有想过。 沈微星一时语塞, 没有回来上来。 男生看着沈微星不在如临大敌的模样这才放心。他嘴角向上勾起,露出轻松的表情,说:“姐姐, 你不回答也没有关系。你在追这家网吧的老板吗?应该快了。” 沈微星蹙起眉头, 问:“什么快了?” “在一起的时间快了。”男生说完顿了半秒, 疑惑道:“你该不会没看出来,她喜欢你吗?” 沈微星啊一声,不明所以地望着男生,等着对方解答下去。 天气一片晴朗,偶有微风吹拂而至,扬起的不仅仅是树桠上的绿叶,还有男生的衣角以及沈微星的头发。 许溧后背倚在吧台上,背对着玻璃门,眼不见为净。 夏雨推开门丢下手头买的奶茶,啧啧说道:“姐,你还不看看,那男生都快贴到沈微星身上了。” 许溧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却并不向外,反而勾了杯奶茶移到自己面前,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一边撒开吸管包装一边问:“你前几天干嘛去了?” 夏雨见她那样子都忍不住替她着急,随后又想到人家的老婆人家不急,自己急干嘛,搞得好像她老婆一样。于是夏雨搬了张凳子坐在许溧对面,把另一杯奶茶放在自己面前,准备插吸管的时候想到没有买给沈微星,随后又把自己的那杯放在一旁,回答道:“回家替你看下爷爷奶奶。” 因为是表姐妹的关系,夏雨的爷爷奶奶也就是许溧的外公外婆。 夏雨说完后沉默一阵子,等着许溧说话。 许溧却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嘴唇撮到透明吸管上,含糊问道:“他们两位身体怎么样?” “爷爷身体还算硬朗,奶奶就不行,最近一直念叨你。”夏雨说完叹了声气,抬眼问道:“姐,你真不打算回去吗?那个疯女人的话你还信吗?” 许溧眉梢耸着,眼皮松松垂下,嘴唇抿着吸管,不只是默认还是无话可说。 夏雨心里着急,不仅是替她姐着急,也替爷爷奶奶着急。许溧在上初中之前一直长在两位老人身边,性格虽然要强但却沾着温柔。结果直到那女人来了一次后,许溧就好像把自己锁了起来一样。 可是这和她姐有什么关系?明明是姑姑上赶着给人家做三,怎么到了最后牵扯到她姐身上。她姐过的还不辛苦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能得等个两年,才能见到妈妈一面。 夏雨看着她那副样子,心里火气烧的更甚,堆在胸口的话还想再说几句时,大门从外面推开了。 进来的人是沈微星。她朝着许溧脸上看了眼,对方眉头虽未锁在一起,但眉眼之间的不悦却非常明显。她不知道许溧自己有没有发现,只要她一生气或者是不高兴,眉尾总是绷的很紧。 现下许溧的眉尾不仅绷的紧,牙齿都咬上吸管。周围的环境更是陷入了一种僵硬的尴尬中。 沈微星俯身,视线直勾勾地对上许溧垂下的眼睛,随后轻轻眨了下,问:“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许溧没有说话,夏雨看她不说话,自然也不可能未经允许就把这件事抖出来。夏雨侧身,对上沈微星时换上笑脸,“谁敢惹她不高兴呀。” 沈微星长长地嗯了声点着头,眼睛还是观察着许溧的表情,循循善诱,既像是讨好又像是诱洪。 许溧撮了口奶茶,甜腻腻的味道由舌尖漫入喉咙齁的要命。她蹙起眉头,将奶茶移到一旁,略显嫌弃地喝了口水,待口腔里的甜味冲散,她反客为主地问道:“你今天怎么不带项链?” 沈微星伸手摸了下脖子惊呼一声,随后想起昨天晚上洗澡,链子顺手放在洗手间,这才松了口气。 “丢了?”许溧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胳膊肘支在扶手上用手掌托着脸,眼神饶有兴致的问。 沈微星眼珠打转,忽然升起逗一逗她的心思,眼睛盯着地面露出沮丧的表情,回答道:“我不小心把链子弄丢了,怎么办?” “是吗?”许溧眼神暗了几分,腰身稍弯朝着沈微星勾了下手,“你过来。” 沈微星也顾不上还有别人在这里,两条胳膊撑在桌面上,作出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看着很乖巧。 许溧屈起食指,指尖滑过沈微星瘦削的下巴,表情看着像是在安抚。沈微星放下心来,缓缓合上眼睛,一脸放松享受样。可随即她眉头一蹙,抬起眼睛时闪过一抹痛意。 她垂下眼睫,瞳仁视线集中向下,看着盘踞在自己下巴的那双手。手腕纤细,用起劲来手背隐约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以及单薄的经络。沈微星抬起眼睛,漆黑的瞳仁如同滴了点墨,在莹莹白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许溧的倒影。 “沈微星,是不是我不给你一点教训,你就忘记自己是谁了?”许溧问。 夏雨眼看着形势往不可控的局面发展,正想开口阻止。沈微星却忽然咧起嘴角,毫不胆怯地笑了声。 她眼睛落在许溧的嘴唇上,抿起来略显冷淡的双唇显得尤其具有诱惑力。不知怎么的,沈微星忽然很想试试现在亲上去她会是什么反应。推开她?还是吻的更深? 可这个想法还未付诸行动便已落空。 许溧似乎有着洞察人心的敏锐力亦或者是沈微星的表情太明细了,以至于许溧都看不下去,只得开口阻拦。 烈日灼灼,即使隔着窗户也挡不住撩人的光线。空调呼呼地吹着,即使二十出头的夏雨也遭不住如此的冷风。 沈微星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唇,眼睛稍弯,露出满足的笑。她正准备闭上眼睛时,许溧错开方向,呼吸也便由此落到沈微星的耳边。 她的声音很小,如同情人间的亲密的低语。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沈微星睁大了眼睛。 许溧说:“狗狗要是不乖的话,会受到惩罚。” 话落,她嘴唇从沈微星耳边移开,闭着眼睛笑的一脸闲散。 沈微星心脏忽然慢了半拍,她忽然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惩罚。 夏雨实在搞不清楚这两人之间的乐子,可看着沈微星愣怔的眼神,绷紧的肌肉,没忍住热起场子,替自己老姐开始操心。 她把自己的奶茶推到沈微星面前,说:“这是我姐特意买给你的。” 沈微星倏然回神,脑袋里的乱七八糟逐一从脑袋中清空,脸上又恢复了公式化的亲近。她接过奶茶看了眼,上面的雾气还未散,但吸管已经撕开了包装,心里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把奶茶重新推到夏雨面前,侧身倚在吧台沿,说:“妹妹,你自己喝吧,我和栗子喝一个就好。” 夏雨看着眼前的茶奶,觉得这不仅仅是奶茶,最起码它不应该是一杯单纯的奶茶。沈微星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差拿着喇叭直接告诉她:我和你姐关系很好,好到可以共用一个吸管。 她转头又看向许溧那一面。许溧并没有着急反驳,反而盯着沈微星的侧脸,一幅纵容的架势。 夏雨顿时没有喝的心情了。她把奶茶放在沈微星面前,抱着不应该让单身狗最后的尊严,义正言辞道:“你不喝,以后就别挂我不认你是我姐的女朋友了。” 沈微星略微有些惊讶的挑眉,随后不得不承认,夏雨这个威胁很奏效。沈微星拿起吸管,噔的一下插进去,随后将一口未喝的奶茶放在许溧面前,笑意盈盈地说:“我们换换。” 夏雨:“” 这地方简直没法呆了。 许溧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一向都不计较,动作自然地把自己唇边地放在沈微星面前,随后自己开始喝新的。 比起刚才过于甜腻的口感,现在这个稍微淡了那么一点,但抹茶味很重。 沈微星抿起唇,对着略显扁的吸管喝了口,随后笑的一脸无所谓。当着夏雨的面语气不知是挑衅还是期待地问:“惩罚会痛吗?”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不好意思。上个星期一直处于浑浑噩噩中,两天都是下午快七点半的时候下班,回去困的要死,然后又是丢东西又是上夜班的,一直没有调整过来,不过现在好点了。希望大家原谅(鞠躬? ? 75、双人博弈(二) 沈微星眼皮抖动了下, 上眼睫和下眼睫松松搭在一起,远远看上去像是勾勒出浓厚的眼线, 连带着人都鲜活了几分。 玻璃厚厚一层也很难挡住外面的光线, 反而形成透亮的银圈粘附在门上。银色的风铃悬在门梁上,镂空的花色印出暗色的影子,随风小幅度的旋。 沈微星下唇搭在吸管上,鼻翼间嗅到淡淡的奶香味, 脸上的笑容扯的更深。她垂下眼睛又吸了口, 珍珠软腻如同年糕, 很有嚼劲, 正想让许溧和自己再换下, 结果刚抬起眼睛, 许溧的眼神也在那一刻躲开了。 很细微的动作。许溧指尖动了动, 指甲摁在指腹时传来的痛意才使她稍微清醒一点。 不等沈微星开口, 她就将视线移到旁边的夏雨身上, 问:“你今天来干嘛?” 嘴里的话被压下,沈微星只得重新抿着奶茶, 看着那两人交谈。 夏雨今天来其实就两件事, 一个是努力劝自己的表姐回家, 虽然希望渺茫, 但流程还是不能忘。另一个就是她错过了表姐的生日,打算找个地方重新聚一下。 夏雨瞅了眼撑着桌子低着脑袋一声不吭的沈微星, 轻咳一声,眉眼间满是犹豫。 许溧眉心蹙了蹙,又很快松开, 随后肩背靠着椅子, 右手拿起奶茶喝了口, “有什么话就说。” 得了允许,夏雨这才开了口,“我听说这里开了家清吧,晚上一起喝喝,算是给你补过生日。” 话刚落,许溧还未说话,倒是沈微星忽然抬起脑袋,格外警惕地看着她。 许溧已经好久没有去过这些地方,一来是现在不喜欢熬夜,另一个则是完全不想出门了。自从沈微星回来后,她就没有出过远门了。现在恰好夏雨过来给她补过生日,于情于理都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身子往前倾了倾,正准备开口说话。身旁忽然传来抨一声,奶茶倒在桌面,里面的液体正顺着吸管往外流。许溧侧眸看过去时,沈微星正手忙脚乱的收拾。 甜腻的奶香味在空气中散开,液体顺着边沿往下落。 桌面已经放了好几个湿答答的纸巾,台面上的液体终于擦的半干不湿。沈微星松了口气,准备将这些赃物丢进垃圾桶,可外沿压根就没有放,只有吧台里面才有。 沈微星压着眼睫,也不嫌弃那几团纸巾可以滴出水,固执地攥在掌心。她俯着腰身,看见吧台内侧的垃圾桶,只需稍微用力,手里的纸巾便可以抛出落尽桶里。 她刚举起胳膊,手腕还未蓄力,便被人一把捏住。 许溧往前弓着腰伸出胳膊,大拇指和食指捏着沈微星腕骨的内侧和外侧,虎口正对上手腕。沈微星手腕不舒服,试图挣开。但许溧的力气恰到好处,既没有弄疼她,也没有让她轻易脱开。 “不高兴?”许溧开口问。 湿纸落在手心并不好受,沈微星只是眉毛拧了下,谎话脱口而出,“没有。” “那没有你在发什么脾气?”许溧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手去拿她手心的纸团。可当指尖恰好碰到沈微星的皮肤时,她立即立刻攥了拳。 沈微星眼睛都未抬,再次否认,“没有。” “你有。”许溧重重落下这两个字,手指开始用力撬起沈微星合拢的手掌,问:“你想去吗?” 沈微星没有说话,但合拢的手指却卸了劲。 许溧见她不说话,抬起眼睛朝旁边的夏雨看了眼,淡淡丢下两个人后,继续撬起沈微星的手指。 吸收在纸巾上的水有些已经黏在沈微星的手心,许溧扔掉那几团纸后,又抽出几张干净的纸,耐心很足的擦干净沈微星的手掌。 等擦干净后,她攥在沈微星手腕的手并未松开,反而眼睛换上一抹略有深意的笑,说:“但提前说好,去了不准哭鼻子。” 晚上十点,小吃街上的人少了一半,支着小摊的商贩站在灯泡下招呼着所剩无几的顾客。 沈微星回来后就没有来过这里,看着街头朱红色的古建筑门匾时,惊讶地半句话都没有说出来。许溧拿着手机按照夏雨发来的定位打开了地图,确定位置后就收回手机,胳膊很轻地撞了下沈微星的肩膀,提醒道:“走了。” 沈微星连忙哦了声,跟在许溧身后。 即使街上的行人不再挨着肩走,但飘散来的小吃香味却依旧浓厚,一小缕的烟雾从路过的麻辣烫上方升起,沈微星终于踏实的感觉到自己回了家。 卖小吃的老板不放过任何一个过路人,只要瞅着对方两手空空,语速便极快地说出一大段的话用来介绍自己家的吃食,唯恐漏掉一个。 沈微星停在小笼包面前,看着笼屉上放着小巧精致的包子,肚子瞬间饿了。老板特有眼力劲的过来,套路极深开口就是素的荤的。 沈微星边点开微信扫二维码,边回答,“荤的。” “好嘞。”老板连抽出纸盒,快速将一屉打包好递过去,叮嘱道:“趁热吃才好吃。” 沈微星接过笑着道完谢,准备快速去追许溧,结果刚一抬眸,那人就站在自己不远的处。 小吃街每个摊位上都挂着灯泡,黑色的线接着朦胧的灯火,一个连着一个,构成长长的一条线。许溧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蓬松的长发垂落腰间,正看着沈微星的方向,眼神平静无痕,带又带着几分探索。 直到沈微星走进了,她才回神看了眼手头的包子,问:“回来没有逛过吗?” 沈微星摇头,“太忙了,没时间。” 许溧移开视线,鼻尖淡淡嗯了声,浅淡的灯光片刻滑过瞳孔亮了一瞬后而消失。许溧忽然开口,说:“沈微星,你给我讲讲你这六年吧,只要你说,我们就在一起。” 老板给了两根竹签,沈微星拿了其中一支扎进小笼包,准备喂给许溧吃。听到这句话后,她捏着竹签的手松动了下,随后仰起头,直直看着许溧的眼睛,并没有说话。 马路被小摊占的只能通过两个行人。许溧站在那里肩膀不知被碰了几下。风吹草动时,灯泡也在随之摇晃。 沈微星看着许溧的眼神慢慢暗下来,熠熠生辉的双眸仿佛被蒙了层灰,她想擦干净,可刚抬起手掌又自嘲的放下。 夜晚明明是有情人互诉衷肠的恰好时机,可以降低人心的防备。许溧在回头发现沈微星站在自己目光所及之处时,竟然生出一种久违的满足。她想,沈微星哪怕骗下她,那她也信。 但沈微星没有骗她,反而移开自己的视线,转头看向别处,平静的说:“都是些旧事,你听了没太大意义。” 许溧浅浅笑了声,随后半是自嘲的说:“确实挺没意思的,我也挺没意义的。” 沈微星心脏像是被针扎了般,细细密密的痛意席卷而来。她想开口解释,但发现许溧已经转身。 昏暗的光线下,四处都是成群结队的人。只有许溧一人淹没在其中,显得背影单薄。 清吧的位置在靠近小吃街的末尾,门面窄小,看着并不起眼。只有上了楼梯后,里面才是别有洞天。整体构造偏向野外,矮桌矮椅分散随意,最中间的地方还搁着投影仪,上面放着蜡笔小新。 许溧一眼就瞧见夏雨的位置,走过去直接拉开椅子坐下。桌上已经摆了几瓶酒和一筐冰块了。许溧扫了桌面贴着的二维码又叫了几瓶酒,这才给自己倒了杯,加了冰块准备降火。 沈微星挨着许溧旁边坐下,一言不发地拿了杯子给自己也倒了杯。 因为是烧酒喝起来味道并不好受,沈微星又往上兑了点果酒,直到杯口溢出来,她才放下顺手加了几块冰,猛地喝了下去。 夏雨正和许溧一边说话,一边聊着琐事。期间服务生送了酒,又加了块冰。两人又重新续上。 沈微星已经感觉到身边人不高兴,可偏偏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耐心地喝酒听话。等到感觉头晕的时候,她已经喝完了三瓶酒了。沈微星叹了声气,准备上个厕所,起身的时候还差点摔倒,幸好是许溧扶住她的手腕,才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 “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吗?”夏雨面露出几分着急问。 沈微星闭着眼睛晃了下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感觉到翻涌的醉意被压下去了不少,她才摆手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 说完,人就转身离开。 几乎是同一时间,许溧转过身,双眼死死盯着沈微星的背影,看着她身型不偏不倚这才放心,转头又重新喝了杯。 “吵架了吗?”夏雨问。 许溧愣怔一秒,酒杯重重放在桌面,否认道:“没有。” “真的吗?”夏雨反问完,视线往沈微星刚才坐过的位置瞥了眼,看见上面摆着空荡荡的酒瓶,毫不犹豫的拆穿,“这还没有吵架?” 许溧不说话了。 夏雨提起酒瓶给自己倒上随后又给许溧满上,做完这一切后,她问:“姐,要是沈微星受不了你这样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快要开窍了!!!? ? 76、双人博弈(三) 厕所设计简陋, 墙面没有砌瓷,粗糙的质感摸上去硌手。洗手台的镜面落着几滴圆滚的水珠, 清晰透彻, 甚至可以看见站在镜前的沈微星。 水龙头喷洒下来的水流大而凉。沈微星捧着满满一掬水,朝着脸泼上去。她因为弓着腰的缘故,水并没有浸湿衣领,反倒两鬓间的头发湿了几缕。 外面音量隔绝的马马虎虎, 勉强还可以听见蜡笔小新可爱的口音。 沈微星抬眸看着镜中狼狈的人时, 忽然咧着嘴角笑了起来, 笑容里面又自嘲, 自弃, 甚至还有鄙夷。 六年前, 她因为可笑的自尊, 迟迟没有给到许溧应有的答复, 所有的一切都是模糊而朦胧, 如果不是仗着许溧喜欢她,她又怎么敢那么欺负她。 而六年后, 她又因为可笑的自尊, 而躲进角落的箱子里, 只愿意探出一颗脑袋。那颗脑袋的眼睛盯着许溧, 看着许溧,做着讨好奉承的事情, 实际上却拿不出一点诚意。 沈微星想,若她是许溧,恨不得掐死这样的自己。 光线微弱淡薄, 沈微星看着镜中的人眼眶泛红, 眼尾下耸之间透出一种淡淡的懦弱。她又重新洗了把脸, 深吸一口气,从洗手间走了出去。 许溧那桌的位置在洗手间的斜对面。沈微星沿着石板铺成的小路慢慢走过去,眼睛却死死盯着坐在那处的人。 许溧塌着背,肩膀微微耸着,一只手撑着椅子,另一只手捏着酒杯,来回把玩。对面夏雨应该说了挺重要的话。因为许溧在抬眸的刹那,手里的动作停止了,眼神停在某一处,又凶又狠。 沈微星垂在裤缝的手指抓了下,深吸一口气目,等到吐出来时手指也已经松开。她重新换上得体的笑容,就连眼尾上挑的弧度都恰好好处。等确认情绪无误的时候,她才挺起胸膛往目标人物的方向走去。 还未走几步,沈微星的视线忽然闯入一位女生,穿着白色运动款式的PO衫,搭配上浅灰色的运动裤,脚上踩着高帮帆布鞋。对方走路很快,扎高的马尾开回摇摆,斜挎着的黑色小包都从身前跑到身后,一幅天真热情,未经世事的少女模样。 沈微星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眼睛却直白贪婪地盯着那处,不知回避也不想回避。 女生走到许溧桌前停下。矮桌只到女孩膝盖的位置,因此她拍了下许溧的肩膀后,快速蹲下用两只手托着下巴,眼底含笑地看着许溧。 并不刺眼的灯光收敛了利剑般的言语,朦朦胧胧之下一切都是柔和而带有机会的。 沈微星两只手重新攥住裤子,单薄而顺滑的西装布料从指缝间滑过,而指尖恰恰落到了指腹上,偏当事人冲昏了脑袋,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她看见女孩拿出手机递在许溧的面前,也看见在手机屏幕白亮的灯光下许溧的表情,随后心脏仿佛透过胸口快要蹦出来,即使隔着层层肌理,血液涌动的声音似乎也可以听见。 因为许溧笑了,即使蹙着眉她也在笑,在笑完之后,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对准了女孩的手机屏幕。 沈微星清楚得知道这种情绪的缘由,不仅仅是因为许溧给了别的女孩微信,更是因为她发现,即使没有自己,也会有另一个人逗许溧笑。 那个人没有她脾气差,冷着脸,不是拒绝就是损人。她压根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地方。这六年许溧没有其他人,愿意等着她,愿意听她解释,不是因为她懒得谈新的,而是因为她在拒绝。因为喜欢她,所以拒绝。又因为喜欢,所以在一次次给她机会。 沈微星醍醐灌顶般忽然清醒,胸口酸胀的厉害。她用手捂着那个地方,紧紧眨了下眼睛,步伐坚定地往前走。 女孩高考结束过来放松,她是第一次和朋友来这里,喝了几杯感觉挺无聊的,都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睡觉的时候,结果看见角落这儿的人,立即眼睛放光,包都来不及卸下就往过走。 结果现在,女孩看着微信页面陌的联系人,不爽地撇了嘴巴,准备再说几句好听的话时,眼前忽然折出一道修长的影子。 灯光如同一抹蜡烛晕染而开。女孩心里感觉惊诧,转头侧眸,一眼看见身后身材高挑的女人。 女人下面穿着件形制宽松的西装裤,裤腿自然下垂搭在鞋面,上身穿着V领系扣短袖,衣摆一半在外一半掖在里,严严实实地用裤腰封存好,只露出黑色的纽扣,衬得腰身盈盈一握。但与这身材及其不相称的应该女人的脸,轮廓线条清晰,五官却自带凛冽的感觉,尤其眼睛最为明显,眼尾下垂,眼皮松松屈下时,令人恨不得退避三尺。 女孩嘴巴动了动,还未说话时,对面站着的女人开口,声音清澈透亮,含着笑意,说出的话却并不那么客气。 她说:“小姑娘,你坐错位置了,这个地方是我的。” 沈微星说完后,又怕她不信,顺手将耳边的鬓发掖在耳后,用下巴指了指旁边喝酒的许溧,“不信,你问她。” 沈微星头发已经长到了胸部的位置,发尾稍稍卷曲,侧面的鬓发被她撸到后面,优越的五官线条就此展露。她一向不屑于讨好任何人,但许溧除外。 女孩不等许溧说话,便已经从位置上起来,往后退了下,磕磕巴巴地说:“不,不好意思,你坐。” 沈微星忽然之间生出一种欺负小孩的感觉,心里竟然对自己有了那么一点点唾弃。但箭在弦上,让步的后果是她无法承受的,心里的愧疚因此减少了一星半点。 她在那个位置上坐下,顺手拿起刚开的酒,给自己倒了杯。女孩还杵在沈微星面前。她等酒满了后放下酒瓶,指着对面夏雨的位置说:“你坐那吧。” 女孩啊了声,正准备拒绝的时候,沈微星已经招手示意清吧服务员拿了新杯子。 女孩只得坐下,双手略微有些局促地搭在膝盖上来回搓动。 沈微星注意到她的不自在,垂眸笑了声,对着身旁的许溧说:“你刚才是不是凶人家了?” 许溧还未说话,女孩就已经摆着手,着急的否认道,“没有。” “你看你都吓着人家了。”沈微星说完幅度极小地用胳膊撞了下许溧,语气抱怨之余添了几分亲昵。 许溧手里的酒被抿下了一小口,多半还在杯里。经沈微星这么一撞,杯里的酒液晃了下,洒在了许溧手背上。 沈微星立即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撕开包装袋抽出张捏在指缝间,又把整包纸巾扔在桌上。虎口的位置残余一大半酒液。沈微星拿过她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用纸巾覆在虎口的位置。 “你小心点。”沈微星手指握着许溧的手腕,指腹按着纸巾轻轻擦着酒渍,动作轻柔而又小心。 许溧虽然搞不清楚她在干嘛,但还是蹙着眉头由着沈微星擦。等到皮肤上的水痕干净后。她才收回手垂下。 服务员很快就拿了玻璃杯过来放在桌上,沈微星推它到女生面前,问:“妹妹,喝一点?” 女生没有说话,倒是坐在一侧的夏雨笑揣着酒杯都笑出声了。 沈微星懒得分她一个眼神,给女生添了点剩下的果酒,度数不高但口感还不错,有种冰柠檬的酸涩口感,“你放心喝吧,不会醉的。” 女生犹犹豫豫地接过,抿了口后又放在桌上。 近乎套得差不多了,沈微星这才开始主题,状似无意的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一听到这个话题,女生立即耸拉下眉眼。她是过来要微信号的,结果以衣服好看为由,想让她推一下。结果对方直接打开淘宝,调出二维码让她扫,真是烦死了。 “姐姐,我想要那个姐姐的微信,你能帮我要一下吗?”女孩也不藏着掖着,顺手指了下许溧的方向哀求道。 沈微星正用擦完许溧手指的纸巾擦着桌面,闻言动作稍稍一顿,抬起眼睛,问:“是吗?” 女孩嗯了一声,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神正好和沈微星撞在一起,仿佛跌入黑色的深渊中,方向都没法辨别。 她正要用装傻充愣躲过去,可一直在旁边装木头人的许溧忽然开口,坦然承认道:“对呀。” 沈微星视线落在许溧的身上,观察着对方细小的表情,正想收回手说几句话,却一时走神忘记手边还有几个空瓶。她手背往前一撞,空瓶子倒下顺着桌面滚动而下,落在了女孩的脚边。 地面采取厚实的泥土,倒也不用担心伤到人。沈微星垂着一条胳膊在下面,身体往许溧那边侧了下,对着女孩露出歉意的笑,不好意思道:“妹妹,麻烦帮忙捡一下。” 女孩不觉得大惊小怪,刚猫下腰捡到瓶子时,视线在对面瞅了眼,酒瓶又再次落下。 对面两人的长腿略微曲折,沈微星的膝盖完全蹭在许溧的膝盖。而膝盖往上,沈微星的大腿上正放着两支手,上面略小的一支是沈微星的,下面则是许溧的。 女孩看见略小的手掌包裹着略大手掌的手背,牵引手心在大腿上来回摩挲,动作自然但又并不那么自然。 桌面上,夏雨眼睁睁看着刚才隔着一条河的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是沈微星转头就可以碰到许溧耳朵的距离。 而在众人观察不到的地方,沈微星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将许溧的手掌压在自己手下,威逼利诱又像耳鬓厮磨道:“配合一下,回去你想听什么我都讲给你。” 作者有话说: 我好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呜呜呜!!!? ? 77、以退为进(一) 散场已经是晚上一点多了。沈微星喝的有些醉, 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嘴巴压根就没有停下来。 许溧任命地扶着人站在店门口, 在软件上叫了辆车, 等解决好一切后,她回过头,沈微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路沿,她将脸埋在膝盖上, 单薄脆弱的肩胛骨在空气中渐渐发抖。 许溧收起手机, 蹲在沈微星的一侧, 伸手自上而下扶过她的肩膀, 动作轻柔眼神认真, 脑袋却意外想起夏雨刚才说的话。 “要是沈微星受不了你这样, 该怎么办?” 自从相遇以来, 她和沈微星的关系就处于一种封闭状态, 两个人像是困在圆圈的形状中, 你追我赶,没有人肯让一步, 但这样的后果便是没有人打破这样的平衡, 寻找新的关系。 夏雨无非就是担心两个人这么僵持在这, 迟早会消耗掉所有的感情, 最后形同陌路。 许溧以前没有想过这么多,但现在看着沈微星的背影, 心里忽然升腾出一种别样的情绪。 如果沈微星今年没有出现? 如果两个人一直错过? 今年她已经三十了,还有多少个六年值得她去错过。她连离开的理由都可以忽略不计,怎么偏偏在这件小事上钻牛角尖。 想通了之后, 许溧做坐在沈微星旁边, 声音温柔地问:“可以走吗?” 沈微星没有说话, 可肩膀抖动的更厉害了。 同样坐在路沿的位置不利于观察沈微星的表情,许溧只得从路沿上站起来半蹲到沈微星面前,将嘴唇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问:“怎么了?” 夜晚的风温柔而又清爽,吹得排列整齐的树桠簌簌作响,地面零零碎碎地洒下一层碎叶。身后的清吧只在门匾上布着灯,落叶洒落恰好经过那一道光线,形成了美好而又萧瑟的景。 沈微星两条胳膊搭在膝盖上,眼睫湿漉漉黏在一起,眨眼时眼底雾气洇染而开。她的发顶还停了两片半绿半黄的树叶,衬得整个人很懵懂。她抓着许溧的手腕放在自己胸前,含糊不清地说:“许溧,我好想你。” 沈微星继续说:“我对不起你。” 她又说:“许溧,我爱你。” 那一瞬间,许溧心脏仿佛被一支无形的手轻轻捏了下,不痛但却觉得痒痒的。她不晓得说什么,但两只手已经覆在沈微星的脸上,大拇指按着眼角的位置轻轻擦揉。 路沿长而笔直,每隔一段继续就有用铁网构成的排水口,密密麻麻盘旋成很小的田字形。槐树叶不似其他的树叶面积大,大多数可能比指甲盖大了一点。它们无法无天地占领着每一处地方,有些顺着排水口的缝隙滑落而下。街边的车水马龙已经趋于平静,少有店铺开着门,整个街道陷入了沉睡中。 沈微星往前靠了着,嘴唇落在许溧的唇角,动作纯情甚至带着无措。 最终两人一起回了许溧家中,沈微星虽然已经醉了,但还是嚷着要洗澡。许溧确认再三,最终还是妥协找了件睡衣丢给她,自己则是坐在客厅,眼神时不时瞅一眼浴室门。 等到沈微星出来的时候,许溧立即站起来,手指刚落在吹风机上。对上沈微星的眼神后,她的手指瑟缩了下,随后重新坐在沙发上,说:“吹下头发吧。” 沈微星手里捏着毛巾,在许溧刚说完,毛巾便被捏着发皱,眼底滑过一抹失望,但也只是嗯了声,没再说什么。房间很安静,只有空调声和冰箱声轰隆隆的符合着,使得这间屋子不会过于死寂。 沈微星走到茶几前,弯腰时一只手扶着胸口不让衣领滑下,另一只手却在触到吹风机时快速收回。她深吸一口气,嘴唇轻抿了几下,动作略显局促地说:“你可以帮我吹下头发吗?” 她说完之后又担心过于麻烦许溧,垂落下的手指来回摩挲着睡裤,眼睛东张西望地解释道:“我就是头发太长了,头发不小心会夹到吹风机里。你要觉得太麻烦就算了。” 沈微星说完后有些懊恼,动作快速地想要抓起吹风机赶紧逃,结果刚碰上手腕便被人一把抓住。 她的眼睛立即睁大了几分,眼神流淌出惊讶和惊喜。 许溧捏着她的手腕并没有松开,反而在拿起吹风机后站起来,牵着她的胳膊去了洗手间。 蒸汽还未散,镜子还是蒙层雾。许溧将吹风机插入插座,调试好温度,正准备用手擦干净镜子时,却被人拦住了。 “就这样吧。”沈微星站在镜前,看着镜中两人的朦胧身影说。 许溧只回了一个好字,便站在沈微星身后开始吹头发。 嗡鸣声不大但却恰到好处,调节两人不尴不尬的氛围。沈微星深吸一口气,声音平和的说:“离开X市后,我填报了一个挺远地方的大学。” 许溧手指抓着柔软的发根停了几秒,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活动。 狭小的洗手间只开了扇门通气通风,墙壁上黏连的水珠滑过一道弧线向下滚落。沈微星声音质感偏冷,混和着嗡嗡声带上了别样的烟火气。 “老师挺好的,同学也挺好的,就是导员有点过分,什么事情都甩手丢给班长,奖学金评选,奖项评选都是交给班长办的。哦,对了,还有学生会,超级烦,每天上课都会站在教学楼门口查人,专门抓迟到的,还喜欢查宿舍,有的时候逛宿舍楼就跟进货一样,满满当当的。” 沈微星说到后面时声音染上了抹很淡的笑意,但这并不妨碍。她连回忆的时间都不需要,更多反而是脱口而出。 吹风机的声音戛然而止,沈微星的声音也因此停下。 镜面的雾气已经散了大半,洗手间也不再闷热。许溧仿佛没有听见刚才那席话,一边收起吹风机,一边说:“吹干了,你快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 沈微星转身仰着脑袋,刚吹干的长发蓬松柔软,衬得她脸更小,距离感更进了。她抬起手臂松松圈起许溧的腰,说:“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许溧正把插线缠上吹风机,闻言动作微微一顿,重新打量着面前的人。 她很清楚刚才那些话只是沈微星在哄自己。原因很简单,大学自现在已经过去六年,若是举例子一般都会边想边说,甚至还会挑一些有意思的。沈微星说这些话太利索了,不像是在闲谈更像是在讲故事。 就好像营造一种美好的假象让她相信。一般越是这样,遇到的情况也就更糟糕。 沈微星大学那四年过的一定比她想象的更糟糕。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既然沈微星不想讲,那就先顺着她让她放松警惕,这样不至于人会跑的没影。 许溧放下吹风机,两只手撑在洗手台上,不问反答道:“为什么今天晚上说这些?” 沈微星由着她靠近,甚至到许溧的嘴唇碰到她的喉咙,她还不舍得离开。 像是得到默许,许溧咬了下脖子的皮肤,继续问:“沈微星,你是不是在吃醋?” 今天晚上自那个女孩过来,两人从原本的互不搭理到后来沈微星甚至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由着那女孩露出惊讶的神色。沈微星不仅没有解释后来反而更加变本加厉,每句话都维持在我和许溧关系不一般的那条线上,那是恰到好处的暧昧距离。 许溧来了兴致,手掌揽上了她的后腰缓缓向下,自睡裤松紧处滑进去,掌心便是一片细腻。 沈微星倚在洗手沿,两只手攥着许溧衣服的布料越来越紧,脸上露出讨饶的表情,问:“主人,怎么可以拥有两个狗狗?” “是吗?”许溧没有料到她会是这个回复,扯着嘴角轻笑了声,安抚道:“那你拿出一点诚意出来让我看看。” 沈微星垂下眼睫,纤长细密的睫毛在眼下留出浅浅的影子,足已看见此人思考的认真。她的视线发虚,停在许溧的锁骨上,随后缓缓向下,吞咽了下口水。沈微星打着商量问:“我们能换个地方吗?” 许溧不动声色挑了下眉,默许了沈微星的决定。 卧室的床上。 浅灰色的床单打起一层层的褶子,被子掀起来团成一块堆在床头。许溧后背靠在乱七八糟的被子上,两条长腿向外敞开。沈微星趴在她的胸前,细密的吻一点点落在她的身上。 许溧闭着眼睛,任由沈微星在她胸口轻蹭,等到了小腹的位置,她才睁开眼睛。 “不舒服吗?”沈微星膝盖跪在床单上,两条手臂打直撑着身子,嘴唇被浸地红的滴血。 许溧深吸一口气,长臂搂着她的脖子轻轻一勾,沈微星就趴在她的身上。 “我来吧。”许溧长叹一口气,一个翻身将沈微星压在自己的身下,随之亲上沈微星的脖颈。 沈微星闭上眼睛全心全意的接受,只是在许溧的手指卷起衣摆时,她才喘着粗气,开口说:“关灯。” 许溧动作停了下,以为沈微星不好意思。她两条胳膊撑在沈微星耳边,随口调侃道:“害羞了?” 近在咫尺的距离,沈微星目光描绘着许溧的眉眼,随后一仰头就亲到了许溧的嘴唇。 不知是默认还是随便找个动作搪塞。 作者有话说: 刚下夜班就开始赶稿,大家晚安!!!? ? 78、以退为进(二) 卧室的床靠着窗户。半张窗户半拉半合, 留了面纱窗透气通风。早晨的太阳已经隐隐有了毒辣的趋势,但被时间深久如同巨伞般的树桠挡着, 倒也构不成多大威胁。 手腕上的表环嗡嗡震动, 沈微星半眯着眼睛关掉它,侧了个身子手臂下意识搂了下,直到心脏填的满满当当的,她伸出手臂伸了个懒腰, 准备从床上下来。 昨天晚上两个人闹腾的很晚, 沈微星担心上班起得早打扰了许溧, 因此趁着对方洗澡的时候在卧室的首饰盒里搜罗了一番, 找到个运动手环, 调好闹钟时间后, 她才放心睡觉。 现在离上班还有两个小时, 沈微星去了洗手间准备洗脸, 她刚打开水龙头无意撇了眼镜子被吓了一跳。脖颈上的红色印子烙在上面, 任她搓揉几次,隐约有着更加明显的趋势。一会儿还要上课, 就这幅样子她可真没办法做出为人师表的样子。 沈微星心里一阵慌乱, 在洗手台上找到了许溧的遮瑕后, 这才松了口气。她简单洗漱了下, 在厨房遛弯一样没有找到合适的食材就准备出去买点。昨天穿着的衣物一片狼藉,现在还被丢进洗衣机泡着。沈微星瞅了眼自己身上宽肥的睡衣, 出去勉强可以,但去学校还是算了吧。 就在僵着之际,卧室忽然传来一道脚步声, 由远到进, 步子既重又快。 沈微星立即从洗手间出来, 恰巧卧室门也从外面打开。