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赵蒹葭俊俏少年》 第三章 公堂之上 柳叶眉,丹凤眼,瓜子脸,皮肤白皙,面若寒霜。 身材挺拔,贴身的公服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持刀而行,英姿何等飒爽。 周元看得眼睛都直了,最终忍不住问道:“姑娘真漂亮,怎么称呼?”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浓眉大汉就一脚踢了过来,怒道:“说啥呢!调戏俺们的头儿是吧!” 周元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他看向壮汉,眯眼道:“我大晋律法言明,无故殴打秀才者,罚银十两,杖二十。” “恭喜你,你一年的薪俸没了,屁股还要开花。” 壮汉本以为周元要嘴硬,没想到对方却来一句这个,当场就让他冷汗直流。 周元继续道:“如今大晋冗官严重,朝廷开支巨大,各地捕快招纳都呈收缩之势,你有了这样的前科,晋升是没有希望了,若是云州官府要裁员,你就是第一个。” 这句话直接让壮汉懵了,然后他连忙抱拳道:“大哥,我错了还不行吗?饶了我吧,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呢!” 这个世界类似于我们古代,大晋国立朝四百余年,国力由盛转衰,各种矛盾已经十分尖锐。 周元虽然刚刚过来,但根据记忆,也能判断出大致的形势。 像这种粗糙捕快,想要欺负他,那是门儿都没有。 “饶你?我刚才白挨了一脚呗?” 周元淡淡道:“至少你得给我点回报吧!” 说到这里,他把目光看向前方的女捕头。 壮汉挠了挠头,愣了一下,才连忙道:“哦哦哦,我们头儿叫叶青樱,今年二十,还未婚配呢,属于大龄剩女...哎呀!” 叶青樱一脚将他踢趴下,冷着脸道:“废物东西!人家几句话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壮汉委屈道:“十两银子啊头儿,要是真没了,我家那母老虎非把我打死不可。” 叶青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才看向周元,道:“打听我?你倒不如想想自己的下场吧!杀人是要偿命的!” 周元笑道:“青樱啊,我没杀人偿什么命啊,主要是我想问你,你会武功吗?” “闭嘴!青樱是你叫的吗?叫我叶捕头!” 叶青樱瞥了他一眼,才冷冷道:“杀没杀人,你说了不算,至于武功,更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周元刚要说话,叶青樱又眯眼冷笑:“你再说话,看我敢不敢揍你。” 得嘞,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一路到了衙门,才发现里面已经站满了人。 捕快,案件相关人士,无聊的吃瓜群众,正义感爆发点闲人,全都聚在这里。 “嫌犯周元带到!” 随着一声吆喝,杀威棒杵着地,云州通判大人亲自审案。 老岳丈坐在上面,脸色很不好看,惊堂木一拍,便大声道:“嫌犯周元!你可知罪!” 这一通操作,把周元看得一愣一愣的,最终不禁感叹,两条腿毕竟是比不上车轮子啊,人家坐马车就是快。 明明我先出法,他倒是等我好久的样子了。 再看群众里面,果然,赵蒹葭和她的好姐妹也在,正眼巴巴地看着这里。 周元并不急躁,前世见过的场面多了去了,这算个啥。 他施礼道:“禀大人,草民不知。” 赵诚眉头紧皱,他哪里想到自己的女婿和命案有关,再想起曾经的同窗好友,心中不禁沉痛。 于是他寒声道:“醉春楼女子小月,你是否认识?” 周元当即点头。 前身也是个摆烂的,虽然穷,但也靠着肚子里仅有的才学,搞一搞白嫖。 这个小月就是他的相好的,两人互相看不上,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赵诚继续道:“五日前,她来你家找你,一直未归。直到今日早晨,村民在油菜地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周元身影一震,心中多少有些触动。 这小月才十七岁,就死了?怪可怜的。 “仵作怎么说?人什么时候死的?因何而死?” 这个时代刑侦手段有限,周元可不想被冤假错案套上,做了替死鬼。 赵诚心中有些诧异,自己这蠢女婿还懂这个? 他沉声道:“死亡时间正是五日前,身上伤口多达数十处,是镰刀至死,衣衫完整,发钗戒指犹在。” “可以判断,并非匪徒劫财劫色,实乃仇杀。” “而此女乃醉春楼人,几乎不外出,何来仇人?偏偏与你纠葛颇深,又是到你家之后才死。” “凶手若不是你,还能有谁!” 外面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更有甚者已经大骂了起来。 赵蒹葭三人眉头紧锁,忧虑万分。 周元却是说道:“这只是根据死者的社会关系进行的推理,并不能有效证明我是凶手。” 赵诚哼道:“可不巧的是!经过今日上午的搜寻,在你家发现了她丢失的荷包!” “根据调查,你在五日前突然拥有了二两黄金,并在酒楼兑换成了白银,大吃了一顿。” 说到这里,他看向下方,道:“醉春楼吴嬷嬷,该你说了!” 吴嬷嬷跪在地上,连忙道:“六日前小月找我把她去年的账全清了,刚好二两黄金,如今她死了,钱却全部落在了周元身上,他必然是杀人劫财了!” 铁证如山,四周群情激奋。 赵蒹葭也是深深吸了口气,低下了头,叹道:“我虽瞧不起他,却也不至于想他死,可这人渣...” 一时间,公堂喧嚣不堪。 惊堂木一拍,赵诚大声道:“肃静!周元!你虽是我女婿,但本官绝不会因此网开一面,你还有何话要说?” 周元想起来了,那天小月过来,其实是想结束恋爱关系,分道扬镳,并以二两黄金相赠。 然后原主伤心之下,当天便拿着钱去酒楼买醉了。 人,不是原主杀的。 周元抬起头来,淡淡道:“我明知道她来我家,若是出事,我必然脱不了干系,又怎么会蠢到杀她?” “至于钱财,那是她倾情相赠,以我们的情谊,解释得通。” “最后,之前的一切都是猜测推理,并不是有效的证据。” 说到这里,他看向四周众人,笑道:“这样审案,不知道何时才能审完,不如我来出一个主意吧!” “大人说,小月是被镰刀活活砍死的,那便把周家村二十一户人,所有的镰刀都收缴过来,一一查看便是。” 赵诚皱眉道:“这有何用?难道凶手还不会洗干净凶器吗?” 周元道:“大人,为了尽快找到凶手,自证清白,还请找来镰刀,周家村不远的,一个时辰可归。” 赵诚最终还是答应了他,让叶青樱去找镰刀。 公堂之上,所有人都对着周元指指点点,显然已经认为他是在垂死挣扎。 而周元则是淡然自若,只是觉得有点无聊而已。 一个多时辰后,十七把镰刀按照编号,摆在了公堂上。 叶青樱道:“二十一户人,其中四户没有镰刀,但我还是把人抓来了。” 二十多个人,十七八刀,挤满了公堂。 周元看向熟悉的乡亲,轻笑道:“诸位乡亲,最近家里有杀鸡鸭之类的家禽吗?镰刀都沾血了吧?” 众人也知道涉及到命案,连忙实话实说,都不沾血。 “到底在搞什么鬼!” “周元,你这畜生还想狡辩吗!” 围观者都等得不耐烦了,纷纷骂了起来。 赵蒹葭也是满脸失望,想要离开,却又忍不住等一个结果。 赵诚皱眉道:“周元,现在呢?” 周元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等待着。 很快,陆陆续续的苍蝇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到了其中一把镰刀上。 周元眼睛亮了,轻笑道:“鲜血可以洗净,但气味却洗不净,苍蝇不会撒谎,只会闻气而至。” 他抱拳施礼道:“大人,凶器已经找到了,凶手就在公堂之上。” 赵诚瞪大了眼,想了好几个呼吸,才腾地站了起来。 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白羽一眼,然后大声道:“叶捕头!这是谁家的刀!把人带上来!” 第四章 女侠 教我武功吧 惊堂木一拍,随着老丈人一声暴喝,公堂众人都吓得一哆嗦。 一个老头儿被带了上来,双腿都在打颤,扑通跪在地上,声音结巴着:“小…小老儿,参见大人!” 乡野草民,没见过大场面,心中只有惧怕,哪里还能生出狡辩的急智。 他只能一边又一遍地大喊道:“大人,草民冤枉啊!” 赵诚也不是糊涂官,看这情形哪还不明白,便怒喝道:“这镰刀是从你家搜出!其血气引动苍蝇围扑!还敢说冤枉!” “莫不是真要大刑伺候,你才肯招认!” 老头儿心如死灰,把头磕在地上,哭喊道:“大人饶命啊!小老儿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没想过要杀人啊!” 赵诚喝道:“速速从实招来!” 老头儿浑身发抖,结巴道:“那、那天…她从周元家出来,俺只是想…只是想摸她几把,她却不肯。” “本就是干这个的,给俺摸摸怎么了?俺一时赌气,就用镰刀将她砍了。” 说到这里,老头儿大呼道:“俺没想杀人啊,俺只是想占便宜,谁料想她就这般死了。” 公堂寂静,无数的围观者盯着老头,双眼几欲喷火。 吴嬷嬷更是喊道:“她不肯就范,你便要痛下杀手?可怜我家小月才十七岁,你这个老畜生!” 一石激起千层浪,四周众人都不禁大骂了起来,群情激奋,恨不得上来痛打一顿。 “肃静!” 赵诚惊堂木一拍,冷冷道:“大晋律法森严,无故杀人者,斩!” “嫌犯已经招认,给他签字画押,关进大牢,等候处决!” 围观众人喘着粗气,似乎还有些不解气,一个个不肯离去。 周元施礼道:“大人,案件已结,还请将小月尸身归还醉春楼,早日下葬,入土为安。” 赵诚看向自己这个女婿,眼中带着赞赏。 在这种情形下,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能够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找到案情的关键,实在难能可贵。 他缓缓点头道:“吴嬷嬷,等会儿你便把尸身领回去吧。” 吴嬷嬷张了张嘴,安葬可是要花钱的,但这种场合,她只能讪讪答应。 周元叹了口气,看向四周众人,大声道:“诸位,众所周知,我于小月曾相知相恋,虽不高尚,却也情真。” “如今她被歹人所害,与我缘尽,但我周元堂堂男儿,岂能不顾昔日情分。” “此刻请大家做个见证,我出银二十两,让醉春楼为小月风光大葬,愿她来生投个好人家。” 众人都是普通老百姓,本就同情小月,此刻听闻此话,当然是动容不已。 “周公子,先前是我们误会你了,抱歉。” “到底是读圣贤书的,有情义,有担当。” 赵蒹葭身旁的两个闺蜜也窃窃私语:“蒹葭,你相公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是哦蒹葭,他能出二十两银子帮小月安葬,挺好的。” 赵蒹葭心中五味杂陈,但最终还是哼道:“算他有点良心。” 万众瞩目之下,周元却慌了。 上下摸了个遍,妈的,身上没钱啊! 这怎么办! 他看了看上面的老丈人…算了,不好开口。 于是,硬着头皮走到赵蒹葭的面前,低声道:“蒹葭,快给我二十两银子。”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投来,赵蒹葭脸色顿时涨红,气不打一处来。 你一个赘婿,问自家娘子拿钱,安葬相好的? 这种事你怎么做得出来的! 关键是这么多人看着,群情殷切之下,赵蒹葭也不好拒绝。 她只能强行挤出笑脸,递出了二十两银子,道:“将她好好安葬,年纪轻轻的…唉,怪可怜的。” 周元接过银子,递给了满脸笑容的吴嬷嬷,四周众人也纷纷喝彩。 甚至有人把赵蒹葭拉出来夸,说她有大家风范,不是狭隘妒妇。 这让赵蒹葭心头更加不是滋味,拉着两个闺蜜就走了。 事情办完,宣告退堂,众人陆陆续续散去。 周元看到了小月安详的面孔,也是一声轻叹,转身离开。 “喂!”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 周元回头,便看到了身穿公服叶青樱,她此刻骑着枣红色骏马,更显得英姿飒爽。 “哦是青樱啊,还有什么事吗?” 周元不禁问道。 叶青樱眉头顿时皱起,跳下马来,沉声道:“不要叫我青樱,听着很不舒服,你可以叫我叶捕头。” “好的青樱。” 面对周元的无耻,叶青樱也是深深吸了口气,道:“问你个事儿,刚才在公堂上,你怎么想到这个破案方法的?” 周元心中一动,顿时眯眼道:“我年少时遇到一个道士,他传了我一本《洗冤录》,里面有非常多专业查案的手段和方法。” 说到这里,他轻轻道:“你想学?” 叶青樱被戳穿了心思,但还是强行板着脸:“是有点兴趣,要不你把书借给我看两天?我可以付银子。” 周元却是摇头道:“咱们是朋友,谈什么钱呢,青樱啊,我教你查案,你教我武功,怎么样?” 这才是周元目前最想做的事,锻炼好身体,学一身武艺,将来出什么事,也有个自保的手段。 叶青樱冷冷一笑,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没有师父的准许,我不可能传授你武功。” 周元道:“是啊,我也不可能传你查案方法。” “那就算了!” 叶青樱偏过头去:“我也不稀罕你那本书!你就当我没找过你!” 那不行啊,你不稀罕书,我稀罕武功啊! 周元连忙道:“等等!青樱!要不咱们打个商量?你请示一下你的师父,看能不能收我为弟子?我身体太差了,需要强身健体啊。” “查案的方法我可以教给你,我保证都很有用。” 叶青樱咬牙道:“想学我的功夫,做梦去吧!” “另外,以后再叫我青樱,我就打断你的腿!” 她翻身上马,一拉缰绳,便要离去。 周元急道:“等等!你好歹送我回家吧!这几里路要我一个人怎么走啊!” 叶青樱道:“我就一匹马!” 周元笑了起来,道:“我坐你身后嘛,实在不行身前也可以,我保证不乱动。” 叶青樱哼了一声,眯眼道:“周公子还真是风流人士呢,可惜本姑娘不吃你这一套,你家娘子在马车里等你呢。” 她策马扬鞭,洒然而去。 而周元回头,的确看到了街边上伫立的马车,那窗帘微微晃荡着,显然是刚才有人偷看。 这种时候,还是得靠自家的女人啊!我家蒹葭到底是识大体的。 他大步走了过去,一头扎进车厢里,却传来惊叫之声。 看着眼前的两个女闺蜜,周元知道自己被叶青樱套路了。 该死,我怎么会对赵蒹葭抱有期望呢!她怎么可能接我! 不过上这个车好像也行,周元想起一部电影,《妻子的闺蜜》。 “两位妹妹好呀,我来搭个便车,不介意吧。” 周元老脸皮厚,笑眯眯地坐了下来。 两个女闺蜜对视一眼,羞赧不已,都不禁捂住脸。 “周公子,快下去吧,哪有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的道理。” “是啊,要是传出去,我们可怎么办。” 周元正色道:“咱们是三个人,当然不算孤男寡女。对了…你们听说过倩女幽魂的故事吗?一个穷书生,爱上了一个女鬼…” 强行转移话题,果然让两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于是,周元滔滔不绝说了起来,而马车也缓缓驶向赵家。 第七章 入幕之宾 “头儿,周公子真有才学,把这些小姑娘都哄哭了。” 三楼的阳台上,一个壮汉满脸震惊。 叶青樱身穿男装,咬牙道:“闭嘴,说了多少次了,在这里称呼老弟!” 壮汉连忙道:“是是,老弟,周公子真有...” “不用你强调!” 叶青樱面色并不好看,冷冷道:“有才学怎么了?有才学就该来这种地方?亏他还是个赘婿,他这么做置赵姑娘于何地。” 她撇了撇嘴,随即又道:“入幕之宾?呵!当心把命都搭进去!” 壮汉瞪眼道:“头儿,你是说,百花仙子竟然是…” 叶青樱气得一脚踢了过去:“说了不能叫头儿,以后这种任务不能带你了,太蠢了。” 壮汉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叶青樱皱了皱眉,才低声道:“有周元吸引注意力也好,跟我来。” 自然没有人注意到两人的消失,此刻整个百花馆的目光,都集中在周元身上。 百花仙子终于是调整好了状态,对着周元微微一福,轻声道:“公子词句辞采密丽,疏淡流畅,可填妾身心扉。” “若公子不弃,请至阁楼闺间,与妾身小叙,畅聊诗道词理。” 周元其实对什么诗道没兴趣,其他道倒是可以详细深入一下。 但毫无意外,一声高喝响起:“慢着!” 一个年轻儒生站了起来,缓缓道:“周公子,据我所知,你是通判家的赘婿,昨日才成亲,今天又沾上了命案,晚上又到这里来诓骗百花仙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此话一出,场中顿时哗然一片。 这年头赘婿很少见,赵蒹葭娶了赘婿的事几乎众所周知,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人就是周元。 “一个沾上命案的人,还跑来这里消遣?” “百花仙子上了你的当,我们可不会坐视不管!” 先是马仔出场,把气氛预热。 然后刘哲终于发话:“周公子,你是赵姑娘的赘婿,来这里不合适吧?” 周元不禁有些苦恼。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眼前这个蠢货。 你的小弟们都把气氛给你炒成这样了,你就说了句这个?太没有杀伤力了吧。 周元轻笑道:“来这里消遣,要么花钱,要么凭才学,二者我都有,怎么就不能来?” “难道百花馆只接待刘公子这样的大人物,不接待我们这些商贾赘婿吗?” 坦白来讲,商贾和赘婿有个屁的关系,但周元这句话却把众多吃瓜群众拉到了一起。 毕竟刘哲不可能买通所有人,只是请了十多个还算有分量的捧哏罢了。 在场出现了许多议论之声,显然也对刘哲的话有些不满。 而刘哲也反应过来,当即道:“任何人都可以来这里,但嫌犯却是不行,本公子应当通知官府将你拘捕。” 周元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和能量,根本不可能比得过刘哲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头猪竟然这么蠢,基本的案情都不清楚,就敢以此为刀。 周元对着众人抱了抱拳,道:“诸位朋友或许不知今日之案情,但百花馆的姐妹们应是明白,醉春楼小月与我有旧,被人残害,属实痛心,我今日…” “今日公子敢作敢当,花钱为小月安葬,我们姐们圈里都传遍了。” 丝语鼓起勇气,大声喊了出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四周的姑娘们都不禁接话。 “是啊,周公子,姐妹们知道你是好人。” “咱们青楼女子命薄,若也有良人为我们安葬,实乃幸事。” “小月妹妹我认识的,以前我在醉春楼的时候,这丫头还给我送过吃的。” “公子,谢谢你为小月安葬…” 百花馆内喧嚣不已,刘哲都看傻了,他没想到这个案子,还能让周元获取同情。 而这一切周元再清楚不过了,这个时代的女子地位低,青楼女子更别提了。 都是一个圈子的,小月之痛,兔死狐悲啊。 但周元虽然已经入赘,却当着岳父和妻子的面,大胆承认这份感情,并花钱安葬。 青楼女子重钱也重情,都希望盼得良人,当然会被这样的事打动。 百花仙子也没想到,眼前此人,就是传遍青楼圈的周元。 一时间,她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声音更加温柔:“周公子,请务必赏光,与妾身一叙。” “妾身在阁楼闺间,等候公子。” 她再次施礼,眼中竟多了几分尊敬,随即款款上楼。 周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古代就是好啊,还能靠才学吃饭,要是前世,去娱乐场所背诗,怕是要被骂神经病。 “做的不错,下次爷专门来找你。” 随手扔了五两银子给丝语,轻轻摸了摸她的脸,便让丝语眉眼含情,双腿发软。 “公子一定要来啊!” 周元笑了笑,便跟着侍女往楼上走去。 很快,便到了一个精致的雅间。 房间并不大,但清新典雅,别具匠心,屏风是独特的山水画,案上的香炉味道也很淡。 通过房间可以看出,百花仙子确实很喜欢舞文弄墨,这种东西装是装不出来的。 “公子,屏风之画可还入眼?” 伴随着清澈的声音,换了一套衣裳的百花仙子走了进来,娉娉婷婷,婀娜多姿,比之刚才却少了几分刻意和妩媚,多了几分清幽淡雅。 她穿着鹅黄色长裙,披着小坎肩,长发及腰,脸色微红,对着周元施礼。 近距离看来,这位花魁更加漂亮,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那一双眼睛真似含情脉脉,仿佛带着幽怨。 周元当然猜得到这是她画的,但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拍马屁的,需要表现出自己的不一样,才能俘获芳心。 “这画…很好,勾、擦、染、皴、点都没有缺点,形态俊美,飘逸中有沉稳之意,但是…” 说到这里,他笑着问道:“这画是谁画的?” 百花仙子却是急切道:“公子,但是什么?” 周元道:“但是山水之间无重墨,缺开合之意,乏雄浑之感,反而愁绪延绵,不得真谛。” 百花仙子脸色黯淡了起来,幽幽叹道:“公子慧眼独具,妾身自愧不如。” 她连忙从案几上拿出一幅字,低声道:“公子请看。” 周元微微眯眼,心中还是有些惊讶的,一个青楼姑娘能把字练到这个程度,确实不容易。 他点头道:“字比画更好一些,小楷写得很是精致,而且有凌厉之势,一撇一捺,锋芒毕露。” 百花仙子这才笑了起来,轻轻道:“公子,妾身彩霓,多谢夸奖。” 彩霓当是百花仙子的闺名了,这是示好之意。 周元缓缓道:“周元,字子易,很高兴见到彩霓姑娘。” 彩霓微微一笑,脸色却在发红:“公子认为彩霓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问题,恐怕要决定今晚的基调了。 答案对胃口,能谈一晚上。 答案给惊喜,能睡一晚上。 答案不合意,怕是要被打发走。 选哪个呢? 周元想了想,被打发走肯定是不行的,拿不到钱不好交差。 能睡…谁不想睡啊,只可惜现在的状态,家里都一地鸡毛,自身也没立起来,睡了反而一身麻烦。 算了,给个对胃口的答案就得了。 周元笑道:“什么人?在我看来,彩霓姑娘很漂亮,很温柔,很重情义,更有才华。” 彩霓有些失望,低声道:“仅此而已吗?” 周元摇了摇头,道:“但按照书画看来,彩霓姑娘应当还有其他本事,可一身的本领却又无处施展,恐怕是因身世所累?” 彩霓面色大变,腾地站了起来,突然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苦笑一声,缓缓坐下。 她眼神有些痴迷地看着周元,呢喃道:“公子,公子是彩霓的有缘人呢。” 看她这模样,周元暗道糟糕,恐怕给到对方惊喜了。 拜托,青楼女子哪个不为身世所累,我就是胡诌而已,你不必对号入座啊。 但似乎已经晚了,彩霓已经是吐气如兰:“公子,可愿…与彩霓,共度良宵?” 第八章 今日相见 前世之缘 周元懵了,古代女子这么大胆吗,才见第一面就要共度良宵,还是顶级花魁。 这让周元心中有些打鼓,并非他不好色,而是眼前这人显然是烫手山芋,一旦吃进去,怕是胃都要烧烂啊。 于是他洒然一笑,道:“我若是说出来这里的真实目的,或许彩霓要叫人赶我走呢。” 彩霓微微一怔,随即道:“公子请直言,彩霓并非狭隘之人。” 周元当然不能瞎说,来此之前,他也是做了功课的。 于是他缓缓道:“云州自古繁华,秦楼楚馆何止百数,但真正的龙头,唯仙楚楼与百花馆而已。” “近两年来,仙楚楼接连推出女子十二乐坊和妙舞六姬,可谓风头鼎盛。” “而百花馆虽然底蕴深厚,却青黄不接,全靠彩霓姑娘一人撑着。” “彩霓姑娘年芳十八,还能为百花馆支撑几年呢?届时,仙楚楼重压之下,百花馆恐怕要彻底没落下去了。” 彩霓美目闪烁,颇为讶异地看着周元,轻声道:“公子虽是士子儒生,却对花楼经营之道如此擅长,真是令人惊讶。” “其实这两年,百花楼也想过其他很多办法,只是都收效甚微。” 周元笑道:“我想献策,解百花馆经营之危。” 彩霓心中一颤,却是喃喃道:“公子与妾初识,便要为妾解忧,彩霓何德何能,竟相遇公子。” 这个女人太会给自己加感情戏了啊,我不过是想搞点钱,她就以为我是在为她解忧...莫非是传说中的恋爱脑? 这种时候周元当然不会否定,只是轻笑道:“彩霓姑娘,你认为青楼之经营,重在何处?” 彩霓沉吟片刻,才道:“低级青楼卖颜色,中等青楼卖服务,最好的青楼是卖文化。” “说得很好。” 周元道:“百花馆和仙楚楼都是顶级的青楼,想要在颜色和服务上分出胜负,是不可能的。” “仙楚楼近年的音乐歌舞文化做得非常出色,所以一直压百花馆一头。” “但我认为,音乐歌舞虽美,对文人士子的影响力却不够。” “只有蜚声云州,甚至蜚声天下的诗词,才能引动云州文人倾至百花馆。” “届时依托诗词影响,捧出新的花魁,那就不在话下了。” 见周元侃侃而谈的模样,彩霓姑娘眼中闪烁着迷离的光辉。 她挽起衣袖,给周元倒茶,轻声道:“公子之言,准确精辟,只是诗词不易得,诗词文化更不易建立,这…” 周元突然打断道:“彩霓姑娘难道不认为,在下颇有诗才吗?” 彩霓愣住了,哪有自己夸自己有诗才的,哪怕确实有,但也未免过于自傲。 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周元笑道:“并非我过分自傲,而是…诗词之道,周某尤擅。” “姑娘,可否赐予笔墨?” 彩霓面带喜色,连忙站了起来,道:“公子稍等,彩霓为你磨墨。” 宣纸铺在案几上,彩霓有条不紊地将一切准备妥当。 周元提笔便写:“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地卑山近,衣润费炉烟。人静乌鸢自乐,小桥外、新绿溅溅。凭阑久,黄芦苦竹,拟泛九江船。” “年年。如社燕,飘流瀚海,来寄修椽。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弦。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 银钩铁画,力透纸背,又如龙蛇盘旋,欲欲而飞。 百花仙子彩霓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双手想要去抚摸纸张,却又生怕弄洒了墨,碰花了纸。 她小嘴微张,一双媚眼含情,颤声道:“公子,这…这…好一首《满庭芳》!” “景则风华清丽,情则孤寂凄凉,哀怨却不愤,沉郁却不怒,洋洋洒洒近百字,羁旅愁怀、寂寞哀苦,尽在其中。” 她看着周元,激动道:“此词一出,这漂泊四方的士子,怎能不来百花馆一睹真迹啊!” 得嘞,这个小姑娘是真懂词,咱都不必解释了。 周元笑道:“此词唱出,百花馆将重新找回声势,若有十首此等品质的词,足以捧出一位崭新的花魁。” “只是前期还需要一些宣传。” 说到这里,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比如最近云州诗社要进行郊游活动,百花馆可赞助纹银二百两,并以此词相赠。” “我敢保证,那群诗社的士子,会把这首词传遍整个云州,甚至整个江南!” 彩霓身体轻颤,眼眶都有些发红。 她对着周元深深一福,颤声道:“公子之恩,彩霓当牛做马,侍奉一生,也难以报答。” 搞了半天,你还是以为我单纯在帮你缓解压力啊! 周元心中有些无奈,却连忙扶起她,道:“彩霓姑娘,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我今日相见,是前世无数次回眸积攒而来的缘,区区诗词又何足挂齿。” “我愿持这二百两纹银,前往云州诗社,敲定百花楼赞助之事。我妻蒹葭,会帮我的。” 彩霓连忙摆手道:“不可,公子做的已经够多了,岂能自降身份,为百花馆奔波。” 说到这里,她竟落下泪来,梨花带雨,美得不可方物。 “今日相见,是前世无数次回眸积攒的缘…公子,这是彩霓此生听过最美的话语。” “有此一言,纵飞灰烟灭,彩霓也无怨无悔。” 她扑进了周元的怀中,纤细的娇躯颤抖着,似乎在表达自己的情意。 周元也不禁感叹,这姑娘确实是仙女下凡啊,这一哭,把老子都搞得好心动啊!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低声道:“交给我去做,好吗?你相信我可以帮到你吗?” 彩霓坚定道:“公子,彩霓可以不相信世上任何人,却绝不会不信任公子!” 看她那痴情的表情,周元都没有心情再调侃她是恋爱脑了。 毕竟少女的真心,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只是煞风景的事总会出现。 门突然被重重敲响,侍女的声音传来:“小姐,嬷嬷叫你过去一趟,有急事。” 彩霓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看向周元。 她咬了咬牙,道:“公子,十分抱歉,彩霓今晚不能陪你了,但日月在上,可鉴彩霓之心。” “请公子歇息,彩霓改日一定亲自向公子致歉。” 说完话,她便匆匆跑了出去,想来是有急事。 周元也是长长舒了口气,诓骗小姑娘的真心,还真是让人有负罪感啊。 还好她临时有事,不然真要提枪上阵,反而让人不安。 正想到这里,一个小侍女走了进来,对着周元施礼。 她轻轻道:“公子,小姐吩咐我带您去歇息,请跟我来。” “另外,这是小姐给您的东西。” 一个锦囊递了过来,周元打开一看,果然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让周元喜上眉梢,今晚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非但找到了银子,还让花魁欠了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 只是...意外俘获了彩霓姑娘的心,这份情意沉甸甸的,让人有些慌乱啊。 第九章 同床共枕 纸窗绣牡丹,屏风挂祥云。 纱帐微颤,檀香微醺。 宽敞的房间不显孤寂,反而精致典雅,颇有旖旎之风。 这样的房间对于百花馆来说可谓紧俏,一晚上的价值怕是要几十两银子。 彩霓姑娘果然大方,我一个小小的赘婿住这里,多少有点受宠若惊啊。 周元一边想着,一边拿出了彩霓给的锦囊,打开仔细一数… 嗯?三百两? 这啥意思?专门多给了一百两的中介费吗? 说实话,周元确实没啥钱,但在彩霓姑娘的真心上扣取中介费,也未免太过卑劣。 这种没有格局的事,他才不…才不会介意,一百两先拿下,以后加倍奉还即可。 真正的格局,就是不被格局限制,也不被世俗的条款限制。 当然,周元也不是吃软饭的,男儿立世,终究还是需要金钱的。 他打算在近期想个法子,搞点钱财以供花销,彩霓姑娘既然如此大方,便带着她一起赚钱吧。 他笑了笑,把钱收了起来,小心翼翼藏在怀里,这玩意儿可太重要了,是要拿给赵蒹葭交差的。 今晚在这里出了风头,或许明天就要传出去,到时候蒹葭质问起来,自己才有说法。 至于彩霓姑娘的感情问题…大男儿何惧柔情蜜意,现在不适合加快进度,以后总有机会一亲芳泽。 周元对这种事看得很轻松,心情高兴之下,美滋滋上了床,打算一觉睡到天明。 而就在此时,房门突然打开。 一道灰影冲了进来,关上门的同时,几步就到了床前。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周元大惊,还来不及反应,匕首就已经抵住了他的喉咙。 冰冷的寒意,瞬间让周元全身僵硬。 “不许说话,否则要你小命!” 冷漠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人一边压制住周元,一边放下床帐,将两人完全遮住。 看着她精致的容颜和苍白的面孔,周元重重松了口气,无奈道:“我说青樱啊,你到底在搞什么啊?” “嗯?” 叶青樱这才看清是周元,不禁愣了一下,才冷笑道:“薄情寡义的混蛋,有家室了还在这里乱来。” 周元把她的匕首拿开,道:“拜托,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替女性伸张正义、惩处渣男的吧?” 叶青樱张了张嘴,脸上愈发苍白,却是咬牙道:“杀了你也不冤枉,之前我就看到你在大厅出风头了,真是恬不知耻。” 说话的同时,一滴鲜血,落在了周元的脸上。 周元一摸,当即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对方胸口的衣服已经破开,鲜血正疯狂外渗。 “你受伤了?” 周元的手下意识朝她伤口探去。 叶青樱一把将他的手拍掉,恼怒道:“你要做什么!” 好吧,位置比较敏感,是我唐突了。 周元小声道:“别硬撑着,快躺下来,伤口不及时包扎,很容易感染发炎,会危及生命的。” “不用你管!” 叶青樱的声音愈发虚弱,最终还是撑不住倒了下去,触及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周元连忙扶住她的身体,将她放在枕头上,随即苦笑道:“叶大捕头,你女扮男装跑到这里来,到底是做什么?还搞得自己这么狼狈。” 叶青樱微微喘着气,表情愤恨道:“当然是查案,难道像你一样,来这里消遣吗!” 得嘞,自个儿办事不顺,现在把气撒我头上。 周元也不跟她计较,只是看了她伤口一眼,道:“现在还在流血,继续耽误下去,你就真撑不住了。” 叶青樱攥了攥拳头,才道:“不能出去,他们在找我。” 话音刚落,密集的脚步声迅速靠近,敲门声顿时响起。 这声音显然让两人都紧张了起来,叶青樱更是拿起了匕首,狰狞道:“我跟他们拼了!” “你疯了!” 周元连忙道:“就你现在这样,再打上一场,血都流尽了。” “不要声张,我掩护你。” 说完话,周元一把扯开她的发带,满头青丝顿时垂落而下。 配着叶青樱苍白的脸色,此刻的她竟是如此娇弱动人。 “你干什么!” 叶青樱神情大变,话刚出口,门外却传来了温柔的声音。 “公子,已睡了吗?彩霓有话想对你说。” 百花仙子的声音传来,没等周元拒绝,门就被推开,三五个人走了进来。 隔着床帐,周元看得心惊肉跳。 “青樱,别出声。” 他声音极低,然后将叶青樱的衣衫迅速脱了下来,雪白的内衫已被鲜血染红,淡绿色的贴身小衣,被内里的软肉撑得高高鼓起,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叶青樱一把扣住了周元的手,眼中尽是羞怒。 “啊?彩霓姑娘,我已经睡了,有话明天再说吧。” 周元说话的同时,狠狠瞪了叶青樱一眼,那眼神极为严肃。 叶青樱眼眶顿时发红,也知道情况非常严峻,被迫松开了手。 周元将她上身的衣服脱了个干净,也来不及欣赏那雪白的美丽,将衣服塞进被窝后,又把自己的衣服脱了。 然后抱住了叶青樱,让她前胸紧紧贴着自己,并用长发遮住她大半脸颊。 柔软的身躯散发着滚烫的热量,鲜血已经染红了周元的胸膛。 他能够清晰感受到叶青樱婀娜的身体,但两人却都不敢乱动。 彩霓一步一步走到床前来,然后拉开了床帐。 这一刻,叶青樱的身体都是僵硬的。 唯有周元,缓缓把脸转过去,轻笑道:“彩霓姑娘,此情此景,我总不能唐突佳人,再起身与你秉烛夜谈吧?” 彩霓的脸色有些尴尬,随即轻轻一笑,道:“彩霓怎会打搅公子美事,请公子安寝。” 她合上了床帐,微微吸了口气,随即转身离去。 “不在这里,继续找。” 她的声音很平静,待其他人走后,她才伸出绣花鞋,将地上一滴不起眼的鲜血抹去,然后关上了房门。 直到此刻,床上两人才猛喘粗气,已是满头大汗。 周元直接坐了起来,看了一眼身上的鲜血,才道:“再不包扎止血,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看向已经满眼泪水的叶青樱,道:“得罪了,青樱姑娘。” 他将浑身颤抖的叶青樱扶了起来,果然,她的左胸之上,一道伤口狰狞无比,鲜血依旧不停。 “周元,你救了我,但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声音无比虚弱,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周元才不管那么多,将她伤口周围的鲜血擦干净,然后撕碎衣服,一圈一圈给她紧紧包扎了起来。 由于位置比较敏感,自然少不了亲密接触,以至于这个年轻的姑娘一直在流泪。 这一晚,贼没抓成,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而周元的体验感也不好,花魁没睡,反而占了个女捕头的便宜。 终于包扎好了伤口,周元却还是不放心。 他低声道:“明天一早,你脱身之后,要立刻拆开布片,给伤口上药消毒,再行包扎。” “刚才彩霓姑娘必定是发现你了,天亮之后,她应该不会再堵你。” 周元不是没有见识的愣头青,床上躺着个女人,床头却只有一双鞋,傻子都知道情况不对,更何况是彩霓。 终究还是美男计起了作用啊,否则女捕头今晚怕是危险了。 叶青樱也显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只是虚弱地嘲讽了一句:“呵!她对你可真好!” 第十章 一招苦情计 翌日一早,周元就带着虚弱的叶青樱,悄然离开了百花馆。 不出意料,彩霓并未从中阻拦,就像昨夜的一切并未发生一般。 只是叶青樱的表情非常憔悴,分别之时,她深深看了周元一眼,那其中包含了万千的情绪。 但周元可以肯定,这些情绪之中的善意并不太多。 “现在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了?花魁?她的剑法足以问鼎江湖!” 叶青樱一边说着话,一边冷笑。 周元摆手道:“青樱啊,你或许还不明白,我只是一个赘婿,我不在意百花馆的背景,也不在意彩霓姑娘的身份,我只是在做自己的事。” “能把你救出来,侥幸成分很大,甚至我也担了不少风险。” 叶青樱道:“你放心,欠你的人情,我会还。” 她再不停留,一头扎进了人群之中,很快便消失了。 周元摸了摸头,有些无奈地朝家走去。 昨晚的顺利超乎想象,以至于在处理叶青樱的事情上不够谨慎,此刻想来,心有余悸,万一彩霓翻脸不认人,那故事就是另外一种结局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以后需要避免专业的事发生。 但想想回家之后,还要和赵蒹葭斗嘴,他又不禁头疼。 毕竟昨晚的词太好,人也太多,谁也无法控制它的传播。 也正如周元所料,回到赵府的周元,直接被赵蒹葭单独拦住了。 这个十九岁的姑娘脸色有些苍白,眼中似乎有无尽的愤怒和委屈。 她寒声道:“约法第二章,各自珍惜名节,尊重对方,不可寻花问柳。” “仅仅一天,你便毁了约。” “周元,我要向父亲说明一切,我要...和你合离!” 说到最后,她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周元理解她,作为云州第一才女,貌美如花,追求者无数,却被迫和一个毫无优点的人成亲,而且对方做出这种事,是挺惨的。 所以周元也不想跟她吵,而是拿出了锦囊,道:“先别生气,你看看这是什么。” 赵蒹葭显然是愣了一下,打开锦囊一看,疑惑道:“三百两银子!哪里来的?” 听到这句话,周元表情都扭曲了。 哎呀大意了!老子的中介费忘了拿出来啊! 他强忍着心痛,叹息道:“昨晚去给你拉的赞助,百花馆为云州诗社的郊游活动,赞助三百两纹银,并献词一首。” 赵蒹葭小手一抖,道:“你果然去了青楼!传言都是真的!” “是的,我去了。” 周元闭上了眼,沉痛道:“我去了青楼,还用一首词见到了花魁,并用了一个时辰说服花魁赞助云州诗社。” “同时,我想到诗社未必会接受青楼的赞助,所以我还要求他们必须献上一首词,来保证这次活动的高雅。” “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的妻子是真正喜爱诗词的人,她为这笔钱很是焦心。” 赵蒹葭的脸色渐渐变了,她紧紧握着手中的锦囊,一时间找不到话语。 周元没有睁眼,而是长长叹息一声:“虽然她不愿与我同房,虽然她很瞧不起我,但她毕竟是我的妻子,我不能忽视她的痛苦,我必须要为她做点什么。” “哪怕明知道她会因为我去青楼而责备我,哪怕她要与我合离,我也认了。” “只要…这笔钱能真正帮到她。” 知道这里,周元才终于睁开眼,轻轻道:“我去收拾东西,今天就搬走。” 他没有给赵蒹葭说话的机会,而是直接离去。 “哎你…” 赵蒹葭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鼻子微微发酸,有想哭的冲动。 手中的银子沉甸甸的,让她五味杂陈,站在原地怔怔出神。 而就在此时,赵诚从内院走了过来,疑惑道:“你不去用餐,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哦,这钱哪里筹到的?” “啊?” 赵蒹葭如梦初醒,连忙把钱藏到身后:“我…我…” 赵诚道:“也不用非得解释来源,不过能在一天之内筹到这么多钱,蒹葭,你还是有能力的。” “不是,我…” 赵蒹葭想否认,又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强行转移话题:“不说这个,爹,您找我是有事吗?” 赵诚点了点头,道:“是啊,昨日去衙门,同僚说起了咱们家给出的上联,颇为惊叹。” “我得知之后,也尝试了一下,没对上来。” 说到这里,他笑道:“我女蒹葭,才学无双,既然给出了上联,应该总有下联吧?” “说给爹听听,爹和同僚打了赌呢,今日要对上,你不能让我下不来台吧。” 赵蒹葭的眼睛逐渐睁大了,疑惑道:“爹,烟锁池塘柳,不是你出的上联吗?” “嗯?” 赵诚道:“不是啊,为父已经很多年不玩对子了,我以为是你嫌那群士子吵闹,故意给出的上联呢。” 不是我,也不是爹…那…那会是? 赵蒹葭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剧烈,她连忙跑出房间,大声道:“紫鸳!紫鸳!” “来了小姐!” 侍女紫鸳连忙从厨房跑了过来,擦着小手道:“怎么了小姐,我还在煲汤呢。” 赵蒹葭道:“昨天的上联,烟锁池塘柳,谁写的?” 紫鸳道:“姑爷啊,昨天上午的时候,那群士子吵闹得很,姑爷就写了个对子,让我拿出去呢。” 果然是他! 赵蒹葭的心突然不跳了,完全停止,几乎窒息。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锦囊,再想起刚才自己对周元说的话,还有他的话… 赵蒹葭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坏女人! 她跺了跺脚,猛然转头朝内院跑去。 速度很快,她提着裙子冲进了房间,正好看到周元在收拾衣服。 她连忙跑了过去,一把按住了周元的手。 周元回头道:“怎么了?这些都是我以往的衣物,不是府里的,你放心,成亲用的那些值钱的,我不会带走的。” “我只拿走原本属于我的,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吧。” “赵姑娘,再见了,希望你以后能找到心仪之人,那一定比我好很多。” 这一声赵姑娘,几乎要把赵蒹葭的心都叫碎了。 一瞬间,她眼泪就流了出来。 “周元!” 她吞了吞口水,实在紧张,但还是咬牙道:“别走,我…对不起,之前我对你有偏见,很抱歉。” “但求你别走,好吗?赵府这么大,不会容不下你的。” 周元道:“可是昨晚,我…” “没关系的!” 赵蒹葭连忙道:“烟花柳巷,文人士子都去的,你是读书人,去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不算毁约。” 听到这里,周元心中已经笑出了声。 哎呀,对付不满二十的小姑娘,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比起彩霓和叶青樱来说,我家蒹葭简直是一朵纯洁的白莲花啊。 他多少还是有点欺骗小姑娘的负罪感,低声道:“那你还生我气吗?毕竟我给你的印象并不好。” 看他“卑微”的模样,赵蒹葭愈发自责,连忙道:“不会生气的,周元,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是我迫于压力答应成亲,原不该把气撒在你身上的,对不起,原谅我从前的偏见好吗?” 周元心中长长舒了口气,逛青楼的问题解决了,赵蒹葭的情绪问题也解决了,以后还可以光明正大逛青楼。 一石三鸟,从此家宅安宁! 第十一章 彩霓名剌 去花园散散心,谈一谈,这是赵蒹葭提出的请求。 经过这件事,她似乎有了很多感悟,也有话想说。 周元当然不会拒绝,欣然答应。 正值春日,清晨的空气无比清新,薄雾散去不久,花园还有些微凉的寒意。 两人并肩走着,在这静谧的环境里,心也似乎渐渐安静了下来。 赵蒹葭道:“和其他姑娘不一样,我从小就喜欢舞文弄墨,父亲说,我若是男儿,或许能金榜题名。” “在诗词歌赋方面,我天赋一直很好,从小的赞誉,也让我颇有些骄傲。” “我期待我的如意郎君,是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英雄,然而十六岁那年,厌倦提亲的父亲终究还是公布了婚约的事。” 说到这里,赵蒹葭幽幽一叹,道:“周元,你明白我的感受吗?我的梦想破灭了,我只能认命。” “这几年我过得很不好,父亲调任云州以来,我更是心慌,因为我知道,婚约恐怕拖不下去了。”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孝道为大,我不能陷父亲于失信,只能被迫答应。” 她看向周元,苦涩道:“我并非对你有恶意,我只是无处发泄命运的不公,便对你产生了先天的偏见和厌恶。” 周元点了点头,他很满意赵蒹葭如今的坦诚,这番话他是完全理解的。 同时,也正因为赵蒹葭此刻的坦诚,他第一次对这个好看的姑娘,产生了很不错的好感。 谁不喜欢漂亮姑娘呢? 更何况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赵蒹葭都很优秀,品质也很好。 这年头可没什么人会因为良心自责,而选择坦诚道歉。 她却做到了。 所以周元道:“今后我们还是按照之前的约法三章相处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谢谢。” 赵蒹葭真的很感动,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道:“今后你想做什么事,我也不拦着你,青楼…你想去就去吧,你总要交朋友,我也不能耽误了你。” “不过…你真的不想读书考功名吗?” 她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人,当然认为男人就该读书科举,争取有朝一日金榜题名。 周元不会想要去改变她将近二十年的时代价值观,只是缓缓笑道:“或许会,也或许不会,人生已经有很多烦恼了,将来的事,将来再想吧。” 赵蒹葭并不赞同这种说法,但还是道:“嗯,这是你你的选择,我不会干预的。” 她看向周元,展颜一笑,道:“希望我们都能,早日找到心仪之人,去追寻属于自己的缘分。” “当然。” 周元也笑了起来。 他心中却是暗暗道,都成亲了我还能让你跑掉,那我也太逊了吧。 …… 生活进入了安定的节奏,这是周元想要看到的局面,除了外界有一些风言风语之外,他和赵蒹葭相处十分和谐。 周元花了点钱,找木匠打造了一些简单的健身设备,并不专业,但也足够他日常训练了。 身体实在太弱,这是根基,周元不敢懈怠,所以他给自己制定了锻炼计划。 晚上早睡,早上天蒙蒙亮就起床,先是出门跑步,然后回来吃早餐,接着开始器械训练。 按照身体的具体情况,他并未强求一定要跑多远,而是循序渐进。 当然,除了身体的锻炼之外,食物的摄入也必不可少,他胃口可是比以前大了很多。 就这么坚持了大半个月,周元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了点力量,健康了很多。 月底了,云州诗社的郊外活动紧张筹备着,这几天赵蒹葭也显然忙碌了很多,在家的时间都很少。 但她还是在早上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周元,你天天做这些,是要练武吗?” 周元笑道:“未必是练武,强身健体也很有必要,你知道的,家里穷,小时候没得吃,从小我身体就不大好。” 赵蒹葭点了点头,于是试着问道:“对了,云州诗社你也来参加吧,都是些同龄人,聊聊诗词,采风画几幅画,也是很好的。” 这种活动周元就敬谢不敏了,他实在没兴趣和一群文人士子去装逼。 名义上是什么诗词活动,其实就是男男女女郊游玩耍,顺便交朋友搞暧昧。 “哦,这几天我有事,就不去了。” 周元笑道:“你们玩的开心就好。” 赵蒹葭有些失望,轻轻道:“周元,其实你挺有才学的,你的上联,你的词,最近都是云州士子们热议的话题,他们挺欢迎你的。” 周元道:“我还是不去了,我是真有事。” 他指了指一旁的斑竹,笑道:“物色了好几天呢,鱼钩也找铁匠打好了。” 第十二章 两份大礼 百花仙子彩霓是个烫手山芋,照叶青樱的话来说,还是个绝世高手。 不过对方目前表现出的善意,还是值得让周元再去一趟的。 拿了三百两银子就翻脸不认人,那不是周元的风格。 况且总不能一辈子当赘婿,想要在这个世界过得好,还是需要人脉和关系网络的。 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周元便大步流星赶到了百花馆。 这里比昨天更加热闹,诸多士子穿着儒生长衫,手持白扇,坐在大厅,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这季节还带扇子,这逼装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读书人啊。 不过看来是昨晚的词已经传出去了,才带来这种正面的效应。 “周公子,百花仙子正在阁楼等您,请跟我来。” 昨晚的嬷嬷似乎正经了不少,说话都带着恭敬,将周元带上了楼。 打开房门,穿过玄关,彩霓姑娘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正专心致志写着小楷,笔锋婉转,灵气非凡。 看到周元来了,她放下笔,微微提起裙裾,对着周元施礼。 “公子,半月不见,却也不曾思念彩霓吗?” 她的声音带着柔情和淡淡的幽怨。 虽然知道对方是绝世高手,身份也不一般,但不知为何,跟她在一起非但没有压力,反而觉得很放松。 似乎不需要任何伪装,尽情做自己即可。 周元过去作了个揖,轻笑道:“只在两天思念彩霓姑娘。” 彩霓有些黯然,低着头道:“仅仅是两天么?” 周元道:“白天和黑天。” “噗!” 彩霓姑娘忍不住笑出了声,俏脸也微微红了起来,轻轻道:“公子的话,总是出人意料。” 周元坐了下来,叹道:“说来,还要谢谢彩霓姑娘当晚手下留情,否则叶青樱小命难保,我的下场也不好过。” 彩霓微微一怔,随即低声道:“妾身并不想放过那位捕头,却也不愿公子为难。”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睛带着淡淡的不安。 “公子,彩霓身份复杂,公子难道不在意么?” 周元不禁笑道:“为什么要在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和秘密,我只知道彩霓姑娘的字很不错,对我也很好。” 彩霓如释重负一般,展颜一笑,轻轻道:“公子且看我这幅字怎么样?” 周元低头看了一眼,才道:“虽有峥嵘意,却无洒脱魂,姑娘有心事,不妨说给我听。” 彩霓叹道:“还是公子慧眼如炬,只可惜彩霓的烦恼,公子也无法帮忙。” 但她还是选择说了出来,幽幽道:“彩霓的身份并不光明,可能已经暴露,官府正在想办法查我,我恐怕要离开这里了。” “只可惜我与公子刚刚相识,便要经历分别,实在让人惋惜。” 身份不光明?那无非就是通缉犯、匪徒和邪门教派咯。 官府没有正面抓人,还在派叶青樱调查,说明就算有证据也不全面,还缺乏线索。 想到这里,周元缓缓道:“莫要急,百花馆之根基,在于恩客,律法的执行也要考虑人情世故和社会安定。” “若彩霓姑娘能尽揽云州才子之心,又哪里会沦落到被迫转移那一步呢。” 彩霓身影一颤,抬起头来,惊异道:“公子,你是说…百花馆的恩客,会保护我?” 周元笑道:“若是云州各大官员的儿子都喜欢你,若是各级官员之中还有不少是你的仰慕者,那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谁敢动你呢?” 彩霓眼睛发亮,但很快又低下了头:“可惜彩霓已是十八年华,在花魁之中,却也老了,又怎能重新蜚声云州。” 周元轻轻敲了敲桌子,道:“花魁之魅力,在于才艺颜色,彩霓姑娘天资绝色,演艺绝伦,只是字画之才不易显露而已。” “但别忘了,云州诗社的郊游活动要开始了,三日之后,那一首《满庭芳》将会传遍云州,甚至是整个江南。” “届时,彩霓姑娘这个才华横溢的作词人,当然也会成为众星拱月的对象。” 彩霓苦笑道:“公子,你才是作词人。” 周元眯眼道:“我说是你,谁能反驳呢?” 彩霓却是脸色大变,连忙摇头道:“不行不行,公子,彩霓虽然不才,却岂能盗用公子之作,填以自我之名。” “这词属于公子,而公子之名,也将轰动云州,我岂能断绝公子前途。” “切莫要劝,彩霓宁愿离去,也不愿耽误公子。” 这一番话实在动人,周元想感叹对方真是恋爱脑,但又认为这种说法有辱彩霓一片真心。 于是他轻笑道:“都说才子爱佳人,我周元孑然一身,没有香车宝玉奉送,一首小词还是送得起的。” 他轻轻拉住了彩霓的手,感受着温热无骨的纤细,低声道:“莫非你不愿接受我的情意?” 彩霓脸色通红,娇羞万分,呢喃道:“公子,你为何对彩霓这般好?” 周元道:“因为你值得。” 彩霓嘤咛一声,倒进了周元的怀里,颤声道:“我本以为今夜便是最后的别离,却没想到公子送我这样一份大礼,彩霓纵是粉身碎骨,也难报公子之恩。” 有一说一,这个说法太严重了,不过是一次礼尚往来而已。 痴情的花魁啊,还真是把老夫陈旧的心给唤醒了。 周元有些感慨,却是道:“若彩霓姑娘实在受之有愧,不妨传我一门武艺吧,我身体羸弱,需要强身健体。”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叶青樱说你是绝世剑客,我真想学一学你的剑法。” 彩霓抬起头来,眼睛闪烁着光芒,道:“世人都说,姑娘学武是无德呢。” 周元道:“我却认为这是一种出色的本领,让那些闲言碎语的世人都见鬼去吧。” “噗!” 彩霓捂嘴一笑,道:“公子果真和其他人不一样呢,彩霓会去整理剑法,等公子下次来,便可拿到剑谱。” 太好了! 这可是老子目前最在意的事,现在竟然解决了! 还是我家花魁妹妹对我好啊! 周元心情畅快无比,与彩霓畅聊到深夜,才终于下楼离去。 不是他不吃肉,而是肉还没数,没到时候。 只是彩霓那恋恋不舍的眼神,让他魂牵梦绕。 年轻的花魁,真好啊! “别笑了,脸都笑烂了。” 冰冷却熟悉的话语突然在耳边响起,把周元吓了一跳。 他连忙转身一看,才发现是穿着男装的叶青樱。 周元皱了皱眉,却是道:“你的伤好点了吗?” 叶青樱显然是愣住了。 她的脸色不再那么冰冷,只是淡淡道:“不需要你管,你管好你的花魁就行。” 周元笑道:“别说你今晚又要去,这次我可救不了你。” 叶青樱冷哼道:“不用提这个事,我会记得报答你的,你不是要学武功吗?三日之后,我在云江边上的凉亭等你。” 说完话,她便直接转身离去了。 周元挠了挠头,随即大笑出声。 一下子两份大礼砸来,他都有些懵圈。 他当然不会拒绝,谁会嫌自己本事多呢。 两个姑娘,他全都要! 哦不对,是两份功夫,他全都要。 第十三章 诗社郊游 古代生活有什么乐趣? 在周元看来,这个问题很是辩证。 没有电子产品,除了风月场所外,也没有所谓的夜生活,娱乐方式极为匮乏。 但因人而异,至少周元乐在其中。 前世经历的事太多了,如今粗茶淡饭,每日专注于自身健康和闲适的生活,对于他来说实在舒适。 奔跑、锻炼、赏花、遛猫,顺便逗一逗紫鸳这个小丫头,他第一次有了真正享受生活的快感。 天刚蒙蒙亮,东方有丝丝缕缕的红光,今日必然是个好天气。 周元拿起了亲手制作的鱼竿,便直接出了门,一路奔跑至云江边,既锻炼了身体,也能在朝霞满天的早晨,开启这一世的钓鱼生涯。 春季是钓鱼的好季节,气温回暖,鱼儿觅食需求大,范围广,极好上钩,就算是新手也不会空军。 周元并非资深钓鱼佬,毕竟前世没有什么时间参与,但他对钓鱼是有极大热爱的。 寻找位置,架好小板凳,一壶热茶已经配好。 打窝,配饵,调线,一气呵成。 此刻紫气东来,天边的太阳终于露出了半张笑脸,整个世界都在复苏。 握着斑竹制作的鱼竿,周元的心情极为放松,他想着,就算今天空军了也无所谓,体验感已经拉满了。 况且今天还有一个约定… 他看向身后百米之外的凉亭,那是和叶青樱约好的会面地点,这个女捕头答应要教功夫了。 这让周元十分期待,能学到真本事那当然好,如果教学过程再暧昧一点,那就更完美了。 “哎卧槽!有口了!” 鱼竿的动静瞬间让周元结束幻想,他连忙站了起来,双手紧握鱼竿,往上猛提。 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鱼钩挂着挂着二指大的鲫鱼,在空中摇荡着。 干,还以为是多大的巨物呢,把老子搞得这么激动。 周元取下了鱼,直接扔到江里。 他并未沮丧,反而很高兴,只要有口,就一定能钓到大鱼,今天绝对有搞头。 只是他的高兴并未持续多久,马匹嘶咽,车轮滚滚,数十辆马车排成长龙,沿着官道疾驰而来。 声势浩大,刚刚打窝聚集而来的鱼儿,都被吓跑了。 周元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个文人士子和大家闺秀都从马车上陆续走了下来。 粗略估计都有百余人,车夫和仆人们开始朝凉亭聚集,搭建桌椅和场地,忙得不亦乐乎。 姑娘们和士子们则是聚在一起,欣赏着四周的美景,发出一声声惊叹。 “真他妈倒霉啊!” 周元气得要死,他这才想起今天是云州诗社的郊游日,恰好也把位置选到了这里。 有这群王八蛋在这里瞎闹,还钓个屁的鱼啊! 关键周元自己还不能转移位置,因为比起钓鱼来说,他更怕错过和叶青樱的约定,学习功夫才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事。 看到赵蒹葭和紫鸳从马车上走下来,周元连忙回头,不敢再看。 他可不想让赵蒹葭认出来,否则自己恐怕都要被迫去参加那个狗屁诗会了,比起钓鱼来,那太没意思了。 妈的,想那些做什么,打窝,钓鱼! 而另一边,赵蒹葭看着云江的风景,一时间也是有些恍惚。 旭日染红半面天空,倒映在云江之中,溪水缓缓流淌,两岸柳树碧绿,菜花金黄,美不胜收。 还有钓鱼人孤独地坐在江畔,像是点缀这幅画面的最佳生机,让整片天地都变得和谐了起来。 只是…哎?这个钓鱼人的背影,怎么这么熟悉啊? 刚想到这里,旁边就传来了声音:“蒹葭,场地已经搭好了,快来主持一下吧,你可是这次郊游活动的灵魂人物呢。” “哦哦,来了。” 赵蒹葭应了一声,招呼大家落座,也迎来一阵掌声。 “诸位诗社的同道,诸位士子和姐妹,咱们一年一度的云州诗社郊游活动,今日便在云江岸边举行。” “此次活动的桌椅板凳,皆是各家各户提供,而笔墨纸砚、餐食水果以及茶饮,则由百花馆赞助。” 各个士子都欢呼了起来,而各家姑娘这是红着脸,有些难为情。 赵蒹葭道:“百花馆虽为青楼,但也颇有诚意,为了保持这次诗社郊游的高雅性,百花仙子彩霓姑娘,作词一首,献给诗社。” 姑娘们眼中都是好奇,而士子们已经忍不住喊了起来。 “都说百花仙子才华横溢,钟爱诗词,我们倒想看看她有什么才华。” “不错,若真是一首好词,那我们接受青楼赞助,也无伤大雅。” “请赵姑娘念词吧,我等鉴赏一番。” 赵蒹葭微微一笑,那首词她钟爱不已,早就背得烂熟。 于是深深呼吸,调整情绪,声情并茂地将词念出。 场中寂静无比,过了足足十多个呼吸,才爆发出了巨大的反响。 “好词!好一首《满庭芳》!” “此词入我心扉,动我情愫,百花仙子真乃知己也!” “事后我必然要去百花馆一趟,一睹百花仙子风采!” 一个姑娘大胆说道:“百花仙子虽是青楼花魁,却有真才实学,我等钦佩仰慕。” “不错,此次诗会活动有此词开幕,实乃一段佳话。” 众人的情绪高涨了起来,氛围也渐渐形成。 而听到这一切的周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经此一事,这一首《满庭芳》必然传遍云州,百花馆的生意在短期内会迎来最大的火爆。 接下来只要运用得当,持续以好词好诗培养客户的粘粘度,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郊游活动的项目其实很简单,就是聚在一起吃吃喝喝,顺便搞点对子、字谜等游戏,然后就是观光、作诗词,交流文化。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在好词开幕的氛围下,今天的活动似乎比往年更有乐趣。 字谜、楹联等游戏结束后,赵蒹葭便道:“诸位可以欣赏一下四周的风景,沿着两岸走一走,寻找灵感。” “中午的时候,我们再此餐饮,可要拿出得意作品哦。” 众人大笑出声,然后陆续散开。 而此刻,一个身穿锦衣的贵公子,却笑道:“蒹葭姑娘,岸边有人钓鱼,我们要不去体验一番?” 赵蒹葭眉头微皱,却是淡淡道:“刘公子,蒹葭还需照顾大家,便不去了。” 她并不是很喜欢眼前这个云州知府的儿子,此人才华平庸,却善于利用身份,委实圆滑了些。 在赵蒹葭看来,诗词就是诗词,不是名利场所,也不是寻找优越感的地方。 刘哲微微眯眼,道:“既然蒹葭姑娘不愿,在下也不强求,且看我为你钓上大鱼罢!” 他似乎很有自信,大步朝岸边走去。 第十四章 缘分从此刻开始 初春的阳光温暖和煦,从东天之上洒下,普照万物。 大地竞绿,草长莺飞,柳叶枝桠变得丰盈起来,条儿垂落而下,抚着碧水,荡漾出淡淡的波澜。 这等绝美景色,却总有人来影响周元的心情。 “你一边去,渔具我征用了,需要多少钱给个数。” 刘哲来到周元身旁,淡淡出声,他几乎都没有正眼看周元,声音带着优越感。 周元十分郁闷,本不想搭理这群蠢货,没想到对方还要过来骚扰。 他也懒得回头,直接道:“十万两黄金。” “你说什么?” 刘哲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元道:“你不是让我给个数吗?给了你拿得出来吗!” 刘哲听这个声音有些熟悉,这才看向周元,皱眉道:“你这套渔具最多值五十个铜板。” 周元哼道:“是啊,但我就是要收你十万两黄金,给不出来就一边儿去,别烦我。” “你!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刘哲一步来到周元侧面,这才看到周元的脸,当即瞪眼道:“是你!” 周元眯眼道:“让你别烦我,你听不明白?” 刘哲瞳孔微微一缩,随即笑了起来,道:“原来是赵家的赘婿啊,蒹葭姑娘过来参加诗会,却不带着你,你很失望吧?” “其实你也没必要提早过来踩点儿,强行制造相遇没意义,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毕竟你是什么身份,你应该有自知之明。” 周元在意自己赘婿身份的低微吗?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压根就没把这个当回事,他对世界和社会的认知,是完全超越这个时代的,又岂会在意这些旁枝末节。 只是眼前这个蠢货,真是令人讨厌啊。 “听着。” 周元摆了摆手,沉声道:“你今天是来这里消遣的,我同样也是,你玩你的诗会,我钓我的鱼,咱们相安无事,这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你非要招惹我,别怪我没提醒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给你脸,懂吗?” “类似的话我不再重复,现在你赶紧滚一边儿去,别烦老子。” 刘哲乃是云州知府之子,听惯了阿谀奉承,哪里受得了这种话。 他当即脸色一变,惊怒道:“混账东西!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找死!” 随即,他又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假成亲,我专门找有经验的老妇人观察过,赵蒹葭现在还是云英之身。” 周元身影一顿,慢慢放下了鱼竿。 对方可以优越,可以桀骜,可以嚣张,但这般试探赵蒹葭,已经很过分了。 即使赵蒹葭与周元并无夫妻之实,他也不会容忍这种事。 于是,周元看向刘哲,笑道:“你看,蒹葭也过来了。” 刘哲下意识回头,却突然感觉手臂被人拉住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觉一股巨力传来,一个踉跄直接扑通栽进了江中。 巨大的声响和水花,终于惊动了四周众人。 在一声声大喊中,四周的人都围了过来,家丁奴仆们连忙跳下水,将刘哲捞了起来。 “放开我!” 刘哲大吼一声,便直接朝周元冲来。 他怒火中烧,随手捡起一块石头,但又放下,沉声道:“你们三个,跟我来!” 作为知府的公子,家丁当然是随时带着的。 周元却是轻轻一笑,走到他的身前,低声道:“这么多人注视下,一旦撕破脸,以你我的身份,可就不是私怨了。” “刘家已经做好和赵家彻底对立的准备了吗?要知道,你们的对手可是一个简在帝心的状元公呢。” 说到这里,周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猜猜你爹会怎么看这件事?” “你!” 刘哲咬牙切齿道:“你在威胁我。” 周元摊手道:“我只是讲事实而已,作为官员子嗣,我想你还是看得懂基本的局势的。” 刘哲冷笑道:“你不过是个赘婿而已,赵大人未必把你放在眼里。” 周元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这些年除了装逼之外,真的就没干过其他事吗?作为新科状元,儒生士子的代表,刚刚进入官场三年的赵大人,最在意的就是风评了。” “你以为他很喜欢我吗?不,他只是不想任何人说,他背弃死去的好友,撕毁当年的约定。” “他必须‘干净’,才能顺利步步高升。” “你要是敢动我,他会和你刘家拼命,来证明自己的诚信和高尚人格,你信吗?” 刘哲沉默了。 他心中有无尽的愤怒,却依旧觉得周元好像说得对,这个赘婿似乎不像传闻中那般不堪。 强行压制情绪,他攥紧了拳头,道:“今日之事我记下了,你且等着。” “周元,别给我找到机会,否则我会让你知道得罪我的后果。” 周元淡淡一笑,道:“说了嘛,让你别招惹我,怎么就不听呢。” 两人说话的同时,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 终于是有人认出了周元。 “哎,这不是赵家的赘婿么?” “是啊,蒹葭姑娘的丈夫,他怎么在这里啊,还穿成这副模样。” 废话,老子出来钓鱼,还能怎么穿? 周元一阵无语,但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赵蒹葭走过来了。 她的表情中带着疑惑,也带着忧虑,更带着一种无法表达的难为情。 “你怎么在这儿?” 她走到了周元的身旁,压着声音,语气都有些焦急。 周元何等人物,当然察觉得到她的心思——她觉得有些丢脸,就像在同学聚会上,带着自己很没本事的老公。 不相认不合适,相认又实在颜面扫地。 “我来钓鱼,谁知道碰见你们在这里郊游,这下好了,打了一早上的窝,鱼全吓跑了。” 周元的语气很轻松,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赵蒹葭眉头一皱再皱,然后她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握住了他的手,挽住了他的臂膀。 她的手有些冰凉,有些颤抖,但抓得很用力,身体也紧紧靠着周元。 “诸位,安静一下。” 她的声音并不像平时那般从容,四周众人早已把目光汇聚到了两人身上。 赵蒹葭挤出了笑容,大声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夫君,周元。” 众人面色有些呆滞,却还是纷纷打起了招呼,毕竟赵蒹葭的人缘是很不错的。 而周元却笑了起来。 发自内心的笑容。 因为他知道,自己和赵蒹葭的缘分,从此刻真正开始了。 在这种情形下,如果她装作不认识周元,或者让周元赶紧走… 那周元会走,并在合适的时机离开赵府,彻底和这个女人断绝关系。 但她相认了,并大方承认了关系。 这意味着,她虽然有常人的虚荣,但却并没与影响她内心的纯洁与担当。 周元不是圣人,故而从不以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 每个人都有虚荣的心,但赵蒹葭的品质压住了虚荣,这就是可贵之处。 所以缘分开始了。 自这一刻起,周元会把她真正当妻子看待。 第十五章 讲故事 眉如远山,缥缈淡雅,目若星辰,清澈深邃。 琼鼻如玉,丹唇染朱,脸颊如凝脂,颔线柔美,几缕青丝飘过,映着雪白的肌肤和素雅的长裙,整个人的气质都出尘了起来。 周元发现赵蒹葭的确有一种仙女下凡的美感,虽然她依旧拥有这个时代大家闺秀的普遍个性,但那一股气质却与她人有云泥之别。 “别看了,都在和你打招呼呢。” 赵蒹葭一边挤出笑容回应众人,一边压着声音说道:“还看,盯着我做什么?” 周元轻笑道:“我突然发现你很漂亮。” 赵蒹葭低声道:“这个时候别提这些,我知道你不善言辞,但这个时候有必要和大家互动一下,别失了礼数。” 她焦急又无奈的表情,委实生动可爱。 周元忍不住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肢,轻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于是,整片天地都寂静了。 无数士子和姑娘都瞪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刚才的画面。 老天爷,这可是大白天啊,你们竟然当众… 这个行为对于礼教严苛的大晋来说,实在过于疯狂。 赵蒹葭也是愣了好几秒,才终于反应过来,身体剧烈一颤。 她骇然看向周元,脸色通红,羞愤欲死:“你做了什么!周元!你怎么能…” “你怎么能占我便宜!你这是违约!” 周元淡笑道:“并未同房,何来违约?” 赵蒹葭耳根子都红了,颤声道:“强词夺理,你明知这么多人在这里,我们只是逢场作戏,却故意占我便宜。” 周元道:“并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情难自禁。” 赵蒹葭气得都快哭了,哽咽道:“你欺负人,你知道这个时候我不敢翻脸,就欺负我。” 这语气实在是委屈,关键为了避免假夫妻露馅儿,还必须挤出笑脸来。 “行了,我本不愿与这些人交际,现在占了你便宜,我便配合你一次,助你完成诗会郊游任务。” 周元捏了捏她的手,道:“走吧,招呼一下大家。” 也不待赵蒹葭回应,周元便拉着她朝前走去。 他对着众人施礼,笑道:“诸位,我并非诗社成员,亦多年未曾读书,故而此前并未答应蒹葭之邀。” “今日晨来垂钓,偶然与诗会相遇,实乃缘分,便与众位一乐。” 说到这里,语气突然一转,继续道:“诸位要么是云州知名的才子,满腹经纶,学富五车,要么是闺秀淑女,娉婷多姿,风采照人。我周元虽忝为秀才,亦不敢班门弄斧,在诸位面前卖弄才学。” “故而,今日我便与蒹葭一同主持,主在照顾大家,让诗社活动顺利进行下去,如何?” 谈吐文雅,字句流畅,讲话间又带着笑意和自信,一股莫名的感染力流转而出。 “学富五车万不敢当啊!” “周元兄台过誉了,我等也只是学生,哪有什么满腹经纶。” 虽然人人自谦,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止都止不住。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就是人性啊! 周元前世主持了无数次大会,少则十余人,多则上千人,他的演讲能力太过出众,对付这些社会经验的士子与姑娘,实在轻松。 他一边与人交谈,一边引导众人进行节目游戏,气氛很快就火爆了起来。 众人本就对赵蒹葭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丈夫感兴趣,加之周元几句甜言蜜语把他们哄得实在高兴,以至于都没了观赏风景的心情,全听着周元说单口相声了。 “云州自古繁华,是江南重镇,人文鼎盛,云州诗社自然也有相应的影响力。” “今日郊游,有《满庭芳》为开幕词,诸位再作诗词以和,必然广为流传,江南诸地才子佳人闻之,唯有羡艳啊!” “明远兄,方才听闻你也有婚约在身,那姑娘是临安人?我敢打赌,诗会之后,那姑娘怕是要离家出走,提前来见你咯。” 众人闻言,不禁大笑出声。 而陈湛陈明远也是止不住笑意,连忙作揖道:“子易兄,承你吉言呐!” 得嘞,已经到了互相称字的友谊程度了。 周元接着道:“阮芷妹妹,今日可想听什么故事啊?” 洛阮芷俏脸微红,羞羞答答的模样让人心动。 她小声道:“像之前那般的故事,就是最好的了。” 于是其他姑娘纷纷好奇问了起来,女子嘛,对于故事的喜爱程度,往往是超过诗词的。 周元道:“既然诸位姐妹想听,我便再说一段故事,让大家乐一乐。”云九小说 他邀请大家坐了下来,开始讲起了《白蛇传》。 一段故事娓娓道来,声情并茂,用词大胆,说爱热烈,听得众位姑娘心跳脸红。 结局出来之后,又忍不住感动落泪,自怜同悲。 拿捏情绪,周元乃是一把好手,毕竟前世做了那么多年领导。 “蒹葭姐姐,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好郎君。” “是啊,都说周公子没有才学,我看比他有才学的却没几个。” 直到好朋友过来表达感慨,赵蒹葭才如梦初醒。 她恍惚地看着周元和诸多姑娘、士子相处融洽,嬉笑不已,一时间都分不清这是不是现实。 第十七章 赵蒹葭的迷茫 诗词不过小道尔! 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样狂妄的话! 尤其是当着一堆诗社成员说,那简直太狂妄了。 “周元!” 刘哲大怒道:“在场众人,都是云州诗社的成员,你却说诗词是小道,不屑于作,你置我们于何地!” “不错,当着我们的面这般说话,实在太狂妄了!” “他不配站在这里!” 刘哲的捧哏自然毫不例外,立刻攻讦了起来。 年轻儒生沉声道:“周元,刘公子乃是知府大人之子,亦谦逊有礼,尊重诗友,并作诗以和诗友。” “你不过一个寒门孤儿,区区赘婿,怎敢说出如此狂言!” 陈湛站了出来,对着周元抱了抱拳,道:“子易兄,我并不赞同你刚才的话,你需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诸多姑娘也纷纷点头,他们对周元很有好感,但刚才的话显然伤到了她们。 赵蒹葭脸色苍白,心一沉再沉,她根本想不到周元会说这样的话,更想不到事情还有什么拯救的余地。 周元面色不变,淡淡道:“明远兄,尔等猜疑我剽窃蒹葭之词,用以诓骗花魁,是吗?” 陈湛张了张嘴,却不敢回答。 周元看向其他人,大声说道:“诸位应该知道,一旦坐实此事,非但我无颜做人,连蒹葭、赵家和我岳父大人,都会沦为笑柄!” “我周元不敢自傲才华横溢,也不在乎他人看法,但却绝不会容忍你们如此侮辱蒹葭与赵家!”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有些心虚,毕竟他们的确是怀疑了。 而刘哲却道:“《更漏子》若真是你所作,你岂能作不出诗?” 周元道:“刘公子就这么想让我作诗?” 刘哲哼道:“你非诗社成员,对于我们来说是新人,我们自然希望看到你的诗词。” 周元看向陈湛,道:“明远兄,你也这么认为?” 陈湛心中有些愧疚,抱拳道:“子易兄,抱歉,我的确不该轻易怀疑你,但我依旧希望看到你的诗。” “只要你能作出一手好诗,我相信大家都会诚恳地向你道歉。” 众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周元这才看向刘哲,笑道:“刘公子是最先怀疑我的,若我作出好诗,你愿道歉?” “当然!” 刘哲看他这般拖延,心中已经肯定周元作不出来了。 赵蒹葭咬着牙,小手缩在袖中,手心已有了汗水。 她都不认为周元可以短时间作出好的诗词来,哪怕是父亲,都不可能这般轻松地作出好诗,难度太大了。 而周元却是笑了起来,道:“既然大家都想看我的诗,那我便…”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河边的柳树,道:“作一首咏柳诗吧!” 刘哲等人冷笑不已,而其他人看着周元,也是紧张和期待。 周元清了清嗓子,轻声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仅仅两句,就让众人眼睛发亮。 “碧玉”二字真妙!既可指柳树如玉,又可指“小家碧玉”的姑娘,把树形容成苗条的女子,那种婀娜的姿态和美感,就全出来了。 实在生动,实在有趣! 听完这两句,众人对下面两句就有了十足的期待,一个个人都盯着周元。 周元笑道:“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一时间,天地寂静,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以一个“裁”字,便生动表达了柳叶的细腻、精致,宛如精心裁剪的艺术品。 谁精心裁剪的?二月的春风!天地所裁!自然所裁! 好有新意!剪刀和春风联系在一起,回味无穷! 诗,竟然可以这样写! “子易兄!” 陈湛面色严肃,深深鞠躬而下,大声道:“方才的误解和怀疑,是在下愚蠢,请您见谅。” “说句坦诚的话,此《咏柳》一出,谁再敢怀疑你的才华,那边是瞎了眼,也瞎了心!” 洛阮芷神采奕奕,激动道:“周公子,这诗生动有趣,辞藻又如此简白,真乃神品!” 在场众人一边夸,一边道歉,看向周元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拜。 刘哲看到这一幕,人都傻了。 他可没想到,周元这个破秀才,是真能作出诗来啊! 赵蒹葭呆呆站在原地,口中喃喃念着《咏柳》,回味着其中每一个字。 她惊叹于这样的构思,只能用无可挑剔来形容! 周元,他竟然真的作出来了! 不敢相信! 她无比惊喜,刚才所有的担心都化作乌有。 但仔细想想,赵蒹葭又有些不安,她看向周元,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并不了解这个人。 她觉得周元陌生,甚至觉得他很神秘。 