两个人就这样撞了个面。 许溧穿着吊带睡裙,光着脚站在卧室前。可能因为开门的动作幅度过大,一侧的头发自后背滑向胸前,看着稍微有些凌乱。看见沈微星后,她一直紧绷的表情忽然放松,眼底的紧张也一闪而逝。 她放缓脚步走到沈微星面前,略微有些惊讶地问:“怎么起这么早?” 两人刚互相坦白完,心里都着急在意对方,恨不得眼底心底都有她。沈微星更是片刻都不舍得离开,光是看着许溧她就可以开心一整天。 “因为要上班。”沈微星说完后,委委屈屈地抓着许溧的手腕说:“我不想去。” 她刚洗完脸,头发都没来得及打理,身上穿着普通的衣服,再加上她小声抱怨的时候看着可怜巴巴的,衬得年纪更小了。 许溧没忍住抬手揉了下她的发顶,安慰道:“没事,你晚上可以过来。” 沈微星脸上的郁气立即一扫而空,眼睛看着许溧时晶莹明亮,手上的力气下意识变大了,“真的吗?” 许溧并没有挣开,眼底反而透着浅浅的笑意补充道:“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两人最后选择一起下楼吃早饭,沈微星换上了许溧拿给她的衣服,是一条简单的黑色背带长裙搭白色短袖,清爽而又干净。夏天散着头发太热了,沈微星扎了个简单的丸子头就出门了。 路上许溧问清楚沈微星想吃油茶后,就带她去了小区后面的店铺,那里饭菜种类的,想吃什么都方便。 因为是在小区里,再加上起得早,碰见的大部分都是出来活动的老年人。油茶铺子门口放着足足需要三个人手拉手圈起来的铜质铁壶,时间久了,上面甚至布着斑驳的痕迹。茶壶旁边放着四五个成一摞的碗,塑料袋铺在上面微微鼓起。 看见有客人来,老板立即熄灭手机塞进身前围裙的兜里,满脸笑容道:“想吃点什么?” 沈微星嗅了一鼻子的油茶香味,肚子早就饿地咕咕响,手心下意识抓住许溧的手腕说:“来碗油茶,带麻花。” 老板回复了句好嘞,就从桌上拿了碗,从茶壶内侧转了下水龙头,里面的油茶咕噜咕噜盛进碗里。 沈微星面对着铺子做着,觉得有趣就多看了两眼,一只手托着下巴笑着说:“我要有钱了,一定也要开家店。” 许溧从桌边的圆筒里摸出双一次性筷子,撕开外面的塑料包装,两只手捏着筷子外侧,轻轻一掰,只听清脆声下来,合成一双的筷子变成了两根。她一边摩擦上面的碎屑,一边问:“为什么?” “因为很舒服呀。”沈微星边说,边驱使着没有托下巴的手向前,最后微微屈起食指,指甲在许溧的手背蹭磨着,尽做些讨打的事情。 许溧对这些黏人的小动作很受用。六年前的她完全不敢想象沈微星会有这么乖的样子,或许她本身就是乖的,只是苦日子过多了,不得不藏起自己满身的柔软。她放慢了摩擦筷子的动作,任由沈微星捣乱,嘴上引导道:“为什么呀?” “我刚毕业的第一眼,学校外面的小吃街有家凉皮特别好吃。”沈微星眼睛落在许溧的手腕上,凸起的腕骨看着特别干净。沈微星心猿意马地想到昨天晚上,那两颗腕骨就被她含在嘴边,许溧越是欺负的狠,她吮着那块的力气越大。 一夜过去,那处地方已经消的干净。沈微星用指腹代替着嘴唇,一圈圈在腕骨上打转,嘴巴继续嘟嘟囔囔地说:“有一次我去的时候那家刚开门,老板做好我的那份后就开始收拾杂物,大约十点的时候,老板娘才拎着早饭走进来。” “然后呢?”筷子上的碎屑已经打磨干净,许溧被挠的心底发痒,只能把筷子往沈微星手心塞。 沈微星脸上滑过一抹失望,但还是继续不打算吊着她的胃口,慢吞吞地说下去,“老板娘说:你先吃饭吧,我来收拾。” 她将这话说完后,忽然垂下眼眸浅浅笑了声。 那件事其实更多的就是一个小插曲,却让她心不在焉整天。讲课时想起她,批改作业想起她,做课件的时候想起她,甚至在开会时写下无数遍那个名字。当时学校主任还以为她是在做笔记,将她大夸特夸了一顿。她以笑容作为回礼时略带了一点点心虚。 当然这些她并不打算告诉许溧。 老板一手端着一只碗,碗底较薄易烫手,因此老板的步子走的很快停在她们两人桌前而后放下。沈微星道了声谢,手指拨动碗沿推着一个到许溧面前,说:“吃吧。” 油茶表层浮了几勺果仁,麻花半面隐没在碗里,半面浮出。一小圈的热气缓缓升起,香味扑鼻而来。 沈微星用筷子压下表层的麻花,让它们沾上些油茶入味,等筷子在架上的时候,她便咬了口,表情一脸满足。 许溧剥好自己的筷子搭在碗上,说:“你先吃吧。” 沈微星哦了声,又咬了颗果仁,眼睛立即睁圆了,毫不吝啬地夸奖道:“这也太好吃了,你不吃吗?” 许溧摇了下头,说:“我不饿。” 沈微星一脸不解地看着她。昨天那么大的运动量,刚结束她肚子就饿的不行,最后还是许溧下床给她下了碗面,才不至于睡不着觉。反观许溧,不仅能收拾床铺,还能做饭,这不应该呀。 “你这是什么表情?”许溧被看地一脸莫名其妙。 沈微星按着许溧的做法摆好筷子,两条胳膊搭在桌上,问:“昨天搞了半宿,你的精神这么好,这不应该呀。” 话说到一半,沈微星立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许溧,你是不是对我没有兴趣了?所以晚上没有尽力?” 最后一句话,沈微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心里竟然有了些委屈。明明她们两个彼此都意犹未尽,却被许溧最先喊停。 这话越说越离谱,许溧有些头疼地揉了下太阳穴,在沈微星皱巴巴的脸上停了几秒,语气有些无奈地说:“我还能一个晚上,你要不要试试?” “要!”沈微星不给她反悔的机会,眨着眼睛问:“什么时候?在哪里?要不要去我家?” 许溧:“” 沈微星说完觉得并不有趣,支起食指摩挲着下巴,说:“我们去找家酒店玩,好不好?” 许溧更头疼了,丢了句闭嘴选择认输,埋头就开始吃饭。 偏偏沈微星百折不挠,隐隐有些展开这个话题的趋势。她说了半天,没有等到许溧回答,这才垂下头,有些丧气的小声说:“我刚刚说那么多,你不知道什么意思吗?” 许溧停下手里的筷子,抬起眼睛看她。 沈微星嘴里塞满了麻花,垂下眼睛时睫毛又长又密,偏偏眉头系成了死结,怎么解都解不开。 许溧跟不上她的脑思路,只得虚心请教如何,“什么意思?” 沈微星嚼完嘴巴里的东西,又抿了口油茶润了润嗓子,“就是你什么时候给我你们家钥匙的意思。” 吃饭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这条街道也支起了水果小摊。周围熙攘的人声与叫卖声重合在一起,生出了浓厚的生活气。 沈微星眼睛含着笑,一点点引导她,威逼利诱,连哄带骗地耍着招,“你肚子饿了,我可以给你做饭。你看店累了,我也可以替你看店。你钥匙丢了,我这里有你家里的钥匙。” 等说完后,沈微星又端起打着商量的架子,说:“许老板,你考虑一下,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是谁被撩到了我不说~? ? 79、以退为进(三) 许溧刚就着碗沿抿了口油茶, 唇舌细细摩挲还可以感觉到细密的果仁,滋味香甜。听见沈微星的话后, 她的手指忍不住握紧了碗壁, 指甲泛起微微的浅红色。 老旧小区安逸热闹,不是老人就是小孩,相处起来融洽和谐。隔壁迎来送往的水果店老板正向一对老夫妻推销自家的瓜,因为对方随口一句不甜的玩笑话, 老板随手拎了个瓜, 一刀劈开, 让那对老夫妻尝。这条路上的老板互相认识, 偶尔帮衬一下都是经常的事情。 许溧其实很少过来吃饭, 因为这里太热闹了。越是热闹的环境, 老板也越是热情, 许溧只是吃个饭的功夫, 便被周围的老板问候一遍, 内容不是父母就是家庭,搞得她毫无招架之力。刚开始意识到的时候, 她一周过来吃三次, 后来时间久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 已经很久没有去了。 因为去了,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沈微星, 紧接着心脏便空落落的难受。她一直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来这里,却从没想过毫无怨怼的和沈微星吃第一次饭时,地方也会选到这里。 许溧垂着脖颈低低笑来一声, 有对过往的释怀, 也有—— 对眼前人的期待。 她挪开覆在碗壁上的手, 随后抬起眼睛给了沈微星一个答案,“好。” 心里的天秤早已在昨晚沈微星说下那句我爱你后而全部偏移。许溧既是遵从本心,也是不愿意在浪费彼此的时间。她今年三十岁,沈微星今年二十四岁,没有剩下多少时间去浪费了。 既然还是舍不得放手,那往前迈一步又能怎么样? 许溧任命地看着沈微星,重复道:“好。” 沈微星是许溧送到学校门口的,本来她还想让许溧进去陪她上课,但到了门口还是决定算了。 那样太分心,也太没有师德了。 她光是想着许溧在办公室等她。就恨不得原地下课,把人拐回家。 尽管心里已经有十万个理由,但还是舍不得。沈微星垂着脑袋右手握着许溧的手腕就是不肯撒手。 许溧早已察觉到自己小女朋友的情绪,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还是决定哄哄。即使被沈微星攥着手腕,许溧可以轻而易举地挣开,但她还是伸出另外一只手摸到口袋,触到坚硬的金属制品时将它拿出摊在手心,说:“给你的。” 银色的钥匙在阳光中闪烁着细微的光泽。 身上的郁气一扫而空,沈微星强忍着不让自己嘴角飞起来。她眯着眼睛,两只手像是捧着什么陶瓷古董一般怕它摔着,“这是不是代表着我们可以住在一起了?” 许溧嗯了声,点头。 沈微星眯着眼睛笑的像是奸计得逞的小猫咪,悠哉悠哉地晃动着身后的尾巴,说:“那我们晚上去买床吧。” 许溧不是很理解的问:“为什么?” 沈微星不经思索,甚至眉头都有些皱巴巴地说:“昨天晚上你什么时候停那床什么时候就不响,我怕吵着邻居。” 许溧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表情有些懵。 沈微星看着她那样,于是踮起脚尖嘴唇凑到她的耳边,声音却没有丝毫压低,满是无辜道:“昨天晚上你搞我得动静太大了。” 说完她往后退一步,两只手背在身后,询问道:“许老板,可以吗?” 许溧在心里做了很强一阵的挣扎才没有将人摁下,很是憋屈的答应下来。但对于这种挑衅,许溧却做不出视而不见。 她几乎是咬着牙,恨恨的说:“买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你下不来床!” 这话实际吓唬的作用大于实践,但沈微星当了真。她不仅当了真还格外得意的挑衅:“你做不到就是你不行!” “沈微星,你是不是皮痒了?”许溧说。 终于将人惹地炸毛了,沈微星撒腿就跑,边跑还不忘给许溧加油,“许老板,你可以的!” 许溧站在原地重重叹了口气,心里竟然有那么一点点气。 她就是气自己,怎么被亲手教会的小姑娘撩的死死的。 沈微星到了学校后,先从抽屉里拿出眼镜带上开始备课。可能是因为心情还不错的缘故,以往被课代表收上来的气的要死的数学作业今天也没有那么气人。 她上完自己的课,打理好所有的琐事后,就开始骚扰许溧。 今天的许老板格外忙,她回了三句对方一个都没回,沈微星便开始打扰其他人。 比如她的学姐。 上次许溧生日的时候,她的礼物其实并没有送出去,只顾着狼狈的哭一场,现在这个礼物已经被拆了,也就没有要提的意义。她很早就注意到许溧喜欢喝咖啡,想亲手做一个咖啡味的蛋糕。 沈微星决定好之后,就给洛卿打了个电话。那边接的很快,只不过接电话的人是童周。 沈微星疑惑道:“怎么是你?我学姐呢?” 童周回答道:“这个时间点肯定在睡觉。” 沈微星迷茫了,她记得咖啡店早上会提供早餐,洛卿睡觉难道是生意不做了? “那你们店呢?今天开吗?”沈微星问。 “当然开。”童周无奈说完顿了下,继续道:“我们现在人在咖啡店。” 沈微星:“” 她匆匆丢了句真会玩,不等童周说话便转移了话题。 “你给学姐说一声,我周六下午去找她。”沈微星语速极快的说完,随后像是怕打扰到了一般急忙挂了电话。 那一头,洛卿正坐在操作室的椅子上看着童周将蛋糕呈出来放在橱柜里。她瞅了眼被童周放下的手机,问:“一直忘记问了,你怎么和沈微星认识的?” 童周刚放一块蛋糕在白色的瓷盘中,闻言头也不回的说:“她以前和我好朋友纠缠不清。” 洛卿哦了声,继续问:“你好朋友是不是叫许溧?” 童周嗯了声,随后想起来自己似乎并没有介绍洛卿和许溧认识,转头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 洛卿对着她眨了下眼睛,神神秘秘地说:“你周六下午把她喊过来了,我就告诉你。” —— 周六那天从早上开始吹着风。 沈微星担心下雨不方便去找洛卿,因此包里特意揣了把伞便去了学校。在期末考试这段时间,一中挪用周六半天的时候用来讲题,老师工作结束后就可以自行回家。 沈微星讲完了两个班级后,外面的雨就已经大了。她提前做了功课,担心一些刻度之类的看不清楚因此特意戴上眼镜走了。结果刚一出校门,没有教学楼的阻挡,雨就糊了她一脸,眼镜上也沾了不少水珠,略微有些狼狈。 沈微星今天穿着质地柔软的格子衬衫,她用肩膀夹着伞绞起衣角,就地将镜片擦干净后带上,身后便传来一道清脆的鸣笛声。 转头,洛卿坐在车里,隔着玻璃在向她招手。 沈微星没有想到她回来,加快脚步走过去打开车门直接坐进去,手头的伞丢在脚底下,问:“学姐,你怎么来了?” 洛卿从储物箱拿了包纸丢在沈微星手上,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问:“看今天雨挺大,就过来接你了。怎么样?惊喜吗?” 发梢略微有些潮,脸上却沾了不少水,大概是刚才擦眼镜的时候不小心溅上的。 沈微星抽了张胡乱擦干净脸,回答道:“挺意外的,也挺麻烦你的。”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洛卿把车子调了个方向,说:“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大学的时候的关系有多好了吗?” 说起大学,沈微星将手里的纸巾团成团,死死攥在手心里,垂着眼睛看向泛红的指尖。 对于毫不知情者,沈微星要不闭口不谈,要不胡编乱造,总之就是不告诉实情,比如许溧。 对于知情者,沈微星则是以沉默回怼,比如洛卿。 车里的气氛有那么瞬间紧张。 马路旁的停车位很满,洛卿放慢车速物色即将移动的车辆,在走了大概有五分钟后,才看到不远处有车辆终于挪开了。她将车子停在那个位置,随后靠在座位上。 洛卿撇了眼旁边的沈微星,发现对方肩膀紧紧绷在一起,如同拉扯到极致的皮筋,缓缓开口,“我说的不是那个。” 沈微星肩膀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转头望向洛卿,安静地等着她的答案。 车窗上已经沾上了薄薄的雾气,足已将这狭小的空间遮的密不透风。洛卿两条胳膊搭在方向盘上,心里重重叹了声气,缓解着周围的气氛,说:“我说的是你一直提的那个人。” “追的怎么样了?”洛卿问。 “好了。”沈微星回答完,掩饰似的擦掉旁边玻璃的雾气,手指由温热变成了冰凉,车窗上也留下了一个圆圈,等做完这一切后,她开抹了下手指,问:“学姐,你专门停下车就为了给我说这事吗?” 洛卿嗯了声,找了个借口解释:“童周在咖啡店,我都找不到时间和你聊。” 沈微星点了下头,想起过去每想到许溧时就忍不住向洛卿倾诉的事情,补充道:“这个星期刚刚在一起,她还和以前一样好,没有不要我了。” 洛卿眼里滑过一丝惊喜,说了句恭喜。车厢又陷入了沉默。她转头看着垂着脖颈,神情发蔫的沈微星,假装做出无意的语气,问:“你是不打算告诉她吗?” 作者有话说: 来了!!!? ? 80、拨云见日(一) 车窗重新沾了层薄薄的雾气, 像是贴在玻璃上,空气中又弥漫着阴冷的潮气。 沈微星脸庞失去血色, 惨白的如同一张白纸, 她拉着手头的衣袖,肩颈线条在松松垮垮的衣物中绷成了直线,像只跌入泥潭的天鹅,雪白的羽翼染成了泥灰色, 看着狼狈不堪。 洛卿说完后, 后脑勺就靠在座椅上, 缓缓阖上了眼睛。 她这个学妹看着通透, 大道理比任何人知道的都多, 但实际上是钻牛角尖的爱好者, 极端的极端主义。一件衣服颜色不好看, 她会彻底放弃这个颜色的衣服, 不论是款式还是设计统统不看一眼, 一件事情的方向错了,她会毫不犹豫地转向另一个方向, 一头扎进去拉都拉不回来。 大学的确包容性很强, 可以接纳各种各样性格的人。但若是碰到特立独行到极致, 讨所有人厌的同学, 那受到的排挤往往比高中的时候更大。如果仅仅只是一件灾祸降下来,可以形容天降横祸, 但如果是长期积压的小刺,捆在一起可以让人体无完肤。 沈微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洛卿看着小学妹脱胎换骨的那四年,心里既无措又害怕。她不止一次地告诉沈微星, 你没有错, 但沈微星认为自己错了, 并且执拗的告诉她,会改。 一滴雨顺着树桠跌落到车顶,发出的回声逐渐变小。 沈微星仿佛被惊醒了般,很用力地抿了下嘴巴,说:“告诉她有什么用?让她对我多上几分偏爱,自己带上几分自责?学姐,伤害了就是伤害了,我不想她对我的爱多上几分怜惜。我要她全心全意的爱我。” 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洛卿想告诉她,爱情和怜惜是两码事,爱一个人才会产生怜惜,不爱一个人只会是可怜。 她刚想开口就被截住。 沈微星沉默须臾终于松开了手头的衣物,漆黑的眼睫在空气中瑟抖了下。窗外雨水淅沥,沈微星的声音与其揉杂在一起,衬得越发没有温度。她说:“学姐,不要在提这件事了。” 洛卿只得长长叹了声气,发动车子的时候在心里向她道了声歉。 —— 咖啡店和前几次来相差不大,就是木质门打湿变成深色,悬在门柄上的欢迎观临的小木板有些失色。 两人一起从停车场过来。洛卿站在沈微星的伞檐下,一边往店门口走一边听着沈微星这次的来意。沈微星嗓音很淡,语气简洁,不到一分钟就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洛卿本身不缺钱,再加上喜欢看热闹的性格,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走到店门口,洛卿手扶在门把上,说:“我这里的材料很全,你也不用买多余的,就是咖啡蛋糕我没有做过,可能需要你一个人琢磨了。” 能借到一个地方已经是万幸,沈微星哪敢要求那么多。她心里对洛卿是感激的,话到了嘴巴说出来又变成干巴巴的了,“学姐,这次谢谢你,你以后有事记得随时给我打电话。” 沈微星不喜欢欠人情,凡是欠了总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能得到这个承诺,洛卿自然是接下,心里的算盘则是打得响。 洛卿推开门,笑着说:“没事,你以后只要能原谅学姐就好。” 沈微星眉头微蹙,不是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转头看见坐在吧台上的许溧时,眼眸一下子亮了。 咖啡店装修文艺,灯泡被一条细线悬着,拢着上窄下宽的灯罩。门的对面是几个很大的玻璃,窗台上摆着快要垂到墙底的植物做装饰。许溧穿着黑色的衬衫,坐在吧台的高教木凳上,一条长腿撑在地,一条踩在凳子的横杆上,正低着眼睛抿着手里的咖啡。 许溧的脸被眼前的浅浅的光晕染着,黑色衣服带着的距离感也因此消失了不少。 听见开门声,隔着吧台聊天的两人齐齐看过来。 沈微星眼底一喜,顾不上开门的人是洛卿,快步走过去停在许溧身前,问:“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我请来的呀。”童周朝着洛卿笑了下,对上沈微星时又恢复了扑克脸,说:“我是有女朋友的人,免得某人误会。” “我还怕你和栗子走的近了,将你那些坏习惯全部染给她。”沈微星毫不吝啬地回了过去,随后双手捧上许溧的脸,直接对着嘴唇亲了下,评价道:“有些苦,你加点糖。” 洛卿刚过来,不偏不倚地听见这没羞没臊的话,一时之间有些分裂。 许溧感觉到洛卿的打量后,抬起手扶开沈微星的爪子,顾不上和她这些话,站起来率先打招呼,“你好,我是许溧。”说到一半,她转头看了眼沈微星,重新加了句,“沈微星的女朋友。” 洛卿是第一次见到真人,从前到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心里暗自感叹,怪不得她那个学妹念念不忘,这搁谁能受得了。 兴许是看得太入迷了,不仅童周轻咳一声,就连沈微星都没忍住轻轻拽了下洛卿的衣袖,提醒她赶紧回神。洛卿尴尬地笑了声,介绍道:“我是洛卿,沈微星的学姐。” 一句话包含了太多的信息量,许溧即使早有心里准备但没想到会这么措不及防。千言万语近在嘴边,许溧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联系人的二维码放在洛卿眼前,说:“方便留下微信吗?” 洛卿眉头微挑,一口答应下来,“好呀。” 沈微星:“???” 童周:“???” 许溧要是想博取一个人的好感其实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就凭那张脸没人愿意说难听话。做蛋糕的人原本是沈微星,但现在她坐在吧台,托着下巴看着操作室那三个人影,长长叹了声气。 她的手边还放着一杯咖啡,浓密的香味飘散出来,沈微星只觉得胸口发酸。 明明和许溧做蛋糕的人应该是她呀!明明许溧端着笑脸的应该是她呀! 怎么洛卿和童周都可以享受到,就她不行。 沈微星越想越酸,又忽然记起昨天晚上她原本抱着许溧睡觉,结果人家直接推开她,顿时觉得更难受了。她拢了下嘴,打开同城购物开始买东西。 操作室忽然传来一道呵斥声,紧接着就是童周被赶出来。 沈微星手指正点开一个看着挺新鲜的玩意,就看见脸上满是面粉的童周探着脑袋往里面望,顿时购物的兴致一下子就没了。她啧了两声,状似不经意的问:“怎么被赶出来了?” 童周放弃挣扎,走到沈微星对面,不知是挑衅还是阴阳怪气道:“你都不担心你学姐撬你墙角吗?”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沈微星点开手机屏幕,在看清楚图片后,眼睛都瞪大了,话都不会说了。 童周没有等到下句,凑着脑袋看过去,身体僵了下,最后哇哦了声。 沈微星立即熄灭手机,忙喝了口咖啡掩饰内心的慌乱。 童周并不放过她,并且真诚发问道:“许溧的技术那么差吗?” 沈微星埋头不搭话。 童周继续:“我真的是看错她了。” “没有。”出于护短心理,沈微星小声开口解释,只是半张脸埋进马克杯下,让人看不见表情,“栗子的技术很好。” 操作室内,洛卿听见门口越来越远的声音,停下手里的动作后,坐在高脚凳上看着许溧,问:“走远了,你有想说什么?” 许溧担心一会儿有人突击检查,手上的动作没有点点松懈,说:“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洛卿的眼神略微有些惊诧,她抬手敲下了手边的桌子,“你放心吧,童周帮我看着星星,你过来我们聊聊。” 即使知道有人看着,许溧也还是没有松口。她今天以做蛋糕为理由赶出去沈微星,到时候就要用这个理由把人哄回来。 “不用了。”许溧说:“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她不想让我知道的,我也可以不知道。” 许溧说完后有些无奈的摇了下头,其实她都有点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逼着沈微星说实话的是她,现在不想听的也是她。 幸好洛卿没有问难她,沉思几秒钟后,就开始往平整的布料上撕口子,娓娓道来的声音只是听着就很平静。 “我是在星星大一的时候认识她的。当时她性格和现在差距很大,每天话少的可怜,不是吃饭就是学习,要么就是在图书馆,活得很忙碌。直到因为她们宿舍的一件事,我才开始关注的她。” 沈微星所在的大学没有晚上熄灯的习惯,因此到了晚上大部分宿舍都是活跃的。只要不吵到别的人,自己怎么在宿舍吵都没事。这样就全看运气,有的人运气好了,臭味相投,整个宿舍可以聊到半夜三更,有的人运气不好了,分到不得安静的宿舍,神经都快要衰弱了。 沈微星就是运气不好的那个。 “刚开始她们只聊到十二点,星星还可以忍受。越到后面夜谈的时间更久,有时候晚上还会唱歌。”洛卿说话的时候,好看的眉毛几乎拧在一起,“那段时间,星星一天只睡四个小时,每天都是晕沉沉的。” 作者有话说: 想想还是想解释一下,星星即使性格有了变化,但其实内核并没有变,敏感又自尊心强,她不想栗子同情她,怜惜她,可怜她,只想让对方爱她就可以,因此她不会去卖惨也不会装可怜 另外大家不要被童周骗了,栗子的技术真的很好!? 80-90 81、拨云见日(二) 外面的雨混杂着风鸣声, 呜呜咽咽,像是有人在怒号。 灯光亮的晃眼, 搁在案板上的厨具几乎可以倒出人影。许溧手旁放着一个小小的电子秤, 颜色是暖白干净的。她的手指抓着面粉,指腹一粒粒碾过,从指缝滑过时,顺势落玻璃碗里。 坐在身后的洛卿完全看不见许溧的表情, 因为她若是看见了, 势必会停下嘴边的话。 “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星星的性格, 前期隐忍不发, 等到最后一击即中。”洛卿叹了声气, 稍微停顿几秒钟, 留给自己喘气的时间, 继续说:“那个女孩最后因为插手别人的感情, 而被曝光在学校的万能墙上, 至此名声彻底扫地。” 其实做到这一步,没有人知道是沈微星干的。可坏就坏在这件事的男主角也因此被人指责渣男, 偏偏又是学生会的, 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地查出发墙的幕后之人是沈微星, 之后沈微星就被找上麻烦了。 压死骆驼的永远都是最后一根稻草。天降大灾或许会让人暂时崩溃一段时候, 可却可以恢复过来。可这种每天都在找绊子,连细枝末节都不愿意放过却是一点点击碎人的神经。 刚开始不过就是一些小打小闹, 无非就是快到上课时间被学生会拦到教学楼门口,导致老师上课点不到她的名字,后来就演变成每天晚上学生会都会带一众人去寝室查寝, 任何人的柜子都是简单的看一眼, 但只有沈微星的柜子被翻箱倒柜, 只留一堆乱糟糟的衣服让沈微星回来收拾。 这些在沈微星看来勉强算是小打小闹,无伤大雅的事情。直到她被锁在社团杂物室错过了奖学金的评选,锁在宿舍天台错过了沈母临死前的面,至此将她全面击垮。 沈母去世那天雨下的很大,洛卿找到沈微星的时候,她两条胳膊抱着膝盖,将自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身上淋的湿答答的。看见洛卿过来后,她抬起眼睛仰视撑伞人的高挑身影,表情执拗的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洛卿只穿了一件衬衫,秋雨落在上面时凉的她都打颤。但眼下沈微星还穿着睡衣,手心的皮肤泡的发皱。伞的一大半都偏向了沈微星那边。洛卿半蹲在地上,差点都要哭了,“星星,我们回去,好不好?” 雨水将沈微星的眼睫打的滴水,眼睛更是像刚洗过了一样。她的声音有些哑,几乎要和雨水混为一体,“可就当我当众揭发的行为不对,但那些不大不小的事情应该已经够了,可事实是我错过了奖学金,也错过了我妈妈的最后一面,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我妈妈性格懦弱,不知道反抗那男人,反而经常帮着他教训我,按道理来说,我应该是恨她的,可她确实也是对我好过的人之一。”沈微星说完眨了下眼睛,眼角的水不知是泪是雨,“你说我是不是不识好歹,对我好的我都不知道珍惜。” “我这种人就应该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 说到后面,沈微星音量不自觉的提高了点。兴许是怕她做傻事,洛卿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哭着说:“星星,我们先下去,这么淋下去是会生病的。” “生病?”沈微星小声重复了这两字,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对呀,我要是生病了就得花钱,可我没有钱。我要从这跳下去,死了一了百了,要是半死不活呢?” 以往冷静而又睿智的眼神此刻难得有些懵懂,她的眼睛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搜寻一点,伸手抓着洛卿的手试图站起来。洛卿立即会意,将人拉到起来扶进楼梯口。 下雨天天气暗沉,天台的楼和宿舍的最高层隔了一大截楼梯。这也是为什么没有人听见求救声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刚站起来的缘故,沈微星的脑袋有些沉,再加上淋了半个晚上的雨,一个不留神倒下,直接从楼梯滚了下去。 迷迷糊糊之间,沈微星好像看见了许溧。 看见她在对着自己笑。 沈微星有些遗憾的想:以前沈父打她骂她的时候,她没有求饶过一句,甚至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鱼死网破的念头,直到洪峰以许溧为要胁,让她学会了妥协。如今也是她以卵击石,不知好歹得硬碰硬,终于学会了服输,可惜教会她的并不是许溧。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沈微星头和腰上缠了纱布,守在一边的洛卿看她醒来,眼前一亮,立即跑去叫医生。 一番检查结束后,确认人没事后,洛卿才终于松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粥一点点喂给她。 沈微星自从醒来就任由摆布,头发披散下来,额头上贴着纱布,因为没有吃饭的缘故,脸色刷白刷白的,像是橱柜里精致的布娃娃。洛卿说什么,她就嗯什么。 “后来出院的那几天,我怕她做傻事,所以一直陪着她。”洛卿喝了点水润嗓子,“结果就跟她去了一家纹身店。她给自己后腰的地方纹了栗子。” 许溧早已停下做蛋糕,安静听着洛卿说话,脸上不见丝毫的急躁。唯有在洛卿说到后腰纹身时,她才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曾经几次的亲热,沈微星都是要求她关上灯。 她原以为沈微星只是不习惯开灯,却曾不想是这个原因。 “出了纹身店我问她,为什么纹这个东西?”洛卿说这句话时表情有些古怪,随即又变成恍然大悟的样子,“她说,因为栗子是她的保护神。” 话刚说完,许溧甚至还未来得及多说几句时,操作室的门帘被人从外面一把掀开。明明是要闯进来的架势,偏偏沈微星先礼后兵,只探进来一个脑袋问:“我可以进来吗?” 洛卿瞬间收敛起自己脸上多余的表情,瞅了眼站在流理台前的许溧。即使沈微星站在外面她依旧没有转身,只留了一个侧面给她。洛卿猜测她这是情绪没有整理好,于是替她回答,“你先和童周在外面玩,我们还差好多。” 沈微星有些失望的哦了声,随后转身走了出去,只是背影稍稍有些沮丧。 洛卿自然知道她是在卖惨,一句话都没有说。毕竟这幅惹人怜的样子可不是给她看得。视线落在许溧身上,洛卿颇有些自豪的问:“可爱吧?” 许溧沉沉嗯了一声,随后就忙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她知道这件事是沈微星不愿意告诉她的,所以她必须去做一个蛋糕去圆这个谎。 这个蛋糕最后全部进了沈微星的胃里,童周和洛卿两个人的盘子白白净净的,眼睛却是瞪的圆溜溜的。偏偏当事人之一,做蛋糕的人还一脸纵容,唯恐饿着她们家宝贝似的一样。 最后临散场的时候,童周心里的气撒不下去,趴在许溧耳边悄悄说了几句,结束后又用祝好运的眼神看了眼沈微星。 一直到坐在车上,沈微星都是一头雾水,坐在副驾驶上一个劲的问许溧,“你说下呀,她刚才说什么了?” “真没说什么。”许溧转着方向盘,趁着等红灯的功夫摸了下沈微星的脑袋,问:“今晚去你家行吗?” 沈微星眼睛立即瞪大,满脸惊喜的问:“你终于肯和我拓展新地图了?” 许溧还是被搞得无话可说,只能试图以魔法打败魔法,“对呀,我们试试你家的布局。” 一说这个,沈微星立即就忘了刚才执着的问题,扶着安全带做起来,兴致勃勃道:“我家卧室有个飘窗,是用瓷砖砌成的,一直没来及铺毯子,现在终于可以试试了。” 许溧嗯了声,默默记下一笔,“继续。” “嗯——厨房吧。”沈微星说完后立即否认,“厨房的流理台太矮了,我的腿撑在地上会不舒服。茶几应该可以,或者沙发。” 沈微星每说一个,许溧不紧不慢地点头。悬在车前的穗子被晃的撩眼。沈微星说完后最后一个,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车上没有说话声,许溧有些奇怪地扭头看过去。沈微星坐在副驾,正咬着唇露出的表情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许溧奇了怪了,以她现在对沈微星的了解,能露出这种表情的机会着实不多。既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又为了让人松懈一点,许溧问:“怎么不说话了?” 沈微星垂着眼睛沉默半晌,最后深吸一口气,说:“我们还可以在车上试试。” 许溧:“” 有了开口,后面就好说不少,沈微星一鼓作气直接诱惑道:“你想想我们坐在后面,听着外面的下雨声,看着玻璃上升起来的雾气,听着音乐,闻着你车上的香味,是不是很享受?” 许溧沉默了几秒钟,承认自己被沈微星说服了。汽车恰好驾驶在一个空旷的巷子旁,许溧将车停下开始解安全带。 沈微星看着她那副架势,表情略微有些奇怪地问:“你停车干嘛?” 许溧的安全带已经解下来,靠过去准备解沈微星的。挨的进了,嘴唇滑过耳廓的弧度都是撩人的,她说:“按你说的,试试。” 作者有话说: 晚安!!!? ? 82、拨云见日(三) 说是巷子口, 其实是两家住宅没有紧挨余出来不宽不窄的夹道,也不知是谁家栽种的桂花从院里探出半个枝头, 零零洒洒落了一地的白, 掩不住的清香顺着车窗的缝隙淌进来,与车内的味道混在一起惹人动情。 衬衫版型宽大,解开一颗扣子就可以窥见胸口的雪白。许溧指腹一寸寸打磨着沈微星脖颈的皮肤,力道有些重, 因为她手指滑到沈微星的喉咙时, 她的眉头紧紧蹙起。 “我让你带的项链呢?”许溧食指揉着她的喉咙不轻不重地问。 车座后面的空间本就狭窄, 沈微星脊背靠在并不平整的车门处, 两条长腿微屈, 凹的她骨头疼, 她想换个位置, 偏偏许溧就跪在她的腰侧, 面对面地把玩着她身上的每处, 像是在精雕细琢一块美玉。 沈微星终于绷不住了,闷哼一声企图咬上许溧的手, 可在她垂下脖颈时, 那支手已经抽走, 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抬起她的下巴。 “好好说话。”许溧的手已经落在沈微星的裤腰上隐隐有往下剥落的趋势。 沈微星腰细腿细的, 即使穿上紧绷绷的裤子,裤管也要松垮一些。她不知一次抱怨过买不到合身的裤子, 但眼下却方便了许溧。 很快,一双白净的腿及其随意地搭在黑皮坐垫上,膝盖微微向上抬起, 在淅淅沥沥的大雨声中, 格外勾人心弦。 “许溧, 你能不能快一点。”即使身体一大半都露在冰凉凉的空气中,沈微星依旧热的要命,她想摘下即将落下的眼镜,却被许溧一把摁住。沈微星不安地舔了下自己的嘴唇,似乎是在缓解身体上的不适。 