但周元可没那么多废话,他直接看向刘哲,笑道:“刘公子,你是不是该道歉了?” 刘哲都快气死了,强行挤出笑脸,长着嘴犹豫了好久,才道:“对不起,周公子,是我误会了。” 周元却摇头道:“我想你不应该向我道歉,你应该向我家蒹葭道歉。” 刘哲瞪大了眼,这是要我道歉两次?那其他人道歉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他有些不甘心,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周元坐在了椅子上,拿起一个柑橘吃了起来。 他淡淡道:“我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所以诸位可以评价我的诗,但没必要向我道歉。” “你们最应该向蒹葭道歉,她为诗会付出了很多,却得到这样的结果。” 第十八章 世殊时异 道心所存 正午的阳光无比明媚,但对于早春来说却并不热辣,就着和煦的威风,让人心旷神怡。 周元仰躺在椅子上,吃了个十二分饱,面前杯盘狼藉,但依旧有大量的饭菜没有吃完。 真他妈浪费啊!一群崽种! 周元并非节俭之人,前世的他过得也算奢侈,浪费的钱财数之不尽。 他可以接受浪费金钱,那毕竟只是货币,但他从来不会浪费粮食。 他会住一夜几万元的酒店,却不会点一桌菜只吃一半。 因为他知道粮食的可贵,他深深了解前世那段艰苦的历史。 “喝点水?” 赵蒹葭脸上有些忧虑,无奈道:“你吃这么多做什么,别把肚子撑坏了。” 周元摆了摆手,道:“我没事儿,你忙你的去吧,诗会已经过半,下午带他们做做游戏,也就差不多该撤了。” 主要是,周元感觉叶青樱快来了,他可没忘记今日的正事。 “好,那我去了。” 赵蒹葭犹豫着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却又回头。 “那个…周元,今天…谢谢你了。” 说话的时候有些难为情,但说完却轻松了不少,赵蒹葭笑道:“你的诗真不错。” 周元指了指自己的脸,道:“别光是说,要用实际行动,亲一口表达谢意如何?” “想得美。” 赵蒹葭捂嘴一笑,转头走开了。 周元本就是调侃,也不计较,而是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安心等待叶青樱的到来。 气温回暖,午后易困。 周元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梦见了前世很多事,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都有点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境。 “周大哥,若是困了,可以和大家一起玩玩嘛。” 声音很轻,像是生怕惊扰到周元,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鹅蛋脸精致无比,一双眼睛更是灵动,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周元笑道:“凝月妹妹怎么不玩?” 薛凝月给周元倒了一杯水,小声道:“那般玩耍也没意思,想过来听周大哥讲故事。” 周元连忙摆手道:“可不敢给你开小灶,万一阮芷知道了,怕是要埋怨我。” 薛凝月道:“我看阮芷不会忍心埋怨周大哥,这丫头好像对你有意呢。” 周元微微一愣,随即道:“凝月,此话若是传开,阮芷不好做人。” 薛凝月脸色变得僵硬,她苦笑道:“周大哥你…” 话还没说完,她便看见周元腾地站了起来,目光直直看着前方。 薛凝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绝美无比,金黄的花朵映着阳光,宛如梦幻。 她低声一笑:“周大哥也想参与游戏?” 周元道:“那是什么游戏?” 薛凝月笑道:“在油菜地里捉迷藏,被抓到的人可要做诗才行,纵横于花田之间,隐匿于自然之中,何等趣味。” 周元微微眯眼,淡淡道:“哦,是吗?你们认为那是花,我却认为那是粮。” 薛凝月笑容凝固了,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元的脸色很是难看,眼神都变得锐利起来,完全没有了之前讲故事的温和。 “周大哥,你…” 她试着说道:“周大哥你放心,我们会给银子,那些庄稼人吃不了亏的。” 周元并没有说话,而是大步朝前走去。 隔得近了,才看到数十人都在油菜地里乱窜,男男女女,嬉笑不已,玩得很是开心。 岸边数十亩油菜地,都被糟蹋了大半了,碎了满地的黄花,倒了满地的芸薹。 一片和谐的天地,像是多了无数道狰狞的疮疤。 两个老农坐在花田坎上,穿着麻衣汗衫,一脸不知所措。 “周大哥…” 薛凝月刚刚跟上来,却见周元又往前走,来到了两个老农身旁。 他直接也坐在了两个老农的身旁,看着前方的花田,道:“两位大叔,今年这花开得盛,杆儿也高,收成应该会不错吧?” 由于是钓鱼,周元的穿着很平常,两个老农以为他是车夫之流,便未见外。 “是啊,去年冬天不算冷,年关的时候又下了好几场雨,天老爷作福,今年收成好。” “起码比去年多一半,而且菜籽颗粒会很大,出油也多。” 说起他们擅长的方面,两个老农可谓经验十足。 周元点了点头,道:“他们赔了你们多少银子啊?” “五两!” 声音洪亮,这个数目对于他们来说,显然极为满意。 “我们十二户人,每人可以分到好几百文钱呢!” 第二十章 文字的力量 周元发了一通火,说了一些大家都不太懂的话,便摔笔走人了。 那一首《悯农》念出来,却让所有人沉默。 他们不懂那些道理,却懂诗词,这一首简短的绝句仅有二十个字,却似乎蕴含着一种莫名的力量。 这一股力量在他们心中碰撞着,发出一声声异响,让他们心绪不宁,却又不明白具体原因。 但现实,会告诉他们答案。 “贵人们,你们还进去玩么?” 老农看不懂形势,挤出笑脸,小心翼翼道:“要是不玩了,就好心给小老儿说一声,小老儿也好救一救庄稼,没准能救活不少呐。” 刘哲本来就烦躁,便直接摆手道:“你来凑什么热闹,不玩了,赶紧滚吧!” “哎!哎!好嘞!谢谢贵人们!” 老农像是听到了最好的消息,连忙吆喝着同乡,一起进了菜花地,将倒塌的芸薹慢慢扶起来。 两个人忙碌的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极为孤单。 看到这一幕,众人突然觉得呼吸有点滞涩,刚才那些文字在心中留下的力量,似乎愈发震撼了。 尤其是刚才老农的话中,没有提什么“菜花”,而说的是“庄稼”。 庄稼,这两个字,让人心情沉重。 “你们认为那是花,我却认为那是粮。” 薛凝月脑中回荡着周元刚才说的话,那复杂的表情像是刻在她的心头。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化作幽幽叹息。 “赵姑娘,我们已经把东西全收拾好了,就先走了啊!” 酒楼的伙计走上前来,笑意吟吟,今天的饭菜全都在这家酒楼订购的。 剩了一大半没吃呢。 赵蒹葭突然道:“剩饭剩菜,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伙计愣了愣,随即压着声音道:“拿回去之后分类,再低价卖给一些小馆子,他们有销路呢。” 赵蒹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让她无法呼吸。 “周元!” 她突然大喊了一声,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周元已经走远了。 辽阔的天地中,他孤独的身影是那么渺小。 但莫名的,总有那么一瞬间,赵蒹葭觉得他的背影很是高大。 赵蒹葭懂了。 她懂周元为什么要吃那么多了。 她懂周元为什么发火了。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句诗的力量,在此刻达到了极致,在众人的心中产生了惊天动地的力量。 赵蒹葭吞了吞口水,微微喘着气。 她突然发现,周元远远不是传言中那般的人,也不是平时相处那般没心没肺的闲人。 今天的一切都证明了,他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才华,更有着常人未曾触及的思想。 那是…他的大道。 或许之后,自己应该和他谈谈。 赵蒹葭的心依旧被震撼着,依旧莫名忧伤着。 然后,她突然看到一个身影跑了出去,提着裙子,满脸坚定,不断朝前。 那是… “凝月!你做什么!” 洛阮芷喊了起来,其他人也纷纷喊了起来。 薛凝月没有回头,甚至没有说话,她只是在往前跑,用尽了力量。 她摔倒了,衣裙染上了泥土,脸也被磨破了皮,火辣火辣的疼。 众人为她担心,连忙喊了起来。 她爬了起来,没有整理衣服,更没有回头。 她终于冲到了周元的身旁,满脸的泥土和汗水,喘着粗气,但眼睛在发亮。https:/ “周大哥!我懂你的意思了!” 她快步跟着周元,急促道:“我们都不是傻子,或许很多人都懂了,只是或许没有几个人会在意这些,他们都有花不完的钱财,根本不用考虑吃穿。” “就是那些寒门士子,也不会在意这些,因为他们是读书人,不是贫农。” 周元停了下来,看向眼前这个年轻的姑娘,道:“你追上来,如此狼狈,就为了跟我说这些。” “嗯!” 薛凝月点头道:“就是为了说这些,我想让周大哥知道,我懂了,我感同身受。” 周元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眼,然后蹲了下来,帮她整理着长裙,轻轻拍去她身上的泥土。 “周大哥…” 薛凝月的声音反而低了。 周元站了起来,道:“手帕给我。” “啊?哦,有的有的。” 薛凝月把笑了笑,脸上的酒窝还是那么可爱好看。 她递出了手帕,道:“周大哥,你要手帕做什…” 她声音戛然而止。 只因周元已经拿着手帕,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污秽。 他的动作很轻柔,并没有弄疼她。 他的脸近在咫尺,眼神是那么专注,甚至他的呼吸都如此燥热。 薛凝月的脸慢慢红了起来,耳朵微微发烫,下意识低下了头。 “别动,皮肤都破了。” 周元的话似乎不容置疑,薛凝月连忙抬起了脸,僵硬地站着。 周元将她脸擦干净之后,才道:“今天诗会,有郎中跟着吗?” “有、有的…蒹葭请了郎中,带着药箱随我们一起来的,为了防止意外。” 她的声音都结巴着,心跳得非常快。 周元点了点头,道:“让郎中帮你敷药,处理一下伤痕,今天就早点回去,别在这里待太久。” “嗯…”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总是让人无法拒绝。 似乎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会听他的。 薛凝月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抖,她尽量在控制,但她快坚持不住了。 她没有力气了,她在发软,她怕自己直接倒在对方的怀里。 该死,我明明会点武艺的,我身体没有那么差的! 薛凝月的内心在呼喊。 “行了,回去吧。” 周元将手帕收了起来,顺便捏了捏她柔软细腻的脸,道:“跟蒹葭说一声,我要很晚才回家。” “嗯…” 薛凝月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慢慢走了回去。 而直到此刻,看着薛凝月走回来的赵蒹葭,这才如梦初醒。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好像丢了什么东西。 那是我的夫君啊,他情绪出了问题,该跑过去安慰他的是我啊! 你薛凝月怎么跑过去了! 赵蒹葭表情很复杂,因为她很清楚,或许时光倒流,她也不会跑过去安慰周元。 在她心中,周元并没有那么重要。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空落落的,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蒹葭,周大哥说,他今天会晚点回去,让你别担心。” 薛凝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起。 赵蒹葭下意识点了点头,却是鼻头发酸。 我们夫妻的事,怎么就轮得到你来管了。 她有些不舒服,但想想又释然了,反正是假夫妻,反正早晚合离。 于是她强行挤出笑容,道:“凝月,你若是喜欢…” 薛凝月突然打断道:“蒹葭姐姐,不要说这个,我们都没有资格去安排周大哥的人生。” “喜欢与不喜欢的,没意义的,他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只是把他当大哥。” “我去找郎中了。” 她慢慢朝着远处的马车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赵蒹葭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给予周元真正的尊重。 像是把他当成一个私有物品,可以送给阮芷,若凝月喜欢,也可以送给她。 该死! 我到底在想什么! 我到底要做什么! 我到底该怎么处理和周元的关系! 赵蒹葭闭上了眼睛,心绪杂乱无比。 第二十一章 白云山上白云观 今天的叶青樱,穿的是一件藏青色长裙,长发盘起,插着木钗,将精致的脸庞完全展现了出来。 皮肤白皙细腻,秀脸干净无尘,亭亭玉立,比平时少了几分英气,却多了几分淡柔。 “来的正是时候啊!” 看到美女,周元的心情都好了不少,他对叶青樱的印象是很不错的,至少这个姑娘在认真做事情。 “我早就到了。” 叶青樱脸色很平静,缓缓道:“只是看你玩的开心,并没有打扰你而已。” 周元忍不住笑道:“青樱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按照你的个性,也会等我先玩开心吗?” 这样的调侃,在平时必然少不了被叶青樱嘲讽一番。 但此刻叶青樱却只是摇了摇头,道:“你的诗,不错。” 这话出乎周元的意料:“你还懂诗?” 叶青樱道:“不如你懂,却未必比那群人差,我从小也学的,只是后来就不喜欢了。” 她提起了手中的剑,傲然道:“许多道理,还得靠这玩意儿才能讲得通。” 周元竖起了大拇指:“现在我无比赞同这句话!” 叶青樱突然看向周元,眯着眼道:“只是我没想到,你这种读书人,竟然也能看到百姓的难处,竟然能作出那样的诗。” 周元叹了口气,道:“我经历过贫穷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步伐。 “等等,我们好像一直在朝前走,方向错了啊!” 周元指了指身后,道:“靠,那边才是云州城。” 叶青樱道:“谁告诉你我要带你回云州城了?若要回去,何必约你在此地相见。” 周元微微一愣,不禁道:“我以为你叫我来这里,是教我武功的啊!” 叶青樱摇了摇头,道:“没有师父的允许,我不能教你,现在我们上白云山,见我师父。” 她介绍了起来:“我是孤儿,从小跟着师父长大,也跟着师父学文学武,方有今日,其恩如再造,更甚生母。” “师父是白云观的观主,号素幽子,道法高深,她若肯收你为徒,你便自然可以习武了。” “必须要有道家内功加持,才能习得上乘武艺,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周元点了点头,抬眼朝前方的白云山看去,喃喃道:“意思是,我们今天要爬上这座山?” 叶青樱道:“有问题吗?” “没有。” 周元只觉一阵眩晕,尼玛,本身就够累了,再爬这一座山,人都要废掉吧! 不过为了学习什么道家内功心法,拼了! “走!上山!” 周元一马当先,直直上前。 白云舒卷,天色渐暗。 周元软倒在路上,喘着粗气道:“不行了,我真不行了,走不动了。” 白云山看着不高,但他妈这一路爬山,周元直接废掉了。 他双腿都在颤抖,全身都在抖,这具身体已经透支到了极致。 相反叶青樱还是神采奕奕,精神十足,只是有点不耐烦。 “你是不是男人啊,这才爬到一半,就歇了多少次了?这样下去,半夜才能到山顶呢。” 她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让周元十分无奈。 但他现在根本无力反驳,只是擦着汗水道:“有没有带水啊?我快死了。” 叶青樱摇头道:“哪有带水啊,赶紧起来走。” “不行,我真不行了。” 周元摆手道:“我平时就疏于锻炼,身体瘦弱,如今才刚刚锻炼半个月,根本撑不住这种高强度的爬山。” “再爬下去,我要猝死了。” 叶青樱看了看天色,无奈道:“我真是服了你了,早知道是这样,我根本懒得带你来。” 她蹲了下去,道:“赶紧上来,我背你走。” 哎呀还有这种好事! 周元大喜,随即又皱眉道:“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叶青樱脸色柔和了些,低声道:“已经痊愈了,快上来吧,天黑之前我们要上山。” 周元趴在了她的背上,双手环抱上去,搂住了她的脖子,头也靠在了她的后颈。 她皮肤很白,身上带着幽香,身体软软的,却似乎很有力量。 “不许搂我脖子,手搭在我肩膀上就行。” 叶青樱咬了咬牙,道:“别贴着我行吗!一身臭汗!” 周元笑道:“我没力气啊,没办法,青樱师姐快带我走吧!” 叶青樱重重哼了一声,道:“即使有我的劝说,师父也未必收你为徒,她何等样的人物,看得起你?” 说话的同时,她健步如飞,直直朝山顶而去。 感受着周元炙热的身躯,还有那粗重的呼吸,叶青樱也有些不自在,慢慢的,脸都红了起来。 她忍受了很久,终于大声道:“周元,能不能把你那个鬼东西给我收起来!咯得我不舒服!” 周元也是很尴尬,挠了挠头,道:“这不关我的事啊,它自己要起来,我控制不住啊。” 香香软软的身躯,一直摩擦着,周元确实心猿意马,但他绝对不是故意的。 叶青樱用力掐了一下他的大腿,痛得周元嗷嗷直叫。 “恶心人的东西!登徒子一个!” 叶青樱抱怨道:“要不是看在你救我命的份上,你以为我会受这样的屈辱?” “是是是!” 周元连忙说好话:“青樱师姐大气,别跟我这种登徒子计较。” 叶青樱张了张嘴,脸色更加红了,她觉得自己的后腰上,像是放了一块烧红的木炭一般,让她全身都发软。 她咬着牙一路朝上,终于在夜幕降临之时,登上了白云山的山顶。 此刻,白云观的山门终于出现在了眼前,宏伟壮观,却又隐于山林之中,确实是隐世之所。 “哎呀!” 周元直接被扔到了地上,屁股差点摔碎,忍不住大声道:“轻点啊!你谋杀师弟吗!” 叶青樱回头瞪了他一眼,羞怒道:“谁让你不老实!” 周元道:“那是正常反应,不怪我!” 叶青樱冷笑道:“你的手也是正常反应?一会儿搂我脖子,一会儿捏我手臂,要不是我防范得当,你恐怕会更大胆吧!” 周元眯眼笑道:“怎么大胆?” “你...” 叶青樱气得说不出话来,女子那种地方,她怎好开口。 又想起在百花馆时,自己上身脱得精光,被他看了个仔细… 叶青樱不敢再回忆,她全身都发软,又觉得羞人,这种情绪是她最讨厌的。 于是迁怒之下,举起了拳头,朝周元砸去。 “停!” 周元吓了一跳,连忙道:“别在这里打闹,进道观吧。” 这句话果然管用,叶青樱收起了手。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周元,进了道观千万不要失了礼数,师父脾气比我更爆,她会杀人的。” 周元点了点头,跟着她大步走进去。 第二十二章 缥缈孤鸿影 “师父也是孤儿,四岁那年被道士所救,于是便跟着师祖修道。” “她天赋极高,年纪轻轻便继承了白云观,门下弟子无数。” “但真正的亲传弟子,却只有两个,就是我和大师姐。” 说到这里,叶青樱回头道:“你等会儿千万要注意礼数,师父性情淡漠,虽然有我的引荐,但你若是惹她厌烦,却还是要被赶走的。” 周元已经脑补了好几个版本的灭绝师太的形象了,但想了想,灭绝师太是峨眉派,佛家人和道家人还是不一样的。 他点头道:“你放心,我这个人是最懂礼数的。” 为了武功心法,为了把这副垃圾身体搞好,就算是被潜规则,爷也咬牙承受了! 白云观虽然隐于山林之中,但内部装饰却极为奢华,这种奢华倒不是指金银玉器,而是装修的格调显然出自于大师之手,各种景观小品别具匠心,苍松古木,池塘神像,都透着道家真意。 周元的心情都轻松了一些,跟着叶青樱一路往里,最终到了主殿。 叶青樱拜了拜三清,又从主殿后出发,到了更加幽静的偏殿。 直到此时,她才来到门前,施礼道:“弟子青樱,参见师父。” 几秒钟之后,房内在传来清新素雅的声音:“青樱回来了,最近怎么有空回山啊!快且进来。” “你等等我。” 叶青樱压着声音说了一句,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在这开门关门的瞬间,周元看到了一个身穿道袍的女居士盘坐在蒲团上,背对着门,正打坐闭关。 这门极为沉重,几乎隔绝了声音,听不到里面在讲什么话。 周元本以为最多等个几分钟,结果在原地傻站了大半个小时都没动静,他几乎都认为两人把他忘了。 这种情况,周元又不好敲门催促,浑身疲倦的他渐渐站不住了,干脆他妈的跑到旁边的花坛上一坐。 于是又等了半个小时,还是等不到呼唤,月亮都已经出来了,幽静的院落被染上了银光。 这等绝美风景,让周元都有些着迷。 也不知道叶青樱那边要等多久,干脆逛一逛这个道观。 说干就干,周元不再想那么多,慢慢在这错落有致的院子里溜达了起来。 他不得不感叹,这座道观的设计者,真是一位大师。 即使是前世的园林道观,也完全比不上这里的格调。 就连月光,都成了装饰道观的元素。 “站住!” 一声冷冷的清喝传来,一个身穿武服的女子突然从前方院门走出。 她手中提着刀,目光凌厉,沉声道:“什么人!走远点!” 在道观中提刀?不太合适吧。 周元疑惑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 这女人显然是愣了一下,瞪眼道:“你来我们的居所,却问我是谁?” 哦原来是这里的土著啊,莫非又是那素幽子的什么人? 周元抱了抱拳,道:“我就瞎逛逛,没想打扰。” 好不容易见到了活人,周元心情也好了许多。 他一边朝前走,一边问道:“这位女侠,这白云观这么大,怎么没见几个人啊,莫非都睡了?” 这女人长得高大壮硕,也不算什么美女,但显然很能打。 她见周元靠近,直接拔出了刀,厉声道:“再敢前进一步,当心你的狗命!” 哎呀卧槽,太嚣张了! 周元大怒,直接道:“女侠,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子!” “小宁,他既然来了,便让他进来吧。” 院内突然传来平和的声音。 女侠微微一愣,随即收起了刀,缓缓让开了路。 但周元却懵了。 我既然来了?不是,院内是谁啊,还认识我似的? 他疑惑着朝前走去,走进小院,下意识朝左边一看,却是愣住了。 苍松傲立,凉亭精美,一个白衣女子坐在石凳之上,双目似星辰,脸颊似神像,全身染着月光,宛如广寒宫里的仙子。 美! 太美了! 周元几乎傻在了原地,两世为人,他见过的美女不计其数,却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一瞬间,周元想到了一句词——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女子抬起头来,面色平静,淡然一笑,道:“都进来了,就坐坐吧。” 她身旁三米处,也站着一个女子,依旧是黑衣武服,但却像是雕像一般,不言不语。 周元可不傻,看得出来这种应该是比较高级的保镖,毕竟还没靠近,就感觉她不好惹。 但他还是慢慢走了过去,坐到了白衣女子对面的石头上。 白衣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周元一番,最终摇头道:“其貌不扬。” 草!哪有见面就直接说人丑啊! 这副身体是瘦弱了些,但脸还是可以的,当然,精气神不咋样。 但练了武功之后,必然大有提升,那时候老子虽然算不上貌比潘安,也算是个型男了。 周元也不生气,摊了摊手,道:“其他人这么说,我必然要反驳一下,但你这张脸吧,算了,你有资格这么说。” 女子并不羞涩,反而扬了扬头,大胆展露自己的脸颊。 第二十三章 论道 “浮躁无礼,吊儿郎当,就是一个普通市井之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女侍卫的声音似乎不带感情,只是客观说出自己的判断。 白衣女子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没有仔细品他的话。” 她站了起来,在月光中行走,缓缓说道:“这个人有几个特点,很是珍贵的特点。” 女侍卫有些疑惑,却只是静静听着。 白衣女子道:“首先是不标榜自己,直言自己想要练武并非为了报效国家,而是为了自己本身的健康,甚至提到了房事。” “不羞于表达欲望,不屑于标榜理想,做到了坦诚。” 女侍卫点头道:“这倒是。” 白衣女子笑了笑,继续道:“他说男子与女子,皆是天地父母孕育而出,并无不同。这说明他并不因男自傲,并不因女而鄙,虽不符儒家之道,却有道家本源真意。” “而因能力之不同,方有社会地位之不同,则是对现实的敏锐洞察。” 说到这里,她看向女侍卫,笑道:“他让我去赵府做客,并直言自己是赘婿,这说明他有强大的自信,不因身份地位而羞耻,更不屑于掩盖自己的短处。” “这年头,能做到如此‘本我’与坦诚的人,不多了。” “况且,下午他的那两首诗,很不错对吗?” 女侍卫轻轻一笑,道:“看来主人很欣赏他。” 白衣女子道:“萍水相逢,亦是缘分,且听听他的道吧。” 她说着话,大步走了出去。 …… 周元回到偏殿的时候,偏殿的大门已经打开了。 内厅烛光通明,叶青樱盘坐在蒲团上,似乎和素幽子在聊着什么。 周元没有什么犹豫,缓步走了进去,对着神像拜了拜,便也盘坐了下来。 直到此时,他才看到素幽子道长的脸,大约三十岁的模样,皮肤很白,容貌极美,哪里像什么道长,简直像……熟透了的水蜜桃。 叶青樱瞪了周元一眼,似乎在怪他不请自进。 但她还是低声道:“师父,这就是周元。” 素幽子道长打量了周元一眼,微微点头。 她神情平淡,目光古井无波,只是缓缓道:“还要多谢你救了青叶子的性命。” 青叶子?这是青樱的道号吗?听起来怎么有一股诛仙老祖师那味儿。 周元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这次来这里,是想拜道长为师,求一份道法,学几招武艺,强身健体,免除病痛。” 素幽子淡淡道:“我早已不再收徒,恐怕无法破例,救命之恩,只能其他来报。” 周元看向叶青樱,而叶青樱只能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眼中尽是歉意。 而此刻,白衣女子也缓步走了进来,依旧是先拜了拜神像,才盘坐下来。 她低声道:“师父,弟子来晚了。” 此话一出,周元和叶青樱都愣住了。 素幽子给出了答案:“青叶子,这些年来你不是一直想见一见你的大师姐吗?得偿所愿了。” 叶青樱脸色微微一变,连忙施礼道:“师妹青叶子,见过妙善子师姐,师姐真漂亮。” 这句话可谓真诚,白衣女子的颜值的确太逆天了,非但出尘,而且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贵气,真像是天女下凡。 妙善子微微一笑,道:“师妹不必多礼,我虽然并未见过你,但在往来书信之中,师父常常提起你,你是个出色的姑娘。” 叶青樱罕见有些羞涩,小声道:“多谢师姐溢美,青樱不敢当。” 素幽子道:“这位施主想拜我为师,做你的小师弟,妙善子,你有什么看法?” 周元连忙对着妙善子眨了眨眼睛,表示帮忙助力一波。 妙善子也是一笑,道:“想做我的小师弟可不容易,即使你救了师妹也不行,需要用其他办法打动师父呢。” 说完话,她看向素幽子,笑道:“师父,今日讲道,不妨听听他的看法,或许您会满意呢。” 素幽子沉默了片刻,才摇头道:“已经很不满意了,周元施主上山之时,无坚韧之志,亦无求道恒心,竟是被青叶子背上山来的。” “等在殿外,不过一个时辰,便没了耐心,竟在观内瞎逛。” “进殿之后,却不曾与我打过招呼,毫无礼数,我没把他赶走,无非是看在青叶子的面子上。” 卧槽,这老尼姑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对,是老道士。 也不对,不算老,少妇道士。 不过老子活了两辈子,也不是吃干饭的,不会被你几句话唬住。 周元淡淡一笑,道:“我从小家贫,身体羸弱,不堪上山疲倦,故而青樱背我上山,这可以理解。” “月光皎洁,白云观风景幽静,我等待之时四处逛逛,欣赏美景,也在情理之中嘛。” 素幽子眯眼道:“求道之路,坎坷艰辛,我看你是一点苦都受不得,又何必拜我为师。” 周元摇头道:“这不是能不能吃苦的问题,而是做事情要顺其自然的问题。” “身体无法坚持,故而请青樱帮忙,风景绝美,故而欣赏,这些都是顺其自然。” 说到这里,他轻轻一笑,道:“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顺其自然,便是遵循于道。” “素幽子道长,您不应该说我没恒心和耐心,你应该说我有道心。” 叶青樱听得一愣一愣的,人都傻了。 她压着声音道:“周元你别作死,当心师父揍你。” 妙善子却是大大方方一笑,道:“师父,他好像自有一番说辞。” 素幽子点了点头,缓缓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你还懂这个,倒是不错。” 周元笑而不语,心头却是松了口气,还好没玩崩。 素幽子道:“今日你便也参与我们师徒之间的论道吧,若你的道让我满意,我便破例收你为徒,传你纯阳无极功。” 我靠,还真有这种功法啊,老子练了那不是起飞咯! 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自己掌握节奏,绝不能把主动权交给别人。 周元点了点头,突然笑道:“道长,今日论道,不妨我这个客人来出题吧,或许更有新意也说不定。” 他可不等素幽子道长拒绝,连忙说道:“以我为例,五年前我十三岁,云州大旱,父亲因病而死。” “父亲的好友,也就是我如今的岳父大人,寄来了五十两银子和一壶好酒。” “五十两银子,用于安葬先父和我的日常生活,那壶好酒,则是岳父大人敬给先父的酒。” “请问诸位,我应该怎样处理那壶酒?” “青樱,你先回答吧!”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懵。 怎么一个不慎,让这人说了这么一大堆呢! 我们还没同意要你出题呢! 素幽子沉默了片刻,才道:“罢了,青叶子,你回答吧。” 周元面不改色,心中却是狂喜,把事情把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是制胜的关键啊! 第一步,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看自己的发挥了。 叶青樱也没想到周元会出这样的题,沉思了片刻,才道:“这壶酒是他们友谊的见证,也是以往岁月的铭记,你应该是把酒埋进了坟冢,或者倒了进去。” 周元并不评论对错,只是看向白衣女子,笑道:“妙善子道长,也说两句吧。” 妙善子轻轻道:“你是个务实的人,我想你应该是把酒换成了钱,用于自己的生活。这并不违背你的孝道,毕竟你好好活着,才是对先父最大的孝道。” 周元看向素幽子,道:“道长,请您也说几句。” 素幽子道:“出家人讲究自然无为,对死去的人同样如此,我更倾向于妙善子的回答,把酒还钱,好好活下去。” “但如果是我来做,我可能会把酒分给街坊四邻,既能表达你先父的情谊,也能让他们对你照顾几分。” “这样少了几分利益,多了几分情意和长久。” 她看向周元,似乎也在期待自己这个答案的正确性。 周元却摇了摇头,道:“我把酒倒进了云江之中。” 于是,三个人同时皱起了眉头。 第二十四章 皆大欢喜 “我把酒倒进了云江之中。” 这句话直接让三个人沉默了。 叶青樱直接道:“别胡说,周元,这是论道,你不能只给一个答案,必须要说出你的道。” 周元沉声道:“家父是儒生,虽然屡试不中,但亦有家国情怀。” “故我将岳父大人赠予他之美酒,倒进云江,随云江之水,流向天下,让黎民苍生共饮,圆其生平之志。” “同时,我将云江之水装于酒壶之中,埋于先父墓中。” “我相信,比起烈酒,他更希望喝到故乡的水。” 烛光摇曳,神像肃穆。 素幽子、妙善子和叶青樱将这番话品味了良久,面面相觑,目光深沉。 片刻之后,素幽子才道:“一壶美酒,赠饮天下,很好。” 妙善子笑了起来,轻轻道:“恭喜师父,又多了一位弟子了。” 周元当然要顺杆爬,连忙站了起来,深深施礼:“弟子周元,参见师父。” 众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素幽子也是面带笑意:“周元,字子易,以后你就叫元易子吧。” “元有本真之意,易乃变化之道,希望你在俗世之中,历经变化,却不忘本真。” 周元道:“元易子参见师父,也向大师姐、二师姐问好。” 叶青樱轻轻哼了一声,道:“这下得偿所愿了,周元,救命之恩已报,以后别拿这个要挟我了。” 要挟?这话太重了,真不至于。 周元是个厚脸皮,正色道:“什么周元,要叫师弟。” “呸!” 叶青樱莫名红了脸,对着素幽子道:“多谢师父。” 素幽子收周元为徒,更多是看在叶青樱的面子上,这一点叶青樱很清楚。 “元易子,道家内功之修炼,非一朝一夕之事,须得日积月累,长此以往,方有所获。” “你且在白云山上小住三月,修身养性,专心听道,待江水滔滔之时,再下山回家吧。” 周元直接懵逼了。 怎么直接就是三个月啊! 家里还没个交代呢! 别到时候我下山,赵蒹葭已经嫁人,肚子都大了。 “弟子遵命!” 周元果断答应,毕竟这是决定根基的事,可不能马虎,让青樱去赵府打个招呼即可。 “今日讲道至此,且去休息吧,青叶子,你安排元易子入住云华殿。” “明日卯时,于三清殿听道。” 三个弟子对视一眼,皆鞠躬答应。 ……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好诗啊!实乃神品!” 赵府之中,赵诚用罢早餐,又忍不住吟诵了几番,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感慨万千。 他笑道:“元儿看似放浪,实则锦绣于胸,才华横溢,经贫寒之苦,窥黎庶之辛,方得此诗,可名垂竹帛矣!” 赵蒹葭擦了擦嘴,无奈道:“爹爹,你从昨晚到现在,都念了几十遍了。” “我看此诗不如《咏柳》,至少《咏柳》别出心裁,生动有趣,意味传神。” 赵诚一笑,缓缓道:“诗以言志,而非辞藻堆砌,《悯农》虽无华丽之句,却脚踏实地,返璞归真,思想深入大地,覆盖天下,所谓格高千古也!” “《咏柳》也是好诗,但相比之下,却多了几分媚态,少了几分厚重。” 赵诚的兴致似乎很高,慨然道:“昨日诗会之事,传遍云州,你应该能看出元儿真实的想法,他并不在意《咏柳》,他的思想属于《悯农》。” “也正因如此,他才拂袖而去,不愿久留。” 赵蒹葭撇嘴道:“是,爹爹说得对,您都快把他夸上天了,可惜人家昨晚都没回家呢。” 想起昨天的一幕幕,赵蒹葭依旧是情绪复杂,尤其是最后薛凝月去送周元…唉,本该是自己这个做妻子的去的。 她有些后悔,为什么昨天表现得那般不知所措,事后想来,真是无奈。 赵诚眉头皱得更紧,郑重道:“蒹葭,元儿昨晚未曾回家,你难道没有责任吗?” “什么?” 赵蒹葭觉得不可思议。 赵诚道:“元儿为何拂袖而去?为何昨日未归?你认为这一切与你无关吗?” “为父虽然平日繁忙,却也听你娘说起此事,成亲半月以来,你可曾与其同房?可曾为他做过一顿餐食?可曾关心他每日所穿之衣,所做之事?” “相反,你诗社赞助之银钱,还是元儿帮你筹措。” “蒹葭,事到如今,你还在嫌弃元儿的出身吗?” 赵蒹葭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叹道:“父亲,我并非嫌贫爱富之人,只是周元,他终究与我不是一路人。” “出身寒微并无关系,但他胸无大志,也不思进取,不愿考取功名,我要怎么和他过呢?” 赵诚摇头道:“蒹葭,你难道真的还看不出来吗?元儿胸中有丘壑万千,并非凡俗之人。” “身为秀才,刀斧加身却镇定自若,公堂之上侃侃而谈,精准找到破案之法,自证其身,并出钱安葬小月。” “平日里锤炼筋骨,不止步于羸弱之躯,此所谋长远也。” “一首《更漏子》打动花魁,一席话语让百花馆出银三百,你以为这是轻易可以做到的吗?” 赵蒹葭呆在原地,也陷入了沉思。 赵诚继续道:“云州诗社成员上百,他参与进去,便成为众人焦点,一个故事两首诗,就引得众人青睐,你以为这是运气吗?” 赵蒹葭低着头,脑子自动浮现出周元那张笑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赵诚淡淡一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元儿并非不思进取,只是与他人不同罢了。” “说实话,若非元儿出身寒微,你未必与他有缘。” “为父这番话,你好生思量吧,莫要到了无可挽回之事,再来后悔。” 赵蒹葭攥紧了拳头,脸色有些苍白。 难道,周元真的就那么出色?难道我真的会有后悔的那一天? 这个念头一出,便挥之不去了。 赵蒹葭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昨日诗会,自己的确有些后悔没能理解到周元的想法。 此刻看来,似乎凝月才是懂他的那个人。 “老爷,衙门的叶捕头求见。” 仆人的声音打断了赵蒹葭的沉思。 她抬起头,看到叶青樱大步走了进来,抱拳施礼道:“通判大人,属下有事禀告。” 赵诚笑道:“一大早就跑来府上,看来事情不小,而且很关键。” 叶青樱摇头道:“并非大事,只是奉师父之命,前来知会一声,周元已成为师父第三位亲传弟子,现下正在白云观修行。” 此话一出,赵蒹葭只觉心跳都停止了,下意识惊呼道:“你说什么!” 赵诚连忙拦住她,然后缓缓道:“青樱姑娘,具体情况是什么呢?” 叶青樱道:“周元意在道家内功心法,故而上山求道,并成功打动师尊,故而得其真传,在山上修道,归期不定。” “话已传到,青樱先行告退。” 看着叶青樱离去的背影,赵蒹葭才如梦初醒。 她脸色惨白,连忙道:“爹!怎么办!他不回来了!他…他竟出家了!” 赵诚看向他,缓缓点头道:“蒹葭,或许你自由了,这不是你一直追求的东西吗?这个婚约,你本就很抗拒不是吗?” 赵蒹葭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赵诚淡淡道:“婚约已履行,你亦未失身,一切皆大欢喜。” 说完话,他也叹息着缓步离开。 赵蒹葭站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 一切皆大欢喜? 真的是这样吗?好像似的。 但我的心为什么这么空,这么难受。 第二十五章 妙善子 香楼小院,桃花绽放。 冷清空荡的房间外,留着辫子的丫头正坐在小凳子上,迷迷糊糊打着盹。 赵蒹葭看着四周的一切,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 她习惯了这里有人,每天早上吵吵闹闹的,做着莫名其妙的动作。 在那小院的角落,那些奇怪的道具依旧摆在那里,周元曾举着它,说是在锻炼力量。 谁懂这些呢… 赵蒹葭并不懂,只是觉得这个院子一下子就没了生趣。 “紫鸳。” 赵蒹葭看着惊醒的丫头,皱眉道:“这才上午,怎么就开始打瞌睡了,找不到事情做了吗?” 紫鸳无奈道:“小姐,是真的找不到事情做,要不我还是来服侍您吧!” “姑爷不在,我都不知道该干什么。” 赵蒹葭心中一动,突然道:“紫鸳,要不你上白云山一趟?你姑爷正在那里修道,山上清苦,也需要人照顾呢。” 紫鸳愣了好久,才喃喃道:“倒不是不可以,可是小姐,白云观会允许我在那里吗?” 是啊,白云观是不允许外人居住的,那位素幽子道长是高人,一般人可是见到见不到。 赵蒹葭攥了攥拳头,咬牙道:“那你就在这个院子,随时打扫着,保持整洁,别乱动你姑爷的东西。” “噢…” 紫鸳嘟着嘴,有些无可奈何,但还是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小姐,姑爷什么时候回来啊!” 什么时候回来?我怎么知道。 他最好别回来了,这样我就不用管他了。 赵蒹葭这般想着,但心中却愈发空虚,只得低声道:“过几天就回来,若是这里乱了,瞧他怎么责罚你。” 紫鸳连忙摆手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会把这里弄得干干净净的,还打算种点花呢。” 赵蒹葭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却又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心里空空落落的,总是想找点事情做,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突然,她眼睛一亮,要不去拜访百花仙子! 是的,诗会的成功全靠她的赞助,她的一首《满庭芳》也名震云州,作为才女,我去拜访她并无不妥。 “紫鸳!收拾收拾!跟我走!” 赵蒹葭突然来了兴趣,急道:“带上几份小礼物,我们去百花馆。” “啊?” 紫鸳喃喃道:“小姐,那可是青楼啊!” 赵蒹葭撇嘴道:“我管它什么楼!” …… 周元非常享受如今的生活,早上天不亮就去听讲道,然后在师父的指引下打坐修行,直到紫气东来的那一刻。 修道任务结束后,他便沿着山路阶梯上下爬坡奔跑,累得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才回到道观,疯狂进食。 紧接着便是力量训练,其实就是帮道观抬一抬东西,锻炼一下局部肌肉,尤其是胸、肩、臂和腿,这几个关键部位很是重要。 这一通做完,便已经是中午了。 这个时候,就去大师姐的院子里逛一逛,和她聊聊天。 下午继续打坐修炼,听师父讲道,并也开始接触拳脚功夫。 要这般一直忙碌到深夜,才能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累不累?肯定累啊!前三天差点要了周元的老命! 还好师父大气,给了好多药膳,每日大补,又有各种草药用以泡澡,舒缓筋骨。 反正一连七八天下来,周元是真的感觉自己的身体强大了非常多。 每天去大师姐的院子聊天,成了一天之中最放松的时光。 “今天来的比昨日早些。” 大师姐似乎永远都是那副淡然自若的表情,她从不羞涩,也从不聒噪,更从不急躁。 她总是坐在亭子里,赏花打坐,似乎在享受着生命的美好。 “因为如今的训练量对于我来说,已经可以很轻松完成了,明天开始要加大力度了。” 周元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就是一阵猛灌,同时忍不住赞叹道:“还是大师姐这边的茶好喝。” 妙善子缓缓一笑,道:“让你拿些过去,你却不听,非要每日过来喝。” 周元笑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不能把自己的胃口养刁了。” 妙善子却是摇头道:“我看你是想过来看我,却找不到好的理由,便每日借口过来喝茶,实则是想多和我说话。” 周元愣了愣,随即瞪眼道:“我真好奇,大师姐你是何方神圣,怎么我想什么你都猜得到?” 妙善子道:“或许是你单纯,更容易被猜到呢?” 单纯?这个词语好啊,多少年没有人这么形容我了。 前世那些王八蛋,背地里可都是叫我小狐狸。 周元也不反驳,只是叹息道:“没办法啊,见了这么多人,就属大师姐最是好看,我当然想过来看多看两眼了。” 妙善子轻轻道:“要善于发现身边的美,比如师父就很好看,不是吗?顺便告诉你个秘密,师父今年只有三十七岁,驻颜有术,与青年女子无异呢。” “求求你饶命吧!” 周元连忙抱拳道:“这种忤逆的话我是听都不敢听,要是被师父知道,我恐怕要被赶下山了。” 妙善子却不在意这些,只是缓缓道:“我也是为了你好,毕竟从明天开始,你就看不到我了,到时候你只能看师父去。” “啊?” 周元瞪眼道:“大师姐要走?” 妙善子点头道:“我俗事缠身,天生的劳碌命,这一次给自己放了这么长的假,已经是许多年来的第一次任性了。” “拖不下去了,该走了。” 说到最后,她也有些叹息,言语之间的不舍毫不掩饰。 周元道:“大师姐是哪里人?” 妙善子笑道:“怎么?开始打听我俗世身份了吗?莫不是下山之后还要来寻我?别忘了,你可是有妻子的人,你大师姐可不敢招惹你那原配。” 这话说的挺暧昧的,要不是周元已经了解眼前的女子,恐怕都开始心猿意马了。 周元道:“我这辈子没福分娶大师姐这种仙女了,只不过都是俗世中人,万一以后有缘遇到,总得互相照应嘛。” “当然,照应自己的小师弟,这是我该做的。” 妙善子从袖中拿出了一块玉佩,她轻笑道:“以后到了神京,可以持玉佩到梨花楼,有人会接待你的。” 周元连忙接了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忍不住道:“这玉佩,起码值一套大房子,我真怕自己把它卖了。” 妙善子显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你就没机会见到我了,调皮的小师弟。” 周元收起了玉佩,突然压着声音道:“大师姐芳龄几何,有未婚配?” 妙善子笑意吟吟,眯眼道:“真对我有想法呢。” 周元道:“对美女没有想法,那不是男人。” “可惜你没机会咯。” 妙善子拍了拍周元的肩膀,道:“我嫁人已经十年有余,你啊,在我面前就是个弟弟。” 那确实有点可惜。 虽然周元暂时没有攻略大师姐的想法,但如此美女却是他人之妻,多少还是有点遗憾,这是人性。 但周元也只能无奈道:“好吧,大师姐明日什么时候走,我送送你。” 妙善子道:“别来这套,离别的情绪我并不喜欢,不过既然要走了,我还是给你一份礼物吧。” 她摆了摆手,道:“小庄,今晚我就把师弟交给你了。” 小庄点头道:“主人放心。” 而这一番话,直接让周元跳了起来,大吼道:“万万不可!” 这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女泰坦,胳膊比我大腿还粗,我真的无福消受啊! 虽然最近锻炼身体颇有成效,但哪有用血肉之躯硬刚坦克的道理! 周元大声道:“大师姐,实话实话吧,我还是清白之躯,承诺受不住这种狂风暴雨一般的压力啊!” “去你娘的!说什么呢!” 小庄差点没一巴掌打过来,瞪眼道:“主人让我传你一套刀法!” 妙善子捏了捏周元惊愕的脸,咯咯笑道:“想歪了不是?小庄眼光可高呢,看不上你的。” “她武功很高,有一套独门刀法,乃是真正的杀伐之技,我可是费了很大功夫,才说服她传给你呢。” “小师弟,长夜漫漫,要辛苦你练刀咯。” 她摇着头,缓缓站了起来,朝着房间走去。 月华如水,她婀娜身姿如此迷人。 第二十六章 脱胎换骨 周元很讨厌现在的生活。 三个月了,三个月了啊! 但凡是个正常人,在这种破地方待三个月,谁受得了啊! 什么想过闲适平淡的生活?什么这里风景优美?都是假的。 周元现在就想赶紧下山抱老婆,去青楼消遣,好好放肆一番。 太清苦了啊!和刚上山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啊! 要不是师父还有几分姿色,周元是真待不下去了啊! 当然,不仅仅是有几分姿色,芙蓉面,桃花眼,媚意盎然,禁欲几个月的周元每天都心动。 唉,苦啊! 这山上除了师父,连道姑都没有一个,关键师父还不让老子去前面见一见香客。 整天就是修道,练武,一点意思都没有。 当然,进步是非常大的,瘦小的身躯已经彻底告别了。 如今的周元身材匀称,肌肉轮廓分明,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纯阳无极功护体,虽然不至于像武林高手那般各种内力乱飙,但和三五个壮汉过过招那是很轻松。 可阳气太旺,却得不到发泄,这也不是好事啊。 周元现在快憋不住了,每天看到师父,想的都完全是双修之道。 唉,非我卑鄙忤逆,实在是身体所需啊! “罢了,下山去吧。” 素幽子深深一叹,道:“这大半个月以来,你的心神逐渐活跃起来了,已经不太适合留在这里了。” 听到这句话,周元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愕道:“师父,你说什么?” 素幽子道:“你毕竟是世俗中人,又处于青春年华,让你在此修道,多少是有点难为你了,下山去吧。” 周元心中狂喜,但还是控制住情绪,低声道:“弟子想再陪师父一段时间。” “不敢。” 素幽子淡淡道:“再这般下去,你恐怕对我都有不轨之心了。” 师父,不轨之心我早就有了,唉… 周元下意识就把目光放到了师父的胸口,啊,那规模比赵蒹葭雄伟多了。 “你在看什么?” 平静的话语,让周元如梦初醒,当即正色道:“我在感受师父的内力是否深厚。” 素幽子站了起来,叹了口气,道:“元易子,有一句话,为师想对你说很久了。” “噢?请师父赐教。” 素幽子道:“你这个忤逆孽徒!给我滚下山去!” 她说话间,提起了案台上的道剑,直接杀了过来。 看样子,素幽子忍周元很久了,已经被气懵了。 周元连忙闪开,急道:“师父不要激动,圣人论迹不论心,我什么坏事儿都没干啊!” 素幽子大怒道:“那你告诉我!我的内衫是不是你偷了?” 周元面色大变,当即摆手道:“绝不是我,况且帮师父洗衣服有什么不对!” 素幽子道:“孽徒!还敢狡辩!” 周元转头就跑,大声道:“师父,弟子会和青樱再来看您的。” “师父保重!” 话音落下之时,他已然几个纵身,跑出了山门。 素幽子看着远去的弟子,沉默了很久,却是幽幽一叹。 她放下了剑,看着空荡荡的偏殿,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三个月的时间,过得真快啊。 …… 奔跑! 一路朝下狂奔! 和上山之时的疲倦并不同,周元健步如飞,起起落落,身轻如燕,半个时辰就冲下了白云山。 他并不觉得疲倦,反而有一种使不完的力气。 一路狂奔进城,直到赵府门前,周元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看着熟悉的门牌,一时间心潮澎湃,又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修道三月,脱胎换骨,他身体变了,心态也是变了。 曾经想着摆烂享受生活,远离纷争,现在心中满是欲望。 他甚至无数次想念赵蒹葭那张清丽的脸庞,也害怕她真的在这三月之中,已然另嫁他人。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他大步走进了府中,没有见到岳父大人和赵蒹葭,却是见到了岳母大人。https:/ 陈氏也是打量着周元,愣了片刻,才惊喜道:“是元儿?是你吗!” 这种惊喜和慈爱是无法伪装的,周元久别岳母,也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一时间感慨万千,他深深鞠躬而下:“不孝女婿周元,见过岳母大人。” “哎哟果真是元儿!” 陈氏连忙扶起他来,拉着他的手,激动道:“元儿,你变了好多,我竟第一时间没认出来。” 周元现在的确是变了很多,他比以前壮了不少,羸弱萎靡的气质也变得亢奋、挺拔,精气神都彻底改变了。 “这一次上山啊,确实颇有所得。” 周元跟着岳母大人朝里走,同时说道:“主要是身子骨的基础打好了,也多少学了些防身的武艺,至少以后不为体魄所累了。” 陈氏叹道:“话虽如此,可这山上的日子哪有那般好过,怕是也清苦得很。” “等会儿我亲自下厨,中午给你做一顿大餐,你啊,先去收拾收拾,换一身衣服。” “都回家了,就别穿道袍了,这段时间呢,蒹葭可想你得紧。” 岳母大人虽然絮叨,但周元却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家的温暖,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从未感受过的东西。 这赵府并不大,也不奢华,景色更比不上白云观。 但分别已久,周元对这里竟无比亲近。 走进自己的小院,这里的模样竟然一点没变,连卧室的香案都是之前的样子,桌椅一尘不染,显然是每天都在打扫。 周元躺了在了床上,心情也完全放松了下来。 游子归家,他感慨万千,也多了很多想法。 摆烂是没有必要了,身体问题已然解决了。 接下来,要好好处理一下和赵蒹葭的关系,处理一下云州的人脉关系。 再下一步,就是搞钱生财了。 来此世间,总要做点事情才对吧! 赵蒹葭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婚都结了,也别想着合离了。 早点圆房才是正事。 想到这里,周元就是一阵燥热,纯阳无极功到底还是有副作用啊,老子现在都快成泰迪了。 刚想到这里,门突然被推开,只见紫鸳小丫头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她按照以往的惯例,用帕子开始擦拭桌椅,打扫房间。 由于太过专注,她竟未发现床上的周元。 “紫鸳,见了姑爷,也不打声招呼的?” “啊!” 紫鸳闻言大惊,手都吓得一抖。 看到床上的周元,她当即眼睛发亮,大喜道:“姑爷!您回来啦!” 她快步走上来,打量了一番,却是脸色一红,道:“姑爷怎么变得好看了。” “哈哈哈哈!” 这句话把周元逗得开怀大笑,当即道:“过来过来!三个月不见了,紫鸳似乎长大了不少,来让姑爷给你检查检查身体。” “才不要。” 紫鸳红着脸,但还是扭捏地坐了过来,小声道:“姑爷,你怎么一走就是这么久啊,小姐每天都来这里寻你,想你的紧呢。” 周元拉起她的手,轻轻捏着,啧啧叹道:“蒹葭想我,那紫鸳想我吗?” 紫鸳怯懦地低下了头,道:“也…也是…想的。” 周元忍不住再次大笑,一把抱住了小丫头。 娇小的身躯入怀,他心中畅快至极。 三个月了,老子脱胎换骨,总算可以抱小妹妹了。 第二十八章 薛凝月 “白云观是两江大地最知名的道观,虽然规模不大,却是道家正统。” “昔年苍松道人在世之时,何止云州百姓前往,就连京城都有人来拜访求道。” 说到这里,赵诚微微一顿,道:“大师仙去之后,素幽子道长主持白云观,便不再积极接待香客了。” “她能收你为亲传弟子,亦是一段福缘,元儿,此行恐怕收获良多吧!” 午餐很是丰盛,一家人久未相聚,气氛可谓热烈。 周元吃了个十二分饱,才舒舒服服靠在椅子上,慢慢喝着汤。 他点头道:“岳父大人所言不假,师尊的确不愿接待过多香客,我曾问起原因,她说道观乃隐世之所,终归是要慢慢平静下来的,在这方面,她和曾经的苍松道人并不同。” “此行三月,我也并非求道,而是身体羸弱,欲求养生之法,算是颇有所得。” 赵诚很是欣慰,缓缓笑道:“圣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修身者,何止心性品德与文才,身体才是重中之重。” “元儿你上山寻求养生之术,此修身也,乃是正道。” “既然颇有所获,那我也就放心了。” 周元倒是没想到岳父大人如此豁达,仔细回想起来,这位新科状元可不像是初入官场的嫩头青,相反他似乎有着无穷的智慧,无论是政治上,还是生活上。 总的来说,周元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甚至对整个赵家,都很有好感。 穿越而来,他可没遇到什么恶毒岳母,贱婢丫鬟和刁蛮小姐,大家都是正常人。 基于这一点,周元觉得命运对自己还是公平的,哪怕赘婿这个起点实在有些低。 赵诚突然道:“蒹葭,听说薛家那个丫头,最近状况不是很好?” “啊?啊嗯!” 赵蒹葭似乎在想着什么事,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听到话之后,才如梦初醒。 她点头道:“凝月生病了,都一个多月了也没见好,我去看过两次,大夫说是心气郁结,风寒入体,只能慢慢修养。” 赵诚轻轻一笑,道:“元儿,听说这个薛家的姑娘,曾在诗会郊游之时,对你颇多照顾。” “你三月未归,如今还是该去拜访一下,问候问候,才不失礼数。” 周元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岳父大人让我去拜访小妞?这是不是有点太大度了? 还是说,是我自己多想了? 无论如何,薛凝月既然生病了,周元的确是该去拜访探望的。 不为其他的,就为诗会郊游当天,她不顾他人眼光,跑过来送自己。 这就够了! “岳父大人说的是,我下午就和蒹葭一起去拜访一下。” 赵诚却是摆手道:“你自己去吧,蒹葭下午要陪我去一趟衙门,目前手里积压的案件太多,我忙不过来,她可以帮我归纳和抄录。”https:/ 赵蒹葭满脸疑惑,看向自己的老爹,却又被其威严的目光压住。 她只能挤出笑容:“父亲需要,女儿义不容辞。” 周元微微皱起了眉头,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想那么多,只是缓缓点头。 用餐结束之后,稍作休息,备好了礼物,周元便带着紫鸳出发。 薛家在云州城不算势大,只是有几分家底而已。 据说薛长岳以前是做官的,而且还是大官,但十几年前犯了大事,直接被革职了,便从神京回了云州老家。 靠着还算不错的家底,做了些生意,不算红火,但衣食无忧。 对于他们的信息,周元也只了解到这个程度了。 但当他走到薛家门口的时候,他便发现不对了。 两个看门的老头,目光冰冷且凌厉,双手有厚厚的老茧,显然不是善茬儿。 若是以前周元或许看不出来,但现在他好歹也是有点功夫的人,一眼便看出这两人身上有杀气。 他深深吸了口气,带着紫鸳走了上去,笑道:“烦请通报一声,周元来访,看望薛姑娘。” “稍等。” 一个老头缓步走了进去。 另一个老头身影一动不动,宛如雕像一般。 周元微微眯着眼,却不打扰,只是安心等待。 片刻之后,一个管家跟着看门的老者出来,急忙道:“周公子请进,小姐在偏殿等您。” 一般来说,接待贵客都在正殿,偏殿往往用于接待关系比较亲近的好友。 周元走到偏殿,便看到了身穿套裙的薛凝月。 她头发披散着,面上不施粉黛,脸色苍白如纸,唇无血色,双眼也有些无神。 见到周元,她微微一福,施礼道:“凝月见过周大哥。” 周元看得出她身体状态很不好,当即把她扶起来,低声道:“我们来房间看你即可,干嘛非要起来迎接。” 薛凝月虚弱笑道:“周大哥第一次来拜访,凝月怎能失了礼数。” 周元道:“怎么回事?是染了风寒吗?怎么一直没见好?” 薛凝月低声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身体一直不太好吧。”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向周元,目光幽幽:“周大哥,都说你…你上了白云观出家了,我…我以为你当真不下山了呢。” 她的声音,都莫名颤抖了起来。 周元洒然一笑,道:“凝月妹妹不必担心,我周元不过十八九岁,年纪轻轻,有大好前途,岂会厌倦红尘?” “上山修道,不过是求养生之术,填补身体根基罢了。” 他微微一顿,随即道:“你从小身体就不好?要不也找个时间,跟我上山一趟,看能不能求得一门道法…” “不用啦!” 薛凝月摇了摇头,低声道:“多谢周大哥关心,凝月只是…只是染了风寒,或许过几日就好了。” 她的眼神似乎清澈了许多,又忍不住问道:“那周大哥还上山吗?” 周元笑道:“偶尔会去看望师父,仅此而已,我毕竟还是红尘中人呢。” “那、那就好,咳咳!” 薛凝月说着话,便又咳嗽了起来。 周元连忙道:“紫鸳,扶着凝月小姐,咱们进屋说。” 薛凝月道:“不用麻烦了,周大哥,我没事的。” 周元眉头一皱,沉声道:“听话!我看得出你的病还很严重!” 薛凝月看了周元一眼,便低下了头,心中莫名有一股暖意。 到了闺房,紫鸳服侍她躺下,并为她盖好被子。 而周元则是打量了一番房间,才坐了过去,笑道:“凝月,你这个房间倒是雅致,不过窗户封的太死了,该通通气才对。” 薛凝月小声道:“是大夫说,要隔绝风寒呢。” “净扯淡。” 周元摆手道:“本来就生了病,还真一直闷在房里,当然不容易好。” “你信我的,开窗透透气,多喝点热汤补一补,配以药石,方可见效。” 薛凝月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道:“周大哥,我信你的。” 周元想了想,道:“凝月,我上山修道,小有所成,要不为你输入内力,或许能化解你的风寒。”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水平,但素幽子倒是说,虽不雄浑,却已精纯。 薛凝月摇头一笑,道:“薛大哥专门来看凝月,凝月已经感激不尽,怎可再劳烦…” 周元打断道:“你我之间,还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 “紫鸳,把凝月小姐扶起来,我用内力给她祛除寒气。” 薛凝月不敢看周元,只是低着头。 你我之间…周大哥在说什么呢… 她脸色微微有些红,直到周元坐到了她的身后,双手抵住了她的后背,她才如梦初醒。 “哎周大哥,你…你怎么直接上了我的床…” 她的声音有些羞急。 让男子进闺房,已是不妥,怎么能还上床来呢。 周元道:“别说话,静心,凝神。” 双掌抵住她的后背,源源不断的力量输入进去,在薛凝月的体内不断激荡。 那灼热的气息,让她身体发软,呼吸粗重。 一时间,薛凝月百感交集,眼眶发红,嘴角却又忍不住泛起笑意。 第三十章 身手 三个月前,云州诗会郊游活动,百花仙子凭借一首《满庭芳》震惊全城,百花馆的生意也有所回暖。 夜幕刚刚降临,这里便已经是灯红酒绿,旌旗飘摇。 十余位小姑娘在阳台上挥舞着绣帕,招揽着客人,娇柔的声音让人心驰神往。 大门口三五个老嬷嬷迎接,客人已经陆陆续续赶到。 现在云州人都清楚,百花馆这种地方,去晚了可没有位置。 周元轻车熟路,大步走了进去,来到上次的位置坐下。 等到熟悉的丝语姑娘靠过来,他才发现一个令人惊骇的现实——身上好像没有钱。 靠!三分钱难倒英雄汉,老子身上办个铜板都没有啊! 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笔钱是岳母大人给的,当天晚上就在这百花馆花光了。 之后彩霓姑娘给了一百两银子的中介费,情急之下却忘了摘出来,全部赞助给了诗会。 现在想来,真是他妈的心痛啊! 不过这也给了周元示警,的确,立业生财已经迫在眉睫了,总不能以后还问岳母大人要银子吧,真没那个脸。 “周公子,丝语好想你啊!” 丝语姑娘上来就靠在了周元身上,亲昵地说着话。 “都是公子上山修道去了,人家可伤心了好久呢。” 她的声音自有一番媚意,本身就穿的少,又贴得紧,让周元忍不住抬起了头。 他连忙压枪,暗示自己这是小场面,都是纯阳无极功的副作用而已。 “丝语啊,这次我可没带钱,你说这么多情话,恐怕也得不到赏钱啊!” 丝语微微一愣,随即咯咯笑道:“公子说笑了,哪有上百花馆还不带钱的啊!” 周元道:“我就是啊,半个铜板都没有。” 丝语显然是惊住了,但她还是挤出笑容:“公子的名声云州谁人不知呀,若能与公子共度良宵,丝语倒贴钱都可以啦。” 好家伙,这姑娘真会说话啊!虽然是逢场作戏,但听着好听啊! 周元上下齐手,缓缓道:“放心,公子我肯定亏待不了你,对了,百花仙子呢?” 丝语浑身无力,软倒在他身上,喘息道:“百花姐姐…她,她现在可是云州城最红的花魁,一般人见不到她呢。” 周元道:“她等会儿露面吗?” “公子不要…啊…” 丝语双眼迷离,呢喃说道:“百花姐姐今晚已经约了人了,是刘哲刘公子。” 她双手扣住周元的肩膀,有气无力道:“公子,咱们去房间吧,丝语…快不行了。” 周元给她倒了一杯酒,道:“房间是去不了了,补点水吧。” 刚说完话,他便看到刘哲身穿华服,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三五个小弟,那气势简直嚣张。 不过他的身份也配得上他的嚣张,毕竟是当地父母官的独子,整个云州能与他相提并论的人并不多。 目前看来,真正在身份上能和他相比的同辈,只有赵蒹葭和洛阮芷。 前者是新科状元的女儿,后者…巡南王之女。 “周元!” 刘哲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熟悉的位置上,坐着熟悉的人。 老仇人见面,那是分外眼红。 他大步走了过来,气势汹汹,眯眼道:“你不是上山修道避风头去了吗?还敢回来?” 周元有些疑惑,眼前这个蠢货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避风头?我有什么避风头的需要吗? 他轻轻一笑,道:“主要是想念刘公子意气风发的模样,便下山来看看你。” 刘哲大笑道:“真有意思,你还敢来找我,不过我还是很欢迎你下山的,否则这座城实在太没意思了!” 他突然坐到了周元的身前来,压着声音道:“天黑风急,回家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啊!” 明面上示好,暗中却威胁,事发之时就算有人怀疑他也没证据了。 周元闻言,不禁猛然站了起来。 刘哲低声道:“你不是很嚣张吗?怎么现在吓成这样!” 正是得意之时,却见周元大声道:“刘公子不愧是我们云州第一公子啊!” “诸位,刚才刘公子悄悄对我说,今晚百花馆所有的消费,刘公子请了!” 此话一出,四周众人顿时欢呼了起来。 刘哲脸色一变,当即惊道:“周元,你不要胡…” “来!” 周元一声大吼,端起酒杯,道:“诸位,我们敬刘公子一杯,当交个朋友!” 众人平时哪有机会结交刘哲这种人物啊,当即纷纷端着酒杯跑了过来,说着阿谀奉承的话。 刘哲只得硬着头皮应付,眼神足够把周元生吞活剥了。 周元道:“刘公子慢慢喝,我就先去找百花仙子谈情说爱了。” “你站住!” 刘哲站了起来,又被十几个酒杯挡住了视线,气得不禁大骂:“你们…” 算了,不敢明目张胆这么骂,多少要给自己留点面子啊! 他气得重重跺了跺脚,眼睁睁看着周元上了楼。 刚刚来到绣楼的门口,一个丫鬟便走了出来,道:“小姐请周公子直接进去。” 周元走进,便看到一道倩影飘来,扑进了他的怀里。 温香入怀,周元连忙搂住,轻笑道:“彩霓姑娘,许久不见,你的见面礼我很喜欢。” 彩霓何止是在他怀里,甚至双腿都缠在了他的腰肢上。 她双目含泪,哽咽道:“公子好狠的心,一走就是三个月,却不见一封书信来,莫非已经忘了彩霓?” 周元笑道:“事出突然,始料未及,所以我今日下山,便直接来看你了嘛。” 彩霓眨了眨眼,脸色却是红了起来,小声道:“公子越来越坏了。” 她感受到了什么,连忙松开了周元,顾盼之间,又是羞涩又是妩媚。 唉,纯阳无极功害人啊! 老子平时也不这样的。 他再次把枪压住,干笑道:“非我周元难以自控,实乃姑娘魅力无穷啊!” 彩霓噗嗤一笑,羞红着脸,拉着周元坐了下来。 “公子,奴家给你泡茶。” 她一边忙活,一边道:“公子上山修道,可把奴家伤心透了,还以为你真的出家了呢。” 周元道:“我不是给你说过吗,我家境贫寒,自小食不果腹,身体羸弱,根基不稳,想求一门武学。” “然后便去了白云观,寻觅道家内功心法,幸有所获,如今算是小成了。” 话音刚落,便见彩霓一个闪身拿起毛笔,直直朝自己戳来。 周元吓了一跳,下意识侧身躲过,顺手抄起案台上的折扇,格挡毛笔的同时,左手直戳彩霓心脏。 然后,两个人都愣住了。 周元看向自己的左手,不但戳中了心脏,还陷了进去。 他下意识又戳了戳,软软的,很有弹力。 “啊!” 彩霓嘤咛一声,连忙退后几步,已然是俏脸绯红,娇声道:“公子讨厌!欺负奴家!” 周元收回了手,也是有点尴尬,说实话真不是故意的。 他疑惑道:“叶青樱说你剑法独步天下,我以为没那么容易得手的啊!” 彩霓嘟着嘴道:“人家只是想试试公子的武艺,并没有防备公子嘛。” 她放下了毛笔,把茶端了过来,道:“不过公子的身手,真让奴家惊讶呢。” 周元正色道:“彩霓姑娘的规模,也让在下感到惊讶。” 彩霓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三十一章 立业第一步 “公子真是福泽深厚。” 彩霓端坐在周元的身旁,笑意吟吟,道:“《纯阳无极功》是道家无上内功心法,多少江湖高手梦寐以求啊,却始终与其无缘。” “只要公子日积月累练下去,一定大受裨益,武功倒是其次了。” 周元笑道:“彩霓想学吗?我偷偷教给你,师父肯定不知道。” 彩霓吓了一跳,随即又低下头:“公子有那个心,彩霓就已经很高兴了,但我已有修炼之法,便无法另辟蹊径了。” 周元点了点头,道:“对了,彩霓,你对云州城应该很了解吧?我想问一些事,关于薛家的。” 彩霓微微一愣,随即咯咯笑道:“是关于薛家,还是关于薛凝月姑娘呢。” “彩霓何故有此疑问?” 彩霓道:“谁还不知道呀,诗会郊游,那凝月姑娘可是拼命奔向公子呢,是个有主意的。” 周元忍不住干咳了两声,道:“佳人美意,不可负之,我想了解了解他们家的情况。” 彩霓抛了个媚眼,低声道:“公子却不曾问彩霓的情况呢,莫非彩霓比不得那薛凝月?” 周元道:“别闹,我对彩霓姑娘有兴趣,却对姑娘背后的组织没兴趣,那个漩涡太大,我怕进去了出不来啊!” 彩霓却是脸色一冷,道:“可惜彩霓就是漩涡中人,公子若是怕有朝一日受我所累,又何必与我相见。” “哎,别说气话。” 周元连忙拉起她的手,沉声道:“你看看你,我又没说怕你连累。” “喜欢一个人,应当是纯粹的,无论你是倾国倾城,还是庸脂俗粉;无论你富可敌国,还是负债累累;无论你位高权重,还是世所不容……喜欢你,就也会喜欢你的身世、你的过往、你的不幸、你的处境、你的理想,喜欢你的一切,以及与你有关的一切。”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精髓就在这里。 面对大家闺秀,谈的是理想格局,面对花魁,说甜言蜜语才是正解。 前世互联网那些土味情话,文艺矫情的表白,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简直是乱杀。 彩霓身体都在颤抖,眼眶顿时红了,泪水清澈,忍不住扑进周元的怀里,痛哭出声。 “公子…公子…” “有你这番话,彩霓纵是死了,也心甘情愿了。” 这个时候就该乘胜追击。 周元轻轻摸着她的秀发,温柔道:“傻姑娘,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我还希望,等你老了,白发苍苍的时候,我还能抱着你,对你说这样的话呢。” 又是一记暴击! 彩霓都被说得晕乎乎的,抬起头来是满脸的红晕,坚定道:“彩霓一定会等到那一天的!” 怀中的脸实在太漂亮,周元忍不住捧起她的脸,轻轻吻了下去。 一时间,两人似乎都忘记了一切。 直到彩霓一声惊呼:“公子不要…啊!” 周元的手竟不知何时钻进了她的衣襟,开始玩起了推拿游戏,两个戴着红帽子的雪人被他摇来摇去,让彩霓几乎窒息。 她楚楚可怜地看着周元,喃喃道:“公子…” 周元道:“所以,薛家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彩霓羞得不敢见人,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道:“薛长岳是泥腿子出身,后来参了军,一步一步做到了先锋大将,后来又成了大同总督。” “十一年前吃了败仗,被变为平民,这才回了云州老家。” “家底本来很是丰厚,但大多都分给了手底下的将士,又养着几十个亲卫的家属,开销很大。” 周元眉头紧皱,大同总督,从二品,封疆大吏啊! 我家小凝月来头这么大的吗! 薛长岳倒是个狠人,竟然散尽家财养着以前的下属,这件事要是上达天听,是大忌啊! 彩霓继续道:“刚回云州的时候,薛家就开了两个酒楼,生意很不错,但慢慢的就竞争不过其他酒楼了,虽然还在盈利,可在巨大的开支面前,已然捉襟见肘。” “目前的薛家就是个空壳子,靠着两个酒楼死死撑住,不过也快撑不住了。” 周元眯眼道:“薛家的竞争对手,主要是谁?” “凤鸣楼。” 彩霓喘息着说道:“凤鸣楼在整个江南地区都有很大的影响力,近年来入驻云州,抢走了大量的客源,薛家的白烟楼就撑不住了。” “不过最近有消息传出,两家好像要联姻了,或许薛家为了给白烟楼续命,做出了妥协吧。” 周元瞳孔顿时一缩,找到关键所在了。 他沉声道:“妥协是指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薛家是怎么说动对方联姻的。” 彩霓呢喃说道:“联姻是薛家的说法,实则是嫁女做妾。” “妾?” 周元堆雪人的心情都没有了,他忍不住站了起来,瞪眼道:“我没听错吧?做妾?薛家好歹是大户人家,怎么可能…” 彩霓也是松了一大口气,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笑道:“公子心疼了吗?” 第三十二章 以书立业 这个世界的历史比较特殊,最开始依旧是三皇五帝,一直到什么时候与前世出现不同呢,西晋覆灭,刘汉再起,重建汉朝。 而后又过了好几个朝代,才又到如今的大晋。 只是此晋非彼晋,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这也为周元写书立业埋下了历史根基。 生财之道有很多种,以周元对古代商业经济和现代营销经济的理解,他甚至可以做到富甲天下。 但这个时代,想要真正立稳脚跟,需要的是功名和权力,钱财只是辅助手段。 所以这决定了他的立业路线,不会做一个纯粹的商人。 写书起家,是最好不过的事。 随着江南地区经济的发展,资本主义萌芽开始,人们的生活水平的提高,继而迸发出了精神需求。 近几十年来,小说戏曲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消遣方式,各种传奇故事被搬上戏台,说书先生的行业也火爆了起来。 各类刻坊印刷大量书籍,至少识字阶层对小说有巨大需求。 关键是,许多落榜秀才以此为生,即使自己写书传出去也不丢人,不会影响将来的事业发展,进而还可能在读书人阶层留下比较好的名声。 这一切其实都很重要,和今后的遭遇息息相关。 在白云观的时候,周元就想清楚了一切,写书立业是目前来说最合适的路。 写什么书呢?古代出名的小说非常多,四大名著,三言二拍,还有一系列戏曲,如《窦娥冤》《西厢记》《牡丹亭》等等。 但最适合抄袭的,莫过于《三国演义》了。 这本书虽然文字水平一般,但胜在浩荡起伏,自有风骨,故事内核也符合时代精神。 总不能搞个《水浒传》,估计写到一般就被岳父大人请过去喝茶了。 三国是男人的浪漫史诗,对于这个世界同样如此,流传的故事很多很多,只是都未成体系。 这个体系,周元亲自来做! 回到家之后,他横竖睡不着,点亮蜡烛,提笔便写。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以杨慎《临江仙》为序,将这些铭刻在记忆深处的文字写出,一口气干了两个时辰,直到手都发酸了,周元才终于停笔。 他不得不感叹,这个效率是真的低啊! 四个小时才搞完两回,照这个写法,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写完。 不过他的心并不急,这种事处理太急,反而容易出现纰漏,况且他还得思考怎么对付凤鸣楼那群王八蛋。 想到这个他就来气,让我家凝月去做妾,尼玛的,真当我周元是废柴啊! 化愤怒为力量,他直接一口气写到了天亮。 将文字收好之后,才沉沉睡去。 一直到了中午,方才幽幽转醒,吃罢午饭,继续干。 就这么连续干了两天,周元手都快废了,才终于把第十二回弄完。 从“桃园三结义”到“曹孟德大战吕布”,足够了! 打开房门,已是星辰漫天。 夏夜月圆,银光满地,草虫低鸣,蛙声不绝。 白日是人的天下,夜晚似乎成了昆虫鸟兽的天堂。 周元心情甚好,便朝花园走去,透透气,散散心。 可走着走着,却听到了远方凉亭之下的争吵声。 他大步走过去,只见赵蒹葭坐在石凳上,抱头痛哭,而岳父大人负手而立,一脸愁相。 “怎么了这是?大晚上的都不睡。” 周元一边笑着,一边施礼道:“见过岳父大人。” 赵诚脸色这才好看些,叹道:“元儿来了,快坐吧,我这是刚从衙门回来,最近有点忙。” 赵蒹葭也是擦了擦眼泪,赌气似的站在一边,也不说话。 周元道:“在争吵什么呢?” 赵蒹葭哼了一声,不理会人。 而赵诚却是沉声道:“还不是这丫头,实在太任性了,非要让我干预薛家的事。” “这是别人两家的私事,我即使为通判,又如何干预?虽说老夫也同情薛丫头的遭遇,但此事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周元点头道:“是啊,两家已经达成共识,外人怎好干涉,蒹葭,岳父大人并非不帮忙,而是有力无处使,你便回房睡觉吧!” 这件事,周元已经有了主意,他不想还有其他外力进来,打乱自己的计划。 而赵蒹葭闻言,却是来气了:“周元,凝月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诗会郊游之时,她不顾其他人的眼光,一路跑过去送你,这份情意你难道忘了?” “如今她却要被家人出卖,嫁与他人为妾,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跳进火坑?” 说到这里,她眼泪又流了出来,颤声道:“你不知道我今天去看凝月,她都病得不行了,我都怕她身体撑不住。” 周元道:“人各有命,我们也毫无办法,总不能让岳父大人发一道命令,让他们不许成亲吧!” “周元!” 赵蒹葭大声道:“我知道此事已无回旋之余地,但你…你这般说话,是不是太薄情了?” “回来这几天,你一直在屋子里,睡到中午才起床,下午又不知道在做什么。” “十八岁了也不知道给自己谋个前途,现在又说这种风凉话,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 这大概就是,穷人家的老婆看到摆烂老公之后,那种无力的愤慨吧。 周元也不怪她,只是笑道:“行了,快去睡吧,大晚上的生什么气。” 赵诚皱眉道:“你首先要把自己的婚姻处理好,再去管其他人的事,成亲这么久了,都还没同房,闹什么闹!” 得嘞,这下又把赵蒹葭给绕进来了。 赵蒹葭心中委屈,却主要是替薛凝月委屈。 她张了张嘴,苦涩道:“周元,凝月看错你了。” 她说完话,便捂着脸离开了。 赵诚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慨然道:“终归是香闺中长大的孩子,平时文文静静的,遇到关键事情,就难免急躁任性。” “元儿啊,蒹葭毕竟是你的妻子,你还是要多引导她,让她尽快成熟起来,否则到时候不好受的反而是你。” 周元心中一惊,怎么岳父大人给我讲起御妻之术了? 他干笑了两声,道:“蒹葭心疼自己的朋友,这是善良,没什么好责备的啊。” 