许溧眼睁睁地看着那双原本偏淡的唇色变成了深色,心里更是痒的要命,再加上戴着眼镜,说不出的正经,但配上表情又不那么正经了。 “你不是挺能耐的吗?”许溧松开对沈微星的下巴的束缚,使她后脑勺靠在车窗上。 原本沾在窗户上完整的雾气瞬间变得乱七八糟。 偏偏许溧还不想放过,用空出来的手引着沈微星的手腕往冰凉的窗户上招呼。沈微星被冻的想要立即撤回,许溧就用劲儿将那只手摁上窗户。水汽透入肌肤中,手心一阵湿漉漉的。 许溧又牵起沈微星那只手往身下去,嘴上笑着说:“今天教沈老师一招,以后可是要考的。” 银色的眼镜已经糊来层薄薄的雾气,即使架在鼻梁上,也看不清周围的场景。 沈微星闭上眼睛,任由许溧引导自己,嘴巴溢出来的声音却一声比一声大。 许溧食指勾住沈微星眼镜中间的架子往下拉,露出那双迷蒙的眼睛,她俯下身体,在沈微星耳边不紧不慢地说:“沈老师,声音小点,这里是住宅区。” 结束之后,许溧衣服只有浅浅的褶子,并没有很深的压痕。反观坐在最后一排的沈微星,裤子都没有穿,只穿着上衣,一双长腿随意交叠,头发凌乱地搭在肩头,仿佛失去了骨头似的。 她通过后视镜看了眼正在摇下窗户的许溧,嘴上不安分地骂道:“变态。” 车窗外的桂香味大面积飘进来取代了车里残存的味道。许溧胳膊肘搭在窗户上,饶有兴致的问:“怎么变态了?你具体说说?” 沈微星的话匣子被堵住。即使脸皮厚刚才那些也确实没法说。只得反复骂这两个字。 许溧留着耳朵等她骂,手上调动方向盘往前开去,心里则是反复回忆刚才沈微星没有一点瑕疵的正面躯体。 刚才洛卿只说了纹身,但并没有说具体位置。如今前面没有,那必然就是后面了。 既然沈微星不想提起,那她就陪着她继续玩下去。 沈微星骂够了就捡起脚下的裤子穿,待会儿还要下车还要坐电梯,即使现在浑身懒得动,她也得穿好衣服。 到了小区门口,沈微星探出脑袋对着门房大爷说了声,闸门就打开了。许溧顺着她的指引,将车停向小区停车场,两人坐着电梯直接到了沈微星家。 门刚一打开,沈微星反手就将门阖上,食指勾着许溧的衣领将人往卧室拉。许溧全程没有丝毫反抗,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格外配合。在打开房间门的刹那,不知是自然风,还是窗外的凉风轻拂而过,挂在窗户上的风铃随之摆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许溧刚进来就注意到了,回头撇了眼沈微星。 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好像还是历历在目,仿佛昨天发生了一样。下着雨的天气,悬在空中的风铃,以及恰恰好遇见的人。许溧心脏痒痒的,像是被小猫抓过了一样。她右手扯过沈微星的衣领,将人往飘窗的位置带。 窗户还未阖,玻璃上浸润的雨丝仿佛给它裹了层窗纸。沈微星被摁在飘窗的位置,两条腿屈起向两侧张开。 “刚刚教你的,现在单独来一次。”许溧坐在她对面,语气带着那么一点点的强制。 窗外的雨还在飘。沈微星脑袋靠在窗户上,发丝蓬松而柔软,轻轻掀起眼皮时,像只刚出生的小狗,奶呼呼而又湿漉漉的。 刚才教的? 沈微星勉强想起,只觉得脸上发热,一个眼神都不敢给许溧。 分开的这六年,是沈微星无情无欲的六年,即使想起许溧也没有这种情况,但眼下,沈微星眼皮抖了抖,几乎是含着哭腔,说:“我不会。” “笨蛋。”许溧一只手解开沈微星的衣扣,格外优美的肩颈线因此露在冷冷的空气中抖冻。 许溧握着那截皮肤,将人面朝着窗户,随后坐在了后面,手掌顺着脊柱向下揉捏,说:“刚刚童周说你买了东西,要不要试试?” 话刚落,许溧手指缓缓向下,沈微星闭着眼睛因为难耐而咬上了嘴唇。 结束后,沈微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许溧拿着一张薄毯将她抱起放在床上,又去洗手间接点温水,一寸寸地擦拭着沈微星的皮肤。先是前胸,在是后背。 睡着的人只在翻身的时候喃喃几句,许溧待人平稳后又重新擦拭。沈微星皮肤很白,但同时又很瘦,整个人有种病态的感觉。这种感觉到了擦后背时格外明显,笔直的脊柱在脊背中间下来,薄薄的肌肉掩盖在两侧的肋骨上,尤其是一双肩胛骨线条利索流畅。 但许溧的视线却没人任何停留,落在了沈微星腰窝的位置。 笔直的线条因为那一个弧度而出现一个浅浅的坑,是一支手掌就可以覆在上面的空地。雪白没有丝毫瑕疵的皮肤中,一颗棕色的栗子烙在其中。许溧伸手轻轻磨了下那个位置,心脏传来窒息般的痛。 “别摸了。”沈微星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带着很轻的鼻音,说:“我受不住了。” 应该是刚才的阴影太深了,以至于某人睡梦中都是这些。许溧松了手,低低笑了声,继续开始收拾一脸狼藉的屋子和人。 一切都收拾完毕,许溧又走到沈微星的柜子里翻了件睡衣给自己穿上,开始在屋子巡视。 这是她第一次来沈微星家里,房间收拾的很干净,就是很冷清,透着一股子沉闷劲儿,有点像十八岁的沈微星一样。 她先走到厨房,流理台上只摆了电磁炉和锅,以及必要的碗筷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客厅也是一样,沙发上的毯子叠的整整齐齐,摞在一侧。许溧挨着沙发坐下,自然而然地打开茶几抽屉,眼神先是一僵。 “送给栗子二十五岁生日礼物。” “送给栗子情人节礼物。” “送给栗子七夕礼物。” “送给栗子二十八岁礼物。” “” 满满的一抽屉五颜六色的包装,上面用便签标记着日期,可能是因为经常更换的缘故,这些包装没有一点老旧的征兆,就连贴在表面的标签都是新的。许溧蹲在茶几和沙发的空地上,不敢置信地将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桌上,按着时间从前往后摆起来。 这些都是分开的那六年,沈微星准备的礼物。 许溧只觉得心脏砰砰地跳动着,隔着薄薄的胸腔几乎快要失控。她伸手捂着那个位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打开了其中一个。 这个礼物是一瓶香水,牌子是许溧常用的那种,价格昂贵。她算了算时间,应该是沈微星大四那年买给她的情人节礼物。精致的玻璃瓶摆在盒子里面,周围用海绵固定起来。最顶层还夹了张小纸片,上面的字迹是沈微星本人的。 “送给栗子情人节的礼物,今天雪下的很大,我走到街上看见好好多情侣手里都捧着红色的玫瑰,忽然想送给你一支,我觉得,冬天,下雪,红玫瑰,哪样都很衬你。但只送一支玫瑰好像显得我很小气,算了,我还是在买一瓶香水吧。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不是我第一次送你香水,我们度过的第一个生日送你的戒指,其实原本应该是香水的。” “不知道你会不会收到这个礼物,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解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回去找你。” “但许溧,我永远爱你。” 一滴眼泪晕染了落款的名字,许溧后脊靠在沙发沿,浑身骨头仿佛卸掉般的难受。 作者有话说: 沈小星:一个只会说的女人! 许小溧:一个只会做的女人! 大家晚安!? ? 83、拨云见日(四) 沈微星醒来的时候, 周围都是黑漆漆的,脑袋有那么一刻钟的迷糊, 不知道现在在哪。嗓子有点干涩, 沈微星翻身想要打开床头灯,结果刚动下,身体便传来骨头碾碎的痛感。 沉睡前的记忆汹涌而至。 她拉起毯子掩着脸,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真实的感觉。她重新追上了许溧, 她和许溧重新在一起了, 她和许溧心意相通地做了。光是想想, 她都觉得心脏仿佛注入一股暖流, 烘地软软的。 沈微星伸手摸了下床侧, 空荡荡的没有人, 就连睡觉的余温都没有了, 想要继续懒下去的念头就此消失。她顾不上穿衣服, 裹着毛茸茸的毯子光着脚走出了卧室。 客厅满地狼藉, 地面扔着撕开的包装纸以及盒子,许溧靠在沙发沿, 两条长腿蜷起来, 认真地看着每封卡片上的字。 沈微星双脚仿佛钉在原地, 手心死死攥着毛毯子, 脑袋一片空白。 听见脚步声,许溧背对着沈微星随意抹了下脸, 鼻尖轻轻抽动了一下,声音似像叹息,说:“饿了吗?我去给你煮饭。” 沈微星下意识地点头, 在许溧擦着她的肩膀过去的时候, 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她舔了下嘴唇, 抬起眼睛,试图解释:“栗子,这些,我。” 说话吞吞吐吐,脑袋也没有以往的活泛。沈微星说了几个字后闭上了嘴巴,缓缓松开了许溧的手腕。 “这些是不是你准备给我的?”许溧目光落在地面,原是想着措辞,却抓到了意外惊喜。沈微星光着脚踩在冰冷的瓷砖上,脚趾因为不适都泛了红。 沈微星还未说话,肩膀被一把揽住推到了沙发上。她被迫摁在沙发上后,着急解释:“你别误会,那些东西都是我最近准备的。” 许溧眉梢微微一挑,俯视坐在沙发上的人。毯子将身体裹的严实,不留一点缝隙,长发微微垂下洒在肩头,眼尾染着并不厚重的红色,像是打了层眼影似的,只有露出来的腕骨上还残余着齿痕。 那些都是许溧咬的。 当事人对这些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凑近她,鼻尖挨着鼻尖地说:“沈微星,你没有说实话哦。” 裹在毛毯里的身体禁不住微微瑟缩了下。 许溧手掌碰上沈微星的脸,小拇指贴着她的下颌骨磨着,既是诱惑又像是恐吓,“刚才是谁哭唧唧的说不要?想在试试吗?” 沈微星眼睛眯了下,脑袋下意识重复亲密时的感觉。真的很不爽,就像嗓子渴的冒烟的人明明想要更多,但给予泉水的人却是吝啬,只给了一口。 沈微星摇头,那种感觉这一辈子都不想有了。 “那你怎么还不说实话?”许溧的手自毯子探进去,微凉的触感激的沈微星身体绷了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沈微星还是嘴硬。除了许溧之外,她不喜欢将所有的情感都表露的那么明显,这些礼物她主动送给许溧倒也还好,如果是对方主动发现,那是打死也不能承认的。 “就是实话。”沈微星说完后,闭着眼睛咬了下嘴唇,在睁开时眼神泛起一丝的迷茫,“别碰那里,不舒服。” 胸前经不起一点揉捏,沈微星怀疑那里可能肿了,偏偏许溧不如她的意,越是说不越是起劲。 “沈微星,你个没良心的,追我的时候什么话都说,亲我,瞎吃醋,做我的狗,追到了,就开始不当回事,我就不应该答应你那么早。”许溧将人后脑勺摁在沙发扶手上,低声控诉道。 沈微星被撩的心浮气躁,只隐约抓住了没良心的,狗,答应你那么早这几个字,还以为是许溧在抱怨呢,半阖着眼睛哼哼道:“主人,你摸摸我。” 声音带着轻轻的喘息,许溧说了句妖精后,就再也忍不住了。 沈微星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哄小孩,说了让身上的人高兴的话时,自己的愉悦感就快了几分,说了几句并不那么好听的话时,愉悦感便降了几分。 到了最后,她只顾着回答嗯。 “沈微星,这些礼物是不是你提前准备好的?” “嗯。” “沈微星,分开的这六年,你想我吗?” “嗯。” “沈微星,你爱我吗?” “嗯。” “我也爱你。” 两人闹到了八点多才罢休,许溧留着沈微星一个人在沙发上玩,自己去了厨房准备做饭。冰箱电源开着,里面空荡荡的,只放了两瓶啤酒。她叹了声气,趁着烧水的时间,在美团上点了些菜。 沈微星翻看着手机消息,停网这么长时间,工作上的事情一概不知。 她一边喝着许溧倒好的热水,一边点开工作群。主任前一个小时发布了群公告,说是过上几个星期要放暑假,班主任最近可以准备一下家访活动,下周一开会具体讨论。已经有好几个回复收到,沈微星紧跟着后面回复完之后,便熄灭了手机。 按理来说现在这个时间很不适合搞工作,但沈微星还从未做过家访,不清楚具体流程,心里没有一点底。沈微星点开百度,准备做下功课,下周一碰到情况也不至于太尴尬。她越看眉头皱地越紧,沙发是坐不下去了,她立即跑到卧室拿了电脑开始做。 许溧做完饭后,没有在客厅找到人。她去了卧室,沈微星正坐在梳妆台上写着什么,也不打扰,只是拿了饭放在桌上。 沈微星虽然已经说过了让许溧先吃,但这种有人等着一起吃饭的感觉简直不要太舒服。因此在许溧半俯身的时候,她没忍住亲了一下许溧。 莫名其妙被占了便宜,许溧也不恼,反而凑到电脑前看了几眼,嘴上念道:“家访工作流程。” 她转头问:“你要家访呀?” 沈微星两条腿盘着坐在椅子上,不太高兴地嗯了声,抱怨道:“我不想工作,只想和你腻在一起。” 许溧自己做了老板,再加上有人看店,时间几乎算得上比较自由。这也方便沈微星随时随地可以找她。 虽然两个人的相处的时间减少了,但这也方便许溧去调查一些事情。那些卡片虽然已经被沈微星收起来,但许溧早就拍了照片。她刚才平缓了情绪后又看了一遍,里面只零星几笔提过六年前分开的事情。 虽然心里有这么个打算,但许溧还不忘安慰她,“没事,我到时候可以做你的专职司机,帮忙接送你。” “这倒不用。”沈微星一口回绝,只两条胳膊圈住她的脖颈,说:“你只要给我做好饭就可以了。” 周一的时候,沈微星按照要求开会,主任给每个老师都发了张表,里面有关于家访的工作要求以及注意事项。临散会的时候,因为沈微星是回来后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因此额外叮嘱了几句。沈微星庆幸周六没有被美色耽误,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主任顺势表扬了几句,一次会议就这么结束了。 随后就是即将到来的期末考,沈微星在考完的那天发了暑假作业,又讲了几遍注意事项,在同学们的欢呼声中,暑假也便开始了。 最近许溧一直住在沈微星家里,白天到网吧做装修功课。那套房子时间久了,虽然勉强可以算学区房,但地段太偏了,她想卖掉这个,重新买一套。 网吧门被推开,许溧只听了脚步声就知道是沈微星,头都没有抬,只是不动声色地关掉电脑页面换上游戏。直到一瓶冰凉的奶茶挨上脸,她才抬起眼睛,问:“放假了?” 沈微星嗯了声,绕过吧台在许溧身边坐下。虽然已经做了挺长时间的心里建设,但沈微星还是有些担心。她低垂着眼睛,掩饰掉复杂的情绪道:“我有点担心应付不过来。” 家访里面包含的太多,主要是学生在学校的表现,或者学生在家里的情况。这个度其实很难把控,说的好了,可能会使学生升起对学习的兴趣,并不那么排斥,说的不好了,可能下学期的课都不好进行了。 沈微星光是想想就头疼,转头夺过许溧手里的鼠标,想要登上微信,给许溧讲下大致情况。她速度很快,许溧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鼠标就已经滑过低端,关于房子装修的草图出现在沈微星眼前。 “这是?”沈微星皱着脸,看不太明白,但她识字,看见了装修两个字就懂了,有些剑走偏锋的问:“腻了?” 许溧:“?” 沈微星挑着眉,继续逗弄她,“你想换地方,我们可以去酒店,装修房子算什么?” “我是换房子。”许溧语气平静道。 沈微星啧啧两声,感慨道:“这可是学区房呀,以后要有了孩子,真的很方便。” 许溧就不懂,刚才还蔫蔫的人怎么提起这事这么带劲,还扯到孩子,说的好像她真的能生一样。 许溧哦了声,语气颇有些残忍道:“你又生不了。” 沈微星眼睛眨了下,凑到许溧耳边,小声说:“那许老板,你今晚努力一下?” 作者有话说: 许溧:明明知道结果,但过程还是想试试!? ? 84、拨云见日(五) 第二天, 沈微星趴在床上,双手有气无力地抓着床单, 心里幽幽叹了声气。花费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可算是打消许溧换房子的念头。沈微星虽然住在那间屋子的时间不久,但却是她熬过六年的一抹甜。 许溧趁早就去了网吧,饭还在锅里晾着。沈微星扯过压在枕头下的短袖,皱巴巴地黏成一团。这是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 许溧随意给她套上的。沈微星满是嫌弃地穿上后开始洗漱, 吃饭。 沈微星没有拖延的习惯, 吃完早饭后, 打算去网吧陪着许溧顺便整理家访资料。客厅里开了空调, 感受不到外面的暑气。沈微星纠结今天穿什么, 她走到窗边掀开半个窗户, 迎面吹来一股热风, 窗户立即又被放下。 门今天是出不了, 沈微星拿着电脑安心在家里办公。中午的时候收到了许溧的微信,她已经点了份外卖正往过赶。 沈微星盘着腿坐在沙发上, 长发自然垂落, 膝盖上的电脑已经放在茶几上。她伸手扶了滑下来的眼镜, 给许溧拨了视频过去。 那边接听的很快, 沈微星放松地靠在扶手上,手指挠着长发问, “能听到吗?” 许溧手机靠在电脑角,嗓子虚嗯一声,显得心不甘情不愿, 仿佛有人拿刀架在她脖颈上逼迫她一样。 沈微星凑近看那张脸, 许溧垂着眼皮看着电脑屏幕, 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面部轮廓透着薄薄的凉意,手头的键盘被敲地噼里啪啦。 这爱答不理的态度难道是生气了? 沈微星不是很确定,随意找了个话题准备试试口风,“你今天中午吃地什么呀?” “我吃什么很重要吗?”许溧眼睛都没抬声音硬邦邦地说。 沈微星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生气了,至于生什么气她也不知道,只能一步步的试探。 “当然呀,我想知道我们是不是吃同一家的饭。”沈微星一只手扶着额角问。 许溧哦了声,态度冷淡且敷衍。 场子一下就冷了。沈微星嘶了声,觉得今天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也不再吃得上下功夫,转头重新卖惨:“宝贝,我身上有点痛,特别是胸前那两个位置。” 键盘的敲击声安静下来,许溧投给沈微星一个眼神。 “我今天早上看了,有些破皮,内衣都没法穿。”沈微星说完,用没有拿手机的手撩起衣摆,说:“不信,你看看。” 她本就躺在沙发上,头发没有打理而显得有些杂乱,领口开的有些大,露出清晰的锁骨以及藏不住且不打算藏的吻痕。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泛着银色的凉光,但因为嘴角的笑意而淡了几分,有种消遣的闲适感。 许溧眸光暗了暗,转头继续在键盘上敲,心里很纳闷的想:每次想玩新玩法的是沈微星,老早喊停的还是她,就又菜又爱玩。 见着许溧继续转头工作,沈微星眼睛亮亮的,手指勾起衣摆卷到胸前,含笑问:“许老师,你那天教我的要现在验收吗?” 许溧:“。” “我觉得我学的还不错。”沈微星自我评价完,衣摆已经卷到了脖颈的位置。 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唯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溧。沈微星对于这种撩拨老虎须的行为,做起来格外得心应手。她看着许溧挪动着手指摁在手机侧面,猜测应该是关掉声音,于是眼神表演的更卖力了。 忽然哗一声,沈微星紧盯的屏幕变成了黑色,只勉强可以听见那一侧的声音。 “包两个小时?”离的远了,许溧的声音有些模糊,“一共十块。” 脚步声消失后,手机被重新立起来。许溧一张脸微微有些恼意,问:“你想怎么样?” 沈微星哑着声音,慢吞吞道:“我就是想你了。” “想我你不来找我?”许溧靠在椅子上,看着屏幕上涨地通红的脸问。 沈微星脸是热的,嘴是干燥的,她快速伸了下舌尖润着双唇后,那片唇瓣立即变成了深红色。原本只是逗弄,实际上早已心猿意马。沈微星软着嗓子,说:“这不是手机前更刺激吗?” 许溧:“你知道刚才来的是谁吗?” 沈微星不明白这个问题和现在进行的事情有什么冲突,但还是下意识顺着她说:“谁呀?” “你的学生。”许溧看着屏幕中的人神色僵了一秒钟,继续吓唬道:“他刚才问我是不是认识沈老师。” 沈微星仿佛被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兴致浇地一点都不剩。她怎么就忘记了,学生在暑假的时间去网吧的概率是高于平常上学时。她从沙发上坐起来手机放在茶几上,只留给许溧雪白的天花板,靠在沙发上时立即卸了劲儿,抽了两张纸擦着食指,问:“然后呢?你怎么说的?” “我说,认识呀,她现在每天和我睡。”扳回了一局,许溧揉着手腕笑的很得意。 但沈微星听不下去了,快速擦完手指残留的赃物后,还是嗅见一股味。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她将手里的纸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又摁了视频挂断键后点开了班级群。 不久,沈微星的学生都收到了这样的微信消息。 【艾特所有人,暑假期间,禁止进入网吧,老师会不定时查看学校附近所有网吧,如有抓住,立即上报学校!!!】 下午六点的时候,沈微星穿好衣服,做好防晒后就出门了。她带的班级一共有四十名学生,如果一天一个的话,那也得四十天。沈微星按小区划分,先去远的后去进的。 今天要去的小区她没有听说过,毕竟离开了六年变化太大,不清楚也是人之常情。她扫了共享单车,带上蓝牙耳机后开了导航,沿着人行道一路骑过去。 一中附近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沈微星停下来的时候,看着面前的小区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小区门比起六年前更旧了,铁质地大门微微向起来凹陷,门口的电线杆早就无影无踪,唯有曾经躲过雨的大树亭亭如盖。 这个小区是六年前她住的地方,虽然现在已经改了名字,导航是重新规划的平坦的大路。所有的一切都与当初截然相反,但却统统直向同一个目的地。 自从沈母去世后,沈微星把这里的钥匙锁在盒子里,随着毕业,搬家,那个盒子早就不知道丢在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她以为看不见就可以不用想,不用想就可以忘记。可到头来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这里。 有些事情越不想提起,越会想起。 有些人想忘掉,但忘不掉。 即使已经到了下午,气温依旧没有降下来。地面被烘地热乎乎的,松散的尘土积攒了厚厚一层,空气中都可以看见颗粒。小区对面的小河还是丢满了垃圾,腐臭味扑面而来。 沈微星仿佛站在十几层楼高的阳台上往下望,身体越过栏杆就像要跌下来,迎面而来的窒息感让她生出一股想逃的想法。可现在是工作,就算今天越过了这里,后面还是得过来。与其像凌迟一样生不如死,不如自己主动迈出那一步。 沈微星深吸一口气,锁上自行车后,拎着包进去了。 这次的学生是一个性格比较孤僻的女生,沈微星注意到之后找过对方谈了几次,但都被三言两语搪塞过来。这次倒是个好机会,可以通过家访了解一下女生的家庭环境。 小区里面和六年前没有变化,沈微星按着女孩留的地址趴着楼梯上去,待气息平稳后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那位女学生,看着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沈微星率先开口打招呼,“小城,你好呀。” “老师好。”程城很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但身体却堵在门前,一条缝也不给沈微星留,吞吞吐吐道:“您怎么过来了?” “今天家访第一个是你家。”沈微星踮起脚往里面看了眼,问:“不请我进去吗?” “我父母今天不在家,老师,您要不改天过来吧。”程城垂着眼睛看着地面,一张脸涨的通红。 沈微星计算出的时间,是在家庭群里统计出来最合理的时间。这个时间段大部分的家长已经下班,可能会有加班的情况,但家里总会有一个人在。 沈微星一眼看出她在撒谎,但不想戳穿,反而顺着台阶下道:“行,那我改天过来。” 程城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嘴唇被牙齿咬着,眼眶红红的,眼底滑过一闪而逝地痛苦,既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纠结。 沈微星盯着她松开牙齿,嘴唇留着两道泛起来的牙印,两条胳膊也垂在身侧,对她礼貌道:“老师,再见。” 沈微星嗯了声,转头下了几个台阶后,身后的门便被拍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她吓了一跳,手里的包拿不稳掉在了地上。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大步跨上楼梯手掌拍着门板上,喊:“开门。” 里面没人应声,但紧接着传来一道低低的哭声。 沈微星看了眼这里的门锁,时间久了有些生锈。她往后退了一步,随后一脚踏到了门板上。 门开了,刚才还站在门口乖巧的小姑娘如今躲在角落,身前的男人手里拿着细长的杆子扬手抽在她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开始了!开始了!? ? 85、拨云见日(六) 沈微星几乎是立即冲上前, 在男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人推开, 身子半蹲站在程城面前, 伸出一只手问:“没事吗?” 安装在客厅屋顶的灯蒙了层浅浅的灰,周遭的一切仿佛失去了光彩变得暗淡。程城坐在地上扬起脖颈望向沈微星,她的眼尾很红,门牙磕在上唇的位置, 表情一脸隐忍, 唯独在沈微星伸出那只手时, 眼泪唰唰地往下掉。 沈微星手忙脚乱地在衣兜里面找纸巾。纸巾装在包里刚才已经落在地上。她的表情闪过一丝尴尬, 随后扯起自己的衣摆轻轻摁在程城眼尾处, 轻声说:“别哭, 再哭就不好看了。” 程城哭声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大。 “你谁呀?跑我们家干嘛?”程父体型肥胖, 啤酒肚高高隆起, 短袖被身体滲的汗津津的, 一股子的臭味。 他刚才倒在地上时,身体重重磕在木桌角上, 疼的他揉着腰呲牙咧嘴。 沈微星擦拭程城脸蛋的动作顿一顿, 视线冷了一瞬又很快恢复过来。手里的衣角已经被攥的皱皱巴巴, 上面沾满了女孩的眼泪。沈微星没有丝毫嫌弃, 擦干净完左脸换右脸。 程父没有等到回答,面子一时半会下不来, 心里升起一道无名火,简直看哪都不顺眼。他手插在粗如水桶的腰上,胖乎乎的身子焦躁地走了几步, 随后一脚踢倒了右腿边的矮凳, 骂道:“老子问你话呢, 你哑巴了?” 沈微星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前的小女孩忽然瞪大眼睛,双手握住她的手腕推开她,但无奈力气太小了,人没推动只留下急冲冲的提醒,“老师,小心。”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程父胖归胖力气却不容小觑,矮凳在空中翻滚了几下,最后砸在沈微星后腰的腰窝上。 火辣辣的痛感立即从那处蔓延开来,连带着脊柱都隐隐作痛。沈微星闷哼一声,气息加重了几秒钟,看着程城担心的表情,她用右手摸了下她的发顶,安抚道:“没事。” 程城抓着她的胳膊,刚擦干净的眼泪又滚落下来,说:“老师,你先去医院,这里我能应付过来。” “你能怎么应付?”沈微星问。 程城羞愧地半垂着头,眼泪憋在眼睛中,肩膀微微颤抖。 沈微星手从脑袋落到她的后背,动作轻柔地顺着脊柱上下抚摸,安慰道:“这种事情老师碰到过,相信我可以解决的,好不好?” 程城明白自己的处境,拉一个人进来就是多给一个人找麻烦。沈微星只是她的老师,在学校找她聊天已经是她匮乏生活唯一的彩色,她怎么要的更多。 程城抬手揉了下鼻尖,深吸一口气准备解释的时候,却在看向沈微星的时候犹豫了半拍。那双眼睛没有熟悉的同情,怜悯,只是重重地看向她。 沈微星拨开程城攥着自己袖口的手,站起身望向程父,垂在裤缝的两只手掌死死握成拳头。 不堪的往事在脑袋中一闪而逝,女人隐忍的呜咽声,小孩清脆的喊叫,沈微星将这些全部压下,开口道:“我是程城的老师。” 程父脸上的表情在沈微星说完话后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添了几分轻视。他用鼻孔轻轻哼了声,说:“这么年轻就当老师,陪哪个领导睡过?” 受过的侮辱和不怀好意的揣测已经很多年了,现在就这么几句话在沈微星听来如同张轻飘飘的纸,对她造成不了任何打击。她开门见山直接说:“我刚才录音了。” 程父眉头紧紧一皱,眉心形成一道很深的褶子,道:“录什么了?” “你家暴的录音,你侮辱老师的录音。”沈微星撒起谎来得心应手,一点都不见慌乱,“我现在就可以叫警察上门,有我这个认证和手机上的物证,我倒要看看你能在局子待上几天。” 程父听着她说完,立即指着骂道:“你这个biao子,我教育我女儿关你什么事情?” 沈微星听完后心里浮现一抹淡淡的嘲讽。人渣果然都有相同之处,喜欢骂人biao子,喜欢用教育来裹藏起自己的肮脏。她脑袋往一侧偏了下,避开了程父伸出的手指,声音冷泠泠道:“我是她老师,自然有权利说这些。” 沈微星说完这番话后顿时失去了周旋的兴致,眉目耸拉下来尽是厌烦,“现在是你滚出去,还是我报警让你滚出去。” 沈父表情僵了那么几秒钟,随后脚尖又在凳子上狠狠踢了一下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门砰的一声阖上,程父踢起来竖着的椅子又倒了下去。 沈微星刚才还强撑着,现在人走了装都懒得装,一只手捂着后腰嘶了声,说:“妈的,好痛。” 程城立即从地上坐起来,一只手赶忙扶住沈微星的胳膊。 腰窝的痛感呈放射状隐约有着越来越严重的趋势。沈微星骂完脏话后想起身前的是自己的学生,呸了两下拐着弯道:“我的意思是说,妈妈,我好痛。” 程城低着头看着地面嗯嗯两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扶着沈微星在沙发上坐下后,程城立即朝门口跑去。沈微星稍微转了个身子望向房间门口的位置,还是疼的牙掉,声音有些发蔫的问:“你干嘛去?” “我去给你倒点热水。”程城回答道。 沈微星扶着腰坐正身子,手掌在腰窝的地方摁着,“你先别出去,万一你爸还在外面岂不是很糟糕。” 程城这才如梦初醒般点点头,快速跑到沈微星面前,说:“老师,我帮你打120吧?” 一听是打医院电话,沈微星顾不上腰疼,立即摆手示意道:“不用,不用,我好着呢。” “可是老师,你腰上的伤怎么办?”程城有些着急的问。 沈微星不打算去医院的原因就是因为怕许溧知道,以前身体稍微受点伤,许溧都会发半天脾气,更何况现在。可现在打120不至于,联系朋友也就只有洛卿。 包还在外面扔着手里也没有联系的设备。沈微星转头看向程城,问:“你的手机可以帮我打下电话吗?” 程城嗯了一声,一阵小跑去了卧室,拿了手机后又小跑回来。 沈微星现在总算领会到了当初许溧逗她的乐趣,一个小高中生把你说的话搁在心上,你随意一个要求她都尽力去满足,光是想想就好玩。但她也只是想想。沈微星接过程城的手机,一边拨了个号,一边说:“你今天晚上收拾一下,我给你找个住处。” 程城立即摆手,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说:“太麻烦了,老师。” 电话已经通了。沈微星竖起食指在唇边做了嘘一个动作,眸光又落在眼前茶几上,盯着虚无的一点,开口道:“你女朋友今天中午玩的有点狠,腰疼想让你揉。” “算了,你好好赚钱,给我发一下童周的电话我让她和学姐接我去做按摩。” 程城遭到拒绝两只手背在身后,垂着脑袋时像是犯错的小孩。 她眨了下眼睛看着自己不安分的脚尖,耐心的等待着老师接听完电话,只是在沈老师撒娇的口音时,脚上的动作微微止住了。 在她的印象中,沈老师是个好老师,会和她聊一些生活琐事,会抓一下不爱学习学生的成绩,会趴在窗口观察着自习课上班级的一举一动。但她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是完成编写好的教案,一横一划都不可以出框。 可现在沈老师居然在撒娇,而且很奇怪诶,她明明记住了这个电话,打通之后却叫别人来接。 难道是欲擒故纵? 程城以前听说过有些人为了钓到自己的喜欢的人,会特意在他面前假装提起异性,从而推动两个人的关系。 所以沈老师是这个意思? 程城有些不太赞同,既然喜欢那就敞开了追,玩这种心眼还不如直接告诉他,自己受伤了,这样还能让对方心疼。 程城越想越对,甚至在沈微星挂断电话后附和地点了下头。 沈微星挂了电话叫着程城的名字,对方不但没有回应反而蹙起眉头,神色认真地点了下头。她不由得提高音量,再次喊道:“程城?” 小女孩吓了一跳,双脚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讷讷的嗯了声。 “在想什么?”沈微星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把手机递到她面前,说:“我用完了。” “你刚才给你朋友的电话打了?”程城下意识问,问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就差把偷听挂在脸上了。 沈微星没有计较那么多,嗯了声,盘腿坐在沙发上,回答道:“一会儿她过来,你和我一起走吧。不许拒绝,不然下学期不给你报名。” 这个恐吓还是有用的,因为程城只是嘴巴动了两下,随后便静止下来,接了沈微星的手机就往房间走。 到了卧室后,她格外谨慎地关上门,按着刚才沈老师拨打的号码第二个打了过去。今天晚上住哪不重要,但沈老师必要要约到人。 程城很少和男孩子说话,但心里还是觉得沈老师的男朋友一定特别温柔,脾气特别好,不然怎么配的上沈老师。 电话通了,程城还未说话,那边便传来一道略显烦躁的女声,质地偏冷,如同上好的美玉,唯独说出来的话并不那么中听,“沈微星,你再多说一句,我让你明天下不来床。” 作者有话说: 星星,听见了没有!不要耍心眼!要走心!!!? ? 86、拨云见日(七) 沈微星坐在客厅等着程城出来, 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这个小区的房子大部分都是老一辈的人留给子孙的,因此时间久远, 装修或者结构都偏老式。现在住在这里的人有些不屑装修, 有的没钱装修。 墙壁上的白色涂料蜕落,露出大片形状不一的底纹。电视后面的日历是前三年的,右上角失去黏力向下耸拉盛上了尘絮,看着年代久远无人打扫。 沈微星摁在后腰的手停下, 在阔别已久陌生且熟悉的地方, 心脏挤压的石头让她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她清醒的知道拥有一对不成熟的父母到底是哪种滋味。家庭教育若是没有实施好, 留给孩子的阴影是可以延续终身, 长大后的小孩就像写在修改液上的字, 即使隐藏同片纸张中, 但却经不起细细打量。 沈微星个不爱多管闲事的人, 有时候甚至竖起浑身的刺扎向身边不管是抱有好意还是恶意的人, 只要受伤的不是自己就好。这个法则陪着她走完了小学, 初中,直到高中遇见许溧后, 她才变得不那么刺了。许溧总是格外有耐心的逗她, 起初只是用手指触碰, 后来是换上手心, 最后变成了嘴唇。 她想置身事外,但在喊停的那一秒钟想起和沈父鱼死网破的时候, 于是一切开始脱离轨道。 程城垂着脑袋从卧室走出,看见沈微星眼睛出神像是在发呆,缓缓移动的脚步停在原地。 脚步声戛然而止, 沈微星眨了下眼皮, 掩饰掉藏在眼底的情绪, 脸上又恢复了温和的笑意,开着玩笑道:“你打电话的时间够我朋友过来了。” 程城有些心虚得舔了下唇,眼睛不敢望过去,双手死死抓着衣摆,不说话。 沈微星并不知道刚才小孩干了什么缺德事,格外大方地拍了下身旁的座位,说:“过来坐。” 沙发垫许久没有清理而扬起细碎的灰尘。沈微星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两只手在空中拍了下缓解尴尬。程城低低嗯了声,走到程父踢凳子的地方弯腰捡起来坐到沈微星对面。她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一双手的手心覆在膝盖上,垂着脸看不清楚一点情绪,一副小心翼翼又格外歉意的样子。 沈微星心里不是很舒服,这和程城不坐在她身旁拉近两人距离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在目睹程父扬起杆子抽过去,程城那一副习以为常,隐忍哭泣的样子而难过。但她什么都没有说,故作轻松道:“原来你这么嫌弃我呀。” 程城立即抬起脑袋,手心向外摇摆慌忙的否认道:“不是的。” 沈微星看着她笨拙的样子嘴角的笑容咧的更大了,害怕她的手摇废,连忙解释道:“我就是瞎说的。” “我是担心老师您。”程城垂着眼睛牙齿咬着下唇缓缓松开,眼底一片惶恐的说:“我爸爸最好面子,我怕他会报复您。” 房间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程城垂着脖子时间太久而略微有些酸痛,她抬起手掌正想活动一下,刚掀起眼皮望向沈微星时愣怔一瞬。 沈微星眼睛微微眯着,眼神看似放在程城身上,却又像是穿透她停在别的上面。 “老师,您还好吗?”程城问。 沈微星立即回神,笑着说:“没事。” 程城松了口气正想说话,敲门声却恰巧响起,她转头望向沈微星等着她的回答。 沈微星从沙发上起身站在地面,后腰的痛感还是没有消退,稍微挺了下腰板痛意便向全身开始传递。程城往前迈一步伸出双手,却被沈微星后退一步躲开了,“没事,你在这等着,我很快过来。” 程城没有答应。沈微星便默认她是同意放下心。一会儿门口的要是程父,小姑娘在门口不是很安全。她抬起脚刚走了几步,程城便跟在她身后。 沈微星:“” 行吧,沈微星由着她来,眼睛瞅到了一个玻璃杯藏在身后,贴着门板问:“谁?” 外面传来童周的声音,“我!” 沈微星立即松了口气,只是心里略微有些奇怪,她明明打电话让童周带着洛卿一起来,现在怎么就童周说话了。这些细节也只是想一下,沈微星没有细究,只要门外的人不是许溧,那是谁都好。她玻璃杯都没有放下直接开了门,顿时懂了洛卿为什么没有说话。 门口站着的不止童周,许溧手里拎着她灰扑扑的包,黑着脸看她。 沈微星眨了下眼睛,面不改色地阖上门。 许溧用一只手按住半掩的门,冷冷问:“沈微星,你今天不想回家了吗?” 或许是威胁有用,因为许溧刚说完,沈微星就卸了力往后退了步,让门口的两人进来。 童周进去之间先拍了下许溧的肩膀以示安抚,随后率先进门,沈微星跟在她的后面,在路过沈微星身旁时衣角被人跩住。 她侧眸冷冷觑了眼,伸出一只手将沈微星的手指一点点从衣摆上剥离,动作冷静而又利索,唯独心脏却是凉飕飕的,刚才看到落在地面上的包时后怕感现在重新涌了上来。 自从那次在沈微星家里看见那些信后,许溧开始捋起当年的事情,结果发现自己一无所知,因为沈微星那段时间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她不得不借助人脉去搜寻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她先从沈父入手,结果发现这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许溧丧气之余倒也不是没有收获。她先后去了沈父常去的几个地方,今天终于在当年的棋牌室稍微听到了那么关于洪峰的事情。 棋牌室早已不如六年前那般辉煌,老板坐在吧台前抽着烟,只说了个大概。 洪峰是个狠心的,连女人都打,高考结束后带着一个小姑娘来了这里,进去的时候好好的,出去的时候哭的可惨了。 许溧怀疑被打的人是不是沈微星,掏出照片给老板想得到她的确认,结果对方一眼认出来。 她隐约记得洪峰砍过沈父的手指,如果真的对沈微星动手了,那她该有多疼。 许溧光是想想心脏就受不住的抽疼,结果刚一进来屋子就看见杂乱的场景,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微星手心落空垂下眼眸心底有些失落,但还是跟在许溧的身后,解释道:“我就是懒得骑自行车回去,让学姐接一下我。” 许溧瞅着她在说完之后,眼神落在她的后腰上,随后拽着她的胳膊就向外面走。 “许溧,你等下。”沈微星跟在她的后面喊道。 许溧只在楼梯口的时候停了下来,转头重重地看了她一眼。沈微星立即闭嘴,只眨着眼睛不说话。 许溧松开对她的手腕的束缚,楼梯向下走了两步驼了下背。 沈微星僵在原地不说话。 许溧叹了声气,解释道:“腰疼还不上来。” 沈微星忽然觉得心里委屈巴巴的,望着许溧并不厚实的脊背眼泪唰唰地往下掉。 “小祖宗,你又怎么了?”许溧转身一只脚踩在往上一层的阶梯上,手掌搭在膝盖上,往她的面前凑了凑。 沈微星抿着唇不说话,只是伸手抹掉了眼泪,掠过许溧身旁扶着腰往下走。 “你倒是说话呀?”许溧在人从她身旁经过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沈微星眼睛红红的,从许溧手心毫不留恋地抽出手腕,说:“不用你管。” 许溧觉得在僵持下去,可能沈微星的腰会受不了。她懒得和她浪费口舌,直接拦腰将人抱起。沈微星挣扎着想下去,两只手强撑着不往她的脖子上搂。 许溧自然感觉到了,眼睛却是盯着台阶,若无其事地下着最后的威胁,“你最好搂着,不然两个人一起摔下去。” 沈微星被欺负的只能流眼泪,她不想搂着许溧,但要是两个人一起摔下去许溧一定疼,她摔过知道是什么滋味,不想许溧受一遍。 只是心里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生气,在抬手搂着许溧的脖子时,扬起脖颈在她锁骨上咬了一下。 咬的时候不觉得,但松口之后上面印了层清晰的牙印。 沈微星勉强松消了气,开口说:“走吧。”? ? 87、拨云见日(八)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许溧拎着药走到沈微星侧边,一言不发地往车旁走。 锁骨上的齿痕还未消退剩下椭圆形的虚影, 沈微星做为始作俑者颇有些心虚地舔了下唇, 食指屈起勾住许溧的手腕,拇指在她的腕骨上不停地打磨。 其实从开车到医院的路上,沈微星眼泪珠子啪啦地往下掉,许溧边开车边哄, 不是对不起就是我不应该凶你。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了医院, 沈微星剥开后腰的衣服让医生看伤时, 手掌大的地方红肿不堪, 中间夹杂着紫色青色, 看着狰狞极了。许沈微星眼睁睁地看着许溧上演了变脸的戏码, 想稍微缓解一下说不疼, 结果医生手指刚摁上, 她就蹙起眉头闷哼一声。许溧的脸色更差了。 她知道许溧担心她的身体, 生气也是应该的,毕竟如果这伤出现在许溧身上, 她应该会更生气。想明白之后, 沈微星就开始暗戳戳地哄人。 “栗子, 我腰疼。”勾在手腕上的手指没有得到回应, 沈微星开始卖惨博取她的同情。 偏偏许溧下定决心这次要给她一个教训,依旧板着脸不说话。 沈微星眼睛转了转, 手指不动声色地顺着许溧的胳膊线条往上蹭。靠近医院的街道大多到了晚上人不是很多,只有马路上的车辆嗖地一下穿过。沈微星仗着人少胆大,手指从肩膀滑到锁骨, 围着那截细长的锁骨打圈, 小声说:“许老板, 别生气了,我真的没事。” 沈微星声音质感偏冷调,可能是长期做老师的习惯,除了许溧外她对任何人都是公事公办地语调。现在声音压下来,冷感掉了不少,带着一丝沙哑的柔软,像是安静环境中摆放着的沙漏,由小到大越积越多。 许溧最怕她用这种调子说话,这代表着她压根无法招架,即使摆的阵仗再大,说话时的态度都会好那么一点。 她侧眸正准备开口时,沈微星对着她眨了下眼睛,再次说:“而且都是小伤,要不了命。” 沈微星说完后看着脸色稍有好转的许溧霎时间冷下来,心感不妙准备补救,结果慢了半拍。 许溧扯下她放在锁骨上的手,凉凉问道:“那什么是大伤,从楼梯上滚下来吗?” 沈微星原地一怔,眼底闪过一抹诧异,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许溧已经走到车边了。她压下心头的好奇,赶紧追赶上去。 回家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 等到了沈微星家,许溧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到了。” 往常都是直接停在地下车库,沈微星蹙起眉头解开安全带,问:“不停在里面吗?” “不用,我今天回自己家。”许溧隔着玻璃看着前方,胳膊搭在车窗上。 安全带解开发出哒一声,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脆。沈微星抓着安全带,热血冲上脑袋地问:“许溧,你什么意思?想分手吗?” 自从正式在一起后,两人从来都是住在沈微星家,除了上班无时无刻不腻在一起。沈微星听见她说不上去的时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涩意以及失落。但当说到分手这两个字后,沈微星这才反应过来。 许溧轻轻叹了声气,表情稍微有些沉重感的回答道:“你别瞎想,我只是想回去好好想想。” 沈微星侧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在等她的回答。 许溧脑袋靠在座椅上,深知说到这沈微星并不会走,继续补充道:“我得想一下,面对什么都不愿意说的女朋友,我该怎么办。” 沈微星捏着安全带的手松开,嘴唇动了又动。 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脾气,自己的禁忌,也知道不管是谁和她在一起,都不会轻松。因为她本意就是如此,不是不愿意说,而是没有办法毫无心里防线地说出来。 沈微星垂着眼睛,眼神如囚在笼子里的困兽般挣扎。许溧撇了她一眼,语气很轻的说:“我甚至连她为什么受伤都不知道。” 许溧说完顿了顿,随后垂着脖子手指捏着鼻梁根处,自嘲般地笑了声。 “其实没有什么别的原因。”沈微星说:“我去家访的时候,恰巧撞见那个人在家暴我学生。” 许溧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坦诚出来,手指垂下搭在方向盘上,静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应该知道我高中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我做不到对这种情况视而不见,不管是出于人之常情,还是我的职业,我都不会不管的。”沈微星说完轻轻呼了气,在转头她发现许溧正看着她,表情没有刚才那么受伤。 她这才松了口气,手指握拳虚虚攥了下,心底是从未有过的舒坦。 沈微星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心里反应,没有以前的排斥和自卑,再次提起沈父的时候,她可以如此的坦然。 “栗子,以后你想听什么,我都会告诉你。”沈微星伸手在方向盘上抓住她的手,眼神坚定地看着她,问:“现在,可以跟我回家了吗?” 车子前立着一个路灯,暗黄色的光线透过薄薄的玻璃透进去了一点。 沈微星手心微湿,略显急促地等着许溧的回答。 许溧终于笑了声,声音很浅很淡,但沈微星就是感觉到她已经不那么生气了,正准备乘胜追击时,许溧开口说:“不了,我今天晚上回去真有点事。”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沈微星着急地抬起脸看她。 也许刚开始确实有,但到了后面早就软下来了。宝贝来之不易,即使上面满是裂缝,可稍稍用心修补一下便可以看到成效。许溧揉着她的手腕,说:“我得回家拿点东西,明天得去补办网吧经营的东西得早起,你好好休息。” 沈微星这才哦了声,推开车门下去,边走边回头看。 许溧目送着她进了小区里面,笑意微敛,垂下眼睛拨了个号过去。 沈微星出了电梯间看见程城在坐在自己家门口,借着不太明亮的光线看着书,听叫脚步声立即抬起头从地上坐起来,“沈老师好。” 沈微星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一边从包里掏出钥匙,一边问:“来了多久?饿不饿?” “还好。”程城回答完房门正好开了,跟在沈微星身后走了进去。 沈微星把包挂在门后的衣架上,她一个人住没有那么多习惯,一边把袖子往上撸,一边走到厨房说:“你不用换鞋,在沙发上等着,我下碗面很快就好。” 程城放下包进去帮忙,但走到门口就被沈微星轰出来,只得乖乖坐在沙发上,抱着书包发呆。 沈微星简单下了两碗面,打了两个荷包蛋放在上面,和程城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吃饭。 吃完后,程城去洗碗,沈微星没有抢活,坐在沙发上和许溧聊着天,等着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放下手机。 程城从衣服上擦了下手,搬了凳子隔着茶几坐在沈微星对面,说:“今天给老师添麻烦了,我明天就会离开。” 听着这话,沈微星认真地问:“有人赶你吗?” 程城愣了下,随后摇头,“没有。” “那你着急走干嘛?”沈微星摆出利害关系:“我是你的班主任,这些是我的工作,如果放你回去,后面出事了,我也不会好过。” 程城垂着眼睛手指放在膝盖上不安分地动着。 沈微星从那个年纪过来,自然知道她想的想法。这个时候越是顺着程城,要让回去无异于羊送虎口,程父不会轻易放过她。所以只得想办法去绑住她,让她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 可这种小孩心思很细,呆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会觉得自己是累赘,但放在外面确实不安全。沈微星想到洛卿的咖啡店,想着程城去那里做个兼职,给自己赚点生活费,可能压力会小点。 决定好后,沈微星开口说:“你不用自责,现在是暑假,我帮你找个兼职你先做,然后赚一点生活费,下学期就是高三了,你得好好准备高考,无论如何也要考出去。” 程城抬起眼睛眼圈又红了,眼泪再次落下。 沈微星想抹去她的眼泪,但又觉得这些帮忙没有必要。只有彻底记住这种痛,才会无所畏惧地走下去。她说:“别哭,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 夜晚,咖啡店。 许溧翘着二郎腿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着对面西装革履戴着眼镜的男人,安静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三小姐。”男人叫完这个称呼,看着许溧眉头蹙了下,表情略微有些不爽,但还是机械般地说下去,手指将文件滑在许溧面前,说:“我帮您查到的都在这个里面。” 许溧看着牛皮文件袋微微鼓起,猜想里面装了不少东西。她接过刚抽出一角,一张沈父的照片便暴露在她眼前。 六年没见,他比起以前稍微胖了一点,缺着指头的手掌握着门挡,眼睛略微有些出神地看向门外。 许溧抬起眼睛,不解地问道:“他在哪?” “精神病院。”男人回答道:“六年前诊断为精神分裂被关进去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 ? 88、拨云见日(九) 许溧洗完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盯着茶几上的几十张照片出神。 照片按照年份排列摊开在茶几上,有沈父在小区晃荡被警察强制抓去, 有从精神病院跑出来身后跟着骑着电动车的保安以及医护人员, 有在病房里被保安摁在床上强制吃药。每张照片都在说明一件事,沈父在沈微星走后被送到了精神病院。至于是谁送去的,可能是小区的工作者,可能是街坊邻居, 总之人员不确定。 许溧有些头疼地揉了下太阳穴, 脑袋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在想起六年前最后一次碰见沈父的事情。 当年她怕沈父影响沈微星高考, 在考试的前几天绑着人关在家里, 但就在最后一天她赶回来的时候, 沈父已经消失了。也是在同一天, 她紧赶慢赶回来, 网吧只剩下桑沃以及空荡荡的休息室。 能用的信息少之又少, 许溧忽然睁开眼睛从茶几上拿起文件袋, 从里面倒出一个名片。那是精神病院的地址以及电话。 X市的精神病院建在郊区,四周都是空旷的田地。许溧坐在后座摇下窗户, 经过闸门时一路畅通, 夜晚的凉风吹进来拂过她耳边的鬓发, 露出紧绷的下颌线以及不见人情的眼睛。 “三小姐, 已经和院长打过招呼了,我们可以直接进去。”驾驶座前的男人把车放在停车场, 毕恭毕敬的说。 许溧点了下头,拢了拢吹的杂乱的头发。驾驶座的人得到回应立即下车,小跑到许溧的车门前弯着腰打开它。 许溧对于这种妥帖的照顾并不反感, 一只脚踩在地上, 对着他点了下头以示谢谢。 她今天穿着一袭黑色的衣服, 衬衫衣摆掖进休闲裤中露出窄瘦的腰,袖子挽到胳膊肘处,折地很整齐没有一点褶皱。她的头发一侧放在后背一侧放在胸前,望向司机时露出没有鬓角挡着的凌厉线条,整个人显得高贵冷艳。站在一侧的司机看着许溧的眼神微微打了个颤,心想幸亏这小祖宗并不经常在许家呆着。 电梯缓缓向上停在四楼,司机等着门大开站在电梯口,许溧下来后他规矩地跟在后面,摁下了门侧的门铃。 精神病院不像普通的医院出了电梯就是科室大门,而是用一扇巨大的玻璃门将里面和外面彻底隔开,不方便病人跑出去。门的对面就是护士站,也是用玻璃围成了一个圈。里面的护士正对着电脑在工作,听见门铃声立即起身,拎着一串钥匙出来。 许溧注意到她从护士站门出来,用钥匙开了锁转身就将门关上,随后走到大门前,问:“请问,你们找谁?” 司机尽职尽责,报了沈父的名字。 护士哦了声,立即打开门让两人进来后又关上门,说:“今天院长交代过了,我带你们进去。” 现在时间不算晚,但走廊灯已经灭了,不少病房都是黑漆漆的。护士走在前面,解释道:“我刚发完药,大部分的病人已经睡觉了。你们今天要见的这个病人是精神分裂,我建议你们不要一个人进去,万一他发病了会很危险。” 精神病人的情况一般需要药物维持,等到医生确定平稳后留院观察一阵子就会安排出院。沈父已经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按理来说早就应该出院,可为什么一住就是六年,在没人支付住院费的基础上医院还没有赶人。 走廊最里面靠着厕所的房间,沈父就站在那里。护士带人走到门口后就离开了。许溧但凡一呼吸就可以闻见厕所的臭味,她蹙起眉头看着褪色的门板以及生锈的门柄,微微侧身让司机推门。 门没有锁,只需要拧一下就可以打开。司机率先进去确定里面安全后,才让许溧进去。 灯已经熄灭了,两处窗户开着倒也没有显得空间灰扑扑的。台式空调立在角落,可能因为制冷劲儿过大,一股夹杂着尘土的凉意迎面而来。许溧眉头蹙的更紧了,她找到灯源开关随后打开。 里面摆着五张硬板床,每张都像那种身强体壮的人躺在上面床腿会吱呀响的那种。地面铺着木地板,因为时间久了上面满是清理不下的污渍。 躺在床上的人因为灯光忽然亮起,蹭地下从床上坐起。他只盖了件薄薄的床单,身上白色的短袖已经沾上了缭绕的圈,望向门口时,他从耳朵上拿下一只耳机,愣愣地看向许溧,眼神闪过一丝惶恐。 那是他怕许溧的象征。 许溧对于这个眼神视若无睹,在房间里环视一圈后没有找到凳子,随后她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垫了沈父对面床上坐下,问:“还认识我吗?” 认识。 化成灰他也认识。 当年他被关在洗手间里,每天早晚都是一个人呆着,唯一能感知外面的仅仅只凭窗外的人声以及鸟叫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胆战心惊。 他不说话,许溧垂着眼睛不紧不慢地放下胳膊肘的衣服,眼神细腻柔和,但在抚平完衣袖上的褶皱时,忽然掀起眼皮直直对着沈父的眼睛,声音充满了压迫感,说:“你是不是忘记了,当年你被关在卫生间里,每天早晚只能对着镜子的事情吧。” 许溧说完勾着眼睛笑了下,沈父的眼神满是惊恐,松垮垮的皮肉在脸上尤其的狰狞,他抱着被子往角落瑟缩,像是一条被人追打的野狗。许溧静静地欣赏完他的表情,眼神满是享受。 “我今天来呢,只是单纯地想问你一件事情。”许溧站起来缓缓靠近,身体遮住了大片灯光,“你要是乖乖告诉我,那也就罢了,要是说上一句谎话,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许溧脸上笑意清浅,说话轻飘飘的如同玩笑,但她的手却掐在沈父的脖子时,如同捏着一只苍蝇。 沈父五指攥着被罩,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前蹬。许溧明明没有用力,他却觉得有绳子勒住了脖子,他没有办法吞咽,脑袋像是充着血往上冒。 “别怕。”许溧松开了手,装出一副开玩笑的样子,“我刚才只是试试力气。” 沈父松开了脖子止不住的咳嗽,他一只手指抓着墙,断断续续地说:“这可是医院,你敢胡来。” 许溧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略有些嫌弃地擦了手指,听到沈父的话后,捏紧了手里的纸团,对着身边的司机笑:“他说我不敢。” “真好笑,我有什么不敢的。”许溧说完后收敛起笑意,用下巴指了下沈父。 司机立即会意走到床前,用膝盖压制住沈父的腿,两只手攥着手腕摁到墙上。沈父有心反抗,可这些年的生活早就把这具身体养费了,稍微挣扎一下就气喘吁吁。 许溧一只膝盖跪在床上,一只手的捏着沈父的下颌,力气大到仿佛要捏断他的骨骼。她垂着眼皮眼神没有一点温度,将手里的纸往下沈父嘴里松。 刚开始沈父紧闭牙关,脑袋往侧边开始躲。许溧手狠心狠,他越是反抗她的力气就越大,终于那团纸进了沈父的嘴里。许溧满意地松了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就往他的嘴里灌。 对付这些狗皮膏药一般的地痞流氓,不能用常规的办法,因为他们总是能不断挑战你的底线,像是恶鬼一样缠着你。 水顺着嘴角滑下打湿了被单,沈父脸上一闪而过的挣扎和抗拒,最后还是咽下那团纸,“我说,我说。” 当年从许溧家里逃开之后,沈父只顾着往棋牌室跑,那个时候他只想找到洪峰,哪怕自己后半辈子以当牛做马为代价也想让洪峰帮着他。他的运气还算不错,洪峰正在里面喝酒。 他不顾四周人的阻挡,冲进去跪在地上,说:“我有钱,洪哥,你一定要帮我。” 说完,他颤着手指调出手机页面沈微星的照片,因为手抖手机掉在了地上。沈父正想捡起来结果洪峰唰地站起来,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晌,最后狠狠得把他的手机砸在地上离开。 洪峰回来后就把他关进了自己家的地下室,像是惩罚。他逃了一次,最后就被送到了这里。 沈父没有丝毫隐瞒的说完,最后跪在床上,怕了似的说:“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许溧恨不得将这人从窗户上扔下去。当年沈微星以木西为名,就是不想太显眼,结果自己的照片却被洪峰看了个正着,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是在把人当枪使,更何况洪峰。 许溧转身双手握拳又放下,最后转头一只脚踢到了沈父的胸前。沈父胸口传来一阵痛意,脑袋向后一靠,砸在了墙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许溧又觉得不够,转身对着司机说:“我先出去了,你在里面好好照顾一下他。” 她说这话时特意加重了照顾两个字,随后迈着步子没有丝毫犹豫的出去了。 走廊外有一面窗户,许溧看着外面高架上明亮的车灯,想起沈微星一个人面对洪峰时,心脏传来一阵闷慌感,就连呼吸都觉得不稳。 她的星星那么小,面对洪峰时应该很害怕吧。 许溧责怪自己,为什么当时硬着脾气没有陪着她去考试。 如果那两天一直陪着她,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 许溧抹了下脸,长长叹了一声气。 口袋里的手机在安静的走廊内响了一声。 许溧掏出来看了眼,看见是沈微星的微信便打开。 发送来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中的沈微星靠在床头,两只脚踩在床单上,双腿支成了两个三角形。她的唇很红,鼻梁上架着冷静的银色镜框,可眼神却像失去了聚焦能力看着有些失控,衣领已经褪到肩膀下,露出平滑的肩颈线,在灯光下透着粉色。沈微星一只手应该拿着手机,另一只则放在了下身,手心黏腻手指湿漉漉的。 许溧只看了一眼这张照片就显示撤回,随后而来的是一条微信消息。 【一闪一闪:不好意思,发错了。】 作者有话说: 栗子:你想发给谁?你能发给谁? 晚安!!!? ? 89、拨云见日(十) 许溧赶回去的时候, 沈微星大爷似地瘫在沙发上,捧着手机追剧吃零食, 一副格外享受的样子, 看见门口站着的许溧后,她先是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看了眼,瘦削白净的食指扶起滑下来的镜框,跟个没有人一样。 房门半开未开, 空调的凉气都跑出去了。沈微星食指和中指夹着薯片送到嘴边, 声音含糊道:“门关上。” 许溧右手握在金属制成的门柄上, 即使现在是夏天, 那玩意儿依旧冰凉凉的, 但依旧压不住心头的火。她侧过脑袋无所谓地笑了声, 随后甩上门走到沙发前, 扯过沈微星的零食扔在桌上, 一条腿跪在沙发上将人压制在沙发的角落, 问:“发那张照片什么意思?”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打在沈微星的脖侧,浸红了那片皮肤。许溧两只手撑在沈微星的耳侧, 如同将人圈禁自己的空间内, 不留余地地追问。 沈微星看地心痒, 指腹顺着许溧下颌骨的线条滑落, 专注得研究那道利落的骨骼,回答道:“你两天没回来了, 管我发给谁。” “胡说。”许溧任由那截手指在下颌骨上摸索,放任自己的眼神贪婪地盯着她,“我一天没有回来, 怎么就成一天一夜了?” 沈微星生气不说话, 指腹从下颌骨落到喉咙, 随后勾着嘴角轻轻一笑。许溧略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精神放松之下,领口失去了主动权被身下的人一把拽住,使她整个人都趴在沈微星的身上。沈微星声音听着发软,说:“我管你多长时间,你敢不回来我就敢偷人。” “你敢?”许溧掐着她的下巴说。 沈微星哼了声,毫不畏惧的回答道:“你看我敢不敢?” 事实证明说大话是被付出代价的。沈微星两只手被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掏出的黑色带子绑在头顶,只余一双光.溜.溜的长腿暴露在空气中。她的眼镜还没有摘下,但衣领已经扯到胸口的位置了。 许溧打开茶几下的抽屉,半蹲着身子在里面随意倒腾了下,就拿出了要找的东西。她看了眼沈微星,在她惊诧的眼神中,摁下了开关。空调的噪音已经被玩具的噪音覆盖。沈微星不明白接个吻的功夫,自己为什么会同意让许溧绑着她。总之反应过来的说话,道具,人,都准备好了。 “记得这个东西吗?”许溧举起手里的东西让沈微星看。 沈微星只看了一眼就闭上眼睛,彻底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个小玩具买的初衷一是图新鲜二是趁着许溧没在,可以用视频逗逗她。结果现在用自己身上了。 “不看看吗?”许溧拿着东西隔着薄薄的意料在她胸前游走。 沈微星头皮一麻,绑在头顶的双臂彻底放松下来。许溧伸手将衣领往下扯,方便露出的部位可以直接和手里的东西接触。她的视线在沈微星脸上游走,看她阖着眼颤着睫,眼镜在鼻梁上要掉不掉,红唇微张轻轻吐气的样子后,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不知过了多久,沈微星闷哼一声,扬起脖颈露出绷紧的线条,重重喘了口气,脚趾不受控制地蜷在一起。她的皮肤本就白,现在灯光一落,更像是瓷娃娃般脆弱。 差点东西。 许溧扔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准备离开。 沈微星现在的感觉如同玩过山车,刚升到最高点了,整颗心都悬起来,看着地面准备落下时却通知没电了,简直是晦气。她不得不睁开眼睛,看着许溧走向洗手间的背影,不可思议地问:“这个时候了?你干嘛?” “找我送你的链子。”许溧手放在门柄上说。 沈微星欲哭无泪,提起脚狠狠砸在沙发上,扬起头看了眼绑起来的手腕,喊道:“你先松开我,让我自己先解决呀。” 许溧自然没有搭理她,拧开门柄就进去了。 链子还在洗手台上放着,许溧拿起来后重新走到卧室,摁着沈微星就给她带上。黑色的皮革和白色的皮肤对比特别明显,尤其是上面闪着小碎光的XL两个字仿佛刻在沈微星的皮肤上。 许溧这才满意,重新拿起东西和沈微星玩了起来。 结束后,沙发已经不能看了。许溧清洁完后将她抱进卧室,随后拿起毯子将两人盖上。沈微星被剥地只剩下锁骨链,她躺在许溧的怀里,小声骂道:“禽兽。” 许溧嗯了声,对于这个称呼也不反驳,反而搂紧了沈微星的身体,夸赞道:“宝宝真棒。” 刚刚才下去的羞耻感又蔓了上来。沈微星红着脸,揉着自己磨地发红的膝盖和胳膊肘,想起那个时候许溧喊自己老师,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我给你说个事。”许溧在她耳边轻声说。 沈微星哼哼唧唧地说:“你说吧。” “我见到你父亲了。”许溧说。 沈微星先是愣怔几秒钟,随后快速眨了下眼睛,嘴巴含糊地嗯一声,说:“我还想玩。我们换到厨房去,好不好?” 许溧知道她听明白了,但还是选择逃避,抬手揉了下她毛茸茸的脑袋,“星星,其实我一直都很担心你。” 不等沈微星说话,许溧出神地盯着前方,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中,“小时候那些事好像是一把锁子,你将自己锁在黑漆漆的柜子里,拒绝和所有人交流,在大学发生了那件事后,你看着开朗,但实际上只把木柜换成了玻璃的,你还在里面。” 许溧想起刚才听见沈父那些话产生的后悔与自责,在收到沈微星的微信后,忽然觉得手边一直空落落的感觉变成了真实,忽然觉得庆幸。 幸亏沈微星找回来了,她才没有彻底弄丢她。 许溧转头看向沈微星,灯光下,她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阖在一起,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许溧轻笑了一声,闭着眼睛碰了下沈微星的额头,说了句晚安后睡熄了灯。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清浅,一上一下的起伏。沈微星睁开眼睛,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久久没有闭上眼睛。 第二天起来,许溧早就没影了,沈微星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吃过早饭开始办公。可能是许溧昨晚的话影响了她,导致她今天的工作效率格外低,常常对着电脑屏幕发一会儿呆才回神。 自从回来之后,沈微星没有去过旧屋,没有见过沈父。不仅仅是因为她和沈父失联很久,而是因为她压根不想看到这个人。因为只要见到他,她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小的时候,想起那些非打即骂的生活。 她清楚的明白自己这是在逃避,可这有什么办法,逃避虽然可耻但却有用。 时间久了,她也就忘记了沈父,好像也忘记了那些老旧的屋子里,男人的怒喊声,女人的低泣声以及自己憋红了一张脸却束手无策的自己。 太难堪了。 可却不得不承认,许溧说的对,那道无形的锁子是她和别人沟通的障碍,她没办法对任何人坦白,也没有办法对要好的朋友无话不说,甚至是许溧她都做不到。 可见了沈父又有什么意义? 无非又是成晚的噩梦环绕着她,让她像被关在一个笼子里,和野兽抢食。 沈微星揉了下太阳穴,多拿了几个同学的资料,打算用工作平复心情。沈微星往包里揣了本子和笔,顶着烈日出门了。 今天要去地这几个学生家庭环境不错,但真不算凑巧,沈微星去了三家,只有一家的家长在,因此预留出来的时间大半没有消耗出去。沈微星回去的路上想起在洛卿那边做兼职的程城,叫了辆车准备过去看看。 沈微星推开门鼻翼间先是嗅到了咖啡的香味,一侧眸就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人。吧台前站了十七八的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讨论最近大火的剧,程城站在吧台后,眯着眼睛看着收银机,表情格外谨慎小心。 沈微星记起大学时自己在一家水果店兼职,晚上十二点快要打烊的时间,外面进来了一男一女,挑选了好几个高端水果放在收银机前。沈微星正在打扫店了的卫生,见到两人挑选完了,在围裙上擦干了手结账。收银是那种需要顾客打开二维码扫一下的那种,结果因为当头系统升级,她没有盯到最后一步,那单生意并没有付款。 店里有规定,碰到这种情况营业员必须垫付。那两个人消费两百,相当于沈微星一天的工资。 终于确认无误,程城松开眉心的褶子,说了个数字,并用摊开手心指引顾客在收付款处进行付款。服务期间,程城全程弯着嘴角,露出得体的笑,脸上未见丝毫不耐烦。 沈微星总是能从程城身上看出点自己的影子,那个固执,死犟,任何事情都藏在心里,用浑身刺保护自己的高中生。她是因为运气好遇见了许溧,那条大道即使前面到处都是绊人的石头,砖块,行到一处还会时不时踩进泥泞的沼泽,落得满身污垢,可终究结局不差。