赵诚却摇头道:“善良当然是美好的品质,但成熟的人更应该找到善良的落脚地,而不是发脾气。” “我的女儿我了解,她是个好姑娘,但确确实实有些任性,你得多教教她,这对你有好处。”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道:“当年你岳母大人更加刁蛮,就因为我去了一趟青楼,便闹着要上吊,但慢慢还是被我教回来了。” “男儿行于世间,连家宅之事都处理不好,又如何处理其他?” 我怎么总觉得岳父大人在暗示我什么? 说实话,周元是真的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中年人,他虽然初入官场,但似乎已经有了成熟的政治智慧。 “不说这个了,关于薛家的事,你是不是已经有打算了?” 赵诚的一句话,让周元直接懵了。 岳父大人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除了彩霓之外,没人知道我要干预这件事啊! 第三十四章 第一桶金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老掌柜的声音颤抖着,激动地将这首《临江仙》念了出来,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在扭动。 他吞了吞口水,兴奋道:“单是这一首词,就足以流传千古,震惊天下了。” “这还只是一篇小说的序词,真是了不得啊!” 他看向周元,道:“公子怎么称呼?带手稿了吗?” 周元道:“本人元易真人,乃是白云观的道士。稿子当然带了,不然怎么和你谈。” 一沓纸稿递了过去,老掌柜小心翼翼拿着,便仔细看了起来。 “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周末七国纷争,并入于秦…” 开篇就将历史的宏大、跌宕全部表现了出来,老掌柜一下子看入了神,不断朝后,顿时被那些浩荡大气的情节所吸引,似乎完整的历史画卷全部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如饥似渴,不断朝后翻阅,看到关键时刻,却又没了。 他连忙抬起头来,瞪眼道:“后面的呢!快给老朽看!” 周元笑道:“你倒催起更来了,别忘了我是来谈生意的,老掌柜,说说价格吧!” 老掌柜沉默了片刻,才道:“以前没人这么写过,人们喜欢的是传记,是侠义小说,哪有把历史写成演义的。” “你这个书吧,不错是不错,但这类题材以前是没人写,也没人看的。” “我们墨韵斋惜才,可用五十两银子,买断此书。” 周元站了起来,道:“我还是去隔壁的听雨轩看看吧。” 这老头在我面前装起来了,还什么没人看,你爹我玩这个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慢着!” 老掌柜摆了摆手,给他把茶添好,淡笑道:“元易真人是出家人,或许不知道行情,五十两银子在业内已经是非常高的价格了。” “正因为我们识货,才给这么多啊!” 周元当然是提前做了功课的,五十两银子对于一些小刻坊来说,算是极高的价格。 但对于墨韵斋这种大刻坊来说,连中位数都达不到,这边的普遍成交价都在百两银子左右。 百两银子什么概念呢,足够云州城的一户普通人家,舒舒服服生活一年了。 但对于周元来说,这点钱填牙缝都不够。 周元缓缓道:“掌柜啊,谈生意要诚心,我不是只在山上修道的傻道士,城里的读书人我可认识不少。” 老掌柜点头道:“是是是,这本书自然是极好的,加上这首词,足够值百两银子了,为了表达我们墨韵斋的诚意,我们愿意给到一百二十两银子。” 周元没心情跟他扯淡了,直接道:“一千两银子,外加四成的抽成。” 这句话差点没把老掌柜的心脏给吓停,他颤声道:“你…元易真人,你是在开玩笑吧?一千两银子,你知道我们要卖多少本书才能收回成本吗!” 按照这个时代的纸张和印刷成本来说,一本三十页的书的成本需要七两银子。 这是个非常可怕的数字,意味着一本书的售价基本上会超过十两,穷人是根本买不起的。 所以家中有点钱的才能买书,穷人识字都做不到,只能去听说书先生讲书了。 一千两银子,需要卖一百本才行。 事实上,一百本也就是这年头一本书的大致销量了,除非是火爆款,否则不会超过这个数字。 墨韵斋发售一部书的所有盈利,也就几百两银子而已。 周元笑道:“掌柜的,你是对我的书没信心,还是对墨韵斋没信心呢?” “一千两银子根本不是我的目标,这只是我想要看到墨韵斋的诚意而已。那盈利的四成抽成,才是我的真正想要的。” 掌柜的冷冷道:“元易真人真以为做生意那么容易吗?哼!一千两银子!我们可以买断十本书,更别提抽成了。” 周元道:“这样吧,掌柜的,你把这手《临江仙》传出去,就说这是新小说的序词,接受预定。” “我敢保证,不出三日,你起码会收到五百本以上的预定。” “五百本,足够你们盈利数千两白银了。” 掌柜的哼道:“五百本?你知道整个云州能买得起书的家庭,也就几千户吗!” “几千户人,便有五百户买你的书?你以为你写的是什么宝贝呢!” 周元收起了稿纸,淡笑道:“三日后,我会再来。但那时,我要的是三千两。” 他站了起来,大步离开墨韵斋。 说实话,周元是有信心的,真正好的小说,在这个时代是稀有品。 《三国演义》卖个几万册都不是问题,虽然会随着销量增加而降低售价,但墨韵斋至少可以凭借这本书赚几万两白银。 这意味着,这是他们几年的总盈利了。 而自己,也算是拿到了第一桶金。 三天啊,还需要一些耐心,正好可以去安排一下其他的事。 周元回到家,直接道:“紫鸳,去把后厨的明瑞给我叫来,告诉他,以后跟着爷混了,别去后厨了。” 紫鸳心情似乎很一般,只是“哦”了一声,便去叫了。 周元也没闲着,拿出纸笔,细致地画了一幅画。 明瑞只有十六岁,一直在赵府后厨做墩子,据说刀工不错,对厨艺也有所了解,这件事由他去办是最合适的。 “姑爷!” 明瑞还有点不好意思,见着周元就点头哈腰的。 周元眯眼道:“明瑞啊,十六岁了,家里没给说媳妇儿吗?” 明瑞挠了挠头,道:“姑爷,俺家穷,娶不起媳妇儿。” 周元道:“以后跟着爷,保证你有钱娶媳妇儿,现在去替爷办件事。” 明瑞连忙跪下来磕头道:“姑爷有事尽管吩咐,明瑞一定上刀山下火海!” 人生的机会本就不多,明瑞并不蠢,知道自己遇到机会了。 周元把画递给他,眯眼道:“这是武夷山的一种野生香菌,也可称之为香蕈,我要你即可启程,前往武夷山去采购这个东西,要五十斤。” “那边的土著应该看到这幅画,就应该认得出来是什么东西。” 明瑞都懵了:“武、武夷山?这…” 周元淡淡道:“从云州到武夷山,大约是七百里路,来回一千四百里,我给你十天时间。” “你能把东西运回来,老子以后就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明瑞咬了咬牙,沉声道:“姑爷您放心,明瑞就是拼了这条命,也把香蕈运回来!” 周元点了点头,笑道:“去收拾收拾东西吧,我去给你准备银钱。” 被迫无奈,周元只能再次找到赵蒹葭,要钱。 这免不了被一阵责怪,但也无妨了,事情办好了,她自然乖乖跑来道歉。 第三十五章 衙门命案 明瑞派出去了,《三国演义》也投稿了,布局正在慢慢进行,还需要时间去发酵。 正好没事做的周元,便跟着岳父大人来到了衙门,看看他说的命案是多么棘手。 进了陈尸房,一众人已经到齐了。 除了仵作和岳父大人之外,叶青樱这个小师姐也在,两人也是许久未见,忍不住互相多看了几眼。 碍于有其他人在,倒是也没有很热情的打招呼,点头致意即可。 “这位就是赵大人的贤婿吗?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基本的客套话还是有的,一个中年男子身穿普通的武服,背脊笔直,一看就是身怀武艺。 赵诚引荐道:“这位是王昂王大人,也是我们请来查案的。” 汪汪大人?这有点意思。 周元打了个招呼,才低声道:“验尸结果如何?” 仵作恭敬道:“周公子,死者二十五岁,尚未成亲,平时干些体力活养家,主要是泥瓦活和搬运石材之类的,平日里老实本分…” 周元摆了摆手,打断道:“我是问验尸结果,没有问社会关系。” 仵作微微一愣,随即连忙道:“全身只有一个伤口,从前胸贯入,刺穿心脏,从后背透出。可以很清楚得知,是用剑高手所杀。” 说话间,他掀开了盖着尸体的布,已经快要腐烂的尸体映入眼帘,那一股恶臭当真令人窒息。 周元仔细看了一眼,才点头道:“明白了,咱们出去吧,这味道真让人受不了。” 众人连忙点头,走出停尸房。 然后周元才长长出了口气,道:“的确是用剑高手所杀,死者平时没有仇家吧?” 赵诚摇头道:“一个底层的劳工,哪有什么仇家,就算有,也不至于引来这种高手。” 王昂也缓缓道:“这种高手往往听命于大人物,或者效力于某个门派、镖局,死者不会有那么大的利益价值,让这种人出手的。” “这也是我们比较苦恼的一点,想不到杀人动机,就无法找到突破口。” 他也是相当专业,继续说道:“这人死于家中,命案现场我们也看了,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哪怕是脚印都没有。” “但按照死亡时间来看,是夜间杀人。” 周元想了想,才道:“一个底层劳工,引来一个用剑高手刺杀,本身就是很不合理的事。” “也因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非是仇杀,非是劫财劫色,而应该是…灭口!” “只有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接触到了不该接触的事,这种小人物,才会引来大人物的刺杀。” 王昂心中一动,不禁点头道:“分析的不错啊,周公子一句话让我们茅塞顿开,不愧是大才。” 周元笑道:“汪汪大人过誉了,咱么说回案件,基本的判断是灭口的话,那么则说明死者最近参与了一件平时不怎么参与的事。” “调查他最近半个月到底做了哪些事,排除那些平时常做的事,剩下的事,就应该是他的死因了。” “另外,调查他的经济情况,看看他最近是否有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这也是一个突破口。” “如此排查,我还不信查不出死因来!” 王昂立刻道:“停!等等!周公子,你叫我什么?” 我叫他什么了? 周元疑惑道:“王大人啊!” “那我听错了。” 王昂咬了咬牙,道:“说起这个!我们在案发现场,也就是死者的家中,发现了二十两白银。” 周元身体一震,疑惑道:“二十两?还是白银?” 作为一个底层劳工,死者的收入是很微薄的,能存些铜钱就了不得了,还能存二十两白银,这显然有问题。 赵诚点头道:“的确是二十两白银,看来他最近真的做了一笔大买卖,因此送了命。” 王昂抱了抱拳,淡淡道:“诸位,我就先走了,我要立刻查一查死者最近半个月做了哪些事。” “叶捕头,随我一起吧,还有许多专业问题请教。” 叶青樱瞥了周元一眼,随即道:“不如让周公子陪你去,在这方面,他似乎更加出色。” 王昂不禁看向周元。 周元想了想,也没事做,能结识汪汪大人也是好事,于是便点头答应。 两人一起走出了衙门,便来到了一处酒楼。 酒菜点好之后,王昂便给周元倒了一杯酒,道:“周公子平时喝什么酒?” “我平时不喝酒。” 但周元还是把酒喝了,眯着眼道:“这个就挺不错,应该很贵吧?” “二两银子。” 王昂笑道:“贵是贵了点,但胜在口感极佳,足够烈辣。” 周元点了点头,疑惑道:“哎汪汪大人,我们是出来干嘛的来着?” “好像是查案的。” 王昂说了一句,便开始吃菜,然后沉声道:“走访调查这种小事,我们何须亲自去做,下面的人也要讨口饭吃的,不是吗?” 周元道:“王大人说的有理,不过我身上没钱啊,这顿饭我可请不了。” 王昂脸色一肃,郑重道:“这不是说见外话吗!我再穷不至于请不起周老弟一顿饭吧!” 周元端起酒杯,大声道:“王兄大气!”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禁笑了起来。 一些默契,不需要言明,心照不宣是最好的。 即使周元不知道对方身份,也明白对方是看中了自己岳父大人,想要谋个好前途,所以拉近关系。 而对于周元来说,结识这样的人并无不妥,或许对未来还有助益。 “我本是金陵人,因上头派到云州来,一干就是十年啊,逢年过节都难回家,算算时间,已有近两年没见老母亲咯。” 酒过三巡,王昂大人自然说出了自己的苦闷。 周元附和道:“为了朝廷,王兄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实在令人钦佩啊!” 王昂摆了摆手,道:“有时候吧,觉得是这样,有时候又觉得这些东西虚无缥缈。钱没搞多少,却已是中年之躯,眼看四十岁了,却终究还没能立下一番事业。” 周元道:“万事总需要机遇嘛,或许这次命案就是王兄升官发财的路子呢。” 王昂大笑道:“周老弟真会说笑,一个命案算什么,云州每年几十起命案呢。” 周元却眯眼道:“命案常见,高手却不常见。” “王兄也是身怀武艺的,你说什么样的秘密,才会逼得那样的高手去杀一个平民老百姓呢?” “这个秘密若是解开,算不算功劳呢?” “到时候往上头给点钱,找人说说好话,这功劳不久成了加官进爵的路子了吗。” 王昂愣了好久,连站起身来,端起酒杯道:“周老弟,若有那一天,哥哥我没齿难忘。” 周元连忙把他拉下来,低声道:“坐着说话,万事不可声张。” 王昂一口喝了口,大声道:“小二,再来一壶!” 第三十七章 灭口之案 周元走出了墨韵斋,面色淡然,看着两个大箱子被搬上了马车。 然后他才缓缓坐上马车,当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妈的!发财了发财了! 五千两白银啊!靠!老子再也不会缺钱了!再也不用问自家老婆要钱了! 他兴奋地搓了搓手,大吼道:“快!到赵府!” 这意味着自己的身份即将暴露,周元相信墨韵斋那个女人肯定派人跟着自己,但无所叼谓了,身份暴露又怎么样呢,反正对方不会公开。 至少钱到手了!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啊!和凤鸣楼斗,怎么能连基本的启动资金都没有呢! 周元兴致冲冲回到家中,却恰巧撞到老岳父赵诚。 “元儿?你这是抬的什么东西?” 赵诚满脸疑惑。 周元挠了挠头,笑道:“去搞了点钱回来,咳咳,到时候看能不能用得上。” 赵诚点了点头,缓步走了过来,打开箱子一看,愣是吓了一跳。 他看向周元,面色严肃道:“此事其他人知道吗?” 周元道:“目前就我知道,还没来得及告诉蒹葭和岳母大人。” “噢…” 赵诚连忙抓了几锭银子揣进怀里,压着声音道:“孝敬我一百两,最近你岳母管得严。” 周元忍不住笑道:“实在不行再拿点儿?” 赵诚正色道:“你的钱自己留着,用在关键的地方,这一百两也够我花一阵子了,对了,此事不要告诉蒹葭和你岳母。” 周元当即道:“岳父大人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赵诚笑道:“还是贤婿懂事啊!” 说到这里,他突然道:“正好,跟我去一趟衙门,案情有了变化。” “什么变化?” 赵诚道:“又死了十多个人,死法一模一样。” 周元身影一震,顿时皱起了眉头。 …… 陈尸房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很沉重,一夜之内死了十多个人,无论放在哪一年,都算是惊天大案了。 王昂拳头攥得紧紧的,沉声道:“昨天我们走访调查了之前死者的工友,可能是惊动了幕后的一些人,以至于死者的四个工友被杀,同时被灭了满门。” “上至六十多岁的老人,下至五岁的孩童,全部被杀,共计十七人。” 周元倒吸了一口凉气,被灭满门,老幼皆杀,凶手这是发疯了啊! 赵诚冷冷道:“元儿之前的判断是对的,幕后之人一定在掩盖什么惊天大秘,这些被灭口的应该都是参与者。” 叶青樱也是脸色发白,眼中蕴藏着愤怒,咬牙道:“其中一人身上不止一处伤口,房内有搏斗的痕迹,双手老茧厚实,应该是常年握刀。” “他本身有武艺在身,所以凶手没能一击毙命,但最终还是将其杀死。” 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顿,看向了赵诚。 赵诚点头道:“今日午时,薛家派人过来,询问详细案情,那位死者当是一个老兵。” 王昂神色微变,低声道:“是薛长岳当年的亲卫?那麻烦了,如果不尽快破案,万一闹起来,事情就瞒不住了,恐怕要惊动临安府啊!” 赵诚道:“这正是我担心的,薛长岳的信都已经送到我手上了,表示很关心这件事,说需要给他的兄弟们一个交代。” 说到这里,他苦笑道:“我可不想这个老瘸子拄着拐杖跑到衙门来闹,那不太好应付的。” 叶青樱疑惑道:“什么亲卫?” 王昂道:“叶捕头你有所不知,薛长岳当年可是大同总督,节度大军六万,从二品武将,权势滔天。” “兵败之后,被贬回乡,但手底下八十亲卫可是寸步不离,也跟着回到了云州。” “刚才所说的死者,便是亲卫之一。” 他摇头叹道:“要是这闹起来,以薛长岳身份的敏感…” 说到这里就够了,足够众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周元倒是有些意外,王昂怎么会这么详细地去给叶青樱解释薛长岳? 自己这个二师姐,难道还有不为人知的身份吗? 她不就是白云观的孤儿,师尊的徒弟吗? 周元发现自己还有很多事情并不清楚,所以也没有急着发表意见。 倒是赵诚沉声道:“元儿,你对破案是有心德的,这时候不能藏拙了,事情恐怕要早点解决才行。” 周元想了片刻,才道:“案件的核心是灭口的理由,我们需要从这个地方入手调查。” “除去受连累的家人,关键的死者有五位,应该都是直接参与了一件隐秘的事。” 他看向王昂,道:“王大人,最初的死者,半个月的行踪查清楚了吗?” 王昂点头道:“查清楚了,没有任何蹊跷之处,依旧是早出晚归。白天在城北一处宅子务工,帮助其修建花园,晚上回屋睡觉。” “此人作息简单,很好查证。” 周元想了想,才道:“另外四个死者,都是他的工友?也都在帮忙修建花园?” “不错。” 周元直接道:“把城北那处宅子的苦工、监工和参与建设的人,全部抓到衙门来问话。” “我要查清楚这五个关键人物的活动轨迹,判断出他们参与隐秘事件的时间,从而判断事件的性质。” 王昂沉声道:“已经抓起来了,今日上午便进行了审问,但他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周元道:“带个消息灵通的上来,我再问问。” “跟我来吧!” 于是一行人直接朝监牢走去。 来到一处牢房门前,王昂才道:“他叫刘二,是城北大宅的监工,知道每一个人的情况。” 那刘二人都是懵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被抓起来,胆子都吓破了。 看到周元等人,就立刻跪了下来,大喊冤枉。 周元沉声道:“别叫了,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若有犹豫便是撒谎,到时候免不了大刑伺候。” “回答我!大宅建设,夜晚是否有人留守!” 刘二连忙道:“有的,每晚四人留守,轮流看管物资,否则万一被盗贼偷了那就亏大了。” 周元道:“你们总共有多少人!” “三十六人!加上我三十七人!” 周元眯眼道:“每晚四人,总共三十七人,那么最近十日一定每个人都有留守过一日。可有人换班或者请假?” 刘二苦笑道:“大家都是苦命人,靠这个吃饭呢,哪敢换班请假啊!巴不得多守几夜,多赚点钱呢。” 周元道:“白天有人请假吗?” “没有。” 周元心中已有了分寸,随即道:“毛阿七、沈文才、大狗、铁栓子和瘦猴子,这五个人有同时不守夜的时候吧?分别是哪几天?” 听闻此话,王昂和赵诚都眼睛一亮。 叶青樱则是一脸迷茫,她还没意识到其中的信息。 “有有!” 刘二连忙道:“因为是我负责排班,所以我清楚得很,初三、初八、十一,这三天都没有他们其中任何一人。” 最近十天,有三天没有这五个人。 意味着,这五人参与神秘事件,一定就在这三天的其中一天。 而今天是六月十五! 周元眯眼道:“这样的大事,如果对方早已有了灭口之心,那么办完事第一时间,就会选择灭口。” 赵诚当即道:“第一个死者毛阿七,死亡时间是六月十二夜晚!” 王昂道:“可以确定了,他们一定是在六月十一的那晚,参与了什么事情。” 周元沉声道:“需要五个人才能完成的事情,而且这五个人是苦工,则说明一定动静不小。” “王大人!查!派出足够的人手,详细调查各大街道的住户,问一问六月十一的夜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王昂深深吸了口气,竖起了大拇指,道:“周公子,神机妙算啊!佩服,佩服!” 第三十八章 羞辱 六月的天气总是很好,阳光透过纸窗,照在了周元的脸上。 他将新写好的《三国演义》后续章节收好,便伸了个懒腰,到小院之中开始锻炼。 半个时辰之后,已是日上三竿,随便冲了个凉水澡,便看到赵蒹葭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着鹅黄色长裙,长发披在身后,用一根丝带缠绕,很有淑女范,又带着淡淡的知性意味,气质顿时就出来了。 洁白的皮肤在阳光下似乎发光,精致的五官宛如妙笔丹青画出。 周元不禁有些感叹,“蒹葭”二字之美,用在她身上真是合适啊。 “去不去薛府?” 赵蒹葭的声音有些冷淡。 周元点头道:“我穿个衣服,打扮一下。” 赵蒹葭哼了一声,不禁道:“你还打扮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相亲呢,凝月妹妹都那样了,你还有心情打扮。” 女人总是这样的,会把情绪代入每一件事情上,就换套衣服她都能扯到这里来。 你不也打扮得精致无比嘛! 当然,这种时候反驳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即使你讲赢了道理,也会被对方攻击态度有问题。 所以周元并不搭理,只是穿好了衣服,便跟着赵蒹葭上了马车。 一路到了薛府,赵蒹葭常来,便不必通报,直接进去。 刚来到院落中,两人的表情便不对了,只因他们发现院中多了很多仆从和绑着红花的大箱子。 一个个人,都穿得喜气洋洋的。 “别告诉我徐家今日过来下聘礼了。” 赵蒹葭的声音都在颤抖,这显然是她最不愿看到的事。 两人一路到了大厅,果然发现大厅坐满了人,右侧上座的赫然便是一个翩翩公子。 身穿白衣,手持白扇,羽扇纶巾,面容如玉,端得是风流倜傥模样,举手投足间自有书卷气息。 “还真是下聘礼来了!” 赵蒹葭咬了咬牙,攥着拳头道:“那个白衣服的可能就是徐光臣了,临安府著名的大才子,州试第一的举人呢,徐大会元。” 周元微眯着眼,道:“纳妾而已,还需要下聘礼?” 赵蒹葭变色道:“周元你什么意思?凝月妹妹连下聘礼的资格都没有吗!” 女人就是喜欢情绪化,这让周元一阵头疼。 但赵蒹葭还是补充道:“估计是两家商议的结果,让薛家维持一点点体面。” 两人来到大厅,依旧行礼。 薛长岳久居病床,没有出面今日之事,依旧由薛夫人主事。 看到赵蒹葭,薛夫人倒是摆出了好脸色:“蒹葭侄女儿别客气了,是来看凝月的吗?这丫头早上的时候还念叨你呢。” 赵蒹葭面色平静,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夫人,你将凝月卖了多少钱?” 此话一出,热闹的大厅一瞬间宛如冰窖,所有人的面色都被冻结。 唯有周元诧异地看向赵蒹葭,心中多少有些感慨。 我家娘子果然坐不住了,想要撕破脸做最后的努力了。云九小说 周元是很欣赏赵蒹葭这种态度的,为了朋友,不惜身份和名节,也不惜得罪长辈,得罪势大的徐家,这是一种非凡的勇气和善良。 以至于,周元此刻都认为她有着无限的魅力。 “胡说什么!” 薛夫人率先打破瓶颈,大声道:“蒹葭!今日有贵客到此!不许无礼!快去看凝月吧!” 她亦然不敢太得罪眼前这个状元的女儿。 赵蒹葭却是寸步不让:“夫人,凝月何等温柔淑良,又有才华在身,从不乖张任性。” “她做错了什么?竟换来如此凄惨下场!” 薛夫人道:“嫁与临安徐家,何来凄惨之说。” 赵蒹葭沉声道:“说是婚假,实乃买卖耳!” 说完话,她霍然看向徐光臣,咬牙切齿道:“姓徐的,亏你还是读书人,竟做得出以钱压人的无耻行径!” “仗着家中底蕴,逼迫他人之女为妾,往圣若有眼,必让你殿试不中,名落孙山。” 最后这八个字,可谓是狠辣,硬生生打中了徐光臣的七寸。 有两个老人已经站了起来,忍不住怒骂出声。 赵蒹葭与之对垒,却是越说越心痛,最后已是眼眶通红。 “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会遭报应的!” 她说完话,狠狠瞪了周元一眼,咬牙道:“你是活着还是死了?我一人据理力争,却怎不见你说一个字?” “诗会郊游,你不是很能说吗?现在哑巴了?” “周元,我早已不奢求你金榜题名,但你却懦弱得像个奴才。” 场中寂静无比,赵蒹葭似乎心如死灰,惨然笑道:“我与凝月,谁又来可怜谁呢,不过都是悲哀的女子罢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擦干眼泪,捂着嘴朝后院跑去。 这里,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啪啪啪!” 直到此刻,寂静的厅堂,才响起突然的掌声。 周元一边鼓掌,一边看向四周众人,笑道:“你们难道不觉得我家娘子说得好吗?我认为她真的太棒了,我是真喜欢这个姑娘了。” 薛夫人对他可没什么好脸色,干脆把气全部往周元身上撒。 “她都走了,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一个赵家的赘婿,身份与奴仆无异,竟也敢在此聒噪!” 周元压根不理他,而是看向徐光臣,眯眼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徐家未免太过天真。” 徐光臣俊美的面容上,涌出了轻蔑的笑意。 他轻声说道:“薛夫人说得没错,你没有在这里聒噪的资格,一个赘婿而已,过好自己悲哀的一生吧,别凑过来耸鼻子,当心我叫人把你当狗撵走。” 周元道:“我以为你不会说话呢。” 徐光臣缓缓道:“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东西?与你多说一句话,我都嫌丢脸。” 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走到了周元的身旁。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据说你与凝月颇有些暧昧?来这里为她出头?你配吗?” 周元道:“你想说的只是这些?” 徐光臣轻轻道:“当然不止,我想说的是,把她带回临安之后,我会把她当一条母狗,给我端茶递水、洗衣做饭。” “我想怎么虐待她,就可以怎么虐待她,我想打想骂,全凭一个念头。” “而你,又能怎样呢?” 说完话,他回到座位上,摆了摆手,道:“赶出去!” 周元没有被赶出去,他是自己走的。 他没有与徐光臣吵下去,因为最开始他就不是来吵架的。 来到这个世界四个多月了,他并没有真正愤怒过,但此刻他怒火冲霄。 他知道刚才徐光臣的话,只是故意气他而已。 但他无法忍受! “我的凝月,不该被这样侮辱。” 周元自言自语,走出了薛府。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转身往回走去。 第四十一章 案情大进展 屋外的动静传来,周元给凝月使了个眼色,便跳下床去,大步走出。 于是,他便看到了一脸笑意的徐光臣,正和赵蒹葭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哦?还有一个呢。” 徐光臣看向周元,眯眼道:“这位赘婿奴才,是谁邀请你进我家凝月的房间的呢?你不认为,以你的身份,根本不适合出入这样的场所吗?” 赵蒹葭当即脸色一变,挽住了周元的胳膊,冷冷道:“他是我挚爱的夫君,什么叫赘婿奴才?嘴巴放干净点!” “另外,我们都是凝月的朋友,凭什么不可以来?” “姓徐的,你别忘了,你还没有娶凝月,别动不动就是你家的。” 徐光臣轻蔑一笑,淡淡道:“你既是已婚之妇,怎却未曾盘发?” “你!” 在这一点上,赵蒹葭实在无法反驳。 周元这才轻轻道:“小徐啊,别太得意了,事情还没发生,你怎么知道你稳了呢?” 说完话,他便拉着赵蒹葭大步离开。 徐光臣眉头紧皱,看着周元的背影陷入沉思。 这两人来见薛凝月,是在商量什么? 为什么一个身份低微的赘婿,竟敢让我别得意? 怀着疑惑,徐光臣敲了敲门,道:“凝月,我来看你了。” “进来吧。” 薛凝月平静的声音让徐光臣眉头一皱,他只是过来做个模样,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允许进去了。 难道他们刚才真的商量了什么事,才导致薛凝月态度的转变? 徐光臣沉默了片刻,大步走了进去。 大约半刻钟,他便沉着脸出来,脸上的疑惑更深了。 怎么连薛凝月,都一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样子? 想到这里,徐光臣对身旁的小厮说道:“派人去查一查,最近白烟楼是不是有什么异动,隐秘一点。” “是。” 随着小厮的离开,徐光臣才眯眼道:“跟我玩,你们也配?” …… “再说一遍嘛!” 马车上,周元嬉皮笑脸道:“蒹葭你别不说话啊,再把刚才那句话说一遍,就那个,挚爱的夫君那个。” 赵蒹葭冷漠道:“刚才我只是给你留面子,周元,你别当真。” 周元笑道:“给我留面子?蒹葭你果然还是肯为我着想啊!” 赵蒹葭道:“我不过是讨厌徐光臣而已,另外,在名义上你的确还是我的夫君,我理应帮你出头。” “但是周元,你最好仔细考虑一下合离的事,我并没有开玩笑。” 周元摆了摆手,道:“我说了嘛,这件事由你决定,我听你的。” 赵蒹葭闻言,终于忍不住大声道:“周元!你连基本的挽回都不做了吗!你就这么轻视这一段婚姻吗!” “作为男人,你是不是该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还是说,你根本不想争取我,你从来没把我当回事!” “听我的?呵!真像是在为我考虑啊!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啊!” 周元连忙道:“别激动嘛,其实要改变一个人的心,是很不容易的,并非几句话就可以实现,我只是不想跟你吵嘛。” 赵蒹葭气馁一笑,无奈叹了口气,道:“我宁愿你跟我吵,也不愿你像是个随意揉捏的面团,没有一点骨气。” 好了,以后你有外号了,就叫“望夫成龙赵蒹葭”。 周元歪着头道:“真要吵,你也吵不过我啊。” 赵蒹葭道:“原来我说了这么多,是在说吵不吵的事,是吗?” 周元不故意逗她了,于是摆手道:“好了,别纠结这个了,十天之内我给你一个答案。” “现在送我去衙门吧,我看看那边的情况。” 赵蒹葭面色古怪,疑惑道:“最近几天你怎么都往衙门跑?你在帮父亲做什么事?” 周元眨了眨眼睛,道:“朝廷机密。” 大约二十个呼吸后… 周元站在街道上,看着扬尘而去的马车,满脸无奈。 开个玩笑而已,不至于把人赶下车吧! 距离衙门也不远,我不坐车,我走路也行好吧! 今天的衙门很是热闹,又发生了几起官道抢劫案,虽然财物数目并不大,但处理起来还是很麻烦的。 不过巧合的是,岳父大人刚退堂,王昂大人便到了。 于是三巨头再次会晤,王大人立刻说出来案情的最新进展。 “经过将近两日的严密排查,我们派出了上百人,走访了云州各大街道,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 “在六月十一日早晨,天还没亮,大概是卯时左右…” “东直道、福安街的百姓,听到了沉重的车轮声。” 说到这里,王昂沉声道:“我们问的很具体,是沉重的车轮声,马车应该是拉了很沉重的物品。” “基于车轮声的时间和地点,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判断,死者五人是帮忙运送了货物,从而遭到灭口。” 周元沉声道:“城门是什么时间开启?” 王昂道:“卯时正刻!” 周元点头道:“那很显然,是运送出城。” 第四十四章 百花馆内 凤鸣楼是江南地区最著名的酒楼,没有之一。 它的分店遍布江南各州,以奢华的装饰和精致的菜肴为主打,兼以名酒名茶,优质服务,从而成为行业标杆,深得上层阶级喜爱。 各大世家子弟,富商与达官贵人,都喜欢聚于此楼,饮宴接待。 顶楼是私人居所,徐光臣缓缓放下了毛笔,端起茶杯,轻轻摇晃着。 身旁的仆人弯着腰,低声道:“白烟楼在十天前派出了一个伙计,前往武夷山购买香蕈,此物得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功效营养堪比灵芝鹿茸,价格却十分便宜。” “若白烟楼得之,宣传之下,必然能令生意回暖,虽不至于威胁咱们凤鸣楼,但至少可以继续苟延残喘了。” 徐光臣眯眼笑道:“我就说那赵家赘婿怎敢如此嚣张,原来是另辟蹊径了啊!只可惜他棋差一招,被本人猜到了。” 仆人道:“近年来,白烟楼每年的纯盈利不过八千两左右,只能勉强支撑薛家的开销。” “咱们凤鸣楼开业之后,他们最近一个月的盈利只有四百两,几乎是活不下去了。” “但经过估算,有了这种香蕈,他们每年的纯盈利或许能达到万两银子。” 徐光臣哼道:“若真有万两银子,他们的确不必嫁女为妾了。” 说到这里,他沉声道:“给了你足足六天的时间,你不会只做到了这些吧?” 仆人连忙道:“属下已经派人出城,于昨日深夜在驿站找到了购买香蕈的伙计,并将香蕈抢了过来。” “同时,属下花了四十两银子,买通了白烟楼的主厨,获悉了香蕈的烹饪技法。” “此刻,香蕈已送入咱们凤鸣楼的后厨。” 徐光臣闻言,顿时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好!明日是我与薛凝月的订婚宴,就把这道菜做给他们吃!”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压着声音道:“对了,我收到消息,说明日有临安府的大人物要来云州,或许会在我们这边进行宴席,你让后厨准备香蕈,给他们上一道美菜。” “这件事办好,可算是两全其美,徐家拿下了,临安府的大人物也招待妥当了。” 仆人连忙道:“属下明白!” 徐光臣道:“去领一百两银子,赏你的。” 仆人大喜,直接跪了下来,大声道:“多谢公子!” …… 周元先是换了银票给岳父大人送去,又见了王昂大人一面,关于甲胄的事,他很是沉着。 第四十五章 师姐助我 从百花馆出来,周元来到了大街,看着四周人来人往的世界,不禁有些感慨。 彩霓的确是个傻姑娘,因为那点莫名的爱意,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便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 要是遇到负心男人,她恐怕不知道要受到多大的伤害。 好在她啊,遇到了我周元,虽然花心,却绝不负心。 关于凤鸣楼的消息,周元只是暗示了一下,但彩霓肯定是听懂了,这傻姑娘还说什么当没听到过。 倒也是,若事情慢慢剖开,真相慢慢出现在世人眼前,今日我通风报信,恐怕是连坐之罪。 但证据这一项,几乎危及不到周元,这是他的底气。 另外他也实在有些感动彩霓的真心,所以才提醒一波。 上了马车,一路开往赵府。 周元坐在车厢之内,开始思索这一次杀人案的细节。 从最开始发现的一名死者,通过死者身份的低微和凶手的强大,判断出死者是参与了一件大事,因而被灭口。 幕后的黑手似乎也时刻关注着衙门的刑侦手段,所以又在衙门走访之时,灭掉了其他参与者及其家人,共计十余人。 这更加印证了灭口的判断。 于是通过五位关键死者的值班时间,推测出他们正是六月十一日参与的大事。 继续走访,终于查到了是六月十二日的黎明时分,有沉重的车轮声。 因上种种推理,最终判断出运送的是违禁物品,而且是极度违禁的物品。 最后,锦衣卫查到甲胄失窃。 周元喝了一杯茶,眉头紧皱,疑惑道:“不对劲啊!幕后黑手展露的手段似乎太少了。” 在他看来,要盗窃甲胄这种违禁物,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更需要智慧的加持。 而此次幕后黑手与衙门的角逐中,却似乎什么也没做,只是把知情人灭了口而已,这种手段很拙劣,几乎没能阻止衙门的查案。 在这一点上,幕后黑手的处理十分反常,照理说对方既然有智慧,那不该这般拙劣才对。 一个惊人的想法突然诞生——他们不会是故意这么做的吧? 周元自己都吓了一跳,故意这么做能得到什么? 锦衣卫临安府千户!金陵府南镇抚使!两个大人物的到来! 我靠,他们的目标不会是这两个人吧! 明天凤鸣楼的宴席,不会出事吧? 要真是出事,那他妈的不必老子出手了,凤鸣楼直接阵亡了。 想到这里,周元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徐光臣这次是摊上事儿了。” 只是…凤鸣楼若真出事,岳父大人岂不是危险了? 今晚得提醒一下! 终于到了赵府,周元跳下车来,却恰好在门口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穿着黑色制式公服,腰佩长刀,头戴官帽,赫然便是云州衙门的捕头大人,叶青樱。 “二师姐!” 周元顿时笑道:“好几日不见了,怎么有空来看我啊!” 叶青樱满脸的不耐烦,皱眉道:“别咋咋呼呼的,和你不熟,俗世之中就别叫师姐了,还是叫我叶捕头吧。” 周元老脸皮厚,这种软钉子他可不在意,依旧笑道:“站在这里做什么?快进去喝茶。”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一日师姐,终身师姐嘛。” 叶青樱总觉得这话怪怪的,什么日师姐,他故意占便宜吧! “别废话了!” 叶青樱冷冷道:“我就是过来告诉你一声,明日午时正刻,到凤鸣楼赴宴。” 啊?什么? 周元顿时瞪大了眼,这刚推测明日凤鸣楼可能要出事,便要我去赴宴? 我他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老子不去。 周元当即道:“明天我打算上山看师尊。” “是吗?” 叶青樱淡淡道:“我昨日刚从白云观下来,师尊托我给你带话呢,说以后不必去见她,她就当没你这个忤逆徒弟。” 啊?命运一定要把我安排到凤鸣楼去吗! 周元皱起了眉头,思索着找个什么理由拒绝。 叶青樱打量了周元一眼,皱眉道:“哎,问你,你是不是哪里得罪师尊了?为什么她提起你,就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师尊修生养性多年,可从来不这样。” 这话说的,做徒弟的怎么会得罪师尊呢,只是那时候憋得慌,纯阳无极功的副作用又大,所以拿了师尊几年贴身的衣物,助眠而已。 周元不欲在这个话题纠缠,于是眯眼道:“明日的宴席,我不太想去啊,帮我拒绝一下。” 叶青樱摇头道:“拒绝不了,涉及到详细的案情,连我都要去,这是南镇抚使亲自点名。” 我靠! 周元这下无语了,赶紧将自己对案情的分析说了出来。 最后他一把抓住了叶青樱的手,急道:“师姐助我啊!凤鸣楼明天真的可能会出事,到时候你可得保护我啊!” 叶青樱也是满脸惊愕,疑惑道:“你是不是判断错了?凶手吃了豹子胆,敢袭杀南镇抚使和锦衣卫千户?” 周元道:“要是没胆子,谁敢偷甲胄啊,师姐你武功高,到时候务必送小师弟脱离危险啊。” “我要把此事禀告王大人。” 叶青樱说完话,转身就走。 看着她的背影,周元陷入了沉思,倒不是思考她对自己的态度,而是她的身份… 你一个衙门的捕头,照理说归岳父大人管,怎么感觉随时在听汪汪大人的命令啊。 锦衣卫体系又不一样,真是奇哉怪也。 一个凄惨的声音,打断了周元的沉思。 “姑爷!” 只见满身绑着绷带的明瑞跑了过来,扑腾一下跪在地上,痛哭道:“姑爷!明瑞有负重托,没能带回香蕈啊!请姑爷责罚!” 好家伙,被揍成这副鬼样子,对方下手够狠啊! 周元装模作样问道:“怎么回事?” 明瑞流着泪,委屈道:“按照姑爷的吩咐,我十天前出发前往武夷山,顺利采购到了香蕈,昨日黄昏到的城外六十里驿站。” “谁曾想,被强盗抢了!他们还打我!呜呜!香蕈没了!” 可怜的孩子,分明才十六岁,就被搞成这幅样子。 唉,都是姑爷害了你啊! 周元面无表情道:“知道了,去养伤吧。” “姑…姑爷。” 明瑞低声道:“那跟着姑爷的事…” “伤养好再说!” 周元随手扔出了二两银子,道:“来,给你的汤药费。” 他觉得明瑞还是不错的,十六岁能跑这么远把香蕈买回来,多少是有能力的,可以用。 正好缺跑腿的,就是他了。 第四十六章 凤鸣楼 深夜,周元放下了毛笔,长长舒了口气。 《三国演义》已经写到第三十回“战官渡本初败绩,劫乌巢孟德烧粮”,足以应付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出版了。 至少在未来这半个月之内,他不必再辛苦誊写了,到了临安府,便可以轻松游玩,见见那些个鸿儒达官。 夏日炎热,唯夜间凉爽,圆月高悬,又有清风吹拂。 周元不禁走出了小院,来到后院凉亭之中。 最近有些忙碌啊,本来想酿制一些啤酒的,现在看来也没有那个时间和条件了。 云州城如今是危机重重,一时间也没有头绪理清楚,只希望锦衣卫那边给点力,把这些事赶紧搞定,免得人心惶惶的。 凝月那边的事,最多两日就搞定了,这姑娘情深义重,今后如何安排她? 还有彩霓,她身份特殊,但用情至深,又该如何处理与她后续的关系? 作为男人,周元必须要思考长远一点。 而这些问题,最终还是要建立在现实的功绩之上,赘婿这个身份,已经不足以支撑日渐膨胀的欲望了。 该往上爬一爬了。 那么意味着,和赵蒹葭的关系该处理了,正如岳父大人所说,一直貌合神离也不是个事儿。 正想到这里,周元却听到了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赵蒹葭一身白衣,正缓步走来。 周元眉头皱起,疑惑道:“半夜三更的,你怎么还没睡?” 或许是深夜感性,或许是情绪不高,赵蒹葭并没有刻意冷脸相对。 她只是微微臻首,轻声道:“徐光臣明日邀请薛家吃饭,在凤鸣楼大摆宴席,虽不言明,却也是订婚之意。” “凝月…最终还是逃脱不了她的命运。” 周元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事情未必那么悲观。” 赵蒹葭摇了摇头,道:“不必说这些不痛不痒的安慰话语了,没意义了。” “但是周元,凝月没能逃脱命运,我却想逃。” “今日我已对父亲言明,要与你合离,他并未反对,只是让我们商量清楚。” 周元苦笑道:“怪不得你睡不着,原来在偷偷抛弃我。” 赵蒹葭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并没有抛弃你,事实上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不是吗?” “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人生,你我本就没有缘分,之所以现在这样,只因双方父亲的友谊罢了。” 第四十七章 宴席 越来越多的人走进大厅,互相交谈着,场面也愈发热闹。 周元看到了岳父大人和王大人,两人忙着和另外的人说话,虽然注意到了他,也只是点头示意。 很快,周元终于看到了叶青樱,连忙走了过去。 可算有个能说话的人了,总不能一直和刘哲在这里耍嘴皮子吧,那也太没意思了。 “二师姐,今天穿得很漂亮啊!” 叶青樱罕见没有穿公服和男装,而是一条黛色长裙,秀发做了个造型,甚至略施粉黛,显得整个人都有了女人味。 她本身就很漂亮,穿上公服的时候英姿飒爽,没想到如今穿回女装,竟然有一股子淡淡的媚意。 真棒啊! 叶青樱显然不买账,只是瞥了他一眼,才道:“是,穿得漂亮,但人一般,对吗?” 周元傻了,果然任何时代的女人都这个叼样子啊,在这方面总能挑出毛病来。 他干咳了两声,道:“师姐在我心中,那就是绝世美人。” 叶青樱道:“你说哪个师姐?” 周元心中一惊,随即想起了分别已久的妙善子大师姐。 好吧,虽然叶青樱很漂亮,但和妙善子师姐比起来,确实逊色一筹。 大师姐像是妖孽一般,美得简直虚幻。 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周元正色道:“两个师姐春兰秋菊,各擅其长。” 叶青樱淡淡道:“把你这些甜言蜜语,说给其他人听去吧,瞧瞧,人家望着你很久了。” 周元这才回头,看到了远处与薛夫人站在一起的薛凝月。 她气色依旧很差,今天也是精致打扮了一番,漂亮之中带着楚楚可怜的味道,两个酒窝都不那么明显了。 周元毫不在意影响,对着她挥了挥手,轻轻一笑。 薛凝月眼神更是温柔,微微一福,嘴角露出苦涩的微笑。 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一时间竟有千言万语,无法述说。 “周元?” 徐光臣走了过来,眯眼道:“我似乎并没有邀请你来啊!” 他的声音可不小,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周元。 而周元正好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徐光臣!香蕈呢!” 徐光臣微微一怔,随即想通了一切,轻笑道:“你消息挺灵通的嘛!还知道香蕈!” “不错,诸位,半月前我凤鸣楼专门派人去武夷山采购了一批香蕈。” “此物大补,营养丰富,堪比鹿茸灵芝,又兼美味之功,天下罕见,极为昂贵。”https:/ “今日凤鸣楼已准备妥当,用以招待大家。” 众人闻言,也是缓缓点头,说着一些客套话表示感谢。 周元心中忍不住发小,他妈的,明瑞花了十两银子,买了足足五十斤,昂贵个屁啊! 这王八蛋还真能给自己贴金。 周元故作愤怒,死死盯着徐光臣,却一句话也不说。 徐光臣走到他的跟前来,轻轻道:“你那点小动作,瞒得过我吗?回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吧。” 这句话自然没让其他人听到,众人还以为他们在友好交谈呢。 周元深深看了徐光臣一眼,不再说话,而是跟着岳父大人走进了包间。 虽然双方的宴席都聚在了一天,但凤鸣楼足够有能力招待妥当。 外面的事,周元已不必再管。 落座之后,他才开始打量桌上的人。 除了岳父大人、王昂大人和叶青樱之外,当然还有云州知府,也就是刘哲的老爹,刘良。 另外还有四个人,分别是金陵府南镇抚使、临安府锦衣卫千户,以及两个精瘦的汉子,看样子都有武艺在身,眼神都凌厉无比。 “人都到齐了。” 王昂组织的饭局,自然也要充当主持工作。 他站起身来,低声道:“这位便是我锦衣卫南镇抚使熊阔海大人,这位是临安府的萧阙萧千户。” 熊阔海是个高大的胖子,白白净净的,眼睛本来就小,又总是眯着,像是牲畜无害的弥勒佛,慈眉善目的。 但双手却满是老茧,显然是长期握刀兵所至。 此人虽居上位,却依旧有着不俗的身手。 萧阙看起来更普通,一个小矮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村老实巴交的农户,笑起来憨厚又纯朴。 但能做到千户这个位置,又怎么可能憨厚老实。 “关于案情的详细报告,除了周元之外,其他诸位都很清楚了。” 王昂笑道:“镇抚使大人自有安排,属下就不多言了。” 熊阔海摆了摆手,声音竟然有些娘气:“安排什么呀,见到这么多新朋友,聊聊开心的事情更好呢。” 他举杯道:“刘大人,赵大人,久仰二位的大名了。” 一阵寒暄之后,众人便喝了起来,慢慢的话也聊开了。 但几乎和周元预想的差不多,没有说任何关于案情的话题,纯在聊人情世故。 叶青樱的脸色很不好看,她本以为是来办正事的,没想到根本不涉及任何案情。 对方官又大,她也不好发脾气,只能咬牙硬忍着。 再看向身旁的周元,这简直就是一头猪,一直在吃,他面前的几盘菜都被他吃光了。 “不要吃香蕈。” 周元凑到她的耳边,突然给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叶青樱脸色微微一变,想起刚才徐光臣特意提到香蕈,当即心生疑惑。 她压着声音道:“为什么?” 周元道:“吃了要拉肚子,你不想屁股痛吧?” “混蛋。” 叶青樱脸色顿时红了,愠怒道:“登徒子,别以为有人在一旁,你就可以肆无忌惮。” 周元不禁头疼,二师姐显然是误会了嘛! “周元啊,你查案手段很是高明,应该来我们锦衣卫嘛。” 南镇抚使突然的一句话,让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怎么莫名说起正事了?而且还是这么奇怪的正事。 要进锦衣卫是很难的,毕竟是天子爪牙,身份都要查四代,还要经过严密的筛选,此刻却突然提出要周元加入。 似乎看出了众人的疑虑,熊阔海笑道:“你的身世清清白白,我是清楚的,我也很欣赏你的能力,干个百户至少没问题。” “只是你是读书人,又是赵大人的爱婿,我不敢轻易招揽啊,哈哈!” 赵诚随即笑道:“熊大人多虑了,年轻人的路,年轻人自己走,元儿只要愿意,我肯定是支持的。” 压力给到了周元,这种决定命运的时刻,要短时间作出选择实在太难。 周元最终还是道:“多谢熊大人赏识,只是在下毕竟是赘婿,总要与妻子商量,才能决定去处。” 熊阔海大笑道:“我当然理解!毕竟,我也是个赘婿嘛!” 这下众人愣住了,南镇抚使,从四品大员,因为职位的特殊性,比正四品还要吃香,这样的人物竟然是赘婿。 熊阔海眯眼道:“英雄不问出处,尤其是在锦衣卫。” “不过我还是会给你时间考虑的,在我离开云州之前,你给我一个答案吧。” 周元当即端起酒杯,沉声道:“敬熊大人,我会好好考虑的。” 第四十八章 食物中毒 酒过三巡,众人的兴致也达到了了最高,包厢内外,一派喜气洋洋。 除了叶青樱、薛凝月等少数几人之外,今天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应该都是值得高兴的日子。 而或许他们不知道,这也是改变局势的日子。 包厢的门打开了,徐光臣和徐家几个长辈端着酒杯走来,极为热情。 “今日凤鸣楼有幸接待几位大人,实乃蓬荜生辉,故而打扰,前来敬酒。” 徐光臣作为临安府第一才子,是具备知名度的,在士林圈内也有比较高的声望,加之徐家确实是大家族,所以几个大人也没有不给面子。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举杯共饮。 或许是相识,萧千户轻笑道:“据说今日是你的订婚宴?徐老弟,怎地不把姑娘带来给我们看看呢?” 徐光臣随即道:“当然可以!” 他表情很是精彩,回头道:“凝月,伯母,都过来吧,几位大人想认识一下。” 这种气氛之下,薛家哪怕觉得受辱,也不可能拒绝。 于是薛夫人和薛凝月缓步走来,微微施礼。 徐光臣道:“这位是熊大人,这位是萧大人。” 薛夫人勉强挤出笑容,施礼道:“两位大人,妾身有礼了。” 薛凝月的脸色则半点笑容都挤不出来,只觉无比屈辱,脸色苍白,双眼无神。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元,又连忙将脸别开,生怕把周元卷进来。 “民女,参见两位大人。”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熊阔海微微眯眼,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对劲,随即笑道:“都别客气了,还要恭喜你们薛家才是。” 众人举杯畅饮。 徐光臣却沉声道:“凝月啊,熊大人和萧大人原来是客,咱们凤鸣楼的待客之道还是要做足,去给熊大人和萧大人添酒。” 薛凝月脸色顿时一变,张了张嘴,却又不敢反驳。 她不愿,却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抗,浑身发着抖,最终咬了咬牙,没有动。 “要反抗命运。” 她脑中想到了这句话,是周大哥给自己讲的故事,取经的故事。 猴子都知道反抗命运,何况是人。 徐光臣凝声道:“凝月?你没有听到吗?去给两位大人倒酒!” 这一次,徐光臣显然带着一点脾气了,语气重了很多。 场面一下子变得尴尬了起来,熊阔海和萧阙对视一眼,却也不好说什么。 这个时候打圆场,可能会让徐光臣丢脸,他们何等精明的人,自然不会干预。 而周元的脸色却冷了下来。 他没想到徐光臣把事情做得这么绝,现在便忍不住羞辱薛凝月了,那以后还得了。 想起凝月的好,又看到她这般模样,周元心中燃起怒火。 他沉声道:“你没看出来吗?她不愿!” 徐光臣似乎就在等周元呢,当即看向他,厉声道:“周元,我在教训我的小妾,与你何干?” 这句话,让薛家的人也变了脸色,但事已至此,他们总不能再毁约,那白烟楼就真没有活路了。 熊阔海和萧阙似乎看出了场面有些不对,互相对视一眼,很默契地选择看戏。 周元轻笑道:“小妾?娶亲了吗?过户了吗?事情还没有定论呢。” 赵诚眉头紧皱,突然弯下腰来,发出一声哀嚎。 紧接着满头大汗,低声道:“哎,哎不对!” 刘良疑惑道:“赵大人,你这是…替女婿出头的方法吗?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 赵诚摆了摆手,艰难道:“年轻人的事,老夫才没心情管,我是突然肚子疼。” “肚子疼?哈哈,你…” 刘良刚刚开口,脸色也突然变了,一下子捂住了肚子,身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显然是没绷住,直接拉了。 那味道,顿时充斥着整个包厢。 “该死!怎么回事!” 羞怒万分的刘良,忍不住大吼了起来。 在徐光臣不知所措的同时,在场众人都慢慢捂住了肚子,全部都出了状况,一个个脸色惨白,满头大汗。 萧阙都忍不住道:“在哪儿!茅房在哪儿!” 徐光臣慌了:“就、就在西边…” 萧阙一把推开了,直接冲了出去。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朝外冲去,堵在了厕所之前。 但这玩意儿来的太快,肚子太痛,几乎没有人可以忍受,一时间都拉了个昏天黑地,满裤裆都是屎尿,臭味熏天。 叶青樱捂住了口鼻,诧异地看向周元,道:“是那个香蕈?你布的局?” 周元低声道:“二师姐,我对你不错吧?没让你吃香蕈。” 叶青樱脸色发白,咬牙切齿道:“你应该庆幸,要是我像…像他们这般,我会把你腿打断。” 熊阔海坐在椅子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在用内力克制自己。 他猛然看向徐光臣,寒声道:“小子,你想做什么?” 周元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因为他分明感受到了一股杀意。 徐光臣急得满头大汗,手足无措,急忙道:“我、我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放你娘的屁!” 熊阔海身旁的百户直接掀桌子,怒吼道:“菜不对!肯定是下药了!你他娘的是要造反吗!敢害锦衣卫的人!” 说话间,他已然拔出了腰间的刀! 徐光臣作为读书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啊,本来肚子就疼,被刀子一吓,顿时拉了一裤子。 他欲哭无泪,瘫坐在地上,连忙道:“不是啊,大人,熊大人,这和凤鸣楼没有关系,我们…我们一定严查!” 周元心中却暗笑,无论你怎么挣扎,这个凤鸣楼你是开不下去了。 就算锦衣卫不干涉,事情只要传出去,谁还敢来凤鸣楼? 此楼定位高端,大家都是有钱人,有身份的,选择多了去了,谁会冒着中毒的风险呢。 周元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而令人没有想到的事情,突然出现了。 只见一个身穿普通麻衣的壮汉从楼下冲了上来,丝毫不顾其他人的惨状,直接来到了熊阔海面前。 他半跪而下,急道:“大人,不好了,青山县出大事了,数千民众闹事,攻打县衙,已经得手了。” 此话一出,王昂面色大变,惊吼道:“糟了!无生教动手了!果然是要造反!” “有那批甲胄在,青山县那点人根本挡不住的,熊大人,快下令吧!” 熊阔海腾地站了起来,凝声道:“别管裤裆里那点屎尿了,肚子痛也给我忍着,立刻回百户所整军!” 他大步朝外走去,走到一半,却突然回头,一字一句道:“凤鸣楼一干人等,涉险勾结无生教,下毒谋害朝廷官员,参与谋逆,立刻收押,严加看管!” 徐光臣当场脸色惨变,脑中嗡嗡作响,一时间已经傻了。 薛夫人终于反应过来,大叫道:“大人,大人,这与薛家无关呐!” 熊阔海没有理会,而是带着一众锦衣卫急匆匆走了。 刘良咬牙道:“叶捕头,去衙门带人,把这些人全部缉拿!” “是!” 叶青樱抱拳应了一声,大步离开。 只是她在离开的时候,压着声音对周元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周元没有回答,只是缓步走到徐光臣面前,捂着口鼻蹲了下来。 他轻轻道:“我给你准备的香蕈,你还满意吗?” 徐光臣骇然看向周元,像是看到魔鬼一般,惊吼道:“是你!是你害我!” “呵!” 周元冷笑一声,不再回答,而是看向了缩在一旁的凝月。 她心情不佳,没有食欲,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所以状态没那么差。 但依旧腹内剧痛,唇无血色,打着哆嗦。 当着所有人的面,周元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低声道:“不必嫁了,跟我走。” 在一众哀嚎声中,周元抱着薛凝月,大步离去。 第五十章 攻略少女 木桶很是精致,大小适中,既不让人觉得压抑,也不让人觉得空旷。 水温暖暖的,正是最舒服的热度,里面飘着花瓣,带着淡淡的香味。 浴桶旁的有一个等高的案几,上面熏香冒着白烟,还摆了两盘水果,伸手就能拿到。 薛凝月舒舒服服躺着,拒绝了侍女服侍的请求,自己轻轻擦拭着身体。 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就像是回到了最无忧无虑的时候,那种解脱的痛快感,让她无比轻松。 想起刚才周大哥当着母亲和徐家的面,把自己抱起来的姿态,她就忍不住脸色羞红,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甜蜜。 那种惊世骇俗的行为,那种大胆又禁忌的举动,那种不顾一切保护她的勇敢,薛凝月仅仅是一想,嘴角都忍不住浮起笑意。 她觉得,此刻就是自己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如果在此刻死去,都没有什么后悔的了。 不,还是会后悔。 没能侍奉周大哥一生,那该是多遗憾啊。 她随手拿了一块梨,津津有味吃了起来,想起这段时间的遭遇,又是感动又是喜悦,一时间百感交集,泪水与笑容齐出。 但她很快擦了擦眼角,轻轻道:“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她站了起来,擦干了身体,穿上了侍女准备的衣服,只觉神清气爽,整个人都精神了。 像是困扰几个月的风寒,都已经全部祛除了。 门突然响了,周元的声音传来:“洗好了吗凝月,我进来了。” 薛凝月脸色一红,连忙小跑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周元看到她,一时间也微微一愣。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此刻的凝月穿着单薄的衣裳,披散的秀发微微有些湿润,细腻的皮肤微微发红,羞赧却含情,俏生生的模样简直散发着无穷的魅力。 情窦初开的少女,因爱而羞的佳人,简直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周元张开了双臂,道:“恭喜你,脱胎换骨了似的。” 薛凝月扑进了他的怀里,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低声道:“周大哥,谢谢你为凝月所做的一切。” 她的声音何等温柔啊。 周元都忍不住笑道:“仅此而已吗?还有呢?” “还有…” 薛凝月呢喃着,终于鼓起勇气道:“周大哥,凝月喜欢你…嘤~~” 她紧紧抱着周元,似乎很不好意思,发出了娇哼之声。 但她又见周元迟迟没有反应,于是小心翼翼抬起头来,却看到一张逼近的脸。 “呜…呜呜…” 凶猛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炙热的唇相互接触,薛凝月宛如触电一般,身体轻颤,软倒在周元的怀中。 她浑身无力,脑中混乱无比,只是想不断靠近这股气息。 片刻之后,她才终于得以喘息,看着一脸笑意的周元,嘴角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周大哥,你…你…” 薛凝月低着头,却找不到话说,最终只能道:“凝月愿意被你欺负。” 攻略小美女,任务达成! 周元心情十分顺畅,随即道:“你的病还没有完全好,需要回家再修养一段时间,身体很重要,一定不能马虎。” 薛凝月重重点头道:“我明白的,周大哥,你放心好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轻声道:“对了周大哥,徐家的事,会不会牵连到我们呀?母亲现在是被抓了吗?” 周元摇头道:“放心,既然他们肯让我带你出来,则说明薛家没有问题。” “你们家的情况大家都知道的,怎么牵连也不可能轮到你们头上来,或许你母亲都回家了呢。” 薛凝月这才松了口气,道:“那、那我想回家看看,我还是有点担心母亲的身体,她好像也中毒了。” 周元道:“刚才你喝得汤药,带点回去,喝了就没事了。这是食物本身的毒,最多也就肚子疼而已,一天就好,不必担心。” “嗯!” 薛凝月张了张嘴,却是有些不舍,道:“那…那我走了,周大哥。” 周元道:“去吧,门外的马车是留给你使用的,我会找时间来看你,或许明天就来。” 薛凝月怀着最美好的心情,缓步离开了百花馆。 可谓是一步三回头啊,初恋的姑娘,心中只有甜蜜。 …… 周元急匆匆赶到了衙门,顺便带着汤药给岳父大人喝了,大约半个时辰后,岳父大人才终于好了很多。 他坐了起来,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喃喃道:“不孝啊!元儿!你可真是不孝啊!” 周元变色道:“老泰山此言何意?小婿可是第一时间去熬药给您送来啊!” “放屁!” 赵诚第一次爆了粗口,大声道:“你个臭小子,提醒叶青樱都不晓得提醒我,害得我吃了那么多香蕈!” “你看看你搞的这些事情,现在闹出这么大的误会。” 周元挠了挠头,道:“这与小婿何干,小婿毫不知情啊!” 赵诚翻了个白眼,摆手道:“别把其他人都当傻子,虽然你这次做得很好,大家找不到借口收拾你,但人家心里却知道是你在搞鬼。” 周元正色道:“我看也只有老泰山聪慧敏锐,洞察世事。”https:/ 赵诚笑了起来,这马屁听的舒服啊。 他缓缓道:“我是知道你要出手对付徐家的,只是没想到我自己也上了你的当,拉了一裤子。” “不过你这么一闹,和徐家就结仇了,而且是化不开的仇。” 周元无奈道:“我也不知道,青山县的无生教怎么恰好撞上来了,唉,搞得徐家现在全是逆反罪犯了。” 赵诚道:“想什么呢,大逆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哪有那么容易定罪,况且徐家也跟着吃了,只要仔细查证,就轻易可以得出这是误会。” “熊阔海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故意发火罢了。” 周元皱眉道:“故意发火?” 赵诚笑了笑,道:“徐家可是大富,熊阔海这一顿火,就足够他捞十万两白银了。” 靠!这个死胖子,还真有一套! 周元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岳父大人,关于香蕈的事,以锦衣卫的手段,必然查得出是我在捣鬼,我会不会受牵连?” 赵诚道:“什么牵连?你是派人去武夷山买了香蕈,但凤鸣楼出事之后,你便将香蕈扔进了云江之中。” “至于凤鸣楼的香蕈是哪里来的,你肯定不知情啊!” “凤鸣楼想要咬你,总得拿出证据吧?我还不信他们自己抢劫香蕈,还能留下什么证据。” 周元竖起了大拇指,笑道:“岳父大人英明啊!小婿实在太佩服了!” 赵诚哼了一声,道:“你倒是解救了薛凝月,我家蒹葭又怎么办?她可是给我说了,要与你合离呢。” 周元顿时干咳了几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赵诚则是拍了拍周元的肩膀,叹声道:“蒹葭性子随她母亲,平时文静,但遇到事情,却嫉恶如仇,容易冲动。” “这并不是缺点,你可莫要只看温柔,不看品性啊!” 周元沉声道:“岳父大人放心,我欣赏蒹葭,对她绝无半点不满。” “只是我在寻找一个,真正征服她的机会,目前条件还不成熟。” 赵诚哼道:“我看你啊,是个风流种子。” 第五十一章 加盟白烟楼 赵诚这边倒是喝了汤药,肚子好了大半,锦衣卫那边可就惨了。 加上王昂在内,三个百户,一个千户,一个镇抚使,一边忍着肚子剧痛,一边还要整兵出发。 由于此次案件涉及到无生教,一直处于绝密状态,云州驻军是不参与此次剿匪的,上千缇骑倾巢而出,轰轰烈烈便杀向了青山县。 按照岳父大人的说法,熊阔海在南镇抚使这个位置待了太久了,这次只安排锦衣卫出马,就是想捞一笔大功劳,看能不能再往上提一提,哪怕是做个敛事也好。 周元目前还没到那个圈子去,自然也不管其中的细节,在其位谋其政,他只知道自己要做的事,还需要收尾。 回到家中,他便将明瑞唤了过来。 “明瑞啊,伤好了吗?若是好了,便去给爷办件事。” 明瑞的伤压根还没好,但有办事的机会,他哪里肯放过。 “姑爷尽管吩咐!” 明瑞这小子丢了香蕈,觉都睡不好,此刻恨不得立下军令状来表忠心。 周元笑道:“去打听一下云州哪个说书人比较出色,爷要单独雇他,每个月给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可不少,一个五口之家的吃喝拉撒,一个月也就大约花个三两左右。 一般的说书人,每天能赚三十文钱都算不错了。 听着活计简单,明瑞当即道:“姑爷放心,明瑞保证把人请过来!” 周元摆手道:“让他明天一大早,来府里候着。” 把明瑞打发走,这漫长的一天总算是过去了,夕阳将落,残霞漫天,黄昏将至。 他坐在椅子上,舒舒服服吃着水果,喝着清茶,享受着紫鸳的按摩。 事情到了这一步,基本上全部完成了,真是轻松啊。 等几天老子就去临安府溜达溜达,看看断桥西湖,再去那边的青楼好好消遣消遣。 纯阳无极功的副作用一直刺激着他,要不是周元想着这具身体还是个初哥,不愿破在青楼女子上,否则早就放飞自我了。 “紫鸳,等几天跟爷去临安府玩一玩如何?” 周元也确实需要人照顾起居,不可能不带着紫鸳。 而紫鸳显然一愣,随即惊喜道:“临安府?姑爷要去临安府吗!太好了!” 嗐,不就是去省城吗,看把你这丫头激动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似乎看出周元的表情,紫鸳有些不好意思道:“奴婢从小就在云州城长大嘛,一直以来还没去过外地呢,要是有机会去临安府瞧瞧,那可太好了。” “姑爷你不知道,梅香那丫头去过临安府,跟我炫耀了很多次呢,说那边的楼都要高很多,西湖也好看得很。” 周元顿时笑道:“行,这一次姑爷带你出去好好游玩一番,让你到时候也向她们炫耀。”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疑惑道:“梅香是谁?” 整个赵府就四个丫鬟,除了紫鸳之外,还有跟着赵蒹葭的青鸳,跟着岳母大人的红鸳和照顾岳父大人的绿鸳。 紫鸳笑道:“是阮芷小姐的丫鬟呢,她从小跟着阮芷小姐,去过好多地方,连神京都去过呢。” “咳咳!” 周元不禁干咳了起来,赵家虽然是新贵,但毕竟根基浅薄,没办法和人家洛家比。 整个天下,异姓的郡王总共就六个,哪怕洛家已经没落,但毕竟是郡王啊。 周元只能道:“以后这些地方,爷都带你走一遭。” 紫鸳丫头不过十六岁,还正是吃饼的年龄,听到周元画的饼,当即就信了,一时间按摩都更用心了起来。 “周元!周元!” 外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呼喊,伴随着声音,赵蒹葭风风火火跑了进来。 她小脸红扑扑的,还有些微喘,满脸的兴奋,激动道:“听说外面的事了吗?” “什么事?” “凤鸣楼倒大霉了!” 赵蒹葭连忙道:“那徐家似乎在饭菜里下了毒,还把刘知府毒倒了,整个凤鸣楼四十余人全部被抓了,凝月不必嫁了!” 她语气很急促,眼睛都在发光,又重复道:“凝月不用给那个王八蛋做妾了!” 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 现在赵蒹葭得知闺蜜跳出火海,哪里能不高兴。 周元笑道:“那很好啊,你不去看看她?” 赵蒹葭掀眉道:“当然要去!已经让青鸳准备礼物去了!你也收拾一下!天快黑了呢!” 周元愣了愣,随即道:“我不去了吧。” 赵蒹葭眉头一皱,面色有些不悦:“凝月待你如兄长,如今她跳出火坑,你岂能不去?” “周元,合离归合离,那是你我之事,你若是有气,却也不好波及到凝月去吧?那不是君子行为。” 周元倒是欣赏赵蒹葭这样的坦荡。 他摆了摆手,轻笑道:“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我已经去见过她了。” 赵蒹葭瞪了瞪眼,道:“真是的,你提前知道消息,竟不第一时间通知我,而是偷偷去见凝月。” “亏我知道消息之后,还傻傻回来通知你。” 她有些不满,但毕竟是心情高兴,所以也没管周元,很快便出发去了薛府。 看这样子,今夜是闺蜜局,怕是要深夜长谈,不会回家了。 正好,周元也准备思索一下加盟白烟楼的事。 加盟白烟楼,他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想法。 毕竟薛家因为银钱的事儿,都把凝月摆上货架了,周元可不敢再给他们开这种玩笑的机会,还不如把白烟楼控制到自己的手中,定期给他们银钱。 这样既保证了薛家有钱花,不会打凝月的主意,同时也和自己有了利益绑架,今后娶凝月也有了根基。 写《三国演义》的银子,主要就是打算用在白烟楼之上。 而且周元不怕对方不同意,这种时候,薛家已经没有什么选择了,更何况自己踢出去的条件,实在过于诱人。 周元就不信,薛夫人那个见钱眼开的妇人,还能突然硬气起来。 不过要让白烟楼生意好起来,除了辅助手段之外,菜肴才是重中之重。 还好,对此周元已经想了好几天了。 他将自己整理的现代菜肴信息找了出来,其中的调味品也找到了对应的替代品,实在没有替代品的,干脆不用。 精挑细选了八道菜,作为白烟楼主打的新菜,这就够了。 别忘了,还有《三国演义》呢。 第五十四章 整治赵蒹葭 从周元出现在这里,到现在每年拿出了足足一万四千两银子的合约,期间流露出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实在足够让人震惊。 对于薛夫人来说,这实在是太好了,太惊喜了! 她是平凡出身,从小也过的是苦日子,跟了薛长岳之后,才慢慢步入豪门。 但薛长岳一倒,还剩下上百个亲卫兄弟,她肩上的责任就重了。 她想着,以前是老爷出生入死,现在她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老爷和那一帮兄弟。 所以这些年来,她变得市侩,变得见钱眼开,一切都是为了薛长岳。 如今困扰多年的钱一下子就解决了,薛夫人除了激动、惊喜之外,还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而薛凝月没有那么多想法,她只知道薛大哥一切为了自己,真的是付出太多了,自己只有下半辈子做牛做马才能报答。 最后回到赵蒹葭身上。 她此刻突然有一种恐慌感。 不错,就是恐慌。 她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周元,认为他懦弱,认为他散漫,认为他平庸,甚至认为他凉薄。 为此攻击他,与他争吵,甚至闹到合离这一步。 可现在突然出现这种情况,事实证明周元一点都不懦弱散漫,更不平庸。 他步步为营,他谋算无漏,竟然靠一己之力,把凤鸣楼直接整垮了。 他还写出了风靡江南的《三国演义》,几天之内就赚了大多数人一辈子的钱。 这…这让我何以自处啊! 赵蒹葭一方面很生气,为什么周元这些事告诉自己,而是偷偷去做。 但仔细一想,的确,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信任过他。 就如同他所说:“你根本不相信我有那样的才华。” 这句话太诛心了,让赵蒹葭简直无力反驳。 再想起他如此处心积虑救凝月,他们的关系… 自己又提出要和他合离… 赵蒹葭很恐慌,这种恐慌感莫名其妙,合离是她提的,但现在她突然很害怕就这么分开了。 这种感觉是没有理由的,完全找不到逻辑的。 但这就是女人。 只因周元暴露了真实的自己,而那个“自己”恰巧符合赵蒹葭的期望而已。 “怎么只有一年!” 薛夫人看着合约,挤出了几乎讨好的笑容:“贤侄,这合约我甚是满意,你是凝月的朋友,白烟楼交给你打理我很放心。” “就是这个合约,期限还可以再长一点,反正贤侄你也不是给不起对吧!”https:/ 周元点头道:“的确,我现在的身家已经到八万两白银了,而《三国演义》会源源不断给我赚钱,我的确给得起。” “但是,为了防止薛夫人再次出现将凝月嫁人的念头,我只能一年一年给。” “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薛夫人也是老脸一红,低头叹道:“若是有其他法子,谁愿意让自家女儿受委屈啊。” “她爹那群老兄弟,是战场上的生死交情,我实在是…不能不管啊,若是不管,我如何对得起老爷这么多年的宠爱,为了我,他甚至都没有纳妾。” 薛凝月连忙道:“娘,你不要自责,女儿晓得的,女儿不怪你。” 既然都这样,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周元道:“签下合约吧,白烟楼的经营权归我了,合约到期之前,你不得私自出售白烟楼。” “好好!没有问题!傻子才卖呢!十万两我都不卖!” 一年足足一万四千两啊! 薛夫人脸都笑烂了。 周元站了起来,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还有事情要处理。” 他对着凝月点头示意,轻轻道:“好好养身体,之前病了几个月,别留下隐患。” 薛凝月柔情似水,低声道:“我知道了,周大哥。” 她微微一福,恭送周元。 周元笑了笑,没有跟赵蒹葭打招呼,直接大步朝楼下走去。 赵蒹葭脸色一变,腾地站了起来,连忙跟了下去。 她冲到了楼下,才大声道:“周元!” 周元回头道:“怎么了?” 怎么了?他怎么能这么问?当我是陌生人吗?分明我才是他的妻子啊! 赵蒹葭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周元道:“说什么?解释这些天发生的事?还是挽留你别抛弃我?” 赵蒹葭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周元面色淡漠,沉声道:“赵蒹葭,成亲以来,我们并未同房,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是耻辱,但我却答应了和你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我做到了,我没有寻花问柳,至今还是童子之身,也没有不尊重你,相反我鼎力支持你诗会郊游。” “我自认为我这个丈夫,哪怕是赘婿,也足够合格了。” 赵蒹葭急道:“周元你别这么说,我也没有鄙视你啊,我…” 周元打断道:“是的,你没有鄙视我,你天性就很善良。” “但你却并没有尊重过我。” 赵蒹葭连忙道:“我哪里没有尊重你了?我从来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从来没有嫌弃你的出身!” 周元道:“但你太过自我,你只认可你自己的处世之道,你认为我该读书,于是我做其他事便成了不干正事。” “你不信任我有才华,即使我已经作出了你这辈子都作不出的诗,即使我在诗会表现得游刃有余。” “你甚至怀疑我的品性,认为我不救凝月,认为我是个懦夫。” “从头到尾,你没有站在妻子的角度考虑过我,除了在徐光臣面前那一次。” 赵蒹葭委屈得很,大声道:“可是你也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你的计划,我要怎么理解嘛,我本身就特别在意凝月。” 周元缓缓道:“你不信任我,我如何说什么计划?就算我说出来,你会相信一个小小的香蕈,竟然能整垮凤鸣楼吗?” “赵蒹葭,成亲这么久,你给我做过一顿饭吗?倒过一杯茶吗?” “你给我做过一件衣裳吗?哪怕是买?” “你知道刚刚下楼的时候,凝月对我施礼吗?你甚至从未对我福一福身子,施礼都做不到。” 赵蒹葭脸色变得惨白。 周元继续道:“你想合离,我说给我十天时间,就是想让你看看我做的这些事之后,再做决定。” “可惜,十天你都没给我,你迫不及待想离开我。” “一切都是你自己放弃的,并非我周元负心。” 说完话,周元便大步离开,只留下赵蒹葭一个人站在白烟楼的门口。 她眼眶通红,眼泪已经洒满了脸颊。 而周元心中稳得一笔! 他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赵蒹葭根本就是个抖m! 你越弱,她越瞧不起! 你越强势,她反而觉得找对了人,觉得你有本事。 这种性格,真棒呀! 周元几乎都猜得到,之后赵蒹葭必然是要服软的,就在她得知老子要去临安府之后! 第五十五章 两个精明人 整治赵蒹葭,是周元一直以来的打算,其实倒不是他心急,而是岳父大人一直在催。 对于周元来说,他不介意和赵蒹葭继续平淡地相处下去,等到时机真正成熟,再来增进关系。https:/ 但岳父大人确实已经开口好几次了,自己总要给老泰山一个面子,所以才把这事儿提前。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周元也算是了解赵蒹葭是个什么性格了。 大家闺秀,从小没有过什么苦日子,精通诗词歌赋,也擅书画,性格文静,但这是在修养之下的文静,一旦遇到大事,就容易急躁。 嫉恶如仇是她的性格,率直善良是她的品质,这也同时意味着她不喜欢摆烂的人,更期望有人去征服她。 周元发现自己强势的时候,赵蒹葭反而温柔一些,自己稍微对她不那么强势,她反而强势起来了。 所以整治赵蒹葭的办法很简单,一方面表现的很强势,拿出让她钦佩的实力来,另一方面要孤立她、冷淡她。 这样她就会又敬又气,却又离不开你。 等她真正受不了了,便会主动来认错,关系自然也就增进了。 所以虽然岳父大人劝着带她一起去临安府,周元却还是不这么打算,先晾着再说。 另外关于合离这个事,还需要做点文章才行,以后才好以此为突破口,让她接受凝月以及将来的其他红颜知己。 周元可不是卫道士,也不是什么君子。 女人,他可是不嫌多的。 抛开这一切杂念,周元来到了墨韵斋。 云州的事基本上结束了,需要和曲灵沟通一下,了解临安府之行的具体事宜,这样也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也好决定带什么东西。 “去临安府没有特别重要的任务,只是参加一些盛会,见一些达官贵人、鸿儒士子罢了。” “在交际这方面,我可不担心周公子的能力,毕竟云州诗会郊游的事,我也专门打听了。” 曲灵说话很是直接,语气中没有江南女子的柔弱和温婉,反而率真大方,干净利落,还有一种莫名的自信。 这种自信在她身上,演变成了一种独特的魅力和亲和力,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让人欣赏。 周元向来信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原则,对真诚的人,讲真诚的话,对狡猾的人,那就比对方更狡猾。 所以他直接道:“那说到底,就是给你们墨韵斋站台呗,临安府这一圈下来,墨韵斋就真正成了无人不知的大书局、大刻坊了。” “我不能白干活吧?你总得给我一点好处。” 曲灵表情十分精彩,一方面她觉得周元和她很像,一方面又觉得周元太精明了,要占他的便宜太难。 “你好意思问我要好处吗?” 曲灵气恼道:“墨韵斋难道还不大方?八万两银子,说给就给了,连税都提前给你交了。” “而且我可是大力宣传你的名字,整个江南大地,你可谓是如雷贯耳了,这些都不算好处呢?” 周元道:“一码归一码,关于《三国演义》的事,咱们是互相成全,但临安府之行不属于我这个作者本身的写作范畴啊!” 曲灵眼睛眯成了月牙儿,气得牙痒痒,随即道:“反正我不会给钱了!要说好处的话…你跟我一起出席,就算是和曲家有了关系,这对于你来说就是莫大的好处。” “周元,你将来总要谋前途的,文人士林也要有一个好的名声,但你没有底蕴,这是你最大的缺陷。” “你和我成了朋友,那就是最大的底蕴!” 说到这里,她轻哼道:“要说你没向赵诚打听我们曲家,那我可是不信的。” 周元笑道:“是是是,打听了打听了,我还知道曲灵姑娘芳龄二十三,至今还未成亲,是真正的老姑娘了。” “据说你是逃婚才来到临安府的,把夫家气得当场翻脸,痛骂你们曲家呢。” 其实关于曲灵个人的消息,完全是彩霓提供的。 曲灵脸色顿时涨红,腾地站了起来,气得大声道:“逃婚又怎么样!总比你做赘婿强!” 周元道:“赘婿也是婚,聊胜于无。” 曲灵啧啧叹了一声,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赵蒹葭分明是貌合神离,甚至还未同房。” “你比我丢人多了!” 干嘛比这个啊! 周元恼怒道:“行了,咱们也别互相打击了,都是难兄难弟。” “唉,是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曲灵无奈摇头,随即道:“临安府的大家闺秀可是如饥似渴等着你呢,她们都想一睹元易真人的风采。” “在我有心的宣传下,你的那些诗词和过往,也被传了出去。” “临安府西湖边上一众青楼女子,对你评价很高呢,说是若有机会服侍你,不收钱都可以。” 周元咬牙道:“喂!过分了吧!为了宣传墨韵斋,你出卖我的隐私!” 曲灵道:“呵!你会在意这个吗?你一个赘婿,和花魁纠缠不清,和薛家姑娘暧昧无比,分明是个风流鬼,我这么宣传你,你只会暗自高兴吧!” 周元却是笑了起来。 的确,对此他并不感到冒犯,把名声打出去,这正是他想做的事。 总要谋个前途嘛,所以知名度很重要,将来可以通过特殊渠道,混个一官半职什么的,也就算是有前途了。 无论是前世古代,还是如今的大晋,科举都是主要的入仕途经,但却不是全部的。 总有一些其他途经,比如“恩荫补官”、“吏人出职”、“推举送保”之类的,都有可以操作的空间。 不用念书不用考,直接做官,这就比较适合周元这种怕麻烦的。 但周元还是道:“至少衣食住行你要帮我解决吧?人生地不熟的,我别被拐卖了。” 曲灵翻了个白眼,道:“你还真是小气,就这么点小事儿你还跟我计较,不过你作为咱们墨韵斋的大人物,衣食住行肯定是要安排的,这也方便参与活动。” “你回去准备准备吧,我们六月二十五早晨出发,傍晚就能到临安府。” 临安府毕竟是省城,从云州过去,官道宽敞畅通,马车跑起来也快,日行五百里确实当天能到。 周元点头道:“那行,你派车到赵府来接我,就这么定了。” 他站起身来,正要下楼,却听见楼下吵杂声一片,老掌柜连滚带爬跑了上来,满脸的惊慌。 “小、小姐!出大事了!” 老掌柜惊呼道:“瓦巷民变了!” 第五十六章 云州惊变 瓦巷是什么地方?云州城最大的贫民窟,一群没有土地也没有营生的百姓,靠着偷窃、乞讨生活。 这是大多数云州人对那里的印象,事实上那边确实有非常多的人参与偷窃、乞讨,但大多人还是靠着务工生活。 如何务工?云江码头干苦力,给有钱人建房子搬砖,或者上山砍树开矿。 那里几乎是其他百姓的禁区,只要去了,就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坊间有类似的笑话:“瓦巷的百姓热情好客,周老爷坐着马车去的,穿着短裤回来的。” 赌场、帮派、流寇,数不清的复杂势力在那里盘根错节,捕快都管不了。 云州上一任捕头就是死在里面的,他孤身一人跑进去抓通缉犯,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丝毫不在意所谓的危险。 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赵诚上任之后,买通了其中赌场的人,才得知具体案情。 那捕头进去之后,像是被泼水,又是被撒石灰,最后被大股浓烟困住,被自制的弓箭射死了。 一身武艺,毫无用处。 叶青樱上任之后,别看她胆大包天,敢闯百花馆,事实上瓦巷她是不敢去的。 所以老掌柜这个消息,可谓劲爆。 瓦巷那群暴民,真是乱起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曲灵是外地人,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只是不解地看向周元。 而周元则是被吓了一跳,惊声道:“具体什么情况!” 老掌柜道:“具体情况就是,现在满大街都在烧杀抢掠!已经快到这边了!” “这些暴民,都拿着凶器呢,锄头镰刀铁锤木棍,还有刀剑呐!” 周元身影一震,眉头顿时皱起。 满大街都在烧杀抢掠?还都持有凶器? 那他妈这次暴动绝不可能是自发性的,一定有人在幕后煽动和组织! 他连忙吼道:“官府呢?官府干什么去了!” 老掌柜道:“官府的人,被打散了啊!” 放屁!那些捕头再不济也有几百人,战斗力还很强,不可能被暴民冲散! 暴民这玩意儿,永远都是欺软怕硬的,面对平民重拳出击,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面对官兵他们只会逃。 难道…不单单是暴民? 这个想法让周元惊出一身冷汗。 如今锦衣卫缇骑倾巢而出,去青山县平乱去了,云州城内的捕快根本镇不住场面,需要真正的官兵出马才行。 但四方城门的官兵若是已经出马,又怎会全城暴动? 妈的,那群官兵不会被收拾了吧! “掌柜的!暴民杀来了!怎么办啊!” 楼下的伙计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周元连忙跑下楼一看,当即吓得满头大汗,只见数十个身穿甲胄、戴着铁盔的战士,手持雪亮的大刀,正疯狂朝前猛杀,将官兵逼得节节败退。 他们裹挟着数以千计的暴民,疯狂打砸房屋,抢夺钱财,侮辱妇女,整个大街都他妈全乱了。 卧槽了!这他妈是暴民? 这分明是反贼啊! 甲胄!这他妈是之前丢失的那二百四十套甲胄? 糟了啊!青山县那边只是调虎离山,甲胄根本没出城啊! 二百四十套甲胄,还裹挟着这么多暴民,还在云州城内部爆发,这他妈捕快官兵当然压不住。 “关门!快关门!” 周元怒吼出声,这个时候啥也别想了,保命最是重要。 墨韵斋这种是被抢劫的重点照顾对象,周元已经看到远方的暴民注意到这边了。 他冲上楼去,对曲灵道:“确实是出大事了,一切都是阴谋!” “无生教裹挟瓦巷暴民造反,二百四十套甲胄势不可挡,云州城防营有三千大军,最多一天就能镇压。” 曲灵毕竟是女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打开窗户瞄了一眼,当场吓得脸色惨白,猛地关上了窗户。 “怎、怎么办啊!” 曲灵颤声道:“要是暴民杀上来这么办!” 我他妈怎么知道怎么办啊,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啊! 周元吼道:“掌柜的,快吩咐伙计,用柜子、书架堵住大门,能挡多久挡多久。” “好…好!” 掌柜的连忙下楼吩咐了起来,沉重的书架被四五个人硬抬到门口,将大门紧紧堵死。 外面已经传来了砸门的声音,暴民彻底占领了这条街,开始洗劫财物了。 到处都是怒吼声、哭喊声,整个世界似乎都乱了。 曲灵听到这些,不禁浑身发颤,神色慌乱无比,情绪快要撑不住了。 “镇定点!” 周元抓住了她的手,紧紧握住,沉声道:“暴民毕竟是暴民,无论有多少,三千官兵都能足够收拾了。” 曲灵颤声道:“到、到底怎么…怎么回事啊?” 第五十七章 杀人 情况恶化得比想象中更快,当一个城池失去秩序时,一切的邪恶都会被无限扩大,已经有大量的百姓加入了暴民的队伍中,从受害者变成了施暴者。 其他地方周元不知情,但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向外面,整条街都成了森罗地狱,尸体铺满的大地,鲜血染红了街道。 女人凄厉的惨叫声不断传来,孩童的哭闹声,老人的求救声,一切都冲击着周元和曲灵的神经。 而更让他们紧张的是,楼下大门不断被劈砍撞击,连书架和柜子都撑不住,被硬生生拆掉了。 大批的暴民冲了进来,开始翻找银钱和价值高的物品,下方吵闹不已。 曲灵牙齿都在打颤,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啊!” 老掌柜突然道:“密室!二楼有一间密室!用以存放银钱和重要的书籍原稿,他们应该发现不了!” 那还说个屁啊!他妈的! 周元直接道:“快打开,我们躲进去!” “可是里面没有食物和水,根本躲不了太久啊!” “净扯淡,现在还顾得了那些!” 被周元喷了一句之后,老掌柜才连忙打开了密室,的确很隐蔽,就在墙壁古董架的后面,两道垂帘掩盖,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发现墙上的细缝。 连同掌柜、伙计在内,一共七个人,慌忙躲进了狭窄的密室。 里面漆黑一片,也不敢点灯,寂静得让人发慌。 而外面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暴民上楼了,开始大肆搜刮财物了。 “是女人的衣服!” “娘的!穿的真金贵啊!腰上都嵌了金叶子!” “可惜人跑了,否则老子真要尝尝富家女的滋味,看看她们干那事儿会不会也乱叫!” “别他妈做白日梦了,富家女轮得到你享受?我们老大还没说话呢!” “老大玩过了之后,老子再玩不行吗!” “放屁,老大玩了女人都是直接杀,哪有你的份!” 外面的嬉笑怒骂声,把曲灵吓得缩在角落里,双手紧紧抱着周元的手笔,不停打着哆嗦。 她要是被抓住了,她宁愿死。 周元没有心情安慰她,而是紧紧握着剑。 只要外面的人发现密室,他便要立刻杀人,绝不能让对方把消息传出去。 但好在这批人搜刮完钱财之后,就出去了。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曲灵也是身体发软,靠在了周元的肩膀上,不停喘着。 但下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第七十八章 老狐狸 收买人心并不难,说到底无非赏罚分明,晋升有望,配以银钱即可。 只是银钱这个东西,就没几个人能拿得出来了,若不是周元有《三国演义》稿酬,也没办法强龙硬压地头蛇。 当然,想要真正让这些属下有纪律、听指挥、令行禁止,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周元并不心急,他有的是时间和这些人慢慢磨,更何况以对方的智慧,他完全不担心。 给新任长官使脸色,开局撂挑子,这样的对手实在不值得让人重视。 相反,千户大人那边倒是需要安抚一下啊! 发完了赏钱,周元和属下了解了一下稽查部的情况,也没等来剩下的二十余人。 于是他便直接到了千户宅,再去见叶勉。 这位千户大人面色很平静,只是缓缓道:“上任即发银,周百户到底是有钱人啊,出手这般阔绰,何愁属下不听命。” 不咸不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情绪来。 周元却是苦笑道:“被迫无奈罢了,我初到临安,若不使点手段,怕是要被手下架空。” “这般做吧,同僚面子上也不好看,非周元所愿。” 叶勉轻笑道:“那是你的本事,他们可怨不得,朝廷不发俸,也是顾全大局嘛。” 周元想了想,才摇头道:“一两个月不发俸还好,四个月都不发俸,却也说不过去了。” “我想立刻修书一封,送往金陵,请南镇抚司发俸,但却不知南镇抚司之地址及联络方式,唯有请千户大人出面。” 叶勉微微一愣,点头道:“今晚我做东,为你接风。” “多谢叶大人。” 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 看似平淡的话语,其实是充满了信息量的。 周元空降百户,说明有点背景,贸然说出要修书金陵南镇抚司,则说明背景就在南镇抚司,这是在表达自己的诚意。 而发俸之事,事关重大,非一般人员可以做主,那么背景的对象可以精确到镇抚使了。 让叶勉写信,则是想把发俸的功劳给他。 一个刚上任的千户,半个月就把薪俸搞来了,非但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还镇住了下面的人。 这个人情,他叶勉当然会要。 所以他才提出,晚上为周元接风,意思是这个百户我很欣赏,你们其他人最好别跟他最对。 两个人,互相帮助了一波。 所以周元当然不会拒绝赴宴,夜幕降临之时,便跟着叶勉到了财运楼的包厢。 除了千户大人之外,另外两个副千户也到了,六个百户也到齐了。 总共九人,满满坐了一桌,可谓热闹。 只是当周元看到汪汪大人那一刻,终究还是愣了一下。 靠! 半个月前这厮因功提拔,没想到跑到临安府来做副千户了,妈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 王昂也非常高兴,他知道周元的背景,也知道周元的能力,他巴不得和自己这个好兄弟一起共事,一起吃肉。 至少饭桌上,九个人都和谐一片,谈风月,也谈工作,热闹非凡。 “西湖之畔的牡丹楼,来了一个新花魁,长得国色天香啊,只露了一面,就把无数士子迷住了。” “可惜她不见外客,约都约不到,吴家的少主还想纳她为妾,开价就是四万两银子呢。” 王昂喝得红光满面,忍不住笑道:“周百户,你我皆刚来临安,一定要去见识见识才对。” 桌上众人都笑了起来。 周元眯眼道:“我家有悍妻,又是赘婿之身,恐怕不敢去啊!” 众人闻言赘婿,面色却是不变,锦衣卫有几个出身好的? 出身好的话能跑来干这个?都读书去咯。 大伙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周元借口上厕所,跑到了前台。 “掌柜的,我来付账,顺便充值三千两银子,记在刚才那个老先生的账上,以后他会来使用。” 行贿的方式多种多样,周元可不会傻到去送银子,两人关系并不熟,直接送别人不会收,也不敢收。 以这种方式送,那是再好不过了。 叶勉可以自行消费,也可以从账上把钱提出来。 当然,普通人肯定是不太好提出来的,但叶勉是什么人,锦衣卫啊,掌柜的有十个胆子都不敢拒绝。 所以一餐结束,众人下楼之后,叶勉单独叫住了周元。 他也是吃得很饱,拍了拍周元的肩膀,道:“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将来大有可为,我是老了,没什么造化了。” “据说城南的地下赌场很多,骗钱抢钱,雇佣打手,谋财害命的都有!” “赌坊里的银子,也有很多来历不明的,从前的萧千户没有处理,我们为陛下分忧,可不能不管。” 周元正色道:“请千户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尽心竭力,把这些临安府的老鼠杀干净。” 叶勉笑着说道:“要谨慎行事,能在那样的地方开赌场,是大有来头的。” 意思是有背景咯?那怕个屁啊,我是为熊大人办事的。 周元的示好,果然得到了叶勉的回应,这个案子给他办,显然是有大鱼。 若是办成了,好处恐怕很大。 “夜深了,我这把老骨头顶不住啊!先回了。” 他上了马车,突然又道:“稽查部那个试百户,以前受过刀伤,一直没好利索,年龄也不小了,也该退休了嘛。” 周元笑道:“正是,颐养天年才好,何必留在这里受苦。” 马车疾驰而去,周元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老狐狸。” 在他看来,眼前这位叶大人是真有水平,否则不可能做事这么圆滑。 “周老弟!幸会幸会啊!” 王昂大人送走了其他人,连忙到了周元的跟前,大笑道:“你我之缘乃上天注定,刚才有千户大人在,未曾喝够,且随我去牡丹楼痛饮。” 周元笑道:“王大人,咱们现在可是同僚了。” “不过牡丹楼就不去了,家有悍妻啊!况且我也不是逛青楼的人,我一向很纯洁的。” 周元主要是考虑,刚上任第一天就去青楼,还专门等叶大人走了之后去,这么办事不大好。 而汪汪大人只有办法,他压着声音道:“牡丹楼新来的花魁很漂亮,只是据说不年轻了呢,快十九岁了。” “她也是刚到临安府的人,才华很高,写的一手好字,更胜男儿呢。” 周元面色一变,尼玛,王大人你真牛逼,送我这么大一个礼! “除了你之外,还有人知道她吗?” 周元连忙问道。 王昂低声道:“云州来的,也就你我,其他人怎么可能认识。” “但若正要查她,她的身份可瞒不住。” “叶大人重视你,知道你和她好的话,兴许就不查了。” 周元当即点头道:“走,牡丹楼!” 他也没想到,牡丹楼新来的花魁,竟是彩霓。 第七十九章 月云姑娘 临安府自古繁华,西子湖名震天下,其岸楼宇辉煌,正是秦楼楚馆之处。 牡丹楼正是临安府最知名的青楼之一,历史悠久,底蕴深厚,曾培养出超过十位花魁,常年累月吸引着一代又一代人。 而如今牡丹楼来了个新花魁,虽然年龄不小,但却才华横溢,擅歌舞,工诗词,字画双绝,可谓全才。 花魁名曰月云,确实是花容月貌,仅仅十日便风靡临安,以至无数士子来访,恨不得一亲芳泽。 然而月云姑娘是个清高的性子,也不图赚钱,故而极少露面。 也正因如此,才愈发让人好奇,让人青睐。 走进牡丹楼的那一刻,周元着实有些震惊,雕梁画栋,彩灯结网,花束锦簇,可谓美轮美奂。 到底是省城啊,到底是繁华之都啊,云州的青楼比起牡丹楼来,真是被爆到渣都不剩。 而且这种青楼也并非低俗之所,大量的文人士子聚集,于其中吟诗作对,看字猜谜,大厅热闹非凡,却无戏淫之事。 不过花销也大,仅仅两壶酒,几碟小菜,两个姑娘,竟然花了足足六十两银子,他妈的简直就是抢钱啊! 这要是算上过夜费的话,不得一百多两银子啊! 什么家庭去得起这种地方啊! 王昂显然是老手了,搂着姑娘就上下占便宜,一边喝着酒,一边说道:“我来这里述职之后,就听闻了月云姑娘的才情,顿时想通了她的身份。” “只是这地方我也来不起,没有渠道去打听更多的秘密,想着你和她有旧,或许能问出什么情报来。” 说到这里,他跟周元碰了个杯,叹声道:“周老弟啊!云州那一战,打得惨烈,虽然锅都让云州守备和知府背了,但锦衣卫依旧面上无光。” “无生教在云州劫掠了大量的金钱财货,天知道他们运到了哪里,又准备做什么大事。” “反正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再被动了。” “要是临安府又被他们搞出什么事来,我们就兜不住了,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那就是血流成河啊!” “圣君雷霆手段,没人顶得住。” 周元缓缓点头,深以为然。 云州之变,震惊朝野,即使是锦衣卫瞒天过海,并未实情上报,但天子却不可能不知道真相。 只是为了维稳,没有发作罢了。 这一次要是再出事,恐怕整个锦衣卫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位女帝上位八九年,手腕可谓狠辣,已不知杀了多少人了。 “确实须得见上一面,问个清楚。” 周元沉声道:“最近风声很紧,他们要是在临安府搞事,那一定不会是小事。” 王昂拍了拍周元的肩膀,道:“你与百花仙子颇有些关系,锦衣卫其实是查到了的,只是我把事情压了下来,熊大人欣赏你的才华,也不予追究。” “但这毕竟是把柄啊,若不及时抽身,周老弟,你会很危险。” 周元点了点头,道:“我明白,只能这次立功,才能解释之前与百花仙子亲密接触的事实本质,消弭把柄。” 王昂苦笑道:“正是这个理儿,同时,朝廷对南方无生教极为敏感,盯得很紧,若是我们这次立功,那就是上至内阁,直达天听,必回得到重用。” “届时,我这个多年在外的游子,方可有机会回家啊。” 汪汪大人的父母妻子和儿女,都生活在金陵。 “月云姑娘还不出来吗?” “今日我临安府数位才子亲至,联名要求月云姑娘表演,牡丹楼难道不给面子?” “月云姑娘虽然才华横溢,但未免过于自傲了吧!” 大厅内已经是吵了起来,一群衣着华贵的公子,手持折扇,淡淡看着这一幕。 都是些二世祖,又有背景,牡丹楼也不敢轻易得罪。 于是经验丰富的老嬷嬷站了出来,笑着说道:“诸位公子莫急,月云姑娘知道今日英才云集,早已决定登台表演,此刻正在梳妆呢。” 下方众人顿时欢呼一片,心中已经开始期待。 而一个俊美的公子却缓缓道:“月云姑娘只是表演怕说不过去吧?我们这些人每日前来捧场,几千两银子都花出去了,她便不能与我等见上一面,畅聊诗词?” “不错,虽然我钦佩月云姑娘的才华,但她未免也太不尊重我等。” “今日无论如何,她得抽出空来,见上我们。” 老嬷嬷当即笑道:“诸位,月云姑娘并非不尊重大家,说到底须得好诗好词,靠本事打动嘛。” “若只是使些银子便能成为入幕之宾,那月云姑娘也不值得诸位这般重视了。” 这番话倒是让众人点头,就是要不容易得到的,才有趣味。 锦衣公子冷笑道:“江南最出色的才子都在这儿了,还怕没有好诗好词?快快请来!” 王昂大人脸色微变,低声道:“完了,今天来的不是时候,你怕是见不到了,明日再来。” 周元摇头道:“不可,无生教之事,迫在眉睫,耽误不得啊!” “况且王大人很有钱吗?来一次至少花个上百两,谁顶得住啊!” 王昂愣住,不禁瞪眼道:“耽误不得是真,但钱财无伤大雅吧?你好像很有钱。” 周元翻了个白眼,很有钱我就该当冤大头吗?靠! 他压着声音道:“和这群人拼一把,到时候我自然能见上。” 王昂道:“你确定?这些人都是有背景的啊!比如刚刚说话那位,提点刑狱司的公子,身旁坐着的也全是名门望族。” “你看他背后那位,穿着红衣的少年,那是安南侯的独子,真正的小侯爷呢。” 周元低声道:“侯他娘!在我面前装蒜,我就弄他。” 王昂大人满脸佩服,抱拳道:“好兄弟够霸气,你大点声说。” 周元道:“不敢大声,自己发发牢骚得了。” “哈哈哈哈!” 两人都同时笑了起来。 很快,月云姑娘出来了,整个牡丹楼似乎都陷入了绝对的安静。 因为太漂亮了! 以雪为肤,以玉为骨,以秋水为神,娉娉婷婷,楚楚动人。 满头的青丝配以金钏玉钗,彩色的衣衫尽显华丽,精致的妆容,绝美的五官,似乎每一处都闪耀着璀璨的光辉。 其他人任何人打扮得如此艳丽,都会让人觉得不适,唯有月云姑娘的颜值,硬生生压住了这么漂亮的衣服和配饰。 她此刻像是天上的神女,又像是古老的凤凰,一举一动都吸引着所有人的灵魂。 “老天爷啊!” 王昂大人吞着口水道:“不得不说,百花仙子真是漂亮啊,老子能娶到这样的女人,造反也跟着去了。” 汪汪大人,你这么说话很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周元低声道:“王大人不愧是老锦衣了,其他人依旧沉醉其中,而你已经清醒了过来,这份意志实在令人敬佩。” 王大人也懵了,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看四周这些人的模样,怕是魂都被勾走了。” 王大人道:“周老弟,咱们还是撤吧,今晚你没机会了。” 第八十一章 无生教阴谋 几乎没有人可以用言语形容此刻的心情,被一首词洞穿了内心,打碎了桎梏,最柔软的情愫被无情剖了出来。 他们沉默着,叹息着,或是摇头,或是暗暗抹泪。 牡丹楼其他的姑娘,也是痴痴看着周元,小嘴微张,眼中尽是迷恋。 什么样的人,能写出这样的词句啊!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在雨天,孤独的人静静伫立,凋零的花瓣自他身旁落下,他看着双飞的燕子在空中飞舞。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在当时皎洁的月光下,她像是一朵彩色的云随风飘离。 这意境,凄美绝伦!把相思、追忆、苦恋、别离等一切愁绪,都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人痛彻心扉,几欲流泪。 四周终于响起了议论声,那是震惊的声音,钦佩的声音。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月、云,正好对应月云姑娘的名字,当真妙绝。” “我不知道什么月云姑娘,我只是想起,我和我家娘子相识之日,就是在微雨天。唉,回家,今后不再逛青楼了。” “我也走了,我要去山阴县找她,哪怕她不见我,我也要等她。” 又一个痴情种走了。 李允华看到这一幕,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他连忙看向孔鲤,低声道:“孔兄!” 他的眼中只有请求。 而其他人也看向孔鲤,他们想知道这位文坛天才对这首《临江仙》的评价。 孔鲤叹了口气,感慨道:“婉约、沉着、追思、痴恋、愁绪、苦闷,凄艳绝伦,言之不尽,此《临江仙》,千古绝唱也!” “吾作不出,唯有钦佩。” “请公子受我一拜。” 说完话,孔鲤作揖,对着周元深深一拜。 李允华气得大吼:“孔兄!你我深交多年,何故如此啊!” 孔鲤道:“李兄,吾尊友谊,吾更尊文道。” 说完话,他一声叹息,转头离去。 李允华闷哼一声,猛然抬起头来,一双怨毒的眼睛盯着周云。 他咬牙切齿道:“你!会付出代价的!” 一脚踢开了桌子,李允华带着一众士子,愤然离去。 一路走出了牡丹楼,才有人低声劝道:“李兄,入幕之宾而已,这些年花魁无数,你何苦气成这般模样。” “你懂个屁!” 李允华气得爆了粗口,大声道:“那人早不出声,晚不出声,偏偏在我作词之后出声,分明是故意的!” 第八十二章 光头老蛇 绣楼烛光明媚,茶水未凉。 彩霓捧着周元用过的茶杯,脸上涌起一股柔情,小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而就在此时,她脸色忽然一变,低呼道:“谁!谁在里面!” 她随手抄起了架子上的宝剑,心中凛然,下楼之后她是跟着周元一起回房的,却没有进过闺房,一直在屏风外面说话。 若是屏风后躲了一个人,那公子岂不是完全暴露了。 绝不能! 绝不能给公子带去灾祸! 彩霓紧紧握住长剑,眼中已经杀意沸腾。 她如狐狸一般迅捷,瞬间冲将进去,见道一人,举剑便杀。 此人随手格挡,内力澎湃,一瞬间便压制住了彩霓。 彩霓剑法狠厉,竟不顾对方澎湃的内力,一副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模样。 “你疯了!” 一声低吼,更加狂暴的内力将彩霓直接压倒。 彩霓抬起头来,这才猛然一惊,愕然道:“师父?!” 来人身穿黑色长裙,身材高挑丰腴,凹凸有致,性感无比。 她很是漂亮,有一种独特的妇人魅力,声音也是极为妩媚,桃花眼、芙蓉面,眉心之处还有一轮红色的弯月,小巧精致,给她平添了几分妖冶。 暗月法王冷声道:“孽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彩霓连忙道:“对不起嘛师父,人家没认出你。” 暗月法王面色阴沉,眯眼道:“你丧失了敏锐,若是以前,你必然能察觉我的存在,而今日你光顾着跟那男人谈情说爱去了,竟未察觉房中有人。” 彩霓脸色这才一变,连忙拉住暗月法王的手,急道:“师父,一切与公子无关,莫要害他!” 暗月法王哼道:“与他无关?他是锦衣卫百户!靠着花言巧语,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你还叫我不害他?” 彩霓解释道:“师父,公子并非花言巧语,他是真心对待弟子的。” “混账!” 暗月法王怒道:“我闻之言语,尽是别有用心之话,何来半点真心。孽徒,此人分明就是在欺骗你!” 彩霓低头不语,显然不同意这个看法。 暗月法王面色松弛了些,不禁说道:“彩霓,为师走遍天下南北,见过的人何止万千,周元那点伎俩可谓拙劣,为师一眼便看得明白。” “他在欺骗你的感情,利用你对付圣教。” 彩霓摇了摇头,道:“师父,公子不会骗我的,纵使是骗我,也是为了我好。” “糊涂啊!” 暗月法王忍不住道:“他到底使了什么法子,竟让你陷这般深。” 彩霓笑了笑,呢喃道:“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师父,就凭这句诗词,彩霓便甘愿被公子骗,无悔矣!” 暗月法王不禁喟叹:“痴儿!痴儿!” …… 汪汪大人很不爽。 无论是谁遇到这种事都会不爽。 搂着软软的姑娘都睡到床上了,钱都给了,还被人硬拉了起来,让他去上班。 这谁受得了啊! “我说周老弟,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王昂摊手道:“过夜费可是四十两银子啊,这种级别的消费,我一年也没几次,你不至于这般扫我兴吧!” 周元翻了个白眼,道:“香喷喷的花魁摆在我面前,我都还没碰呢,你抱怨什么。” 王大人道:“我不像你啊,我每月俸禄才三十两,今晚就花了一百两出头,这么大的消耗,你总得让我舒服了吧,哪有大半夜跑出来加班的啊!” 周元没好气地说道:“行了,就百两银子而已,我补给你,现在要说正事。” 王昂大人面色一肃,连忙道:“你探查到重要情报了?” 周元道:“不算重要,但却是目前唯一的情报。” “至少我确定了,无生教的确是要在临安府搞事,而且是大动作,咱们若是破获了,那名声就直达天听了。” 云州的大乱让朝廷格外关注江南,要是能在临安府立大功,女帝陛下一定会知道这件事,两人也算是入了皇眼,提拔是早晚的事。 汪汪大人也顿时来了精神,连忙问道:“什么线索,快快说来!” 周元沉声道:“无生教在临安府有个重要的地头蛇,估计很大程度上参与了这次的计划,找到他,就能知道一切。” 王昂瞪眼道:“就这?” 周元道:“那人叫光头老蛇,年岁已经不小了。” 王昂道:“就这?” 周元直接道:“要不直接把无生教主送到你手上,让你直接去立功?” 第八十三章 富丽堂皇 临安府城南一大片贫民区,夜晚灯火寂灭,暗黑一片。 这里巷道狭窄,垃圾遍地,野狗野猫到处乱窜,恶心的臭味时刻萦绕着,几乎没有人愿意踏足这片区域,即使是居民也不会选择在夜晚出门。 “官差都不想来。” 王昂大人沉声道:“尤其是晚上,匪徒多得很,龙蛇混杂,什么人都要,半路上莫名其妙都会被人来一刀,转头钱就没了。” “这是历史遗留问题,很多年了,势力盘根错节,上头打点到位,所以几乎没有人愿意管。” “上一任临安知府倒是想拔出这个毒瘤,只是还没行动呢,就接到了调令。” “据说是赌坊的大佬使了银子,找到了大人物。” 周元面色阴沉,缓缓道:“真有人会到这里来赌钱?说实话,这里根本没有安全保障吧。” 王昂大人笑道:“你错了,赌坊对大客户的保护是很到位的,保证你揣着钱来,也能揣着钱走,做的是长期的生意。” “而本质上,来这里赌钱的并不是达官贵人,而是一些做黑生意的富佬。” “比如走私的,比如山寨的土匪头子,比如身份比较敏感的大人物。” 说到这里,他跳过一个水坑,随意将路上一颗石子踢出,打晕了一条野狗。 但四周各处依旧传来了犬吠声,在这漆黑的巷道中,声音显得那般突兀。 周元道:“土匪头子也来?” 王昂笑道:“当土匪头子也是为了过更好的生活,总不能一直不进城吧?十天半月进城潇洒一番,但身份限制,又不适合去那些明亮的场所,只好来地下赌坊了。” “再比如说,守备营的长官们,明令禁赌,哪里敢去其他地方,于是便来这里。” 周元眯眼道:“那地下赌坊成分的确复杂,这恐怕也意味着,除了赌坊之外,还有其他衍生服务吧?” “当然!” 王昂叹了口气,道:“赌场当然要想尽办法赚钱,所以美食肯定也有的,女人肯定也有的,只是价格极为昂贵。” “可赌坊里的人,赢红了眼,输急了眼,哪里还会在意价格,只想发泄罢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便穿过了巷道。 前方突然出现了四五个人,戴着头巾蒙着面,拦住了周元两人的去路。 王昂看了周元一眼,道:“这种可能是拦路抢劫的,也可能是赌坊里的人,我们是生面孔,总会遇到这样的事。” 说完话,他看向前方几人,淡淡道:“哥几个,把手里的刀收起来,我们两个是要去赌坊豪赌的,别得罪了人。” 领头的壮汉哼了一声,却还是收起了刀,冷冷说道:“哪儿的人?谁介绍过来的?” 周元道:“云州人,刚到临安府不久,秦三介绍过来的,说这边的赌坊输得起,老子就来了。” “你若是赌坊的人,就赶紧带路,你若是抢劫的人,我劝你赶紧滚,别惹老子生气。” 这种黑话用在此时反而有用,四五个黑衣人对视一眼,领头的当即说道:“跟我来。” 几人绕过了偏僻的小道,很快就看到了隐于林中的巨大庄园。 门口站着十多个人,还牵着几条大狼狗,虎视眈眈的看着四周。 周元等人靠近,领头的沉声道:“秦三介绍的,确认一下。” 守门的点了点头,道:“两位,跟我来吧。” 周元和王昂对视一眼,无奈摇头,缓步跟了进去。 到了这里就像是换了天地,灯光明媚,装饰奢华,已隐隐听得到喧嚣之声。 一路靠近,到了内厅门口,周元看到了被叫过来的秦三。 而秦三对周元的印象太深刻了,当即变色道:“你来了!” 另外几人互相点了点头,表示人没问题。 守卫便直接道:“两位爷,多有得罪,欢迎来到暴富赌坊。秦三,带两位爷进去,好好陪着!” “是是是!” 秦三连忙赔笑,等人走了之后,他脸色才变得严肃起来。 “我说大爷啊!您是真敢来啊!” 他急忙说道:“您好歹是正经人,来这里有几个能讨得了好的啊!” 王昂一脸懵逼,看向周元。 周元则是摊手道:“来临安府的路上,碰到他拦路抢劫,就认识了。” 王昂看向秦三,竖了个大拇指,道:“好家伙,敢抢劫他,你真不怕掉脑袋啊!” 无故袭击锦衣卫,几乎可以定论为造反,这就是特殊之处。 秦三当然不了解那么多,只是压着声音道:“爷贵姓?来这里莫不是专门找我的?” 周元道:“姓周,这位大哥姓王,来这里嘛,是找你,也是为了玩耍一番。” “得嘞!” 秦三当即弯腰道:“周大爷,王大爷,请!” 走进了铁门,进入如碉堡一般的庄园,巨大的喧嚣声顿时传来。 无数的灯光打在脸上,两个土包子顿时傻在了原地。 怎么形容眼前这一幕呢,周元只能用富丽堂皇来形容。 像是走进了皇宫,到处都是金色的光,桌上的白银黄金堆积成山,穿着暴露的女人游弋其中,欢笑声、怒骂声、抱怨声、叹息声,全部充斥在这广阔的天地。 这个大厅,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各种赌博方式应有尽有。 两个高挑的女人顿时迎了上来,比青楼女子都职业,揽住了周元两人手臂,娇滴滴地打着招呼。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直接抽出五张银票,道:“去给我兑成黄金!” 秦三看了一眼,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五千两! 五千两啊!这是什么概念,临安知府一年的俸禄,也才八百两。 即使是对于暴富赌坊来说,一口气直接拿出五千两的大客户,都非常少。 王昂大人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道:“要不你把钱给我?咱们直接回!” 这厮眼睛都红了。 周元倒也不是故意装大款,只是云州的事给他冲击力太大了,他这次一定要抢到先机,相对于大难来说,五千两白银不算什么。 “把最漂亮的女人给我带过来!老子今天要发财!” 随着周元的大吼,一盘盘黄金端了上来,所有人都开始欢呼。 很快,两个绝色女子飘然而至,笑得无比甜美。 周元也算是体验到了富豪的乐趣。 这一晚,他醉心于赌博事业,先是赢了四五千两,后来全部输光。 因此他大骂了一场,带着美女去了最好的房间休息。 喝得烂醉的他,关上门的那一刻,瞳孔就紧缩了起来。 他察觉到了隔墙有耳,虽然对方呼吸很淡,但内力日渐雄浑的周元还是感受到了。 于是继续演! “美人!今天老子输了钱,便只好收拾你了!哈哈哈哈!” 伴随着周元的大笑,房中顿时传来了女子的惨叫声,像是在打人。 房间外,一个瘦小的声音皱起了眉头,缓缓离开。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周元才终于舒舒服服站了起来,淡淡道:“服饰我洗澡。” 女人满脸泪痕,浑身淤青,却还是只能怯懦地伺候着周元。 而直到此刻,周元才淡淡道:“听口音,你是北方人,山东河北那一代吧。” 此话一出,女人当即变色。 第八十四章 触目惊心 此刻正是黎明之前,天未破晓之时,也是夜生活落幕的时候。 通夜的赌场已然关闭,疲倦了一夜的无数人即将休息,也是整个暴富赌场最为放松的一刻。 周元可以肯定此刻绝对没人再盯梢了,这才来到浴室,利用水的声音掩盖而发问。 而这位被周元折磨了一个多时辰的美女,却是面色剧变,连退几步不敢说话。 “过来,站在我的跟前别动。” 周元的声音很平静,却有一种独特的镇定。 他淡淡道:“虽然你在尽力模仿吴侬软语的口音,但在一些词句和特定的话的时候,依旧暴露了你家乡的口音。” “你是被拐卖过来的吧?” 姑娘呆傻在原地,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却是没有说话。 周元很有耐心,继续道:“你身上没有配饰,甚至连一根像样的发钗都没有,说明这里高额的盈利并没有分给你多少钱,同时你的大腿外侧有淤青,应该也是暴力所致。” “一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女人,来到这里受尽折磨,去还赚不到钱,那必然不是自愿的,更何况离你的家乡还这么远。” 说到这里,周元皱眉道:“手上动作别停,继续给我擦拭身体,房间过于安静的话,我们的谈话容易被听见。” 女子轻呼了一声,连忙动了起来,一边擦着周元的背,一边颤声道:“大爷,你...你要做什么啊!” 周元道:“看你的反应,很害怕?或许暴富赌场的人特意叮嘱过你,不许提起这些事,否则就要挨打。” “甚至你以前遇到同样的事,已经挨过打了。” 女子沉默了片刻,才幽幽道:“不是挨打,伤痕会影响我给他们做生意,是挨饿,能把人饿疯那种挨饿。” 周元淡淡道:“所以你现在可以说是哪里人了吧?” “大爷,妾身不敢说...妾身想活着...” 女子声音颤抖着,话语中尽是恐惧。https:/ 周元缓缓道:“不说,你只能在这里苟且偷生,直到别折磨死。说了,我或许能让你回家。” “你相貌出众,谈吐不凡,手上也没有茧,出身应该不差吧?” “不说书香门第,至少也是个闺阁女子,不想回家吗?” 女子猛然抬头,“回家”两个字对于她来说,早已想过无数次,只是慢慢的就绝望了。 周元继续道:“这个世界总会有很多的不幸,恰巧你就是很不幸的那个人,但老天爷不是没长眼睛,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那些打你的人,害你的人,你不想让他们付出代价吗?” 女子突然大声道:“我想!我宁愿死,也要他们死!” 周元连忙道:“小声点!” 他瞥了女子一眼,道:“介绍你自己,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尽量不要遗漏。” 良久的沉默,或许是在组织语言。 女子最终开口:“妾身名叫楚婉萍,是山东菏泽人,家父经商,略有家资,却常年不在家中。” “去年四月份,我在去家中店铺的路上,被三个蒙面的黑衣人绑架,直接被运到了船上。” “我们被关在船舱最底层,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月暗无天日的生活,被送到了这里。” 她似乎想起了那些日子的遭遇,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道:“我们的第一夜,都被高价拍卖,然后便是为你们这样的大爷提供服务,收费昂贵,但我们只能勉强吃饱饭。” “不听话的就要挨打,甚至被杀,有一个姐姐性子烈,被那些人杀害了。” “就当着我们的面,被脱光了衣服,把肚子剖开,把四肢砍了下来。” 她捂着脸痛哭道:“我们就都不敢反抗了,我们只能听话。” “谁要是敢给外人说这些事,轻则饿个三五天,重则直接被活活打死。” “他们手段很多,其中一个姐妹想跑出去,半路被抓了回来。” “他们把那个姐妹浑身割得稀烂,涂上蜂蜜,让老鼠将她活活啃噬而死。” 说到这里,楚婉萍脸色惨白一片,惊恐道:“我们害怕,我们不敢反抗。” 周元面无表情,轻轻道:“你们有很多人吗?” 楚婉萍点头道:“很多,一直有姐妹死,也一直有新的姐妹来,这一年多,我起码见了上百人。” 说到这里,他连忙道:“还有孩童,他们有时候也会顺带绑架孩童,致残之后,乞讨为生,帮他们赚钱。” “那些孩子我没见过,但听一些老姐妹说起,有的被挖了眼睛,有的被割了舌头,有的被火烧烂,弄成凄惨的样子,这般才好乞讨。” 第八十五章 食君禄 为君分忧 王昂大人整个人都是飘的。 他舒舒服服躺在马车上,把帘子撩开,晒着中午温暖的阳光,双眼微眯,满脸的享受。 “活着,活着是为了什么?” “辛辛苦苦打拼,为了一家老小?为了三餐一宿?” “唉,今天才知道什么叫生活啊,这暴富赌坊还真是人间天国,金钱、美人、奢华的房间,样样不缺啊!” “就连浴桶里的热水,都温度适中,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说到这里,他搓了搓手,压着声音道:“你可不知道昨晚那个姑娘,模样好,身段好,关键技术也好,那张小嘴儿简直别提了。” 周元闻言,大笑出声,也开始讲起了昨晚自己房里的姑娘。 被马车一路送了出来,踏上大地的那一刻,周元才有一种和大地连成一片的感觉。 阳光照在身上,他回头目视着马车远去,面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继而涌出的是满脸的杀意。 王昂大人也突然不笑了,而是沉声道:“周老弟,暴富赌坊绝对参与了大量的人口拐卖,昨晚服务我的那个姑娘,非但识字,而且能背诗词,出身绝对不穷,不可能沦落到这一步。” “她是北方口音,骨架也不如南方姑娘小,无论怎么掩盖,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周元点头道:“所以呢?我们能做什么?” 王昂大人沉默了。 他最终咬了咬牙,道:“周老弟,你初入官场,经验尚浅,或许还无法摸透其中的规则。” “我说的直白点,暴富赌坊的事必然不止我们两个知道,但这些年来又有谁查出个所以然来了?” “是查不清楚吗?别扯淡了,真要查的话,以锦衣卫的手段,绝对能把暴富赌坊查个底儿朝天。” “关键是谁都看得出,暴富赌坊这么大的规模,背后一定有大人物支持,哪个当官的愿意去和大人物死拼?混口饭吃而已,没必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周元点头道:“你说的不错。” 王昂大人叹了口气,道:“可我们毕竟是锦衣卫啊,食君禄,为君分忧,此吾等天职也!” “半个月前来临安府的时候,我购置了一套房产,准备把妻儿老母接过来赡养,或许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我要让她们回去了,临安府或许要出事,但我想我应该做点什么的。” 说到这里,他苦笑道:“别怪老哥我话多,说实话,我一夜没睡着,躺在床上想了很久。” “也不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但我还是决定要查这件事,或许你会认为我不理智,不像是个三十七岁的老滑头。” “但周老弟,我有两个女儿啊!我没有办法不感同身受。” 周元拍了拍王昂大人的肩膀,笑道:“大中午的,也饿了,老王,去喝点?” 在此之前,周元称呼王昂为大人,但他现在叫他老王。 少了敬意,却多了亲近。 到了鸿宾楼,两人点了几个小菜,一壶好酒,便吃了起来。 一边吃着,周元一边说道:“当今圣君继位九年,励精图治,却难挽国家之颓势。” “周元不才,为一赘婿耳,却也有报国之心,愿为君分忧,做好本职之事。” “何为本职?锦衣卫百户,察查大案,攘除黑暗,守卫大晋也!” 王昂心中热血沸腾,端起酒杯,正色道:“周老弟智慧过人,却也有正直之心,佩服!” 两人一饮而尽,开始分析局势。 王昂道:“锦衣卫的地位在没落,尤其是陛下继位以来,建立内庭,重用内庭,我们的话语权就少了很多。” “指挥使大人不惧怕风浪,只怕没有机会重获帝心,只要是真正的大事,大人一定会支持。” “毕竟我锦衣卫不涉及党争和派系,纯属天子爪牙。” 周元点了点头,沉声道:“熊大人在云州立了功,或许是要往上调了,可能会调往北镇抚司,也可能直接是锦衣卫指挥敛事。” “为指挥使大人分忧,会成为他最重要的事,据我所知他还年轻,四十左右,还能往上爬,最好的结果就是做到锦衣卫龙头老大的位置上去。” “在大的方向上,指挥使大人和熊阔海,都和我们一致,这是我们办事的底气。” 王昂喝了一口酒,道:“所以我们只需要考虑临安府的情况,叶勉千户是新来的,我没把握说服他,这个老东西快退休了,或许不会冒险。” 周元道:“他是个老狐狸,我有把握说动他,关键是另外一个副千户,他在临安府很多年了,暴富赌坊不可能没给他上贡。” 王昂道:“所以我们只要有动作,就会被他察觉,必须把他弄掉,包括他的亲信。” 周元沉思了很久,才郑重道:“你要跑一趟金陵,和熊阔海见一面,获得他的支持,哪怕是态度上的支持。” “叶勉和副千户的事,交给我来处理,我有信心弄他们!” 王昂脸色一变,最终还是点头道:“好!你都敢说处理他们两个,那这金陵我必须跑一趟!” 周元道:“速度要快,临安府到金陵将近六百里路,来回共一千二百里。” 王昂沉声道:“五天!五天时间我赶回来!” 这速度够快了,日行三百里,路上就得四天时间。 周元道:“好,五天时间,我搞定叶勉!副千户那边需要时间。” 王昂大人猛地喝了一口酒,站了起来,沉声道:“我这就去千户所请假,理由是回金陵探亲,几年没回去了,叶大人不会拒绝。” “去吧!我也有我的事做!” 周元也站了起来,举起了酒杯,沉声道:“老王,功不唐捐,玉汝于成,我们所做的一切不会没有收获。” 王昂没有那个自信,只能咬牙道:“我只觉得我年轻了几岁,这感觉真他娘的好!” 一饮而尽,两人分头行动。 周元并没有回千户所,而是前往了墨韵斋。 他在临安府的根基太浅薄了,虽然岳父大人留了几个名字,让他去拜访,但那远远不能当做助力。 唯一可以帮到周元的人,只有曲灵。 金陵曲家的明珠,在临安府扎根多年,有着深厚的底蕴和人脉。 第八十七章 画舫 关于如今的局势,周元并非没有分析过。 要动一个庞然大物,需要的是各方面条件的成熟,曲灵这句话也没错。 所以周元才让王昂去金陵,所以周元才写信给岳父大人,寻求帮助。 总的来说,周元不急于一时,而是慢慢着手,抽丝剥茧去把城南的黑暗拨开。 这种事他并非没有经验,前世的他也统筹过类似的工作,情况可比如今复杂多了。 只要符合最高利益,一件事就有办成的可能性,而如今大晋的最高利益无疑是女帝。 这位女帝,显然是想要挽天倾的,所以这种事符合她的意志,接下来就看周元的手段了。 话说回赏游西湖这边,本质上还是针对周元的论道,很大一群人想见识见识这个元易真人是什么人物,同时也想替沈樵山出头。 别以为这些人多么正义,只是替鸿儒找回场面,也能帮他们扬名罢了。 这个时代,读书人扬名就意味着前途无量。 马车一大早就到了千户所,周元起床的时候,这些锦衣都还在睡。 朝廷花钱养了一群猪,怪不得赌坊可以那么嚣张。 周元暂时没心情整治他们,于是先上了马车,到墨韵斋与曲灵汇合。 毕竟是大人物们的会面,曲灵显然是打扮了一番,看起来更像靓丽,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不同于其他大家闺秀的婉约,曲灵人如其名,全身都是灵气,活泼开朗,能言善辩,很是讨人喜欢。 “所以我们的元易真人做好准备了吗?” 她歪着头看着周元,轻笑道:“今天人很多,大多数人都要给你脸色看呢,当然也不排除有很多大家闺秀很青睐你,前提是你的身份不被公开。” 周元摆手道:“身份不被公开是不可能的,徐光臣可不会给我留面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说实话我也就是去走个过场,看看风景罢了。” 曲灵笑道:“那么今天可能只有你一个人是去看风景的,其他人各有各的目的呢。” “无所谓。” 周元舒舒服服靠在车壁上,随手拿着水果吃了起来,道:“有目的才会有压力,我这种没有目的的,反而会很舒服。” 马车很快到了西子湖畔,此刻已经是艳阳高照,七月初的天气很暖和,甚至可以用炎热来形容,这也意味着正是西子湖水位最高,风景最美的时候。 第九十章 文人治国 周元这一通言语,把在场的士子说得无地自容,而诸多闺阁女子,则是眨着眼睛看着周元,明眸善睐,盈盈如水,温柔都要溢出来了。 论文采,撰写《三国演义》轰动南方;论武功,提剑镇压暴乱保护百姓;论身份,大胆承认赘婿,表示钟爱妻子;论相貌,器宇轩昂,虽不白净,却轮廓分明,颇有男子气概。 而且他面对攻讦丝毫不慌乱,镇定自若,一条一款有力回击,简直是奇男子啊! 这些闺阁女子情窦初开,被周元这一手震撼得芳心乱窜,眼中异彩涟涟。 气氛的转变让沈樵山也有些郁闷,刚才听到赵诚的时候,他才想起这好像是当初自己的弟子,这些年还有书信来往,毕竟金榜题名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元易真人周元,竟然是自家弟子的赘婿。 他更加愤怒了,大声道:“胡言乱语!胡说八道!亏你还是赵诚的女婿,你连基本的儒道都不懂!” 周元笑道:“看来樵山先生知道家岳乃先生弟子了。”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两人还有这层关系。 沈樵山大声道:“赵诚也是个聪明的,怎么会收你这么个女婿,我真不知道他看上了你什么!” 周元道:“或许是我还算优秀?” 沈樵山瞪眼道:“何来优秀可言!武将安邦,文臣治国,前者以武定江山,后者以文定群伦。” “文人傲骨,不在拼杀,而在纲纪群伦!” “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还敢说什么优秀,还敢说什么文人傲骨!” 周元看向沈樵山,缓缓道:“按照辈分,我该当称你一声太先生,太先生这是要和晚辈论道吗?” 沈樵山哼道:“这一声太先生老夫可受不起,论道也谈不上,你还不配与老夫论道!” 周元笑道:“原来太先生与人论道,还得先看一看对方的年龄、功名和名望吗?” 这句话沈樵山可不敢接。 而周元则是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在场诸位都参与伦道吧,聚于西子湖上,赏荷看莲,正是论道之时。” “就比如说,太先生所言文儒纲纪群伦,至少我是没怎么看出纲纪群伦来了,目前为止,于国于民并无益处。” 李允华当即变色道:“周元!你说这种话未免太过狂妄!文儒于国于民并无益处,这是在否定所有读书人吗?你若是说不清楚,在场众人可不饶你。” 周元笑道:“李兄这是要论道咯?” 李允华傲然道:“不曾畏惧也!身为文人儒生,本人决不接受此等侮辱。” “文人治世,自古以来皆是如此,若无儒道,世人何以知道德?何以知忠孝?何以知人伦纲常!” 四周众人也暗暗点头,表示李允华说得没错。 周元道:“可那与你等何干?道德、忠孝、人伦纲常,那是先贤往圣之功。当代文人,功在何处?” “你们无非是顶着文人的身份,谈天说地,骂一骂朝廷,喷一喷狗官,然后做些诗词歌赋自娱自乐,仅此而已嘛。” “辽东战败你们骂,山陕流寇作乱你们骂,广西土司反叛你们骂,但...你们为此做了什么吗?” 周元看向众人,疑惑道:“你们有真正去了解这些事吗?你们有为这些事而分析、思考吗?有给朝廷建言献策吗?你们什么都没做啊!” 李允华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瞪眼道:“我们又不是官,怎么要做那些事了?” 周元轻笑道:“一方面说文人治世,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不是官,家国遭殃不归你们管,这就是你们的格局吗?这就是你们的治世吗?” 落雪居士站了出来,施礼道:“周公子,妾身不才,想说几句。” 周元笑道:“请讲。” 落雪居士道:“我等非是官身,对这些具体事务并不了解,无法建言献策,此并非不可理解。” “同时,我等痛斥国难,只因心系百姓,有何不可?” “作为文人,我们不能分析具体事务,却能抓住根本,督促圣君贤明、大臣清廉务实,这有何不可?” 四周众人连忙附和了起来。 “对啊!我们期望圣君贤明有什么不对?” “我们骂奸臣,期望朝廷变得更好,吏治更加清明,有什么而不对?” 周元缓缓笑道:“落雪居士说得好,你们所做的这些,没有什么不对啊!” “只是也没有什么作用而已。” “没有不对,没有作用,纯粹自娱自乐,这就是你们做的事嘛。” “我不觉得你们卑鄙,不觉得你们无知,我只是说你们没什么用而已。” 落雪居士来了脾气,皱眉道:“难道读书人一定要像阁下这般杀敌,才叫有用?一定要做官才叫有用?这番言论未免狭隘。” 其他人纷纷出声表示赞同,在维护群体尊严的时候,他们也顾不得惧怕周元了。 而周元则是笑道:“太先生也这般认为?” 沈樵山冷冷道:“当然!” 周元看向左边,叹道:“李大人和许大人也这么认为?” 李照鹿倒是很平静,缓缓道:“士子儒生,监督国策,针砭时弊,当然是有用的。” 许存忠则是笑道:“家国大事,正因读书人关心,才能影响百姓关心,此乃引导作用。” 落雪居士看向周元,轻声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周元却道:“两位大人都说的没错,但却只是挑好听的说。” “你们肯定了读书人的正面作用,却没有说明那些作用其实是微不足道的。” “换句话来说,读书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 落雪居士道:“元易真人不妨直言,你认为该做什么?” 周元笑道:“湖州大旱三年,田地颗粒无收,百姓乞讨为生,饿死无数。儒生去了哪里?为什么没人为他们发声?你们的影响力若是用在募捐赈灾上,能救多少性命知道吗?” “云州暴乱你们都知道吧?为什么没人站出来替云州百姓说话?帮他们呼吁朝廷的救济,帮他们重建家园?” “儒生的确有影响力,但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根本就没有利用好自己的影响力。” “说得直白一点,你们根本不是在做实事,你们只是希望自己的影响力更大,更有前途罢了,本质上你们只是关心自己。” 声如撞钟,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元指着众人说道:“什么话题能扬名,你们就谈什么话题,什么事能增加你们的影响力,你们就做什么事。” “绕来绕去,你们全部都在围绕着自己转,围绕着功名利禄转,所谓的影响力根本没有用在实处。” “纲纪群伦?儒生治国?都是狗屁,全都是为了自己那点前途!” “你们关心过灾民吗?你们关心过百姓吗?你们知道许多人家境贫寒没有书读,有想过开设义学吗?” “一提起正事,全是与你们无关,你们只管道德大义,把自己捧得高高的。” “但你们别忘了,你们站得越高,离地上百姓就越远。” 说到这里,周元端起茶猛喝了一口,才终于咧嘴笑道:“不想打击你们的,偏偏你们都还认为自己清高,现在满意了?” 第九十二章 望海潮 周元都乐了,徐光臣这厮也是人才,竟然还能想出跳下船去游回岸边这种惩罚,还真是有意思。 徐光臣确实完全不惧,道:“你总要证明才是!自己说了可不算,得说服大家。” “好!” 周元笑着看向许存忠,作揖道:“许大人为临安知府,一城首宪,亦是进士及第,又是庶吉士,由大人主持公道,想必大家是服的。” 沈樵山道:“许大人才学极高,虽是官身,却亦有诗词作品,深得大家尊重。” “不错,若是许大人主持公道,我们是服气的。” 许存忠笑了笑,道:“既然大家信任,我便只好来做这个所谓的裁判了。” “不过周元,要证明以往的诗词是你的,可不容易,更别提证明牡丹楼的《临江仙》了,我是很欣赏后面这首词的。” 曲灵拉了拉周元的衣袖,低声道:“你糊涂啊!这怎么证明!” 周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把曲灵吓得连忙把手缩了回去,脸色微微发红。 这登徒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敢占便宜。 周元看向众人,最后对着许存忠道:“许大人,众人皆知我岳父赵诚乃金科状元,但却几乎不作诗词,要说我以前在诗会郊游活动中的临时之作,为他所作,未免有些牵强了。” 许存忠点头道:“的确如此,但既然提出要证明是你之作,便不能用这种简单的推理,这无法说服人。” 周元道:“那若是我现在能作出同样优秀的作品,是否就能证明前作出自我之手笔呢?” 许存忠想了想,才点头道:“可以,赵诚几乎不作诗词我们知道,若你还能作出同样出色的作品,那算是证明那些作品为你所作,这是有说服力的。” “这个说服力关键在于,你将要作出的作品,是否出色。” 说完话,他看向众人,淡淡道:“我相信诸位和我的看法一致,不存在不公平。” 沈樵山点头道:“自是如此,只不过我还不信周元能作出好的作品来,临时作诗词,哪有那么容易。” 而曲灵却是眼睛发亮了,她知道周元的一些作品,但却从未亲眼见证,现在可算是有机会了。 许存忠道:“只要此刻所作之诗词,契合此刻之场景情愫,便不存在提前备词之嫌疑,周元,你想好写什么题材了吗?” 周元看向众人,大声道:“今日泛舟游于西湖,赏荷观莲,所见临安美景秀丽,我作一词赞颂临安之美,西湖之景,算是契合此情此景吧?不存在提前代笔备词吧?” 第九十三章 安南侯府 西子湖自古便是旅游胜地,风景绝美,以柳树、碧波、堤岸和寺庙著名。 寺庙当然就是湖对岸的灵隐寺了,高僧辈出,佛法昌盛,香火不断,千年来持续影响着江南地区。 诸多达官贵人既至临安,比至灵隐寺烧香拜佛,求一个好的前程。 游船从西湖中一路驶向岸边,阳光与绿荫的交织下,一座豪华的府邸渐渐显露了出来。 广场栽有松树八棵,皆有十丈之高,两座玉狮盘踞大门两侧,大红色的铜门沉重又大气。 宛如白玉的石板铺在地上,围墙都雕刻着精致的壁画,内部可见茂林修竹,假山如伫。 众人在惊叹这座府宅的同时,目光最终汇聚到了牌匾之上。 紫色包边,红色为底,烫帖金箔大字四个,赫然是“擎天白玉”。 那一切不言而喻了,此为安南侯府也! 大晋立朝四百年,王公贵族不知凡几,但提起‘擎天白玉’四字,则是安南侯无疑了。 近些年来,也只有安南侯获得了这样的荣誉。 准确说,那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辽东失陷,天津港危在旦夕,安南侯韩拓率骑兵四千,步卒十万,在辽东苦战十四个月,打退鞑子,一举收复辽东。 朝廷沸腾,大晋同喜,韩拓被封为一等镇北侯。 只是后来女帝上位,便以各种借口削爵,最终一等镇北侯就成了如今的二等安南侯。 但看这千亩庄园,雕梁画栋,白玉铺地,却也不知道要多少银子才堆得起来。 周元心中暗道:“女帝削爵还不够狠啊!” 众人朝着侯府进发,落雪居士带路,并未大家讲解着各处景致的造型与寓意。 周元听得暗暗乍舌,不仅朝曲灵看去,低声道:“你们有钱人都这样吗?” 曲灵却没有说笑的心思,而是皱眉道:“超标了,无论是规制还是所用银钱,都超标太多了,说实话,怀王的王府都没这么气派。” 怀王乃是先帝之胞弟,真正的一等亲王。 周元想了想,才笑道:“这样的宅子可涨不了什么脸面,普通百姓见了怕,像我们这种人,见了就更怕了。” 曲灵突然道:“不过安南侯在南方人脉很广,往往几句话就能处理很艰难的问题,关于城南赌坊的事,你或许可以试图寻求他的帮助。” 周元点了点头,道:“先进去吃鱼吧。” 落雪居士今天准备了最新鲜的鲈鱼,众人恰好做客安南侯府,品尝鲈鱼。 第九十四章 压迫式拉拢 一千两黄金,大致相当于一万多两白银,出手不可谓不阔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送钱,必然是有招揽之意,接与不接,影响重大。 周元脸上带着笑意,但心却是一沉再沉。 这次遇到对手了啊!这安南侯韩拓,似乎有点水平。 一个战功赫赫的军侯,被女帝针对削爵之后,来到临安府,还能撑起这么大的场面,以至于提点刑狱司和知府都要过来看望他,这种影响力绝非昔日功劳可以做到。 在某些权柄领域,这个侯爷必然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能做到这一点,说明安南侯本身就很聪明,很有能量。 而这样一个人如此莽撞的招揽,恐怕是别有深意。 周元审视了自己的资源,心中微微一震。 岳父金科状元,虽然暂时外放,但政绩斐然,进京重用是迟早之事。 和薛家交好,这意味着在军中的影响力是很不错的,比较当年薛长岳功劳太大,现在诸多朝廷将领,皆是出自薛长岳麾下。 和曲家交好,本身又足够有才华,在士林之中还具备影响力。 同时,又是锦衣卫的百户,而且是空降百户,上头有人。 所有的条件综合起来,自己无疑是值得投资的。 安南侯必然是把自己查得清清楚楚,才作出这种莽撞的招揽……看似莽撞,实则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不好回绝,但一旦同意,这么多人见证下,周元自然而然成了他的人,哪怕貌合神离,别人也不会相信。 这是典型的压迫式招揽,八成以上的人哪怕不愿意也不敢拒绝,为了避免撕破脸皮,只能被迫答应。 安南侯的确有点东西,周元不得不承认这厮具备巨大的能量,不然不可能搞到这么多准确的情报,继而作出冒险且给人压迫感的招揽。 “多谢侯爷赏识!” 周元满脸激动,连忙接过了箱子,大声道:“侯爷大气,以后有用得着属下的地方,但请直言。” 不是周元没有格局,也不是周元怂了,而是他不想树敌,毕竟在临安府还有大事要做。 “客气什么!来吃鱼!” 韩拓大笑出声,招呼着周元和众人落座,兴致显然很高。 众人也纷纷应和,只是偶尔目光扫过周元,眼中略微带着鄙视。 你周元之前那般傲骨,现在怎么给钱就要,成了安南侯的走狗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周元还不是绕着自己转。 有人鄙视,自然就有人羡慕,周元的风评会渐渐两极分化。 “你疯了?” 上桌之后,曲灵才压着声音道:“那钱是那么好拿的么?显然是收买你啊!你这般答应,全天下都会认为你是他的人,到时候你不想上贼船都不行。” 周元笑道:“我有的选吗?” 曲灵道:“为什么没有?你就算不接,他能拿你怎么样?你又不是完全没有背景。” 周元想了想,才道:“不好直接得罪,我现在所有的精力都必须投在城南的赌坊内,若能借他的力,也是好事。” 曲灵冷笑着看了四周一眼,眯眼道:“他若是那般好相与的,便修不起这样的府邸了。” “这人必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周元拍了拍曲灵的肩膀,轻轻笑道:“谁告诉你我吃人就吐骨头了?放松一点,无非是有人送钱,而我收了而已。” “等会儿散场之后,我不过是多了钱,其他什么都没有损失。” 曲灵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是这样理解的,拿钱不办事,名声毁了补不回来的,而办事呢,有些事还确实不好办。” “反正我感觉你这步棋没走好。” 周元沉默,其实并不是这步棋没走好,而是韩拓准备好了一切,逼他下这一步棋。 后悔没有任何意义,只是要尽快做好自己的事罢了。 于是周元道:“关于叶勉和陆寒星的资料,什么时候能搞到手?” 曲灵道:“后天吧,后天你直接回宅子里,有人直接和你沟通。” 周元点头,韩拓的出现让他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以至于想要用最短的时间,把手头上的事理一理,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只是希望这些事千万不要和韩拓有联系才好啊。 鲈鱼风味极佳,气氛到位,众人也聊得很开心。 第九十五章 整顿锦衣卫 安南侯府的拉拢闹剧周元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无论外界对他是什么看法,他也完全不在意,白得了一万多两白银,这倒是值得庆贺的事。 王昂大人走了四天了,算算时间也在回来的路上了,而自己这边进度还不够,毕竟叶勉没有搞定,锦衣卫这边也没有整顿完成。 周元回到了宅子,准备祭出自己的大杀器。 “大勇!给我出来!” 随着周元的一声大吼,一个庞然大物从房中走出,赤裸着上身,全身的肌肉如铜铁浇筑,高达两米的身躯如铁塔一般。 他手持方天画戟,吼道:“老大!杀那个!” “杀你个大头鬼啊!” 周元笑着骂道,心中确实高兴,他就喜欢大勇身上这股子蛮气! “最近几日在这里过得好不好啊!” “好!” 管大勇双眼发亮,激动道:“俺每天都能吃肉,而且管饱,用不完的力气!” 周元笑道:“看来我这个做老大的,对你还是不错啊!” 管大勇嘿嘿一笑,点头道:“跟着老大有肉吃!” 周元叹了口气,道:“可是我遇到难题了啊,有人不听我的话,这可怎么办?” 管大勇牛眼一瞪,当即吼道:“哪个敢不听老大的话,俺这就打杀了他!” 周元摆了摆手,道:“去穿衣服,今晚跟老子去千户所,你也让那群鸟人看看,什么才叫实力。” “好嘞!” 趁着管大勇收拾东西,周元找到了生闷气的紫鸢。 这丫头正傻坐在房间里,双手托腮,嘟着嘴巴一脸不爽。 “这是谁惹咱们紫鸢妹妹生气了啊!” 听到周元的声音,紫鸢面色一喜,又连忙低下了头,哼了一声,却不答话。 周元笑道:“难道是想自家小姐了?” 紫鸢抬起头来,嘟嘴道:“自从跟了姑爷,紫鸢就是没人要的人了,天天都见不到人影,我就像是个多余的。” 周元道:“工作轻松还不好啊,没人管着你还不好啊?” 紫鸢撇嘴道:“谁稀罕没人管啊,没人管的丫头就是没有用的丫头,别人不要的丫头。” 说到最后,她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显然这几天对于她来说,相当难熬。 周元拉起了她的小手,但她又挣脱了出去。 于是周元又拉了起来,轻轻捏着她的手掌,笑道:“你家姑爷现在身份特殊,身边带着婢女不方便,以后总有你伺候的时候。” 紫鸢小声道:“总是这句话。” 周元道:“你想暖床了?” “才不想!” 紫鸢当即把头扭到一边去,脸色红扑扑的,低声道:“人家是觉得自己没用,帮不到姑爷,整天在这里无所事事,像个没人要的丫头。” “到时候小姐知道了,肯定要怪我没照顾好姑爷了。” 周元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耐心点,之后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拜托你,到时候你可不能办砸了啊!” 紫鸢连忙道:“那保准不会,我可没那么笨!” 小丫头的情绪就是这么简单,安慰好她几乎不花什么功夫,但周元还是反思了一下自己,的确对紫鸢丫头的关心太少了。 俗事缠身啊!等临安府的事儿忙完了,老子真得好好休息休息,谈一谈风花雪月,抓紧时间和赵蒹葭恩爱一波。 …… 回到千户所,一觉睡醒,天已蒙蒙亮了。 周元便打上水漏,瞅准了时间,拿起锣鼓猛然敲了起来。 巨大的响声顿时引来四周无数的臭骂! “哪个王八蛋大早上的不让人清净!” “他娘的,是来个疯子吗!” “不要老子睡觉,老子就让你下不了床!” 仅仅几十个呼吸,便有人从房中跳了出来,大夏天的也不需要穿什么衣服,只是看到周元那一刻,他们的表情顿时凝固,尴尬地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元继续敲着锣,刺耳的声音犯了众怒,稽查部一百一十七人,除了总旗之外,全部到齐。 一个个看着周元敲着锣,是敢怒不敢言。 直到这一刻,周元才放下了锣,看着众人,沉声道:“列队!” 众人无奈,懒懒散散站成几排,还有人打着呵欠,满脸的困意。 周元看着他们,冷冷道:“你们总旗呢!” “这么早,肯定没到啊!” “家里睡觉呗!” 有人出声回答,语气都充满了不耐烦。 周元双眼微眯,凝声道:“锦衣卫条例规定,百户以下锦衣除休沐之外,每日卯时三刻必须开始晨练,也就是我敲锣的时间。” “薪俸未发,我补赏钱,这是我这个百户该做的事。” “但做不到守规矩,那可不行,从今日开始,一切按照锦衣卫条例做事。” “如果谁还继续吊儿郎当,整日散漫,那就是在跟我作对了。” “跟我作对,那就是跟银钱作对,跟前途作对,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四周渐渐响起了议论声,严格按照锦衣卫条例做事,那他妈未免也太苦了。 这新来的百户大人,给钱倒是痛快,就是在这方面太苛刻了。 一个中年人还要继续争取,大声道:“百户大人,咱们一直都是这么干,总旗大人也是默许的。” 周元道:“那么从今日开始,你们的总旗大人下台了,我让他告老还乡去了。” “如果有愿追随他而去的,我不阻拦。” 这句话可谓是把众人吓出一身冷汗。 老总旗在临安府千户所干了这么多年,一句话就被弄下了? 这新来的百户未免能量太大了吧,众人纷纷喊了起来,表示没有问题。 周元沉声道:“高飚,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锦衣卫稽查部的总旗!” “叶大人那边我去说,你不必担心。” 高飚自然是欣喜若狂,顿时跪了下来,大吼道:“定不负百户大人之栽培!” 这下四周炸开了过来,一个今锦衣们看着这一幕,心中无比震动。 这就可以升官?一个小小的旗官,直接一口气到总旗,这谁顶得住啊。 一个锦衣卫跟打了鸡血似的,也纷纷跟着吼了起来,升官发财,是他们最大的梦想。 而周元要的就是这个样子,他们做到令行禁止1 关于城南赌坊,必然是一场恶战,若过做不到令行禁止,一切都是空谈。 手上没力量,抓个屁赌场啊! 第九十六章 为臣之道 一个有野心的人,必然会做好各方面的准备,等待机遇的降临。 周元果然没有看错高飚,别看他只是一个小旗官,事实上什么都懂。 制定训练计划,开启考核机制,如何筛选人才,如何激发成员的动力,奖惩范畴的判定…包括统御部下,拿捏人心,一切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周元本以为还得帮帮他,助他收揽部下,却没想到第二天高飚就已经和众人打成了一片,还多了不少心腹。 “令行禁止!” 周元沉声道:“我要的是这四个字,其他的都可以靠边。” “他们武艺是否有提升、脑子是否变聪明、口才是否变好,我都不关心,我只要他们听话!” “我说什么,他们就会做什么,尤其是在艰难而关键的时候。” 高飚沉声道:“大人放心,属下没什么大本事,但调训部下绝对没问题,保证做到令行禁止。” 周元缓缓点头道:“经费没了随时跟我说,若有不听话的,可杀一儆百,按照条例明正典刑。” “是!” 高飚声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了一个平静的声音:“周百户,千户大人有请。” 高飚变色道:“应当是上一任总旗的事儿。” “莫要急。” 周元摆了摆手,走出门去,很快便到了千户宅。 早晨还算凉爽,叶勉没有在书房中看卷宗,而是提着鸟笼在花园里逛着,嘴里哼着戏曲小调,模样很是享受。 看到周元,他也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继续哼唧着。 一曲唱罢,叶勉才吐了口浊气,笑道:“周元啊,还没吃造反呢吧?快来坐,一起吃点儿。” 周元摇头道:“不了吧叶大人,这怎么好意思。” 叶勉笑道:“扬州的点心,金陵婆子熬的粥,还有南粤那边来的厨子,做了上好的凉皮。” 其实我还是更喜欢吃巴蜀的小面。 周元连忙笑道:“吃吃吃,正好饿了。” 片刻之后,周元就愣住了。 一个偏耳房,餐桌小巧精致,椅子是简约镂空雕花,看样子像是黄花梨。 碗和碟都是上好的青花瓷,下面还有御制落款,出自景德镇官窑。 关键是,吃个早餐而已,摆了十几个小盘子,丰盛无比。 两个丫鬟和紫鸢差不多大,长得小巧玲珑,一个给叶勉揉着肩膀,一个给他喂饭。 “周元啊,另外两个丫鬟告假了,说是家里给她们说了亲事,否则你倒是可以享受享受。” 周元愣了好久,才苦笑道:“叶大人还真是享福。” 叶勉却没有得意,而是缓缓道:“人活七十古来稀,我快六十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不享福做什么?”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级,你会比我更奢侈。”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桌子,道:“你别光听我说,接着吃啊!” 周元拿起了一块梅花糕,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叶大人看着不像六十啊,也就五十左右的样子,应该还有一番雄心才对。” “雄心?” 叶勉摆了摆手,笑道:“那些都是骗小孩子的把戏,大多数人做官,无非名利二字,剩下小部分人做官,只因别无去处,不做官总不能下地干活儿吧。” “还剩下最后那么一点,或许还有雄心,想做点实事,但大势所趋,他们很难抵挡。” 说到这里,叶勉笑道:“所以啊,几乎所有的官员的归宿都和我一样,养老。” 周元疑惑道:“可是叶大人可是临安府的千户,锦衣卫最重要的千户之一。” 叶勉道:“要论功劳,以我的功劳,做个锦衣卫指挥敛事都足够了,如今千户,无非是没有背景嘛。” “但当初为了立功上位,我可是得罪了不少人的,现在是骑虎难下,不敢退啊!” “这要是一退,全天下的仇人都得来找我。” 周元忍不住笑道:“所以大人就只能在工作之余养一养老。” “生活嘛,总是这样的。” 叶勉叹了口气,道:“很多顺心的事,很多不顺心的事,但生活总要过下去。比如那位试百户,被莫名奇妙裁掉之后,表示不服,说什么要去金陵告状,要去找南镇抚司。” “可残酷的事实是,南镇抚司就是害他的真正凶手,要不是熊阔海把你找来了,他现在已经百户了。” 周元道:“我这个位置真没那么好,比如最近想查一桩案子,但却连基本的线索都摸不到,叶大人,那…” “啊!” 叶勉突然打了个呵欠,道:“这夏天就是容易犯困,太阳一照,身上暖洋洋的,就想睡觉。” 说到这里,他看向周元,笑道:“我是来这里过生活道德,你们年轻人有冲劲,但也别折腾我这幅老骨头啊!” 周元连忙道:“叶大人,属下孤军奋战,有力未逮,实在…” 话还没说完,叶勉就打断道:“食君禄,为君分忧,此为臣之道。” “大晋每年给我上千两银子,还给我这么高的职位,我是爱国的啊。” 他最终擦了擦嘴巴,躺到了花园里的椅子上,晒着太阳,美滋滋地睡了过去。 周元回到稽查部,把房门关上,进皱眉头,开始思考叶勉这些话的含义。 先是说吃饭,再是说功劳背景,再是说享受生活,然后是国事,是爱国的。 听来听去,这些还似乎不容易抓住重点。 但根据周元多年经验来判断,对方只是表达一个意思:“风险我不担,功劳我要一份大的,你要问我站哪边,我只说我爱国。” 这个老狐狸,是一点力都不想出,一点锅都不想背啊,关键他还想着要吃肉。 而周元得知这一点,其实就已经很高兴了,这意味着叶勉并没有被城南赌坊所腐蚀,比较他才上任不久。 意思是周元目前只需要处理掉陆寒星,锦衣卫内部就稳了。 只要内部稳了,慢慢攻克城南赌坊就有了希望。 距离王昂离开,已经六天了,照理说早该回来了,怎么会等到现在还不见影子。 周元心中有些不安,翌日一早,他便让高飚派了两个人向北寻去。 而此刻,曲灵的信也到了。 她表示宅子里多了位住客,是周元需要的人。 周元当即大喜,看来是曲灵找到了陆寒星的破绽了。 于是他再不犹豫,直接转头就朝宅子跑去。 第九十七章 惊天大秘 六天前就托曲灵调查陆寒星和叶勉,目前看来叶勉的资料是不怎么用得上了,但陆寒星还是需要搞定的。云九小说 这厮在临安府多年,手下党羽无数,不可能和赌坊没有勾连,必须要先把他弄下台才行。 “陆寒星这么多年行事很谨慎,花钱什么的都不招摇,很难找到他的把柄。” 曲灵带着周元往里走,同时说道:“不过我这位朋友毕竟身份特殊,恰好就找到了陆寒星的资料,只是她脾气不太好,尤其是对男人,你最好说话注意点。” “若真是得罪了她,我可帮不了你了。” 周元点头道:“放心,内廷司的人嘛,脾气不好是正常的,我保证把她伺候舒服。” 曲灵翻了个白眼,无奈道:“说的就像是要把你怎么样似的,人家也是云州人,没准儿还认你这个老乡呢。” “哦,云州啊。” 