但程城若没人拉一把,她怕她会走到另一个方向。 那几个女生付完款后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等着。程城这才有空招呼站在门口的沈微星,问:“老师,您今天怎么过来了?” 沈微星骤然回神,心脏只觉得寂寥空虚。她望向程城时,轻轻眨了下眼睛,说:“过来看看你,到这里还习惯吗?” 程城身上的围裙不知从哪蹭到了神色的咖啡渍,形状像是飘忽不定的云。她将双臂规规矩矩地垂下,一双眼睛既沉又静,“还可以。” “你爸爸最近有找你吗?”沈微星走到吧台前,胳膊肘随意搭在上面,指腹划过点餐册子的边角。 “没有。”程城摇了下头,垂着眼睛,双手不自觉地想蹭掉围裙上的污渍。 沈微星看出她心里有事,准备问两句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声,不似来电声,不似微信声。沈微星对她说了句等下,随后从包里掏出手机,看完后掌心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它。 那是一个日历提示音。 再过几天便是沈母的忌日。 作者有话说: 有点好奇,为啥大家都觉得星星可以反攻成功?评论有红包哦(比心? ? 90、拨云见日(十一) 沈母查出癌症的时候, 沈微星在上大一。那是个暖融融的冬日,太阳光线落在白雪上时亮堂到刺眼, 宿舍窗户上洒满了金色的夕阳。沈微星刚结完热水没有拧上盖, 白雾袅袅升起,灼的人眼睛疼。她把杯子放在桌上时,手机响了。 高考结束后,沈母和她来了这里, 一人一份兼职先做着, 缓慢度日。沈微星依旧寡言少语, 每天除了吃饭会和沈母碰一面, 其他时间不是在房间就是在兼职。沈母知道她心里有怨气, 也不敢上前开导, 只能降低两人的见面频率, 一般情况下不会打电话给她。 因此今天接到沈母的电话, 沈微星垂下眼界稍微思索, 还是摁下了通话键。 沈母上来先是一阵嘘寒问暖,例如最近有没有感冒, 有没有好好吃饭, 天气冷了注意加衣, 沈微星坐在椅子上, 她问什么就回答什么。到了最后所有的问题都问完了,沈母还是犹犹豫豫不挂电话, 沈微星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问:“您怎么了?” 即使两个人都清楚,母女之间的关系早就如同落地的玻璃, 碎地连渣都不剩。可沈微星还是坚持着特殊节日回家, 有问必答的习惯。沈母清楚的知道, 沈微星做这些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是她的母亲,而不是发自内心地和她亲近。 想到这,沈母鼻尖一酸,说话时声音微颤,“星星,我生病了。” 沈微星抬眼看着书桌后的窗户,薄薄的夕阳洒在上面,粲然美好。 “胰腺癌。” 水杯倾倒,滚烫的热水全部洒在了沈微星的手上。手背烫的一片通红,皮肤如同白纸般脆弱,轻而易举就烫出了一水泡,看着格外吓人。沈微星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起身走到宿舍门口,说:“你在家里等我。” 那天回去后,沈微星带着沈母去了几乎所有的医院,得到的全部都是一个检查结果——胰腺癌。 胰腺癌早期没有症状表现,只有到了中晚期才会显露出来。医生告诉她,胰腺癌病情发展特别快,稍不留神就会丧命。即使做了手术,复发率也还是很高。 沈微星当天就办理了住院手续,从医院走回去的时候,路过一家店看见招聘信息,就会进去仔细询问,总之到家的时候,她已经身兼三分兼职了。 沈母走的时候,沈微星因为和室友发生冲突锁在了阳台上,并没有赶上最后一面。 那个时候她很难过,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去世,还有在这个嘈杂纷乱,到处都是同行者的世界里,她没有一个亲人。 沈微星觉得自己就像溺水的人,身体泡在冰冷的河水里,缓缓下坠。 “沈老师。”程城站在吧台后,身体稍微往前凑。 沈微星很快回过神,冲着程城笑时顺便收起手机,问:“怎么了?” 店里客人不多,只有刚才那几个小女生,话题已经从刚才的热剧变成了明星。程城叹了声气,说:“他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又发了些短信,不过我都没接没看。” 沈微星同意地点了下头,程城虽然年纪小,但比起她那个时候稳重很多,一般情况下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她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你要有事,不管是报警还是打我的电话都行。千万不要一个人面对他。知道吗?” 程城同意了,只说了个好字。 沈微星从咖啡店出来后,顶着日头去了网吧。 现在算是下午时间,网吧很安静,不少网民带着耳机直接睡觉,只有寥寥几个开着电脑。 许溧开了个小游戏心不在焉地玩着,听见风铃清脆的声音,懒懒地掀起眼皮看着沈微星。 沈微星今天穿着难得比较野性,针织吊带搭配条纹连帽长衫,下面搭配浅蓝色的超短裤和马丁靴。她披着长发垂在肩头,脖子上的黑色链子因为头发遮挡,只隐约看见了两个字母。 许溧抬起一只手松松掩在唇部,用下巴指着身边的凳子,问:“天气很热,怎么忽然过来了?” 沈微星脸上挂着汗,堆着头发的颈窝,衣服的后背都很湿。她坐下后把头发全部挽起来,用夹子夹在脑袋后面。许溧抽了张纸巾,蹭着她的额角,慢慢擦干上面的汗水。 终于凉快下来了,沈微星头发挽起来后,那条链子就全部暴露出来,就在脖颈的最中间,宽度固定的恰好好处,丝毫没有往下掉的趋势。 “问你话呢。”许溧说着用自己的膝盖碰了下旁边沈微星的。 她一直坐在空调房里,体温大约正常但应该稍微偏低。沈微星刚从外面进来,闷得像是刚从蒸笼里出来一样,哪都是汗津津热呼呼的。 沈微星只觉得被碰到的地方仿佛被冰蹭了下,还未来得及仔细品味,那温度就消失了。 她侧过脑袋撇了许溧一眼,站起身直接坐在她的腿上,两条胳膊环在她的脖颈上,说:“好热,快给我降降火。” 两个人挨在一起,热度比一个人大。许溧手顺势揽着她的腰,哭笑不得。 “有没有想我?”沈微星扬起头,借着亲吻许溧的动作轻轻舔了她的下唇,随后很快拉开两人的距离。 不知是谁不下心拔掉了耳机,音响里传来轻缓的音乐声。 许溧被撩的心痒,偏偏身上的人还嫌姿势不舒服,大腿蹭着她的小腹想要换位置,及其不安分。她没忍住,手掌顺着裤腰向下,在后腰轻轻拍一下,劝她,“安分点。” 沈微星被这轻浮的动作震慑住了,半晌没有缓过来。她好歹今年二十四岁,教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虽说私底下开放了些,但光天化日之下她还是有羞耻心的,一时之间,看许溧的眼神都有些恼怒。 “这里离你学校很近。”许溧看着她的表情有些想笑,伸手用虎口卡在她的下巴上,说:“小心被人看见了。” 平日沈微星很少在靠近学校的地方和许溧亲昵,怕被学生撞见,怕被同事撞进,怕被家长撞进。虽说女生之间这种姿势很常见,但未免太不稳重。可今天沈微星却偏想由着自己的性子贴着许溧,不想和她分开片刻。 “这个时候哪有人。”沈微星用后背靠着许溧胸前,脚尖在地面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将锅推给许溧,“你是不是嫌我重?” 沈微星的胃拳头大小,塞不进几口米粒,身上的肉卖人,也切不下几斤。每次到了吃饭时间,许溧就头疼。 沈微星掌心握着鼠标,帮着游戏的小人冲关,没有等到身后的人说话,她有些丧气道:“昨天还视若珍宝,今天就弃如敝履,渣女。” 许溧一句话都没说,却背了骂名。她伸手在沈微星的腰上捏了下,说:“你讲点道理,行吗?” 话还未说完,沈微星主动从她身上下来,眼神闪过极小的局促。许溧还以为自己又惹到小祖宗了,拉着她的胳膊问:“你干嘛?” 一来一回,沈微星看了眼玻璃外面越来越近的影子,跑回休息室已经来不及了,没有办法,她只能就地选择最原始的办法,蹲下。 网吧修成玻璃门就很方便里面观察外面或者外面观察里面。许溧顺着沈微星最后的眼神看过去,眉头微微一挑,松了手。 外面的两个男生在距离网吧五六米的距离,模样十六七岁,有说有笑。其中一个瞅了眼网吧,脚步顿住。身旁的人问:“好不容易出来上网,你发什么愣?” “没事。”男生隔着透明玻璃看着吧台的老板,揉了下眼睛,不可思议道:“见鬼,我刚才好像看见班主任了?” “不会吧。”另一个男生提起一口气,转头在网吧看了眼没有找到老师,及其不耐地踢了对方一下屁股,说:“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男生舒了口气,跟着走进网吧里。 “老板,开两个小时机。”踢人的男生拿起手机扫了下二维码付钱,“两个。” 另一个男生站在侧面,看着老板娘坐着椅子,距离吧台的距离可以经过一个人,导致使用键盘的姿势及其别扭,觉得有些奇怪。 “你们的卡。”老板娘操作结束,拉开抽离给卡,手掌却在边角挡了一下。她把卡拿出来,顺着桌面滑到两人面前,继续:“上面标着位置。” 踢人的男生接过,道了声谢就要走,结果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喊道:“你走不走。” “来了。”男生击碎脑袋里的乱七八糟,格外谨慎地拿出手机,找出一张照片放在老板娘面前,说:“这是我们班主任,你要看见她了,麻烦给我们说声。” 看见照片,网吧老板娘先是愣了下,随后眼尾向上扬起。 照片是个半身照,里面的女人扎着普通的低马尾,戴着银丝眼镜,穿着老土收腰的白衬衫,很有大众心里老师的形象。但唯有许溧知道,这个看着不苟言笑的人刚才还坐在她腿上,不动声色地撩拨着她。 “行。” 听见老板娘一口应下,男生松了口气,正准备道谢时,听着对方格外体贴道:“你给我发下照片吧,我怕我没记住。” 作者有话说: 来了!其实最开始的设定是互攻,但后来写了一点后发现星星就很不适合,小时候受太多苦了,现在只想躺平摆烂哈哈哈? 90-100 91、星星点灯(一) 空气静止了一刹。 男孩看着许溧, 眼神微滞,嘴唇不自然地抿了下。 老板娘的理由很有说服力, 隔三差五过来抓人的老师很多, 记不住脸很正常。但偏偏说这话的人眼睛生的柔和,眼皮向下搭下眼睑时,仿佛可以溺死人。 如果不是知道吧台下面是实木的话,他都要怀疑底下藏人了。 “可以吗?”老板娘抬起眼睛催促道。 男孩一个激灵立即回神, 拿起手机指着电脑问:“怎么传给你?” “你扫我微信就好。”许溧手肘搭在扶手上, 坐姿慵懒闲适, 调出了二维码递到他面前。 男生走后, 许溧脚跟撑着地面往后一蹭, 吧台和桌子腾出距离, 眼睛抬都没抬, 盯着照片问:“不出来吗?” 沈微星腿给蹲麻了, 细细密密如同电流的感觉在小腿肚乱窜, 起身都困难。她伸出手掌想要许溧拉她起来,手心在空气中空了半晌, 都没人应, 顿时觉得不高兴了。她伸出双臂搭在两侧扶手上, 随后发力, 椅子就到了身前。 许溧双腿微叉,沈微星蹲在大腿之间, 端着不经意的笑,问:“我人难道没有照片好看吗?” 许溧在椅子被拖动的时候,早已熄了屏。可偏偏就是不如沈微星的意, 问她:“你知道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像撒娇的狗狗吗?” 带着无辜的表情, 眨着眼睛, 将自己缩成一团,下巴搭在她的大腿上。许溧没忍住,轻轻捏起她脖颈的皮,一放一下。 沈微星原本想反驳几句,结果许溧每次用指腹捏到脖颈的时候,都会带起链子微微收紧。人证物证确凿,她都不得不承认,确实很狗。 沈微星闭着眼睛彻底放松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网吧的前台对着空调,感觉不到一点凉意。沈微星只觉得疲意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是骨子里的舒服。在一个多小时前困扰她的问题,好像到了许溧面前便不重要了。 沈微星在接近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做了个决定。 第二日,许溧上班起床,沈微星听见门锁碰上发出的声音时,睁开了眼睛。 她简单洗漱完,换上及其普通利索的白T运动裤,戴上渔夫帽,出门去了。最近天气很热,铺天盖地的暑气如同张巨大的网,严严实实,不放过一点空袭地捆上来,使人连呼吸都是困难的。沈微星戴着帽子,压低帽檐,几乎看不见路的搭上了出租。 一个小时后。 X市精神院。 沈微星下了出租,走到大门口。保安在亭子里呆着,悬在空中的小风扇夹在窗户上,吹出来的凉风虽然小,却聊胜于无。 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从窗户里探出脑袋,看见对面的女人裹的严实,只露出一截下巴,扯着嗓门喊:“干嘛的?” 沈微星没有掀起帽檐,只是抬起那张干净的脸。光线斑驳间,她的脸被分割成两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看病人。” “登记一下。”保安屈起食指在亭子的窗台上敲了下。 保安亭的金属晒的滚动,上面摆的本子如同杂草,无精打采。沈微星抓起笔,看着上面歪七扭八的字,提笔写上自己的名字。 年月日,姓名,电话,身份证号,来访时间,结束时间,以及病人之间的关系。 沈微星填完了前面,唯独在最后一框犯难。住在里面的男人是她的父亲,是她妈妈的丈夫,却从未尽过丝毫的责任心,仿佛这三个字自他生下便没人教过一般。 保安喝完水,看见沈微星愣在原地的人,把嘴里的茶叶吐进杯子里,问:“是远亲吗?” 沈微星一时之间很难解释清楚,握笔的手松了又紧,表情格外局促。 保安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精神病人和普通病人区别之处在于,普通病人医生会有一个明确的诊断,家属有多种治疗反感可以选择,精神类的疾病很少会彻底好起来,同时还需要家属有极好的耐心。 面前的小姑娘二十出头,来这里把自己挡的严实,谁都看不清脸。可能是怕被熟人看见了。 这种事情保安屡见不鲜,叹了声气,从沈微星手里拿过本子和笔丢在桌上,又重新拿了个临时的本子,说:“你在这个上面登记一下。” 这个比起上一个卷边的本子整齐多了,沈微星看了眼封面,临时登记本。她打到最新的一页,入眼看见一道凌厉的笔记,稍愣片刻。 许溧 。 只有名字,电话号码,还有一个前后时间。 应该是后头补上去的,因为前面的时间已经划掉了一个,最终才确定下来。 时间正好是她说许溧夜不归宿的时间。 沈微星脑袋空空地写完了名字,递给保安的时候,出自本能的道谢。 烈日炎炎,医院的院子顺着柏油小路种满了柳树,枝条细长,树叶清脆。沈微星胸口堵了诸多疑问,心烦气躁,找不到宣泄口,再加上暑气高涨,只得揪了把树叶消气。 枝干拽起,枝条紧绷,在一撒手,落下的便是满地的小碎叶。 沈微星踩着落在柏油路上的碎叶,走到了病房里。 医院白天不比晚上,隔着玻璃门可以看见趴在墙上痴笑的,沿着走廊沉着脸散步的,各种疾病在人体上的表现,应有尽有。 沈微星望向一直对着她痴笑的女生,眼神沉静,并无大惊小怪。她摁了门铃,护士急匆匆跑出来,一边戴帽子,一边问:“来了。” 白天病人大多在病房外面活动,护士担心开门时,病人会贴着缝子跑出去。这种情况很常见,前几年有病人偷偷跑出去,护士追到火车站时,上气不接下气差点要哭了,结果病人拉着不知是哪认识的人,坐在烤肉店,边吃边聊,就差歃血为盟,原地结拜,最终小护士不仅自掏腰包还打了辆车把病人带回去了。 “找谁?”护士卡好帽子,凑进玻璃问。 玻璃门隔断了部分声音,沈微星听的不是很清楚,只能凭借口型判断。回答时,又怕护士听不清楚,指了下里面,大声说:“找人。” 随后沈微星报了沈父的名字。 护士哦了声,从口袋里掏出卡放在感应区。门打开,刚才对着沈微星痴笑的女人快走了几步,脑袋往门口凑,只是很快被护士察觉,她先瞪了对方一眼,喊着她的名字,说:“回你房间去。” 刚才扬起笑脸如同小孩般的女人立即瘪着嘴,看着委屈巴巴的,转身就走开了,只是临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沈微星。 护士见着人走远了,重新对沈微星解释道:“我们这里比较特殊,有些措施是很有必要的。” 沈微星虽然没有来过精神病院,但也大概晓得这里的规矩。护士一手扶着门柄,一手扶着未开的那扇门,用身体形成一堵墙,格外谨慎的让沈微星进来。 沈微星站在里面,打量了下四周的环境,嗯了声。 这里其实和普通医院的病房没有区别,但时间久了,贴着墙面的瓷砖都变成黄色,每块与每块之间都有黑色的污垢。 护士把门关上后,又重新推拉门柄,确认门打不开后,她转身带着沈微星往护士站走去。 护士从抽屉里拿出本子放在桌上,说:“先登记。” 沈微星想起刚才填写信息的尴尬,犹犹豫豫,动作都有些温吞。翻开第一页,未看见惹自己心烦的标题后,顿时松了口气,提起笔,利索地写起来。 登记完后,交给护士检查。 沈微星摘下帽子拿在手上,眼睛在桌面扫了眼。办公桌很大,上面铺了曾很厚的透明垫子,时间久了,发生氧化,透明色泛起了一圈圈的浅黄色印记,上面还用黑笔写了几个字。 沈微星神游天外,正准备仔细看几眼,旁边的护士开口,声音略显惊讶道:“原来你就是沈微星呀。” 沈微星表情略显惊讶,声音有些不确定的问:“你?认识我?” 护士应了声,收起登记本放在抽屉里,笑着说:“你是56床病人的朋友,这几年您一直定时打钱,再加上政府资助,他在这里还算舒心。” 沈微星这一下真的懵了,问:“我什么时候打钱了?” 护士笑了笑,说:“我们每个月月末都会收到一笔钱,账户显示是在X市,留下的名字是您的名字,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你要找病人吗?我现在带您过去。” 护士边说边带着她出去。沈微星如梦初醒般回神,立即跟在护士后面,符合着点头。 走廊的最里面,除了围栏投过来的光线,到处都是阴沉而又隐秘的氛围,好像给人以无限秘密的感觉。 护士带着沈微星走到病房门口,自行离开。 门口的墙上贴着一个标牌,绿底黑字,写着床号。 沈微星看着闭的掩饰的门,手指刚抬起而后又放下,生出一种想逃的心思。 关于沈父在她走后的所有事情,都是沈微星的妈妈告诉她的。那个女人在临走前一个月,出去过一趟,回来时病的更重了。沈微星那个时候作为陪床家属,每天都打着地铺躺在地上,所有钱都交医药费了,她甚至连垫子都买不起。 每次睡到干硬的地上,第二天醒来后脊的骨头就疼。那是被咯疼的。 那个时候她的体重大幅度降低,不吃饭的原因无非两种,一则没钱,二则没时间。 沈母每在她睡前,都会小声在她耳边轻声念叨沈父的病情,沈父的现状以及沈父的医院。 不知疲惫,一直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刻。? ? 92、星星点灯(二) 沈微星推开病房门, 看向唯一没有空着的床位。 比起六年前,沈父苍老了不少, 他坐在床头, 佝偻着肩膀,头发长且油呼呼的,落下时遮住他的眼睛,在光线下显得萧条且萎靡。他的脖子上绕着白色的绷带, 脸上挂满了青紫色的伤口。 阳光很亮, 空气中漂浮着细细的灰尘。沈父靠在斑驳的墙面, 听见声音, 在一缕细光中抬起了眼睛, 问:“你是谁?” 短短三个字, 确实让沈微星体会了一把不解, 疑惑, 愤恨以及可笑。 她几乎不敢相信地快速走了几步, 在接近病床时,忽然停下, “你不知道我是谁?” 沈父声音很陌生的问:“我应该知道吗?” 沈微星看着他, 千丝万缕的情绪在眼睛中闪过, 消失殆尽。小的时候, 哇哇大哭的小女孩无助惊恐地看着沈父暴虐,等到有抗衡的能力时, 可以与之在争执中动手,虽会损伤过重,但却脱离了束手无策的时候, 倒也挺不错, 现在终于等到她比他高上一截, 他却不记得了,仿佛那些年的噩梦困住的只有她一个人。 凭什么呀? 沈微星悲哀的想,压制在心头的阴暗面逐一浮上来,妒恨的情绪一点点侵占她的大脑,神经。 她嫉妒沈父可以忘记的如此彻底,也恨沈父可以忘记的如此彻底。 沈父看着眼前的人,莫名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只是这感觉还未消化便被后怕侵蚀。女人从推开门进来,看她的眼神犹如在看仇人,手上若是有刀势必会砍过来。他有些害怕,屁股往后面移了下,估算了护士站到病房的距离,到时候见着情况不对,他就直接跑。 沈微星注意到他的动作,冷笑一声,迈着步子缓缓向前,不似刚才那般步履生风,“你不知道我是谁?你这个人是有多冷血,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识了吗?” 话刚落,她停在床头柜前,腰身微微俯下,眼神含着幸灾乐祸。 她想知道,时隔六年,这个男人知道自己的女儿站在面前时,会有什么反应。 结果不出她所料,刚才还坐在床上格外平静的沈父,瞳仁一缩,眼神惶恐。他抓着床头的铁杆,想把自己藏起来,身体瑟缩,无助可怜。 难怪他会觉得害怕。 可沈洪峰告诉他,沈微星不是已经离开了吗?怎么会忽然回来了? 沈父心里一万个疑惑,一会儿想喊护士求救,一会儿想出院找洪峰,哪一个都是办法,唯独和沈微星死扛着不是。当然他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单纯因为害怕。 “对了,我觉得您应该忘记了,毕竟我这个女儿在你眼里就是一块没用的垃圾。”沈微星欣赏够了,在床沿找个位置,不紧不慢的说:“够你输牌发泄,够你喝酒发泄等等等等。你打我最惨的一次,应该就是骨头出了问题吧。” 沈微星说完,沈父又是一抖,她便又笑了,说:“我今天来不是找你算账的,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我妈去世了。”沈微星手撑在床沿上,肩膀紧紧绷起,仿佛嘴里说的人和她无关,“已经好几年了,过几天就是她的忌日,我在看她之前,来看看你。” 话落,她的眼神在污渍的床单是撇了眼,轻薄如翼,不足以在即将到来的深秋蔽体,下了结论,“你也不怎么样,怎么就值得那个女人对你死心塌地,咽气的时候都记着你。” 沈父在她说完后,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知道你为什么会住这里吗?那个女人把她打工攒起来的钱全部留给你。”沈微星眼神漂浮,声音像是含着叹息,“连住ICU都不乐意。” 沈微星啧啧了两声,正眼看向沈父,问:“我真的很疑惑,她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呢?救命之恩,可能早就报完了吧。” 沈父垂着眼睛,盯着手臂上厚重的石膏,刚打上去的时候没感觉,怎么现在却觉得沉甸甸的,要将她的胳膊压断。 沈微星想起搬家多次,从未见过的房产证,一时间,心里大约有了判断,“她应该把家里的房子也给卖了,你值得吗?值得她问你死心塌地吗?” 时间静止了几秒钟。 沈微星盯着沈父的发旋,看着稀疏的白发,褶皱的皮肤,心里五味杂陈。以至于沈父抬眼时,她躲闪不及。 沈父问:“你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些?” 沈微星点着头,丝毫不避讳,“我就是想看看你这种人会有什么反应,会后悔吗?是难过还是高兴?这样我过几天就可以转述给她听。” “沈微星,你真不是个东西。”沈父眼眶有些红。 “我的确不是个东西。”沈微星承认了,“你都不是个东西,我当然和你是一路货色呀。” “她人在哪埋着?”沈父问。 沈微星说:“你找她干嘛?去恶心她吗?那倒不用,我早就说了,我和你是一路货色。” “什么意思?”沈父嗓门有些沙哑,像是含着痰液,浑浊不堪。 沈微星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清脆,掷地有声,“因为,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说完,她就起身,想要离开。能和沈父说这么多,已经消耗了她所有的耐心,继续坐下去,也只是徒给自己添些罪受。 沈父看着他站起来,想抓着她不让走。沈微星眼疾手快地躲开了,他扑了空,连带人从床上绊下来,上半身栽倒在地,下半身仍在床上,狼狈好笑。 沈微星懒得理,拂了拂差点被沈父拽住的裤腰,表情略显嫌弃。 沈父摔下床,打着石膏的胳膊发出碰的一声,另一只手的手心在地面蹭地发红,羞耻感萦在心头,使他既是丢脸也觉得恼怒。他抬起眼睛,看着沈微星单薄的背影越走越远,随之冷笑,报复似的说:“你那个女朋友知道你这样吗?” 沈微星停下脚步。 沈父早就瘦骨嶙峋,胯骨在地面碰的那一下,仿佛被无数道针扎过一样疼,细细密密。他扶着自己的一只腿从床上下来,缓缓说:“许溧不会和你分手吗?” 沈微星转身,居高临下地看他,眉头微蹙,“你想说什么?” “你高考前那几天,原本我是想回家的。”沈父呼了声气,等一条腿放在地面上后,稍微缓了缓,痛意舒解后,他扶起另一条,“结果走到门口,就被那个女人拦住了。” 沈父想起那天的场景,还是有些后怕。那是他第一次害怕一个女人。 “如果不是那个时候,你在高考,那个女人可能会杀了我。”沈父说:“但她没有,她把我关在她家,就是她家卫生间,那么小的地方,我一个人呆着,那么几天,我差点疯了。” 他的一条腿已经放下,后脊靠在床沿,轻咳了声。在沈微星看来,现在他的样子病恹恹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脑袋乱的要命,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在六年前,从许溧家里逃出来后,洪峰再次关着他。 他闭着眼睛,想缓和情绪,但眼前刚莫入黑暗,衣领就被人扯住,紧接着便是咬牙切齿的声音,“然后呢?” 沈父想起最住被关在这里时,精神暴躁,总觉得有人在他耳边念叨,你去死,你去死。 “然后,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沈父压抑住另一种声音,表情及其无辜。 “你快说。”沈微星捏着衣领的手越来越紧,眼神如同圈养节食的兽,凶残可怖。 沈父用一种上位者的语气说:“你要听,我偏不告诉你,除非你把你妈的墓地说给我。” 衣领忽然被松开了,沈微星起身,眼神恢复了平静,只是余波还未散,“你不说,那我自己就去问。” 这些是握在沈父手里唯一的筹码,从沈微星的反应来看,他可以威胁的住。但事与愿违,沈父眯着眼睛,不敢置信道:“你就那么确定,她会告诉你?” “我爱她。”沈微星背过身,只简单扔下三个字,随后自嘲一笑,“我对你说这个干嘛。” 说完,她头也不回,推开离开。 病房又恢复了安静。沈父扶着床头想要站起来,结果刚起了上身,又重重摔倒在地,终于,压抑在胸口长时间的烦躁,使她伸手砸在地面上。 关节痛的痛意清晰而明显。 沈父捂着脸,低声抽噎起来。 他想起刚住院,因为暴力倾向时常被约束在床边,下身屈辱地穿着纸尿裤,每日吃喝拉撒都要受制于人。他还记得隐约模糊之间,在这昏暗的房间中,外面下着雨,他的身体被高大凶猛的男人摁着,挣扎不开。 这是精神病院的生物链。 沈父抬起眼睛,恍惚间又回到了前几年,女人在他的拳头下,每天鼻青脸肿,但仍是进着职责,只因为被打怕了,他用一句,你赶跑,就打死你,而拿捏住了她。 沈父在二十多岁但时候,常听人家说,这个世界上唯有任何事情都讲究因果循环。 或许后半辈子的所有都是他的报应。 作者有话说: 从四月多份连载的文终于在十月份收尾了,我真是佩服我的速度了? ? 93、星星点灯(三) 许溧得到消息, 今天是洪二出狱的日子,因此从家离开后, 上了车就去X市的狱所。 汽车在马路上稳速前行, 没有一点磕碰。车厢内,暗香浮动,许溧坐在后座,从文件夹里拿出几张纸, 眼睛大段落的扫过, 只余下清脆的翻页声。司机自后视镜看了眼, 想起来时老板嘱托的话, 估摸这是个好机会, 硬着头皮准备开口时, 被人生生截断。 文件大段落描述了洪二的犯罪经过, 但唯独在细节之处马马虎虎, 一笔带过。许溧大致浏览完后, 扔下手里轻飘飘的纸,问:“只有这些吗?” 司机咽下嗓子里的话, 回答了句是的, 补充道:“您要的有点急, 目前只有这些了。” 许溧眉头微蹙, 眼神淌出一丝不耐,“得多长时间?” 前面正好是一个转弯, 司机平坦开过,车上的人没有受到一丝颠簸,回答道:“三小姐, 您不用着急, 今天他出来, 我们还怕问不到话吗?” 司机虽然说的在理,可洪二是她用来和洪峰谈判的筹码,知道的信息少一点,势必会处于劣势之中。可现在事出紧急,只能退一步,寻一个稳妥的法子。 许溧眉心卸下来了点,说话时声音略显疲惫,“按你说的办吧。” 汽车在狱所停下。 司机下车,许溧一人在车上等着。 这个狱所修建时间很久,地址选在了偏僻的半山上,从路旁望下去,是环环叠绕的盘山公路,长在陡峭山坡上的树。每棵每棵连在一起,从上面往下看,宛如一顶巨大的伞面,亭亭如盖。 许溧把那几张纸塞进文件里,窗户摇下一条缝,稍微缓和下车厢里的气味。 现在已经快要九点了,狱所的门还未打开,倒是有一辆摩托车停在后面。许溧撇了眼,坐在摩托的人穿着黑色背心,露出的肌肉如同连绵山峰,曲线顺滑,肌肉紧实。他带着头盔没有卸下,但许溧就是一眼可以判断出,那人就是洪峰。 害得她和沈微星分开六年的罪魁祸首。 许溧咬着牙,眼神发狠似的盯着。直到狱所的铁门锒铛作响,她才收回视线。 理智告诉她,在狱所门口和洪峰正面对上,无异于没事找事。她把露出的窗缝开的在大一点,向着远处的司机招手。 司机看见后,立马走到窗边,问:“三小姐,什么事?” 隔着窗缝,外面的热气流淌进来,里面的凉气倒也没有那么闷。许溧隔着车窗,说:“一会儿,你来开车。” 司机目光一顿,眼神闪过一丝不解。这和当初商量好的可不一样,按着原想的计划,司机要从洪峰手底下抢到人,然后带回车上,最后以洪二为饵,钓鱼上钩。 但眼下,三小姐的意思是却是她来开车,那就代表很有可能洪二还是会跟着洪峰离开。 司机跟着老板耳聋目染好几年,有些事情不用挑明,自然心如明镜。可老板的吩咐还在耳侧,司机踌躇道:“三小姐,老板让我务必把您安全带回去。” 他说完立即恭敬垂眸,大气都不敢出。他和三小姐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性子大概摸的差不多,虽然时刻给人一种放松警惕的错觉,但却经不起细究。 时间静了一瞬。 直到洪峰卸下头盔,跑到洪二面前,兄弟两人拥在一起时,许溧的手放在车门上,语气冰冷道:“现在我才是你老板。” 说完,拉开车门,直接下车,坐在了驾驶座。 司机拗不过,担心小姐受伤,担心老板责骂,只得坐在副驾。 兄弟二人相见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洪峰擦掉洪二的眼泪,两人才走到摩托车前。 油门踩动,摩托车沿着马路下山。 许溧见状,直接拉上安全带,发动引擎,汽车以更快的速度往下爬。 司机坐在一旁,两只手抓着车顶的扶手,脸吓的苍白。他看着前面兄弟二人有说有笑,而驾驶座的人眼神如同虎狼般凶狠,心里知道要完。 快到山下时,许溧估算好位置,猛的发力,车头便撞在摩托车尾,只是轻轻一蹭,两个轮子不如四个的稳当,摩托车很快就倒地了。 许溧没想要两人的名,这一下只是对洪峰的警告,看着两人倒下,她扯开安全带,从驾驶座上下来。 洪峰摘下头盔,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般是呼吸不畅,一半则是疼的。腿被压在车底,马路摩擦皮肤使他可以清晰感知到那处的撕裂感,好像隐约有鲜血流出。洪二也摘下头盔,但情况比他稍微好点,腿只是被压住,但勉强在洪二和车辆间形成一个弧度下,收放自如。 后面的车辆标着BMW三个字母,黑色在阳光下衬得低调而奢华,车架曲线流畅华美。而从车上下来的女人长发扎了个低低的啾,高跟鞋配上长裙,及其飒美,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一看就是不好惹。 但洪峰只需看一眼,就瞧出站在眼前的人是谁。 许溧。 不仅仅是微光老板许溧,还有家产遍布全国,势力庞大的许家三小姐——许溧。 当年之所以在X市逃窜而出,就是因为他查到了许溧的身世。 他能查到许溧,那许溧自然能查到能多。 洪峰眼孔一缩,眼神划过惊慌之色,问:“你想干嘛?” 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的声音,好似铁尺在地面磨出的声音。洪峰心脏一悸,脸上的汗更多了。 “不干嘛。”许溧面相平和,鬓间的刘海柔化了脸上的棱角,使她整个人如同一汪水,波澜不惊,“就是想问你一些事。” 洪峰扯着嘴角,拼命压制心里的慌乱,“我们都六年未见了,我哪知道什么事?” “那就是你不想说了。”许溧睨了他一眼,半蹲着身子,“没事,我帮你回忆一下。” 洪峰面容闪过一丝惊恐。 许溧一字一句,问:“六年前,你在棋牌室到底说了什么?” 洪峰不说话,豆大的汗像雨往下落。 炎热的天气,许溧额角也有一些,但她顾不上擦拭,只想寻求更多真相。看着洪峰不说话,许溧对着远处的司机招手,示意他人过来,“把车从他身上移开。” 司机领命,扶起车头轻易让两人的下身有了更大的活动空间。 许溧站起身,走到洪峰脚下。他穿着大短裤,两条腿早就变得血肉模糊。许溧冷笑了声,踩着高跟鞋在他的脚踝踩了下去。 骨头是最容易受伤的地方,洪峰的疼痛神经原本被小腿的伤卡着,现在许溧踩到脚踝,他只觉得有人在揉碎自己的骨头,痛彻心扉。 洪峰啊了声,引得旁边的洪二开口,急急忙忙道:“哥,到底什么事?你快告诉她。” 洪峰脸上的汗比起刚才更多了。当年威胁沈微星离开的事情,一定不能告诉许溧,否则以这个女人心狠手辣的程度来看,一定会想办法要了她的命。 “还不说吗?”许溧收回细长的跟,重新站在地面,将视线落在洪二身上,扭头对司机说:“绑了,带回车上。” 司机连忙从车厢里拿出两根粗长的麻绳,往洪二身上招呼。洪二早就被吓被胆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在监狱的时候,他因为洪峰人脉广,并没有吃亏,没想到出了监狱,却差点要了他的命。洪二越想越气,差点想扭头进去呢。 “考虑清楚了吗?”许溧在司机把洪二拖到后备箱时,转身对洪峰说:“还是说,你们兄弟想一起?我有一万种办法可以让你们开口。” “哈哈哈哈。”洪峰笑完眼角落出了两滴泪,说:“你就是想知道我对沈微星说了什么是吧?我偏不告诉你。” 他说完,瞅了眼身后的坡,拿起头盔砸向许溧,身体向身后滚去。 这里临到下山,种满了清翠的竹子,许溧看着那洪峰滚下去后,眉头微微蹙起,随后转身上了车。 洪峰现在成不了气候,至于她想知道的,早晚都能知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让洪峰为当年的事情付出代价。 沈微星从精神院离开后,迫不及待地跑到了网吧。她的心跳很快,隔着胸腔似乎都要蹦出来,唯有找到许溧,才能缓解。 可到了网吧,里面的人却是小网管,沈微星愣在原地,想起许溧今早出门,问:“你们老板呢?” “老板今天没来。”小网管咬了口雪糕,用下巴指着凳子,说:“你在等一会儿。” 沈微星只能嗯一声,座下来后,立即给许溧发微信。 【一闪一闪:你在哪?我去找你。】 那边回复很快,只说了句马上到网吧,就没有后续了。 沈微星总算松了口气,趴在吧台安静等着。 