周元点了点头,突然停下了脚步,瞪眼道:“女的?云州人?内廷司?” 曲灵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周元道:“你别告诉我她姓叶…” “哎你怎么知?哎!周元你别闯!” 曲灵急忙道:“你别真惹恼了她!” “惹恼个屁!” 周元大步朝前走去,一把推开了房门,顿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男装的身姿很是纤细,皓首雪颈,五官如画,冷眸带着淡淡的锐利,头发扎起,英姿飒爽。 而叶青樱也恰好看向周元,不禁眉头一皱,疑惑道:“你怎么在这儿?” 曲灵气喘吁吁冲了进来,道:“哎?你们认识?” 周元走到了叶青樱的跟前,沉声道:“当初为什么走的那么急,一封信都不留?” 叶青樱道:“上头的命令来得太快太急,任务又很是关键,根本不敢逗留。” 说到这里,她似乎又觉得该强硬一点,掀了掀眉毛,道:“我为什么非要给你留信!” 周元笑道:“青樱师姐,你这么说就没良心了,我们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啊!想当初在百花馆的房里…” “啪!” 茶杯摔在地上,叶青樱腾地站了起来,脸色涨红,怒道:“住口!永远不许再提那件事!” 周元正要调笑呢,便听见叶青樱道:“除非你不再想要陆寒星和叶勉的任何信息。” 周元脸色一肃,连忙拉着叶青樱坐下,干笑道:“师姐不要发脾气嘛,我也是一时口无遮拦,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一直在临安府吗?是有什么重大的任务啊!” 二师姐的小手真软啊! 叶青樱倒是没意识到这点,只是沉声道:“我的任务你最好不要过问,反正我一直在临安府就是了。” 周元刚要说话,又听见一声脆响。 他娘的,今天茶杯做错了什么,谁都要摔它。 “我在问你们为什么提前认识,还不跟我说,你们是哑巴了吗!” 曲灵显然很生气,被无视的感觉真不好。 周元当即笑道:“灵儿啊,青樱是我的二师姐,我们情同手足,伉俪情深呢。” 叶青樱恼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伉俪情深是什么意思!” 曲灵也是低下了头,无奈道:“别叫我灵儿,怪怪的。” 周元道:“我的意思是,大家都是自己人,畅所欲言吧。” 叶青樱没有接话,只是看向曲灵,疑惑道:“你怎么会和这种人混迹在一起?此乃色中饿鬼也!” 这他妈不是血口喷人吗!老子何曾…好吧你接着说。 周元按着额头不说话。 曲灵则是愣道:“他是《三国》的作者啊!” 叶青樱哼道:“怪不得,元易真人,我说眼熟呢!” 于是两人便聊了起来,分别将其自己与周元的经历,当然都是往不好的地方说。 比如叶青樱说周元好色,曲灵就说周元贪钱,两人一唱一和之间,周元就成了罪该万死的王八蛋了。 反正周元算了一下,按照如今大晋的律法,刚才两人口中所言之罪,可以让周元砍头七八次,流放几辈子了。 “我说你俩别太过分了。” 周元最终忍不住打断道:“我什么时候强迫妇女了?我什么时候把人按水里淹死了?我什么时候行逆乱之事了?叶青樱你给我说清楚!” 叶青樱哼道:“我第一次见你,不就是因你强迫杀人罪而抓你吗?诗会郊游的时候,你不就是把刘哲推进水里?你不是和百花馆的魔女来往密切?” 周元看向曲灵,瞪眼道:“曲姑娘,我什么时候骗钱了?什么时候叛妻了?” 曲灵歪着头道:“稿费我给了你双倍,你出轨薛凝月,背叛了赵蒹葭。” 周元翻了个白眼,道:“你俩拉倒吧,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脸上扣,我真受不起。” “说正是,陆寒星的资料带过来了么?好师姐,你快快给我吧。” 叶青樱打了个冷颤,皱眉道:“好好说话,别瞎叫。” 曲灵关上了门,三人围桌而坐。 然后叶青樱才缓缓道:“陆寒星,字云图,衡州人,书香门第。” “少时念书,天赋不俗,六岁时家道中落,其父因涉嫌走私瓷器茶叶背叛流放,半途而死。” “其母改嫁后,他跟随继父生活,开始舞刀弄枪,最后通过暗桩形式效力锦衣卫,逐步高升。” “此人能从暗桩做到副千户,而且只用了不到二十年时间,在没有背景的情况下,晋升如此之快,可谓异数。” 异数?这世界有个屁的异数,无非是原因埋得深一点罢了。 周元沉声道:“几次关键的晋升必须要靠立功,他怎么做到的?” 叶青樱道:“从暗桩到普通锦衣卫,他是举报了衡阳县丞贪污,并拿出了真凭实据。” “到总旗的位置,他靠的是卧底山寨一年半,绘制了详细的机关位置和布防地图,让官府一举剿灭了山寨。” 周元眯眼道:“总旗,基本上是普通人的极限了,再往上连立功的机会都不好找了。” 叶青樱冷笑了一声,道:“但在第二年,他因破获走私大案,到了百户的位置。” “矜矜业业几年之后,他又端掉了临安府城南最大的赌场,几十个官员因此落网。” “那天起,他被破格拔擢为副千户。” 周元沉默了片刻,才眯眼道:“破获走私大案,晋升百户那一年,临安府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曲灵道:“那是八年前啊,能有什么大事?” 叶青樱却缓缓道:“八年前,一等镇北侯因结党营私被削为二等安南侯,下放临安府。” 周元笑了起来,缓缓道:“我说了嘛,没有什么异数,只是原因藏得深了些。” 叶青樱道:“你知道我那天接到什么命令,以至于留信的时间都没有吗?” 周元道:“莫非也与安南侯有关?” “浙江巡抚于运河之上被杀,另有十二名锦衣卫身亡,全船共六十八人,死绝。” 曲灵吓得脸色惨变,惊声道:“怎么可能!” 周元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尼玛,从二品封疆大吏,被人干死了? 背后的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但很快周元释然了。 什么秘密可以逼得幕后黑手杀巡抚? 唯有造反了。 第九十八章 临安之危 浙江,天下粮仓,商贾繁盛之地,大晋朝廷的钱袋子。 但凡能做浙江巡抚的,无一不是朝廷的重臣,国家的栋梁,皇帝的心腹。能力、经验、背景、出身,样样都要好才行。 若是能做好浙江巡抚,那任期一过,必然入阁。 所以浙江巡抚虽然是从二品,但却比一般的正二品更吃香,因为有实权的同时,离内阁还近。https:/ 这样一位大臣被杀,甚至连同保护他的锦衣卫一起全部被杀…基本上意味着有一股极大的势力即将反叛。 因为就算是最酷烈的党争,都不可能到这种程度,没有任何一个皇帝允许。 正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而是默默消化。 良久之后,曲灵才叹了口气,道:“好可怕,繁华的临安府竟然发生了这么可怕的大案,关键是完全没传出来。” 周元苦笑道:“若是传出来,早就天下大乱了。” 叶青樱道:“中午发生的惨案,下午的时候,内廷司就作出了应对,直接接管了案发现场,所有尸体、物品一律扣押,所有知情人全部软禁,确保消息不会泄露。” “飞鸽神京,陛下震怒,集内廷之力查清此案,并完全把锦衣卫隔绝在外。” “我们内廷司的司主亲自到了临安,督查案情…” 说到这里,叶青樱低声道:“带着尚方宝剑和陛下亲手所书之秘旨,同时还有金陵的护符,四万大军严阵以待,已经随时做好了出兵的准备。” 曲灵深深吸了口气,颤声道:“大乱啊,这是要大乱啊,陛下莫非连浙江的兵都不信了么?” 她的堂姐夫是两江节度使的儿子,对此还是有很大的担心的。 周元笑道:“我二师姐连这些消息都知道,说明级别已经不低了啊!” 叶青樱罕见有些得意,抿嘴笑道:“无非司主信赖罢了,都是为陛下效力。” 曲灵低声道:“青樱妹妹,这次的事陛下到底要怎么应对啊,这可是有造反的啊。” 之所以这么问,是全天下人都知道,女帝软弱无能,丧权辱国的条约是经常签,也纵容南方土司一直扩张。 这个皇帝,饱受骂名。 只是朝廷中人看得明白,这个四百年寿命的大晋,早已是千疮百孔了,女帝不可能拯救得过来的。 她尽力了,但她永远不可能做得好。 “杀!” 叶青樱冷冷道:“无论如何,我们内廷司接到的命令就是杀!但凡是和造反相关的人,全部杀绝!” 曲灵打了个冷颤,道:“真这么严重?” 周元淡笑道:“浙江可是朝廷的钱袋子,这几年国库紧张啊,谁敢打浙江的主意,谁就是在往陛下脖子上捅刀子。” 曲灵道:“可是…是谁敢造反呢?安南侯没有权力的,手里没有兵啊。” “总不能是两江节度使?那太夸张了,四代功勋世家,公爵之后,没理由的啊!” 周元倒没有在意那些,只是问道:“师姐,案情那边怎么样了?” 叶青樱叹了口气,无奈道:“进展缓慢,这都快一个月了,我们还…”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两眼顿时放光,死死盯着周元。 周元下意识缩了缩头,道:“有事说,别这幅表情。” 叶青樱道:“我记得你是查案高手!” 周元摆手道:“但我是锦衣卫的人,目前是临安府千户所稽查部百户,你不是说这次查案要排除锦衣卫吗?” 叶青樱有些犹豫,想了想才道:“这次陛下给的权限很大,主要是查清真相,算了,我回去请示一下吧。” 周元道:“貌似我还没答应…” “不答应也得答应!” 叶青樱咬牙道:“这是家国大事,你敢不出力?” 周元笑着道:“家国大事关我屁事,我就想升官发财而已,造反这种事我是不敢卷进去的。” “你!” 叶青樱瞪眼道:“你敢说这种话?你不怕我抓你?” 周元道:“我是锦衣卫,我也有这方面的权限。” “好了好了,你们别闹了。” 曲灵连忙出来打圆场,道:“周元,你和青樱是师姐弟,又是很好的朋友,你应该帮忙嘛。” 叶青樱连忙点头。 曲灵又道:“青樱妹妹,周元是锦衣卫体系的人,若是帮你,无疑等于背叛,你考虑过这个吗?” 叶青樱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儿,若是他知道案情又透露给锦衣卫怎么办! 曲灵道:“要不这样,周元你乔装打扮一下,扮成我的朋友,以这个身份去帮助青樱妹妹。” “而青樱妹妹,你也略微表示表示,给点好处,让周元帮你保密查案、” “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嘛!” 叶青樱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占便宜了,于是眯眼笑了起来,道:“小师弟,你不会不同意吧?” 周元正色道:“家国大事,义不容辞,只是二师姐要给我什么好处呢?我不缺钱哦。” 叶青樱这下愣住了,没想到具体该给什么好处,干脆问:“你要什么?” 周元笑道:“我要什么,师姐就会给什么吗?” 叶青樱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当即站了起来,右手按在了刀柄上。 她寒声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师姐…” 说到这里,周元话音一转,笑道:“我想要师姐身上的衣服。” 叶青樱这才松了口气,道:“还好你是知分寸的,否则今天我要你好看。” 周元笑道:“哪里能乱说呢,我还要感谢师姐给我送了情报呢。” 叶青樱哼道:“你知道就好,我这些情报可是找司主要的,多不容易呢。” 曲灵道:“好啦,我准备了酒菜,咱们边吃边说。” “好久没和青樱妹妹见面了,今日一聚诸多不易,可小酌几杯。” 叶青樱捂嘴笑道:“哪有很久,四个月前我还来临安府看过你。” “四个月很久了。” 曲灵笑着把她拉了出去。 周元缓缓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不见了,额头密密麻麻都是汗珠子。 浙江巡抚死了,情况比想象中更加严重,临安府要出大事了。 现在调查城南的赌坊竟然成了小事,真正的大事围绕着巡抚被杀案来绕开了。 关键是,快一个月了啊! 女帝恐怕是撑不住了啊! 一旦朝廷各方重臣发现了巡抚被杀,必然上书下派钦差,临安府也就反了。 或许所有的忧虑,都会在电光石火之间发生! 或许造反,就在最近几日。 念及此处,周元全身发寒,仿佛陷入了冰窖之中。 第九十九章 天降倾覆 何去何从 曲灵和叶青樱久未见面,正是畅聊之时,周元用餐之后,便匆匆离开。 他并未回到千户所,那里太过吵闹,而此刻的他需要安静。 他罕见地住在了宅子里,并让紫鸢伺候着洗澡。 少女红扑扑的脸颊上带着羞赧,那是世间最美好的颜色,但她更多的是高兴,因为姑爷终于让她伺候了,她不再游手好闲,像个没人要的丫头了。 “好了,去休息吧。” 周元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给自己倒了杯茶,便让紫鸢离开。 紫鸢丫头到底是从小伺候人的,眨着眼睛问道:“姑爷是有心事吗?” 周元笑道:“怎么看出来的?” 紫鸢歪着头道:“姑爷今天反常,平时是不让我伺候的,今天非但让我伺候,话还少了很多,更沉默了,像是在想事情。” 周元摸了摸她的头,道:“快去休息吧。” “还早呢。” 紫鸢轻轻道:“我就在偏房休息,姑爷有事就叫我。”https:/ 她俏生生地笑了一番,才踱着小步离开。 周元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桌上的茶,色泽幽沉,茶叶厚积,泡得很浓。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味苦而涩,舌根都在发颤。 他的心很乱,因为他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出现了巨大的偏差,因此所有的计划都将被打乱。 原来的计划是,按照一定的节奏,慢慢谋求一份前途,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后,急流勇退,和赵蒹葭好好过日子。 而这个计划的根基在于,大晋朝至少是相对稳定的,不至于出现大范围的战乱,有经济基础和地位的百姓可以过相对平静且优越的生活。 但变了。 云州暴乱只是一场意外的话,浙江巡抚之死,则表明了大晋朝国祚将至,天将倾覆。 这意味着,即使是有经济基础和一定地位的士绅阶级,也将在战乱之中朝不保夕。 这是周元不愿看到的情况。 作为一个经历过各个阶层的老司机,周元可谓老谋深算,绝不会对未来抱有乐观的幻想。 他只愿把命运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可国运如此,天将倾覆,又如何去掌握命运? 误判啊!误判! 第一百章 欲挽天倾 言誓明志 来到这个世界快半年了,准确点说,是五个月出头。 二月穿越而来,待了仅仅二十多天,便上山求道,得纯阳无极功下山。 六月之中,发生了许多事,包括薛凝月的婚事,和赵蒹葭的感情问题,对付凤鸣楼徐光臣,同时协查甲胄失窃案,写《三国演义》,也迎来暴乱,又平定云州。 即至临安,与大儒论道,述职锦衣卫,暗访城南暴富赌坊,立志铲除,而至今日。 今日…七月中旬矣! 来到这个世界的五个月,所有的事历历在目,许许多多人浮现在眼前。 真正值得信任的,却屈指可数。 岳父岳母赵蒹葭,凝月当然也值得信任,彩霓身份太过特殊,周元情绪上愿意信任她,但理智上却不敢信任。 叶青樱是师姐没错,但她可没把自己当师弟,她对自己的态度还是有所隔离的,毕竟之前发生了比较尴尬的脱衣事件。 想到这里,周元抬起头,看向了眼前的大门。 最后一个可以信任的,就是曲灵了。 从血泊中熬过来的感情,可不是假的。 周元阅人无数,也看得出她是真心实意把自己当朋友。 所以在这月下深夜,他伸出了手,敲响了沉重的大门。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如此突兀。 “谁啊!” 这毕竟是内院,听到敲门声的第一反应,肯定不是遭了贼,而是那个不懂礼数的来叨扰了。 所以墨香的声音除了困倦之外,还带着隐隐的怒火。 “大晚上的不睡觉,干嘛呢!” 大门被拉开,睡眼惺忪的墨香探出头来,噘着嘴满脸不爽。 周元道:“深夜来访,打扰你休息了。” “啊原来是公子!” 墨香连忙施礼道:“公子抱歉,是奴婢不知礼数,快请进。” 她顿时没了怨气,脸都红了起来。 周元笑了起来,道:“最近几日没见着你,是去墨韵斋忙了吗?” 面对昔日的救命恩人,墨香显得很是紧张。 突如其来的问候,让她有些羞怯,小声道:“小姐独来独往习惯了,奴婢平日里多是帮小姐处理杂事,只在早晚伺候洗漱。” 说到这里,她又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多谢公子关心,这几日奴婢确实在墨韵斋。” 周元道:“如今墨韵斋的生意很是火爆,也该多请些人手,总不能要你天天去劳累,年纪轻轻的,可别累坏了。” 墨香张了张嘴,鼻头酸酸的,低声道:“没…没事的,不累呢,公子这么晚还没休息,才是累着。” 第一百零二章 无言的歃血 高飚的确是个人才,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周元发现这厮除了拍马屁之外,还有出众的个人能力。 那一百个锦衣卫成分何其复杂,他一个小旗没有积累半点人脉,便突然到了总旗的位置,却还能短时间收服人心,这幅操作确实让周元刮目相看。 在做好正事的同时,高飚还很注重细节,比如这一声“王千户”就很精彩,那个“副”字省略得很自然。 “以后跟着我做事吧。” 这是周元第一次正式表示要收编高飚,若两人之前的合作是友好的默契,那此刻之后,便是党羽了。 而高飚这种人,有能力有智慧,奈何就是没有背景,他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所以几乎没有犹豫,他便直接跪了下来,大声道:“愿为大人效死!” 周元不再多说,直接朝千户所内部走去,来到王昂的居所,恰好是旭日初升之时。 温红的阳光照在这个三十七岁的中年人脸上,他眼角的皱纹更深了,满脸的疲倦,浑浊的双目,还有那缭乱的头发。 星夜不停地赶路,数日的折磨,让他似乎老了十岁。 “叶大人那边怎么样了?” 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周元道:“叶大人老了,经不起折腾了,想好好过生活。” 王昂继续道:“陆寒星呢?” “今晚我会去一个地方,拿到他的罪证。” 周元的声音很有自信,而王昂也从未质疑。 他只是站起身来,沉声道:“走,跟我进屋。” 周元随着他的步伐进屋,一直到了最内的小屋,才看到一个浑身都是汗水的胖子,满脸疲倦地躺在椅子上喘气。 周元瞳孔一阵紧缩,看了一眼屋外,才低声道:“熊大人,你怎么…” 熊阔海的模样很是狼狈,似乎已经脱力,但还是眯眼笑道:“金陵至临安府,眼线太多了,王昂又被人一直盯着,想要瞒着对方做什么事,实在太难。” “于是,本人只能悄悄躲在箱子里,埋在衣物中,两天直达临安府。” 说实话,周元都有些震惊这个胖子的意志力。 这可是七月中旬啊,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他能把自己埋在箱子里足足两日,吃不能吃,喝不能喝,换正常人早就闷死了。 这胖子硬是靠着一身的内力,坚持了过来。 如此隐秘地潜入临安府,看来是有大事要做。 而王昂之所以用了七天才回,估计也是和他有关。 熊阔海道:“别站着了,坐吧。” 他喝了一口茶,缓缓道:“周元啊,你知道我是怎么混到这一步的吗?” 周元皱着眉头,摇头道:“不知。” 熊阔海笑道:“我是洛阳人,爹娘是佃农,家徒四壁,穷啊,饭都吃不起。” “八岁的时候,老家遭了蝗灾,实在没吃的了,爹娘把我送到了寺庙,做了小沙弥,我也练就了一身武艺。” “弱冠之后,我还俗下山,却因不谙世事,屡遭欺骗,多年积攒的香火钱和师父留给我的积蓄,一文都没剩下。” 那些往事让他唏嘘,叹气之中,又抬起头来,寒声道:“就是被赌场骗的。” 周元道:“所以熊大人有心除去赌坊?” 熊阔海则是继续道:“走投无路之下,我落草为寇,杀人劫财,却见不得那群王八蛋欺负小姑娘。” “我抱着那个丫头,硬闯了出去,全身挨了十四刀,命大,没死。” “患难之中,总有情愫啊,我孑然一身,成了赘婿。”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轻轻道:“这么多年来,我依旧认为那是我此生最伟大的决定。” “靠着岳父大人的关系,也靠我自己的本事,也靠陛下圣明,我一路走到今天。” “在十多年前,我就在临安府做百户,也是你这个位置。” 周元疑惑道:“那时候就有赌坊存在了?” 熊阔海道:“赌,千古有之,而近几十年来,临安府为最。走私的,贩盐的,当官的,漕运的,人人皆赌。” “当初我想拔掉这些毒瘤,但仔细一查才发现,那些毒瘤不在城南,而在庙堂。” 他看向周元,轻笑道:“没有大人物护着,那些土鸡瓦狗能成什么事?” 周元道:“所以呢,熊大人从金陵潜伏而来,却不是为了除去赌坊?” “太小了。” 熊阔海眼睛都快眯没了,但声音却愈发厚重。 “赌坊就像是草,割去一茬又长出一茬儿,治标不治本,没意思。” “要玩就玩大一点,把地都给他们掀了!” 王昂沉声道:“我们被盯得很紧,其中不乏手法老道的锦衣卫,应该是陆寒星在发力。” “此人耳目太多,必须率先除掉,否则我们没有行动力。” 熊阔海笑道:“他在临安府耕耘了这么多年,用钱砸也能砸出一堆死忠来,律法是管不了他咯。一旦翻脸,咱们势单力薄,讨不了好。” 周元轻轻叹了口气,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清楚熊阔海的意志,他也是要为朝廷效力的。 所以才会受尽折磨,掩人耳目,悄然来到临安府。 王昂等了他两日,显然两人已经达成了意志的统一。 他们没有问周元是站在哪边的,即使周元已经接受了安南侯的黄金。 三个人直接说起了行动目标。 没有言语,却已然歃血为盟。 这反而让人热血沸腾。 王昂道:“周元,有没有什么想法?” 周元依旧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熊阔海。 熊阔海何等精明,似乎读懂了周元的眼神。 他沉默了片刻,才笑道:“想做核心?拿出你的本事来吧,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我也知道的尽头在哪里,无非三品指挥使顶天了。” “而且就算做到指挥使,也未必善终。” “路怎么走,我可以自己选,但我要选最正确的路。” 周元站了起来,郑重道:“我需要朝廷的准确信息。” 熊阔海道:“没钱,没粮。” 没钱没粮,这就意味着没有兵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临安府的形势,实在太难搞了。 周元看向两人,沉声道:“查吧,先帝薨逝已经九年了,女帝继位之后,以前的皇子皇孙都去了哪里呢。” “查清楚,然后全部杀了。” 熊阔海脸色顿时一变,双目寒芒爆射,凝声道:“好!够狠!够毒!够精准!” “这件事你能办成,我便信你有大造化!” 周元想了想,才道:“四天,四天之内见成败。” 王昂和熊阔海面色郑重,抱起了拳。 第一百零三章 圣道大德 造反? 造反哪有那么容易。 四百年之王朝,根基深厚,底蕴牢固,是货真价实的正统王朝。 若是就这么嚷嚷着造反,百姓会支持?手底下的兵会支持? 总是要师出有名,队伍才会有凝聚力和战斗力,否则就是一盘散沙,几次挫折就打垮了。 而如今造反,当然有最合适的理由——妖妃篡国! 找一个先皇血脉,打驱逐妖妃,维护正统的口号,一切自然就有了动力。 而周元让查先帝子嗣,显然是把这一切想通了,思维之快,所谋之精准,让熊阔海叹服。 只是这等重要人物,对方必然重重保护,要查出位置太难了,更何况非但要查出,还要灭之。 熊阔海深知不易,才说出让周元做到这句话。 这不是为难,而是若真的做到了,那便委身相辅。 四天的时间,实在太紧迫了,但周元却没办法给自己更多的时间,因为对方不等人啊。 他有太多的事要做了,已经急得火烧眉毛了。 从千户所出来,匆匆吃了个早餐,便又上了马车。 一路疾驰回了大宅,立刻让曲灵准备了两件礼物,然后又赶往沈樵山的府邸。 作为临安大儒,沈樵山自然是很有钱的,因为商人最喜欢给大儒当舔狗,来提升自己拿钱也买不到的社会地位。 周元让守卫通报的时候,打量了一下这座宅子,呵,比曲灵的宅子都大,这老东西还真会享受。 “若不是你打着赵诚的旗号,老夫必然是不远愿你的。” 沈樵山虽然精神矍铄,但还是那副臭屁要不完的模样。 周元施了施礼,轻笑道:“太先生作为长辈,又是饱读诗书的鸿儒,不至于要跟我这个晚辈一般见识吧。” 沈樵山哼道:“别那心胸二字来压迫老夫,老夫可不吃你这一套。” “你算什么晚辈,不过无礼劣徒而已。”https:/ 周元故作疑惑:“此话怎讲?我有小说之才,亦能写词作诗,也擅辩论,当是杰出之徒才对啊。” 沈樵山道:“圣人修行,首在修德,你目无尊长,狂妄自大,德行不佳,要那才学何用!” 周元道:“看来太先生对我意见很大啊,然而我却永远都是赵诚的女婿,赵蒹葭的夫君,这一点改变不了。” “你是老泰山的先生,将来咱们难免还会有交集,到时候真要当着亲友家人的面,继续争吵吗!” 沈樵山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讨好老夫吗?前来认错的?” 周元道:“据说临安府有个年轻人叫孔鲤,颇有才学?” 沈樵山当即笑道:“存真之才,远胜你百倍,只是他淡泊名利,不喜招摇罢了。” 周元却是笑道:“但他却说,吾敬吾师,却更敬圣道。” “于我而言,便是如此。” “并非周元不敬重你,只因更敬圣道罢了。” 沈樵山脸色大变,怒道:“混账,你敢说老夫有悖于圣道?” 周元道:“我的意思是,咱们与其将来在亲友面前撕破脸皮,失了体面,倒不如现在一次性说个够。” “太先生,晚辈周元,欲与先生一论圣道。” 沈樵山气恼道:“你大胆!区区秀才,读了几年书,便敢与老夫论道!” “你不敢?” “谁说不敢!” 沈樵山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当即吼道:“你若输了,老夫要你停止出版《三国演义》,并公开向老夫致歉。” 周元笑道:“好!就论圣道!” 沈樵山冷冷道:“圣道之首,在于德孝,你是我学生之婿,不尊太先生,是为不孝。” “你陷害徐家,令其入狱,非但无德,而且有罪!” “你狂妄自大,说什么诗词乃小道儿,更是贻笑大方。” 周元鼓掌道:“太先生说得好!圣道之首,在于德孝。” “但德却有大有小。” 沈樵山瞪眼道:“德也分大小?” 周元道:“我若掘开一湖,令湖水流尽,以至数十家渔户损失银钱,可算无德?” “当然是无德!” 周元再道:“但我掘湖以令怒水奔涌,灌溉良田万亩,以至数万百姓因此丰收,不再受饥饿之苦,可算有德?” 沈樵山懵了,还有这么比喻的? 周元笑道:“我认为,掘湖之为,虽令数十渔户损失惨重,却拯救了无数百姓之性命,可谓有德。” “掘湖,失小德,救命,成大德。” “此为德之大小也!” 沈樵山愣了好久,硬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他最终怒道:“这与你狂妄何干?与你害人何干!” 周元道:“徐家无耻,利用家族凤鸣楼欺压薛家,逼迫薛家买女为妾,几令薛家女自尽,可谓丧尽天良。” “我略施小计,使凤鸣楼遭难,虽令徐家入狱,却救了她人性命。” “此为失小德,成大德矣!”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写《三国演义》,不遂太先生之愿,不尊重长辈,此乃失小德也。” “然《三国演义》惠及万民,无数穷苦百姓因此而得乐趣,此乃成大德也!” “我斥责儒生,贬低诗词之道,此失小德也。” “然若能令士子儒生将目光放在灾民之上,无数灾民而得救援,保下性命,那便是成大德。” “太先生,如今可知德之大小了?” 沈樵山被周元怼得话都说不出来,张着嘴喘着气,只能无力吼道:“强词夺理,一派胡言。” 周元眯眼笑道:“其实晚辈最尊圣道,一直遵循圣道大德而行事。” “太先生可知,何为真正之圣道大德?” 沈樵山道:“圣道大德,你也敢言?” “为何不敢?”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凝声道:“圣道大德,无非四句而已!”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此圣道大德,亦是吾辈儒生之愿!” 横渠四句,对于任何一个儒生来说,冲击力都太大了。 沈樵山腾地站了起来,身体僵硬在了原地。 他喃喃重复着这四句话,一遍接着一遍,眼眶却渐渐湿润了。 这四句,可谓是把儒生的最大志愿,说了个透彻啊! 他沈樵山一生尊儒,此刻岂能不泪流满面。 第一百零四章 人畜无害虎牙妹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 横渠四句,何等振聋发聩。 沈樵山浑身颤抖,泪流满面,不禁对着厅堂画像跪下,呜呼哀嚎。 那是孔圣人之画像,是所有儒家弟子的圣贤。 “数十年来,读书也,育人也,竟是一场虚妄,弟子愧对圣贤教诲,无地自容矣!” 沈樵山是什么人?他没有那么淡薄,他虽然不算沽名钓誉,但也是追逐名利之人,希望得到他人的尊敬。 但同时,他确实是尊孔之人,儒道虔诚者。 所以听闻横渠四句,他再不反驳周元,终于开始反省自己。 周元道:“太先生博学多才,是否曾为天地立心?是否曾为生民立命?” “当今大晋,危如累卵,江山倾颓,北有鞑虏,中有流寇,南有土司。” “天灾频频,难民浩浩,太先生可曾全力以赴,为朝廷出谋划策,寻解难之道?” “又是否曾为灾民奔波,呼吁募捐,拯救生命?” 说到这里,周元叹息道:“甚至,你连为往圣继绝学都没有做到,因为你只是自己博学多才,却把知识捧上神坛,束之高阁,而鄙视《三国》这等通俗文学。” “什么是为往圣继绝学啊!是让所有人都读书,而不是把读书捧成神圣的事。” “至于为万世开太平,太先生自己心里有数了。” 沈樵山跪在地上,叩拜圣像,不言不语,脸色苍白一片。 周元道:“如今大晋何等艰难啊,本就千疮百孔了,临安府还有人意图造反,甚至于二十多天前,将浙江巡抚黄珩大人刺杀。” “太先生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些事吧,却不知身边即将发生逆乱之事吧!” 沈樵山猛然站了起来,回头惊声道:“你说什么!黄珩死了?” 周元道:“连同护卫在内数十人,全部死绝了。” “混账!” 沈樵山气得面红耳赤,一把将椅子掀翻在地,怒吼道:“我朝四百年之正统,何等逆贼安敢造反!我等儒生绝不答应!” 周元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看向沈樵山,沉声道:“太先生,周元虽对您有万般不敬,但心中却装着大晋江山,黎庶万民。” “临安府有贼子即将造反,我将拼死与之一搏,还请太先生届时相助。” 说完话,周元没有等他回答,便大步离开。 他在给沈樵山台阶下,总不能逼他在晚辈面前服软。 而沈樵山则是看着周元挺拔的背影,沉默良久之后,才深深一叹:“此子狂妄,却有铮铮铁骨啊,赵诚找了个好女婿。” …… 从赵府出来已临近中午,周元没有耽搁,而是带着剩下的礼品,直接前往李府,求见提点刑狱司李照鹿。 岳父大人曾在信中说起此人,引为知己,感情深厚,所以周元再次打着岳父大人的旗号前来拜访。 只是这一次很意外,李照鹿亲自出来了。 不是迎接,而是痛骂。 “尔狂妄无知,自大而不觉,贪财而无度,作为长辈,吾深恨之。” “看在赵诚的面子上,老夫不愿大动干戈派人赶你走,你现在立刻给老夫滚。” 周元面色铁青,怒道:“老匹夫不知好歹!” 他撒手而去,上了马车之后,却是微微松了口气。 作为一方要员,为官多年的李照鹿显然是内敛之人,喜怒不形于色。 此刻他亲自出来痛骂,显然有掩人耳目做戏的目的,这也意味着他暗中给出了态度。 所以周元配合演戏,心照不宣。 不愧是岳父大人的知己啊,这位李大人看样子很是高明。 回到宅子,紫鸢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周元让大勇也回到了大宅,两人用罢午餐之后,便静静等候。 果然,没过多久,叶青樱来了。 她依旧穿着男装,把头发盘在帽子里,面色严肃。 “我请示过司主大人了,她说事情迫在眉睫,所系之大前所未有,当从权处理,同意你以江湖侠客之身份,参与查案。” “其实非但是你,如今协助我们查案的,的确也有江湖人士。” 说到这里,叶青樱压着声音道:“若你能立功,司主会亲自向陛下为你请功,你的名字可直达天听。同时,关于陆寒星的罪证,可以给你。” 周元连忙道:“那别耽误了,直接出发吧,我时间很紧。” “彼此彼此。” 叶青樱低声道:“跟我来。” 一辆马车从曲灵的大宅徐徐出发,绕过了几个街道之后,又重新换乘,开出城外。 一路走了二三十里,到了一个大型农庄,才终于停下。 叶青樱敲响了木门,敲门手法明显是有节奏的,大概敲了十几下,把韵律全部对上了,里面才传来声音。 “哪家公子?上门买药么?” 是个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又害羞又怯懦。 叶青樱道:“庄家三少爷,上门买虎皮,只要白虎皮,只出三文钱。” 门顿时打开,只见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女站在门后,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歪着头道:“青樱姐姐,这就是你请来的帮手么?” 除了叶青樱和内卫司少数几个核心人物之外,没有人知道周元的身份,只知道他是请来的江湖人士。 而此刻周元的打扮也是如此,穿着贴身的武服,提着曲灵给的剑,披着长发,颇有些江湖浪子的味道。 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周元也是忍不住笑道:“是啊没错,小妹妹今年多大了?”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银光闪烁,扑面而来。 周元吓了一跳,长剑出鞘格挡,将匕首架住,但还是晚了一步,手腕被割伤了。 下一刻,伤口顿时青黑一片,整个右臂都没了知觉。 “小影!” 叶青樱连忙惊呼出声。 而虎牙小丫头则是连忙拿出一粒药丸,急道:“快吃,否则来不及了。” 周元全身都开始麻痹了,哪里顾得了那么多,赶紧吃了下去。 药丸极苦,却入口即化,一股热量席卷全身,周元这才终于恢复知觉。 低头一看,手腕的伤口的青黑已经不在,整个人都恢复了正常。 叶青樱喝道:“快给他包扎好!然后自己去司主那边请罪!” “不要嘛青樱姐姐!” 虎牙小妹急了,连忙道:“我只是想试试他功夫,没想到他那么弱。” 放屁,老子只是被你的外表蒙骗了而已! 周元心中也是憋着一股火,哪里知道这人畜无害的小丫头出手这么快,这么狠,匕首上还有剧毒啊。 莫名其妙,差点交代在这里。 叶青樱冷冷道:“自己去请罪,总比被司主抓过去要好,你想想这能瞒得过司主的眼睛吗!” “哇呜呜!” 小影顿时捂着眼睛哭了起来,气冲冲地朝屋内跑去了。 周元看着她的背影,一脸无语,咬牙道:“我要更多的赔偿!” 叶青樱道:“小影是苗人,极擅用毒,年纪小做事情有没分寸,为此已经受过很多责罚了,但还是没用。” 周元点了点头,却听到了屋内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赫然便是小影的声音。 “什么情况?你们这边对自己人这么狠的吗!” 周元吓了一跳。 叶青樱无奈道:“她故意装成这样的,为了少挨几下打。” 周元跟着她走进去一看,只见小影趴在一根长凳上,屁股崛起,姿势怪异。 一个胖胖的女子正握着一根棍子,一下一下打着她屁股。 力量还不轻,的确够痛的,只是这叫声太夸张了。 正想到这里,周元便看到小影转过头来,眼泪汪汪的,满脸幽怨。 第一百零六章 尸体的线索 六十七具尸体,不可能包括内奸,则意味着凶手为了掩人耳目,故意留下了刺客的尸体凑数。 这个逻辑一旦想通,突破口就有了。 庄司主腾地站了起来,目光如电,凝声道:“彭瘸子,马上去查看尸体,若是有线索,算你立功,放你自由。” 一个老人站了起来,没有说话,直接一瘸一拐朝外走去。 庄司主继续道:“召集人手,时刻准备行动,一旦有了目标便立刻出发。” “派人监控关键人物动向,这是抢时间的时候。” 一群人各自都有任务,全部冲了出去。 直到此时,庄司主才看向周元,笑道:“名不虚传啊,几句话就解决了我们半个月以来的难题,希望尸体能给我们一些信息。” “那个彭瘸子武艺很高,以前是混江湖的,认识的路数多,尸体只要留下任何信息,就瞒不过他。” 周元沉声道:“巡抚被刺,是逆乱之相,而且就在最近几日了。” “噢?” 庄司主眯眼道:“你竟看得出这个?还算有点政治智慧啊。” 周元笑了笑,淡淡道:“刺杀朝廷命官,而且是二品大员,只有江湖人才敢做这样的事,尸体必然属于被收买的江湖门派高手。” 庄司主道:“所以我让彭瘸子去认。” 周元道:“查到门派之后,立刻抓捕,大型逼问。” 庄司主却是叹了口气,道:“没必要了,刺杀朝廷命官是死罪,我们能逼问什么呢,又不是不知道幕后主使。” “而这些江湖人士,也不可能知道幕后主使的具体计划。” 周元眯眼道:“谁告诉你我要逼问谁是幕后主使了?” 庄司主疑惑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周元道:“逼问…他们最近保护的人在哪里!然后立刻前往,把那个备受保护的人,杀了!”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轻轻道:“庄司主认为,造反不需要师出有名吗?” 听到这里,庄司主面色巨变,浑身一震,惊声道:“竟有如此收获!” 她几乎没有犹豫,直接转头就跑了出去,显然是要准备布置一些东西了。 第一百零七章 逼问 没有任何犹豫,不敢半点拖延,庄司主带领一众内廷司高手,乘坐四架马车,直直朝灵隐寺而去。 既然是抢时间,那便顾不得许多,诸多女卫都穿着武服,提着长刀,面色严肃,眼中唯有杀意。 黄昏天,残阳已逝,晚霞如血。 即至灵隐寺,天已黑尽,寺庙大门已然关闭,唯有徐徐的禅唱声从中传出。 作为历史悠久的古刹,灵隐寺依山而建,一重更比一重高。 这里有最大的观音佛像,有数百名僧人,经年来香火不断,人气登盛。 周元轻轻敲响了门,很快便有声音从中传来:“哪位施主?今日已然避寺,请明日再来。” 周元道:“我是下午的香客,有一件贵重物品遗落在了寺庙,请师父开门,让我取回物品。” “竟有此事?” 门缓缓打开,一个年轻的沙弥看到周元等二十余人,一时间都有些懵了。 他下意识退后几步,惊声道:“施主,佛门净地,不可携带刀兵。” 周元拔出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轻笑道:“小师父,带我们去见你们方丈吧。” “可不要拒绝哦,否则我不介意砍下你的脑袋。” 小沙弥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吓得双腿发软,带着周元等人朝前而去。 一路而上,不断攀登,四周的和尚也越来越多,看到周元等人都吓得面色大变。 “快,快去请方丈!” 有人大喊出声,也有武僧匆匆赶来,提着棍棒,但却不敢出手。 因为周元等人已经架住了七八个和尚,雪亮的刀子放在脖颈,轻轻一动就能要他们小命。 到处都是火光亮起,远处有大批僧众匆匆赶来,数位老僧面色焦急。 “诸位施主!寺庙动兵,不怕佛祖震怒吗!” 开口的老僧身披袈裟,手持禅杖,怒目而视。 周元面无表情,顺手一剑刺穿了一个和尚的肩膀,鲜血横流,惨叫声顿时响起。 四周众人面色大变,老僧也是瞪大了眼。 周元这才冷冷道:“别在老子面前提什么佛祖,把老子惹毛了,老子把你全寺上下杀干净,再一把火烧了这里。” 老僧右手紧握着禅杖,显然已经怒火攻心,却只能忍气吞声道:“施主有何诉求,还请说来,我灵隐寺愿助施主一臂之力。” 周元道:“让其他人退下,你们几个老和尚留着即可。” “乖乖办事自然得幸,要是耍花招,这千年古刹可就要断代于此了。” 老僧咬着牙,犹豫了几个呼吸,然后大吼道:“全死僧众听命,各自回院,诵经念佛,不得出门。” 诸多和尚纷纷喊了起来,不愿离去,却又不得不听命。 于是只剩下四个老僧,孤零零地站在大殿门口,脸色极为难看。 诸多内廷司女官都未言语,庄司主也没有说话,这件事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了周元主导。 “老和尚怎么称呼?” 周元的节奏反而慢了下来。 老僧叹了口气,道:“贫僧法号善智,忝为灵隐寺方丈住持,施主天黑而来,提刀而进,见血于寺庙,到底有何目的?” 周元笑道:“原来是善智大师,阿弥陀佛,本人乃锦衣卫百户,奉圣君之命前来执行公务,若有阻挠者,一律以叛逆大罪处理,可当场格杀,先斩后奏。” “此刻,有几个问题需要善智大师解惑,大师不会介意吧?” 四个老僧面面相觑,锦衣卫的名号他们当然听过,知道这是一群疯狗,于是不再多言,只是缓缓点头。 周元道:“虚宁、虚度、虚松、虚亭四个和尚,你们应该还记得吧?” 善智大师皱起了眉头,缓缓道:“是我寺虚字辈弟子?我寺虚字辈弟子共有三十八名,却没有以上四人。” 周元面色冷了下来,回头说道:“青樱,若这老和尚再说一句假话,你便斩小和尚一条手臂。” 此话一出,善智大师等人面色更难看了。 然后周元才淡淡道:“大师精通佛法,当以慈悲为怀,不该把寺庙弟子之性命视如草芥啊,现在只是见血而已,等会儿我们可就要杀人放火了。” “你们要是敢反抗,我锦衣卫千户所一千缇骑杀来,你们怕是挡不住吧?” 说到这里,他擦了擦剑上的鲜血,继续道:“我提醒你一下,以上四人曾是灵隐寺的武僧,功夫很不错,但在几年前还俗了。” “作为武僧,往往是不允许轻易还俗的,方丈大师可别说不知情。” 善智沉默了片刻,才悠悠长叹:“阿弥陀佛!施主何须提起那些个逆徒。” “六年前,这四…” 他突然抬起头来,疑惑道:“不对啊,还俗之人只有虚亭、虚松和虚宁三位弟子,根本没有什么虚度啊!” 周元笑道:“回答得很好,虚度是我故意编的一个名字,若你敢糊弄,我便杀人。” 善智大师心中恨啊,这些锦衣卫走狗实在太恶毒了。 他咬牙道:“六年前,这三人不守清规戒律,出寺赌博,欠下巨额赌债。” “赌坊打手找上寺门,讨要巨额债务,我灵隐寺无力偿还,幸得一香客帮助,还去债务。” “那三位弟子,也被逐出寺门,仅此而已。” 周元点头道:“那位香客出了这么多钱,善智大师可别说不记得是谁了。” 善智大师道:“既是恩公,自不敢忘,然当时贫僧答应了那位施主,不将他的身份透露出去。” “出家人不可食言而肥,请施主理解。” 周元一剑而出,斩下小和尚一条手臂。 鲜血喷涌,小和尚痛得倒在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善智大师等四人脸色大变,忍不住大吼。 周元目光阴冷,寒声道:“善智大师想清楚了,答还是不答?” “韩拓!安南侯韩拓!” 善智大师急忙道:“快,快送他就医,续接手臂。” 另外两个老僧连忙过来扶,一人扛起小和尚,一人拿着断臂,匆匆离去。 周元没有阻止,只是看向善智,缓缓道:“大师或许还没有认清现实,你今晚可是决定着这座千年古刹的生死存亡。” “所以请你告诉我,那三个人还俗之后,去了哪里?” 善智大师低吼道:“不知,但这三人好赌,必然常去赌坊。” 周元深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此次查案,是因浙江巡抚黄珩大人之死,所有涉案者,全部灭族!” “善智大师,你若是敢通风报信,那便是亲手开启大晋王朝的灭佛之祸。” “一切,你自己掂量。” 他说完话,转头就走,不再逗留。 第一百零八章 事已至此 孤注一掷 周元和庄司主带着一大批人出了灵隐寺,又上了马车。 中秋将至,圆月高悬,夜空明澈,凉风轻抚。 事情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每一个行动都将影响全局,那么是进是退,就成了艰难的抉择。 “怎么办?” 庄司主眉头紧皱,沉声道:“周元,我们现在要去赌坊吗?但城南有几十个赌坊,不好查啊!” “而且我们一旦动手,必然引起对方警觉,很可能打草惊蛇。” 周元摇了摇头,沉默了很久。 他思索了很多东西,最终缓缓道:“庄司主怎么称呼?” 庄司主愣了愣,御姐脸上涌出疑惑,弯弯的眉毛颤了颤。 随即,她沉声道:“庄玄素。” 周元点头道:“很好。” 这是默契,主次关系的默契。 如果对方依旧拒绝透露真名,则说明没有必要再继续合作下去,周元拿走陆寒星的罪证即可。 但若是对方说了,则说明已经算是认可周元,并愿意在此事上以周元为主导了。 得到答案,周元道:“庄玄素,很好听的名字,古朴素雅,端庄之中又有道韵。” “你见过圣君,以为圣君如何?” 庄玄素严肃说道:“不可私下议论圣君,此乃不敬。不过既然你问起,我便回答你,圣君乃罕见之明君,以一己之力震慑朝纲,苦苦支撑大晋江山。” 周元道:“北方胡虏,中原流寇,南方土司,以及天灾难民,圣君如何应对?” 庄玄素叹了口气,摇头道:“还是那句话,苦苦支撑,但别无办法,国库就是个空壳子,圣君已经把内帑之钱都拿了出来,用以平定中原,剿灭流寇。” “但效果你也知道,几乎没有进展。” “天灾频频,难民百万,不敢再添税了。” 周元淡淡道:“若浙江沦陷呢?” 庄玄素面色一变,随即低声道:“没了钱,朝廷就没有兵,便只能以兵剥民,江山基本上就算丢了一半了。” 周元沉声道:“庄司主是陛下亲信,应该知道陛下对浙江的安排吧?” 第一百零九章 一切从此刻开始 月夜,大地明亮一片。 微风吹拂,一辆马车徐徐朝前,驶入小巷。 周元躺在马车座椅上,舒舒服服吃着葡萄。 叶青樱此刻是女子打扮,身穿薄薄的纱衣,內衫隐约可见。 她面色很是难看,但还是轻轻给周元揉着腿,并给他投喂水果。 周元道:“记着,进去之后少说话,不要乱走,时刻跟着我,一定要面带笑容,对我言听计从。” 叶青樱哼了一声,不说话。 周元道:“称呼我为少爷,或者公子,进了卧室之后要配合,现在是做大事,不是矫情的时候。” “不用你说!” 叶青樱冷冷道:“为什么要点名让我做这种事?还想占我便宜吗!” 周元道:“我们认识久,办事有默契,你也足够聪明,这就是理由。” “为了陛下,为了大晋,你不愿意付出?” “还是说你格局仅限于女子贞洁羞耻,无法忍受这样的任务?”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换人便是!” 叶青樱大声道:“谁说我不愿意为陛下付出!我什么事都可以忍受!” 周元道:“叫声公子来听听。” 叶青樱当即道:“还没到时候呢!” 周元眉头一皱,沉声道:“车夫停车,换人,她没能力执行这个任务。” “别!” 叶青樱顿时急了,咬了咬牙,低声道:“公子。” 周元摇头道:“语气不对,要娇滴滴的,要恭敬。” 叶青樱顿时攥紧了拳头,深深吸了口气,露出了一个娇媚的表情,颤声道:“公子…” “很好,就是要这个效果。” 周元点了点头,道:“车夫愣着干什么,别真停啊,赶紧继续朝前。” “公子,路被堵住了。” 作为江湖高手,车夫还是很有经验的,演技比叶青樱好多了。 “堵住了?” 周元一把将叶青樱搂进怀里,另一只手掀开了马车门帘,看着前方的五个黑衣人,直接骂了起来。 “你们他妈拦我的车干什么!狗眼睛长到肚子里去了?不知道老子是谁?” 他嚣张跋扈,搂着美人,意气风发,继续骂道:“赶紧给老子让开,否则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你们老板都要叫老子一声周公子,你们算个屁啊!” “老子一晚上输的钱,都够你们这些王八蛋赚一辈子了。” 五个黑衣人面面相觑,然后默默退进了阴暗处。 周元这才道:“接着走,别被这些王八蛋坏了爷的兴致。” 和上次一样,周元来到了暴富赌坊,只是看门的似乎已经提前接到了消息,看到周元,便立刻打开了门, “周大爷您来了!” 他点头哈腰,连忙笑道:“今晚多赢点啊,给小的们买点吃的也好。” “这话我爱听。” 周元随手扔了一坨银子过去,然后大步走进赌坊。 叶青樱知道关键时候到了,也俏生生跟在后面,一副乖巧的模样。 这就是富家公子带着小侍女来消遣的姿态啊。 周元又换了一万两白银,瞬间点燃了赌场里面的氛围。 诸多赌友和服务人员都围了过来,看着周元赌博,为他助威。 周元赢一把就给点赏钱,输一把就痛骂狂怒,把纨绔子弟的嚣张无脑演绎到了极致。 “去!给爷换钱!” 周元输得面红耳赤,让叶青樱继续去换钱。 换了钱之后他就搂着叶青樱继续堵,然后还动不动就在叶青樱脸上亲一口,捏一捏腰肢和屁股。 众人看得兴奋极了,而叶青樱也是笑着,强行压制住怒火。 “他妈的!什么鬼赌坊!老子以后不来了!” “来一次输一次,老子这么好的技术,竟然也赢不了!” 其实他技术相当烂,所以周围的人都在笑。 秦三连忙上来安慰:“爷今天只是运气不好,与技术无关,下次来肯定赢!”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不玩了!娘的!一肚子火!” “老子现在火气很大,去把上次那个姑娘给爷叫来!” 他大步朝卧室走去,而秦三则是苦笑道:“爷,上次陪您的那个姑娘,今天来不了啊!” “放你娘的屁!” 周元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大声道:“老子输了钱你还敢惹我?不把那个姑娘叫来,就把老子的钱还来!” 他嚣张跋扈走进了房间,而秦三则是满脸无奈,看向身后。 一个身穿华服的老头点头道:“满足他吧,这是个大冤种,我们赌场喜欢这种人。” “是。” 秦三连忙去唤人。 片刻之后,躺在床上享受着叶青樱按摩的周元,看到了缓步走进来的楚婉萍。 她依旧漂亮,妆容很精致,打扮成大家闺秀的模样,泪光楚楚,可怜万分。 看到是周元,她下意识瞪大了眼,惊喜无比。 周元连忙使眼色,她才没有惊呼出声,只是施礼道:“婉萍见过公子!” 周元深深看了她一眼,大声道:“少废话!滚过来伺候老子!” 楚婉萍关上了门,泪水已经涌出。 周元一把将她拉了过来,将她的衣服用力撕碎,于是便看到了她满身的血痕。 “爷!轻点儿!” 楚婉萍也知道掩人耳目,贴着周元耳鬓厮磨。 周元一巴掌打在她背上,触碰伤口,令楚婉萍发出一声惨叫。 外面盯梢的都忍不住暗道一句:“真他娘的畜生。” 叶青樱也看不下去了,狠狠瞪了周元一眼,一把把他推开。 “别!” 楚婉萍则是连忙拉住周元,又扑进了他的怀里,两人心有灵犀,直接开始正戏。 周元心如冷铁,依旧虐待着楚婉萍,因为他知道,这种时候容不得半点懈怠,优柔寡断不是英雄所为。 他看向叶青樱,凝声道:“看着干什么!好好伺候爷!” “噢!” 叶青樱应了一声,于是也跟着哼唧起来,但表情却是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直到深夜,周元才给楚婉萍使了个颜色。 楚婉萍连忙进了浴室去放水,伴随着水声响起,周元才道:“好了,结束了。” 叶青樱咬牙道:“你真不是个人!” 周元淡淡道:“在这里把自己当人,那只有被别人吃的份,在这里我是狼,是凶狠的禽兽。” 他站了起来,叶青樱则是“啊”了一声,连忙捂住了眼睛。 “我还没介意呢,你倒是介意上了。” 他大步走进浴室,才低声道:“婉萍,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楚婉萍顿时抱着周元,嘤嘤哭了起来:“公子,我撑不住了,我想死。” 周元道:“先别忙着诉苦,现在不是时候,我要问你一件事。” 楚婉萍道:“公子请讲。” 周元沉声道:“你们这里有没有还俗的和尚?听说过吗?” “有!” 楚婉萍当即道:“有三个和尚,互称兄弟,是那些打手的头儿,跟着掌柜的办事。” “他们就住在赌坊,经常来大厅参赌,也玩弄我们这些姐妹们。” “姐妹们都不想伺候他们,因为他们下手太重了。” 周元道:“你身上的伤,也是他们打的?” 楚婉萍哭泣道:“不是,是另外一个混蛋,比那三个还俗和尚更可怕,他特别喜欢打人,已经打死了好些个姐妹了。” 周元眯眼道:“他叫什么?或者说你们怎么称呼他?” 楚婉萍道:“黄大爷!我们都叫他黄大爷!” 叶青樱已经跑了进来,激动道:“他多大,什么模样?” 楚婉萍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周元。 周元道:“说吧,她是自己人。” 于是楚婉萍才道:“大概...四十来岁,长得很高大,很胖,嘴角上方有一颗黑痣,眼睛很小。” 叶青樱浑身一震,深深吸了口气,道:“是排行老八那位,特征很明显。” 周元当即道:“婉萍,他住在哪里?” “就一直住在赌坊顶楼,那一层都是他的领地。” 周元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旁边的烛光,淡淡道:“一切从此刻开始了!” 第一百一十章 暗流与怒火 冷清的街道,幽暗漆黑,即使月光如水,也照不透老槐树茂密的枝叶。 尽头的牌坊下,站在两个守卫,小影没有丝毫畏惧,如小姑娘般踏着步子,甩着羊角辫,就走了过去。 “站住!” 守卫爆喝一声,拔出战刀,眉头却是皱起。 “小丫头?你干什么的跑这里来,赶紧回去睡觉!” 他收起了刀,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表示没有问题。 而小影则是嘻嘻一笑,亮出了一块腰牌,道:“我要进去通风报信!” 侍卫凑过来一看,面色有些古怪,新来的百户大人神出鬼没的,怎么还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报信。 不过也无妨,谁让那位百户大人有钱呢,要是老子也能进稽查部就好了。 “跟着我来吧,你不知道地儿,里面乱闯是要死人的。” 他伸出手来,道:“丫头拉着我的手,我带你走。” 小影歪着脑袋看着他,却不说话,只是嘻嘻笑着。 “还怕生,这孩子。” 侍卫带着她一路朝前走,走着走着,侍卫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头晕,一个不慎就倒在了地上。 小影这才笑道:“想骗我哟,我可是知道该怎么走哒!” 她悄然转身,从另外一条道直达稽查部,来到门口,又见到两个侍卫。https:/ 于是连忙拿出腰牌,沉声道:“奉百户之命而来,立刻让高飚出来见我。” 守卫也是愣了一下,然后道:“稍等。” 很快,高飚出来了,看到腰牌当即道:“百户大人怎么说?” 小影想了好久,才小声道:“雷降苍天以恐万民,雨落峡谷以泽万物。” 说完她就走了,因为她心里没底,也不知道有没有记错。 高飚也懵了。 这啥意思啊! 文绉绉的,像是诗句又像是对联,听不懂啊! 算了,找王大人吧! 他来到王昂住所,见到王昂,把这句话说了出去。 王昂这下也懵了,他也是个没读书的,也听不大懂啊! “你先下去吧!” 王昂打发了高飚,又把这句话带给了熊阔海。 熊阔海眯着眼,轻笑道:“看来周元要动手了啊,这句话也没什么深意,前一句让我们故布疑阵吸引对手的视线,后一句让我们另辟蹊径做该做的事。” 王昂道:“可是这也没提怎么故布疑阵,怎么做该做的事啊!” 熊阔海道:“要不要他直接把反贼头目的脑袋砍下来,直接放在你怀里啊!” “咳咳!” 这句话王昂倒是听懂了,大概就是骂人的意思。 “口信是带给我们的,说明该我们出力了,我们能有什么力量?只有锦衣卫千户所。” “意思是要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掌握千户所,这就是我们该做的事。” 王昂顿时大悟,忍不住道:“大人英明。” 熊阔海道:“故布疑阵,应该是周元猜到对方有眼线盯着这边,所以让我们吸引一下对方的眼球。” 王昂竖起大拇指道:“熊大人不愧是...” “闭嘴!” 熊阔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那边情况可能比较紧急,否则不至于连书信都没有一封,没时间耽误了。” “你现在立刻让高飚带着稽查部的人往城东方向去,打着彻查走私仓库的旗号,天不亮不许回来。” 王昂正色道:“是!” 熊阔海也站了起来,看向窗外的后院,喃喃道:“老狐狸想隔岸观火,把自己摘出去,可惜啊,这次事情太大,容不得有中立之人啊。” 他穿上了自己的公服,大步走了出去,直直前往千户宅。 而等他刚刚走近,千户宅的灯就亮了起来。 熊阔海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还真是老狐狸。” …… “稽查部?去东边抓走私去了?” 陆寒星微微眯着眼,哼道:“真是瞎猫乱撞,没头没脑的,派两个人跟着,随时汇报消息。” 说完话,他又有些不放心,低声道:“南边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吧?” 下属沉声道:“启禀千户,南边一切正常。” 话音刚落,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锦衣卫走了进来,急道:“大人,南边失火了。” 陆寒星腾地站了起来,凝声道:“城南赌场涉嫌人口拐卖,立刻召集缇骑,随我杀向南方。” 他大步朝外走去,去看到一个老人带着一众锦衣卫,正围了过来。 陆寒星脸色一变,当即抱拳道:“参见千户大人。” 叶勉笑了笑,轻轻道:“陆大人这大半夜的,要去哪里啊!” 陆寒星道:“下官刚刚接到情报,城南赌坊涉嫌人口拐卖,此刻前去处理。” 叶勉点头道:“陆大人恪尽职守,不该只是副千户才是,那人许诺了你什么条件啊,莫非是锦衣卫指挥使?” 第一百一十一章 妖女 这是一个面积宽阔的地下室,但却没有透气的窗口,仅靠着数只蜡烛的光辉,照亮着四周。 这里昏暗,压抑,潮湿,又充满了各种胭脂味道,让人不禁晕厥。 数十个女子或坐或躺,面色麻木,双目浑浊。 很难相信在这种地方可以长期居住,很难想象在暗无天日的生活中,这些女子是怎么坚持住的。 或许正应了楚婉萍那句话,这里的人口流动很大,很少有人能熬过两年。 当他们冲进去的时候,这些女子也只是麻木地看向他们,并没有其他的表情。 似乎随时被闯入已经成为常态,这些女子早已习惯了。 她们在这里本就不是人,只是堆放的工具,赚钱的媒介而已。 “诸位姐妹们!快跟我走!朝廷来救我们了!” 楚婉萍用尽了力气呐喊,但四周众人却是不断朝后缩,脸色发白,目光惊恐。 周元皱眉道:“怎么回事?” 楚婉萍道:“这里时常有演习,暴富赌坊的人常常下来骗人,说有人来救,谁敢跟着走,谁就要死。” “所以她们很难相信我们。” 周元哼了一声,冷冷道:“那是因为刺激不够,见血即可!” 他一个纵身跳出地下室外,将刚才打伤的人抓了下来,厉声道:“看好了!这就是平时欺负你们的恶棍!” 在诸多女子下意识看过来的时候,周元一剑而出,直接将此人的头颅砍了下来。 鲜血喷涌,四周的女子看到这一幕,顿时尖叫了起来。 周元大吼道:“都给我闭嘴!” 他长剑染血,自有一股气势,四周众人再不敢言语,只是流泪发抖。 周元凝声喝道:“本官乃临安府千户所锦衣卫百户,奉陛下之命,捣毁赌窝,营救你们。” “现在所有人跟我走,不需要带任何东西!” “不愿意跟着的,就留在这里等死吧!” 说完话,周元听见身后动静,提着剑又杀了出去。 楚婉萍急道:“诸位姐妹难道还信不过我么!快跟我走!逃出这个暗无天日的魔窟!” 这下才传来一声声尖叫,数十个女子痛哭流涕,有的甚至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了,连忙跟着楚婉萍跑了出去。 周元手持长剑,将几个拦路的直接砍烂,右臂也挨了一刀,痛得他满头大汗。 但这更激发了他的血性,最关键的时候,决不能有任何犹豫和优柔。 周元深知这一点,所以顾不得许多,随便撕下一片布将手臂绑紧,便直接朝前杀去。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周元几乎支撑不住,忍不住吼道:“二师姐救我!” “你们还敢反抗吗!” 叶青樱迅速从远处冲来,手中提着鲜血淋漓的头颅,赫然便是刚才那个力量强大的壮汉。 他显然很有威名,所以看到他的头颅,四周的打手都吓得惊呼连连。 叶青樱面色冷漠,凝声道:“我乃内廷司女官,奉陛下之命前来捣毁赌窝,谁敢反抗,皆以造反大逆之罪论处,诛灭九族!” 完了!二师姐你蠢啊!你都要诛九族了,人家还不得跟你拼命啊! 周元心中大呼,这时候该用怀柔政策啊! 于是他连忙喊道:“如果放弃抵抗,协助官兵,则可既往不咎。” “放他娘的屁,都把我们归为造反大逆之徒了,又怎么可能既往不咎。” “不错,老子大不了就是一死,也绝不害了家人。” “兄弟们,跟这两个王八蛋拼了,蛇爷必有重赏!” 喧嚣之间,众人纷纷拔出了刀,直直朝着周元等人杀来。 叶青樱也没想到这些人这般不要命,当即提起长剑抵挡。 然而功夫再高也怕人多啊,几十个、上百个打手围过来,其中不乏高手,大多都是双手沾满血腥的狂徒,不可能挡得住的。 “杀!” 此刻,赌坊之外却传来怒吼之声,一个个女官协同着江湖人士,如风卷残云一般杀来。云九小说 她们的武功都很不俗,此刻更是杀红了眼,全身染血,势不可挡。 周元一剑逼退两人,回头一看,只见庄玄素竟然从远方的屋顶飞了过来,全身内力像是浩瀚的大海,顺着经脉毛孔朝外猛飚,提着一柄长剑,直直斩下。 那强大的内力竟然聚而不散,凝成可怕的剑芒,直接将十几个打手斩成了血肉碎块。 这可怕的一幕实在太有冲击力了,周元都差点吓得双腿发软,更何况其他人。 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朝外跑去了。 数十个女官在追,而庄玄素这才稳稳落在周元身边,厉声道:“奉陛下之命,捣毁赌窝,胆敢反抗者,就地格杀!” “是!” 女官们千挑细选出来的高手,也是杀人不眨眼的,此刻执行任务更是狠辣凌厉,把一众江湖高手都看傻了。 什么门派,什么教宗,天下最大的门派就是皇宫。 你再牛逼的高手,能比得上皇宫大内的人物? 高手也是要吃饭的,能吃国家饭,住大房子,谁愿意当什么狗屁大侠啊! 周元看局面被镇住了,当即道:“快,青樱带这群女人走,去魁星坊!” 叶青樱大声道:“快跟我走!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一众女子早就被吓得眼泪直流,双腿发软,但此刻听到可以离开这里,又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气,连忙跟了上去。 大战如火如荼,依旧进行着,内廷司的内卫虽然强大,但数量毕竟稀少,加上江湖人士,也不过三四十人。 而四周的赌坊还在不断支援这边,更多的高手全部涌了过来。 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叶青樱带着诸多女人朝外跑去,然而就在火光滔天之时,远方一个身影迅速飞来,手持一柄长剑,直直朝她刺去。 这一件何等迅速,又何等突兀,可怕的杀意将叶青樱全部笼罩。 她下意识举剑横档,却轻易被对方荡开,直刺她的胸膛。 “握草!” 周元一步跨出,一剑连忙横斩过去,硬生生把致命一剑给她挡了下来。 而下一刻,周元便看到了密不透风的剑雨覆盖了他的身前,这个刺客,好恐怖的剑法。 “小心!” 叶青樱如梦初醒,惊呼出声,想要支援却已然来不及了。 远处的庄玄素也是面色巨变,惊吼道:“你敢!” 但她也只能惊吼,却来不及救援。 只是就在这万钧一发之时,刺客的剑却突然一变,再次朝叶青樱杀去。 那人竟不管周元了。 借着火光,周元凝眼一看,当即吓了一跳。 我靠,是彩霓! 你这丫头蒙着面我就认不出你了么! “妖女!是你!” 叶青樱显然也认出来了,忍不住大吼出声,提着剑就迎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蛊毒 仇人见面是分外眼红啊! 当初在百花馆,叶青樱女扮男装闯了进去,虽然被发现,但还是靠着出色的身手即将逃出。 可惜遇到了彩霓,身上中了一剑,被迫躲到了周元的房间,还被周元看光了身子。 那次要不是有周元掩护,她恐怕已经命丧黄泉。 此刻见到彩霓,她更是怒火攻心,厉声道:“妖女!上次是你偷袭于我,这次我可不怕你!” 她提着剑一顿猛攻,手段狠辣,招招致命。 彩霓一一化解,轻哼道:“你那点本事就别在我面前吹了,若不是公子执意要保你,我早就杀了你了。” 叶青樱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大声道:“谁需要他保了!我这就杀了你!” 彩霓不再言语,只是和叶青樱对拼着,但显然连周元都看得出来,彩霓的剑法确实很精妙,叶青樱使出浑身解数,也占不到上风。 而就在此时,远处却传来了一声声大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这笑声似乎很远,但却在天地之间回荡着,如滚滚惊雷,震得人气血翻涌。 周元不禁骇然,这又是什么怪物,什么内力这么可怕。 “不好!是龙虎山的人!” 彭瘸子已经忍不住大喊了起来,急道:“庄司主,是龙虎山的松山子道士,此人功参造化,要注意了。” 话音落下,只见一个穿着古老道袍的老人从远处而来,他行走于烈火之间,几个起落便已至场中。 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确实精神矍铄,气血如海。 内力翻涌之间,他大笑道:“真以为你们那点伎俩瞒得过别人?贫道等你们多时了!” 庄玄素冷冷道:“你们收拾残局,务必抓住那个关键人物,这个臭道士交给我。” 她此刻才展现出真正的御姐风范,一双眼眸带着杀意,满脸的冰冷,又抽出了一柄剑。 左右手各握一柄,双剑合璧,内力不断朝外喷涌。 庄玄素显然也是高手中的高手,丝毫不惧松山子道士,直接杀了过去。 高手过招,人们都不敢靠近,只见光影闪烁,只听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那松山子手持拂尘,内力灌注之下,那拂尘竟然如剑一般,和庄玄素打得有来有回。 他们的动作快得周元都看不清,只听见松山子一声暴喝宛如惊雷,震得庄玄素身体一晃,硬生生挨了一拂尘,身体直接倒飞而出。 周元连忙接住她,急道:“打不过吗!” 随即他便看到了庄玄素胸前的衣服都被拂尘撕裂,露出了雪白的、深深的沟壑。 好家伙,她本钱比彩霓都雄厚! 庄玄素可没心情管这些,而是压着声音道:“我最多能拖住他一刻钟,你抓紧点。” 周元道:“放心,我布置了后手,该有成效了。” 庄玄素咬牙道:“我不放心小影,她本事虽大,却不易成事,你快去看看,这里有我!” 不是优柔之时啊,周元当即低声道:“好,你小心。” 他不再管其他,而是提着剑一路朝外杀去。 …… 十多个人行色匆匆,护着一辆马车飞速朝前,走到一条小巷之时,却看到前面有一个孤零零的小女孩,正嘤嘤哭泣着。 一群黑衣人对视一眼,不敢大意,其中一人直接道:“滚!不然杀了你!” 小女孩抬起头来,泪光楚楚,喃喃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另外一个黑衣人道:“耽误不得,杀!” 他直接朝着前方冲去,大刀拔出,杀意毕露。 而下一刻,他便看到了无数道银光朝他飞来,速度快到极致。 “啊!暗器!” 他惊吼出声,举刀一扫,几乎将暗器全部扫灭。 这十几个黑衣人,都是高手,否则岂能予以重任。 就比如出手的这位,正是江湖上有名的奔雷手文泰来!他的刀法也十分精湛。 “雕虫小技,也敢在老子面前装蒜!” 他狞笑一声,大步朝着小姑娘走去。 小姑娘则是指了指他的大腿,好意提醒道:“大叔,你受伤了哎!” “区区一根银针而已,也伤得到老子?” 文泰来狞笑道:“老子当初身上插了两柄剑,都撑着杀了数十个高手,你这个算个屁...” 说到这里,他突然发现嘴角有些湿,连忙摸了一把,发现是白沫。 “你...毒...你下毒!” 下一刻,文泰来全身发麻,直直倒了下去,口中不断吐出白沫,在地上抽搐着,显然是活不了了。 “杀了她!” 后方众人心中大骇,全部朝前冲去。 然而,他们却看到了小女孩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缓缓打开。 盒子之中,米粒般大小的黑色虫子密密麻麻爬了出来,速度快得很,直接朝着他们的身体爬去。 众人都是高手,可哪里见过这种怪异手段啊,提着刀砍来砍去,却实在杀不尽这么小的虫子。 一个高手见几只虫爬进了裤腿,也不在意,但只是朝前走了几步,便全身发黑,惨叫出声,倒了下去。 “什么情况!” “是毒虫吗!” 惊呼之间,那全身发黑之人不断惨叫,双手捂着脸,但口鼻之中,却爬出了数之不尽的黑虫。 下一刻,他便没了声息,耳朵、眼睛里也爬出了毒虫。 “是蛊!是苗疆的蛊虫啊!” 看到尸体中爬出的无数黑虫,这些人完全慌了,吓得屁滚尿流,又护着马车赶紧后退。 此刻,周元也终于赶到,拦住了这些人的去路。 他缓缓道:“小影,做的不错,回头我给你买桂花糕。” 小影顿时笑了起来,歪着头道:“说话要算数!” 周元不知道那个关键人物隐藏在哪里,暴富赌坊人那么多,地方那么大,就这点人手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暴富赌场一旦出事,那位关键人物必然会立刻转移。 而且一定会有大量的高手护送着他。 于是周元便提前安排了小影,在外围注意着暴富赌坊的情况,她只是去千户所送信,任务不重,绝对可以在暴富赌坊出事之前回来。 于是,才有了着半路截杀的一幕。 看着眼前的马车,周元淡淡道:“小影,把他们都解决了吧!” “当然可以啊!” 小影拿出了一个火折子,轻轻一吹,却没有出火,而是冒出了浓浓的黑烟。 这些黑烟在夜风的吹拂下,迅速蔓延至四周。 剩下的高手们还没警觉过来,就直直倒了下去,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毒,真是可怕啊! 周元竖起大拇指,道:“小影,干得漂亮!” 说完话,他突然愣住了,只觉全身发麻,身体发软。 “不对,小影,我好像也中招了。” 周元双眼翻白,也倒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神秘女高手 周元幽幽转醒,但依旧感觉脑袋昏沉沉的,整个人都不是很清醒。 看着近在咫尺的精致脸颊,那双黑亮的眼睛充满了歉意,周元不禁无奈道:“小影,你下次注意点,我再好的身体也经不起你这么整啊!” 小影满脸委屈,嘟着嘴道:“人家忘了嘛,周元哥哥不要怪我,我想吃桂花糕。” 周元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笑道:“这个毒没有后遗症吧?” “没有的没有的,我已经给哥哥重新喂了新的蛊虫,把之前黑雾里的蛊虫都吃了呢。” 周元只觉天雷滚滚,忍不住惊呼道:“意思是,我现在身体中还有新的蛊虫?” 小影连忙道:“那个没事的,那是无毒蛊,还有舒经活血之效呢,对身体是好的。” 周元咬了咬牙,道:“空闲下来,赶紧把蛊虫给我拿出去,就算是对身体好,我也膈应那玩意儿。” “不用,那蛊虫名为欲蛊,能增加你食量,促进你身体的循环,有助于你《纯阳无极功》的周天吐纳,对于你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小影瞬间站了起来! 周元也是骇然看向四周! 这声音...来自于小巷深处,是一个柔媚的女人的声音。 但刚才的感觉是,声音很近,像是凑在耳边说的一般,现在却没见着人…… 又是一个高手! “小影,马车上的人呢!” 周元想到了最关键的一点。 小影道:“在马车上啊,我把他迷晕了呢。” 周元没有说话,而是直接一脚踢开了马车的大门,看到一个脸上有痣的中年人睡得正香,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向前方,忍不住吼道:“是哪位前辈?既然来了,倒不如走吧。” “这话说的。” 小巷深处,一个女子缓步走来,轻轻道:“既然来了,应该是出来见你才对,怎么就是走了呢。” 周元和小影的身体都绷紧了。 怪,美。 这个女人太怪了,披着一件红黑色的长袍,戴着许多莫名其妙看不懂的链子和挂件,穿着同样挂满东西的黑靴子,长发垂落,也绑满了各种彩色细线编制而成的辫子。 她也太美了。 皮肤很白,像是最干净的雪,没有半点瑕疵。 那一双眼睛仿佛是深邃的大海,又大又灵动,还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她的额头有一个月亮刺青,仅有花生米大小,恰好在眉心之处,这非但没有影响她的美貌,反而给了她一种妖冶的美感。 “萨满。” 小影低声道:“奶奶说过,这是萨满的祭祀服,是地位很高的神职人员才能配穿的服饰。” 女人似乎有些惊讶,歪着头笑道:“小姑娘本事挺大,见识也不凡啊,还知道萨满。” 废话,我也知道,只是我不敢说出来,怕被灭口。 周元暗叹小影是个小蠢蛋。 然后他抱拳道:“原来是萨满祭祀,一听就很威风,在下十分佩服,请前辈让我们过去吧!” “你倒是能屈能伸。” 女人轻轻一笑,道:“不过这没什么意义。” 说话间,她突然抬起右手,轻轻一挥。 周元这才发现她的双手都戴着长长的假指甲,上面镶满了各种米粒大小的宝石,看起来极为怪异。 而下一刻,一道内力宛如惊鸿,瞬间穿透了整个马车。 “卧槽!” 周元吓了一跳,连忙掀开帘子一看,只见昏迷的中年人只剩下半边脑袋了,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八皇子就这么死了?准确地说这是八王爷,在他三十一岁的时候被封为楚王,名副其实的单字一等亲王,先帝的亲骨肉啊! 这种人留着是有大用的,关键时候能力挽狂澜的人物啊,就这么被杀了。 周元是一肚子火,偏偏还不敢发作,对方来历太古怪,也太强大了。 “好!漂亮!” 周元鼓掌道:“仙姑内力雄浑深厚,隔空杀人如探囊取物,实在是神乎其技,在下佩服万分呢。” 女人瞥了周元一眼,道:“嘴上夸我,心头骂我,对吧?” 周元道:“那不敢,本来就是要杀的,劳烦仙姑出了手,实在感谢。” 女人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这张嘴啊,是能耐大,怪不得能把那些个小姑娘骗的团团转。” “我家彩霓到底是单纯了些,否则不可能上你的当。” 周元心中一动,她家彩霓?莫非是彩霓口中那个...师父? “嘭!” 周元扑腾一下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弟子周元,参见师父,您是彩霓的师父,那就是我的师父了。” 女人显然是愣了一下,随即眯眼道:“好啊,说跪就跪,你脸皮比我想象中更厚。” “不过你也别当我是傻子,只是有些招数你不懂罢了。” 说完话,她朝后看去,淡淡道:“楚王,出来聊聊吧。” 直到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才从小巷深处走来。 他中年模样,眼角有皱纹,皮肤很白,但嘴角之上那颗痣也尤其突兀。 楚王老八!是他! 那死的是谁? 周元惊声道:“莫非那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 女人缓缓笑道:“在意那些做什么?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大家都不是傻子,真以为韩拓会那么笨,等着你来抓他?” “就这个人,也是我刚刚从城外一处庄园抓来的,马车上那个楚王,是六年前韩拓精心找到的替身而已。” 周元沉默,他不得不承认安南侯这样的造反派的确有脑子,只是其实楚王也不太重要,有他当然是好事,没有他也无妨。 关键就在于,韩拓不能有他! 周元连忙道:“师父,楚王是大晋王朝的嫡系皇族啊,可不能随意对待,请把他交给我吧。” 女人咯咯笑道:“你脸皮可真厚啊,我辛辛苦苦抓的人,却要给你是么?” 周元道:“要不然师父怎么会带着他来这里呢,相比一定是有原因的。” 女人眯眼道:“你一口一个师父,不怕白云观那位女天师把你逐出师门吗?” 周元干笑道:“谁说一个人只能有一个师父呢。” 女人拍了拍周元的肩膀,轻轻道:“你啊,油嘴滑舌的,以后可不许欺负我家彩霓喔。” 说完话,她身影飘然而去,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把楚王抓起来!” 周元连忙对小影说了一句。 不是他不动,而是他此刻全身都疼。 刚才他甚至没发现那个怪女人是怎么走到他身边,并拍他的肩膀的。 这个女人武功实在太高了,超过了他的认知范畴。 第一百一十四章 火光尽头 把马车上的尸体搬了下去,周元便躺在椅子上,浑身发抖。 小影点了楚王的穴道,然后歪着头道:“刚刚那个老女人是谁?” “无生教两大护法之一的暗月护法。” 说完这一句,周元连忙道:“以后不许叫她老女人,叫她仙姑。” 小影眨了眨眼,道:“为什么?她不是坏人么?” 傻孩子,比你强大的人,全都是好人啊! 周元苦笑道:“因为她若是知道你叫她老女人,她会把你的屁股打烂。” 小影当场吓得脸色发白,连忙道:“那希望仙姑没听到我刚刚那句。” 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她不是坏人么?为什么还要帮我们呀!” 周元依旧浑身发抖,艰难道:“具体情况不清楚,但她是负责北方事务的护法,悄然来到南方必然有目的。” “既然你认出她的身份,那么我猜测她是满人。” 小影道:“什么人?” “就是鞑子。” 周元叹了口气,缓缓道:“站在鞑子的立场上,他们肯定不希望如今大晋乱起来的,更不希望有新君出现。” 小影道:“为什么?” 周元沉声道:“现在北方局势很复杂,鞑子内部的整合还没有彻底结束,力量还没有完全凝聚,不具备大规模出征南下的条件。” “同时蒙古各部落已经联合,对鞑子的政权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所以鞑子更希望大晋这几年安稳一点,能够牵制住蒙古,给他们更多的发展时间。” “若大晋乱了,蒙古可以南下霸占大晋,也可以东出镇压鞑子,无论哪一种选择,都对鞑子不利。” 小影想了想,煞有其事地点头道:“还是说说雪花糕的事吧。” “白说!” 周元无奈一笑。 而此刻,楚王终于开口道:“还有一个目的,鞑子不希望看到大晋出现新君,他们怕我们这边一扫暮气,改革推新,重振实力。” “他们既想要我们稳定几年,又不想我们逐渐壮大。” 说到这里,他冷声道:“所以暗月法王本质上不是无生教的人,而是鞑子的人,只是她隐藏得太好了,以前没人发现。” 周元转头看向他,笑道:“所以目前的局势,你怎么看?” 楚王淡淡道:“大晋永远是大晋,只是谁做皇帝而已,妖妃篡权,国不将国,我该怎么看?” “这位朋友,我看你也是有志之士,不妨与我合作,重振大晋超纲,复兴大晋之荣光。” 周元牙齿打着颤,咧嘴笑道:“好啊,你倒是具体说说,你打算怎么复兴大晋呢?” 小影瞪着清澈的眼睛,道:“哥哥你怎么一直抖?” “废话!” 周元道:“那个老妖婆临走的时候拍了我一下,我感觉全身又痛又冷。” “啊!你怎么不早说。” 小影连忙拿出一颗药丸来,道:“哥哥吃下去,这个是解寒气的。” “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周元还靠着自己的纯阳无极功硬撑呢。 他连忙吃下去药丸,果然舒服多了,浑身的寒气逼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 楚王沉声道:“妖妃乱权,剥夺我大晋江山,我与安南侯共同举世,以两江为基,辐射天下,最终夺取政权,恢复我大晋江山。” “届时,大晋必将迎来崭新时代,一扫暮气,推陈出新。” “我将祛除吏治积弊,试用新法治国,整饬军队,攘除北方鞑虏,镇压南方土司,还天地朗朗乾坤。” 周元叹了口气,道:“你倒是想的很好,安南侯真是你的再生父母啊,为了把你送上皇位,不惜诛灭九族,散尽家财,付出一切。” “你真以为他是傻子?” 楚王冷冷道:“他自然是想做皇帝的,但我未必没有我的手段。” 周元道:“你的想法很美好,只可惜我没工夫陪你瞎扯淡了。” “小影,把他带到魁星坊,让熊大人陪他们好好聊聊。” 小影懵了,疑惑道:“怎么到处都是熊大人?锦衣卫那边你不是说也有一个吗?” 周元笑道:“熊大人是聪明人,自然会在魁星坊等你,你带着我的令牌就好了。” 说到这里,周元皱眉道:“你不会把他弄丢吧?此人可是很关键。” 小影连忙道:“坚决不会的,也没人能救走他,我已经给他下了蛊虫了,每隔三个时辰就必须服用我特制的解药,否则全身流脓而死。” 楚王这下懵了,你们说你们的,与我何干啊! 他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他是皇天贵胄,官府这边不可能拿他怎么样。 只是刚想到这里,周元就一个巴掌打了过去,道:“你别乱跑啊,全身流脓的。” “你敢打本王!” 楚王大怒! “没时间了。” 周元看着暴富赌坊那边的火光,沉声道:“我必须要去看看,小影,架着马车去!” “好哒,哥哥放心!” 周元跳下了马车,往前狂奔,很快便看到三五个女卫带着一群女子迅速跑来,满脸的焦急。 “是周大哥!” 楚婉萍率先喊了起来。 周元急道:“情况如何?” 一个女卫道:“周大侠,司主她们快撑不住了,在为我们争取时间。” “你们快去魁星坊,我去看看。” 周元低吼一声,继续朝前,终于到了暴富赌坊门口。 那边上百人追杀着仅存的几个女卫,场面惨烈无比。 庄玄素苦苦支撑着松山子的攻击,但已经全身染血了。 她功力虽强,但松山子可是成名已久的老怪物,又出自龙虎山,内力精纯,浩瀚如海,实在打不过。 叶青樱也是受了伤,披头散发,好不狼狈的模样。 周元叹了口气,怒吼道:“妖女,本大侠来会会你!” 他运转纯阳无极功,提着长剑就朝彩霓杀去。 两人双剑交击,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一路交战至火光尽头的黑暗处。 周元这才停了下来,穿着粗气道:“彩霓你的剑法太强了,以后多教我几招。” 彩霓却是扔掉了剑,一下子扑进了周元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公子,彩霓对不起你...” 她泪如雨下,颤声道:“事出突然,又有松山子监督,妾身实在没有机会给你送信,更不愿对公子出手。” 周元连忙搂住她的腰肢,低声道:“没事没事,我也没受伤。” 彩霓流泪道:“妾身的剑虽未伤到公子,却让妾身心如刀绞。” 她抬头看着周元,脸色苍白,泣诉道:“公子会不会嫌弃彩霓是妖女…” 周元道:“不会,你快撤吧,今晚形式太复杂了,现在只是刚刚开始而已,我还要抓紧时间逃命呢。” “公子莫怕!” 彩霓连忙道:“妾身已经求了师父贴身保护你,只要有师父在,松山子算什么,几招便给他打杀了。” 我靠,原来暗月法王是你叫来的啊! 不过那个老妖婆也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但无论如何,既然彩霓求她保护,想必今晚能脱身。 我可爱的彩霓,还真是爸爸的贴身小棉袄啊! 周元捧起她的脸,重重亲了一口,道:“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彩霓泪光莹莹,颤声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妾身终生都不会忘记。” 周元道:“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他说完话,提着剑就转头跑路。 “公子!” 彩霓突然大喊出声。 周元回头,只见火光缭绕,烟尘四起,在那黑暗的小巷中,彩霓孤零零站在那里,满脸的泪水是那么令人心碎。 不是优柔之时啊! 周元没有说话,直接转头走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魁星坊 云州,赵府,深夜。 赵诚看着墙上的地图,目光凝重,沉声道:“二品巡抚,国之股肱,被刺而死,必然皇天震怒。” “故凶手必是造反之行,大逆之举,且时机已然成熟,举兵而发,正是此几日而已。” “因此,临安府之局,必是危在旦夕,顷刻之间,就是天翻地覆。” 赵蒹葭听得脸色发白,喃喃道:“那周元岂不是非常危险?” 赵诚道:“若他甘于现状,不思报国,自然安稳度过难关。” “但信中所言,皆是男儿意气,报国之志,且坚勇皆具,有滔天气象,必要力挽狂澜。” “他求我相助,我却要花时间整顿云州兵务,明日下午才能出发。” “你必得即刻出发,赶往云州,驰援于他,务必把我手书带到。” 赵蒹葭皱眉道:“父亲,女儿并不是懦弱之人,不介意以身犯险,只是我能帮他什么?” 赵诚沉默了片刻,才道:“你须得开口了,作为妻子,自当称之为夫君,岂可直言名讳。” “另外,你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只需要在他身旁,便可给他动力。” “蒹葭,你时刻要想清楚你的丈夫是什么人,你到底要跟他走到哪一步。” “我希望你在去云州的路上,想明白这一切。” 赵蒹葭点头道:“我明白了,父亲。” “记住!” 赵诚沉声道:“若是临安府兵变,则锦衣卫必然占据魁星坊,那里是夜观天象的地方,有着单独的城墙和数量不多的居民,易守难攻,正该是割据之地。” “锦衣卫千户所必然盘踞此处,扼守险要,抗击叛军。” “你此去临安,首先就要到魁星坊,点名要见你夫君,届时,自有一番说法。” 赵蒹葭面色严肃,沉声道:“父亲放心,女儿必然星夜赶往!” 片刻之后,明瑞驾着一辆马车,没有任何拖延,迅速朝着临安府而去。 而此刻,临安府周元等人,正面对生死危机。 暴富赌坊上百高手倾巢而出,直直朝着周元等人杀来。 由于带着楚婉萍等一众女人,周元等人的速度始终提不起来,只能一边杀,一边逃。 可是彩霓虽然没有出手了,但松山子还是强大无比,庄玄素和叶青樱联手抗击,也实在抵挡不住,最终周元也加入进来,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快走!再快一点!掉队的不要管!” 周元大吼道:“若是想活着,自己就不会掉队,但凡是掉队的,也别怪我们无情了。” 一众人都杀红了眼,疯狂朝着魁星坊撤去,那些个女人也是咬牙坚持着,生怕自己掉队。 “想走!你们有那个本事吗!” 松山子猖狂大笑,声音如梵音洪声,震彻天地,让人气血翻涌。 周元三人联手抵挡,却被打得连连吐血,根本挡不住对方狂暴的内力。 不行了,距离魁星坊还有一段时间,决不能就此倒下。 周元不禁大喝道:“松山子,你再这般紧追不舍,我就要请我的师父出手了。” 松山子早已得意忘形,大笑道:“你什么货色也敢再我面前摆谱,你师父来也最多帮我洗个脚,贫道轻易便能宰了他!” “说得好!” 周元心中大喜,见过嚣张的,却没见过这般嚣张的。 他忍不住大声道:“师父,有人侮辱你!” 心中却是道:老妖婆还不出手,非要憋死我啊! 正想到这里,只见一道苗条的黑影从远处房顶急速飞来,几个起落便已至跟前。 她没有再穿着萨满服,而是穿着一身黑衣,绑着头巾,凝声道:“老畜生不知好歹,还敢在本座面前聒噪!” 说话间,她一掌而出,恐怖的内力瞬间朝着对方卷涌而去。 松山子面色一变,当即举张一挡,却被狂暴的内力瞬间席卷全身。 “啊!” 他不禁大吼出声,口中喷出鲜血,脸色苍白如纸,艰难道:“你是谁!” 他感觉一股恐怖的力量在体内席卷,肆意冲击着每一寸血肉,让人浑身发寒,痛不欲生。 暗月法王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哼了一声,再次一掌打出。 避无可避,唯有硬接。 他双手举掌,使出浑身解数,奈何终究是实力相差太大,胸口结结实实被内力打中,肋骨瞬间断开。 “啊!” 他身体倒飞而出,撞碎了数道石墙,才终于落在地上,已经是浑身浴血,几乎无法战斗。 庄玄素面色极为凝重,心已经沉到了最深处,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力量之强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她实在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等强者,而且还是女人。 然而暗月法王却是淡淡道;“臭小子,我能帮你挡住一人,却挡不住千军万马,看你的造化了。” 话音刚落,小巷尽头却传来马蹄之声。 很快,一众骑兵飞速朝这边冲来,数以百计的骑兵手持长矛,欲将周元等人于死地。 庄玄素面色已然绝望,只剩下最后几个女卫了,却要面对上百的骑兵,还要守护这数十位女子,这一战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准确地说,对方只需要几十个呼吸,便能将自己这边全部碾碎。 “周元,怎么办啊!” 最慌乱的时候,庄玄素只记得周元的名字。 而周元则是高声道:“王昂!你他妈死哪里去了,还没到吗!” “来了!” 黑暗的尽头,怒马嘶吼。 王昂率先冲出,厉声道:“锦衣卫缇骑查案,任何冲撞着,以造反罪论处,杀无赦。” 我们的汪汪大人,在最关键的时候,率领锦衣卫的缇骑,终于杀到。 周元大喜,连忙吼道:“快掩护我们撤退!魁星坊那边到底收拾出来了没!” 王昂大人高声道:“放心!熊大人何等人物,怎么会想不到魁星坊这个关键的地方。” “在半个时辰前,我们已经占领的魁星坊,并收集了大量的物资,足够我们坚持半个月的了。” 半个月,足够了! 周元大吼道:“走!去魁星坊!这临安府,他安南侯无论如何也是占不完的。” 这就是周元预想的结局,这是他计划之中的一环。 第一百一十八章 告诉她 我叫周元 一桌子斋饭那是芳香四溢,黎明的光照亮了厅堂,临安府依旧是临安府,只是暂时换了主人。 看着四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还有那一具具骸骨,松山子满身发寒,心中不禁涌起悲凉之意。 周元轻轻道:“莫非斋饭不合道长胃口?还是说,道长也吃肉?” 吃肉?提起这两个字,松山子就想起了昨晚道友们被蛊虫啃食那一幕,一时间胃里翻涌不断。 他本是吃肉的,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怕是都不敢吃了。 “还是说,道长在为死去的同门而悲苦?” 周元的声音总是带着一股子戏谑的意味,让人不适,也让人畏惧。 因为这种戏谑,像是蕴蓄着无尽的自信和对时局的把握,但分明临安府已经沦陷了,江南也坚持不住几天来了啊。 松山子不明白对方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他只能硬着头皮道:“阁下有话不妨直说吧,一两顿饭还收买不了贫道。” 周元笑着说道:“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庄玄素司长,是内廷司的头儿,女皇陛下的贴身女官。” 松山子下意识看向庄玄素,想起昨晚的激战,他心中知道,这个梁子早就接下了。 周元道:“我打算让她向陛下进言,开启天下灭道计划,这个计划很简单,总结来说就是:捣毁道观,烧毁道经,杀死道人。” “十二字真言,道长以为如何?” 松山子浑身发寒,不禁大吼道:“你们这是逆天而行!” 庄玄素冷了道:“女皇陛下就是大晋的天!她说杀,那便片甲不留!” “只要一道圣旨,全天下道门,都将成为逆反之教派,等同于无生教。” 松山子骇然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颤声道:“你这是公报私仇!” “错,这是大道之争!” 庄玄素眯眼道:“天下逐鹿,龙虎山作为道家名门,公然支持反贼,难道不该灭吗!” 松山子张了张嘴,却是找不到话反驳,只是心中懊悔,都怪自己一时激进,竟害得天下道友遭殃。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岂不是成了道门之千古罪人! 周元淡淡道:“好了,威胁的话不必再说了,松山子,该客气的我也客气了,接下来该摊牌了。” “很简单,你听我的,我保你道门无事。” “若不听我的,那上面的十二字真言你可记住了,绝不是开玩笑。” 松山子连忙道:“有话就直言!” 周元道:“我要你以龙虎山之名义,广发天下英雄帖,将安南侯伙同无生教,谋反作乱的事实,公之于众。” “包括却不限于揭发安南侯奢靡之生活,揭发赌坊拐卖人口、致残孩童等行为。”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你一定要说出去,就是上面的十二字真言,告诉所有人,这是安南侯答应无生教的。” 先皇重道,天下道门无数,影响巨大,这个罪名要是扣在安南侯头上,那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松山子瞪眼道:“若是那般做,安南侯必然派兵将我龙虎山屠个干净!” 周元摇了摇头,冷笑道:“你真把龙虎山当盘菜啊,还值得对方派兵?现在安南侯在做大事,管不到你头上来,处理龙虎山,那都是秋后算账了。” “而你,怎么敢肯定他会赢呢?” 松山子大声道:“他有十多万大军,占据了天下最富饶的地方,只要配合流寇和蒙古,足以掀翻大晋江山。” “可惜他遇到了我!” 周元傲然道:“这是他的不幸,却是你的幸运,因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给你赎罪的机会。” “若是女皇陛下得知此事,想想她狠辣的手段,天下焉有道门可活!” 说完话,他站了起来,摆手道:“小影,带他下去写,中午之前,我要看到他的信。” 松山子怒骂着,被小影带了下去。 庄玄素皱眉道:“他靠得住吗?我的意思是,他或许没有那么大的价值。” 周元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要做的事很多,但总要有一个开始。” “松山子靠不住,但他却有弱点,毕竟他太在意道门了。” “今天他要写不出信来,你就星夜出发赶往龙虎山,把龙虎山掌教真人的头给他砍过来。” 庄玄素叹了口气,道:“可这有什么用?仅仅一夜临安府沦陷。两江大军未动,则说明已经和安南侯同气连枝。” “不出三日,江西便要沦陷,最多十日,整个两江将彻底被敌人掌握。” 她十分焦急,低声道:“如今是七月下旬了,再过两三个月,就是秋赋了。” “朝廷要是收不到这笔钱,就撑不下去了。” 周元点了点头,道:“如今大晋每年的赋税大概是八千万两白银,其中军队和官员支出,就基本上要花掉六千万两。” “剩下的两千万还要用以宫禁支出、各地赠灾,以及其他民生工作,几乎是不够花的。” “若再打仗,那基本上连抚恤将士的钱都没有,可谓艰难啊!” 庄玄素疑惑道:“你…你连这些都懂?” 周元继续道:“这大晋天下,要平,极难,要复兴,则是难上加难。” “我本想做一闲云野鹤,过一过妻妾成群的生活即可,奈何时局艰难,已经到了不得不有人站出来的地步了。” “否则,你以为我愿意管这烂摊子?” “临安府如此景色,我在这里享受生活不好吗?” 庄玄素恼怒道:“身为大晋子民,你怎么能这么想?大男儿本该报国啊!” 周元摆手道:“这些话你还是去跟女皇说吧,她或许喜欢听。” “现在说点实际的,两江失守是必然了,要打肯定是打不回来的,朝廷没有那个能力了。” “唯一平定江南的办法,就是从内部瓦解他们,关键就在于两江将士这一环。” “我心中有数,但还缺乏一些必要的条件,需要时间去发酵。” “你目前要做的事,就是和女皇保持紧密联系,包括两江周边的局势。” “我们要通过这些局势,来判断出手的时间。” 庄玄素皱眉良久,才叹声道:“我听不懂。” 周元笑道:“所以选择我,是你目前唯一的办法,其实也是女皇唯一的办法。” “告诉她吧,我叫周元。” 第一百二十章 昭景女皇 周元心中多有感慨,穿越而来已近半年,和赵蒹葭之相处绝对不算融洽,甚至总有争执。 两人的性格不太对付,对人生的思考也总有差池。 在非重大事情面前,周元的态度往往是轻佻的,游戏人间的感觉,而赵蒹葭却要老派一些,更注重端庄与礼仪。 在人生上周元没有什么建功立业的心思,更希望自己这新的一生活得自在,而赵蒹葭则更希望自己的夫君能有一番作为。 事实上两个人都没有错,赵蒹葭的思想更符合这个时代,周元更符合他自己的经历,仅此而已。 但话说回来,在品质方面,赵蒹葭却从来没有掉过链子。 她从来没有贵族阶级的优越感,也从来不把自己当成高人一等的大家闺秀,在周元算计凤鸣楼时,处于人设的崩塌期,她也只是站在道德的立场上谴责周元,却从未拿周元的贫穷出身说事。 甚至在徐光臣鄙视周元身份的时候,她还能坚定站出来,予以反击。 总得来说,这个姑娘重情义,也嫉恶如仇,一直很让周元喜欢。 只是喜欢一个女人,是要讲究手段的,否则你最终很可能会失去她。 在离开云州之前那段时间,周元自以为把赵蒹葭调得不错。 而如今她冒死来到沦陷的临安府,甚至钻狗洞,也体现出了赵蒹葭本身的品质和情意。 “去洗漱,房间我给你安排好,什么都别怕,这里很安全。” 周元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笑道:“脏成这样的你,我还是第一次见。” “讨厌!” 赵蒹葭娇嗔了一声,情绪慢慢消退,叹声道:“我也不想的,只是这又不是平常时候,无妨了。” 这就是周元欣赏赵蒹葭的一点,她从不矫揉造作,自怜自艾。 该做的事,该吃的苦,她不会逃避,也不会觉得委屈。 在这一点上,她比这个时代的女子要坚强很多。 “爹爹给你写的信中,有非常重要的内容,他要你拿到信就立刻打开,加以安排。” 赵蒹葭低声道:“我去洗漱,之后再来找你。” 周元点头道:“青樱,帮我带蒹葭他们去洗漱一番。” “用不着你说。” 叶青樱依旧没给周元好脸色,想必是还在为之前吃的亏而埋怨。 周元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打开了岳父大人的信。 “欲挽天倾者,必受世人难以忍受之苦,必遭世人难以忍受之谤,必承世人难以忍受之坎坷。” “子易胸中自有丘壑,当明此理,既已决定大志,便应一往无前。” “大晋之江山,四百年沧桑,沉疴旧疾遍布,已是病入膏肓。” “仅言当下两江,便是难解之局,反贼兵强马壮,钱财充足,朝廷捉襟见肘,国库空虚。” “陛下纵有巧妇之能,以难烹无米之炊,故而只能智取,子易若有计,且大胆用之,各方资源,圣君英明,会予以倾斜。” “此难若解,便是加官进爵,平步青云。” “届时,才是一切困局的开始。” 看到这里,周元心中不禁感叹,岳父大人不愧为金科状元,对时局的把握可谓了然于胸,对未来的窥预也颇为透彻。 或许正是这般耳濡目染,赵蒹葭才有其他大家闺秀未有之镇定和坚毅。 继续往下看: “金陵之兵用以御寇,湖南之兵镇压土司,福建水师须得备防海外。若事态失控,朝廷则唯有孤注一掷,调兵镇压,但国库空虚,动兵必然增税,此乃自绝民心之举,非万不得已,圣君当不会出此下策。” “故江南之局,你所用之兵唯有云州三千守备,金陵、临安及江南各州锦衣缇骑三千,总计六千人左右。” “论战力,远不足以与十余万两江大军一较高低,只可用作关键时候的奇兵,镇压局势。” “故即使智取,也唯有一个办法,即乱敌于内,使其溃于蚁穴,不攻自破。” 周元暗自点头,岳父大人所言与他不谋而合,只是溃穴之计,说着简单,操作起来却有诸多不可控因素啊! “江南时局之把控,内廷司与锦衣卫尚且不能完全帮你办到,但临安府提点刑狱司之宪台李照鹿,乃吾同窗好友,生死之交。” “他心系大晋,忠君爱民,虽性情内敛,却有满腔热血,可堪信任。” “为父位卑言轻,又居于云州,属实不能助你,只能等你一声信号,为父便率军而来,直攻临安。” “子易,欲挽天倾者,当有人所不能之能,故成人所不成之事啊!” “蒹葭为你妻,会照顾好你的生活,其他的,唯有靠你自己了。” 这一封信很长,看得周元无尽感慨,也安心了不少。 岳父大人的支持,蒹葭的懂事,让他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 那叫什么——放心大胆干事情! 而现在需要的,就是安心等待了。 …… 神京,金殿之上,朝会继续进行。 自女帝登基以来,可谓励精图治,朝会也从半月一次,不断递增,如今已是三日一会了。 而即使是勤奋如女帝,也从未像今日这般,从五更天一直开朝到了下午。 所有人饿着肚子,话中的戾气也愈发重了。 “安南侯人心不足蛇吞象,此自绝之举也,大晋子民,人人共诛之!” “李大人别只顾着喊口号了,如今临安沦陷,两江节度使反叛,整个江南局势岌岌可危,到底该怎么办!” “你问老夫怎么办?你这个兵部尚书是怎么当的?” “我这个兵部尚书管得了两江节度使?你身为内阁阁臣,总揽朝纲,难道不该负责吗!” “老夫又不是内阁首辅!连次辅都不是!” “都住口!” 一个白发老人沉声道:“大殿之上如此喧哗,尔等还要体面吗!” 此话一出,众人也渐渐恢复了平静,一个个只是低头叹息。 白发老人终于站了出来,高声道:“陛下,臣杨国忠有谏。” “杨卿请言。” 高高的龙台之上,大晋女皇语气平静,丝毫不见急躁,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但众臣知道,这往往是陛下愤怒的表现。 大晋女皇继位九年,号昭景,能以贵妃之位荣登大宝,当然是有着铁腕手段和狠辣城府,故而在朝堂之上,也是威严十足。 即使是她长着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却也无人敢多看一眼。 杨国忠大声道:“安南侯反,两江节度使程平也反,临安府沦陷,两江岌岌可危,陛下应即刻下旨,派遣重臣,携带重兵,镇压反贼。” “臣以为,当从金陵抽调大军六万,从湖南抽调大军三万,从福建抽调步卒两万,湖北大营还有四万大军未动,共计十五万大军,备饷八百万,讨伐江南。” 最后一句话,差点把户部尚书气的口吐鲜血,来不及等召,便当殿吼道:“杨阁老,你看老夫这一身血肉值多少钱,且拿去吧!” 杨国忠沉声道:“可适当增加剿贼之税!”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都寂静了。 剿贼税…之前还有剿匪税、征辽税、抗虏税…这是要逼死贫民百姓啊! 这般下去,大晋民心皆失,恐怕才是真正的江山倾覆啊! 昭景女皇脸色极为难看,而此刻,身旁的女卫却递来密封信纸。 她打开一看,眉头当即一掀,凤眸闪光,呢喃道:“云州周元?” 第一百二十一章 帝心 云州周元? 锦衣卫百户? 要揽江南全局,力挽天倾? 这是在开玩笑吗? 可这封信是庄玄素亲笔所书,字迹是对的,暗号也是对的,字里行间的特殊标注也是对的,连语气都是她的语气,绝无作假的可能。 昭景女皇深知对方个性和能力,所以无法不相信对方信中所说——“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吞吐天地之志,虽然年纪轻轻,却做事老成,城府极深,算无遗策。” 接下来就是讲述查案推理,以及突然出击,从农庄至灵隐寺至赌坊,最后盘踞魁星坊的细节。 “竟然抓住了楚王…” 昭景女皇心中颇有些震惊,她不得不承认,这一步棋的确是打在了安南侯的七寸上,所以让对方气急败坏,立刻发动了兵变。 只是这么年轻的少年,既无功名,也无资历,职位还这么低,仅仅是在云州之时有过出色的表现。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不可能委以重任,即使是简在帝心,也与礼法不合。 “陛下!” 杨国忠大声道:“还有两三月便是秋收,两江重地,乃朝廷赋税主要来源,丢不得啊!” “若不早日拿回,年底的军饷怎么办?大晋的官俸怎么办?内帑的进项从哪里找?宫禁的开支怎么办?还有河南蝗灾需要银子,湖北的大旱需要银子…” “犹豫不得啊,否则将有大祸啊!” 一连串的话语,将昭景女皇惊醒。 事实上她这些如何不知,只是风险实在太大了。 金陵和湖北的兵一动,中原的流寇必然更加猖獗,搞不好洛阳都要丢。 湖南的兵一动,土司必然扩张,贵州那点兵怎么守得住。 更何况福建水师…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关键还是没钱! 有钱大不了征兵! 这朝廷的钱,是年年赤字,完全不够用啊! 十五万大军齐发,开口就是八百万白银,把皇宫卖了都不够啊! 增税?那就是把百姓往死里逼,这江山守住了,民心也丢了。 这大晋的烂摊子,昭景女皇真是受够了。 她有时候都在想,当初坐上这个位置,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非要把这烂透了的江山拿到手中,做一个亡国之君? 到时候史书之上,恐怕也只有“妖妃篡权、昏庸亡国”四个字了。 昭景女皇左右为难,只觉头疼无比,干脆不再理会,继续看信。 很快,一段话让他眼睛亮了起来——“大晋以来,商业繁荣,诸多商人富甲天下,其中以晋商为最。” “经营盐业,放贷滚利,发型票号,甚至走私铁器,全赖于大晋之和平,朝廷之稳固。” “而今江南有难,商人当挺身而出,筹措军费,以保天下和平之景象,营商之环境。” “有推卸逃避者,心中无君,脑中无国,必有违反律法之行径,当依法严惩。” 找商人要钱?有点丢人,但十分有用啊。 那些个晋商家族,哪家不是数百上千万两白银啊!富甲天下,真不是说说而已。 昭景女皇如获至宝,心中大喜,继续朝下看去。 “湖北之兵镇压流寇,不得出也,湖南之兵牵制土司,不得出也。” “福建步卒并无战力,水师亦不可动,暂且搁置。” “应当以金陵大军南下,固守江苏南境,等候时机。” “浙江一旦事变,金陵大军即刻出动,收拾残局,方有成效。” “周元曾言,自七月二十六起,十日之内,两江之兵必然自溃!” 看到这里,昭景女皇都不禁有些激动,只出金陵之兵五万,便可平乱? 十日之内,两江之兵真的要自溃? 天方夜谭! 但事到如今,能不信吗?姑且信着! 昭景女皇看向下方,沉声道:“即刻拟旨,命金陵总兵曲少庚提兵五万,即刻启程南下,驻于南境抵御两江之兵,待命出击,见机行事。” 杨国忠面色一变,高呼道:“陛下三思,曲少庚戴罪之人,岂可重用。” 曾经的三边总督,因战事失利,贬为金陵总督。 而又有人大声道:“曲少庚能征善战,曾与蒙古一较高低,胜多败少,既是戴罪之身,此际正好立功赎罪。” 昭景女皇心中跟明镜似的,杨国忠乃是浙党,自然不想让曲少庚重新崛起,毕竟曲少庚是齐党领袖曲授源的儿子。 她冷冷道:“朕心意已决,此事不再议。” “湖南、湖北、福建之兵暂时不动,令起圣旨,着临安府提点刑狱司宪台李照鹿为两江黜置使,全权处理两江事务。” “今日朝会至此,户部尚书刘敬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让晋商捐输一事,终究还是要交给户部尚书去办的,这种事内廷司和锦衣卫都不太适合出面。 一切谈好之后,已是黄昏了。 昭景女皇长长叹了口气,累得不想动弹,一整天没吃饭,饿都饿过了,但身体的疲倦,哪里比得上心累啊。 只希望周元真的可以如他豪言壮语那般,尽早处理好江南局势啊! 中原的流寇也必须要处理了,否则今年冬天,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陛下,先吃点东西吧!” 女卫轻轻说着。 昭景女皇点了点头,道:“小庄,你说他真的可以做到吗?” 女卫笑道:“至少他在找银子这方面,出了个不错的主意。” 昭景女皇道:“你这般说倒也没错,我封李照鹿为两江黜置使,算是足够配合他了,希望他不要让人失望啊!” 女卫想了想,才笑道:“他看似不太正经,但办起事来还算认真的。” 昭景女皇也笑了起来,感慨道:“希望如此吧,我也确实需要一个称心如意的帮手,这些年啊,一个人苦苦支撑,太累了。” 女卫咬了咬牙,下意识抬头朝南边看去,她也希望那个痞子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帮一帮陛下。 饭菜终于端了上来,昭景女皇心情轻松了不少,可才刚吃了几口,屋外就响起了女卫的声音。 “陛下,兵部尚书求见,说是北边蒙古的事。” 昭景女皇直接把筷子一摔,咬牙道:“吃饭都没个清净,宣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论道 回到安南侯府,已是夜了。 杜齐却心绪不宁,脑中总是回想起那龙飞凤舞般的字,那四句话像是梵音洪声,不停回荡在心间。 以至于他到了大厅,差点一个踉跄摔了个跟头。 安南侯面色并不好看,而是皱眉道:“就你一个人回来了?沈樵山呢?孔鲤呢?”https:/ 杜齐作揖道:“启禀侯爷,今日老朽前往沈府,见得樵山公,与之畅谈国道及民生,终令其松口。” “樵山公言,待明日我再去,与之论道,他便出山辅佐侯爷,效犬马之劳。” 安南侯知道沈樵山的影响力,闻言也不禁一喜,笑道:“甚好!若得樵山公相助,何愁士林不支持本侯!” “孔鲤那边可以不急,明日必须搞定沈樵山!”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凝声道:“明日,没问题吧?” 杜齐当即肯定道:“请侯爷放心,老朽定全力以赴,请樵山公出山!” …… 翌日一早,杜齐便出发前往沈府。 他昨夜昏昏沉沉,却始终没有睡着,脑子里都是那振聋发聩的四句话,心中百味杂陈。 今日可见其作者,却又是一少年,莫非此少年便是那孔圣之后,辞官归乡的进士孔鲤? 无论如何,这等年轻小儿,又读过几本书,识得多少大道? 杜齐相信以自己的博学,拿捏一个年轻的晚辈绝对没问题。 他深深吸了口气,走进了沈府。 此刻太阳东起,恰至半天,明媚之意已显。 天朗气清,正是革新时节啊! 好兆头! 杜齐走进了大厅,却当场愣住。 只见沈樵山坐在椅子上,面色发白,不言不语。 他的身旁,一个少年挺立,正用手帕擦着一柄长剑。 剑身银光闪闪,寒芒吞吐,锋利无比。 “是你?” 周元转头看向杜齐,淡淡道:“是你要与我论道?” 杜齐吞了吞口水,有些后悔没有带兵丁随从,但他还算镇定,作揖道:“杜齐杜可溶。” “周元周子易。” “是你!” 杜齐面色微变,他如何不知道《三国演义》作者之大名,关键是此人非但作有三国,还有一众佳作名词,如前些天的《望海潮》,就震惊了大晋词坛,连神京那边都有朋友写信来问。 想不到这惊世四句圣言,竟然是出自于他。 周元面无表情,继续擦着剑,平静道:“你是长辈,我尊你一声杜先生,请问杜先生过得好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平天策 阳光明媚,透过纸窗照进屋内,照在年轻人的脸上。 他的脸、他的眼睛都似乎在发光,而刚才他的声音也是那般振聋发聩。 杜齐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并不是论道将输,无法达成目的的压力,而是…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道了。 这是非常严重的事! 于是杜齐只能大声道:“正因大晋积弊已深,才需一场改天换地!才能改变这个腐败的朝廷!” “安南侯就是一柄剑,他将斩掉大晋一切腐肉,让大晋成为崭新的,脱胎换骨的大晋。” 周元叹了口气,慨然道:“杜先生,你太天真了。” “你很博学,熟读圣贤之书,亦有儒生情怀,然而你却不懂政治。” “安南侯无法斩断大晋的腐肉,因为他是食腐之人,他只会让这篇土地更加荒芜。” “同时,大晋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沉疴已久,若用猛药,病可能会好,但人一定会死。” “治大国如烹小鲜,没那么简单的。” 周元把剑收了起来,轻轻道:“大晋要解决的问题不单单是内乱,还有外强。” “我们若是真的改天换地了,那北方蒙古也早已打进神京了。” 杜齐满头大汗,他感觉自己都快被说服了,但这么多年的坚持,难道真的是错的吗? 不!绝不能是错的! 大晋腐败不是几年的事儿了,再不能这么下去了。 杜齐郑重道:“年轻人,你终究还是妇人之见了,寄希望于一个腐败百年的朝廷,还不如寄希望于一个野心勃勃的权臣!” “至少后者是新的,可以给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带来变数,给百姓带来希望。” 周元面无表情,只是沉声道:“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 “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作也。” 说到这里,周元笑道:“太史公亦然如此,此为何也?圣贤也!” “圣贤所遇之难,正如而今大晋之难也,只有坚持熬过去了,感悟了,才能得到最珍贵的果实。” “然杜先生让人失望啊,你不愿陪大晋熬过此难,你不愿等待果实成熟的那一刻,你只想毁掉一切,寄希望于一个猪狗不如的权臣。” 他指着杜齐,大声道:“儒家弟子,当有大抱负、大毅力以及大义,杜先生如此行事,也配称之为儒吗?” 这最后一句话,实在如利剑一般,刺穿了杜齐的心。 杜齐本就已经被说得快撑不住了,被这一句暴力破防,当场就气得面色涨红,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你!竖子!你敢…” 他面色惨白,厉声道:“你敢说我不配为儒!” 周元趁热打铁,急道:“我大晋立朝四百年,也有过繁华之时,却遭几代昏君弄成这般模样。” “而今太祖有灵,苍天有眼,大晋终于迎来百年未有之明君。尔既为儒,岂可不报效朝廷,助力圣君,还天地朗朗乾坤!” “尔既为儒,为何在大晋迎来转机之际,助纣为虐,从贼造反,行此大逆之事!” “圣人者,遇大难而成大作,儒者,遇大难而不屈从。” “尔遇大难,便作鬼怪,为祸世间,还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说什么天下黎庶!” 杜齐闻言,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不停喘着气,像是哮喘发作一般。 直到此时,沈樵山才站了起来,叹声道:“可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过改之,善莫大焉。” “如今之大晋,需要你这等饱学之辈,造福一方啊!” 杜齐颤声道:“胡言乱语!此子胡言乱语!不可信之!” 周元喝了一口茶,笑道:“杜先生,听好了,陛下于三月前曾写下札记,上述治国之道,我专门帮你搞来的。” “其一曰:行裁兵、保甲、置将三法,加以考核兵丁军队,裁撤冗余之兵,解决冗兵之疾。” “其二曰:行京查之制,收监查之权,以责论官,以职成官,以解决冗官之疾。” “其三曰:开海禁,整饬盐铁,出口茶叶瓷器等物,收以关税,以税养兵,巡逻近海,反哺海贸。” “此三策,可解国库空虚之愁,官职乱权之弊。” “其四曰:税收摊丁入亩,重新丈量田地,还土于民,让百姓安居乐业。” “其五曰:改土归流,废除土司制度,改以流派官员为任,行大晋之律法大策,彻底解决土司作乱之弊。” “其六曰:充盈国库以练兵,取法西洋以炼火器,整饬军务,灭蒙古,逐鞑虏,筑国防,开大晋天下万世太平。” “此六策,平天之策也!” 说到这里,周元一拍桌子,大声道:“杜齐!你说这是不是明君!这该不该辅佐!” 周元端起茶杯又猛喝了一口,妈的,实在太累了。 这老头所处的位置很关键,为了拿下他,周元可谓是祭出了很多干货。 这些可都是他未来要施行的东西啊! 如果这般都说不服这个老头,那手中这柄剑,就该派上用场了。 杜齐还处于懵逼状态,但沈樵山却是激动万分,满面涨红,忍不住跪倒在地,大喊出声。 “果真是明君啊!我大晋在如此危难之时,得此圣君,苍天有眼啊!” 他眼中含泪,忍不住吼道:“经此事变,老夫总算是明白了陛下对江山社稷的一片苦心,未能为国出力,辅佐圣君,实乃平生大憾!” 他又连忙站了起来,一把扣住杜齐的手,大声道:“可溶!你可听见了?此乃振兴之道!此乃复兴之路啊!” “你忍心反叛如此圣君?你忍心断绝天下百姓之希望?” “且随我一同,把这安南侯绳之以法,还天地朗朗乾坤吧!” 杜齐猛喘着粗气,衣服都被汗水打湿。 他看向周元,喃喃道:“此话当真?” 周元笑道:“内廷司司主接到的信,陛下亲手所书!” 杜齐深深吸了口气,颤声道:“天下有望,天下有望啊。” 直到此刻,周元才重重松了口气。 这关键的一步棋,成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正名 失魂落魄,又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像是心中绝望的人已经做好了挥刀乱世的准备,又看到了冉冉升起的太阳,正照耀世界,心中顿时犹豫了。 杜齐一直到了夜晚,才回到安南侯府,他在马车上待了两个时辰。 他思索着周元所说之话语,不断回想着那所谓的平天策,若真能做到,大晋何愁不兴啊! 只是任务没有完成,眼前这一关,又该怎么过。 于是他想起临别之时,周元的话:“就说樵山公变卦不去了,其他的安南侯会配合我们的。” 杜齐想不通这句话的意思,安南侯会如何配合?对方又能通过这种事达成什么目的? 目前两江都快沦陷了,朝廷还只派出了金陵五万步卒,如此复杂的局面,到底该从哪方面去解决? 那个年轻人的脸上,分明是自信的笑容啊,他似乎很有把握。 难道我已经老了? 是啊,我已经老了,六十有三,耳顺之年了。 抛开杂念,杜齐走进了安南侯府,作揖道:“侯爷,属下无能,请不来樵山公。” 安南侯脸色微变,皱眉道:“杜先生,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跟本侯说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杜齐叹道:“樵山公本已答应出山,奈何临时变卦,老朽实在无法劝动,已然尽力了。” 安南侯心中憋着一股子怒火,但看杜齐这般模样,心知发脾气已是无用。 于是他淡淡道:“杜先生可知外界之人是如何看我?” 杜齐沉默不语。 安南侯道:“一个吃人脑的畜生,一个养女奴的邪人,一个逆天而行的反贼,一个要恢复古制的糊涂虫。” “百姓恨我废科举,读书人恨我毁之前途,士绅怕我摊丁入亩,重新丈量土地。” “我韩拓,已经成了他们最不希望活着的人了。” “你身为军师,身为我的左膀右臂,是不是该在这种时候,帮我正名啊!” 韩拓毕竟是个暴脾气急性子,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吼道:“最初两江之兵扩张地盘,攻打各地衙门,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高呼万岁。” “下午之时,我接到程平军报,攻城拔寨阻力加大了,百姓非但不欢迎,还要帮忙守城了。” “对手污蔑我的毒计,取到了极好的效果,现在我急需儒生帮我正名,我需要声音站在我这边,你懂吗?” 杜齐脸色苍白,随即道:“侯爷,老朽能力有限,不能完成使命,还请侯爷治罪。” 安南侯淡淡道:“治罪?没有意义了。” “这群读书人啊,讲究的就是傲骨,我越谦卑,他们就会越放肆。” “还是得来武的,果断点,他们自然会配合。” …… 魁星坊,饿极的周元把满桌的饭菜吃了个干净,然后捧着肚子躺在椅子上,满足地打了个嗝儿。 从昨晚收到消息,他就在准备平天策,几乎熬到了天亮,又马不停蹄赶往沈府,一直到下午才回来。 回来之后也来不及吃东西,美滋滋先睡了一觉,最后被饿醒了。 赵蒹葭也是心疼,亲手做了好几道菜,看到周元把菜都吃光了,她简直是喜出望外。 “青樱你看,我就说了我在厨艺方面是有天赋的,周元都吃光了呢。” 叶青樱也是面色有些古怪,看向周元,疑惑道:“你是怎么吃进去的?为了维护你家娘子的脸面吗?” “绝不是!” 周元正色道:“纯粹是因为太好吃,所以我吃光了。” 赵蒹葭顿时笑了起来,她在这里很无聊,总是找不到存在感,大事情又没法儿参与,于是便只能通过这种形式帮帮忙,没想到效果异常好。 她连忙道:“青樱你看,我说了吧,是你口味有问题,周元就觉得好吃。” 叶青樱不禁道:“周元,你觉得这些菜,到底好吃在哪里?我不理解。” 周元道:“它好吃就好吃在,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只要是能进肚子的东西,我都会觉得好吃。” 叶青樱愣了一下,捂着嘴巴跑到一边去,然后笑了起来。 赵蒹葭张了张嘴,顿时满脸委屈,急道:“难道就真的不好吃吗!” 她拿起筷子就夹着吃了一片,几个呼吸之后,她咬牙把菜吞了进去,面色涨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收走收走,青鸢,快把这些东西收走。” 赵蒹葭气得喊了起来,然后委屈巴巴地坐在一旁生闷气。 周元笑道:“做任何事,第一次都不会做的太好,总要循序渐进嘛,为这个生气不值得。” “要你管。” 赵蒹葭哼了一声,随即幽幽一叹:“爹爹让我来帮助你,我却什么也没帮到,连做顿饭都做不好。” 周元压着声音道:“要不今晚帮我暖床?” 赵蒹葭瞥了他一眼,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摇头道:“没做好准备,心里有总是悬着一块石头,还是等这次的危机过去再说吧。” 她对周元早已没了抗拒,如今的矜持其实是一种习惯,一种心理因素。 周元也不强求,其实他也就是顺口提一嘴而已,事情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不会让其他事来影响自己。 休息得差不多了,他便大步走上天台,吹着冷风,观着明月。 七月二十九了,下午的时候,圣旨也到了。 封李照鹿为两江黜置使,统领两江一切军政要务,并赐配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所到之处,如帝躬亲。 这意味着,一旦时机成熟,李照鹿便可用这样的身份,夺回大权,统领临安,辐射四方,直至彻底收回两江。云九小说 金陵的五万大军已至边境,只待两江大乱,便要长驱直入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周元承诺过要让两江不战自乱,那可不是白说的。 该行动了。 “高飚!” 随着周元的吆喝,身穿飞鱼服的高飚迅速跑了上来,抱拳道:“大人!” 周元道:“明天临安府要发生一些事儿,让暗桩们做好准备,时刻记录好这些事儿,以最快的速度传至两江其他地区,尤其是江西。” 高飚沉声道:“请大人放心!” 周元走到天台的另一边,看向王昂的院子,笑道:“王大人,两江地区其他的暗桩,都发动起来,该宣传了。” 王昂笑道:“放心吧周大人,叶大人已经到达南昌府,接手了那边的暗桩来了。” “甚好!” 周元眯着眼,轻轻说道:“时局如此,安南侯被迫无奈,亟待为自己正名。” “然而,正名这玩意儿,不是谁都玩得来的。” “儒生啊,没那么好对付。” 第一百二十八章 讲学集会 翌日一早,天刚刚蒙蒙亮,周元便起床洗漱,收拾好了一切。 他也罕见穿上了自己的飞鱼服,于熊阔海、王昂、庄玄素、叶青樱等人巡视着魁星坊的城楼。 同行的还有赵蒹葭和小影,前者无官无职,只是默默跟在周元身后,她纯粹是想有一点参与感。 而周元已成为众人的主心骨,他不反对,那其他人也不会反对。 所谓的机密,毕竟是对外人。 至于小影,纯粹是闲的,跟着玩耍呢。 庄玄素看着东方的朝霞,轻轻叹了口气,道:“算算时间,距离攻打赌坊那一夜,已经过去十二天了,圣旨到了,我们的物资也几乎消耗一空了。” 熊阔海笑道:“准确地说,我们的物资按照如今的消耗,还能坚持三天半。” 庄玄素继续道:“另外接到情报,程平支援临安府的两万大军,距离临安只剩下七十里路了,中午就能到。” “继续这样下去,最多三日,安南侯就要攻打魁星坊了。” “所以…” 说到这里,她看向周元,皱眉道:“你把我们都叫起来,说今天有大事发生,到底是什么事?” 众人也是心中疑惑,目光都集中在了周元身上。 周元则是一笑,缓缓道:“事情要从大的方面去看,逐步抽丝剥茧,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例如两江之乱,安南侯和程平造反,由于楚王被我们抓住,他们便成了无名之师,这是致命弱点。” “我们盯准这个致命弱点,从舆论上破坏安南侯根基,是上上策。” “不要小看舆论,这个东西在最关键的时候,会发挥巨大的作用。” “当所有人都希望安南侯败的时候,又靠什么去维持十几万大军的斗志?那些兵又不是没有亲人朋友,又不是完全与世隔绝。” “当那些兵都没有斗志了,安南侯还剩下什么?那时候就是收拾山河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周元指着前方,轻声道:“之前的一切只是伏笔,只是在慢慢积攒舆论,直到今日,才是安南侯内溃的开始。” 众人听得又是激动又是懵圈,主要是还没理解到周元的话。 赵蒹葭皱着眉头,看着意气风发的周元,心中有莫名的情愫。https:/ 她理想中的夫君,不就该是这幅挥斥方遒的模样么? 如今周元实在太符合她对大丈夫的认识了。 以至于,她的目光都变得盈盈如水,温柔四溢。 “这样吧,我们在这里聊也没意思,干脆出去看!” 周元笑道:“乔装打扮一下,找个漏洞钻出去。” 庄玄素变色道:“万万不可,万一被抓住,就满盘皆输了。” 周元道:“不会,安南侯今天有大事要做,顾不上我们这几个垂死挣扎的人。” “在他眼中,我们就是囚笼中的鸟儿,最多只有三四天可活了,哪里会盯那么紧。” 熊阔海搓了搓手,笑道:“好!咱们就去看看热闹,我倒想知道,临安府今天到底会发生什么。” 周元回头道:“蒹葭,你去吗?” 赵蒹葭脸色微微一红,道:“我自是要去的,也想看看。” “好!这就出发!” 周元几人立刻回房换装,然后悄然溜出魁星坊,前往了西湖岸边最大的广场。 由于十几天的混乱,街道上的人都少了很多,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样,看到有兵丁巡逻过来,便立刻退得远远的。 也有许多穿着长衫的儒生行走,迅速朝着西湖广场而去。 熊阔海拉住一个年轻人,笑道:“这位朋友,你们这些儒生这是要去做什么啊?” 年轻人显然是属于脾气比较大那种,眉头一皱,当即道:“请放开我再行询问。” 熊阔海连忙放开,抱拳一笑。 年轻人这才道:“今日我等儒生大聚,只为参加樵山公等人的讲学之会。” 周元笑道:“这位兄台,除了樵山公之外,还有其他人讲学吗?” “当然!” 年轻书生傲然道:“除樵山公之外,还有明德公、鸿叟公、苍黎公等一众德高望重之鸿儒,另外,孔鲤孔存真兄也要开启讲学,这可是存真兄第一次讲学。” “此次西湖集会,可谓是临安府百年难遇的文道盛会,即使是放在整个大晋历史上,也颇为罕见啊!” “我等前去聆听圣道,自然是要积极一些。” 说完之后,他才作揖道:“诸位若有兴趣,也可前去听讲,陶冶情操,兼备德怀,亦是明智之举。” 周元笑道:“那我等一同前往?” 年轻书生大喜,点头道:“幸会之至!” 放屁,你小子刚才态度分明很不好,突然来了个大反转,只因看到我身后的蒹葭和庄玄素了。 对于少年来说,美色终究才是大杀器啊! 一路朝前走,一路有更多的书生加入,到处都汇聚成浩浩荡荡的洪流。 密密麻麻的人头挤满了广场,放眼望去竟然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临安府不愧是首府大城,繁华之都,读书人多得有点离谱了。 “姑娘怎么称呼?芳龄几何,有未婚配啊?” 书生最终还是把脑袋凑到了庄玄素的面前,这种成熟的御姐对这个年龄段的书生,杀伤力是很恐怖的。 众人都憋着笑意,庄玄素脸色也很难看,于是轻轻撩起了衣袍,露出了腰间的刀柄。 书生脸色一白,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闷着头默默往前走。 而此刻,西湖岸边也喧嚣了起来,只因一对对士兵迅速跑了过来,冲开了一条大道。 “六百人的大队,有两批,共计一千二百人。” 王昂也是带过缇骑的人,瞬间根据队伍的排兵布阵,判断出了人数。 紧接着,安南侯韩拓等人大步走来,身后正是跟着沈樵山等人。 提前搭好的木台足有半丈高,安南侯大步走了上去,俯瞰场中所有书生。 此刻,阳光正至高天,天地一片明媚。 安南侯心情似乎很高兴,脸上带着笑意,大声道:“临安府的诸位儒生,诸位举子,诸位年轻的、年老的朋友。” “想必大家都认识我了,不错,我就是那个传言中喜食人脑的恶徒安南侯韩拓!” “这些天,莫名其妙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各种攀诬栽赃四处可见,恨不得把我塑造成一个三头六臂的阴间怪物!” “今日趁着诸位鸿儒讲学,我便来与大家见一面,让大家看看本侯到底是不是怪物!” 客观来说,韩拓身材高大,模样刚毅,虽不算英俊,却也有一股男子气概,形象上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众人却也没有回话,毕竟传言可怕,又深知此人是反贼。 韩拓笑道:“流言蜚语诸多,其中最可笑的是说本侯要取消科举制度,重启举孝廉,哈哈哈,此倒反天罡之举,真不知道幕后之人是如何编造而出的!” “今天本侯专门请来诸多鸿儒,为士子书生讲学,就是要打破流言,让诸位明白,我韩拓也是读书之人,更尊敬读书人。” “废除科举制,这种事是根本不可能存在,本侯第一个反对!” 在场压抑的气氛终于有所缓解,四周的读书人开始议论了起来。 熊阔海低声道:“看来韩拓是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了,须得赶紧挽回声誉,才能无往不利。” 庄玄素冷冷一哼,沉声道:“一个反贼有什么声誉,我真想趁机拔刀,将他头颅砍下来。” 周元轻笑道:“我建议你别这么做,注意到离他最近的那个白衣中年秀士了吗?一副书生打扮,但谁又能想到,他便是无生教阴阳护法之一的大日法王。” “嗯?” 庄玄素面色微变。 周元道:“此人功参造化,实力之强匪夷所思,松山子在他面前也最多只能坚持十几招。” “正因为有他的存在,我始终没有提出斩首计划,而是静待舆论发酵。” 庄玄素咬牙道:“贼就是贼,走到哪里都须得防着狗命。” 周元并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四周。 他并没有找到李照鹿的身影。 第一百二十九章 鸿儒 如此关键的一天,李照鹿却不在,这有点不符合常理。 至少在岳父大人的信中,说起这位提点刑狱司的宪台大人,那可都是倍加夸奖。 按照岳父大人的政治智慧,他不应该存在识人不清的低级错误才对。 那么,李照鹿究竟在做什么?他有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会不会出手? 周元眉头紧皱,听着台上安南侯侃侃而谈,心中渐渐开始烦躁了起来。 “小影,去帮我把高飚找来。” 周元不喜欢这种与人配合的滋味,尤其是对不了解的人,他完全没有信心。 万一对方懂不起,抓不住机会,那可能要影响大局。 一切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最为妥当。 小影那可是人精,很快就把潜伏在书生群中的高飚找了过来。 “大人,我们一百多暗桩都潜伏在各自的领域和位置,今日只有十多个暗桩在这里。” 高飚对这些事了解得很是清楚,知道他是周元的人之后,熊阔海给了他很大支持,暗桩只是其中一部分。 周元淡淡道:“分出一批人去,找李照鹿的人,这些暗桩也都是有眼色的,应该分得清。” “若是找到,立刻带过来,我要问话。今日必须要把火烧起来,不给安南侯任何挣扎的机会。” 高飚听不懂后面的话,但他听得懂命令,于是压着声音道:“大人放心,找人是我们锦衣卫的拿手好活儿,那些提点刑狱司的狱卒,有什么乔装演戏的本领?只要他们有人在,我们就能找出来!” “去吧。” 周元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却是感叹,李照鹿不可能连人都不派出来吧,应该没有那么蠢,毕竟今天是大事。 “河南赤地千里啊,树皮都被啃光了,多少难民易子而食,本侯尤为心痛。” “另外湖州的大旱是众所周知的,在场也有湖州的读书人吧?那边是个什么景象,还用本侯赘述吗?” “北方的鞑虏,南方的土司,福建广东的洋寇,中原的流寇,这些你们也清楚啊!” “咱们老百姓,都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说到这里,安南侯高呼道:“活不下去了!日子愈发难过了啊!妖妃篡权,一女子荣登大宝,滑天下之大稽,国不将国啊!” “如此情形,如何能不反?” “不反,百姓就活不下去了!” “所以!我韩拓哪怕背负千古骂名,也要改天换地,给百姓们创造一个美好的时代,让大家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有书读!” 下方无数的读书人闻言,也不禁动容。 人,总是容易被煽动的,尤其是有一定学识的人,学会了思考反而容易接受其他的言论。 他们也跟着高呼了起来,一个个激动无比。 毕竟这些年,这些读书人可都是关注着这些事的,天天骂一骂,靠这些扬名呢。 此刻听来,当然容易感同身受。 只是韩拓对眼前的热闹还不够满意,于是大声道:“本侯的话有些多了,大家可能不尽信,但是无妨,有诸位大儒为你们讲学,他们会告诉你们,什么是正道,什么是昏君!” “这个腐败的朝廷,正应该被推翻了!” 阳光明媚,韩拓春光满面,大步走下了台去。 然后他对着诸位大儒作揖,笑道:“诸位都是饱读诗书的鸿儒,想必一定明白本侯为国为民的赤诚之心,请为本侯正名!” 诸多大儒面面相觑,脸上都有汗水了,表情相当不自然。 庄玄素压着声音道:“韩拓这个狗贼,显然是控制了这些大儒的家眷亲友,逼迫他们来此讲学,为他正名。” 熊阔海点头道:“这是自然,自古以来都是这么办的嘛,属于常见的手段了。” “比如沈樵山,家中几十口人,小妾都有四个,儿女加起来十多个。” “要拿捏他,实在太过简单了。” 庄玄素低吼道:“那周元叫我们出来看什么?看这些老头子为韩拓正名吗?我们这些天做的那些事,到底有没有用?” 周元淡淡道:“稍安勿躁,且看便是。” 此刻,沈樵山等人已经上了台,坐在了提前安排的椅子上。 一排大儒端坐,那一股气势自然镇住了场面。 下方无数读书人都屏住呼吸,一个个眼眶发热。 沈樵山深深吸了口气,率先道:“自三皇奠基,五帝分伦,圣王治世,皆赖教化。君臣和则社稷安,黎庶和则天下定,戎夷和则八荒宁。” “先秦百家诸子,为求治世之道,和平之法,周游天下,跋山涉水,以得儒法墨农等之学。届时以法家、墨家、道家为最,我圣儒不显也。” “然而岁月所奠,沧海淘沙,可知法过于苛而不礼也,墨重于技而不德也,道无为而终归于寡也。唯我儒家圣道,以礼德忠孝为道,佐圣王治君,方可教化万民,稳固天下。” 无数读书人听得浑身热血沸腾,儒家之道,教化万民,历经千年而不衰,此真正圣道也! 沈樵山继续道:“大晋立朝以来,以圣道稳固江山,治理社稷,可谓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大兴。” “然王朝之延续有赖于圣道,亦有赖于明君,自顺帝、德帝、明帝以来,大晋上下奢靡成风,王朝宗室不思进取,苛捐杂税繁重,天灾频频,民不聊生。” “时至今日,我大晋国祚四百年,已显浊浊腐朽之态,已如垂倒死僵之木,糜烂四处,生灵涂炭。” “正如安南侯所言,北有鞑虏,中有流寇,南有土司,东有洋寇,上有天灾,下有盗匪。朝廷之中,奸佞横行,国土民间,贪官猖獗。” 无数读书人听得黯然失色,一些敏感脆弱的小年轻,已经忍不住啜泣流泪。 大晋如此,国不将国啊! 沈樵山看着四周无数的学生,深深吸了口气,大声道:“值此危难之际…安南侯站了出来,高举大旗,起兵霸城,他言,此为大义之举!乃为民而战!” 安南侯激动万分,大儒就是大儒啊,这话说得水平高,比老子强多了。 他大笑道:“正是如此!” 沈樵山没有看他,而是高呼道:“然老朽观安南侯之作为,深以为耻!” 安南侯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 “樵山公!不可啊!” “樵山公慎言,且为老母儿女想一想啊!” 其他大儒都不禁劝了起来。 而沈樵山则是站了起来,大吼道:“周有诸侯之难,汉有王莽篡权,正统江山,安有无乱之朝?我大晋四百年,筚路蓝缕已至今日,正是社稷倒悬之时。” “圣君继位,一扫沉疴,励精图治,整顿江山,殚精竭虑以求复兴大晋,祛百姓饥寒之苦,保庶民安居乐业。” “安南侯韩拓,深受大晋朝廷之圣宠,封其侯爵之位,年禄万石,食邑三千,可谓荣耀之至。” “而此贼不思报销朝廷,匡扶国家,辅佐圣君以复兴大晋,反而食人脑,圈女奴,养私兵,贿权贵,兴不义之师,行大逆之事!” 四下一片哗然,无数读书人纷纷惊呼出声。 沈樵山铿锵有力的声音,让在场众人心神俱震。 韩拓更是怒吼道:“沈樵山,你这个老匹夫!” “住口!” 沈樵山指着韩拓鼻子,便大骂道:“狗贼!你三番数次派人请我出山,让我为你正名,老夫拒绝之下,你便派出恶兵,把我等亲友家眷一应捉拿,以性命相逼,想要老夫就范。” 无数读书人朝韩拓看去,眼睛瞪得老大,捉拿亲友家眷,以性命相逼,何等无耻啊! 沈樵山继续道:“可惜你看错老夫了!” “老夫四岁读书,至今六十年矣,不敢言深谙圣贤之道,却也瞻仰过圣贤光辉。” “身为儒生,身为大晋子民,老夫怎可因一家之性命,坏儒道之圣明,污圣贤之声誉,送天下万民于无间地狱!” “似你这等猪狗不如的畜生,就算你把全天下读书人都杀光,我等儒生,也万万不做汝之走狗!” 振聋发聩的声音,惊破了天地,震彻了四方。 阳光明媚,却似乎皆照在了沈樵山一人身上。 第一百三十章 血荐轩辕 沈樵山犀利的话,可谓是把安南侯的老底都揭穿了,无数读书人愤怒万分,纷纷看向安南侯,有脾气暴躁的,已经忍不住痛骂了起来。 “狗贼!有本事你把天下儒生都杀个干净!” “既读圣贤书,便是圣贤弟子,我等岂可屈从于你!” “平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亚圣之言,学生牢记于心!” 韩拓满脸涨红,额头青筋爆现,攥紧了拳头,已经是愤怒到了极致。 他压着声音,一字一句道:“杀!去!去把沈樵山一家全部给本侯杀了!” “是!属下这就去传令!” 杜齐应了一声,大步走了。 韩拓这才看向沈樵山,厉声道:“老匹夫,你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代价!什么代价!” 沈樵山大笑道:“无非是家破人亡而已!老夫一人家破人亡,总比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家破人亡好!” “大晋值此国难之际,老夫身为儒生,岂可从贼以求苟活,岂可自废大道以求富贵!” “天下糜烂,百废待兴,尔等贼人作乱……” “老夫一身枯骨,何惧一死?” “我辈儒生,何惧一死!” 四周的读书人都纷纷喊了起来! “我辈儒生,何惧一死!” “哈哈哈哈!” 看到这一幕,沈樵山忍不住狂放大笑:“诸位读书人,诸位儒生,你们…大多都还年轻,大多还没有取得功名,切莫轻易言死。” “我辈儒生,还有振兴匡国之任!” “我辈儒生,该当如何振兴国家,无外乎四句而已!” 他眼中像是有了光,像是把太阳的光辉汇聚到了一人身上。 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沈樵山大吼道: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震撼人心的横渠四句,在气氛的最高潮倾泄而出,顿时如滔滔怒水,摧枯拉朽般冲碎了在场读书人的心防。 无数读书人呼吸粗重,脸色涨红,双目如喷火,已经兴奋到了极致。 而沈樵山身后的大儒们,一个个面色凝肃,已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樵山公!与汝相比,在下实在羞愧啊!” “我宋明德读书数十载,到头来却是大梦一场,幸得樵山公字字箴言,唤醒于我!” “樵山公,请收学生一拜!” 数位大儒,数以万计的读书人,对着沈樵山齐齐跪拜而下。 而此刻,一个老者提着裙角大步走来,面色严肃,作揖道:“樵山公,请受杜齐一拜!” 韩拓看到这一幕,当即目眦欲裂,惊怒道:“杜齐!不是让你去传令杀了沈樵山有一家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此话一出,无数人纷纷抬头。 杜齐则是高声道:“安南侯,人可以有立场,却不能无耻!杀人亲眷,以迫他人就范,此天地不容之举,我焉能照做?” “我杜齐不敢妄称保学,却也是儒家弟子,身为儒生,误入歧途从贼造反,幸得樵山公唤醒,如今,老夫只想匡扶社稷,不愿再助纣为虐!” “若圣君他日计较,我杜齐也甘愿被治罪,无非一死而已!”https:/ 突如其来的反水,让安南侯彻底破防。 他仰天长啸,不禁大吼道:“好!好!你们都有气节!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嘴硬,还是老子的刀硬!” “来人,把台上这几个老头给我杀了,头砍下来!” 一众兵丁瞬间提着刀涌了上来,无数读书人愤慨不已,纷纷大骂。 也有人挤在一起,试图拦住去路,但兵丁可不是讲理的,几刀下去就砍死了大片儒生。 沈樵山痛心疾首,大吼道:“诸位儒家弟子,莫要与刀兵相抗,且赶紧退去!” “我们这些老东西的任务完成了,匡扶国家的大任,还需要你们去践行!” “老夫今日,血荐圣贤,只为唤醒天下儒生!” 说罢,他便直接一头撞在了椅子上,当场倒了下去。 “樵山公!” “樵山先生!” 无数儒生目眦欲裂,当场乱了起来。 上千兵丁虽然持刀,但毕竟人少,一时间也被冲撞散了阵型。 但轮战斗力,这些儒生在持刀士兵面前算个屁,几刀砍下去就又倒了一片。 现场混乱不堪,到处都是怒吼喧嚣声。 白衣秀士眉头紧皱,淡淡道:“侯爷,乱局之中必有埋伏,今日之事过于怪异,还是尽早离去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皇恩浩荡 安南侯带着兵撤走了,但却留下了大量的尸体,初步估计死了六七十人,全都是儒生。 在大晋立朝以来,就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儒生的地位往往受到尊重,安能当猪狗一般屠戮。 无数儒生怒不可遏,纷纷喊起了横渠四句的口号,恨不得惊醒这沉睡的苍天。 混乱之时,高飚终于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喘着粗气道:“大人,大人,找到了,找到李照鹿的探子了,只是他不承认身份。” 周元道:“人呢?带上来。” 高飚连忙朝着暗处比了个收拾,很快,四个穿着长衫的儒生压着另外一个儒生,走到了周元的跟前。 周元当场就忍不住笑道:“就你这乔装打扮,还装儒生呢?脸晒得比锅底还黑,手上的老茧都到了插针不痛的地步了,一看就是个拿刀的嘛。” 高飚拍手道:“大人英明,此人乔装实在拙劣,属下等人看到他第一眼,就已经把他认出来了。” 这个黑脸汉子也有点尴尬,重重哼了一声,不明白周元等人身份,也不好说什么。 周元摆手道:“行了,别抓着他了,反正他也跑不掉。” 众人把手放开之后,黑脸汉子这才退后几步,颇有防备地看着众人。 周元道:“这位是锦衣卫南镇抚使熊大人,这位是千户所王大人,这位嘛,内廷司的。” “说直白点,都是自己人,明白吗?” 黑脸汉子点了点头,道:“不太明白。” 那你点个毛的头啊,粗鄙武夫,不懂道理。 周元心中埋怨了一句,道:“不管你明不明白,去给你们李大人说一声,告诉他我叫周元,告诉他,士绅们都等着他去做主呢。” “周元?” 黑脸汉子眼睛一亮,当即道:“周大人,小的正是来找你的。” 周元眯眼道:“李大人就在此处?” “周大人跟我来!” 黑脸汉子连忙指了指方向。 熊阔海眯眼道:“未曾核实身份,不排除有危险的可能性。” 叶青樱道:“我跟周元一起去。” “不妥。” 庄玄素当即道:“你功夫有限,未必能处理过于复杂的局面,我陪他去吧。” 周元点头道:“这样吧,熊大人、王大人、青樱和小影,你们先回去。庄司主和蒹葭陪我走一趟,她是侄女儿,也该去见见,不存在危险的。” 说到底,还是相信岳父大人看人的眼光。 既然周元发话了,那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就这么办。 片刻之后,周元见到了李照鹿,这个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此刻过得相当滋润。 “云安学堂是临安府第一所义学,是当年曲公创办,距今已有二十一年的历史。” 李照鹿看到周元,也并不意外,而是介绍起了这里。 “当夜大乱,我便召集狱卒兵丁共八百人,进驻云安学堂隐藏。” “由于是义学,都是贫寒家庭子弟的上学之处,故储备了大量的粮食,恰好够我们消耗。” “此地僻静,四周都是低矮的棚户,官兵们也懒得过来搜查,可谓再安全不过了。”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缓缓道:“虽不如你的魁星坊,但也算一处乱外清净之地啊。” 周元抱了抱拳,道:“李大人神机妙算,晚辈佩服。” 赵蒹葭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庄玄素。 庄玄素站了出来,拿出了一页黄布,沉声道:“临安府提点刑狱司宪台李照鹿,接旨。” 李照鹿面色一变,当即整理仪容,大跪而下,郑重道:“臣临安府提点刑狱司宪台李照鹿,叩拜圣君,接旨。” 庄玄素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景诏曰:自大晋立朝以来,历代圣君励精图治,巩固河山,以至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天下繁荣昌盛。然国有岁祚,天有不测,如今大晋已是社稷倒悬,山河累卵,危在旦夕。安南三等侯韩拓,蒙受皇恩,不思报国,心怀叵测,犯律以揽钱财,贿官以侵大权,连同两江节度使程平,作乱江南,大逆造反,罪恶滔天,天理难容。故特擢临安府提点刑狱司宪台李照鹿,为两江黜置大使,提调两江一切军政要务,勠力结同各方,诛灭叛贼,以正国法,所到之处,如朕躬亲,赐尚方宝剑,便宜行事。钦此!” 李照鹿听得浑身颤抖,忍不住高喊道:“微臣领旨!微臣谢陛下隆恩!万死难报!” 说到最后,他声音都不禁哽咽了起来。 作为提点刑狱司,他的官职已然不低,但距离面见圣君,却总要差那么一截。 可李照鹿没想到,值此危难之际,陛下竟然如此信任自己,竟然把两江事务全部交于自己处置。 此乃天大的隆恩啊! 李照鹿接过圣旨的时候,手都不禁有些颤抖。 庄玄素轻轻道:“李大人,陛下还有口谕。” 李照鹿连忙施礼道:“请天使言!” 庄玄素道:“陛下说,任何决定,充分考虑周元的意见,在混沌难明的局面中,甚至可以以他的决定为主。” 李照鹿身影一震,不禁看向周元。 庄玄素深深吸了口气,道:“李大人,本质上来说,这道圣旨是周元向陛下求来的,一切只为解决江南困境。” 李照鹿点头道:“我明白了,陛下之命,我必当竭尽全力,完成任务,诛灭叛贼。”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周元,笑道:“贤侄,事实上守则也给我寄了信来,说起了你的志向,今日看来,手段何等非凡啊。” “那安南侯聚儒坑杀,别说是天下绕不得他,就连史书也绕不得他。” 周元笑道:“李大人过誉了,现在还缺一把火,还要请李大人尽快出手,帮士绅做主啊!” “程平的两万大军支援而来,最迟下午就到了,我们快没有时间了。” 李照鹿眼睛一亮,兴奋道:“贤侄真乃奇才也,儒生还不算,这又加上豪族,安南侯纵有二十万大军也吃不消啊!” “我立刻派人,把徐家给抄了!那韩拓正在气头上,必然反应不过来!” 周元笑道:“诛杀儒生,还有鸿儒的家眷,这就够他喝一壶的咯!” 沉默良久的赵蒹葭终于插上话了,连忙道:“既然如此,何不趁着安南侯尚未察觉,将各位鸿儒的家眷救出?” 众人对视一眼,有些沉默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没有光明 没有黑暗 气氛突然沉默了起来,这让赵蒹葭脸色顿时红了。 她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我…我不太懂这个,不知道能不能救,你们决定就好了。” 李照鹿叹了口气,道:“蒹葭侄女儿,你是远近闻名的才女,自然有自己的长处。” “事实上,安南侯六千大军镇压临安府各处,我们趁他怒火攻心,悄然救出数位大儒的家眷,也并非不能。” “但我们不会去救。” 赵蒹葭看了众人一眼,似乎大家都赞同这样的观点,她不禁疑惑道:“为什么?几位大儒都是好人,也帮了我们大忙了,如果可以的话,为什么不去救他们的家人呢。” 周元道:“这就是政治。” “什么?” 周元叹了口气,道:“政治就是这样,相比于去救那些家眷,我们更倾向于冷眼旁观。” “因为去救我们会承担风险,而且我们更希望安南侯杀了那些人,让儒生更恨他。” “不救有无数个理由,救却只有一个理由,就是良心。” “奈何这是政治,没有光明,没有黑暗,只有利益,至于良心不良心的,就放一边去吧。” 赵蒹葭实在接受不了这种论断,当即道:“这般做事,我们还算正义吗?” 周元道:“没有真正的正义,只有大致的正义。” “什么是大致的正义?就是诛灭判贼,复兴大晋,让百姓过上好点的日子,这就是大致的正义。至于实现这一目的的过程中,那些细节正义,我们从不追求。” “因为那样往往会坏了大事。” 李照鹿轻轻道:“贤侄女儿,你毕竟是闺阁女子,不懂其中门道。简单来说呢,就是在这个领域内,最好不要受情绪控制,而只受利益控制。” “唯有这样,才能办好事情。” 周元笑了起来,道:“不过没有人情味的政治,也不是长远的政治,只是在哪里去讲人情味,取决于人与人之间的立场。” “至少在如今这种危难的局势,我们没有机会讲立场,更没有机会讲人情味。” 赵蒹葭愣了很久,才幽幽叹了口气,道:“我不明白那些高高在上的道理,我只是想着那些人是无辜的。” 周元道:“是的,他们很无辜,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称得上伟大。” “但我们的能力是有限的。” 说到这里,周元看向李照鹿,沉声道:“李大人,动手吧,徐家那边需要立刻动手,至于那些家眷,也去救吧。” “当然可以!” 李照鹿站了起来,大步朝外走去,显然是去下令了。 片刻之后,他缓缓笑道:“下边有我信赖的人,办事我放心,走吧,吃点东西去。” 虽然是粗茶淡饭,但由于今日形势一片大好,众人心情愉悦,吃得也算舒心。 片刻之后,周元、李照鹿和庄玄素三人来到书房,秘密策划。 李照鹿进屋便问:“贤侄,怎么回事?那些家眷共计两百余人,救出来如何安置?而且我们巴不得他们死,这样儒生的恨意更重。” “这个行动实在没有必要啊!” 周元苦笑道:“李大人,蒹葭是嫉恶如仇之人,我不想让她那么难受,些许小事,办了就办了吧,不影响大局就好。” 李照鹿深深吸了口气,道:“但愿那边别出事,只要徐家拿下,一切就好说。” 庄玄素道:“说重要的,两万兵马一到,安南侯会怎么做?” 周元道:“毫无疑问,攻打魁星坊,迎回楚王,强行挽回自己的名声。” “只要有楚王在,他们便师出有名,儒生再乱又如何?士兵不乱即可。” 李照鹿点了点头,沉声道:“可是就算点燃来了士绅这一把火,两万大军一到,那些豪门大族也未必敢出手啊!” 周元道:“是的,本质上就是这两万大军来了,所以,我们要针对这两万大军下手。” 李照鹿连忙道:“可有情报?” 庄玄素道:“当然,这两万大军共有四个营,分别是武瑞营、武威营、武英营和武勇营。其中武勇营是著名的英雄营,是两江大军中的精锐。” “武勇营的兵,都是十多年的老兵,战争经验丰富,大多都在北方厮杀过,能力出众,勇猛无比,来南方之后便没有败绩。” 李照鹿眉头紧皱,沉声道:“这类兵意志如铁,恐怕不好分乱,魁星坊是一场苦战啊。” “即使安南侯名声烂了,也最多影响士气而已,魁星坊不可能挡得住他们的进攻。” 周元淡淡笑道:“没事,我还预备了后手,就是要等他们攻打魁星坊时,一击毙命。” “请李大人立刻以黜置使之名义,请金陵大军做好准备,同时临安府这边也要做好准备。” “两三天之内,我们要收网了。” 李照鹿抱拳道:“皇恩浩荡,绝不辱命!” …… 离开了云安学堂,周元等人并未立刻回到魁星坊,而是悄然来到了墨韵斋。 第一百三十三章 豪门羔羊 夏日炎热,茶水的温度最好不要太高,否则喝两口就要出汗。 墨香显然是贴心的人,温度刚刚合适,不烫不凉,喝着爽口。 但赵蒹葭却觉得有些苦涩,回想起过去的一幕幕,她突然发现自己非但幼稚,而且无知,甚至无理取闹。 今天关于营救家眷的事,给了她巨大的冲击,原来在官场上,人命是这般廉价,几大家子人说不救就不救。 再回想起当初周元关于对做官的抵触,他分明才是深知这一切的人,而自己只是在做一个不谙世事的无知女人。 关于诗会,关于凝月的事,关于凤鸣楼… 一切的一切,自己都按照所谓的道理办事,然而却总是与现实的情况格格不入。 我也是自幼读书的人,我为什么会那么差劲? 赵蒹葭低下了头,脸色黯然,心中有悔恨,但更多的是内疚,是对自己的否定。 这种否定让她无所适从,让她本身具备的所有骄傲,都成了烟尘。 她没有信心再对事物发表意见,甚至没有信心坚持做自己。 只是就在此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那只手非但有力,而且滚烫,厚实,充满了安稳感。 赵蒹葭抬起头来,看到的是周元平静温和的笑容。 他的目光是很清澈的,像是装了一片大海。 “周元…” 赵蒹葭下意识呼唤,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见周元笑道:“蒹葭,有时候我是很欣赏你的,你总是嫉恶如仇,你总是敢于对事物作出判断,总是想着美好的那一面去思考。” “正如今日,如果不是你提起樵山先生的家眷,我或许就真的不救了。” 赵蒹葭身影一震,不禁道:“我们最终去救了?” “是的。” 周元缓缓道:“李大人是老官僚,凡是总从利益出发,我又少年老成,往往只看到大局。庄司主虽是女人,却是天子近臣,为了圣君她什么都可以不顾。” “你不同,你提醒我们除了顾全大局之外,还要讲人性,还要保持基本的善良。” “其实这是很重要的事,我们都应该感谢你的提醒。”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笑道:“我也不想变成一个只为名利的官僚,我已经过够了那样的日子,我希望你能在我身边,一直提醒我保持一些良知。” 第一百三十四章 降临崔家 余杭坊的一处大庄园,占地达到了上千亩,内部庭院假山,池塘古松,可谓是把园林造诣发挥到了极致。 隐而幽,秘而趣,既显高雅之情操,又凸温馨之意趣,俨然是大师手笔。 会客厅堂,高挂一副匾额,乃当世名家亲笔所书——“源远流长”。 此刻,十余人坐在大厅内,四周烛火明亮,众人的脸色却异常沉重。 “徐家虽然不算是大世家,但也在临安繁衍百年,家中四代皆有杰出之才,却在一夕之间,家财散尽,数十口人被捉进大牢。” “崔公,韩拓此贼人心不足,还未彻底占据两江,便将屠刀杀向我等。若之后他与朝廷对峙,用兵缺粮,我等岂不是要步徐家后尘。” 另一个老者站了起来,沉声道:“韩贼实在可恶啊,自古以来,各大王朝对世家都未曾是这般态度。” “若真是此贼成了气候,那还得了。” “崔公,必须想个法子了,您老人家神通广大,还请解决则个。” 坐在首位老者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确实神情平静,目光如炬。 他看向四周众人,叹了口气,才缓缓道:“诸位世家老爷,也是见过世面的,如今这般阵仗,便吓到了?” “自前朝以来,皇家对世家的打压达到极致,我等哪个家族不曾遭到灭顶之灾?如今乔迁临安,不也站稳脚跟数百年了嘛。” 卢家家主叹道:“崔公,皇家打压,也是讲规矩的,至少网罗罪名,按律法处置吧?这韩贼完全就是乱来,我等不能不反击啊!” 崔老爷子也是八十岁高龄了,一生见惯风云,摆手道:“韩贼有勇无谋,成不了大事,我等且看他如何被诛九族即可。” 王家家主连忙道:“万万不可,此贼一旦事败,必然搜刮临安钱财,逃之夭夭,南蛮广阔,他有的是路走。” “关键在于,当朝圣君对于我等世家也不太容忍,万一到时候安排一个资敌之罪,我等不好应付啊。” 催老爷子哼道:“如何不好应付?难道诸位在朝堂之上无人?别忘了,工部尚书就是你王家的人。圣君总要顾忌朝堂稳定才对。” 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缓缓道:“韩贼不笨,只是精于小计而不懂天地至理,向世家挥刀这等蠢事,未必是他做的,很可能是朝廷的借力之计。” 此话一出,四周众人面色微变,陷入沉默。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爽朗的声音却响起:“不错,此为朝廷借力之计,然崔公是否要反叛朝廷呢?” 众人纷纷朝门口看去,只见院门已经打开,诸多家丁倒在了地上,两女一男三人正缓步走来。 厅堂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眉头紧皱。 周元来到中间,笑道:“崔公,久仰大名了。” “你是谁!但敢强闯崔家府宅!” “无法无天,来人,把他们赶出去!” 四周其他家主倒是怒喝了起来。 庄玄素一步跨出,拿出一道金色的令牌,冷冷道:“内廷司司主,领禁卫军皇亲统领,庄玄素。” 