过了大概半小时,一辆宝马车停在网吧门口,外观低调,曲线优越,若是识货的人必能一眼认出来这车的价值。 沈微星坐起身,心里闪过无数个未解的疑问。她看着驾驶座上下来了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恭恭敬敬走到后座,拉开车门,紧接着许溧略微恹气地从后座下来。 作者有话说: 掉马了!!!? ? 94、星星点灯(四) 洪二被关在山底下一座废旧宅子里, 许溧打算当天审问,刚拉过来凳子坐在他对面, 沈微星好巧不巧地过来了。许溧只得作罢, 命司机安排了五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看着,这才急忙往网吧赶。 最近被陈年旧事箍的脑袋疼,再加车上凉风和车外热浪一交替,头晕脑胀, 眉宇间蔫里蔫气。以至于刚下车交代完事情后, 看到站在门口的沈微星时, 没有反应过来。 汽车扬尘而去, 只留下一地的烂摊子。 沈微星走到许溧前, 顶着大太阳, 问:“你干嘛去了?” 态度自然, 许溧估摸不出其他情绪, 回答道:“出去办个事。” 沈微星拉长调子哦了声, 不知是相信了还是没有相信。 这个反应倒是让许溧僵在原地,拿不清楚说什么。她的家庭谈不上复杂, 但身世却格外尴尬。原来打算等处理完这件事情后, 再告诉她。但眼下事出紧急, 迫在眉睫, 许溧嘴巴抿了抿,脑袋在努力组织措辞。 就在她绞尽脑汁, 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干巴巴的开头时,刚抬眼就对上沈微星欲言又止的眼神。 许溧:“?” 沈微星瞥了她一眼,眼神嫌弃, 像是老师在看不懂事的小孩, “栗子, 你的虚荣心好强呀。” 许溧:“?” 沈微星拿着在学校时做老师的架势,继续,“出去办个事换辆宝马,你这是欺诈。” 许溧不是很能理解的问:“我出去办事为什么不能换车?还有,我怎么欺诈了?” 做老师就有这点不好了,经不起正在敲打的学生反问。一旦开口,那就是认识不清楚自己的错误,不知道悔改。沈微星打心眼觉得这个行为不好,做生意嘛,诚信经营,坑蒙拐骗是万万不能有的,“你出去办多大的事呀?见多大的人呀?” 许溧哭笑不得,“也没多大的事。” 沈微星急红了眼,也不管地点是不是大马路了,逮着问:“许溧,你一个破网吧月收入有多钱?值得你租那么贵的车去见人?我现在不用你养,但你是不是忘记了,这个网吧养了多少个人吃饭呀?” 这席话说完,许溧算是理清楚了。这字里行间,说她不节俭,说她虚荣,说她不知轻重。虽然言词严厉,但许溧就是生不来气,反而觉得她可爱,拼命压抑的嘴角没控制住,笑了。 这下子沈微星火气蹭蹭蹭的往上涨,差点可以把网吧原地点燃,“你还笑,我不管你了,到时候要饭了,别去我家。” 话落,扭头就往网吧走。 但还没走几步,手腕便被人抓住。沈微星脸都没有转,一副有话快说,别挡着我忙的架势。 许溧乐完了,就着握紧的手腕转在她的肩膀上,以往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睛此刻竟然生出一丝打趣,问她:“老婆,这车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就是我的呢?” 沈微星被这声老婆叫红了耳朵。 许溧腰身微弓,两只手在她的肩膀处揉了下,眼睛平视着,说:“我家里有点复杂,等有空了专门解释给你听。” 沈微星耸拉的眼皮这才抬起,正要说话,就被打断。 许溧眼尾微扬,目光温柔似水,几乎可以让人溺在其中。她的眼睛本是上乘,平常看人带着无法抗拒的好脾气,但打心眼里的好脾气只留给眼前人,说:“还有,你说错了,我只需要养你就好了。” 沈微星耳朵更红了,挣了肩膀上那双手的束缚,加快脚步往屋里走。 小网管见老板跟在老板娘后面,从抽屉里掏出充电器,说:“我先走了。” “等下。”沈微星叫停,引得两人直直看她。 沈微星热的口干舌燥,拉起许溧的手就往休息室走。 虽然不是老板亲自发话,但老板娘更有话语权。小网管只得坐在椅子上,想起老板娘通红的耳垂,打算回去的时候买个冰奶茶喝。 休息室窗帘永远都被扯的掩饰。 许溧刚进去还没来得及开灯,肩膀就被一只手强硬地摁在门板上,柔软炽热的吻紧随其后。 不同于每次小打小闹的轻啄,这次沈微星不仅惦着脚,两条胳膊兜住许溧的肩膀调低她嘴唇的高度,啃了上去。 沈微星咬着许溧的唇,手指在许溧的脖颈后,形成一个禁锢,将她牢牢圈住。她经验浅,亲起来就来来回回那么几下,却偏勾的许溧把持不住。终于,在沈微星双腿发软,嗓子黏黏糊糊哼了声,差点摔在地上时,许溧揽住她的腰,五指摁着衣服陷进她的皮肤里,趁机,舌头搅进她的口腔。 房间内暗呼呼的,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只听着唇齿相交,清脆的水渍声令人脸红心跳。 两人从底下回到了床上。沈微星上半身被解的只能了内衣,膝盖跪在柔软的床罩上,嘴唇从许溧的肩膀慢慢滑到了小腹。 裤子拉链向下发出卡擦一声。 沈微星坐在许溧的膝盖上,纤细柔腻的手指从她的小腹挪到了腰身。脱去了束缚,沈微星趴在许溧的大腿前,表情真挚且虔诚。她的唇还未落下,便被许溧捂住了。 沈微星自己也很不舒服,抬起眼睛,眼神略微有些急躁。 “别。”许溧说:“脏。” 沈微星咬了她的手心,许溧吃痛放开,而后吻落了下来。 房间内,两道喘息声交缠在一起,沈微星膝盖抵在床单上,她像是被折翼的鸟雀,安心地侍在一处,心甘情愿。 结束后,沈微星的衣服早已湿透,被胡乱扔在角落里无人问津。她赤着身体躺在被罩下,只留脑袋在外面,忽视下身的不适,安静地看着许溧穿上被自己扒下的衣服。 “沈微星,你都是在哪学的呀?”许溧穿完上衣,坐在床沿问。 床头开了一盏小灯,仿佛隔了层朦胧的雾气。 沈微星用通红的嘴唇,问道:“你不喜欢?” 这件事是沈微星第一次做,虽然青涩,但来日方长嘛。而且,许溧最没想到的就是,那么骄傲的人,她居然,愿意。 沈微星躺平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说:“我今天去看我爸了。” 许溧心脏一颤。 沈微星说:“当年高考的时候,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 许溧没有说话。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趁着这安静,沈微星想起高考很多的细节。当时,她和桑沃仅仅只是认识,谈不上关系亲厚,可对方不仅过来送她高考,还给她带水,带巧克力,还有多余的学习用具,以及—— 沈微星眼睛发酸,挠的眼眶痒痒的。她闭起眼睛想要舒解,结果眼泪滚落而下。 以及那两句,加油,顺利。 一句是桑沃自己说的。 还有一句是桑沃替许溧说的。 沈微星抿着唇,表情既像痛苦又像自责,眼泪刷刷地往下掉。她哭的很安静,只有鼻翼抽噎时,才会发出声响。 声音带着软软的哭腔,她骂:“许溧,你就是笨蛋。” 许溧嗯了声,抬起指腹擦掉她的眼泪,说:“就是笨蛋。” “你怎么不告诉我?”沈微星说:“我只要一想到站在学校大门口,跟个傻子一样,我就难过。你告诉我呀,你告诉我,你想让我去好的大学,绑起那个人渣的事情,你都告诉我呀,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那你是不知道你的脾气,我稍微提上那么一句,你就能炸开锅。”许溧笑了笑,偏了下脑袋,声音比那豆灯都要温柔,“其实网吧再次重逢后,除了被冲上头的怒气,我其实还有骄傲。” 沈微星那个时候的脾气硬邦邦的,所有人的好心她能理解能可怜,所有的好意她觉得是怜悯,她把自己锁了起来,拒绝接受所有人的好意,哪怕是许溧,都不行。 沈微星恼怒自己,但还是问:“有什么好骄傲的?混的那么差。” “因为,你终于过上了自己想要过的生活。”许溧回答道:“我看着那个时候的小星星,每天蜗居在这个房子里,明明应该发着光,但偏偏逢上阴雨天。你不知道,在在六年后看到闪闪发光的你时,我有多高兴。” 沈微星没忍住,终于笑了,瞥了许溧眼,问:“那为什么我回来的时候,你不理我?” 许溧俯身捏了下她的脸,肘部撑在沈微星的枕头边,说:“谁让你走的时候,一声不吭,我都担心你跟人跑了。” 沈微星虽然长得漂亮,但性格是真的臭,所有上来搭讪的男孩女孩都架不住那张臭脸,也只有许溧拿她当个宝。 不过,沈微星并不打算告诉她,反而洋洋得意道:“那你可得看紧我了,免得我被人拐跑。” 许溧说了句不会,正准备凑上来亲两口时,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小网管隔着门板,问:“老板,我饭还没吃呢。你快出来看店。” 亲昵被打断,两人相视一笑。许溧站直身子,说:“你在躺一会儿,我先看会店。” 沈微星点头,“去吧。” 随后一直目送人开门关门,沈微星还是痴痴的笑。 过了片刻,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拿着手机,给许溧发微信,“我的衣服湿了,你快给我找一套!” 作者有话说: 大家晚上好!!!? ? 95、星星点灯(五) 许溧下午出门时, 还未下雨。她照着熟悉的路线,一路开到关着洪二的废旧学校。 许溧进去时, 洪二垂着头坐在椅子上, 四肢被绑在椅子腿以及靠背上。教室的采光算得上极好,两扇大窗各开一扇,淡黄色的光线由此进入,落在他苍白瘦削的脸上。 听见脚步声, 他抬起脸, 大喊:“放我出去。” 看管洪二的人在这几天, 威逼利诱, 什么法子都试过了, 但都没用, 只得打电话把许溧叫过来。这洪二没有家庭, 没有父母, 只剩下相依为命的哥哥洪峰。身上几乎没有软肋可言。 许溧碰上这种硬骨头, 只能靠着时间慢慢磨。她从角落随意搬出一张椅子,手指捏着木质靠背, 椅子腿在水泥板上拖着, 停在了洪二面前, 问:“想好说什么了?” 坚守看管洪二的那几个人, 背着手站在外面。椅面上积满了厚重的灰尘,许溧捏着靠背, 将椅面往侧沿倒了下,大片的灰尘掉落在地面,但椅面还是不干净。许溧朝着外面喊了声, 随即进来男人, 他拿着报纸铺在上面后就出去了。 洪二见着了,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阴阳怪气道:“我关在里面也就六年,怎么这六年还变天了。” 许溧面对着洪二坐下,双手环臂,说:“这天一直都是有本事的人说了算。” 洪二嘴角的笑意顿时散了,开始正眼打量这个女人。他从监狱里刚出来,就被关在这里,每天都被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颠三倒四的问。问题一会儿是犯了什么罪,一会儿是为什么顶罪,变化莫测,找不到正式的问题。 那天抓他进来,带头的女人和眼前的女人重合在一起。洪二想起那细长的鞋尖高跟鞋跟踩在他哥模糊的伤口了,心里一阵后怕,迟来的怯意涌现出来,但想起答应哥哥的事情,还是梗着脖子强装厉害。 许溧并不知道他的心思,也不知道眼前人现在就是纸老虎,不需要动手,只点个火就够了。她笑了声,开口时声线含着舒懒的腔调,继续,“洪二,你进去那么久,不会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没学会吧?嗯?” 狱所被洪峰打过招呼,里面会有人照看着他。洪二这几年的生活过的还算不错,但私底下,他也遇见不少肮脏事。也自然知道,那种地方,拳头就是道理。 洪二紧张到额角都涨了层汗,声音拉都很紧,“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是做贼心虚了。 许溧翘起二郎腿,脚尖晃晃悠悠的,眼尾向上扬起,道:“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许溧声音轻飘飘的,尾音却带着诉不尽的疑惑,娓娓道来。 “六年前,光渭东路,正值九月大雨,有人开车撞了个十八岁的小伙子,却在撞人后未第一时间将人送到医院,四个小时后,小伙子被过路人看到,送至医院时一侧瞳孔已散大,最终经过两天一夜,抢救失败,在凌晨一点去世。” 这些信息都是司机调查出来的大概,不过用来唬人足矣。许溧说完后,嘴角已经耸拉下来,她盯着眼睛瞪大的洪二,问:“你说,这个开车的人,该不该死?” 洪二眼神已经失去了神采,变得涣散。他两只手扣着麻绳,指缝磨在粗糙的绳索上,拼命的摇头。 许溧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右手揪着他后脑勺的头发,稍一用力,洪二就仰起了头。许溧垂着眼睫,冷冰冰地望着她,问:“如果开车的真是你,你有没有考虑过那个小孩的家庭?” 说完,冷笑一声,看着洪二再次垂下的脑袋,捏着头发的手在一用力,“你进去那么早,当然不知道。” “那年小伙子十八岁,刚高考结束,是家里的老幺。”许溧说完,手一松,洪二脑袋撞在了木椅上,“他爸妈老来得子,上面只有一个姐姐。” “你欠人家的,用什么还?”许溧质问道:“用你那不值钱的命?还是你那创造不出什么价值的时间?” 许溧这辈子谈不上热心肠,但也见不得老鼠猖狂的事情。今天如此态度,一是为了沈微星,二则是真的为那个破碎的家庭。 洪二眼睛通红,嘴上结结巴巴说不上话。 许溧眼神似冰似刃,说:“你现在最好交代当初是谁干的,否则,就真的不这么简单的。” 洪二眼神漂浮不定,脑乱糟糟的只知道重复一句话,“是我,是我,是我干的。” 许溧还想再问的时候,人已经晕过去了。 许溧嘴里骂了一句,对着外面喊了句拿水,随后外面的人拿了桶水进来。她指着晕厥过去的男人,说:“给我泼,一直到泼醒为止。” 已经到了八月份,闷热的天气已经好转不少,唯有突如其来的暴雨惹人厌烦。 沈微星家访结束,乘坐电梯下到一楼,刚走出电梯口,借着昏黄的灯光瞅见脚底湿漉漉的地面,心里叹了声气。 每次在她觉得不可能下雨的时候,没有带伞的时候,就会来这么一遭。这个月已经三四次了。沈微星站在单元楼檐下,瓢泼大雨顺着屋檐洒落,打湿了地面,也湿了她的裤脚。 沈微星懒的麻烦许溧过来接,点开打滴APP,确定位置下单后,就把包顶在脑袋上往小区门口跑。 阴风怒号,在细细密密的雨夜,声音如同婴孩夜啼般凄惨。 沈微星沿着石板路,在大雨声中,听见了急促的,类似于脚步的声音。 就差一个转角。 经过那个转角,再往前走两分钟就是保安亭。沈微星提起一口气,走过转角时,定下心神,往后瞅了眼。绿化区种满了清脆的竹子,横七竖八斜斜垂下,竹叶随风摇曳。 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 黑色的汽车已经停在小区路旁。沈微星坐上去后,报了手机尾号,从包里掏出纸巾稍微擦干身上的水渍。 司机通过后视镜往后瞅了眼,问:“小姑娘,下班了?” 沈微星刚被吓的惊魂未定,双手在惊吓和雨水中双向夹击,早就已经失了知觉。她擦干净额头上的雨水,把纸团握在手心嗯了声。 司机见着乘客不喜说话,也闭了嘴,整个车厢内除了机械的导航声以及窗外的雨声,就只有两个人清浅的呼吸声了。沈微星不打算多此一举回趟网吧,目的地定位直接在自己小区。她看着车窗外逐渐熟悉的街道时,一颗心总算找到了栖息处。 向司机付了款,道完谢,沈微星扭头就往小区里跑。 她家那栋距离门口不算远,但沈微星现在如同惊慌的兔子,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她听见大门再次关上合拢,保安亭大叔随口一句问候,沈微星加快脚步,乘上电梯,回了自己家。 到家后,沈微星开了屋子里所有灯,又嫌太过安静,开了落灰的电视。 终于不再听见风吹草动了。 沈微星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缓了口气。回过神后,又第一时间给许溧发微信。 【一闪一闪:你什么时候回来?】 发完消息后,沈微星把手机倒扣在桌面,起身去厨房烧点热水。重新坐会沙发时,许溧的消息已经过来。 【栗子:马上,你怎么了?】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有些诡异,说不好是有人跟踪,还是自己大惊小怪。沈微星没打算现在直接说了,外面下着雨,急匆匆赶路,最容易出事故。 思忖片刻,沈微星脚踩在沙发沿,将自己缩在角落,回复道【一闪一闪:没事,就是想你了。】 【栗子:粘人精,在等我半个小时,马上到家。】 沈微星这才放心,趁着烧水的时间,去卧室换上衣服。今天这个天气,穿短袖太冷,她只能穿上戴帽家居服,听着电视综艺主持人的声音,抱着平板打游戏。 在等许溧回家的间隙,水也烧开了,沈微星把水装进水壶里,随后带上帽子,衣袖盖过手掌,指腹继续在屏幕上点。 茶几上摆了杯冒着气的热水。 大约十分钟,门铃响了。 沈微星吓的从沙发上做起,正准备开门时,忽然想起许溧明明说自己半个小时到家,现在才十几分钟,不可能那么快。 一旦有了怀疑,心里的恐惧就更加严重。 沈微星拿起手机时,手都在抖,她撞着胆子,冲着外面喊:“谁呀?” 一道低哑的声音传进来:“送外卖。” 沈微星并不记得自己点外卖,赤着脚走向门口,将发出的声音降低,又在手机上给许溧发消息确认是否点过外卖。那边很快回复,没有。 沈微星心脏跳动的乱七八糟,手里几乎拿不稳手机。 她站在门板后,尽量让自己和墙融在一起,在听见门锁撬动的声音时,指腹颤颤巍巍摁下报警电话,还未摁下,客厅里的灯忽然灭了。 紧接着就是门被打开,门外的灯光落进来,照出一道细长的黑影。 沈微星眼睛一闭,指腹在拨出的绿色键上准备摁下,手机就被抢走了。 门被关上,除了卧室,拿都是黑漆漆的。 沈微星扯着嗓子想喊,腰上却放了一双手,熟悉的气味近在咫尺。 许溧问:“老婆,想我了吗?” 茫茫黑夜中,沈微星惊魂未定,几乎扯着哭腔,骂道:“许溧,你有病呀?” 作者有话说: 星星:你多来几次,老婆可能就没了。? ? 96、星星点灯(六) 沈微星声音微哑, 一把推开了眼前人,身体贴着冰凉的墙壁滑落, 蹲在地上。 许溧往后退了小半步, 勉强稳住身型,还未开口,紧接着听见沈微星低哑的哭声,好像拼命在强压憋闷, 声音断断续续, 忽轻忽重。她立即慌了, 想找人却不知人在哪, 直到摁亮了客厅灯光, 终于看清楚了。 沈微星蹲在地上, 两只手交叉死死抱住自己的肩膀, 垂着脑袋。她穿着一件浅色连帽家居服, 背后的帽子兜头搭在脑袋上, 长发凌散,像只小奶猫, 将自己藏在无人的角落里, 脸上的表情不容任何人窥见。 许溧一下子心碎了, 蹲在她对面手足无措, 哄道:“别哭,我的错。” 沈微星哭声没有因为这几话而停止, 反而有着越大越大的趋势,与窗外呼啸而至的狂风大雨相碰撞,毫不逊色。 许溧忽然想起刚接触的那几次。每次她忽然出现, 或者是背后轻拍的那一下, 沈微星都是肩膀微抖, 转头时满眼防备地望向她,后来熟悉之后,防备感才开始消失。 心里有个不太成熟的猜测。 许溧焦躁地舔了下唇,脑袋挨着她的脑袋,小声说:“宝宝,别哭了,再哭晚上就睡不着了。” 声线温柔,前面的称呼几乎是用气音说的,诱惑力很强。 沈微星还是不理,直接坐在地上。 夜寒雨大,湿气潮气席卷而来。沈微星身型单薄,小小一只,屁股还未坐稳,一只手绕过她的后腰,停在腰侧,另一只手穿过膝窝,形成了一个很别扭的公主抱姿势,将她腾空抱起。 这个动作有些突然,沈微星下意识伸手搂住许溧的脖颈,垂着脑袋,小声骂道:“混蛋。” 沈微星生的唇红齿白,鸦黑色的睫毛垂落,湿漉漉地黏在一起,眼睑下,泪痕满面。她脑袋上的帽子很大,几乎遮住半张脸,眼泪扑簌而下,砸的是许溧的心脏。 她抱着沈微星,走到卧室的方向,声音越来越轻,“我是混蛋,宝宝,你先别哭,冷风进去了会感冒的。” 卧室的门开着,一路畅通无阻,停在床边时,许溧弯着腰,将沈微星的下半身放在床上,“宝宝乖,先躺在床上。” 然而胳膊上的手还是没有垂下,反而搂的越来越紧。 许溧没了主意,索性将人重新抱起来,自己坐在床上,横放沈微星在自己腿上。 “刚才被吓到了,我的错。”许溧像是哄小孩儿般轻拍着沈微星的后背。 哭声开始变小。 许溧再接再厉,“以后下雨天,我陪着你,哪也不去。” 她没有忘记洛卿说过的那些话,在雨天,沈微星失去了那个时候算是最珍贵的物和人,也同样,将自己重新上了枷锁,被迫和这个世界友好相处。 “我不是害怕。”沈微星终于开口了,只是鼻音很重,“我今天总觉得被人跟踪了。” 许溧拍着后背的手微微一顿。 沈微星鼻尖通红,声音既软又绵,“我今天结束家访,回家的时候,总能听见脚步声,可能是我听错了,但你后来吓唬我这一下,我真的傻了。” 千算万算从没想过这个原因,许溧蹙起眉,自责的说了句都怪我,转而继续问:“你今天在哪听见的?以前有没有?” 沈微星窝在许溧的怀里,表情乖的要命,“没有。” 她说完后,又顿了顿,脸上闪现出一副不确定的表情,说:“可能是我听错了。” 许溧眼睛盯着前方,良久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沈微星用臂肘撞了她的胸膛,许溧这才反应过来,笑着说:“没事。” “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沈微星说。 许溧嗯了声,抿着唇,看向沈微星时,表情欲言又止,最后在她不解的眼神中,还是坦白道:“星星,我最近在查的事情,你知道吗?” 她说这话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微星,专注认真,仅能容纳一人。 沈微星自然知道,从上次许溧让她见父亲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许溧还在查。 沈微星眼眶里的红还没散,掀起眼皮,问:“你在查什么?” “所有。”许溧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说了。 六年前,她抱着尊重的想法,任由沈微星一身秘密地在自己眼前,即使疑虑重重,还是无法愿意等着她。可一等再等的结果却是沈微星杳无音讯,许溧那个时候就知道,这个法子不适合。 最起码不适合沈微星。 重逢后,面对沈微星的一颦一笑,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选择压下疑惑,重新在一起,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让那些问题随风而散。 霸道这个词其实和许溧的性子毫无关联,但沈微星却是莫名想到,她笑了声,问:“你查到哪了?” “洪二替洪峰坐牢。”许溧说完,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继续:“星星,我遇见洪峰了。” 听见这个名字,沈微星下意识蹙起眉,抿着唇,眼神嫌弃厌恶。许溧看到后,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安抚道:“你以后不管去哪,都记得给我发消息等我接你,不许很晚回家。” 沈微星点头,乖巧听话。 扶在沈微星腰侧的手顺着脊背向上,搭在她的脑袋上。帽子还戴着,但戴帽子的人情绪已经缓过来了,就是脸上的哭痕太重,看着可怜兮兮的。许溧心脏一痒,唇停在沈微星的眼睑下。 冰冷苦涩的泪痕沾在唇上。 沈微星手还在许溧的后颈,眼睑下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时,她闭上了眼睛,任由许溧的舌尖在她脸上蹭过。 直到嘴角时,许溧才停下,看着睁开眼睛的沈微星,眼睫和眼睑微颤,补充道:“不许哭。” 这个不许哭惹的沈微星很不高兴,“为什么?我想哭就哭。” 许溧被闹的没脾气,指腹自衣领而下,停在沈微星胸前,在接吻前,她说:“那就只许在我床上哭。” 今晚,沈微星很乖,抱着许溧的肩膀,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乱来,承受的住时,声音黏黏腻腻,仿佛剪不断的糖胶,承受不住时,指尖攥着许溧的肩膀,将她死死贴在自己身上。 她只穿着那件连帽衫,脑袋上的帽子还是没掉,大大的一只,可以拢住整个脑袋,衬得她娇小灵动。 许溧看着眼眶早已通红,唇瓣上留有深深牙印的沈微星,没忍住,咬着她的耳垂,对她耳语。 浅浅的情话在凌厉的雨水中,格外勾人心弦。许溧沉溺在这温柔乡中,抹掉沈微星的泪花,哄道:“宝宝,你哭起来很好看。” “听话,再哭几声。” 沈微星经不住这个时候许溧在她耳侧,腔调温柔,循循诱导,等她回过神时,床单早已湿漉漉的。 自打沈微星说了这件事后,许溧就再也没有放过她一个人,不是派司机接,就是有空了亲自去接,层层保护下,沈微星都觉得有些大惊小怪。 这天,她家访了班级第一的家庭。那是个独生女,家长开明,家庭氛围好,遇见班主任家访,热情欢迎,聊天聊地,唯独对于学习只口不提。沈微星心里明镜似的,人家小孩虽然在学校皮,但没闯过祸,无非就是些小打小闹,实在不值得告状。 临别的时候,家长拍着小孩的脑袋,对老师说,自己家孩子好胜心强,麻烦老师多担待。 沈微星倒是没说什么,就是小女孩送她下楼的时候,聊天似的解释,说她这不叫好胜心,只是单纯的不服气。紧接着就讲自己初中的时候。 女孩初中的时候,学习很好,经常稳坐年纪第一,之所以说是经常,而是因此年纪第二的成绩和她不分伯仲。后来她早恋被甩,成绩下滑,几乎所有的老师都认为,女生嘛,上了初中因为各种因素成绩比不过男生。那时年级第二是个男生。老师们说这句话时,认为天经地义,认为那些不好好学习的吊车尾,耍小聪明的倒数男生就是不认真学,一旦认真学起来,那就是冲清北都没有问题。 上了高中后,也有人认为,女生在理科上不如男生,女生天生应该学习文科,好像理科就是专门开设给那些男生似的。 小女孩临别的时候,只告诉了沈微星一句话,她说:我选择文科,只是因为我喜欢文科,如果我是理科生,第一我照样拿。 很狂很拽。 但沈微星知道她有狂拽的资本,因为早在上班的第一天,她就看完了班里所有学生的成绩,家庭情况。 分科前的那几场考试,女孩理科成绩高于文科。 许溧一般都是到点来,但今天沈微星比往常提前结束了半个小时,出了小区大门时,眼熟的车辆还没来,打算顺着路走走。她今天被小孩上了一节课畩澕獨傢,收获颇丰,回去的路上还在思索这番话,丝毫没有注意紧随其后的男人。 回去的街道人挺多,不少小摊都摆出来了。搁在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沈微星拿起来看着是许溧的消息,她发了定位后,就停在原地。 这个地方处于街角,位置清晰,便于许溧一眼看到。沈微星眼睛四处乱看,遇见有趣的就拍照片,她身后的矮墙上趴了满满一墙的爬山虎,在金黄的阳光下,格外有生气。沈微星拍了张,正准备分享过去的时候,一个男人从背后靠近,胳膊勒着她的脖子,问:“沈微星,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不怪栗子喜欢看星星哭,主要是星星哭起来太好看了,一个长相清冷的小姐姐哭的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这谁能扛住!? ? 97、星星点灯(七) 男人的身量很高, 沈微星被迫仰起脖颈,脑袋抵着他的肩膀, 嗓音已被遏制, 吞咽十分困难。 早在身后男人开口说话时,沈微星就已想到这声线的主人是谁,是她六年噩梦的罪魁祸首,是分开她和许溧的那个推手。 “你真有种, 居然还敢回来。”洪峰压制着声线, 说出来的字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沈微星斜眼看了他一眼, “我是回来了。” 六年前, 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学生, 全身上下唯一值钱的可能就是那条命, 因为心中有了牵挂, 她不敢拼。现如今, 仇人相逢, 她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她了。 这个拐角人流不多,偶有行人经过瞅上一眼, 看着两道贴紧的躯体, 亲密的姿势, 心中大概有了计较, 并无人赶上前自讨厌恶。 沈微星既不喊也不叫,好似身后人对她构不成什么大的威胁。可就是这处事不惊的态度, 惹得洪峰心里不爽。 他小臂在一用力,肘弯卡死在沈微星的喉咙处,问:“你不怕吗?” “不怕。”沈微星只有对未知数心存恐惧, 对于洪峰这种蠢的无可救药的人, 又怎么会怕呢。她说完后, 顿了顿,继续道:“你今天找我有事吗?” 沈微星的态度如同江岸湖水被风掠过,半点水纹都无法激起,安静纯粹。洪峰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明了来意,“让许溧放了洪二。” 他刚说完,沈微星的眉头稍稍蹙起,眼底浮现起一抹诧异,随后转瞬即逝。 洪峰原以为自己说完后,沈微星的反应应该是清楚的,但知对方立即先是愣了一秒,问:“洪二是谁?” “你不知道?”洪峰不确定的问。 沈微星这才哦了声,由洪姓联想到洪峰,“那个替你顶罪的弟弟?你刚说许溧抓了他,为什么抓他?” 她的语气过于坦率,以至于洪峰竟然真的相信许溧没有说这些。原来她们的感情也不过如此,虚与委蛇,装腔作势。也对,人家许家三小姐,怎么会对垃圾里出来的小姑娘真的动心,不过就是玩玩而已,在一连想到六年前,沈微星傻子似的心甘情愿接受他的威胁,孤身行往异乡。 洪峰心里竟短暂地升出些惺惺相惜的感情,肘弯松了松对于沈微星的禁锢,再次试探道:“那你知道许溧其实是许家三小姐的身份吗?” 沈微星眼睛立即瞪大,脖颈不受控制地偏转,直至眼睛和洪峰的对上,不敢置信道:“是我知道的那个许家吗?” 洪峰点头。 沈微星嘴巴张张合合,声音却没有发出来,“她?许家千金?怎么可能?许家只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近几年,从事电子产业的许家发展如日中天,沈微星关注不多,正经的,八卦的,闲谈的,她从未放在心上。距离太远,差距太大,听个热闹就够了,现在忽然有人告诉她,手机上经常出现的许家,其实是自己女朋友的家,沈微星多少有些不真实。 倒是洪峰趁热打铁,挑拨离间,“我真替你不值,那女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把你当成自己人,而你对她掏心掏肺。” 他转头,看着沈微星,说:“我们做个交易吧。” 许溧开车过来的时候,沈微星正坐在马路牙上,薄背微弯,长发垂落,脸上的表情无人可见。 她下车走过去,蹲在沈微星面前,问:“星星,回家了。” 沈微星垂着脑袋,眼睛盯着地面,听见许溧的话后,肩膀先是一僵,随后微微颤抖。 许溧立即慌了,把脸凑到沈微星面前,问:“你怎么了?倒是说句话呀。” 沈微星这才抬起脑袋,眼眶发红,眼泪盛在里面要落不落。 许溧一直在等着她说话。 哪知沈微星先是咬了下唇,表情及其隐忍,随后眼泪垂落,情绪爆发,骂道:“你就是个骗子。” 许溧:“?” 沈微星继续,“你绑了洪二,你不告诉我?你是许家的千金,你也不告诉我?你当我是你什么?炮友?床伴?还是你想丢就丢的狗?” 语气虽狠戾,但含着哭腔的嗓音倒也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许溧眼眸动了动,伸手擦掉许溧脸上的眼泪,说:“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宝宝,我在等一个机会。” 沈微星一把打掉脸上的手,垂着眼睛,说:“你倒现在也不愿意告诉我,你把我当什么?” “不是的。” 沈微星自嘲一声,想起六年前,自己模模糊糊的态度,真的觉得一报还一报。她自嘲一声,说:“算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分手吧。” “你说什么?”许溧半跪着,身体稍往前倾。 许溧被迫后脊往后倒了一下,手心撑在地面上,才勉强稳住身型。夕阳斜斜垂落,沈微星头发和脸都被染成了金黄色,她仰起头,态度没有因为许溧这一个动作而有丝毫改变。 “最后一句话,收回去。”一向收放自如的许溧眼神炽热如火,带着狠狠的欺压。 偏偏沈微星一向不晓得识时务,许溧越是靠近,她越是冷冷淡淡的避过,甚至眼睛都不愿意在许溧身上停滞半刻。 这一个动作仿佛惹恼了她。 许溧半起身,身体越靠越进,沈微星身体往后倾倒,脊背形成了一条斜线,在柔和的光线下,冷淡疏离。 手掌落下,撑在沈微星身侧。 呼吸交缠,温热绵软。 许溧用另一只手扶着沈微星的后脑勺,嘴唇狠狠撞了上去,嘴唇发麻。 身后,爬山虎在夕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沈微星被摁在了车上,手腕用粗糙的麻绳绑在副驾,头发揉的散乱,嘴唇被染成了金黄色。 即使如此,沈微星还是不知死活的问:“许溧,你想干嘛?把我关起来吗?你这是犯法!” 许溧抓着方向盘,视线冷冷地看过去,说了句闭嘴。 回家之后,沈微星就被绑在了床上。 窗帘没有合上,隔着窗户,隐约可以看见对面那栋楼。 许溧正在厨房做饭,烟火味由厨房飘散在卧室中。沈微星坐在床上,手腕和脚踝绑在一起,眼睛被眼罩捂的严实,只能通过耳朵来辨别。 厨房锅碗瓢盆声音消失,随后是瓷碗木块碰撞,紧接着是脚步声由远及近。 人在丧失视力的同时,会下意识集中精力放在听力上,任何微弱细节都不愿放过。 沈微星就是如此,在她听见碗筷放下后,整个人神经达到高度紧张,仿佛一根上紧的弦,“许溧,你想干嘛?” “喂你吃饭呀。”许溧手里端着白粥,坐在床沿,看着沈微星。 那双冷淡的眼睛被黑色包裹起来,只余下高挺的鼻尖,揉碎成红樱色的唇,瘦削的下巴,以及两鬓的碎发,整个人如同悬在高处的玻璃,耀眼易碎。 许溧垂着眼睛,细长的手指捏着汤匙,陶瓷相撞,声音清脆。她把热粥放在沈微星嘴边,木然说道:“张嘴。” 沈微星没有动。 许溧等的不耐烦,把碗放在床头,捏着沈微星的下巴,直接将汤匙塞进嘴边。 沈微星嘴巴被迫半张,口腔里塞进细软的白米时,下意识想合上嘴巴。 到于事无补。 因为下颌骨被那只手控制着,即使她拼命吞咽,也只能勉强白米进入胃中,白色汤液不受控制地从嘴角往下淌。 “够了。”沈微星说。 这怎么能够,许溧没有说话,进而又开始刚才的喂法,直到结束。 一碗粥喝完,衣服已经沾上了不少汤渍。 许溧拿起纸巾,动作轻柔地擦拭沈微星的嘴角,说:“给你换个衣服吧。” 沈微星虽然爱干净,但就是不相信许溧如此好说话。 果然,下一秒,她被腾空抱起,随着许溧的走动,她的身体挨上了冰冷的瓷砖。 是飘窗的位置。 沈微星正想抗议,许溧的双手已经解开了她的衣扣,胸口的皮肤在空气中微微发凉。 虽然捂着眼睛,但对于光的感知能力还是有的。 沈微星升起淡淡的恐惧,求饶道:“不要在这个地方。” 扣子已经解完,衣领已经拉到肩膀。 许溧动作顿了顿,看了眼窗外,说:“对面有人看着。” 沈微星身体一僵,整个人都挣扎起来。 但绳子绑的太死了,只带来痛苦的不适感。 许溧用着修长的手指剥落沈微星的衣服,慢条斯理的说:“是个正在跑步机上运动的女人,她停下来,正在擦汗。” 沈微星身体绷的死死的,偏偏那双手如同丝线般在身上掠过,轻车熟路,手的主人早就知晓这个身体。 因为紧张,沈微星脊背在空气中挺得笔直,如同一根皮筋,经不起撩拨。她的双腿被迫张开,但因为绑着也只张了一点点。 许溧的手指滑落,在冰凉的瓷砖上一触,指腹黏腻。 她终于笑了,屈起指腹抵在沈微星的嘴边,“尝尝。” 随后,沈微星口腔搅入一根冰凉的手指,以及异常的味道。 