这下整个厅堂顿时鸦雀无声,所有老头都面色凝肃。 内廷司司主,这就够了,虽说只是从三品官僚,但却是女皇最亲近的人。 至于领禁卫军皇亲统领,不过添头而已。 崔老爷子瞟了一眼,随即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三位朋友深夜造访,有失远迎,请坐。” 周元笑道:“崔公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 当年先帝下江南数次,都是崔老爷子接待,这位也是见过天颜的人。 周元、曲灵、庄玄素三人坐了下来,茶水很快就伺候上。 崔老爷子一眼就看出这三人是以周元为首,所以心中更加谨慎,毕竟不知道这位的来头是不是比内廷司司主更大。 周元道:“接着聊吧,我又不是来找麻烦的,朝廷想借力,崔公支持吗?” 崔老爷子笑道:“身为大晋子民,我等自然义不容辞,只是从前朝开始,世家已经禁止招募兵丁,府上也只有垂垂老矣之佣人,如何支持啊!” 这些老东西,打太极拳倒是有一手,只可惜啊,不合时宜。 周元没有说话,只是瞥了庄玄素一眼。 庄玄素沉声道:“我进来的时候,打倒了二十余人,这些人非但是青壮年,而且身怀武艺,独闯江湖都绰绰有余。” 崔老爷子道:“那些都是散兵游勇,帮不上忙的。” 周元轻轻敲了敲桌子,笑道:“崔公平日出门,可曾遇到乞丐求食?” 这句话让众人微微一愣。 崔老爷子也是皱起了眉头,回答得很谨慎:“陛下圣明,临安府百姓安居乐业,老夫不曾遇到乞丐。” 周元笑了起来,轻轻道:“但道理应该还是讲得通的的,一个乞丐饿了,别无他法之下,就会乞讨。” “但若是他即将饿死了,别无他法之下,他会杀人。” “为了活下去,一个人可以做一切的事,可以不择手段。” 崔老爷子沉声道:“阁下到底要说什么?” 周元:“如今的大晋,就是即将饿死的人,这种情况下,朝廷不允许任何人挡住活下去的路。” 崔老爷子不说话,只是面色极为难看。 周元则是笑道:“世家的想法我如何不知?为了长远的考虑,不想站队,然而如今却容不得你们在干岸上坐看风云了。” “基于临安府如今的局势,我深刻认为,这场生与死的角逐之中,只有敌人和盟友,再无其他立场了。” 崔老爷子眯眼道:“崔家可没犯法,只是实在无力帮助而已。” 周元摇头道:“国都要没了,还谈什么法?一旦陛下发现临安府控制不住,那就要出兵。” “出兵是需要钱的,到了那一步,我会帮陛下筹钱。” “但我希望没有那一天,徐家做倒霉鬼就够了,没必要灭了全部的世家。” 崔老爷子面色一凝,寒声道:“阁下如此威胁,不怕我们倒戈反贼吗?” “你们敢吗?” 周元眯眼道:“你们一旦这么做,下一刻就是灭顶之灾,就算熬过了这一劫,将来任何一个皇帝,想起如今倒戈之事,都会提前灭了你们世家。” “为子孙埋祸这种蠢事,崔老爷子想必是不会做的。” 他又一次轻轻敲了敲桌子,道:“请你们搞清楚,今日我不是来说服你们的,我只是来…表明态度。” “具体怎么做,你们心里有数。” “最后强调一句,没有退路,要么造反,要么抗贼!” 第一百三十六章 恐怖的武学 深夜,月圆。 临安府空荡无人的大街,无生教的大日法王展现出了难以想象的内力,一道道气流朝四周滚荡,将大路石板都压碎了。 看到这一幕,周元简直是头皮发麻,他自认为功夫还不错,若是持剑面对一群壮汉,也能轻易杀上一场。 现在对比起来才知道,自己这就是三脚猫的功夫啊! “走!你们快走!别犹豫了!” 庄玄素心中也是震撼,她才是真正的高手,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开宗立派的存在,此刻心中却有一股莫名的恐慌。 面对大日法王,她没有任何把握,准确地说,她认为没有任何打赢的希望,只是看能坚持多久而已。 “走?别开玩笑了,若能让你们走,我这一身功夫也就白练了。” 大日法王说话总是轻飘飘的,不紧不慢,像是一个颇有修养的儒生。 然而他大袖一挥,破碎的大地顿时飞起无数碎石,汇聚成可怕的风暴,全部朝着三人砸来。 狂风呼啸,周元也管不了许多,一把抱住曲灵,将她护在怀里。 而庄玄素面色大变,举剑便挡,剑光闪烁之间,将大片碎石都拦了下来,只有少部分极小的碎石在激弹。 但这些碎石打在周元的背上,还是让他当场吐血,只觉骨头都断了。 “周元!” 曲灵脸上沾了血,当即吓得身体一颤,惊呼道:“你没事吧周元!” 周元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痛得龇牙咧嘴,硬着头皮道:“拖不得了,快走,坚持半刻钟即可。” 他抬头吼道:“庄司主,无论如何,坚持半刻钟。” 庄玄素面色一喜,因为周元这般说,那必然意味着半刻钟之后就有救。 但下一刻,她笑容又凝固了,面对如此强大的大日法王,半刻钟实在太漫长了,真不一定熬得住。 无论如何,拼了! “你们躲!” 她举起剑来,改为双手持剑,身上的内力席卷,长发已经无风自动。 大日法王眯眼道:“困兽之斗?呵,就你那点功夫,在其他地方充当高手也罢了,在我面前,和三岁孩童一般。” 说话间,他身影陡然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突兀地出现在庄玄素跟前,一掌直接拍下。 那恐怖的内力如怒水一般吞吐,简直摧枯拉朽一般。 “龙吟虎啸!” 庄玄素面色凝肃,一声清喝,双手持剑朝上荡挑而去,长剑颤抖,竟真的有龙吟之声。 肉眼可见的剑光化作一道天幕,将大日法王滔滔不绝的内力全部挡住。 但因此,她也不断后退,面如金纸,最终一口鲜血喷出。 大日法王却是皱眉道:“不可能,以你的内力,不可能挡得住我全力一掌,这莫非是雌雄龙虎剑?你是四川人?” 庄玄素穿着粗气,满头大汗道:“算你有见识,若是我大师姐在此,你未必能打赢我们。” 大日法王道:“看来你练的是雌虎剑,你的那位大师姐,应是雄龙剑,你们姐妹若是心有灵犀,双剑合璧为雌雄龙虎,我的确奈何不得。” “然而可惜的是,她不在!” 说话间,大日法王身影如龙一般,在空中飞舞,白扇展开,劈出一道道恐怖的内力。 庄玄素不断躲闪,身后的大地被对方的内力不断斩出一道道沟壑,溅起的碎石绝对可以轻易打死他人,但却被庄玄素的内力轻松挡住。 她身上竟然开始闪烁起了淡青色的光辉,虽然很模糊,却发挥出了不可忽视的力量。 “降魔功?” 大日法王凝声道:“你当真是青城山嫡系弟子?” 庄玄素道:“你怕了?你若杀了我,青城山不会放过你们无生教。” “哈哈哈哈!” 大日法王忍不住狂笑出声:“真是可笑,青城山虽然传承千余年,然如今不过一群平庸之辈罢了。我教无生圣母修为通天,技近乎道,天下无敌,还怕你们一群牛鼻子吗?” “除非你们能让张道陵复活!” 说话间,他不断打出一道道掌力,狂暴的力量如瀚海巨浪,让庄玄素接连后退,全身染血。 她脸色苍白,心中只有绝望。 因为她知道对方说的没错,除非是张师祖复活,天下没人能治得了无生教,今晚这一战,恐怕要殒命了。 “庄司主别硬拼,快撤啊!” 周元已经跑进了远处的小巷,扯着嗓子大吼出声。 庄玄素却是面色冷漠,她知道自己若是逃了,周元就危险了。 此人才十八岁,便有如此手段,必是经天纬地之才,假以时日,当是陛下左膀右臂才对。 陛下励精图治,辛劳无休,为了天下苦苦支撑,我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为她保下周元。 相当这里,庄玄素已然下定决心,身上的内力不断朝外涌动,以至于面色都变得红润了起来。 大日法王冷冷道:“你的经脉显然承受不住如此澎湃的内力,你这是在找死。” 庄玄素寒声道:“能再拖住你一百个呼吸,就够了。” 大日法王道:“那又如何?他还是要死!” “呵!” 庄玄素不屑道:“你不了解那个人,他说半刻钟,就说明半刻钟之后一定有变数。” 大日法王却沉默了。 最终,他轻轻叹道:“可惜这种人才,不能为我圣教所用,只能杀之。” “算了,不耽误时间了,你的降魔功就算运转到极致也没有意义,我之武学早已登堂入室,不受桎梏了。” 他身影如落叶一般轻盈,飘落至庄玄素跟前,一掌拍出,还未落下,庄玄素脚下的大地便碎开了。 她的衣物也被强大的力量摧毁,无尽的烟尘淹没了她。 “慢!” 周元冲了出来,大吼道:“住手!大日法王!听我一言!” 大日法王停了下来,看向跑来的周元,眯眼道:“我住手,只因杀她没有任何价值,反而你才是最重要那个人。” 周元看了一眼全身鲜血淋漓的庄司主,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抱歉,毕竟这次出门太冒险,他虽然也有底牌,但却终究不够周全。 他脱下外衣披在庄司主身上,然后抬起头来,看向大日法王,道:“你此刻离去,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以后未必没有合作之机。” 大日法王道:“你在卖你自己的未来?但我不吃这一套。” 周元连忙道:“好!那这样!你等一百个呼吸再动手!” “一百个呼吸,我若能想到办法自救,我以后给你一个与我合作的机会!” “一百个呼吸后,我若无法自救,我听你的,加入无生教。” 大日法王眼睛一亮,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而且一百个呼吸,对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办法。 毕竟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智慧毫无用武之地。 他当即道:“好!你也算是个人才,圣母或许会需要你,我便给你这个活命的机会。” 周元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将庄玄素扶了起来,精纯的内力灌注进她的身体。 庄玄素受伤很严重,骨头也断了,内脏也有损坏,恐怕至少要修养几个月,才能恢复五成。 “坚持住啊庄司主,再坚持一百个呼吸,此刻千万不能倒下。” 话音刚落,周元的手却被重重握住。 那是一只纤细的,却带着鲜血的手。 庄玄素眼中有血,但目光却如此锐利,她一字一句道:“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去见陛下!她…这些年她太苦了,帮她!你一定要帮她!” 周元沉声道:“坚持住,还没到留遗言的时候!” 庄玄素摇头苦笑:“我不行了,能遇到你是我的福分,否则临安之局我没法子的。” “周元,我相信你可以帮到陛下的,以后见到陛下,告诉她,臣…虽死无悔。”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缕功德气 庄玄素最终还是闭上了眼,这可把周元吓了一跳,他连忙握住她的脉搏,仔细查探,才重重松了口气。 还好,问题不大,只是受伤太严重,陷入了昏迷而已。 怎么会出现这种意外?明明已经准备了底牌,为什么还让庄玄素陷入了困境。 周元找到了两个原因,其一,低估了韩拓的智慧,认为他必然惜命而不肯放出大日法王,却没想到韩拓在这种困局竟然如此果决。 其二,低估了这个世界的武学高手的能力,大日法王这一身的内力,都比得上金庸小说里的绝世高手了,那一掌拍出的内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降龙十八掌呢。 大意了啊,庄玄素和大日法王的差距已经大到连半刻钟都坚持不住,那确实没办法。 “一百个呼吸已经到了。” 大日法王缓步走来,淡淡道:“小子,走吧,跟我去圣教报道,看圣母怎么处置你。” 周元站了起来,道:“我们的约定是什么?” 大日法王皱眉道:“你别告诉我,你已经想到脱身的办法了,本护法在此,除非你能凭空变出一支数百人的精锐部队拖住我,否则你不可能逃掉。” 周元道:“噢,你以为你真的天下无敌?” 大日法王冷笑道:“你不会以为,你可以找到高手对付我吧?放眼天下,能与我匹敌的屈指可数。排除圣母和暗月法王,最多也就两三人,你能请来谁?”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道:“早在松山子强闯魁星坊那晚,我便已见识了你强大的内力,又怎么会不防着你这等高手呢。” “你以为我周元做事,全凭自信,不凭实力吗?” 说完话,周元仰天大喊道:“师父!您老人家再不到,小徒弟就活不下去了!” 大日法王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当即抬头朝天看去。 只见天空的尽头,星辰闪烁,房顶上一道幽影飘然而来,宛如夜风一般迅速隐秘,几个呼吸便稳稳落在了周元身旁。 看到熟悉又亲切的那张脸,周元当即施礼道:“弟子元易子,参见师尊。” 素幽子微微臻首,却是看向庄玄素,眉头一皱,信手伸出,掌心赫然放着一粒青色的药丸。 “喂她服下。” 周元连忙接了过来,笑道:“师父,快帮弟子出头,揍这王八蛋。” 在攻打赌坊、退守魁星坊的那一晚,周元见识到了暗月法王的力量,就深知这种力量是可以进行斩首行动的,必须要有所防范。 所以,周元是磨破了嘴皮子,才劝动叶青樱给师父写信,请师父出山。 由于事关重大,周元都没有派明瑞送信,而是派了锦衣卫一个旗官,颇有些身手。 那人也不负众望,最终把信送到,素幽子这才出山。 四五日前,素幽子悄然到达临安府,是由曲灵接待,如今居住在曲灵的院子里,由紫鸢照顾。 周元之所以敢出来办事,也是因为有师父坐镇,才有底气。 只是他没想到,庄玄素在大日法王的手下如此不堪一击,连半刻钟都坚持不到。 但无论如何,师父总算是到了。 “这位姑娘受伤很严重,必须立刻治疗,否则容易留下永久性的创伤。” 素幽子轻声道:“你且带她回去,以纯阳无极功之内力,不断洗涤她的经脉,保证她伤势不要进一步加重。” 周元连忙道:“那我们去状元等你,师父小心,此贼很强。” 素幽子看向大日法王,只是淡淡笑道:“这里不必担心,去吧。” “是。” 周元一把背起庄玄素,拉着曲灵就朝外跑去。 而大日法王只是看着他们离去,未曾阻拦,甚至并未出声。 直到周元两人彻底消失,大日法王才身影一震,抱拳半跪而下,沉声道:“属下参见圣母大人,圣母大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小巷之中,觉得古怪的周元并未远离,看到这一幕,当场吓得脸色发白。 我靠,这个世界还讲道理吗?我师父是无生圣母? 她藏得这么深? 他当即冷汗直流,只觉自己在阎王殿走了一遭似的,赶紧退后离去,一刻也不想停留。 只要对方没出手,或许态度就是正向的,但万一被发现偷听,可能就要出现变数。 周元不敢再冒险,直接溜了。 而街道之上,素幽子则是轻声道:“楚非凡,你很聪明,为何不走正道?” 大日法王吞了吞口水,却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素幽子道:“你其实知道贫道并非无生圣母,只是容貌与之相似罢了。” “毕竟贫道与她是孪生姐妹,又都修全真龙门道法,气息相似,故而不好辨认而已。” “可据贫道所知,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戴着一副流苏面具,不是吗?” 大日法王脸上已经有了汗水,连忙道:“素幽子前辈深谙道法,是晚辈愚拙了。” 素幽子道:“你可不笨,贫道出现的那一刻,你便已经认出贫道了,心知不是对手,便故意弄巧成拙,认贫道为无生圣母,想求一条生路。” 大日法王直接跪了下来,大声道:“无量道尊,请前辈手下留情,绕我一命,让我继续为圣母大人做事。” 素幽子叹了口气,信手一挥,道:“送你一缕功德气,望你重新做人。” 一缕纯粹的道韵自他袖中飞出,如青烟一般飘荡,大日法王面色巨变,身体倒飞,运起全身的内力抵抗。 然而这一道青烟却无视了他的内力气墙,直接钻进了他的身体。 “呃啊!” 大日法王惨叫出声,重重落在地上,痛得不停翻滚,大喊道:“前辈饶命啊!我也是为圣母大人办事啊!” 素幽子道:“那你便去找她吧,她手段多,自能为你祛除这一缕功德气,这也算是对你的惩戒。” 说完话,她便飞身而起,飘然远去。 直到此时,大日法王才艰难站了起来,只觉全身如针扎一般剧痛,简直难以忍受。 要熬到去见圣母,实在太过痛苦,这出家人下手也真是狠辣啊。 他满头大汗,不敢耽误,直接朝城外飞了出去。 他深知,除了无生圣母之外,已没人能救自己。 而此刻,回到曲灵状元的周元,陷入了彻底的懵逼状态。 什么?我真是无生教的卧底? 什么?我的师父是无生教的圣母大人? 他妈的,老子到底是哪边的人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家宅安宁 方成大事 星夜之下,寂静的街道,周元背着庄玄素一路朝前狂奔。 曲灵在后方不断追赶,急得忍不住喊道:“你别跑那么快,哎呀方向反了,不是那边啊。” 周元喘着粗气道:“不回状元了,回魁星坊,那边有最好的大夫。” 曲灵疑惑道:“真的?可是魁星坊那么远,我怕庄司主承受不住了啊。” “绝对没问题的。” 周元沉声道:“她是经脉受损,五脏六腑被内力震颤,但却没有危及性命,只要送到魁星坊,有小影出手,就有救。” 事实上是周元完全慌了,根本不敢和师父单独相处,生怕被直接灭口了。 算了算去,谁能算到师父是无生圣母啊,原来大反派竟在我身边。 一路冲回魁星坊,周元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小影!小影快出来!” 四周灯火通明,一道幽影飘然而下,稳稳落在了周元身前。 周元的表情顿时凝固,随即又挤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大声道:“哎呀师父,你来的这么快啊!” 素幽子皱眉道:“庄园没人,我只好来这里寻你了,把她给我吧,我来给她治伤。” 我也不敢不给你啊大佬。 周元笑容僵硬,把庄玄素递给了素幽子,笑道:“师尊辛苦了,一方面料理了大日法王,还要回到这里来治病。” 素幽子摇头道:“原也不费什么功夫,无妨,只是这个女子的伤势太重,必须以精纯的道韵洗涤经脉,才能让她不留下病根。” 她接过庄玄素,道:“给我们安排一间房,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当然。” 周元干笑着,给素幽子安排好一切,连忙退出了房间。 他满头大汗,心中却一沉再沉。 师父到底要做什么啊?她潜伏在白云观有什么目的吗?这次老子真是犯了病才把她请下山来啊,现在相当于埋了个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十分不好搞。 只希望师父手下留情,可别把庄玄素给玩死了。 看大日法王怕成那个吊样子,周元就知道,自己这个师尊修为必然通天彻地,不是自己可以惹得起的。 目前来看,只能继续维持关系,当一切都不知道,可千万不能拆穿,否则对方恼羞成怒要撕票,那这一战就必输无疑了。 “司主姐姐怎么了?” 小影忧心忡忡,面色都没了笑意。 周元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道:“受了点伤,但没有大事,很快会痊愈的,不用担心。” 小影嘟着嘴没有说话,显然心情并不开心,庄玄素虽然平时对她严厉,但两人真是亲如姐妹。 听到出了事,赵蒹葭、叶青樱等人也来了,诸多骨干成员也汇聚在了小院之中。 周元摆手道:“都来凑什么热闹,庄司主没有性命之忧,明天就会醒来,都回自己的院子去,做好自己的事。” “熊大人,王大人,还有青樱,等会儿我们天台见。” “灵儿你累了一天了,先跟着小影一起去休息,她会给你安排住处。” 曲灵点头道:“那你也早点休息。” 众人散去之后,周元才带着赵蒹葭回自己的院子。 赵蒹葭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那些世家竟然敢对你们动手?” 周元苦笑道:“不是世家,是无生教,唉…要不是提前请了师尊坐镇,今晚可就彻底完了。” “但是师父…唉…” 周元没办法说下去了,这种事哪怕说出来,别人都不敢相信。 赵蒹葭给周元倒了一杯茶,又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汗。 最后她才幽幽叹道:“夫君对不起…当初我不该让你做官的,过一过闲适的日子,多好啊。” “哈哈现在说这些可晚了。” 周元歪着头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官场一旦进来了,可就没那么容易出去了。” “啊!你的身上!” 赵蒹葭突然惊呼一声,发现周元的衣服上竟然有血。 周元也是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其实也受伤来了,只是刚才太紧张,一直没觉察过来。 他连忙脱掉了衣服,露出了上身,经过数月锻炼的身体已经变得精壮匀称,但身上还是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血痕和豁口,全是碎石击打刮伤的。 看似伤口狰狞,鲜血淋漓,实则没什么致命的,都是皮外伤。 但这把赵蒹葭看得心疼无比,连忙道:“青鸢,快去把我的药箱拿来,快去。” 周元道:“不必了,我这还要去跟他们谈事情,耽误不得。” “不行!” 赵蒹葭声音都有些哽咽,大声道:“若是伤口恶化了,要出大事的。” 她连忙拿出金创药来,耐心给周元涂抹了上去。 周元疼得龇牙咧嘴,赵蒹葭则是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周元。 她鼻头莫名有些发酸,真的开始后悔当初劝周元做官了,否则他也不会总是置身于危险之地。 想到这里,赵蒹葭心中就如针扎一般,轻轻道:“夫君…” “怎么了?” “那时候,我是不是很让人讨厌?” “别瞎说。” 周元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让我上进有什么不对?况且如今走到这一步,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高飚的声音:“大人,王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说是叶千户那边送来了重要的情报。” 周元腾地站了起来,双眼放光,急道:“我马上来!” 他看向赵蒹葭,握住了她的手,轻轻道:“不要多想,不要执着于过去的事,这糜烂的天下还需要有人去管,我希望我是为民造福那个人,同样也希望你是为我造福那个人。” 赵蒹葭使劲眨了眨眼睛,忍住眼泪没掉下来,哽咽点头道:“好,夫君为民造福,我为夫君造福。” “有你在,我家宅无忧,便可放心做大事。” 周元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便立刻朝外走去了。 看着他迅速而又坚定的背影,赵蒹葭最终还是流下了眼泪。 她想起了父亲的话,想起了曾经的一幕幕,那时候还不懂什么叫夫妻。 如今懂了,感受到了其中的真谛,希望还不算晚。 “小姐,姑爷真是个大英雄。” 青鸢呆呆说道。 赵蒹葭闻言,破涕一笑,轻声道:“是呢,他一直是,所以我要配得上他才对。” “走吧,去后院,看看凝月妹妹,她来了几天了,我也不曾与她打个招呼。” 两人收拾好了一切,便朝后院走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攻城墙 攻心墙 八月初一,金甲命诞,凶神宜忌,宜出游、开业,忌乔迁、成婚。 亥时二刻,明月高悬,大地披银,三营大军一万五千人,齐聚魁星坊高墙之外。 韩拓身穿战甲,骑在一匹枣红骏马之上,看着墙上灯光辉煌,嘴角却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一千锦衣卫缇骑,如何比得上一万五千精兵?今日这一战,乃是单方面的屠杀! 因此,韩拓意气风发,信心澎湃,忍不住高喊道:“周元小儿,见吾大军威严,还不快快打开城门以降,兴许还能苟全性命。” “如若不然,本侯破城而进之时,必将汝千刀万剐,分尸喂鱼。” 高墙之上,周元大笑道:“韩拓,你单是这般威胁没用,不如再送我几盘金叶子,求我投降?” 打人不打脸啊,这句话就像是刀子一般,捅进了韩拓的心脏。 之前他看周元是个人才,想招揽到部下,一起做大事,没想到周元第一个搞事情,招揽自然就成了笑话,白白浪费了一千两黄金。 现在周元提起这个,显然是伤口上撒盐嘛。 “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 韩拓大怒道:“待本侯进坊,亲自斩你。” 他战功赫赫,自然身手不凡,真打起来周元未必是对手。 而周元则是大笑道:“或许等你进来之时,就是你丧命之日。” 韩拓不再回应,而是沉声道:“三位将军,请排兵布阵,三刻之时,准时攻城。” “是!” 武瑞营、武威营和武勇营,兵分三路,开始对魁星坊实施合围。 兵马行动之际,魁星坊城墙之上,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谢成义何在?你家老母有信给你!且听信件内容!” 声音虽不粗犷,但在内力的加持下,却传遍四周。 无数兵丁都看向自己的先锋大将,而谢成义则是面色大变,当即吼道:“无耻!你们敢以家人威胁本将军!” 女子的声音持续传来:“我儿成义,汝三岁大病,遭亲族抛弃,我不忍你夭折,带你离家出走,辛辛苦苦,将汝养大成人。” “汝而今贵为将军,便忘了母亲妻女了吗?便不知忠君体国,报效朝廷了吗?” “你堂堂男儿,竟要做造反大贼,陷你老母亲于不义之地吗?” 谢成义听得目眦欲裂,不禁怒吼道:“编的!这是你们编的!我家老母不识字,更不会写信,就算找人代笔,也全是土话,根本不会官话。” 周元当即大声道:“谢成义!你也是在三边打过胡虏的英雄,响当当的汉子,如今你真的要当反贼吗?你要让你的老母亲,做反贼之母,背上千古骂名吗!你忘了她是怎么把你养大的了?” 谢成义陡然拔刀,气得浑身发抖,厉声道:“狗东西!你再敢说我老母,老子把你皮剥下来!” 周元道:“谢成义,你每月都与老母通信,她却不忍告诉你,她于前年身患重病,已时日无多了。” 这句话差点把谢成义从马上吓下来,他连忙道:“你胡说!” 周元大声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况且你们已经十一年未见了,可怜那老妇人思儿成疾,竟哭瞎了双眼,你却浑然不知。” 谢成义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浑身颤抖,一双虎目都不禁红了。 韩拓连忙道:“谢将军,此乃攻心之计,万不可上当啊!亥时三刻已到了!” 谢成义死死握着刀,大吼道:“给我攻城!” 武瑞营无数战士怒吼,疯狂朝前冲刺,架着云梯,战力非凡。 顷刻之间,锦衣卫缇骑就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你们攻城,我攻心,看谁撑得住!” 周砚眯着眼,突然再次大声道:“谢成义,你被贬南方之后,可知妻女处境?” “立县县丞,以你戴罪之身相逼,胁迫你妻子陪侍,还妄图纳你女儿为妾!” “可怜你妻女饱受欺凌,却怕害了你前途,不敢在信中告诉你。” 谢成义仰天长啸,怒吼道:“胡说!你胡说!狗畜生!老子要砍了你!” 周元冷冷道:“锦衣卫监察百官,情报皆是详细调查之后得出,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点虚言,我愿永世不得超生。” 在这个时代,发誓是很严肃的事,更何况是这么毒的誓。 谢成义闻言,如遭雷击,几乎是瘫软在了马背上。 周元这才大声道:“你难道不想回家吗?十一年了!你的女儿已经十六岁了,成了大姑娘了。” “可怜的孩子日日想爹,却难见一面,如今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却没人做主,几乎沦为他人小妾,你对得起你的女儿吗!” 谢成义大吼道:“不要再说了!闭嘴!闭嘴!” 周元道:“谢成义,你只要重新归顺朝廷,陛下愿把你调回北方,让你和家人团聚,享天伦之乐。” “并且,造反之事,概不追究!” 谢成义哪里不知道对方在胡诌啊,可是这字字句句,却如刀枪剑戟,深深刺进他的内心。 是啊,丫头十六岁了,上个月还在信中说,同龄的朋友都已经定亲了。 而且,老母亲也七十了,难道我真的连她老人家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吗? 谢成义虎目翻红,却只有怒吼:“杀!杀!攻上去!” 魁星坊的守军当然挡不住一万五大军的冲击,只是时间短暂,还没有彻底崩防而已。 其他地方,也纷纷开始了攻心战术。 “蒋晖!你的儿子何等凄惨啊,寒窗苦读十余年,高中举人,却被人冒名顶替。” “他前去衙门伸冤,却被狗官打残了双腿,如今瘫在床上,心如死灰。” “曹雄!你这个不忠不义之人!你忘了当年结义的四个兄弟了吗?他们有两人跟着你去了战场,为你挡了刀子,有两个照顾你的家眷,却被拖累,以至于穷困潦倒。” “你兄弟为你而死,家人被恶霸欺负,你却在南边享福,做你的大将军。” 这些话让曹雄不停怒吼,仰天大叫:“放你娘的屁!老子才不是不义之人!老子也可以为兄弟去死!” 叶青樱高呼道:“记得你的兄弟郭三娃吗!当年在战场上,他为了救你,被蒙古大军的马活活踩成了肉泥啊!” “你答应过他,照顾他的家人,但他的家人现在却以乞讨为生,天天遭人毒打。” “曹雄,你枉为男儿,抛弃兄弟,背弃责任,跑到南边来享福,届时你命归九泉之下,又有和面目去见为你而死的兄弟啊!” 曹雄面色扭曲,几乎忍不住嚎啕大哭。 不只是他们三个先锋大将,军队里的其他成员也都是北方人,内廷司的女卫们纷纷喊着话,如一根根针,刺进他们的心底。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最后一张牌 周元这方的话语战术太可怕了,虽然三大营的将士攻杀很猛,一度几乎冲溃了锦衣卫的防御,但攻心之下,还是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骚乱。 主要是三个先锋大奖都慌乱了,更何况下边那些小官。 韩拓头皮发麻,心中暗道这周元小儿的话术实在可怕,谁能想到他竟能出这种鬼点子啊。 此子今日必须死,否则将来必成大患,如今实力悬殊如此之大,他都能玩出花来,要是给他一点支持,他怕是要翻天啊。 想到这里,韩拓当即吼道:“快!火攻!火箭给我射!” 一队队弓箭手冲了出来,箭矢上都绑了厚厚的布团,布团淋上桐油,用火一点,当即燃烧了起来。 于是百箭齐发,全部飞进魁星坊内,内部的火焰随即燃烧了起来。 熊阔海带着魁星坊内的青壮早已准备好了水,趁着火势还没彻底燃起,连忙开始灭火。 而此刻,韩拓大声道:“高手配合攻城!给我杀将进去!” 一个个包着头巾的壮汉从人群中跑出,皆是无生教的高手,他们轻功非凡,几步就跨上云梯,杀上城楼。 而事先负责游说工作的女卫,则纷纷提刀开始迎了上去。 大战如火如荼,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王昂全身浴血,一路杀到周元这边,急道:“大人,守不住啊,对方人太多了,我们即使占据有利位置,也架不住数之不尽的敌人冲击。” “好多兄弟都力竭了,刀都提不起来,还有些兄弟直接倒了,这天太热了。” 周元看了看天色,缓缓道:“那就让吧,指挥兄弟们聚兵一处后退,保护坊内的人即可,让他们进来。” 王昂道:“可是放他们进来,我们就更打不过了,论大规模的作战能力,我们锦衣卫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周元眉头一皱,道:“执行命令!” “是!” 王昂当即大吼,不敢犹豫,急忙又杀了回去。 “撤!全部撤退至坊内!” 他提着剑一路后退,而此刻,坊门也终于开了。 无数的大军冲击了魁星坊内,外面的火箭自然也就停止了。 周元这才松了口气,呢喃道:“想必世家那边,也已经快成功了吧。” “嗯,他们做的很不错。” 一个清澈的声音突然响起,一道金色的身影飘然而至,稳稳落在了城墙之上。 金衣凤冠,流苏面具,一双眼眸如大海一般深邃,一身气势让人不禁自惭形秽。 毫无疑问!无生圣母! 我亲爱的师父,你干嘛在这种关头玩cosplay啊,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啊。 周元抱了抱拳,笑道:“莫非这位姐姐就是无生圣母?还未见着面孔,弟弟就被你的美貌所折服了。” 反正周元明白,师父的立场虽然模糊,但应该是不会对自己动手的,否则何必等到现在。 所以还不如顺便说几句好听的话,让她开心开心,如果能让她暂停未知的行动,也是好事。 而无生圣母就懵了。 这个年轻人,好生不要脸,怎么说得出这种话语来? 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元笑道:“圣母姐姐,那些世家已经在城里掀起风浪了?” 无生圣母道:“不错,他们动用了数以千计的家丁,四处散播谣言,说安南侯今晚要屠城。” “原本有人不信,但随着这边战事爆发,又加上世家大族故意大张旗鼓撤退出城,让临安府的百姓都信了。” “现在数十万百姓拖家带口,拿着行李涌上街道,准备逃出城外。” “临安府六千守军和剩下那五千备用部队,已经控制不住事态了。” 周元鼓掌道:“太棒了,如此一来,李大人那边就有机会攻回衙门,开始接管捕快了。” 无生圣母歪着头,满脸疑惑。 这个人怎么回事?他不怕我?他怎么好像把我当朋友似的? 无生圣母冷冷道:“但我只要把魁星坊的头目杀干净,你们的一切算盘都白费了,尤其是你,周元,你最该死。” 周元摊手道:“反正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要杀我,我也没话可说啊。” 师父,主要是我打不过你啊,我也相信你老人家不会杀我。 而无生圣母又懵了。 他到底是谁?怎么搞得像是我男人一样? 无生圣母抬起了衣袖,内力溢出,隔空就把周元拘在了半空中。 她眯眼道:“你跟我耍嘴皮子?呵,那我便杀了你,看看我那孪生的妹妹会不会心痛?” 啊?孪生妹妹? 周元一瞬间惊醒了一切,当即急道:“圣母姐姐饶命,小的再也不敢装逼了。” 他知道自己搞错了,心中只有万般慌乱,先是把大日法王全家骂了一顿,然后又道:“小的愿效犬马之劳,服侍圣母姐姐一生一世。” 这才是正常人嘛。 无生圣母眯眼道:“饶了你?不可能,你几乎是一己之力打乱了我的计划。” “哎错了错了!” 周元大声道:“我虽然不知道圣母姐姐的计划是什么,但我一定知道,如果由我来完成这个计划,一定比现在更好!” 无生圣母冷笑出声:“你还真是自大啊,我妹妹那么清冷的性子,怎么会收你这种人为徒?” 周元道:“圣母姐姐,我的好师叔,你现在杀了我也没用啊,一切早已部署好了,韩拓已经败了啊!” “哈哈哈!” 无生圣母不屑笑道:“一万五大军杀进魁星坊,你还认为韩拓败了?” “他真的已经败了。” 无生圣母哼道:“这种情况你都能赢,别说饶你,嫁你都可以!” “一言为定!” 周元急忙喊道:“快,快放我下来,我们一同去看看!” 无生圣母懵了。 而此刻,武威、武勇、武瑞三大营一万多人马已经聚拢,以势如破竹之势杀进坊内。 熊阔海、王昂等人已经绝望,面对如此雄兵,安能活命。 只是就在此时,只听赵蒹葭喊道:“都让开!” 伴随着声音,数十个身穿甲胄的战士大步流星从坊内走来,然后分成两列,开辟出一条通道。 通道的尽头,一个女子牵着马走来,赫然是薛凝月。 而马背上坐着的,身穿甲胄的老者,便是薛长岳。 所有人都停下了。 谢成义、蒋晖和曹雄面色呆滞,连忙跳下马来,几步上前,眼眶都已然湿润。 薛长岳冷冷看着三人,厉声道:“驱除鞑虏,誓保河山,马革裹尸,万死不悔。” “此乃我大同军之誓词,尔等可还记得?” “若是不记得,便提刀杀来吧,老夫虽然年迈,却也有报国之志,愿为陛下而死!” 谢成义已经是双腿发颤,猛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属下参见将军!” “属下参见将军!” 蒋晖和曹雄也跪了下来。 后方上万兵丁,齐声大吼,跪倒在地。 薛长岳,当年的大同总督,就是周元的最后一张牌。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临安大定 功臣失踪 “属下参见将军!” 这是震彻天地的怒吼,带着十多年的屈辱,带着壮志未酬的遗憾,带着难以用言语表达的情感。 在这炎热的夏夜,在这月光与火光的天地,一个个士兵都贵了下来,不禁痛哭流涕。 薛长岳看着眼前众人,目光投在谢成义身上,沉声道:“我只是老了,但还没死。” “我只是退了,但不是没有朋友了!” “你的老母亲思念儿子,三年前哭瞎了双眼,但我早已请人给他治好了。” “你的妻女遭到欺辱,但对方并未得逞,那个县丞被我托人直接杀了。” “你的一家人,现在活得很好。” 谢成义闻言,身影剧震,不禁把头扣在地上,痛哭出声。 薛长岳看向曹雄,冷冷道:“你剩下那两个兄弟,在衙门当捕快,我安排的。” “你死去的那两个兄弟的家人,七年前就被我找到了,现在也活得很好。” 曹雄满脸涨红,哽咽道:“将军!” 薛长岳再看向蒋晖,道:“你儿子高中举人,被人顶替,我去年已经处理了,现在他正在继续读书,准备两年后再考进士。” 蒋晖满脸愧疚,艰难道:“我等对不起将军栽培。” 薛长岳看向四周众人,大吼道:“你们的家属,我也托人照顾着,新上任的大同总督,就是老夫带出来的兵。” “你们说,老子有没有亏待过自己的弟兄?” 众人全部跪在地上,无言以对。 薛长岳继续吼道:“而你们呢!从贼造反!心中早已没了家国大义!你们对得起当初的誓言吗!” “你们不配做老子的兵!老子带出来的兵,都是敢与胡虏厮杀的好男儿,绝不会是不顾大义的反贼匪徒!” 谢成义痛哭道:“将军!我们错了!” 曹雄道:“属下永远是将军的兵!” 这些像铁一般的汉子,此刻都跪在地上,痛哭不已,追悔莫及。 直到此刻,薛长岳才猛然从战马上跳下来,厉声道:“想当老子的兵?现在就给我站起来!拿起你们手中的刀!随老夫一起杀上一场!收复临安府!诛灭叛贼!” “将来,再与老夫回到北方,与鞑虏已决生死!” 谢成义腾地站起身来,高举战刀,怒吼道:“誓死追随将军!” 无数人站了起来,无数人怒吼! “誓死追随将军!” 薛长岳凝声道:“让老子看看,你们这些王八蛋有没有荒废!跟我走!踏平临安府六千守备!活捉逆贼韩拓!” “吼!” 无数人仰天大吼,战意已经提升到了极致! 他们在薛长岳的怒吼下,一路杀了出去,所向披靡,无人能挡。 魁星坊恢复了平静,只有大火还在燃烧。 熊阔海看到这一幕,心中翻起滔天巨浪,实在震撼万千。 一个死局,一个完全没有任何胜算的战场,就这么逆转了。 非但胜了,而且还要一口气收复临安府。 何等神奇啊! 是的,熊阔海只能用神奇二字来形容! 他深深吸了口气,大声道:“王昂,组织幸存的锦衣卫弟兄,扑灭大火,收拾战场,安顿伤员和百姓。” “看看人家大同军的面貌,我锦衣卫缇骑也不能当饭桶啊!” “是!” 王昂大吼一声,道:“兄弟们跟我来!” …… 救火工作仍在继续,善后总需要时间,这一战实在惨烈,魁星坊破损了大半。 天已蒙蒙亮了,吵闹声依旧热烈,庄玄素终于幽幽醒来。 她只觉全身剧痛,提不起一丝力气,睁开眼一看,却见到一个穿着藏青色道袍的女道士,正盘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糟了!我睡了多久!” 庄玄素艰难翻起身来,推开窗户一看,只见外面黑烟缭绕,无数房屋已被大火烧毁。 败了!我们最终还是败了! 她心头一阵窒息,几乎站不稳身体,踉跄坐在了床上。 素幽子缓缓睁眼,淡淡道:“在你体内肆虐的内力已被贫道祛除,然经脉内腑之损伤,却需要长久的恢复。” “贫道建议你暂时不要动武,每日慢慢锻炼,运用青城山的养生道法,逐渐恢复自身的体魄。”https:/ 庄玄素哪有心情想这些,她连忙道:“这位前辈,韩拓已经攻下魁星坊了吗?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了?周元呢?他是不是败了?” 素幽子道:“午夜之前,魁星坊的城门就已然破了,但好像情况又没有那般糟糕,贫道未曾出去看。” 庄玄素毫不犹豫,随便披了件衣服就冲了出去。 她出了小院,看到的满是疮痍,被大火烧过的魁星坊,遍地都是废墟。 她的心沉到了骨子里,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记不清多久没有流泪了,但周元败了,两江怎么办?陛下怎么办? 陛下为这天下付出了这么多,难道就该得到一个亡国之君的下场吗? 庄玄素的心中一片悲凉,又走出来了一个院子,却突然愣住了。 只见熊阔海躺在一张摇椅上,正舒舒服服睡着觉,他的身旁,依旧有两个女人给他按着肩膀和大腿。 他竟在享受! “熊阔海!” 庄玄素大声道:“情况到底怎么样了?魁星坊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们败了吗!但你为什么在这里悠闲!” 她都已经破音了,实在太激动,又实在太紧张。 熊阔海也是被吓了一跳,随即笑道:“庄司主,你醒了?伤好些了吗?” “别废话!快告诉我!” 庄玄素的声音无比哽咽。 熊阔海瞧出不对劲,当即道:“别激动,昨晚一万五千大军齐攻魁星坊,我们坚持了一个时辰就被攻破了。” “但我们赢了!周元留了最关键的一计,让我们反败为胜了!” 庄玄素心跳陡然加速,情绪过于激动,只觉头昏脑涨。 然后她连忙颤声道:“赢了?我们赢了?我们真的赢了?” 熊阔海道:“何止是赢了!周元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请来了薛长岳,就是原大同总督。” “那些士兵攻杀进来,看到自己曾经的老长官,全部都投降了。” “薛长岳带着一万多人,另外五千人汇合,昨夜在临安府杀了个通透,把六千守备营直接打碎了。” “李照鹿大人也是深夜发出奇兵,占据了临安府各处衙门,彻底掌握了城内秩序。” “现在我们已经完全收复了临安府,还一把火烧了安南侯府。” “韩拓带着四百死士杀出了城,仓皇逃命,锦衣卫正派出精锐,正严密布控,随时抓人。” 听完了这一切,庄玄素“啊”了一声,长长出了口气,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 她眼泪最终还是流了出来,但这是喜极而泣的眼泪。 “陛下,苍天有眼,怜我大晋啊。” 她呢喃着,摇头叹道:“幸好有周元这种奇才,否则临安府局势早就崩塌了。” 她看向熊阔海,道:“周元在哪里,我要见他,我要替陛下谢谢他。” “周大人…” 熊阔海突然愣住了。 他腾地站了起来,瞪眼道:“糟了,我高兴昏了头,忘了周大人了,好像一夜都没见到他。”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无生圣母 战斗奇迹般的赢了,大家心中都充满了喜悦,但却忘了最大的功臣已经消失一夜了。 甚至连赵蒹葭都没有想起周元,她一直和楚婉萍配合着,安置百姓,乐在其中。 她最近很自卑,认为自己什么用都没有,但昨晚的辛苦让她收到了百姓一致赞誉,这让她无比振奋,有一种人格崇高的喜悦。 然而,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她夫君失踪了。 赵蒹葭顿时慌乱了,连忙道:“找了吗!找了吗!到底去了哪里啊!” 熊阔海苦笑道:“都找了,魁星坊翻了个遍,临安府也找了个遍,出动了好几千人,几乎是掘地三尺啊!但就是没找到啊!” 曲灵道:“我已经给世家大族打了招呼了,他们也帮忙在找,甚至连城外的佃农都在帮着找,确实没找到啊!” 赵蒹葭脸色变得煞白,喃喃道:“他,他会不会是出事了…” “小影!小影呢!” 叶青樱突然喊道:“小影在哪里!昨晚我让她保护周元来着!” “我…我在…” 小影缩在墙角,双手抱着膝盖,眼睛红肿,满脸的泪痕,看着可怜极了。 庄玄素连忙道:“小影你怎么了?你知道周元在哪里对不对?” 小影瘪着嘴,还没说话,眼泪珠儿又流了下来。 她小声道:“对不起…我…我打不过她,我没能救下周元哥哥。” 赵蒹葭脸色一变,连忙道:“她是谁?她抓走了夫君?” “我…我不认识呜呜!” 小影捂着脸哭道:“她戴着面具,金色的面具,我去救周元哥哥,但被她一掌打晕了。” “什么!” 庄玄素连忙走了过去,仔细一看,只见小影胸口满是血迹,而且已经凝固。 这丫头脸色苍白,怕是受伤严重得很。 庄玄素心疼无比,连忙道:“傻孩子快给自己治伤啊,那不怪你的,你打不过她是正常的。” 小影依旧瘪着嘴,满脸的麻木,不停流着泪,哽咽道:“我没能救下周元哥哥,我也没能救下姥姥,也没能救下爹娘…” 这番话把众人听得鼻头发酸。 庄玄素连忙把小影抱在怀里,安慰道:“没事没事,你周元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 直到此时,小影才“哇”地大哭出声,像是有了依靠一般,抱着庄玄素哭道:“她太强了,她连蛊虫都不怕,毒也不怕,我…我拿她没法子。” “好了好了,不怪你的小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庄玄素摸着她的头,然后看向众人,凝重道:“戴着金色面具,无视小影的蛊虫和毒,还能一掌打晕她。” “普天之下,也只有无生教的教主,无生圣母可以做到。” 叶青樱脸色剧变,连忙道:“我去找师尊!她或许有办法!” 她没有任何犹豫,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后院,大喊了起来。 而正厅这边,众人如遭雷击,一个个脸色煞白。 无生圣母,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名字,夜能止婴儿啼哭的存在。 周元落到她手上,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蒹葭姐姐!” 薛凝月突然惊呼一声,连忙扶住了身体摇摇欲坠的赵蒹葭。 而赵蒹葭已经是泪水满脸,嘴唇发白。 她颤声道:“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他本是不做官的,他本该在云州好好活着的。” 薛凝月也是热泪盈眶,哽咽道:“蒹葭姐姐,这哪里能怪你,这一切都是周大哥自己的选择啊!” 赵蒹葭含泪摇头,满脸凄楚,绝望说道:“凝月,我不如你,我若有你一半的贴心温柔,夫君都要过得快活许多。” 事物的精粹,总在离去时方才尽显。 直到此时此刻,赵蒹葭清楚地体会到了心碎的感觉,这才明白周元当初坚持过闲适的生活是多么明智。 可惜时光不能重来,她有再多的悔恨也没有了意义。 庄玄素也是满脸的绝望,陛下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天纵奇才,便要被反贼头目所害吗! “别吵了!” 随着叶青樱大喊一声,众多人如梦初醒。 只见一个女道士飘然而至,生得是绝美无比,却又有一股飘然出尘之道韵。 她缓缓叹道:“诸位不必急躁,贫道已知晓元易子下落,是生是死,这便前去找回。” 说完话,她便拔地而起,如落叶一般轻盈,直直朝城外飞去。 …… 一夜的血与火,充满疲惫的周元在这里反而觉得无比心静。 听着四周的禅唱声,他伸了个懒腰,道:“有些饿了,圣母姐姐吃点东西吗?” 这是一个禅房,有一尊佛像,一张案几和两个蒲团。 另有一副桌椅摆在窗前,日光照耀进来,却更显得静谧。 无生圣母依旧戴着面具,盘坐在蒲团之上,默默念着经。 周元道:“圣母姐姐,你和师尊是孪生姐妹,又是师出有门,该当是道家弟子才对,怎么跑到灵隐寺来念佛经啊!” “对了圣母姐姐,敢问你今年芳龄啊?身为出家人,是不是还未婚配啊!” 无生圣母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冷冷道:“闭上你的嘴!一晚上都在说话你不烦吗!” 周元摊手道:“圣母姐姐你总算理我了,你说我能逆转,你就放了我,甚至嫁给我都可以。” “我癞蛤蟆不敢吃天鹅肉,况且也有妻子了,嫁给我这种事我就不奢望了,但你好歹放了我吧!” “现在临安府也收复了,韩拓运气好的话能逃掉,但也是落水狗,起不了势了。” “这天下,终究还是大晋的天下啊,杀了我一个小百户,改变不了什么的。” “况且,我还是你的师侄啊!” 无生圣母笑了起来,眯眼道:“你太天真了,像我这种反贼,说话又怎么可能算话呢,出尔反尔才是我的本性嘛。” “你几乎是一己之力坏了我的大计,我怎么折磨你都不为过,不是吗?” 周元脸色一肃,沉声道:“圣母姐姐,我想和你说几句真心话。” “呵!新鲜!” 无生圣母道:“你我还能有什么真心话!” 周元道:“圣母姐姐创办无生教,总有目的吧?说出来听听,我为好姐姐想想办法!” 无生圣母一阵恶寒,只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当即道:“不许这么叫我,好难听!” “不过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你毕竟还算是人才,留在圣教帮我做事,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 她歪着头笑道:“对于无生教的发展你怎么看?” 周元道:“圣母姐姐想要发展到什么地步呢?” 无生圣母道:“当然是祸国殃民,谋朝篡权咯。” 周元却是摇头道:“做不到,无生教不具备政治基础,顶天了也就做到中原流寇的水平,虽然割据一方,却也成不了大事,早晚被灭的下场。”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疑惑道:“奇怪,圣母姐姐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谋朝篡权?莫非你是陈氏皇族?” 无生圣母冷哼道:“我若是陈氏皇族,还轮得到那个妖妃做皇帝?” 周元道:“不是皇族,那就是平民了,照理说平民不应该有这类想法才对啊。” 他看向无生圣母,道:“圣母姐姐的目标,到底是什么?我总觉得你没说真话,你真的不想说出来,听一听我的意见吗?” 这句话,反而把无生圣母给弄沉默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王朝大计 无生圣母陷入了沉默,她思索着如今的局势。 圣教创立也十余年了,从最初的十几人,发展到了如今的上万人,达到了历史的最高峰。 但正如周元所言,顶多不过中原流寇的水准,能做到的事仅仅是割据一方,距离自己的目标还差得远。 如今临安事败,多年来的经营毁于一旦,想要重新寻觅机会,又不知道要多少年,白白蹉跎了光阴。 就算是把眼前这个小畜生杀了,也无济于事,败了就失败了,杀人泄愤,不过无能狂怒而已。 但要把自己的目标说与他听,又显得实在弱势了些,就相当于被他拿捏住了一般。 无生圣母纠结之下,随即笑道:“想让我说出终极目标,好出谋划策换取一条狗命?呵!也罢!若你能猜到本座是哪里人,本座便给你机会。” 周元一听顿时头大,这不是说屁话吗,谁能猜得到啊! 他连忙笑道:“圣母姐姐总要给些提示才对,毫无线索去猜,那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要不你说一句家乡话?” 周元好歹是穿越者,掌握的信息比当代人要多,或许能通过家乡话判断。 “好啊!你若是能听懂我说什么,倒也可以。” 无生圣母笑着,于是便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完全是陌生的话。 但周元却是瞪大了眼,别人听不出来,他可是听得出来啊! 这…这不是… 周元苦笑道:“原来圣母姐姐和师父,都不是大晋人,而是高丽人,怪不得肤白貌美,气质独特,又有几分甜甜的味道。” 后面的夸奖,纯粹是拍马屁。 但无生圣母却是震惊了:“你从小没出过云州,也就最近才来临安,如何听得出来的?” 周元道:“或许是前世有缘。” “胡说。” 无生圣母低嗔了一声,心情反而高兴了些,继续道:“我不信你还猜得到我信什么。” 你一个高丽妹子,跑到大晋来造反,必然不是平民嘛。 高丽的贵族大姓无非就那么几个,如今最大的姓氏…云九小说 周元道:“我猜圣母姐姐姓李。” 无生圣母沉默了很久,才叹息道:“罢了,罢了。” 她无比感慨,看着周元道:“你既然如此天才,便把我之目的说与你又何妨,或许真能得到一条明路。” 周元心中松了口气,我也可算找到活路了啊。 他连忙道:“请圣母姐姐直言,小弟洗耳恭听。” 无生圣母淡淡道:“我与你师父,本是高丽王朝皇室成员,却在二十年前遇到了一场惊天变故,高丽大将军造反,屠戮皇室,夺取江山。” “我与你师父被迫流亡大晋,隐匿于钟南山全真教,属于龙门一脉,修习道法。” “我们天资卓绝,仅用了几年功夫,便青出于蓝。” “我想下山回朝,重新起事,夺回江山,而我那傻妹妹却被道家洗脑,坚持什么道法自然,不肯离去。” “我与她恩断义绝,便回了高丽,却早已没了立身之地。” “于是又回归大晋,创办了无生教,企图搅动风云,胁迫大晋朝廷出兵高丽,为我夺回江山。” “这是韩拓答应我的事,可惜他失败了。” 原来是亡国公主的戏码啊!圣母姐姐你还真是俗套。 周元皱眉道:“你没有向大晋朝廷明说?” “哼!” 无生圣母冷冷道:“那个皇帝昏庸无道,非但不答应,甚至还提出纳我为妃,真是可笑至极!” “因此,我才一怒之下,创办无生教,走另外一条路。” “奈何韩拓实在难成大器,占尽优势却被你算计。” 周元叹道:“圣母姐姐流亡异国,受尽苦楚,实在让人心疼。” “你…” 无生圣母噎住了,这么多年来,谁又关心过我苦不苦? 我的教众怕我,我的亲人催我,就连我那孪生的妹妹,也只是劝我收手。 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听了这么多,第一句话却是叹我辛苦。 漂泊异国,独掌大教,风餐露宿,思乡无望,岂能不苦? 她的心颤抖了几下,然后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冷静下来,沉声道:“你最好说出一个好的法子来!否则你也别想脱身!就算我妹妹找来了,也保不住你!” 周元郑重道:“圣母姐姐!我要大事要说!” “什么?” “我有一计,可助姐姐夺回江山,永葆伟业!” 这么快就有了? 无生圣母连忙道:“快快说来!” 周元面色严肃,沉声道:“圣母姐姐如今是孤立无援,总有李氏皇族还未灭绝,也最多在高丽苟延残喘,无法成事。” “故想要夺回江山,只能依靠大晋之助。” “而大晋如今危如累卵,自身难保,又如何帮助他人?” “况且就算大晋有能力帮助高丽,但也不会平白无故帮圣母姐姐。” “然而时局总有变数,只要有我在,我就能铲除大晋内患,带兵十万远征高丽,助圣母姐姐夺回江山!” 无生圣母愣住了,然后道:“你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吗?靠你?你为了活命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周元却是依旧严肃,沉声说道:“两江局势如何?朝廷都束手无策,而我以舆论战术点燃民心,以情报战术策敌为力,逆转反贼,收复临安。” “临安一旦收复,大同军声势之下,程平剩下的军队早已是军心大乱,待曲少庚五万大军杀进两江,程平只有死路一条。” “江西是科举大省,韩拓之前得罪了儒生,消息也该传到那边去了,叶勉大人坐镇,江西必然高举反程之旗。” “我猜测,最多一个月,两江可平!” “而这一切,都是我算无遗策、兵行奇诡之功!” 无生圣母沉默了,她突然发现,周元好像没有说笑,而且这些的确是事实。 周元继续道:“此次平乱两江,我可谓是首功,但由于资历不足,又隐在幕后,故而会把功劳算到李照鹿、曲少庚手中。” “但是圣君已经记住我了,我才是她最需要的人,在这大晋满目疮痍的环境下,她需要我帮她做事!” “而我,则有信心在三年之内,平定中原流寇,五年之内解决南方土司。” “待流寇与土司解决之后,休整一年,便可亲率大军,直扑高丽,助圣母姐姐夺回江山!” 说到这里,周元一把抓住她的手,心中暗道好软啊,可惜有手套。 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但还是装作诚恳狂热的模样,大声道:“圣母姐姐,今后再难还能比此次两江局势更难?我相信我可以做得到,最迟六年发兵高丽。” “姐姐你想,其他计划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关键是不可能有我这么快啊!” “另外江山长久的稳固,也需要更稳固的支撑才行,高丽位置特殊,北方鞑子虎视眈眈,东海之岛寇亦是狼子野心,有大晋在,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圣母姐姐。” 一连串糖衣炮弹,把无生圣母轰得云里雾里,下意识笑意吟吟,都沉浸在未来胜利的喜悦之中了。 “是吗?真的吗?” 她喃喃自语之后,才蓦然发现自己已然失态,当即抽回了手,皱眉道:“说话就说话,拉人家手是做什么!” 只是她的语气,实在是颇有娇嗔意味,而无愤怒之情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根本之法 帮会分子在他们自己的领域内,可以说是足够机灵,毕竟有经验了。 但在别的领域,尤其是涉及到大的方面,他们就愚钝多了。 周元说了这么多,要是换了个读书人,早就听懂了,这群人硬是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我等建立帮会,也是为了混口饭吃,让兄弟们有个着落。” 鲁老大叹道:“周大人说得不错,这不是长久之计,朝廷一声令下,咱们就全都得死,朝不保夕啊!” “而且混这么多年,有什么结果?还不是看人脸色,一个曹宁就能骑在我们脸上拉屎。” “咱们尚且如此,更别提儿女后代了。” 众人纷纷点头,一时间都叹息了起来,这些年看似光鲜,受的罪却也不少。 裘老大道:“周大人,大家伙儿也不是不识好歹的,分得清好赖话,只要你给我们指条明路,今后我们就是大人的人,赴汤蹈火,绝无二话。” 鲁老大也点头道:“不错,只要周大人不嫌弃,兄弟们愿意追随。” 这种话听听就得了,要追随哪有那么简单,周元也不是小孩子了,对此只是笑了笑。 他淡淡道:“还是那句话,停止欺压良善,包括不限于收取保护费、运输费、商铺费等等,也不许再放高利贷,这些都是违反律法的,赚的也都是穷苦百姓的血汗钱。” “你们九大帮会加起来四五千人,难道还能找不大生财之道?” 鲁老大道:“请大人直言!” 完颜黛婵也终于抬起头来,她也在好奇,周元到底有什么法子,能给这群人找个正经的生财之道。 周元笑道:“你们每年的进项有多少,要说实话。” 裘老大当即道:“每年收成都差不多,青楼、赌坊的营利大约是二十万两,再加上收取一些其他的费用,总共不会超过三十万两。” “其中一般要上交,剩下大约十二三万两,几千个兄弟分,少的几两银子,多的几十两银子,堂主、帮主几百几千两的都有,说到底也就刚够。” “当然,平时也帮一些达官贵人做点事情,每年能赚个两三万两的外快,这些都是进了我们头目的腰包了。” 这些个数据倒是还算正常,也没有怎么夸张。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周元却是冷笑道:“就这么点钱,还被人戳脊梁骨,还被上头责备,你们真是没出息啊!” 鲁老大不以为耻,反而大喜道:“请周大人指点迷津!” 周元轻轻道:“集市六巷你们也看到了,是什么场面不必我都说了吧?全是屎尿!” “各家各户同样如此,京城的粪便让人头痛,等着你们去掏粪呢。” 诸位帮主愣住了,完颜黛婵也是噗嗤笑出了声,随即道:“周元,正吃饭呢,别影响我胃口。” 裘老大叹了口气,道:“原来周大人是在戏耍我们。” “戏耍?” 周元冷笑道:“神京总共一百七十万户,家家户户都要拉撒,内城的官老爷们有家丁奴仆,倒是保持干净,外城屎尿味已经臭气熏天了!” “一百七十万户啊!若是有专门的人每月帮他们掏粪,这些人家巴不得出钱呢!” “人们皆视粪便为脏脏之物,每年花二两银子能解决这个问题,他们简直谢天谢地。” “一百七十万户,每户二两银子,裘远仁,你告诉本官这是多少钱!” 整个包厢都寂静了。 各大帮主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帮助已经激动道:“是…是三百四十万两白银!” 没有笑得出来了,只有满脸震惊。 完颜黛婵也是面色微变,骇然看向周元。 周元冷冷道:“你们又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花钱买你们的粪便吗?这是最好的沃肥,有了它,庄家都要多收几成!” “收钱掏粪,再把粪便卖出去,前边是三百四十万两,后边呢!” “我告诉你们,前后加起来,每年得有四百万两白银!”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呼吸急促了。 四百万两啊!这是何等天文数字啊! 其实周元知道,古代也有专门的人掏粪,收费昂贵,赚钱颇多,只是直到清代和近代才形成体系。 裘老大的声音都激动的颤抖:“是啊,四百万两啊,这比我们现在赚得多太多了。” 鲁老大更是大声道:“周大人,这都是我们的吗!” “废话!” 周元瞪眼道:“都给你们,你们拿得住嘛!这么大一块肥肉,也想独吞,你们有多少个脑袋?” 一泼冷水下去,众人冷静多了,但还是激动无比。 周元沉声道:“我坦白告诉你们,这个活儿又脏又累又臭,不可能让你们少拿。” “我初步估算,每年四百万左右的收益,我可以给你们九大帮会留一百万两!” 说到这里,周元眯眼笑道:“而且这个钱,不必上交喔。” 九大帮会的帮主们眼睛都红了,一百万两,还不用上交,老天爷,收入直接翻十倍啊! 周元像是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一般,沉声道:“别以为只是收入翻十倍这么简单!” “你们不伤天害理,反而帮百姓掏粪,大家非但不会骂你们,心中还念着你们的好。” “你们除了得到钱财之外,还得到了尊重。” “百姓愿意把女儿嫁给你们了,也愿意让孩子跟着你们混来了。” “你们是正经的事业,你们还可以用这些钱来开办学堂,让子孙后代读书,考取功名。” “朝廷不会针对你们了,因为没了你们,神京就臭了。” “那些个已经没法读书的,大晋天下处处都是乱子,你们可以参军,建功立业,封侯拜相,光宗耀祖。” 这一番输出,差点没让九大帮会的帮主们跪下来。 裘老大已经是眼眶通红,哽咽道:“周大人,您不用说了,兄弟们跟您干了,以后您一句话,九大帮会四千六百多个兄弟,绝不二话!” “不错!多谢周大人!” 一个个帮主,纷纷跪了下来,对周元行大礼。 周元则是沉声道:“你们背后的主子,我管不着,但你们今后必须以北城兵马司为主,只有北城兵马司,才能保证你们的正统性,才能把这块肥肉给你们吃。” “哪个当官的想吸你们的血,你们也有地方伸冤了,本官会为你们做主。” “就一句话!只要你们把事情做好了!就是闹到陛下那里去,本官也保得住你们!” 九大帮会道德帮主对视一眼,齐齐磕头而下,大声道:“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周元终于站了起来,长长舒了口气。 九大帮会的麻烦,彻底解决了。 第一百八十章 一个契机 一场大火 秋夜多少有些寒意了,更何况这是在北国。 星辰被黑云遮蔽,夜风微微吹拂着,周元拉了拉衣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纯阳无极功护体,他倒也没那么怕冷,但这不知道多少杯酒下肚,出来被这冷风一吹,还是有点难受。 完颜黛婵歪着头看着他,脸上充满了好气,轻轻道:“你上山修过道,据说内力还不错,怎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周元笑道:“酒是刮骨刀,以后还是要少喝啊。” “周元,我真好奇,关于…” 说到这里,完颜黛婵突然朝旁边的于风看去,皱眉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啊!” 于风其实也是喝高兴了,一时间忘记要给二人留空间,连忙道:“属下告退!” 他一溜烟就直接跑了。 然后完颜黛婵才莞尔一笑,轻声道:“周元,我真好奇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生意的,说实话,在此之前从未有人想到过这个层面。” 周元淡笑道:“不是没有人想到,而是因为脏,人畜都要吃喝拉撒,其实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连你这样的高手,也没有到吸风饮露的辟谷境界吧。”https:/ “呸!” 完颜黛婵罕见红了红脸,道:“不许说我,说正事。” 周元道:“掏粪的活儿太脏太臭了,又有几人想得到其中巨大的经济利益?但对于帮会来说,有钱赚才是第一位的,更何况是之前收入的十倍,而且合法合理。” “名声上不太好听,可这玩意儿是毕竟是正经事,也不影响子孙后代。” “把事情看透了,自然趋之若鹜了。” 完颜黛婵道:“可是这件事又要怎么做呢?如此庞大的事业,你总要请示上司吧,没有规矩,百姓也未必配合啊。” “请示上司?” 周元轻笑道:“这么大的利润,非但从根本上解决了帮会作乱的问题,还让神京面貌改天换地,还为户部创造了每年超过百万两白银的进项,还帮助百姓解决了最苦恼的问题。” “一石四鸟,这么大的功劳,我要是请示,那还有我的事儿吗?” “没有我把控局面,其他人也未必做得好这件事,更别提如何驯服那群帮会成员了。” “不可能请示,这件事只能是我来做。” 完颜黛婵道:“你倒是想得很周到,很难相信你仅仅只有十八岁,若你是我…”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只在心里惋惜,若周元是我们满人就好了。 “不行!” 周元果断道:“我已经有妻子了,不好再做你的夫君。” “你去死!” 完颜黛婵面色一变,一脚给周元踢了过去,心中的惋惜也少了许多。 她轻笑道:“连我都敢调戏,你真是胆大妄为,到底还是年轻孩子,血气过于旺盛了。” 周元则是揉了揉大腿,无奈道:“开个玩笑而已,你就不能轻一点啊,另外你总拿我的年龄说事,难道你已经四十了?” 他可不是故意调戏完颜黛婵,而是他不想对方过早捅破身份的窗户纸,这不利于之后两人的合作。 但这句话是真把完颜黛婵气笑了,不可思议道:“莫非我看起来有四十?” 周元道:“兴许是你驻颜有术呢。” “你不懂武!” 完颜黛婵直接摆手道:“以后不许再提这个话题,我想问的是,既然不请示,又如何能把事情做成?这么大的动静,你的上司不可能不管。” 周元笑道:“所以需要一个契机,让我见到女帝,让她当着群臣百官的面,将此事全权交给我。” 完颜黛婵哼道:“区区五品官,也想上朝?” 五城兵马司隶属于兵部,但都指挥依旧算作地方官的行列,往往是不上朝的。 周元看向天空,轻声道:“后日上朝,我必须得去,让永安伯帮我一把吧,有他在,我自然可以去。” 完颜黛婵皱起了眉头,好奇道:“你又在算计什么?” 周元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届时你便知晓。” …… 翌日一早,裘远仁便找到了壮汉史进。 作为五军营的一员,史进常住永安伯府,听从曹烨之差遣。 关于昨晚追收欠款而引起打砸暴力的事件,他已然汇报,但奇怪的是,北城兵马司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意义。” 裘老大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有画押的欠条,就算北城兵马司的人来了,也没理由抓我们,那个新来的都指挥应该是个老狐狸,我们这种招数对他没用。” 第一百八十一章 明宣坊之火 周元不认为曹烨是个蠢货,但他很清楚,人身居高位太久,就会慢慢变得膨胀。 嚣张习惯了,突然被一个年轻的南方来的小官如此顶撞,愤怒必然会压过他的理智,纵火这种事,自然也就做得出来了。 周元让关陆死死盯着永安伯府,时刻了解曹烨的动向和史进的出发时间。 今晚这一把火,非但是永安伯府的火,还是周元新官上任真正的第一把火。 这把火必须要烧得足够旺,最好震惊整个神京那种。 他就坐镇北城兵马司,要求关陆每半个时辰传递一次消息。 “大人,永安伯府没有动静。” “大人,永安伯府依旧没有动静。” “大人,永安伯曹烨上了马车,进入内城了。” 第三条消息,让周元站了起来,沉声道:“知事何在?” 何享年头皮发麻,当即跑了进来,干笑道:“指挥使大人,有何吩咐?” 周元沉声道:“集合两支队伍,准备水龙,等候我的命令,随时出发。” “是。” 何享年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怕周元再给他找事做啊。 很快,关陆又走了进来,抱拳道:“大人,史进带着永安伯府家丁,一行九人,前往了明宣坊。” 周元当即回头,看向墙上挂着的地图,眉头皱起,沉声道:“明宣坊,那是…军属聚居区,而且是皇宫大内的军属聚居区。” 关陆变色道:“他们是想让大人死!并非革职这般简单!”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道:“人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关陆脸上依旧难看,低声道:“大人,明宣坊牵扯到禁军,出不得半点差池,千万不要闹出人命啊!” 周元点了点头,道:“我会安排,你依旧去盯死他们,今天一个都不能跑!” “是!” 关陆迅速离去。 周元抬头一看,只见黄昏将逝,夜幕即将降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 神京作为天下首善之地,人口众多,夜晚的生活也相当丰富,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宵禁,只是一般要到亥时三刻之后,才会敲响暮鼓,子时之前,街道上就不允许有人了。 这基本上足够满足人们的夜生活需求了,青楼、赌坊、戏院等地,也基本上在亥时三刻就停止做生意了。 周元的猜测并没有出现差池,史进等人的确打算在亥时三刻点燃大火,子时之前回到伯爵府。 这一段时间街道上几乎是没人的,他们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也能最大程度上,给北城兵马司带来麻烦。 因为北城兵马司的值夜巡街,往往只到戌时三刻,那时候值夜的队伍都恐怕已经睡了。 “我再重复一遍,八个地点,等到暮鼓一响,就直接点火。” “桐油一定要泼均匀,尽量覆盖更大的范围,这样火势起得快,就算北城兵马司发现也来不及了。” 另外八个人缓缓点头,他们都背着背篓,里面都是装满陶罐的桐油。 这年头普通人家当然不可能有桐油,但五军营却是有不少战备桐油,往往用于火箭的制作和守成的需要,一直严加看守。 如今拿出这十几罐,根本不会被发现,况且大火一烧,谁能想到是有人用桐油故意点火。 想到这里,史进笑了起来,眯眼道:“出发吧,记住以暮鼓为信。” “是。” 八个人分别朝着明宣坊八个方位而去。 而此刻,周元也带着北城兵马司的人,浩浩荡荡出了兵马司胡同。 “章飞,把四周所有可疑人员全部控制起来,决不能让他们去给史进报信,以免竹篮打水。” 周元可不会把对方当傻子,毕竟也是军营出声,对方必定知道情报的重要性,必定派了人时刻监视着兵马司胡同。 所以他早就安排了章飞将四周盯紧了。 “大人,已经抓到了。” 章飞苦笑道:“我们出来的那一刻,就有超过四个人奔赴永安伯府和明宣坊,只是都被我的人截住了。” “而且,一些赶往明宣坊的行人,无论男女老少,我都抓起来了,若是抓错,明天放了便是。” 周元点头道:“做得好,此次事成,我给你们暗部增加经费。” 数百个司兵,推着数十个水龙,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明宣坊。 路途刚到一般,沉重的暮鼓声便响了起来。 周元看向明宣坊的方向,大吼道:“快!明宣坊灭火!” 所有人加快速度,连忙朝明宣坊跑去,那边已经出现了火光。 “走水了走水了!” “快出来!走水了!” 整个明宣坊都乱了起来,桐油引起的火势起的太快,一瞬间就覆盖了大片的建筑,男女老幼疯狂朝外逃窜。 看到这一幕,史进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冷笑道:“南方佬,你还是不知道官场的残酷啊,明宣坊失火,你小子够砍头的了。” 他转头就走,却突然发现巷口站了一个人,一个手持长剑的剑客。 史进皱眉道:“你是谁!” 于风轻轻笑道:“我是谁?路过的江湖人士罢了,却没想到遇到个纵火。” “放屁!” 史进大怒道:“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纵火了,赶紧滚远点,否则本将军饶不了你。” 江湖人士都怕官,他故意表明自己身份,就是不想与之纠缠。https:/ 而于风则是淡淡笑道:“我要抓了你,送你去见官。” “找死!” 史进不敢耽误,直接朝于风杀来。 然而于风作为无生教的顶尖高手,虽然比不上阴阳护法二人,但也不是史进可以比拟的。 仅仅几招,他便将史进打翻在地,拿出绳子绑了起来。 而其他各处,也有江湖人士动手,将纵火的人全部抓了起来。 “快!灭火!” 周元已然赶到,数十个水龙对着火源开扫,但要完全把火势浇灭,起码还要半个时辰。 “司兵进入明宣坊,记住,你们可以死,但百姓不能死!” “是!” 数百司兵大吼,除了掌控水龙的司兵之外,其他人都冲了进去。 抱着小的,背着老人,一个个英勇的司兵将百姓救了出来。 整个神京都沸腾了,在数十个水龙的配合下,大火终于消灭,而百姓没有出现死亡,只是有十余人摔伤。 何享年急匆匆到周元这边来,大声道:“启禀大人,大火已灭,抓到纵火犯一共九人。” 周元故作惊骇道:“你说什么?竟然是有人故意纵火!” 何享年点头道:“我们搜身发现他们随身携带的火折子,以及装过桐油的陶罐。” 周元厉声道:“立刻控制起来,我要彻夜审讯!” “烧毁的房屋登记在册,无家可归的百姓,全部带进北城兵马司安置,好生照顾。” “是!” 何享年重重点头,看向身后的浓烟,深深吸了口气,心中只有惊惧。 他当然看得出这是永安伯府在使坏,可惜啊,周元提前防范到了,这次怕是要出大事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朝堂之上 明宣坊的大火震惊了整个神京,无数百姓惊醒,更有诸多官员骇然瞩目。 而在内城的永安伯曹烨,看到这漫天的火光,也是心领神会,忍不住大喜,当即抱着自己年轻漂亮的外室,又活动了几番。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九个纵火的嫌犯,已经被周元抓进了明宣坊的大牢。 “大人,驴找来了,总共有六头,都是找街坊邻居借的。” 何享年谄媚笑着,却不知道指挥使大人要这些驴来做什么。 “全部牵到牢里去,我要审判这些王八蛋,今晚必须让他们老实交代,签字画押。” 周元吩咐了一句,便大步朝牢里走去。 于是黑灯瞎火的牢狱审室,九个嫌犯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六头毛驴则是拴在一旁,不安地跺着脚。 四大吏目和知事何享年站在周元两侧,更有骨干狱卒提刀,冷冷看着嫌犯。 周元轻轻敲着桌子,淡笑道:“史进史大人,你好歹是五军营的中军校尉,正六品的武官,怎么会做这种下作之事呢?你不知道这是要杀头的吗?” 史进冷冷一哼,沉声道:“周元,你不要血口喷人,我等只是路过明宣坊而已。” 周元道:“我不怕你不认,我虽然是读书人出身,但我精通天下刑法,你们这些所谓的军中硬汉,也未必扛得住。” 此话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 史进更是摇头道:“你这个腐儒秀才,自然不懂我们军人的荣耀,想要屈打成招,尽快来吧!” 另外一个青年也冷笑道:“是夹棍烙铁,还是鞭刺跺指啊?我们这些粗人,最不怕的就是皮肉之苦,你敢杀了我们吗?” 周元缓缓一笑,道:“你们都是好汉,我怎么会那样对待你们呢?”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包黑色的粉末,眯眼道:“你们知道这个是什么吗?是一种药。” “这个药吧,没什么奇特的,你们去买也能买到,往往用来给牲口配种。” 九个嫌犯心中开始有些不安了。 周砚继续道:“看到你们身后的驴了嘛!我跟你们讲,都是公驴。” “别看它们现在老实,等会儿吃了我的药,就会狂躁到极点。” “那时候,我会把你们扒光,绑在牢门上,让它们好好招待你们的屁股。” 这句话说完,何享年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全身都冷了下来。 尼玛…这是什么手段? 周大人简直就是人间活阎王啊! 四周的狱卒都听懵了,他们见识过诸多刑罚,谁见识过这么恐怖的东西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进皇宫 此刻,昭景女皇的心情也极为复杂。 周元是她调入神京的,也倾注了她不少的心血,寄托了她不少的希望。 毕竟在云州和临安府,周元的表现实在太好了,给了她很大的信心。 却没想到,执掌北城兵马司才几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他毕竟还是年轻了,还不知道神京政治斗争的残酷性啊! 吴清荣大声道:“陛下!神京已然两个月没有下雨了,入秋以来,天气更是干燥,发生火情是正常情况。” “北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周元,刚刚接手数日,不熟悉情况,亦在情理之中,还请陛下宽宏,给予周元戴罪立功之机会。” 话音刚落,曹烨就大声道:“明宣坊乃禁军家属院落,那般大火,也不知死伤多少禁军家属,有罪当治,有功当赏,若不治罪周元,何以安抚皇城八千禁军!” 吴清荣厉声道:“曹烨,我兵部之时,何时轮得到你来管了!” 曹烨冷笑道:“吴大人此言差矣,我等都是大晋国臣,当思大晋之利益,绝不可因公废私。你一味袒护周元,到底是什么居心?莫非是与之结党?” “你!” 吴清荣被怼得哑口无言。 杨国忠又施礼道:“陛下,中原流寇张白龙占据光州,逆天行事,自建朝廷,悍然称帝,号开代。” 金殿之上,瞬间寂静。 这下诸多大臣连话都不敢说了。 吴清荣更是面色惨白,双腿都在打颤了。 