她终于开始慌了。 眼前的许溧陌生的可怕,可以操控她的身体,揉碎她的骨骼,她几乎是哭着含着求饶,“我错了,我再也不玩囚.禁.PLAY了。” 作者有话说: 许溧:老婆太皮了怎么办?? ? 98、星星点灯(八) 耳边传来窗帘铁环拉合的声音。 脸上的光线随即消失, 换来的是许溧凑上来的声音。 “迟了。” 沈微星清醒过来时,已经到了半夜十二点钟。房间只开了床头灯, 柔和的光线在遮的并不严实的窗户上留了影。沈微星揉了下眼睛, 抓着头发坐起来。 身体没有结束后的汗渍,反而浑身清爽,散着淡淡的清香,可这稍微一用力, 手腕上, 脚踝上, 以及身体仿佛卸了关节又重新安装上, 酸痛无力。她从毯子里伸出胳膊, 白炽灯下, 细瘦的手腕簇了一圈红痕, 皮肤上还有麻绳摩擦后留下的白色印子, 简直惨不忍睹。 不就是玩心大起, 借着机会想逗下许溧,怎么就在床上被收拾成这幅鬼样子了? 沈微星没忍住, 小声骂了句禽兽。 话刚落, 卧室门被从外面推开。许溧正擦着发梢, 闻言, 手上的动作一顿,问:“你骂谁呢?” 沈微星立即从床上捡起毯子, 把自己脖子以下裹的严实,确定身体没有一处暴露在外面,她动了下嘴唇, 又骂了一句。 许溧站在门口, 无所事事地盯着沈微星一系列的小动作, 特别是在看到对方把自己裹成粽子时,心底这才满意。 总算知道怕了。 她迈着长腿走过在,挨着床沿坐下,把手上的半湿的毛巾搭在沈微星的头上,“你还好意思说,是谁玩上瘾了?” 毛巾带着细腻的毛绒感,落在沈微星发顶时,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兔子,娇小可爱。许溧看的心痒,正想伸手挤下沈微星的脸蛋,结果被对方眼疾手快的躲开了。 许溧心里闪过一个不太好的预警。 她好像欺负过头了。 那双手靠过来的时候,沈微星想起刚才,自己像是一团被火烧起的纸,被许溧那双清瘦的手指揉捏,熄灭,化为灰烬。身体下意识产生了应激反应,不仅脸躲开了,身体也往后挪了下。 许溧的手尴尬的停在空气中,随后不着痕迹的收回。 沈微星自己都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尴尬,嗓子轻咳一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故意的?” 白天在外面,难过,质问,无法接受,心如死灰等等情绪,她都在脑袋里复盘了下,真的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可还是被一眼道破。 许溧看着那双沉思的眼眸,心里大概猜测到沈微星在想什么,回答道:“沈微星是不会再向许溧提出分手的。” 她说这话时,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语气似有万分把握。 沈微星眼角溢出一点笑,身体不由自主地往许溧那侧偏了下,“你知道就好。” 许溧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抿唇浅笑。 “洪峰找到我了。”两个人躺在床上,沈微星趴在许溧的怀里,手指把玩她的发尾,“那玩意把能告诉我的都说了,让我跟他谈个交易。” 许溧被这手指勾的痒痒的,一把握住它,随后穿过指缝,十指相扣,问:“什么交易?” “他说,让我救出洪二,他就告诉我所有关于你的事情。”沈微星说完,嘴角勾起抹讥讽的笑,说:“我想知道什么,还需要他来说?开玩笑。” 许溧嗯了声,沉思几秒,也没打算瞒着了,“他说的其实都对,我在洪二出狱的那天绑了他,也是许家的三小姐。” 话落,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她低头看着沈微星,即使平常能言善道,此时也只能充当结巴,“我家有点复杂,一两句说不清楚。” 沈微星也不强迫,由着她想说就说。 许溧摸了下她的发顶,闭着眼睛,试图从伸手不见五指的过往中,挑一盏灯。 “我妈和许氏集团老板的秘书,然后和自己的老板搞在一起了。”开了个口子,后面的话也就不难说下去了。 和所有老套的情节一样,女人以为自己有了孩子,就相当于有了靠山。即使男人已经说了好几次,让她打掉,可她不仅没有,还找了个城市去养胎了。 她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的孩子出生,后半辈子的生活一定衣食无忧,说不定还能挤掉原配的位置,从此踏进豪门,享受荣耀。 但豪门哪有她想象的那么容易,一根大树连根拔起,尚且能带出千丝万缕的根系。一个家族也是如此,他们之间即使没有爱情,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后来,许溧妈妈在生产许溧后,因为大出血去世了。 但谁知比起未来,意外总是措不及防。女人在生产的时候,没有任何征兆的死了。 然后就是许溧跟着外婆一起生活,然后从初中开始就一个人在这里上学。 明明是一个很悲情的故事,但被许溧三言两语的讲清楚了。 沈微星静静地听着,没有插一句话,只是抓着许溧的手紧了紧,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许溧自然感受到了,她笑了声,无所谓的说:“我没事,他们一家对我挺好的,许氏有我的股份,虽然不多,但确实够衣食无忧,原配太太下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许离开这个城市,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她说完后,反而还安慰眼圈通红的沈微星,“想点开心的,即使以后网吧干不下去了,我也有钱养活你。” “谁要你养活了。”沈微星抿着唇,眼眶发热。 虽然许溧并没有表现出悲伤的情绪,但沈微星的确从那只言片语中感觉到了。 那是一种无奈,一种妥协。 就像她小的时候对于父母的爱一直处于期待阶段,但时间久了,一次两次下来,便习以为常。 毕竟没人爱这件事,习惯了,它也不会要你的命。 她在许溧的怀中,缓缓闭上眼睛,说:“我想去看看外婆。” 许溧嗯了声,“等这件事结束。” —— 次日一早,许溧将车停在关押洪二的学校门口。 沈微星坐在副驾,从身前的储物箱里拿出一把手掌长的匕首塞进口袋里,说:“你叫你的人出来吧。” 昨天晚上两人互相交换完信息,商量好今天的计划。许溧抓着方向盘,抿着唇看了眼身边的女人,沈微星坐姿松散,神色自若,仿佛即将进入的不是龙潭虎穴,而是春季踏青游玩般自在。 沈微星说完后,发现身旁的人没有说话,心里默默叹气。她好像知道许溧在想什么,说出的话永远正中靶心,“我相信你,不会让我有危险的。” 许溧蹙着眉,半晌,她开了车锁,选择放行。 哒一声。 沈微星解开安全带,身体没有束缚,便可以无法无天。隔着中间不远的距离,她凑过去,在许溧唇上浅啄一下,哄道:“我很快就出来了。” 这座学校建校时间久,采用现在很少见的那种高大朱红铁门,门口堆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可能因为最近许溧和她的人来回走动的原因,门口已经踏出了一条窄道。 大门被一条粗重的铁链拴着,中间是挂着手掌大的锁,经过时间的洗涤,已经锈迹斑斑。 沈微星推开铁门,让中间那条缝变大一点,她身板笔直地走进去。 许溧在沈微星走后,就已经打过电话了。此时几个黑衣男子全部站在关着洪二那间教室的隔壁,齐齐排成一排。沈微星由人定位具体地点,走过去后,竖起食指抵在唇间,示意他们不要讲话。 她打着手势,指了下他们几个人在外面,又指了下自己,移到教室里面。大概意思是,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去。 站在开始的男人已经是老大,他对着沈微星点了下头,代表我们知道了。 沈微星这才放心,她闭着眼睛,轻轻吐了口,脚掌在走廊跺了下,制造出不大的声响,随后推门进去。 洪二已经关在这里接近一个星期,即使每天吃喝都有,但被圈禁的日子终究不好过,人已经瘦的脱相。他原本耸拉着脑袋,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听见脚步声后,灰色的眼孔重新有了神色。 他几乎可以肯定,来人不是他哥哥,就是他哥哥的人。 太好了,他哥没有忘记他。 洪二期待地望向门口,结果门推开,身体又恢复了最初的颓败。 是个女的。 他哥怎么会派女人过来?那几个看他的狗,人高马大,五大三粗,一根胳膊就可以伦倒眼前瘦弱的女人。 “你谁呀?”洪二没好气的问。 沈微星就没有见过这么淡定的人,嘴角稍稍一抽,走到他面前,说:“我是你哥派来救你的。” 洪二笑了。 他是真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似乎不信这句话,“我哥?让你?你连我都打不过,能对付他们几个?” 这话多少有些看不起人的成份。 沈微星拉下脸,走到他身后,闭着眼睛胡扯道:“我给那几个废物下药了。你到底走不走?” 洪二摇头,“我不走。” 沈微星心里奇怪,这人被绑上瘾了,怎么还赖在这不走了。 洪二并不是嘴上说说,大着嗓门喊:“救命呀,有人挟持绑匪了。” 沈微星:“” 站在外面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这样倒也好,沈微星索性不再那麻绳上费力气,转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 寒光乍现,清晰到可以倒出人影。 洪二凭借着经验判断这是一把未开刃的匕首,立即吓的整个人冒冷汗。 沈微星把玩着匕首的刀刃,食指指腹蹭过时,留下浅浅的一道痕。 那把冰冷的铁抵着洪二的颈侧时,他被吓的肌肉都在小幅度的颤抖。 沈微星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挟持般严肃,相反她勾着唇,眼角都是无所谓的笑,说:“本来想骗你去个没人的地方要你的命,结果你选了这儿。” 洪二哑着声音,求饶道:“姐,放过我,等我出去后,我哥一定会重谢你。” 沈微星哼笑一声,脸上的表情有着对废物的嘲弄,“你该不会不知道吧,让我杀你的人就是你哥。” “洪峰。”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开始看星星如何开始把狐假虎威耍到极致!!!? ? 99、星星点灯(九) 洪峰收到沈微星消息时, 已经是三天后,两个人约好在棋牌室见面。 已经立秋了, 气温以山峰式的进度缓慢下降。洪峰从床上坐起来, 起身准备换衣服。 这是一个普通洗手间大小的地下室,狭窄昏暗的屋子充满了剩饭的馊味,折磨的人近乎反胃。不大的空间摆满了日常用物,锅碗瓢盆, 桌凳纸箱, 以及一张吱嘎作响的架子床。 下铺使用痕迹很明显, 布满污渍的床单破了好几个洞, 不知是用烟烫出来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洪峰将换下来的衣物顺手扔在下面, 却在转身时, 手掌轻轻抚过上铺的床罩, 触感柔软, 干净整洁, 和底下的脏乱差截然不同。 那是他为弟弟准备的。 洪峰想起待会和沈微星见面,眼底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光芒。 沈微星比约好的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 推门进去的那一瞬间, 地面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细小的灰尘在空气中浮动, 满室旧影,光怪陆离。 六年前的这里, 空气中满是燃烧的烟草味,烟雾缭绕,呛的人连呼吸都不平稳。而现在, 永远人满为患的自动麻将桌推到角落, 上面置板凳这种小家具, 灰尘味代替了烟草味,麻将相碰的声音变为安静。 沈微星站在门口,双腿仿佛灌了铅般沉重。 这个地方是她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地方,是她手绘完学校,网吧,家里所有她走过的路线,唯一犹豫的地方。 因为只要想到这里,她就会想起当年无能无力,失魂落魄地从里面走出来的自己,然后由心脏开始酸痛感遍布全身。 沈微星握着包,在门口踌躇片刻,随后进去。 比起六年前的光鲜亮丽,现在这里则是弥漫着人去楼空的孤寂感。这里已经改造成烟酒商店,因为听见声音,老板就探出脑袋,机械式的说:“不赌博,不娱乐。” 赌博是指麻将,娱乐是指二楼的灯红酒绿。 沈微星走过去,开口说话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问:“我可以去二楼看看吗?” 被老板直接拒绝了,对方用手指着楼梯口的围栏,说:“上面是私人住所,早就不干了。” 话落,手机微信一响,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上面。 过往的一切如同泡影,发生在这里所有的痛苦以及感动都化为乌有。 六年时间,眨眼即逝。 封锁了也好。 沈微星垂着眼睛,抿着唇,浅浅笑了声。 老板正在谈着一瓶酒的生意,单纯觉得刚进来的女士只是过来找乐子,并不打算多管。哪知他生意刚谈完,面前的女人开口说:“来六瓶白的。” 老板一听来了生意,顾不上过问,转身从货架上准备拿。 “要烈的。”沈微星不识酒,看着货架上满满当当,不同种类的高端牌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她想,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长进。 老板挑了六瓶酒放在前台,卖弄道:“我们家酒喝过的都说好,您这次好好尝尝,欢迎下次回购。” 沈微星不理睬这种推销,手机对着付款码扫了下,问:“多钱?” 老板随意报了个数。 沈微星付完款,特意让老板看了下。 老板立即眉开眼笑,说了句好嘞,就准备拿纸箱包装。 沈微星立即叫停,顺手指了下旁边的小屋子,说:“借用一下。” 对于这种消费大的顾客,老板自然不会拒绝。他正准备将这些拿进去时,面前的吧台上放了五张红彤彤的票子。 老板抬眼,颇有些惊讶地看着沈微星。 女人站在半新半旧的柜台前,双肘松松撑在边沿。她笑着,只是笑容有些瘆人,“一会儿会有男人进来。” “他进来十分钟后,立即打120。” —— 四方四正的屋子和以前没有丝毫差距,唯有墙面和木桌沾上了时间。 沈微星把六瓶酒打横放在面前,做好这一切后,就开始静静等着。 洪峰进来的时候,入眼先是桌上的酒,身体极小地僵了下。 沈微星正在回复许溧的消息,听见声音后,收起手机,小臂搭在桌沿,格外松弛地打了招呼,“洪老板,好久不见。” 这声洪老板倒真的让洪峰百转千回。 当年他就是持着权势,逼着眼前的小姑娘喝了酒,主动消失。 如今时间倒流,不同的却是主动权已经在那个小姑娘身上。 洪峰忽然笑了声,心里大概明白这次过来的目的,重新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小姑娘。 哦,不对。 洪峰反应过来,比起小姑娘,女人或许更确切一点。 眉眼变化不大,眼神却不再是带着刺人的锋芒,相反,很深很沉,让人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沈微星见他不说话,勾唇笑了笑,随后垂眸挨个拧开酒瓶的盖子,说:“今天就是请洪老板喝酒,然后在谈正事。” 话里话外,明晃晃的威胁。 洪峰站在她对面,提起一瓶酒灌了下去,辛辣味充斥着鼻腔,他忽然想到那年沈微星是否如他这般无助。 人嘛,不会在身处高位时感同身受,但跌落泥泞,就会想起曾经欺压过的人。 洪峰喝完一瓶后,抹掉了嘴角的酒液,说:“我已经拿出诚意了,你也该说一些了。” 那天逼着沈微星做交易时,已是他走投无路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能否救到人无所谓,只要知晓洪二没有生命危险就好,至于其他的,再慢慢谈。 父母早逝,丢下他和洪二兄弟两人自小相依为命,漫长的时光里,与其说是他陪着洪二,倒不如说洪二是他唯一的慰籍。他永远忘不了冬日雪夜回家时,挑起的那抹光,以及弟弟熟睡后暖好的床铺。 后来混出名堂了,心里的猜忌反而越重,那个时候洪二就像是他的后背,默默替他扫平障碍。 兄弟二人早就离不开彼此了。 沈微星冷眼看他喝完一瓶,随后扑哧笑了声,眼底闪过一丝故作的惊讶,“我可没说让您喝呀。” 洪峰握着酒瓶,手心被攥的生疼。 沈微星丝毫不知眼前人已被惹恼,重新从桌上拿起酒递过去,“您先喝,喝完这些我肯定说。” 洪峰不信沈微星的话,但却不得不喝。 就连对沈微星动粗也不可以,因为自己的弟弟消息还在她手里。 洪峰接过,一瓶接着一瓶喝喝下去。 在喝到第三瓶的时候,沈微星拿出手机,扣放在桌面,听筒里传来的声音让洪峰微微一颤。 “我求你,替我杀了洪峰,只要杀了他,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简单的一句话结束,沈微星收起手机,看着木讷站在那的洪峰,催他:“喝呀,怎么不喝了?” 洪峰喉结微动,拿起桌上的第五瓶酒,闭着眼睛灌下去了。 只是动作比起前面,凶狠的多了。 沈微星继续播放录音。 “他为什么不救我,我为了他坐牢,为了他被抓受了这么些苦,为什么他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置身事外。” 录音暂停,洪峰手里的酒已经喝到了一半。 这里的酒都是烈性酒,酒精浓度很大,洪峰眼神已经涣散下来,脸上泛红,站都没法站稳。 沈微星心里闪过报复后的快感,说出来的话如同坠石,砸的人生疼。 “你知道洪二最近这几天受了什么苦吗?他昨天还被人摁在刀尖上逼着,身上青一道紫一道,人都瘦的脱相了。他以后你会过来救他,但是我告诉他,你让他死。” 话落,洪峰扑过来就要打她,指着骂道:“你这个贱.人。我今天就杀了你。” 躲开一个醉酒还是轻而易举的,沈微星不仅躲开,还继续火上浇油,“众叛亲离的滋味不好受吧?这种感觉是不是比刀砍在自己身上都疼?” 洪峰现在看人眼睛都有重影。 沈微星捡起一个空酒瓶,既是防身也是凶物。她慢慢靠近,语速极缓地说:“你等着,这事还没完。” 在出门前,她丢掉了手里的瓶子。 走出店门时,赶过来的救护车鸣笛声回荡在街道上。 沈微星站在不远处,看着洪峰被抬在担架上,由医护人员扶着上了救护车,闭着眼睛笑了声。 笑容是彻底的轻松。 她仿佛看见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姑娘,从里面走出来,对着她笑。 她想,原来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她沈微星骨子里还是一个有仇必报的小气鬼。 许溧的车开过来时,摁了下喇叭。 沈微星对着那道空气中的虚影偏头回以微笑。 作者有话说: 小气鬼以后会小气到想拥有许溧所有的爱。 大家晚安!? ? 100、偏执占有(一) 洪峰办理出院手续那天, 护士在病房千叮咛万嘱咐他忌酒,急性酒精中毒可不是闹得玩的。以前听到这些啰里八嗦的话, 洪峰大多态度敷衍, 不骂几句都算不错了,但现在却一点都不觉得烦。 肥大的条纹病号服被叠妥帖放在枕头上,棉被按着标准豆腐块式的放在床尾。他正在收拾床头柜里的零碎物,护士说一句他答应一句。 许溧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 中午日头正盛, 原本狭隘的三人病房被照的宽敞明亮, 洪峰手里拿着塑料袋, 手里正拿着半袋洗衣粉准备塞进去, 护士叮嘱完出院事项, 转身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女人, 问:“您找谁?” 洪峰听见护士的说话声, 下意识也转身, 看见来人后, 扔下手里的东西,刚还挂在脸上温和的笑意骤然消失, “她是来找我的。” 护士以为许溧是来接出院的, 没有问多余的话, 又再次叮嘱来几句出院注意事项, 人就从病房出去了。 偌大的病房瞬间就空旷下来。 许溧走进来后顺手合上房门,视线打量了下房间里, 问:“住的还不错呀。” “那还得多亏沈微星叫了这家医院。”洪峰脸上挂起一道讥讽的笑,视线停在桌上,一边收拾一边和许溧瞎聊, “你来干嘛?看我热闹?” 洪峰自认在六年前从未对这两人心软手软过, 逼着沈微星离开也是故意为之。如果许溧当初抓了他弟弟只是因为想知道沈微星离开的真相, 那现在则是偏多一点报复。 报复他当年留给沈微星的耻辱。 心里一旦想通,洪峰停下手里的动作,坐在床上和许溧谈判,“你放了我弟弟,你想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他不能在失去洪二了,当年顶罪已足以让他心存愧疚,现在又怎么能让他的弟弟为他犯的错误买单。 病房里三把椅子,其中有一个放在窗户边。 许溧坐在床边,半张脸被阳光照的发白。她的眼睛微微眯着,眸子瞅着洪峰,不偏不倚,“我想知道真相。” 从瞒着沈微星抓到洪峰开始,她想要的永远都是真相,一个关于沈微星离开的真相。 如果她对这件事不闻不问,任由时间如同流沙一样将其埋没,那种感觉如同刺卡在嗓子眼里,想吐吐不出,想咽咽不下。 那种感觉太难受了,许溧心里想着,眉头却微微蹙起,脸上是一如既往的认真。 她这辈子碌碌无为到三十岁,孑然一身,从来都是别人眼里可有可无的存在,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现在,沈微颤除外。 许溧开口,再次催他,“你只要告诉我,放了洪二不是问题。” 洪峰在听见许溧说出想要真相的那一刻,脑袋嗡的一声,随后仰头大笑。 许溧眉头越蹙越紧,任由洪峰这笑声在病房了流淌,她甚至都懒得问这笑声是什么意思。 洪峰笑完后,声音带着嘲讽,说:“我还以为你们早就亲密无间了,怎么她连这件事都不告诉你?” “废话少说,笑够了就说。”许溧冷冰冰的说。 洪峰咂了下嘴,饶有兴致道:“六年前,就是在那家棋牌室,她求着我,让我不要伤害你,你竟然不知道哈哈哈。” 听完这话,许溧如遭电击,整个都愣住了,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那可是沈微星,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宁愿拼了条命,也咬死不松口的沈微星。她怎么会? 许溧几乎立即从椅子上下来,走到洪峰身边,瞪着眼睛,问他,“还有什么?你快说。” 洪峰好似知道在这个时候如何拿捏住眼前的女人,他嘴上挂着轻飘飘的笑,和许溧谈着条件,“我想知道我弟弟现在怎么样?” 许溧眼尾猩红,望向洪峰时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在他说完后,一只手抓着他的衣领,咬着牙说:“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凭沈微星。”洪峰语气肯定。 许溧脸上不太明显的青筋微微鼓起,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一个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病房的火.药味只蔓延了几秒钟,那边就接通了。 许溧眼睛死死盯着洪峰,说:“给我打,打到我可以听见他的叫声为止。” 洪峰眼底滑过一丝慌张,伸手推开眼前的人。 许溧嘴角勾起,眼底却并无笑意。她受到推力,双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别呀,隔那么远,你能听到吗?” 疯了,彻底疯了。 洪峰想起接洪二出来那天,许溧也是如此,周身冷冰冰的,如一座瘟神,不得说不得碰。他现在是真的相信,许溧的阴狠劲儿了。 “别,我说。”洪峰想起沈微星那天让他看得照片,一颗心被重重提起。 许溧这才对电话那边说了句停下,抿唇走到洪二面前,“你早这么听话不就结了。” 半个小时的时间,许溧从病房出来。她的表情一如往常,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是在拼命忍耐。 如果这不是在病房,如果她没有一丝理智,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但她没有,因为在防线一步步退后时,她收到了沈微星的消息。 至此,足以。 没有什么比重逢更值得幸运的事情。 许溧从医院离开后,找了一家老字号的银饰店,她拿出手机里的照片,让老板重新打支一模一样的戒指。 随后又打电话给家里的律师,让他做一份关于网吧,房产转让的合同。 回到家里的时候,沈微星难得在家做饭,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碰撞发出的声音,油烟机抽着油烟嗡嗡送向外面,听见开门声,沈微星系着围裙,笑着说:“你回来了。” 房间里香气阵阵,独属于她的烟火位近在咫尺。 许溧笑了声,大步迈过去,嘴唇在沈微星的额头轻轻碰了下。 沈微星拿着铲子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云里雾里被亲了下,眼睛都弯起来,打趣道:“流氓。” “流氓就流氓吧。”许溧把人拥在自己身前,下巴颌搭在沈微星的肩膀上,说:“一会儿好好流氓一下。” 从厨房出来后,两个人有一下没一下的聊着天。 最近沈微星一直在对洪二进行心理攻势。那天见完洪峰后,沈微星为了让洪二相信她的话,不仅提前录音,还做了剪辑加工,最后播放出来的话早就已经变了味。沈微星只知道,利用洪二只是为了让洪峰得到该有的惩罚,却没未想过许溧有另一种想法。 她不知道许溧今天去见了洪峰,只是把今天和洪二的谈判说了遍,“他手上有洪峰当年的录音,我在逼着他说呢。” 当年洪峰被洪二顶罪那件事,许溧只知道大概,大部分的内容都是后来沈微星告诉她的。现在一听到录音,忽然觉得系在眼前的结松了那么一刻。 许溧放下筷子,问:“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沈微星抿着唇,眼神比起以往打趣许溧时添了几分认真,“如果明天他再不说,我就用洪二当筹码,逼着洪峰去自首。” 之前之所以用洪二做筹码,就是想让洪峰尝一下众叛亲离,无依无靠的滋味。但现在比起那些,她更想让洪峰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买单。 她说完后,等着许溧说话。 结果许溧只是嗯了声,放下筷子,淡淡道:“明天让我来吧。” 沈微星略有些惊讶的看着她,问:“为什么?” 许溧只是看了她一眼,目光柔和,并未说话。 作者有话说: 来了! 完结+番外 101、偏执占有(二) 昨天晚上折腾狠了, 许溧起床的时候,沈微星还扒着被子的一角睡觉。即使许溧已经彻底放轻了动作, 但被子一动一动的风声, 还是吵得沈微星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问:“这么早吗?” 许溧刚换好衣服,床上的人被被子遮着只剩一双眼睛,迷迷糊糊的样子像极了奶猫用爪子呼自己的脸, 没忍住凑过去, 亲了下嘴角。 美色在前, 沈微星下意识的伸出舌尖舔了下许溧的嘴角, 马马虎虎做着回应, 结果换来的就是嘴唇的酸麻感, 神经骤然苏醒, 隔着被子推许溧的胸膛, 喃喃道:“走开。” 只是她那点力度更像是小奶猫爪子踩人, 不懂不痒。许溧停下来,凑到她的脖颈边, 问:“昨晚不高兴吗?” 沈微星脸色木了一秒钟, 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哼哼唧唧, 实际上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说。 她以为许溧说的的耍流氓只是说说而已, 结果昨天晚上那架势真的就是在耍流氓,任由她中途如何喊停, 许溧就是没有停下来。 什么话都逼着她说,什么动作都逼着她摆,最后竟然逼着她用嘴巴帮她戴戒指! 沈微星光是想想就来气。 许溧看着床上的人用被子将自己裹成蛋卷的样子, 哭笑不得地舔了下唇, 最终还是选择放过她, 走进洗手间洗漱煮粥。 趁着米在锅里的时间,许溧去厨房看了眼沈微星,发现被子已经拉下来了,整张脸在阳光的照射下衬得格外柔和,缓缓笑了声。 在重逢后的一段时间,许溧总是会搞不清楚六年前的那个小刺猬是真正的沈微星,还是现在这个露出柔软肚皮的小奶猫是沈微星,她时常会困扰其中,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割裂的。 但现在看着她躺在床上,卷曲的睫毛搭在眼睑下留下小小一弯黑色的月牙,薄唇微微抿着,似乎是梦见了极好的事情。 她甚至贪心的想着,要是没有那些糟心事,她的星星原本的性格应该是什么样。 是温柔,还是狠辣,是面若冰山,还是面若桃花。 不敢想,也不能去想。 因为一旦想到那些,许溧就会难受,如果没有分开的那六年,如果在沈微星每次难过的时候,她都在身边,是不是她生活的就可以好一点,再好一点。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许溧看着无名指重新带上的素戒,即使隔了很久,这枚戒指依旧熠熠生辉。 她抬起手腕,俯身。 吻落在了无名指侧,戒身压着青色的血管,联通着一起送进了血液中,最终流向了心脏。 她想,等解决完一切后,她就可以给沈微星一个安稳的未来。 离开家后,许溧去了废旧学校,除了在沈微星面前露出别样情绪,在外面人面,她永远都是四平八稳,置之度外。 看守洪二的老大看见许溧,先是恭敬地弯腰,不卑不亢的说:“三小姐,他松口了。” 许溧蹙了下眉,似乎没有想到会如此容易,转而又想起这几天的对于洪二的看管,眉心一下子就松开了。 骨头在硬的人也有扛不住的时候。 前有沈微星利用洪峰去吓唬洪二,逼着他一步步突破心理防线,后有他们这群人威逼利诱,引导着洪峰在他心里的可信度一步步降低。 人和人的关系需要维系的,特别是洪峰和洪二之间,就像已经有了裂痕的鸡蛋,里面的蛋清掉不出来,但却会害得这个鸡蛋发臭。 就是这么一个理,因此到了现在收网的时候。 许溧看着阖起来的木板,提脚踹了出去,门砰一声撞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不大,但足以让里面的人提起神。 洪二还是坐在椅子上,两只手腕已经被磨的出血,脸色红肿的伤口还未贴上胶布,脖子上被沈微星割出来的红痕看着格外怂人。 他抬起眼睛,眼睑下黑乎乎的一块,像是十来天没有睡好觉,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睡好觉,因为他一旦闭上眼睛就会有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洪二看着走过来的女人,吓的脸上唯一的血色都消失了,哭着说:“我说,我都说,只要你放了我。” 许溧还未靠近,就闻见了他身上的臭味,只好停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说:“你早这么识时务多好呀。” 要是洪二一直不松口,许溧或许还会高看他两眼,但现在稍微一点适时的引导,就开口求饶,将洪峰的罪行坦白出来,有那么一点点的讽刺。她甚至有点搞不明白,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早说呢。 洪二人在监狱待的时间久了,和他哥的交流只剩下每逢佳节的探望,男人之间,性子并不那么细腻,两个人每次都是隔着玻璃面面相觑,然后简单的寒暄,最后各自离开。他在监狱久了,性子早就已经养懒了,经不起一点推搡辱骂,能忍到现在已是极限。 因此在想到洪峰要杀自己这件事,他也觉得有理有据。 首先眼前这个女人和他哥有仇,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逻辑来推,他被关在这里,肯定会被迫吐几句真话。而这几句真话,不管是不是模棱两可,反正已经解释不清了。其次,就算他出去了,他也已经不干净了,他哥要他的命也是轻轻松松。 在监狱里,他见过太多次互相猜忌,亲兄弟之间相互残杀的事情,如果刚开始他还对他哥怀有希望的话,那他哥派来杀他的女人说的话也是一点都不假。 洪二垂下头,脑袋里逐渐浮现那天晚上,警察来敲门的事情。 洪峰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就神情恍惚,他开门后,洪峰一把拂开他,一直接跑向卫生间洗手。 洪二当时正打完游戏,倚着墙沿,问:“哥,吃什么呀?” 听到的只是涓涓水声,以及男人粗糙的闷哼声。 游戏正好打完了。 洪二抬起头,看见他哥对着镜子,眼神如狼似虎,带着那么一点点凶煞,而洗手的过程中,死命揉搓着皮肤,仿佛上面黏了层厚厚的胶,无论如何怎么洗都无法洗下来。 他这才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洪二立即跑到洗手池边,攥着他哥的胳膊,问:“哥,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撞人了。”洪峰低着头,看着水池里还未来得及顺着水眼流下去的水说。 洪二顿时松了口气,整个X市别的不说,他哥说一句话还是顶得上事的,毕竟一群小弟随时待命呢,“没事,哥,杀人你都能解决,这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出乎意料,洪峰接着说:“这次可能不太一样,那个人的身份有点特殊。” 洪峰也只是远远看了眼,凭借着不菲的穿着辨别出来的。 洪二还不明白说的什么意思,直到晚上警察找上门,他就懂了。 那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而他哥只是一个混的比较好的混混而已。 压根没有办法摆平。 然后就是噩梦般的一天,与其说是自愿,倒不如说是他哥道德绑架绑的他没有拒绝的机会。 他哥先是用这十几年的抚养情说事,一桩桩一件件,说的洪二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再然后就告诉他,监狱里他认识几个人,一定可以让他和外面过的一样好。 然后他就进去了。 昨天他哥派来的女人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一句句像是锤子般敲打着他。 她说:“你坐过牢了,会留有案底,这个案底够你,你的孩子,甚至你的孙子吃一辈子,你会像个见不得光的臭虫般四处躲藏,即使免费做帮工也没法找到工作,你的孩子会悲伤杀人犯儿子的头衔,受尽同学们的白眼,你的孙子以后想考公务员,就连政审都过不了,你有像过这些吗?” “或许,你的哥哥告诉过你这些吗?” 洪二就是从那个时候明白了,他哥想杀他可能是假的,但他却不想一辈子生活在影子里,不见天日。 洪二鼻翼抽动了两下,将那天晚上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最后看着许溧,问:“以后我可以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下吗?” 许溧冷着脸,说:“如果洪峰入狱,是能证明你是清白的,但你自己给他顶罪这件事就不清楚了。” 许溧没有画大饼,只是将自己的猜测说给他听。 得到录音的大概位置后,许溧直接派司机过去拿,叮嘱他直接送到警局。这个案子有许氏把握着,势必不会轻易遮掩。 走出废旧学校后,许溧松了口气,仰头看着湛蓝色的天空,层层白云如棉花糖般柔软,阳光不屈不挠渗透而下。 身侧的手机响了一下。 许溧接起,是昨天那家银饰店的老板打过来的电话。 老人的声音透过听筒带着一丝古老的庄严,他说:“许小姐,您定制的戒指已经好了,祝您和爱人百年好合。” 电话挂断,许溧抬起手对着天空。 十八岁的沈微星说过的话好像还在耳边,别别扭扭的女孩子拿着戒指对着她的无名指戴下去,青涩的眉眼及其认真,带着自己小心翼翼的期许,说:“等以后有钱了,给你换个大的。” 原本一眨眼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 ? 102、偏执占有(正文完结) 许溧回去的时候, 沈微星正在网吧看着店。 原本几天看店的应该是小网管,她临时接到母亲生病的电话, 只得喊了老板娘过来帮忙。沈微星对待这些向来宽容, 收拾了东西就坐在门口看店。 一系列的流程都已经很熟练,只有偶尔遇见学生的时候难得吞吐。 许溧看见有一对小情侣还未推门,看见吧台坐着的人如同鬼煞般撒腿就跑,一时之间什么都顾不上。她笑了声, 目送那两道人影走远, 这才推门直入。 沈微星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只顾着玩系统小游戏, 听见推门声, 正要依照惯例询问上网时间, 抬眸便是许溧似笑非笑的脸, 问她:“你在这, 我的顾客吓的都不敢来了。” 这话里阴阳怪气的成分太重了。沈微星蹙起眉头, 有些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 许溧手指隔着窗户指向外面。 那对小情侣以为出了店门就是安全区域,腿也不跑了, 改换成了携手并肩。 沈微星瞄了一眼, 心里大概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无非就是小同学过来上网, 发现老板是自己的老师。沈微星是一位很对得起自己职业素养的人, 一方面她担心学生上网学习成绩下降,另一方面她又担心许溧的收入上不去, 两厢无法平衡,她也懒得平衡,摊开手心, 问:“手机?” 许溧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她的手上, 面上打趣道:“查岗?” 沈微星不想理这些话, 先是拿起自己手机,调出相册里的银行卡照片,对着许溧微信绑卡那块一顿操作,等结束之后,她把手机搁在许溧手心,眉眼间全是得意,“我的银行卡给你了。” 许溧挑眉,拿起手机一看还真是,随抬起眼睛等着沈微星给她一个解释。 沈微星也没有让她失望,现在不比以前,她学不会将这些好的不好的全部吞吓,她喜欢分享。她说,但就是说的不太正经,“我想给你一点安全感。” 许溧:“?” 沈微星说:“我每个月工资都会打到这张卡了,你先拿着,虽然不多,但后面应该会越来越多。我怕后面照顾不到你了,你冤枉我外面有人。” 许溧顿时明白过来。老婆愿意交存款,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她脸不红心不太的收下,随后腰微微一挺,侧坐在吧台边沿,装出一副轻佻的样子,“放心,这钱我不会乱花的。” 沈微星来了兴趣,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许溧勾勾手指头,嘴角溢出一抹笑。她本就生的颜色旖丽,鼻梁挺直,长发散下来时格外勾魂摄魄。 沈微星迷了心窍,流氓本色都顾不上了,乖乖奉上自己的耳朵。 许溧微敛长睫,收拢住满目的艳色,在沈微星耳边不轻不重的低语,“这钱我买点小玩具,用在你身上” 似耳鬓厮磨,也是有意为之。 说完后,沈微星难得红了脸,伸手将她从吧台推了下去。 她笑的腮帮子疼。 结果就是沈微星一直到上班都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做完家访后,沈微星辞别学生父母从单元楼下来,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慢慢往大门口走。新闻本地推送不多,每次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难得今天有一个直接上了本地热搜。 她心里略微有些惊讶,随后出于好奇点进去,网速迟迟没有直接访达的时间,沈微星在心里想,她好像还没有问许溧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 其实早就应该问了,只是被那句打趣惹恼了,然后什么都顾不上了。 这种感觉很轻松,就像她回到了懵懂时期,家里即使还是吵嚷怒骂,但她少不更事,从来都没放在心上。 网络直接跳转到了那一页。 沈微星哼笑一声,决定晚上回去和许溧算账,至于现在,她垂眸专心看着难得登上热搜的新闻。 虽然已经打了马赛克,但沈微星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个占据排版的最大的人是洪峰。 底下就是有关这个新闻的报道,大概就是惊人举报,有人顶罪乱七八糟的。 沈微星耐着性子看完,随后收了手机,大步往前走去。 今天的阳光很舒适,是一个穿着短袖或者长袖的都不会觉得冷或者热的好天气。 小的时候,她希望家里不再有女人的哭声,男人的辱骂声。 长大后,她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逃。 幸福和安逸属于所有人,却唯独不属于她。 直到,遇见她。 沈微星看着站在小区大门口的女人,三十岁的女人已经接近成熟,有着一颗柔软的心,将她满身荆棘拥入其中,慢慢融化。 她笑着张开嘴巴,冲着那人喊道:“许溧。” 那人回头,报之以微笑。 以前她羡慕这喧嚣的人间,因为这离她很远,如今,她属于其中,和她一起。 沈微星小跑到许溧面前,来了兴致的问:“我们去学习逛逛,好不好?” 许溧表情有那么一刹那的古怪,随后点头,牵起她的手。 沈微星如今是老师,带着许溧进来轻而易举。 两人从大门口进去,一点点的在学校瞎逛。许溧的网吧距离学校很近,但却很少过来,在沈微星没走之前,她还会接受朋友的邀约,过来参加活动,但沈微星走后,她就完全不敢过来了。 这里的回忆太多了。 她在这里窥见了被流言蜚语重伤的女孩子的伤疤,也见证了她站在阳光底下,自双眼中流淌出来的纠结与释然,那是还拍摄毕业照那天。 她还记得那天在教室中,女孩看见她时,眉目的轻松跃动。她退避所有人,堂而皇之地在教室中和她激吻。 这里的回忆太多了,如同沙滩上的贝壳,需得她闲暇时间仔细捡拾。 因此,她想将这个地方变得更有意义一些。 她带着沈微星来到了教学楼,那间她们拥吻的教室前。 “怎么带我来这里了?”沈微星问。 这间教室的意义沈微星没忘,但却羞于对许溧说,不知何时开始,学校校规变动,高三和高二的教室交换了。 她现在所在的班级,就是当年她上学的班级。 以至于她每次进去,恍惚的同时便觉得羞耻。 因为现在做着衣冠楚楚,嘴上说着不许早恋的老师早已犯了错。在高三那年,把人带到教室里亲。 许溧心里七上八下,不晓得桑沃那些人是否靠谱,按着她的计划,应该是晚上吃完饭过来。现在赶上巧了,也不知道里面布置的怎么样。她几乎是立即后悔,为什么要待沈微星来到这里。 沈微星看她没有动静,准备推门。 她的手刚摁上门把,看见上面没有上锁,眉头有些不悦的蹙起。 她记得很清楚,放假当天她锁上门的。 沈微星倒也不会傻到有人进来偷东西,但心里的疑惑还是有的,她的指腹刚一用力,手腕一把被人抓住。 她回头,看见许溧不太好意思的摸了鼻子,咽喉明显有吞咽的痕迹。 沈微星耐心等着。 许溧硬着头皮,开始降低沈微星的期待感,“里面很脏,我尽力了。” 沈微星点头,多半个有没有打扫了,里面肯定积满了灰尘,这个她知道,但这个许溧有什么关系? 许溧舔了下干燥的嘴唇,继续,“我弄的很仓促,你一会儿就凑合着看。” 沈微星这下真的不理解了,正准备说话时,许溧的手已经搭在她的手指上微微用力。 门开了。 里面站满了她熟悉的人。沈微星回头,看了眼许溧,又看了眼那些人。 那些人里有小网管,桑沃,也有洛卿,童周,还有程城。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手里捧着一束花。 许溧揽着她的肩膀,从后面拥着她进去。 沈微星直到进门站在教室中间,才得以看清所有。 排排整齐的桌子被摞到后面架起来,上面架满了鲜花,四周空旷的墙壁架满了鲜花,以及讲台的课桌上也没有避免。 都是大批开的正好的花,它们在阳光下,含羞待放。 许溧提起脚走到讲台前,拿起最大的一束红玫瑰走到沈微星面前,单膝下跪,眼神真诚的问:“沈微星,你愿意嫁给我吗?” 沈微星一直到进来整个人都处于魂游状态,看见那些人时不明白,看见那些花时不明白,看见许溧跪下时明白了。 心脏像是久违的枯井忽然注入滋味香甜的泉水,她如饥渴之人,一心沉醉。 许溧第一次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再加上还未来得及演练,流程一点都不熟悉,看见沈微星不说话心脏一提,看见沈微星捂着嘴巴脑袋嗡嗡,看见沈微星流出眼泪时,整个人都傻了。 沈微星难得会哭,尤其是在外面面前。 她以为自己搞砸了,准备站起来扔掉手里的花赔罪时,面前的人忽然伸出了手。 许溧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准备起身。 结果反手就被沈微星拍了下手背,听见对方小声说:“戒指呀。” 许溧这才反应过来,玫瑰放在地上,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 那天洪峰说过的话还在耳畔回荡。 他说他喜欢看狮子被困,鲜花落满灰尘,喜欢看人无助,也喜欢欺负少年人。 那时她是怎么想的。 那时她只有一个想法,高傲的狮子或许会被关在笼子里,但它有尖锐的牙齿,日复一日的啃噬,终会重见天日。 娇艳的玫瑰花瓣落在沼泽里,但它曾经的根茎却在脚下,终有一天会再生。 至于沈微星被人扼住软肋,那她就将这些荆棘全部铲除,替她留下阳光大道。 她喜欢沈微星,想和她沉溺在爱.欲的情.海里,抵死缠绵。 偏执而固执的占有她。 作者有话说: 大家晚上好,首先对大家说声抱歉,这篇文连载期间,出了诸多意外,一直都处于不太稳定的更新状态,对不起(鞠躬)。后面会更几篇番外,大家有想看的可以评论。 和大家聊聊吧,其实这篇文最初的人设和最终呈现出来的有点大,最初我想写的沈微星,是一个理智清醒的女主,她喜欢许溧,但许溧和她的未来比起来,她不会轻易心动,或者心动了,她还是会选择将人拒之门外。而最初的许溧,大概就是那种知心姐姐,她从来都是一个人,所以从来不会抱有期待,喜欢上沈微星,她明知道不会有回应,还是固执的喜欢下去了。这是最初的人设,但是在写到后面的时候,有点绷不住了,两个抱团取暖的人没有办法做到真正的清醒理智,星星她太惨了,我好几次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是对她下不了手(叹气)。 前几天和室友在聊天,我说,如果这一辈子只谈一次恋爱也挺好,谈的除他(她)之外,其他人谁都不行,哪怕抱着回忆过一辈子也可以,其实有点理想主义,但也天真的觉得挺好的,许溧和沈微星不就是如此吗。这个故事开场于一个春天,结束于秋天,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追更,下本文尽量不会出现这种不准时的情况。 最后祝大家早日找到共度一生的人。如果现在还没有,那也不要着急,一辈子那么长,总会有的。 下篇文会尽早开的,没有收藏的朋友可以点下收藏,如果可以的话,也可以点击下作者收藏(谢谢),文案如下: X大校花秦淮,成绩优异,性格冷清且自制力极好,甚至连她的alpha女朋友都不知道她信息素的味道。 直到一段视频流出,打破了众人心中完美女神的样子。 视频中她的女朋友,站在A圈天菜沈织面前,口齿不清的表白:“沈织,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和秦淮分手。” 而沈织却是脸上映出浅浅的梨涡,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你要是愿意和秦淮分手,那我就勉强考虑一下。” 一夜之间,秦淮沦为众人眼里的笑柄。 —— 新学期刚开学,秦淮被指派做了大二的助理学姐,所带班级恰好是沈织的班级。 消息一经流出,全校都炸了。 【她们不会打起来吗?】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秦淮学姐拳头硬了。】 【楼上的,沈织可是整个学校最强的alpha,她能打不过秦淮。】 但就在同天晚上,沈织捡了一个Omega。 omega一张清冷脸,全身都是甜橙香,扯着沈织的衣服,一贯拒人的嗓音此时带着软糯,“姐姐,你就咬我一下,就一下,好不好?” 月光下,沈织看清了Omega的长相后,眉眼一动。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淮。 —— 秦淮大三被查出患有信息素失忆症,一到发情期就失忆。 当她不知道第几次从沈织床上醒来时,正准备向以前一样,收拾东西走的时候,不料却被人一把拉住。 “学姐,你都睡我几次了,打算什么时候负责?” 秦淮头皮发麻,正准备找个理由搪塞掉的时候,对方忽然松手:“算了,我不想勉强学姐,只要学姐愿意让我呆在你身边就好。” 那衣衫凌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得秦淮良心发现,心头一软,答应下来。 下一秒,她便被沈织拉进怀里,下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沈织眼里的可怜劲褪去,眼神如同守到猎物的猎人,但语气依旧慵懒随和,“学姐,我喜欢你好久了,你终于是我的了。” 高冷禁欲学姐omega×腹黑绿茶学妹alpha? ? 103、番外(一) 相亲行业发展至今, 教师总会格外受老一辈的父母喜爱,上下班准点, 周六日双休, 法定节假日正常放假,更别提还有寒暑假——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教师有事业编制,也有非事业编制。 沈微星高校毕业,工作能力出众, 自然是在编制内的。 因此收假后, 她便成了众多老师问候的典范, 今天某语文老师介绍自家侄儿, 明儿某英语老师介绍自家儿子, 更夸张的是就连校领导也秉持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 死死盯着沈老师这个肥水。 沈微星委婉表示自己有对象, 还把无名指的戒指亮出来, 众人这才偃旗息鼓, 消停了一两日,当时间久了, 发现嘴上说着有对象的沈老师从没在办公室和对象煲过电话粥, 下班也是孤零零的回去。 偶尔也有人接。 但是个长得挺漂亮的女人。 办公室的老师趁着沈老师上课, 偷偷八卦了一番, 结束后得到这样一个结论:沈老师没有对象,无名指的戒指应该是自己买着玩, 或者是堵家里人催婚的嘴。 真相终于大白,办公室里众位老师埋头写教案,倒是让门外的年级主任听了个大概, 一时间唉声不断。 教书育人固然重要, 但老师的家庭环境更重要, 趁着年轻早点结婚,后面也不至于头疼。 年级主任是沈微星当年上学的班主任,对于沈微星的原生家庭基本清楚,回到办公室后一琢磨,拿起手机点开朋友圈开始物色老同事,老朋友之间有没有合适的男性。 身为当事人的沈微星此刻还在开着班会,对于自己的相亲大业丝毫不清楚。 和青春期的小孩呆的时间久了,性格确实会变得活泛一些。按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形成的惯例,沈微星开完班会大概传达完本周计划,接下来就交给学生自由问答的。 什么话都可以,家长里短,爱恨情仇。 今天也是同样,沈微星交代完本周计划后,底下先是窃窃私语,随后有人开始举手。 沈微星站在讲台上,手掌撑着课桌沿,长发顺着肩膀下滑的弧度落在胸口,她无所谓地撩起眼皮,示意学生回答。 女生似乎有些犹豫,站起身时眼睛往四周瞅了瞅,手指无意识地攥成一团。 沈微星看她这么勉强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顺着刚才女生往四周瞅的方向看了眼,大概明白过来了。 真心话大冒险输了,被硬着头皮罚上来的。 以前沈微星还有成全的心思,看着女生这么犹豫,退一步台阶让人下。如果老师主动让学生坐下,这个游戏就算女生赢。但可能是跟许溧厮混久了,沈微星好的不学坏的学,偏偏将落井下石学的七七八八。 她敛起嘴角溢出的笑,脸上凉飕飕的用来震慑,问:“没话说?” 女生快速舔了下唇瓣,脸颊热的像是刚烧开的水,滚烫滚烫的。班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里。女生摇了下头,抬眸看着沈微星,视线下滑勾在她的衣服上欲言又止。 这点细微的动作沈微星自然也观察下来,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并未觉得有丝毫不妥的地方。 倒是眼前女生吞吞吐吐的样子惹的她头痛,沈微星不介意在加把火,说:“真心话大冒险输了?以为你没话说我让你坐下?偏不,赶紧快做,这么多人看着你出丑。” 受沈微星的态度感染,女生忽然抬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身上带着视死如归的气质,大着嗓门问:“老师,我的任务是代表所有人问你。” 停顿了下,女生空咽了下犹豫要不要说。 沈微星:“问我什么?” 女生深吸一口气,音量稍稍降低了点,问:“为什么你这件衣服和网吧老板的那件衣服一模一样!” 话落,沈微星僵在讲台上,脑袋有那么片刻空白。 有人开了口,底下的同学也不藏着掖着,吵嚷声起,有人趁乱道:“老师,为什么你每天中午都会去网吧休息?” “老师,为什么你会帮网吧老板看店?” “老师,为什么网吧老板隔三差五接你?” “老师,为什么网吧老板会牵你的手?” “老师,为什么网吧老板会亲你?”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起,如同炮仗一样在沈微星脑袋里蹦跶,一蹦三尺远,根本招架不住。 等沈微星回过神时,底下已经恢复安静,教室里接近五十号的人坐的笔直端正,安静地等着一个答案。 沈微星头疼的不行,脑袋飞快运转,试图凑出一个不那么离谱的答案。 身上这件衣服可以说是同款。 去网啊休息可以说成她在那里办的年卡,工资全充老板账户里去了。 至于看店,接人,牵手,亲吻!就当没有听见! 总结好语言后,沈微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不说话时身上自带令人退避三舍的气场,嘴唇耸下来就是生气的前兆。 但就是如此,她还是解释道:“我和那家老板挺熟,平常会一起逛街买衣服,也会时常串门,我还是她的顾客,应该充过目前为止最大的一笔前,所以我是她老板,也是她的上帝,懂?” 底下同学长哦一声,一个接着一个回答上面的疑问。 “哦,原来VIP可以穿老板衣服。” “哦,原来VIP老板可以□□。” “哦,原来VIP不仅可以白嫖休息室,还可以白嫖老板。” 乱七八糟的话再次回荡在教室里,沈微星懒的说话,手掌在讲桌上拍了下,硬邦邦道:“看来是作业太少了,一个个有心思去网吧,既然这样今天再加一张试卷。” 底下瞬间闭了嘴,面面相觑之间,只剩下流泪。 沈微星这才满意,开始正经上课。原以为今天这事已经够离谱的了,结果谁想下班的时候,被年级主任直接堵住了。 同事已经走光,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年级主任和沈微星早就熟了,直接转发了一个名片过去。 沈微星看着顶着高山流水头像的年纪主任给自己推过来的名片,完全不敢点开。 年级主任看着她婆婆妈妈的样子,睁着眼睛瞎说,“这是另一个学校的数学老师,今天约你去聊下教学经验。” 相亲换了个说法,沈微星熄了手机,开始整理办公桌,“我记得过两天会有一个中学交流会,可以慢慢沟通。” 年级主任被轻松推回,也不气馁,说:“他是教学老手,可以多传授你一些经验。” 沈微星见招拆招,回答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是高中哲学教的,我给你借本看看?” 年级主任看着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大概清楚怎么回事,直接使出杀手锏,“这位老师是校长儿子。” 沈微星正往包里塞钥匙,闻言顿了下抬头。 年级主任回以微笑的表情,一点都没有坑骗人的愧疚感。 沈微星无奈,从包里掏出一枚戒指戴在无名指上,说:“我有对象。” 年级主任:“你别开玩笑了,从你上班到现在,我就没见过传说中你的对象,你同事都说你没有。” 沈微星咬着牙,反驳他:“我有。” “那你把你们合照拿出来我看看。”年级主任一副你甭想混弄我的表情。 合照? 沈微星不是没有,但没有办法拿出来,一来都是些不怎么正经的照片,二来她还没做好公开的准备。这一番思量下来,空了好长一段时间。 主任以为她是说不出来了,越发得意道:“你倒是说,多大了?干什么的?” 沈微星自知说不过,偏偏胜负欲被激了上来,桌上东西已经收拾完了,她用劲儿拉上拉链,用活脱脱可以将它掰断的力气说:“三十了,开网吧的。” 主任一听这还得了,立即脑补出不务正业的油腻大叔每天虚度光阴的场景,痛心疾首道:“沈老师,你还年轻,需要多见见世面。” 然后,沈微星被硬推着去了和传说中校长儿子赴约的地方。 洛卿的咖啡店。 沈微星站在门口牙疼,想掉头就走。 但一想到这是校长的儿子,放鸽子不合适时,还是硬着头皮进去。 洛卿人正在里面调饮品,前台只剩程城在忙。她看见沈微星后,正准备打声招呼,但被沈微星一个眼神给制止了,这才作罢。 按着年级主任发来的图片来看,传说中校长儿子坐在靠窗户的位置,穿着浅灰色的西装,正对着大门。 沈微星一眼定位,随后迈着大步走了过去。 坦白来说,校长儿子长得还不错,白白净净的一个男人,挺秀气的那种,正倚在桌前沙发角看手机。 看来也是不乐意相亲。 沈微星心里有了底,看了眼手机,回给许溧一个加班的消息,然后开了静音,免得一会儿有人影响她发挥。 准备工作结束后,她往前走了一步,敲了下桌子,问:“你是一中校长的儿子?” 男人原本听了这不太礼貌的话火气瞬间上来,抬眼准备说话时,看见沈微星的长相顿了顿,话在嘴里换了个法子说出来,“对,我爸爸是一中的校长,很高兴认识你。” 文质彬彬,不卑不亢。 沈微星心里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要完。 许溧原本在等着沈微星下班带她去和洛卿还有童周一起吃火锅,左等右等,等到一个加班的消息,只得回复了一会儿来咖啡店找她,便和童周先走了。 两人在推门之前都有说有笑,直到推门之后,看见了熟悉的背影,以及熟悉的背影前陌生的男性,许溧闭了嘴。 童周眼尖,一下子就瞅到了咖啡店的角落,面容姣好的女人一脸不耐,男人则是带着温柔的笑,画面看着美极了。 她伸手拍了下好朋友的肩膀以示鼓励。 许溧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千斤重,用上自己三十年的耐力才没有冲过去问个明白,倒是嘘了声,蹑手蹑脚走到那张桌子的前一个桌子,光明正大的倾听。 “我们家全款车房,和父母不同住。” 许溧刚坐下就听了这么一嗓子,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又想起沈微星给自己发的消息,拿起手机啪啪一顿输出,电击发送,然后坐在沙发上等着沈微星的反应。 沈微星背对着门,自然不知道进来的顾客。每张桌子和沙发之间距离不远,是咖啡店安静下来就可以听清楚的程度。 然后咖啡店很安静。 沈微星一心只想速战速决,努力组织着自己对象的长处,说:“我对象也有车有房,还是学区房,自己做点小生意,和父母也没有往来。” 许溧的气这才下去了一点,脑袋往后瞅了眼,看见沈微星身上的衣服后,火气又复燃了。 穿着她的衣服来相亲。 简直过分。 男人注意到前面的桌子的女人往后看了眼,眉头微微蹙起,狠狠瞪了眼对方,看着她转身,这才把视线重新投在沈微星的身上。按着他的经验,一般这种条件的年纪都会大点,于是他问:“他多大?” “三十。”沈微星想起许溧,嘴角会下意识地勾起,想要多说一点,“比起大六岁。” 男人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抿了抿唇,问:“他年纪那么大你图他什么?” 沈微星:“? 男人说话有些激动,直接去摸沈微星的手,言辞恳切道:“他年纪那么大,能干嘛?你跟着我,我年轻力壮,身体特好。” 沈微星这下子可以直接确定校长儿子有病,还病的不轻的那种。她耸着眉,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准备开口,但被后面的人截胡了。 许溧听不下去了,从前面那张桌子直接走过去,停在男人面前,语气十分鄙视道:“你没听说过吗?年纪大经验足,你这种愣头青比不了。” 作者有话说: 许溧:吧啦吧啦经验足吧啦吧啦。 我星:!经验足!赶紧回家试!? ? 104、番外(二) 一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 许溧都没有和沈微星说一句话。 沈微星坐在角落,面前放着特意调好的蘸料, 耳边是许溧爽朗大方的玩笑声, 心里略微有些酸涩。可即使心里难受的要命,她也不敢摆在脸上,因为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她没有解决好,只能呆呆坐在许溧面前, 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看她杯子里没有饮料, 赶紧提起瓶子殷勤地添上。 看见锅里的菜少了, 端起盘子就往咕噜泛泡的锅里丢。 需要纸巾递纸巾, 需要筷子递筷子。 一番操作下来, 就连与她相熟的洛卿都觉得不自在, 将竹筷搭在碗上, 略微有些好奇的问:“你们是在玩什么奇奇怪怪的PLAY吗?” 自打两人重新在一起后甚少吵架, 偶有的几次也都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家常事, 洛卿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沈微星刚给自己添好饮料,闻言规规矩矩的坐好。她自知今天犯错, 双手搭在膝盖上, 看向身边的许溧。 这下就连童周都奇怪了。在她不算深刻的印象中, 往往这个时刻都是沈微星抢答, 什么时候这么怪了。 这下三道视线全部聚集在许溧身上,当事人正将筷子伸进锅里打捞食物, 里面剩的食材不多,她对其他两道视线视若无睹,唯独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沈微星。 沈微星立即会意, 拿起一盘豆皮往锅里下, 动作格外利索。 大约下了三道菜吧, 锅里泛起的水泡已经消下去,热气也不那么大,沈微星调了下火,又乖乖坐下。 对面两双眼睛更加惊讶。 但许溧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一条胳膊肘搭在扶手上,坐姿随意,嗓子不知是因为辣的还是干的,轻咳了几声。 沈微星松了口气,掀起眼皮望向对面两人,开玩笑都不敢过火,“我们在玩主仆PLAY。” 话落,许溧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梢,对面两人露出你们果然很会玩的表情。 锅里重新沸腾起来,红色调料被水拨到锅沿,露出几块鲜嫩的香肉。 沈微星夹了一块放在许溧碗里,看着见底的玻璃杯,她又往里添上饮料,做完一切后,抿嘴浅笑,像是在等被夸奖的小孩。 满腔的火气一下子就不知道该往哪里发。许溧夹起碗里的肉,在弯腰吃进去之前,说了今晚对沈微星的第一句话,“你也快吃。” 一顿饭结束,四人都没有喝酒,童周带着洛卿先走了,只剩下许溧和沈微星吹着凉风。 沈微星等了一个晚上,终于等到合适的机会,抓着许溧站在停车场口开始结束。 “今天那个男人我实在推不开。”沈微星的解释略显苍白,伸出的手指想攥着许溧的手腕,“而且我是被主任临时拉过去的。” 已经接近十一点的时间,停车场的车位空了一大半,沈微星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环境中显得及其空荡。 许溧阖眼叹了声气,脑细胞活泛着,极力在组织语言。 沈微星看她闭眼不说话,以为她是真的生气,心里凉了几分,手指停在半空觉得空落落的。 “沈微星,你总是有办法让我生不出气。”许溧说。 沈微星猛地抬起眼睛,心里的郁气烟消云散。 许溧看着停在半空的手,主动牵上,“是很生气,但看你那么哄我,就不那么生气了。” 沈微星总说许溧是个温柔的人,但她不知道,这个温柔的人应该是她自己。 没有人会拒绝一只扎手刺猬露出的柔软肚皮。 许溧也是,她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不是生气这个。我知道你有多喜欢我,我从不会怀疑这件事。我生气只是因为你骗我,你说你在工作加班,实际上却是因为另一件事跑出来,我其实很不喜欢这样。” 话落,许溧舔了下干燥的嘴唇,表情有些自责。 沈微星心里一紧,想开口却被许溧打断。 “你先听我说。我们当时分开就是因为在诚实这方面没有做到百分百,如果当年你或者我愿意多说一句,我们或许都不会分开。”提起当年许溧的声音略微晦涩,“所以,我们都不要隐瞒对方其他什么好不好。” “沈微星,我怕。” 许溧很少认真叫过沈微星全名,上次还是求婚的时候。而这次却不一样,她坦白讲出自己的脆弱点,并且认真告诉沈微星,我怕。 我怕你会离开我。 我怕我们又会在误会中蹉跎几年。 我怕 怕下次见面不知又是什么时候。 六年,十年,二十年,或者是一辈子。 沈微星鼻头一酸,喉咙微微发干,她大步向前,一把抱住许溧,说:“对不起。” 误会说清了,许溧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倒是沈微星心里还有几分自责,说话还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两人回到家里,换鞋,沈微星快速换好自己的鞋后,从鞋架上拿起许溧的鞋放在地上。 她又趁着换鞋的功夫,跑去厨房烧热水。 许溧躺在沙发上,看着家里忙前忙后的身影,摆手让人过来。 “怎么了?”沈微星正在换床单,家里的床罩都是一星期换一次,特殊情况除外。 许溧撩起眼皮,不上不下地打量着沈微星的装束,表情有些懒洋洋的。 客厅悬着一顶水晶吊灯,设计繁杂而庄重,灯光散下来,水晶各个闪闪发光,似乎要被融化一样。沈微星穿着还未换下来的白色衬衫,底下配着修身黑裤,衬得身材瘦长,她身前系着围裙,绑带在腰后打了个不松不紧的蝴蝶结,从正面看过去,窄腰盈盈一握,娇小可人。 许溧眨了下眼睛,双腿随意折在一起,问:“刚才说主仆PLAY?真话?” 往常这些都是许溧在做,今天沈微星有意讨好,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点头嗯了声。 许溧挑眉,往卧室看了眼,随后目光在沈微星身上打转,“床单换完了?” 沈微星摇头,她正从衣柜里拿出新的,就听见许溧在喊自己,赶紧匆忙跑出来。 许溧这才放心,免得一会儿床单又没办法用。她的视线从沈微星系的一丝不苟的领口滑到臀部,虽然被面料遮住,但丝毫掩不住它的挺翘。 许溧喉咙微微一动,重新问:“是不是今晚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沈微星点头,只要许溧高兴,她就是一周打扫家务都没有关系。 但现在许溧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已经在她的臀部停了很长时间。 “裤子脱了。”许溧躺在沙发上,高高在上的发号施令。 即使沈微星再迟钝这下也反应过来,心里大概明白过来,垂在裤缝的手微微动了动,说:“这样不好吧。” “我现在是你的主人。”许溧的目光回到沈微星的脸上,微微眯着双眼,声音带着不可反抗的调子,一字一顿说:“脱了。” 沈微星喉咙动了动,两只手有些抖,她抬眼望向许溧,对上那双凛人的眼睛,身体微微打了战,双手颤颤巍巍地搭在腰间,准备解开身前的围裙。 “不许碰它。”许溧制止道。 沈微星垂着眼眸,双睫不安分地动了动,她咬着下唇,解开裤子的动作格外缓慢。 没有了外裤的遮挡,沈微星的好身材暴露在灯光下,她本就生的白,灯光一照几乎发光,再加上她楚楚可怜的表情,格外惹人欺负。 许溧丝毫没有起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她从沙发上起来,双手使劲在那柔软处揉了下,像个流氓似的说:“去换床单吧。” 沈微星嗯了声,故作羞愧地跑回卧室。 许溧盯着她的背影浅浅笑了声,打算好好享受这个服务。 她重新躺回沙发,拿着手机索然无味地刷着视频。大约过了十分钟,卧室里传来一道柔软的声音,“主人,可以帮我铺床单吗?” 许溧立即放下手机,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卧室。 卧室门掩着,她伸手轻轻一推,里面的场景让她嗓子发干。 卧室的床足足有两米,床单铺完一角很容易拉褶。旧床单已经被扔沈微星脚下团成一块,上面隐约还搭着白色的内裤。 沈微星正弯腰铺着床单,白色的衬衣摆因为这个动作微微上前,露出浅浅的腰窝以及姣好的臀部。她的双腿既直又白,光是站在那就足以惹人遐想,更何况现在有意为之。 听见动静,沈微星回头,“帮个忙,一会儿好好谢你。” 许溧嗤笑一声走过去,她没有走过沈微星的对面,反而走到她的后面,伸手搂住她的腰身,在她的耳边轻声说:“这么勾引主人,是要被打死的,怕不怕?” 沈微星笑着回答道:“主人不生气就好。” 第二天一中但凡加了沈微星好友的老师都刷到了这样一个朋友圈。 画面中简单摆放了两枚戒指,两双十指相扣的手,在浅黄的灯光下格外温柔。 配字有:年少的喜欢终于得偿所愿。 从此,白天,夜晚,清晨,黄昏都是你。 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下本文见!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