昭景女皇深深吸了口气,寒声道:“满朝文武百人,个个都是名满天下的金榜进士,却无一人能平中原之乱,真是可笑至极。” “你们难道要朕去请宋国公出征吗!” 镇国公宋山敖,是大晋最后一张底牌了,不能轻易出啊! 吴清荣唯有咬牙道:“陛下,臣请曲少庚挂帅,出征中原,剿灭流寇!” 户部尚书刘敬连忙道:“陛下!诸位!没有军费啊!国库现在就是个空壳子,今年秋赋比去年再有下降,共计六千二百万两,精打细算省着花,都还有几百万的大缺口呢,你们要我去哪里找钱啊!” 作为六部之中唯一一个不结党的尚书,刘敬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 昭景女皇也觉得无比头疼,摆手道:“中原之事,朕会找镇国公商议。” 曹烨当即道:“无论如何,神京不能不稳,皇城不能不稳,陛下,臣请问罪北城兵马司都指挥周元,给八千禁军一个交代。” 这下吴清荣等楚党是完全不敢说话了,只有一声叹息。 楚党终究是青黄不接了。 而昭景女皇本就一肚子火,听到这句话则更火了,小师弟啊小师弟,我该怎么保你。 还是说,你本就不是朕的补天贤臣… “宣!” 她咬牙道:“宣北城兵马司都指挥周元进宫,朕倒要看看他这个都指挥使怎么当的!” …… 北城兵马司的大门打开了,小庄大步走了进来,眉头当即皱起。 只见周元穿着整齐的官服,手持厚厚一叠折子,似乎正等着她。 小庄还没说话,周元便直接站了起来,急道:“是不是宣我进宫?” 听闻此话,小庄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你别告诉我,朝堂上还有你的眼线。” “别开玩笑,我怎么会跟大师姐玩手段。” 周元忍不住笑道:“走,快进宫,我要给大师姐一个惊喜!” 小庄瞪眼道:“你知道曹烨要告发你?” “哎呀什么都知道,这件事就是我策划的!” 周元拉着小庄的手就朝前走,比她还急。 小庄愣了一下,才笑逐颜开,轻轻道:“周元,你要帮陛下出气啊,她今天被群臣气得不轻。” “妈的,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欺负我的大师姐!” 周元气势汹汹,跟着小庄来到了金殿上。 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周元器宇轩昂,丝毫不见胆怯,大步走到大殿中央。 施礼,躬身,大声道:“微臣北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周元,参见陛下!” 众人暗暗心惊,这个南方来的读书人,如此年轻,面对金殿的气势,竟然不卑不亢,镇定自若,倒是个人才。 而周元也并非完全不紧张,只是前世见过的大场面太多了,加上龙椅上那位还是自己的大师姐,所以他根本不带胆怯的。 他只是悄悄看着上方那位身穿龙袍的绝色女子,高贵、惊艳、倾国倾城,难以用言语形容大师姐的美貌啊! 周元只觉此刻全天下所有的女子加起来,也比不过大师姐微微蹙眉。 “平身。” 昭景女皇声音平静。 周元则是作揖道:“多谢陛下。” 昭景女皇道:“周元,你年仅十八便坐上北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位置,莫非是沾沾自喜,过分膨胀了?刚刚上任,便玩忽职守,以至于明宣坊起火,酿成大祸。” “你说,你该当何罪!” 面对这个聪慧的小师弟,一直给她惊喜的小师弟,昭景女皇是心情复杂无比。 要惩戒吧,舍不得。 不惩戒吧,又说不过去。 关键是,她有些失望,周元连曹烨这一关都过不了,将来如何能帮到她? “臣何罪之有?” 周元的话将所有人都惊醒,也让昭景女皇身影一震。 她有些恼怒,年轻人犯错没关系,但却不自知,不认罪,就不是大器之相啊! 昭景女皇寒声道:“明宣坊起火,你这个做主官的没罪?莫非那场大火,把你也烧糊涂了!” 曹烨更是大声道:“陛下,周元金殿无礼,该当掌嘴!” 吴清荣等人低下了头,心中叹息。 唉,这个周元啊,终究是太稚嫩了。 “陛下!臣有话说!” 周元突如其来的高呼,让众人皱起了眉头。 昭景女皇冷冷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周元看着四周众人,再看向惊世绝艳的大师姐,深深吸了口气,郑重道:“臣本是江南云州一穷苦书生,父母早亡,托孤之下,入赘赵府,为一卑微赘婿。” “十八之龄,身为地位,毫无功名,仅靠着云州暴乱些许功劳,被破格提拔为临安府锦衣卫百户,诚惶诚恐,夙夜难寐。” 开始打感情牌了,众臣冷笑,感情是金殿最廉价的东西,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了。 周元继续道:“安南侯韩拓曾以千两黄金,欲收买微臣,微臣感念圣恩,岂能从贼,于是便在临安府中,与锦衣卫诸位上司并肩战斗,最终收复临安府。” “然些许功劳,尚不及报答圣恩,却又被破格提拔至神京,皇恩浩荡啊,微臣万言不能表达感恩之心,唯有为陛下效死而已。” “因此,上任北城兵马司之后,微臣整饬司内乱象,严查贪腐与渎职……” “够了!”一声暴喝打断了周元的话。 曹烨大怒道:“金殿之上,岂是你唱戏之地,周元,说正事!” 周元没有回应,而是继续看着昭景女皇,大声道:“北城兵马司值夜巡逻队,此前都是戌时三刻结束巡街,微臣上任之后,便提出要加时巡街,直至暮鼓声响。” “而就在昨晚,我北城兵马司值夜巡街人员,在暮鼓响起之时,正好巡街至明宣坊!” 吴清荣忍不住道:“如此谨慎,怎地还失火了?” 周元大声道:“只因有人故意纵火!而且用的是军用桐油!”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大惊失色,纷纷身影巨震。 第一百八十四章 臣请赐死 明宣坊是禁军家属居住之地,向来是防火的重中之重,如果有人在此纵火,那可就不是普通的纵火之罪了。 曹烨面色大变,当即吼道:“周元!你为了脱罪,竟然编造出有人纵火的谎言,金殿之上,圣君所在,你敢欺君。” 又有大臣道:“纵火乃杀头之罪,谁人会如此愚蠢,作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 吴清荣则是疑惑道:“军用桐油?这可是违禁物,收到严苛管制,周元,你的意思是,纵火之人与军营有关?” 昭景女皇也是眉头紧皱,淡淡道:“周元,事关重大,切莫胡言。” 渎职失职,最多不过罢免,若是刻意攀诬,就不太好保了。 这个小师弟,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只是就在此时,周元突然拿出怀中的折子,大声道:“陛下,昨夜我北城兵马司巡防明宣坊,将纵火之人当场抓住,并缴获桐油木桶十一个,背篓七个。” “微臣连夜审讯,被抓获的九个纵火之人,已经全部签字画押,招认罪状。” “这是他们的认罪书,有亲笔签字和手印,微臣也一并带来了。”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 吴清荣更是心中狂喜! 若真是有人纵火,还被当场捉拿,连夜审讯签字画押,这就不是渎职,反而是忠于职守,反应敏捷,大功一件了。 他连忙道:“请陛下核验!” 小庄将折子呈了上去,昭景女皇打开一看,瞳孔顿时一阵紧缩。 她目光闪烁着,然后猛然将折子摔在案几上,大怒道:“你们是要造反吗!” 这一声怒喝,吓得群臣纷纷跪下,急呼道:“陛下息怒!” 昭景女皇大声道:“周元!你把折子捡起来,把事情说给他们听!” 此刻,曹烨已经面色惨白,知道是出大事了。 周元则是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台前,捡起折子,便高声道:“京营五军营中军校尉史进,奉五军营大都督、永安伯曹烨之命,携带军用桐油十五桶,与暮鼓时分,在明宣坊八个方位,同时纵火。” 满朝大臣已经是面色大变,议论纷纷。 周元则是继续道:“恰好被北城兵马司值夜巡街队当场抓获,送至兵马司监牢关押。同时,兵马司数十水龙迅速出动,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现场,开始灭火。” 第一百八十五章 整顿神京 永安伯曹烨,五军营大都督,京营巨头之一,浙党有头有脸的人物,竟在一天之内,便直接倒台,连命都保不住,真是让人震惊。 直到此时,众人这才发现,眼前这个跪在地上请赐死的南方少年,原来没有那么简单。 一个毫无根基的少年,竟然靠着事先难以想象的手段,扳倒了朝廷军伯,五军营大都督… 这能是巧合吗?显然不可能。 此子,城府极深,心狠手辣,这一战可谓惊天动地。 楚党出现了一个后起之秀啊!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群臣百官,此刻的脑中有着无数种感触,都把周元划归为极度危险的人物。 昭景女皇的手藏在袖中,微微颤抖着。 她的心情无比激动,本以为自己看好的人物,即将就要夭折。 没想到小师弟这是以退为进,挖了一个大坑让曹烨去跳,为她解决了浙党的关键人物。 这实在让她惊喜,以至于她都没有立刻说话,生怕控制不住情绪,让重臣察觉到她的喜悦。 哎,我的小师弟怎么还跪着呢,年纪轻轻的,可别把身子骨累坏了。 “周元,你起身吧。” 她语气平淡,但目光之中尽是关怀。 “多谢陛下。” 周元站了起来,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昭景女皇是越看越喜欢,然后道:“你初到神京,接任北城兵马司方才数日,便能整饬司内乱象,组织司兵加时巡逻,发现纵火之人,救火及时,保住了明宣坊百姓的性命……很是难得。” “渎职失职,无稽之谈也,在朕看来,你是恪尽职守,当为表率!” 周元恭声道:“多谢陛下溢美,微臣乃是做分内之事,实不敢当。” 昭景女皇看向在场群臣,淡淡道:“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尔等可听见周元之语了?一个南方来的年轻人,都知道以江山社稷为重,宁愿被赐死,也不愿因己而害社稷。” “尔等皆是饱学之士,为官多年,可有人把社稷放在自身利益之上?” 诸多重臣纷纷跪了下来,齐声道:“吾等惭愧!” 场面话他们是会说的,只是具体怎么做,那还是看利益。 昭景女皇心情极好,缓缓道:“周元,你初到神京,根基不稳,此次便不再嘉奖于你,待你将来有功,再一并嘉奖如何?” 周元当即道:“微臣不求嘉奖,只有一事,要上呈陛下。” “噢?” 昭景女皇道:“何事?” 周元又拿出了一个折子,沉声道:“上任几日,微臣已考察了整个北城,时弊诸多,乱象横生,故而有一些整顿方案。” “本要上呈武城兵马司总掌司大人,然今日凑巧,便直接上呈陛下,请陛下观阅。” 听闻此话,当朝驸马眼睛一亮,忍不住暗暗点头。 作为五城兵马司总掌司,其实这是虚职,领赏用的而已,大家心知肚明罢了。 但这新来的周元,还把本驸马当主官,刻意在陛下面前提起,不错不错,是个上道的。 他十分受用。 而其他大臣却是眉头紧皱,整顿北城?这什么意思?时弊诸多,乱象横生?这是在内涵前几任都指挥没做好吗! 这周元到底还是稚嫩,刚刚才被夸了,现在就开始贪功冒进了。 这种人哪怕再聪明,也只能风光一时,却不能得长久之利。 昭景女皇看着手中的折子,眼睛是越来越亮,越看越高兴。 好啊!好!小师弟竟然还有这种法子,变废为宝。 她抬起头来,平时冷漠的语气都不在了,声音都变得有些温柔:“周元,你为朝堂之上诸多同僚,好好说一说此事,听一听他们的看法。” “是。” 周元对着诸多大臣抱拳,郑重道:“诸位大人,周元入职北城兵马司都指挥使这几日,详细考察了北城诸多街道,尤其以集市六大巷为主,发现诸多时弊与乱象。” “比如街道之上,垃圾遍地,人畜就地拉撒,屎尿臭气熏天,蚊虫横生,触目惊心。” “神京乃首善之地,城池之面貌,街道之整洁,关乎陛下颜面,也关乎我大晋国体,岂能如此肮脏臭乱。”https:/ “同时,买卖摊位不固定,不法帮会占取,欺压百姓,收取非法费用,良善之辈长期被剥削,生活困苦艰难。” “赌坊放贷,逼得百姓家破人亡,这些都是亟待处理的事情。” 说到这里,周元微微顿了顿,沉声道:“身为北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周元有责任管理街道污秽,整顿市场乱象,整治不法帮会。” “故而,在前日夜晚,我将九大帮会头目召集了起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诉之以法,最终说服他们,停止欺行霸市、放贷追贷、收取黑钱等一系列行为。” “我让他们组织人手,进行整个北城的掏粪工作,也负责清理街道污秽,算是正经活路。” “此,算是彻底解决了九大帮会祸乱北城的根源问题。” 众臣听得直皱眉头,这…让帮会不欺负人,去掏粪?开玩笑呢吧! 刑部尚书皱眉道:“周指挥使,所言是否属实?那些帮会如蛆虫一般,有那么听话的?他们可就靠这些活着。” 诸多大臣也有类似的疑问。 周元则是郑重道:“帮会不过图利而已,打蛇七寸,拿准命脉,自然可以让他们变成良民。” “神京之地,家家户户都要清理污秽之物,此乃生活所需。对于大多数家庭而言,处理污秽,都是一件肮脏且麻烦的事,他们愿意付出合理的银钱,让人帮忙处理。” “什么是合理的银钱?一年二两银。二两银子解决一年的污秽,百姓们绝对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而神京一百七十万户人,一年就是三百四十万两银子啊!” 这下诸位大臣眼睛都瞪大了。 户部尚书刘敬更是猛然朝周元看去,他闻到了钱的味道。 于是当即道:“三百四十万两!不止!一些大门大户,家里几十上百口人,怎么能只收二两!” 周元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这位大人所言极是,是下官还未考虑周到,可以收取阶梯式费用,家中超过十人,则四两,超过十五人,则二十两,以此翻倍。” 户部尚书掐着指头算,急道:“这般算来,每年起码能有四百万两的利润!” 周元笑道:“实则不止,因为粪便还可运往城外,无数农户需要用之以肥,愿意花钱购买。这里还能产生大概几十万两的利润。” “算下了,差不多每年四百五十万两左右吧。” 刘敬眼睛都在发光,连忙大声道:“陛下!陛下!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国库吃紧,周指挥非但整顿神京,还创造了四百多万两的进项,实在是少年英才啊!” 众臣听得直皱眉头,暗道这刘敬太没有修养了,听到钱就跟吃了春草似的,浑身都是劲。 他们也想着,能不能从里面捞一点钱来。 昭景女皇龙颜大悦,笑道:“既然刘尚书都如此肯定此事,那必然是好事了。” 周元道:“既能让神京外城焕然一新,还能让贫苦百姓不受欺负,还能从根源性解决帮会问题,还能有几百万两银子的进项,农户们也能买到大粪沃肥,此一石五鸟也!” 吴清荣忍不住赞叹道:“好!周指挥!确实是少年英才!” 昭景女皇笑道:“既然如此,此事便全权交由你去做,年底看成效,若正能如你所说,此乃大功一件,朕不会不赏。” 周元当即施礼道:“多谢陛下!” 第一百八十六章 香饽饽 这次的朝会可谓精彩,散朝之后,诸位大臣都一路交谈着。 尤其是楚党的几位巨头,那简直是比过年还高兴,脸上洋溢着笑容,见到宫中的女官都要主动打招呼问好,搞得诸多女官受宠若惊。 “周元啊,这都中午了,去我府上吃个便饭。” 吴清荣满面红光,拍着周元的肩膀,笑道:“你来神京这么多天了,也是我的下属,我理应请你到府上做客才是。” 周元抱拳道:“吴大人客气了,周元不过五品小官,哪里敢叨扰吴大人。” 北城兵马司都指挥虽然只是五品,但却是有实权,也不算太小。 “哎,说什么见外话!” 吴清荣笑道:“官职不过是暂时的身份,都是为朝廷为大晋效力嘛,哪有什么高地之分。” 周元也跟着笑了起来,道:“那就叨扰吴大人了,去您府上参观一下。” “哈哈哈哈!” 吴清荣道:“我就喜欢跟你们年轻人说话,不磨叽不虚伪,正直又诚实。” …… 紫微宫,昭景女皇脱下了龙袍,将沉重的头饰也摘了下来,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小庄轻轻道:“陛下,今日难得心情高兴。” 昭景女皇笑道:“好多年没有这么高兴了,小庄,你不知道,我觊觎京营已经太久了,一直插不进去手,如今小师弟却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 “恰好曲少庚立了功,我本要重新把他派到三边的,如今却要直接安排进五军营了。” “这最重要的一步棋,小师弟帮我们走出去了。” 小庄捂了捂嘴,笑道:“经此一事,小师弟可就成了神京的香饽饽了,他可是执掌着四百多万两白银呢。” 昭景女皇道:“我本来还担心他初入神京,还不够成熟,却没想到他如此老辣,办事雷厉风行,又极为精准。”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道:“对了,你下午的时候,去一趟周府,带点东西过去。” 小庄道:“私人的名义,还是皇帝的名义?” 昭景女皇道:“从此刻开始,他的家会被无数人盯着,私人名义反而引人怀疑,直接以皇帝的名义吧,送点布匹茶叶去,安抚一下赵蒹葭。”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这一家子 摇曳的烛光,照亮了精致的小屋。 屋中摆着各类的玩具,拨浪鼓,布娃娃,精致的小礼盒,以及花花绿绿的肚… 周元叹了口气,无奈道:“小影,你的房间未免太乱了,这些贴身衣物更要注意,不能乱扔的。” 小影歪着头道:“可是后院就只有哥哥一个男子啊!” 周元瞪眼道:“男女有别,纵然是我也不行。” “是哥哥非要进我房间的啊!” 周元噎住了,这死丫头顶嘴倒是有一套。 “我主要是要跟你讲道理,刚刚看到的事,不许对外人说,以后也不许偷看。” 他戳了戳小影的额头,道:“知道了吗?” 小影想了想,才道:“那哥哥会给小影吃吗?我也想要。” 周元急道:“那不是吃的,那…那是在按摩,嗯,推宫过血,疏络筋骨,你哥我也是练武的嘛。” “原来是这样呀!” 小影立刻举着小手道:“那我也要按摩,哥哥帮我!” 她连忙开始脱衣服。 周元一把抓住他的手,沉声道:“按摩就按摩,脱什么衣服!” “可是蒹葭姐姐都…” “忘记那一幕!” 周元正色道:“我为你灌注纯阳之气,助你入睡。” 他的纯阳无极功内力,已经精纯浑厚,的确足够缓解疲乏,有益睡眠。 手掌贴在小影的背上,源源不断的内力注入进去,无尽的热流在她体内滚荡。 “啊!” 小影轻呼一声,舒爽地眯着眼,嘴角勾起,满脸的惬意。 她呢喃道:“哥哥,暖洋洋的,我力气都没了,好舒服呀。” 这声音…啊,真是让人受不了。 周元硬着头皮坚持了几分钟,终于忍不住道:“行了,睡觉了,以后再敢偷看,就打你屁股。” 他给傻笑的小影关上了门,身上是热气难消,不禁有些郁闷。 “姑爷…” 声音从身后传来,只见青鸢披着外衣,睡眼朦胧道:“姑爷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高挑的身姿,凌乱的头发,洁白又稚嫩的脸颊,让周元怦然心动。 其实青鸢很是好看,比紫鸢更符合现代意义上的美女,毕竟她是瓜子脸,又高挑,有点高冷的那种感觉。 “没睡,小影丫头闹了一下,我管了管她。” 周元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无论如何,现在还不是朝自家丫鬟下手的时候。 青鸢皱了皱眉,道:“又是小影,她怎么一天天的总不消停,厨房也偷吃,院里到处乱爬,若非姑爷好心,她都没资格住在这里。” 赵蒹葭说的不错,青鸢虽然漂亮,但有时候脑子转不过弯来,便显得刻薄了。 作为一个丫鬟,刻薄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总有一天会带来杀身之祸。 周元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冷道:“是你家小姐教你这般讲话的吗?” 突如其来的森寒之意,把青鸢吓了一跳,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姑爷,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糊涂。” “过来!” 周元的威严不容置疑。 青鸢脸色发白,战战兢兢走到周元面前。 周元沉声道:“你虽是侍女,但我与蒹葭向来对你不错,你哪里来那么多怨气,平日里说些这种没礼数的话语。” 青鸢低下头,小声道:“奴婢…奴婢只是嘴笨,请姑爷饶了我这一回罢。” 周元道:“这神京处处都是阴谋诡计,狠辣手段,若你不改,将来万一得罪了人,怕是没有好下场。” “这次须得让你长长记性才是!” 周元一把扣住她的脖子,将她身体一转,整个人都趴在了桌上。https:/ 青鸢正要求饶,周元便朝她屁股狠狠一巴掌打了下去。 “啊!” 青鸢痛呼一声,浑身猛颤,回头看向周元,却是媚眼如丝。 啊?这是什么表情?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周元疑惑,又是一巴掌打了下去。 “疼!” 青鸢娇哼出声,颤抖道:“姑爷…是奴婢错了,请姑爷责罚…” 原来如此! 周元摸准了她的脉搏,当即几个巴掌打下去。 青鸢眼泪汪汪的,但浑身发软,显然是动情无比。 “姑爷…打我…打奴婢…”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哎呀这一家都是什么奇葩啊! 周元再给了她一巴掌,沉声道:“滚回去睡觉,以后再敢说这般无礼的话,老子就把你赶出去。” 青鸢颤声道:“奴婢知错了。” 周元哼了一声,逃命似的回了房间。 这入夜的薄薄一层睡裤,拍着实在太过瘾,没想到这丫头瘦瘦的,关键地方肉倒不少。 这把老子整的,今晚怕是睡不着觉了。 周元两个头都大,回到被窝,深深叹了口气,想要找赵蒹葭的麻烦,而蒹葭却已经睡得很香了。 于是,周元就这般瞪着眼睛,一直到了早晨。 …… “大人,您精神似乎不太好啊,昨晚是没睡好吗?” 知事何享年谄媚笑着,关心着长官的身体。 只是这个马屁,恰好拍错地方了。 周元冷冷道:“是啊,正好困着呢,不如与何大人比试一番拳脚功夫,权当振奋精神了。” 何享年当即冷汗直流,连忙道:“这不好吧,下官不懂武艺啊!” “那没事,我懂。” 周元笑着,几拳就打了过去。 片刻之后,何享年鼻青脸肿走了出来,差点没哭出声,这官不好当啊,要不找个机会告老还乡吧。 他想了想,还是舍不得这个官位。 “大人。” 关陆大步走进司务楼,低声道:“有人送了封信过来,说是交给您的。” 周元皱眉道:“是直接给到你的?” 关陆知道周元在担心什么,于是摇头道:“我们的情报机构暂时还比较隐秘,并未被人发现,这是您今早走之后,有人交到府上来的,送信的是平时送菜的老翁,据他交代,十一个陌生文士给了他十文钱,让他顺便带进府。” 周元忍不住笑道:“做事还挺谨慎,我倒要看看是谁,又要跟我说什么。” 他打开信件一看,只见偌大一张白纸,却只写了一句话——“午时三刻,天香楼甲字三号包房,静待周大人光临。刘仲玉。” 周元深色一肃,刘仲玉,那不就是户部尚书刘敬吗? 关陆得知情况,当即道:“万一是有人假冒?大人,安全第一。” 周元道:“去府上把小影叫来,给她找一件小巧的司兵服船上,我带她一起去。” 关陆随即笑道:“那属下就放心了。” 小影的手段大家都很清楚,除了功夫好之外,关键精通医毒之道,赴宴肯定吃不了亏。 第一百八十九章 国士无双 当小影穿上司兵服的时候,那乖巧稚嫩的脸庞,雪白的皮肤和黑亮的眼眸,还真是给人全新的感触。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歪着头道:“哥哥,怎么样!” 古灵精怪!充满活力! 周元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道:“小影穿什么都好看!走,跟哥哥赴宴去!” 小影笑嘻嘻地拉着周元的手,心情似乎很高兴,笑道:“那我等会儿可以多吃点嘛!” 周元笑道:“等会儿咱们是去见一个大官儿,你吃你的就好,但可不许狼吞虎咽,不讲礼数。” 小影皱了皱鼻子,撇嘴道:“才不会!小影最乖了!” 周元此刻深以为然,大笑着带着她前往天香楼。 午时三刻,刚好到达甲字三号包房。 门口站着的两人看到周元,当即鞠躬道:“周大人,请进,侍卫就不进去了。” 小影顿时瞪眼,一副小老虎要发怒的样子。云九小说 周元摆手道:“行了,这是我妹妹,没关系。” 他拉着小影的手走了进去,果然看到了一身便服的刘敬正襟危坐,点了一大桌子菜,还准备了两壶好酒。 周元施礼道:“下官周元,参见尚书大人。” “快坐!” 刘敬连忙笑道:“便服出门,今日休沐,不必那么多礼数。” 说完话,他便惊愕地发现,周元旁边的小兵,坐在了桌上,拿起了一块点心就往嘴里猛塞。 哎,小影你… 说好的礼数呢! 周元尴尬一笑,道:“这是我家妹妹,从小穷苦习惯了,见到好吃的,难免有些…” “无妨。” 刘敬摆了摆手,笑道:“我也是出身寒微,年轻时候比她还能吃呢,坐下说吧。” “是。” 周元笑道:“不必在乎这个小丫头,刘大人有什么吩咐,还请直说,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刘敬瞥了他一眼,才淡淡道:“周元啊,我并非迂腐之人,也是层层爬上来的,所以不喜欢那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 “来找你嘛,就是想详细和你说一说整顿神京的事,再详细一点嘛,就是四百五十万两银子的事。” 周元点了点头,道:“三百万两,每年可为户部进项三百万两白银。” 刘敬皱眉道:“九大帮会要收一百五十万两?这未免过于贪了。” 周元道:“九大帮会,我许诺的是一百万两,这个数额比较大,但却是没办法的选择,掏粪这种活路太苦了,钱给太少真没人愿意去干。” 刘敬道:“这个我倒是理解,但还有五十万两呢。” 周元想了想,才笑道:“想要这件事长久做下去,并不被人刻意找麻烦,多少是要打点一下的,否则那三百万我们拿不稳啊。” 此话一出,刘敬陷入了沉默。 他是老臣了,知道这三百万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若是不打点,恐怕最多两年,就有人要拿这些事做文章了。 五十万两,是必须要花的。 “好吧!” 刘敬叹了口气,道:“说实话,你能给我三百万两,都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周元苦笑道:“还得处理很多事,比如吴大人那边,张口就要一百万两呢,另外四个兵马司衙门的都指挥也在找我,开口就是十万两,唉,僧多粥少,事情难办。” 刘敬冷冷一哼,凝声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贪过头了,那是要掉脑袋的。” 他看向周元,道:“吴清荣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他可是个老狐狸,没那么好相与的。” 周元道:“给他二十万两,已经算是顶天了。” 刘敬道:“二十万两,他未必满足。” “不满足也得满足!” 周元郑重道:“没有再多的钱给他了,届时我会找人给他施压。” 刘敬惊咦一声,缓缓道:“周元,吴清荣可是楚党巨擘,上面还有徐世功罩着,你能找到谁给他施压?” 周元笑了笑,道:“官员怕谁?” 刘敬皱眉道:“你不会是说,宗室?” “不错,正是宗室。” 周元笑道:“陈氏宗室,这些年憋着一股火呢,谁敢去惹?杨首辅都得避其锋芒,更何况小小的兵部尚书。” 刘敬想了片刻,才突然惊醒,急道:“五城兵马司总掌司乃当朝驸马,沁水公主声名在外,又掌有内务府实权,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若是沁水公主闹到吴清荣府上去,那吴清荣必然退步。” 周元点头道:“正是如此,我打算拜会驸马爷,投其所好,并以十万两白银相赠。” 刘敬忍不住笑了起来,感慨道:“周大人不愧是少年英才啊,我本以为这些事你很难处理,故而与你见上一面,给你出点主意,但没想到你早已成竹在胸,将一切都算了进去。” “既然如此,老朽也不再担心了,只需静待你的三百万两白银即可。” 周元道:“刘大人,我只能保证我能做到的事,但还有我做不到的事呢?这三百万两,还得你亲自来守护啊。” 刘敬重重哼了一声,道:“老夫倒要看看,朝局如此艰难,谁还敢谋国库的主意!” “如今天下危如累卵,社稷有倒悬之急,虽然两江之乱平了,但中原流寇张白龙已然称帝,南方土司步步扩张,贵州四川皆受冲击,九边告急,东虏北蒙虎视眈眈,稍有不慎,我大晋便是灭国之祸。” “天下大势浩浩荡荡,谁敢不以大局为重,最终只有死路一条。” 说到这里,刘敬叹道:“周元,你年纪轻轻,便能在两江局势之中立下奇功,又能在神京如鱼得水,而今简在帝心,当以天下为重才是。” “可莫要学那些蝇头苟利之徒,眼中只有党争,却无社稷。” “彼等岂不知,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周元也是颇有感触,不禁抱拳道:“刘大人国士无双,周某佩服。” 刘敬道:“国士不敢当,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不做亏心之事,也对得起多年读书治学,耳濡目染圣贤之道。” 周元端起酒杯,沉声道:“敬大人一杯,为了天下!” “喝!” 刘敬一口饮尽,拿起筷子,却突然愣住了。 他抬头疑惑道:“菜呢?” 周元骇然看向满桌的空盘,连忙把小影手上的盘子拿下来,急道:“怎么还端盘子啊!你也不知道给我们留点!” “嗝!” 小影打了个饱嗝儿,憨憨道:“真好吃啊!” 刘敬深深吸了口气,道:“老夫纠正一下,我年轻时候,真没这么能吃。” 周元尴尬一笑,连忙道:“我来请,我来请,小二,快上菜!” 丢死人了啊!这个小丫头,礼数,她懂个屁的礼数。 一点都不乖! 第一百九十章 沧州铁剑 关于神京整顿的具体方案,还需要逐步细化,逐步实施,这是一件复杂的工程,说实话,除了周元之外,其他人还真没那个本事做。 街道的整治主要在于垃圾场的修建和公厕的修建,公厕免费,但随地大小便一旦被抓住,那是要罚款的,给不出钱就要出力打扫。 详细的规则和步骤,都需要周元来设计,并组织人员开始实施。 整个下午,他都在和裘老大、鲁老大两人商议,并慢慢确定开始着手的位置。 一直忙到天黑,正要回家的周元见到了高飚。 “大人!有紧急情况!” 如今他在王昂麾下,负责给周元传递锦衣卫那边的情报。 “曹烨被抓,而且案件几乎定性,五军营那边的将士坐不住了,对大人恨之入骨。” 高飚压着声音道:“熊大人让我来禀告大人,近段时间一定要做好安防,随时提防刺客刺杀,那些人的手段极为残忍,而且毫无顾虑。” 周元点了点头,笑道:“放心吧,家宅那边没有任何问题,有小影和两个嬷嬷坐镇,我这边也随时有人暗中保护着。” 高飚道:“如此,属下就放心了。” 周元笑道:“最近在那边干的怎么样啊?” 高飚也露出笑容,低声道:“全靠大人栽培,已是百户,并逐步接手管辖地盘和人手,过年之前,应该是能把这些东西吃稳。” “关陆大人找属下协商过,如何建立完善的情报机制,以及双方的情报汇总,属下正在努力。” 周元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好干,有你大展神威的时候,经费短缺了随时问我要。” “是!大人!” 高飚走了之后,周元这才收拾东西,坐上了马车。 月黑风高,今日更有大雨,淋漓而下,稀里哗啦让人痛快。 神京数月不下雨了,这一场大雨,足可滋养万物了。 “大人!有情况!快下车!” 马车陡然停了下来,周元一个趔趄,急道:“什么情况!” “有杀手!超过十人!” 话音刚落,只听车夫拔出了刀,厉声道:“谁敢上来!” 周元掀开轿帘一看,只见一个中年平头男子身形魁梧,带着十多个蒙面的黑衣人,从前面迅速杀来。 他们隐于大雨之中,几乎不可见,只有手中的刀散发着寒光。 “保护大人撤!” 街道四周冲出七八个好手,将周元团团护住,章飞面色冷漠,寒声道:“大人,这些交给我们,您先走。” 周元面色有些凝重,缓缓点头。 而下一刻,只见那平头男子取下背在北上的黑色巨剑,怒声道:“狗官,你杀我恩公,我要你偿命!” 这厮一个起身,竟然跳起两三丈高,一剑横扫而出,恐怖的内力如怒海一般狂涌,大雨都被瞬间蒸发。 前方七八个护卫,直接被拦腰斩断。 周元倒吸了一口凉气,瞪眼道:“章飞,你告诉我这是什么级别的高手!” 章飞哪有心情回答,直接大吼道:“快!护住大人!走!” 他提刀朝前杀去,而两个护卫连忙拉住周元,便朝旁边的暗巷跑去。 “别拉着老子!老子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周元低吼一声,挣脱了两个护卫的束缚,跑得更加迅速了。 开玩笑,你妈的这种级别的高手,不跑是煞笔。 周元都有些怀疑人生了,他本以为自己跟着素幽子师父学了几个月,加上日益深厚的内力,也算是个小高手了,但每次都遇到这种变态。 刚刚那一剑,虽然没有波及到他,但对方那一股气势,简直是让人双腿发软啊! 一路冲进小巷,结果巷道里面又冲出十来个黑衣人,提着刀也不说话,直接杀了过来。 “大人撤!我们挡住他们!” 两个护卫猛一咬牙,便冲了上去。 他们是无生教那边派来的高手,身手很不错,但对面十多个人显然很有默契,被他们短暂压制之后,就展开了反击。 两个护卫拼死抵抗,却根本没有优势,很快一人便中了一刀,当场身死。 草!这些王八蛋真是不要命了啊! 周元被大雨淋得睁不开眼睛,此刻也逃无可逃了,当即拔出了腰间长剑,严阵以待。 “这南方佬还敢拿剑!你一个读书人,装什么王八蛋!” 一个黑衣人冲了过来,一刀直接朝周元脖子抹去。 周元侧步一躲,剑已出手,一颗头颅直接斩了下来。 十多个黑衣人当场愣住,一个个瞪大了眼。 其中一人忍不住吼道:“师弟!” 雨太大,周元眯着眼冷笑道:“读书人?嘿!你爷爷我是文武双修!” 他一剑朝前斩去,将最近的黑衣人长刀荡开,然后转头就跑。 尼玛啊,不敢乱拼啊,实在打不过。 冲出小巷,却见阴暗的街道,章飞已经倒在了地上,口吐鲜血,几乎动弹不得。 看到周元被十多个黑衣人逼了出来,他目眦欲裂,吼道:“大人!大人!雨太大了,我们信号发不出去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保护 一道黑影像风一般掠过街道,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直接冲进来了周府,快到小影和两个嬷嬷都没有反应过来。 完颜黛婵把周元三人放在地上,抬头看向朝她杀来的两个嬷嬷,瞳孔微微一缩,大袖随即一挥,强大的内力宛如黑色的风暴,直接将两个嬷嬷掀翻在地。 “哥哥!” 小影已经看到了地上的周元,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跑了过来。 完颜黛婵道:“身中十一刀,有两处伤到了要害,我以内力强行镇住了伤势,配合他的内力稳定了气息,但他依旧处于危险之中,你精通医道,赶紧救他。” 小影眼泪顿时流了出来,抱着周元就往卧室冲。 此刻赵蒹葭也出来了,看到这一幕,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喊了几声,跟了上去。 “到底怎么回事啊!夫君!夫君你怎么样!” 完全不懂武功的赵蒹葭,只能发出悲戚的呐喊。 完颜黛婵道:“蒹葭妹妹冷静,周元在回府途中,遭遇到罕见规模的刺杀,现在情况非常危险,你不要打扰小影救治。” 赵蒹葭眼泪汪汪的,转头看向完颜黛婵,颤声道:“有人刺杀?夫君做错了什么,要被…” 完颜黛婵打断道:“蒹葭妹妹,这就是政治,除了明面上的角逐,还有黑暗中的斗争,刺杀什么的免不了的。” “不过你也放心,他纯阳无极功精纯深厚,根基扎实,只要救治及时,当无性命之忧。” 紫鸢青鸢两个丫头也从后厨跑了过来,一个哇哇哭了起来,一个眼含泪水,也是满脸悲戚。 两个嬷嬷站了起来,看向完颜黛婵,眼中却是隐隐有一股恐惧。 她们体会到了对方的强大,此刻也不敢说什么,好在对方现在的立场似乎是正面的。 但,需要立刻汇报! 完颜黛婵道:“蒹葭妹妹,派人去请大夫吧,另外两个伤者的伤势也很严重,小影忙不过来,肯定是要先救周元的。” 赵蒹葭忍着担心点头,连忙道:“明瑞,明瑞你快去请郎中。” “小姐我这就去。” 明瑞干脆也不打伞来了,直接就往外冲。 只是刚走出府门,两个马车便疾驰而来,停在了门口。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背着大大的药箱从马车上下来,便直接往府里冲。 “干什么的!干什么的!” 明瑞连忙拦住,生怕是刺客,心中又惊又惧,大吼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女子从车上跳了下来,急道:“明瑞让路,这是陛下派来的御医。” “啊!是庄司主!快请!” 明瑞连忙让开。 庄玄素也顾不得客气,带着几个老头就往里面跑。 赵蒹葭看到庄玄素,也是愣了一下,然后脆弱的心像是找到了某种依靠,当即就哭了起来:“庄司主,快救救我夫君!” “蒹葭别急!御医来了!周元在哪里!” “在卧室,小影在为他治疗。” 庄玄素松了口气,点头道:“有小影在,我放心多了,郭老先生快跟我来,配合小影医治。” “其他几个老先生,你们先等候会诊。” 赵蒹葭道:“这边还有两个伤者。” 庄玄素面色一变,当即道:“先救命,稳住再说。” 于是几个御医都忙了起来,整个周府都陷入了极度紧张的状态。 完颜黛婵看到一道道黑影从四周的房顶上跳了下来,将整个周府都围了起来,而且旁边的树上也隐藏了黑衣人,显然内廷司出动了大量的女官,守候着周府。 她不禁暗暗点头,当今女帝对周元还真是不赖啊! “司主!” 桂嬷嬷两人连忙靠了过去,说了几句话。 庄玄素便当即看向完颜黛婵,身上的内力已经涌出,眯眼道:“这位姑娘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完颜黛婵并不说话,只是缓缓坐了下来,看着庄玄素微微一笑。 庄玄素道:“你是在逼我动手?” 赵蒹葭连忙道:“庄司主,这位是颜姑娘,夫君的朋友。” 庄玄素却是摇头道:“不对,她很面熟,我应该在哪里见过。” 完颜黛婵笑道:“庄司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临安府城南赌坊,是我击退松山子才救了你的命啊!” 庄玄素闻言,却是猛退几步,变色道:“是你!” 她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身份,但她很清楚这个女人的强大,根本不是自己可以匹敌的。 而如今的情况,庄玄素不希望周府出现不确定性因素。 只是她的顾虑很快就消除了。 因为高大的小庄提着魏雄的人头,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两个嬷嬷看到小庄,连忙跪了下来,齐声道:“参见首席大人!” 她们的眼中此刻已经没有了恐惧,有的只是激动,无与伦比的激动。 小庄,是内廷司所有女卫的偶像级人物,是她们最崇拜的存在。 庄玄素也是大喜,连忙激动道:“姐姐!你亲自来了!” 小庄将魏雄的头颅扔在来了地上,沉声道:“沧州铁剑的人头,去挂在北方城门上,这是陛下的命令。” 桂嬷嬷连忙道:“属下去!”https:/ 她太兴奋了,沧州铁剑,北派剑道宗师,十年前就天下无敌的存在,大名鼎鼎,谁人不知,如今却被咱们的首席大人斩杀了。 这种与有荣焉的感觉,让两个嬷嬷浑身发热。 庄玄素惊声道:“原来是他动的手,怪不得周元那么多人保护,都差点丢了性命。” 说完话,她又低声道:“应是这个女子救的周元,但我不清楚她的身份。” “没事,我认识她。” 小庄看向完颜黛婵,平静道:“很久不见了,看来你修为又精进了不少,楚非凡应该不是你的对手了。” 完颜黛婵苦笑了一声,无奈摇头道:“我真不明白,周元不过一个五品官,竟然能让你亲自出手为他报仇,他到底多大的面子啊!” 小庄道:“简在帝心。” 完颜黛婵面色一变,道:“原来如此,不过你这么快就把魏雄的人头拿了过来,看来你的修为也精进了不少。” 小庄淡淡道:“魏雄本就是一个废物,杀他与杀一条野狗也没区别。” 完颜黛婵道:“是,你有资格说这种话,既然你来了,我也不需要留在这里了。” 她站起身来,身影一动,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赵蒹葭看着这一幕,都惊呆了。 庄玄素不禁道:“姐姐,她是谁?好高明的武功,恐怕全天下也找不出这样的高手了。” 小庄道:“无生暗月法王,修炼的是密宗菩提心法,而且已经达到了极高的境界,可以内力出体聚气,以强大的印法为掌法,攻杀无解。” “以后遇到她,你不要动武,不是对手。” 庄玄素点了点头,但似乎想了什么,连忙道:“姐姐,我在临安府的时候,见到无生圣母出手了。” 小庄霍然转头看向她,皱眉道:“怎么样?” “功参造化,更胜暗月法王。” 她苦涩道:“而且她的功法,有一种浩瀚如海的深邃感,似乎是…全真神龙道。” 小庄瞳孔一震紧缩,忍不住道:“你确定没看错?” 庄玄素点头道:“应该不会错,那一股道韵极为深邃,隔老远都让我的降魔功自动运转了起来。” 小庄想了想,才道:“我会禀告陛下。”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大师姐对我真好 内廷司把周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连送水送菜的大爷大妈都进不来,一切都是由内廷司管着。 在晚上的时候,大师姐来拜访了,带了整整两个马车的东西,以药材为主,以补品为辅,都是极为珍贵的东西。 周元都怀疑大师姐把大半个皇宫的贡品都搬来了。 赵蒹葭热情招呼着大师姐入座,而大师姐则是拉着赵蒹葭的手,笑道:“蒹葭,小师弟平时忙碌,又风风雨雨的,一个人在这神京打拼。” “全靠你一个人照顾着他,你辛苦了。” 赵蒹葭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知道这不是赖话,于是尴尬笑道:“多谢大师姐关心,这些是蒹葭应该做的。” 大师姐叹了口气,道:“小师弟做的是大事,以后你会明白的。” 她说完话,走进了卧室,来到了周元的窗前。 月光从窗洞照进来,配合着摇曳的烛光,屋中的气氛都变得暧昧了些。 大师姐的脸庞像是虚幻的,实在太漂亮了,就像是画中走出的仙子。 可她的气质却那么高贵,似乎能压住任何人的气势一般。 周元抱拳道:“大师姐赎罪,我暂时还起不来,就这么行礼了。” “谁在意这个。” 妙善子随口说了一句,缓缓坐到了床边,低声道:“怎么样?还痛不痛?” 周元笑道:“伤口在愈合,有点痒,不翻身是不痛的。” 妙善子叹了口气,道:“也是苦了你了,年纪轻轻的,便受这般大的磨难,多不容易。” 周元心中有些颤动,但也不好表露什么情绪,只能无奈道:“是我疏忽了,我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武林高手来杀我,我那些护卫都死了。” 妙善子道:“这神京啊,有时候你觉得它很复杂,但仔细想来也就那么回事儿,有时候你觉得它简单,它又会给你一个天大的教训。” “有的人站在你面前,把你当知己,转头就可能捅你一刀。” “小师弟,大晋危在旦夕,沉疴旧疾已深,病痛深入骨髓,要治好这片天地,唯有割开血肉,敲碎筋骨,洗涤骨髓,方可成事。” “这意味着太多太多的阻力和敌人,纵观整个历史,都没有人做到过。” 说到这里,她双眼微眯,似乎有奇光闪烁,轻声道:“你有着常人难及的智慧,却终究是根基太薄,差了些手段。” “将来的你,要更加狠毒,更加果断,更加谨慎。” “你要记住我的话,朝堂之上没有你的朋友,只有和你不死不休的顽固老朽。” “除了我之外,你不能去依靠任何人,哪怕那是一个妥妥的忠臣。” “因为我们要做的事,不单单是攘除奸凶,还要替这片世界刮骨疗伤。”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郑重点头。 这几句话,多少还是给了周元安全感,他不怕困难,怕的是大师姐的心不够坚定,无法与自己配合。 如今看来,大师姐久在皇位,对这片世界的了解更加深刻。 “我明白了,大师姐,今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妙善子点了点头,道:“我让小庄明日便出发前往四川,她是青城山的首席皈依弟子,罕见的武学奇才,将正一天师道的降魔功和降魔功法都修炼到了极致,今后我会让她暗中保护你。” “相信大师姐,有小庄在,就算是无生圣母亲至,也未必能取你性命。” 无生圣母现在巴不得我辉煌腾达… 周元摇头道:“可是大师姐怎么办?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想害你的人更多。” “我怎么办?” 妙善子右手轻轻摊开,掌心内力凝聚,道韵直接形成了一朵青色的道莲。 她淡淡道:“若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那恐怕早已死了无数次了,但偏偏,我深得全真神龙道的真传,已达造化深邃之境界。” 周元不太懂这些东西,但他至少对比得出来,大师姐这一招手聚道莲,可不比完颜黛婵的头顶黑月弱啊。 原来就老子是弱鸡。 妙善子道:“知道我为什么能坐稳皇位吗?因为玩政治手段,他们玩不过我,玩那些更阴暗的东西,他们更玩不过我。” “他们的依仗,只能是曾经的底蕴。” 周元忍不住道:“大师姐牛鼻!” “什么?什么逼?” “就是很厉害的意思!” 周元干笑了两声。 妙善子轻声道:“关于你提到的双修之术,其实我们全真神龙道是没有的,但天师正一道有一部《南华天伦道经》,正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双修典籍。” “我已写下亲笔书信,让小庄带回青城山,这样应该能为你借来手抄本,供你修炼。” “只是你的条件并不成熟啊小师弟,你的身边虽然有不少女人,却没有一个道法有成的女人,如何供你双修?” 周元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大师姐。 妙善子掀了掀眉,瞪眼道:“你别放肆!小心我揍你!” “我没那个意思!” 周元连忙道:“我的意思是,慢慢找嘛,总要先有功法才行。” 第一百九十五章 焕然一新 周元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大师姐惹到了,反正小庄后来进来的时候,帮忙给周元输入内力,差点把周元撑死,只觉小腹烫得都快冒烟了。 而且小庄也一直黑着脸,走的时候还狠狠瞪了周元一眼。 周元有些心虚,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默默受着。https:/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养伤时间,不过倒是也没有不能下床那么夸张,只是走路不大方便,在小院子里逛一逛还是没毛病。 前院的凉亭,成了周元临时办公的地方。 裘老大、鲁老大、何知事等人有什么事,都来这里找他。 熊阔海、王昂也来看望了他,说了说最近神京风声鹤唳的局势。 神京的整顿开始了,从北城六大巷为试点,清理街道,划分摊位,修建公厕,普及卫生知识等等,其实所谓的卫生知识,不过是让这些人别乱扔垃圾乱拉屎而已。 关于收费掏粪这件事情,百姓倒是挺积极的,毕竟专业人士上门掏了一回,并把茅坑打扫干净之后,大家都觉得这个是省事的了,况且每年才二两银子,不贵。 只是一口气要收一年的,大家似乎有些抵触。 周元给出的意见是,先给三个月的,给了大众适应的时间,剩下的就好收了。 事情总在曲折之中不断发展,遇到问题便解决问题就行了,还好这个时代的问题,比起现代来说,其实要简单多了。 主要是这个时代的百姓,意见不多,比较听话和配合,出现的问题都是百姓与百姓之间的经济纠纷,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很好解决。 至于大家大户,就算吃点亏他们也不会说什么,不是因为他们老实,而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神京实在太紧张了,张祥被灭门,诸多杀手集团被清理,锦衣卫到处办事,搞得大家都很怕,干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就这般,事情慢慢开始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六大巷从此变得干干净净,秩序井然,连许多内城的百姓,都跑去那里购买便宜的物资。 大家生意都好做了,环境也变好了,没有恶臭也没有屎尿,心情自然也开心了不少。 甚至有很多贵族家的小姐和少爷,也跑去凑热闹,逛一逛饰品摊子什么的,也是极为新奇。 因六大巷改造的成功,整个北城都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整治,诸多细节问题都是周元亲自操刀,创造性的提出了共赢策略,改革势头一片良好。 一个半月后,周元终于彻底恢复了身体,并且这段时间,他也花了大量的时间在修炼上,纯阳无极功的内力更加精深了。 当然,副作用也相当明显,赵蒹葭担心他的身体,始终不让他使坏,最终还是被推到了床上,开始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在周元的建议下,内廷司的女卫终于撤走了,这个家总算又进入了平日的正轨,还是那些人,还是那个生活节奏。 “夫君,你是去考察北城面貌,我们跟着你不太合适吧?” 赵蒹葭改变了很多,已经能够设身处地为周元着想了。 周元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今日休沐嘛,我带你们去逛逛,小影也好久没出门了。” 旁边的小影眼睛发亮,不停点着头。 于是周元便带着蒹葭、小影、紫鸢青鸢、明瑞和两个嬷嬷,一起出门去了北城。 来到六大巷,赵蒹葭等人都惊呆了。 干干净净的石板路,两侧的摊位井然有序,四处叫卖不断,街道上满满都是人,可谓热闹非凡。 旁边新开的茶肆,围满了人,说书的老先生正讲着最新的《三国》章节。 这让周元一阵冒火,娘的,这年头没版权,都他妈不用给钱的,墨韵坊是真该搬来了,得联系联系曲灵才是。 紫鸢青鸢去挑选首饰去了,小影则缠着赵蒹葭去吃街边上的小点心。 周元来到一个首饰摊位上,看到了一个淡青色的发簪很是漂亮,忍不住问道:“这个多少钱?” 老板笑道:“这位爷,这可是上好的绿松石,只要一两银子呢。” 一两银子?哈哈,尼玛这里消费都这么高了嘛! 周元果断掏钱买了下来,成亲已经大半年了,还没给蒹葭买个礼物呢。 他悄悄把赵蒹葭拉到一旁,低声道:“蒹葭,给你买的。” 赵蒹葭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了这根发簪。 周元笑道:“并不昂贵,只要一两银子,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吗?那一股恶臭味让我们不敢久留,到处都是垃圾,污水也遍地横流。” “如今这里焕然一新,我不敢贪全功,但也至关重要。”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个政治成就,这根发簪就是这里改变的缩影,它意味着很多东西,我想把它送给你,作为我给你的第一个礼物。” 这一番话,让赵蒹葭眼眶发红,紧紧握着发簪,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实在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她缓了好久,才低声道:“夫君,这些日子以来,我发现我…其实我…” “其实我…很普通…” 她流着泪,满脸幸福,却又有些卑微。 “我慢慢才知道,庄司主腹有良策,能管理上千内卫。” “颜姑娘非但诗词俱佳,武功还很好,能冒着大雨打退坏人,救你性命。” “大师姐身份很高贵,谈吐优雅,而且非常非常有智慧。” “而且她们都很漂亮很漂亮,让人不禁黯然失色的漂亮。” 说到这里,她强行挤出笑容,道:“而且夫君很有才华,很出色,这一路走来,无数百姓都在夸你做了好事…” “前日父亲来信,说你给家里争了光,也给云州争了光,是真正的有能力的好官。” “而我…” 她低下了头,小声道:“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自以为有几分才学,有几分姿色,其实什么也不是。” “我…我有时候都觉得,配不上夫君对我这般好。” 周元轻轻擦去她的泪水,低声道:“你不是颜姑娘,不是庄司主,也不是大师姐,但你却是我拜过天地的结发妻子啊。” “你不需要去管理上千人,不需要有高明的武功,你把我们家照顾得很好,你做的很好啊。” 赵蒹葭张了张嘴,哭泣道:“夫君!蒹葭喜欢你!” 她扑进了周元的怀里,似乎要把这些日子的自卑和不安都哭出来。 这个傻姑娘,在感情上羞涩的女子,终于喊出了自己心中真实的感情。 在阳光之下,在街道之上,在人来人往之间,说出了内心的表白。 周元把发簪戴在她的头上,笑道:“果然很适合你,很好看。” 赵蒹葭轻轻摸了摸,痴痴笑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幸福,娇声道:“夫君,这是我此生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只有脸是干净的 大雪飘飞,神京皆白。 王昂哆嗦着将油纸伞放在窗沿,拍了拍身上的雪花,不禁感叹道:“好冷的天,这北方的冬天还真是难熬啊。” 说罢,他抬头看到了坐在房顶的小丫头,不禁笑道:“小影啊,快别在上面淋着了,下来吃吧。” 小影歪着头看了他一眼,才道:“老头,别管我。” 王昂气得呼吸一滞,我还不到四十,怎么就是老头了? 算了,不与小丫头计较。 他走进了厅堂,见到了赵蒹葭,施礼道:“夫人,周大人在书房?” 赵蒹葭轻笑道:“王大人别客气了,叫我蒹葭就好,夫君在书房呢,九大帮会的人也在。” “这么凑巧。” 王昂摆了摆手,径直来到书房,轻轻敲了敲门。 “进。” 周元的声音响起,王昂才走了进去,搓了搓手,笑道:“还是你这书房暖和,随时烧着碳,仿佛回到南方啊!” “看来王大人想家了。” 周元缓缓道:“怎么不把妻儿老小接到神京来啊!” 王昂苦笑一声,摇头道:“罢了吧,这冬天我都受不住,还把他们叫来做什么,金陵挺好的,至少没这么冷。” 裘老大已经站了起来,没见过王昂,只能点头哈腰的表示尊敬。 周元轻声道:“裘老大,这位是北镇抚司千户王昂大人,专门收拾你们九大帮会的罪魁祸首。” 裘老大面色一变,连忙笑道:“原来是锦衣卫的千户大人,裘远仁参见大人。” 王昂瞥了他一眼,不禁冷冷一哼,道:“裘远仁?你就是沙河帮的帮主咯?我真要找你呢。” “三天前武德坊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指挥使大人都亲自过问了,你打算怎么解释啊!” 裘老大勉强挤出笑容,低声道:“千户大人,真不是我们干的啊,我们这些帮会分子,做的都是掏粪的辛苦活,赚点养家的前,哪里敢偷驸马爷的钱啊,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王昂道:“反正现在驸马爷很是生气,等他腾出手来,必然是要你们好看的。” 三天前,武德坊一处庄园失窃,四万两白银一夜之间都没了,矛头直指前来掏粪的三个帮会人员。 如今非但神京府衙在查,锦衣卫也掺和了进来,而这只是近两个月掏粪清污项目中的冰山一角,还有大量的矛盾,都是被周元压了下去。 裘远仁也是无奈,为了吃稳这块肥肉,他们九大帮会是想了不少的办法,但总有人见缝插针,偷拿银钱。 本以为惩罚机制足够严苛,帮众会收敛一点,却又出了庄园银钱失窃的事,偏偏这庄子还是当朝驸马爷的。 周元摆手道:“回去管好你的人,这件事我会帮你压住,但你到底还指望我帮你处理多少事?” 裘远仁满头大汗,低声道:“是是,周大人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这群王八蛋。” 周元道:“在我们的眼中,你们是一体的,明白吗?你手底下的人出了事,那就相当于你出了事。” 裘远仁声音都在颤抖:“周大人,我…我一定办好,今后绝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 “滚吧!再给我惹麻烦,我就把你撤了。” 周元的话让裘远仁欲哭无泪,连忙缩着脑袋走了。 王昂喝了一口茶,觉得身体暖和了不少,才皱眉道:“怎么回事?九大帮会最近极少出事,我看管得不错啊,怎么又把驸马爷的庄子偷了?” 周元笑了起来,缓缓道:“九大帮会现在管着整个神京的掏粪清污,说着是不好听,但权力是真不小。” “裘远仁有点膨胀了,据说近些日子和一些商贾碰面比较频繁,我敲打敲打他罢了。” 王昂疑惑道:“所以说,庄子失窃的事…” 周元道:“你猜的没错,是我派人干的,现在钱还在我这里放着呢。” “噗!” 王昂忍不住笑出了声,道:“为了敲打九大帮会,你至于这么花心思么!” 周元瞪眼道:“哦你当四万两银子不是钱啊!我现在花销大得很,到处短着银子呢。” 王昂翻了个白眼,道:“你猜我会信吗?《三国》风靡整个大晋,墨韵斋都赚翻了,你能分不到钱?” “嘿嘿!” 周元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四天前曲灵才送了银子过来,足足十五万两,可算是让周元彻底告别经济危机。 他叹了口气,笑道:“四万两银子,倒是小事,顺手捞一笔罢了,主要是我打算对驸马下手了。” “毕竟是年末了,整顿神京也几乎宣告成功,整个城池焕然一新,关于清污的年费,也即将收取结束。” “现在我兵马司胡同,装着四百万两白银,无数人都盯着我呢,我得让驸马爷帮我承担一点压力才行。” 王昂笑道:“还得是你啊周大人,不过我这次来,也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都是锦衣卫这边的情报。” 周元微微一愣,随即皱眉道:“什么情报要你亲自跑?” “高飚位置太低了,接触不到这些。” 王昂说了一句,便看了一眼四周,压着声音道:“曲少庚最终没去接手五军营,而是去做了津门总督,那边快撑不住了。” “什么?” 周元变色道:“你没开玩笑?东虏已经到那里了?辽东彻底丢了?” 王昂点了点头,道:“半个月前,东虏两万大军长驱直入,沈州沦陷,被东虏更名为‘盛京’。” “这个消息一直被压着,要是传开了,那天下将引起大乱啊。” “陛下震怒,五军营都直接不要了,派曲少庚前往津门为总督,节度六万兵马,守卫京畿。” 周元眉头紧皱,心情十分沉重。 这大晋江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啊,东虏来势汹汹,若是津门沦陷,那宣府就危险了,宣府危险,神京就待不住了。 到时候搞不好还要去迁都。 “还有。” 王昂低声道:“中原流寇张白龙,称帝开代,在这几日接连出兵,已至汝宁、陈州沦陷,许昌、开封岌岌可危,南阳、洛阳也是危在旦夕。” 周元挠了挠头,咬牙道:“你别告诉我南方土司也有新情况。” 王昂苦笑一声,道:“土司倒没什么动静,只是南粤出了一件大事,濠境的红毛鬼越海而来,占据了香洲,劫掠了数百平民为苦奴。” “嘭!” 茶杯骤然被摔在了地上,周元腾地站了起来,厉声道:“他们找死!” 王昂愣住了,看着周元脸上凌厉的杀意,不禁疑惑道:“周大人何故如此激动?南方不过小事尔,对大晋江山影响不大。” 是的,几千个红毛鬼那里影响得了大晋的江山,比起中原流寇和东虏来说,屁都不是。 但周元却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周元摆了摆手,沉声道:“你不懂,但我懂。” 王昂也没有纠结这个,只是叹道:“如今大晋半个身子都陷入深渊了,也就那张脸是干净的了。” 周元道:“你说得不错,只是半个身子而已,还有救。” 他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志不在神京 王昂看出了周元的情绪不高,连午饭都没吃,便匆匆告辞。 而周元一直窝在书房没有出来,赵蒹葭喊吃饭,他都没有搭理。 他思索着如今大晋的局势,心中也愈发焦急,时不我待,天将倾覆,而自己还只是个小小的五品官员,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北方蒙古气焰刚下去,东虏就攻克了沈州,内患张白龙几乎占据了半个中原,一直没人收拾,南方又偏偏出事。 而且还是列强。 列强,提起这两个字,周元都有一股难以言述的愤怒。 “夫君!夫君!” 外面又喊了起来。 “都说了不吃!” 周元心中只有烦躁。 赵蒹葭微微一愣,随即低声道:“夫君,是庄姐姐来见你了。” 书房门一打开,周元大步走了出来,果然看到了风尘仆仆的小庄正端起茶。 她瞥了周元一眼,笑道:“哟,两个多月没见,伤势好了,脾气也变大了?” 周元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要一张地图,完整的地图。” 小庄疑惑道:“好歹你也是北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连张神京的地图都没有?” 周元道:“我要的是大晋全境的地图,越详细越好。” 小庄下意识问道:“你要大晋全境地图做什么?” 周元沉声道:“我志不在神京,而在天下。” 小庄身影顿时一震,沉默了片刻,才道:“等会儿我去找,晚上给你送来,还需要什么吗?” 周元道:“让陛下做好准备,时不我待,这个年大家都别过了。” 小庄吓了一跳,瞪眼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周元淡淡道:“为这片天地刮骨疗伤,陛下会懂我的做法的。” 小庄点了点头,拿出了薄薄的一本书,递给周元。 她轻声道:“青城山天师正一道双修之法,天下仅此一术,为了得到它,陛下付出了不少。” 周元想着,大师姐应该是做出了什么承诺,比如道家正统之类的。 他接了过来,轻轻一笑,道:“告诉陛下,我明白她的话了,是的,要狠毒,要果决。” 小庄道:“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周元没有挽留,他没有心情在想其他的了。 小庄走之后,周元看向其他人,只见蒹葭、紫鸢等人乖乖站在原地,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就连小影都放下了手中的点心,乖巧地站在墙边上。 周元笑道:“怎么都一副这个样子,坐下吃饭。” 他拉起赵蒹葭的手,低声道:“刚才知道了一些事,心情不太好,蒹葭你别在意,我不是针对你。” 赵蒹葭反而有些心疼周元,幽幽叹了口气,道:“夫君,你也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妾身知道你是要做大事的,家里你放心,有我坐镇呢。” “哈哈!” 周元拉着她坐了下来,道:“等会儿吃了饭,你帮我写封信给曲灵,让她带着墨韵斋的班底,即刻赴京。” 赵蒹葭苦笑道:“这不好吧,夫君,还有二十天就过年了,曲姑娘这一走,能不能赶上除夕都是问题。” 周元道:“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在朝中根基太浅,需要依附于舆论,才能在充满争议的事件中站稳脚跟。” 说完话,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之前大师姐是不是送了一套《汉书》过来?” 赵蒹葭点头道:“是哎,我都舍不得打开,好生收藏着的,据说是班固真迹。” 周元想了想,才道:“拿出来,我准备送人。” “嗯…” 赵蒹葭微微点头,心中却是有些甜蜜,似乎夫君在慢慢跟自己聊正事哎,以前这是从未有过的。 而周元则是深深吸了口气,道:“千难万难,找钱最难,我算是明白户部尚书刘大人的苦咯。” 要平天下之乱,首先得有钱啊。 他陷入了沉思,如今天下之财富,先在宗室勋贵,接着是天下商贾,以晋商和浙商为首,必要时候只有找这些人要了。 好就好在,两江之乱平叛之后,岳父大人拔擢扬州盐运使,这是个好差事啊,大师姐或许也在做某种准备了。 吃完饭之后,周元径直回了书房,一连写了几封信,全部寄往南方。 既然要做大事,那自己就得把摊子铺好,不能直接就垮掉了。 写完之后,他又赶紧吆喝道:“于风,于风过来!” 窗外,一个脑袋伸了出来,笑道:“大人,找我啥事儿!” 周元道:“去把完颜黛婵叫过来,就说有正事找他。” 于风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大人,您就不能换个人去找法王嘛,我每次去找都心惊胆战的。” “赶紧去!” 周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大约黄昏时分,完颜黛婵才缓步来到家中。 她也是个有脾气的,坐到书房,就冷着脸道:“不是,你最近很是嚣张啊,周元,你是不是真把我当你手下了?” 周元道:“别见外,找你是有正事,今晚你安排南乡楼那边演一出戏,我准备动手了。” 完颜黛婵翻了个白眼,道:“你让演就演,你是圣母啊!” 周元笑了笑,道:“你家圣母现在和我是盟友,她让你听我的,你总不能抗命吧!” 完颜黛婵哼了一声,也不反驳,只是轻轻道:“南乡楼那点小计谋,能有效果吗?” 周元道:“计不在深,而在于准,人啊总是有缺点的,就比如颜姑娘你,武艺高强,天下罕逢敌手,但也总有苦恼之事。” 完颜黛婵歪着头笑道:“可惜不如你所愿,我如今过得很好,没有什么苦恼的事。” “不过既然圣母大人让我配合你,那我便配合一下,南乡楼今晚会有一出戏,能不能把握好,那就是你的事了。” 周元点了点头,道:“多谢。” 完颜黛婵走了,周元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他并没有把完颜黛婵当朋友,更别提盟友了,毕竟他知道对方只是暂时奉命配合自己,保护自己,仅此而已。 但最近东虏形势一片大好,又成功攻下了沈州,她的心思估计也有了变化。 此人不可靠啊,若是哪一天突然翻脸都说不准。 必须要让无生圣母北上神京了,有她镇住场面,才能安全一些。 周元再次写信,寄往南方。 最后,他躺在椅子上,思考着今晚的大戏,或许是一出好戏。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场戏 一个知己 南乡楼是神京最著名的戏楼之一,楼主乃是京戏大家,却无门户之见,心怀宽广,旨在弘扬天下戏曲。 而腊月初八晚上,这里就将上演一场罕见的昆曲表演,作为最古老的戏曲,昆曲经过时代的发展,却渐渐比不上京戏、豫戏了,然终究有一批热爱昆曲的戏迷,期待这一日已经很久了。 因为天下昆曲之魁、名家之最江小楼,将在南乡楼进行一场演出,也是他首次来北方演出。 大约在半个月前,南乡楼今日的位置就被预定一空,无数达官贵人纷纷到场,早早就坐了下来。 当朝驸马有很多,但广泛的人称之为驸马爷的,却只有杨长观一个,因为沁水公主是仅有的实权公主,他的地位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驸马爷!我就料到你会来啊!” 南乡楼的楼主亲自迎接,将其领到最好的位置。 而杨长观则是浑身发热,低声道:“快快开演吧,已经等不及了,我倾慕江大家已经很久了,前段时间搞到一套他的戏服,都让我无法入睡啊!” 南乡楼主道:“且放心,今晚这场戏,一定让驸马爷过瘾。” 杨长观不停搓着手,可谓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江小楼盼了出来。 果真如传言一般,俊美无双,声线无痕,如天仙化人,真是人间难得。 江小楼以最出众的专业能力,一共演唱了三回曲目,一回更比一回精彩,南乡楼的欢呼声几乎要传遍整个神京。 杨长观更是数度流泪,被曲目中的情节感动得稀里哗啦。 谢幕之时,杨长观连忙跑到台上,激动道:“江大家!江大家!明日可否来我府上小叙,我钟爱昆曲二十年了,若能得江大家光临,此生无憾!” 江小楼浅浅一笑,作揖道:“伶人不过秋草一棵,又怎敢进贵人府门,玷污了那处的清白。” “此话怎讲!” 杨长观听了心疼,急道:“何来秋草一棵,何来玷污清白,若江大家愿来,蓬荜生辉才是。” 江小楼低声道:“如此,便斗胆叨扰贵人…” 话音刚落,一众官差却突然冲进了南乡楼,怒喝声中,直接把江小楼擒住,死死按在地上。 四周顿时喧哗了起来,杨长观则是面色一变,惊吼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抓人!” 那官差大声道:“神京衙门办案,无意冲撞各位老爷,还请原谅则个!” “带走!” 他大袖一挥,十多个官差便将江小楼往外押送。 杨长观直接拦住众人,大声道:“你们没有王法了吗!江大家乃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戏家,能犯什么事!” 官差道:“这位老爷,这姓江的借人钱财七万两,逾期不还,被人告到衙门了,我等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七万两? 杨长观愣住了,他一年的例钱也才四千两,加上公主那边大方点,再给个四五千两,加起来还不足一万两。 江大家怎么欠了这般多钱! “唉…” 南乡楼主叹道:“驸马爷,这戏也听完了,便回吧!” 杨长观如梦初醒,连忙道:“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应当知道,快快说来。” 南乡楼主道:“驸马爷,你是不知道,几个月前两江闹乱子,江大家的戏班子一共二十余人,全部被反贼抓了。” “那群反贼逼迫江大家给他们唱戏,江大家却宁死也不愿给反贼唱戏,于是多方打点,花了十余万两银子,才把班子里的人赎回来。” “家财散尽,还负债七万两白银,可谓凄惨啊!” 杨长观身影一震,不禁道:“江大家不愧是有风骨之人,宁死不为反贼唱戏,散尽家财也要赎回戏班人马。” “那…那现在怎么办啊?他还不上银子,岂不是要蹲大牢?他那般较弱的身子,如何经得起牢狱之灾。” 南乡楼主叹道:“这就是命,江大家一辈子都在吃苦,命运多舛,也终究逃不过悲惨的结局。” 杨长观听闻这话,只觉心都要碎了。 不行啊,不行,江大家这般好的人儿,怎么能受尽折磨而死。 可是几万两白银,到底哪里去凑啊! 自己辛辛苦苦十年,才存够四万两白银,还被偷窃了,至今还未找回。 就算找回,也差着足足三万两啊! 找公主!她肯定拿得出来! 七万两对于她来说,算不得什么的! 但想到公主那张脸,杨长观就内心发抖,那个母老虎,恐怕非但不会给银钱,还要痛打自己一番。 怀着无比纠结的心情,杨长观失魂落魄回到了驸马府,心中只有无尽的悲伤。 “老爷,北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周元,等候老爷很久了。” 听到守卫的话,杨长观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周元是谁。 两个多月前,在朝堂上诤诤而辨的那个年轻人,最近神京的风云人物,据说做了不少实事。 他来找我做什么? 杨长观心情不太好,见到周元,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只是不咸不淡道:“周指挥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周元却是恭敬施礼,沉声道:“下官北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参见总掌司大人!” “呵!” 杨长观下意识冷笑,总掌司?谁不知道这只是个虚职,只是用以发放例钱的名义罢了,每年也就四千两银子,谁会把我当做所谓的上官? 也就是你周元,还认为我是个官。 他心情宽慰了些,脸上也多了些暖意,叹道:“周元,你最近做得很好,神京的百姓都夸你。” 周元不卑不亢道:“分内之事,不敢言功,只愿多为总掌司做事。” 为我做事?呵,这朝廷哪个官没人巴结?但偏偏我这个做驸马的没人巴结。 谁都知道,我做不了主。 杨长观兴致不高,只是摇头道:“你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周元正色道:“总掌司大人,关于神京整顿,掏粪清污,共收纳银钱三百八十八万两白银,年后春耕,将粪便卖出,还有几十万两的进项。预计能达到四百五十万两白银。” “除去九大帮会苦力所需的百万两工钱之外,还剩三百五十万两,其中三百万两要充进国库,剩下的五十万两,则用以项目的维持。” 说到这里,周元愤怒道:“然兵部尚书吴清荣大人,实在贪心,张口就要百万两银子,下官实在给不出啊!” 杨长观摆手道:“我向来是不管这些事的,你…” 周元直接打断道:“总掌司大人,这五十万两银子,五城兵马司分别五万两,这就还剩二十五万两了。” “这二十五万两中,有十万两本该是给总掌司大人的啊!如今叫下官怎么办!” 杨长观身影一震,猛然抬起头来,瞪眼道:“等等!你是说,我能分十万两!” 周元疑惑道:“总掌司大人节制五城兵马司,统领全局,完成如此出色的掏粪清污工作,给了神京一片清新,本就该拿这笔钱啊!” 他说的好有道理啊! 十万两白银! 江大家有救了! 而且我还能剩三万两,用以平时花销。 之后每年十万两,我便再也不必看沁水那臭婆娘的脸色了! 想到这里,杨长观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激动。 他一把扣住周元的手,激动道:“你说得对!周元!你简直是本官的知己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沁水公主 变脸如翻书,杨长观连忙给周元上了热茶,招呼他坐下,满脸的笑意。 他低声道:“周元啊,你虽然年轻,但能力却很是出众。说实话,我在神京待了也有十年了,从来没听过百姓夸过哪个官,除了你。” “对了,我那十万两银子,什么时候给我?” 周元心中暗笑,却是郑重道:“银子已经在兵马司胡同了,若大人需要,明日便可给大人。” “但现在的关键是,吴清荣吴大人要一百万两啊,下官实在是给不出来,没法子啊。” 杨长观大怒道:“他吴清荣何德何能,要一百万两银子!如今国库空虚,正是紧张之时,银子的进项关乎大晋江山社稷,岂容他肆意妄为!” 周元道:“可不是吗,但我毕竟是下官,哪里忤逆得过吴大人啊,只能请总掌司大人做主了!” 杨长观陷入沉思了。 其实兵部尚书,他也惹不起啊! 总不能直接跑到吴清荣的府上,让他不许收钱吧,人家估计也不买账。 一个闲散驸马,人家堂堂二品尚书,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唉,我也没法子啊! 杨长观道:“周元啊,你作为下官,也该劝一劝吴清荣嘛!” 周元摊手道:“劝过了啊,吴大人丝毫不退步,还把我骂了一顿。” “总掌司大人,如今只有你出手了,沁水公主出马,他吴清荣敢做此等误国之事?” 哎!对啊! 我不敢问那臭婆娘要钱!但我可以向她告状,说吴清荣贪污误国啊! 好办法! 不行不行,那臭婆娘聪明的很,未必会上当。 杨长观眼珠子一转,看向眼前的周元,笑道:“那个,周元啊,沁水公主的脾气不太好,我未必能说动她出马,你脑子好用,要不想个办法?” “这简单啊!” 周元缓缓笑了起来。 …… 翌日一早,杨长观便大摇大摆,前往公主府。 他姿态极为嚣张,到了公主府,便大喊道:“陈佩娴!出来出来!把我的那些藏品还给老子!” 四周的下人听到这句话,脸色都变了。 杨长观身旁的仆人也是满脸冷汗,暗道糟糕。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宫裙的绝色丽人从屋中大步走出,端的是倾国倾城。 芙蓉面,柳叶眉,双目清澈,肤若凝脂,身材丰腴却不肥胖,反而给人一种蜜桃般的成熟感。 杨长观看到她,差点没吓得转头就跑。 但想到江大家还在牢里受苦,他便硬着头皮道:“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沁水公主虽然是一副漂亮的面庞,但那发怒的神情却也吓人。 只见她眉毛一挑,冷冷道:“大早上的,得了失心疯了?信不信老娘把你腿打断,让你过年都在床上躺着!” 杨长观是真的怕啊,又不是没打过,成亲这么多年,挨打不下几十次了。 但为了江大家,他豁出去了! “打我?那就要看你这个做公主的,说话算不算话了!” 杨长观道:“之前我们约定好了的!” 沁水公主眯眼道:“把你那些戏子家当还给你,但你却不许在我这里拿一分钱!” “杨长观,你长本事了?没有我你还能找到钱了?真是可笑!” 杨长观大笑道:“哈哈哈!陈佩娴,你以为全天下的白银都在你公主府上吗?” “实话告诉你,北城兵马司整顿神京,那可是有四百五十万两白银!” 沁水公主道:“那和你这个怂包有半点关系吗?你不就是个闲职。” 杨长观道:“哈哈哈哈!闲职又如何?吴大人得钱一百万两,分我十万又如何?” “他已经承诺了,每年他得一百万,分我其中十万两。” “老子不需要再看你的脸色了,你每年给那四五千两,都不够老子一天花的。”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两个大耳巴子就狠狠打在了他的脸上。 杨长观当场被打飞了出去,然后愤怒抬起头来,哽咽道:“你!你又打我!你!” 沁水公主冷声道:“如果你再不滚!老娘就阉了你!” 杨长观吓得脸色苍白,转头就跑。 沁水公主看着他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道:“吴清荣真是吃了豹子胆了,还敢拿一百万两!” …… “吴大人,足足八个大箱子,每个箱子十二万两,共计九十六万两。” 说到这里,周元又递出四万两银票,笑道:“这还有四万两,刚好一百万两,你点一点。” 兵部尚书府,吴清荣看着眼前八个大箱子,已经激动得无以复加。 他当即拍了拍周元的肩膀,笑道:“好小子!做事干净利落!深得我心啊!” “你把银子摆得这么整齐,一眼就看出数目了,老夫还有数吗!哈哈哈哈!” 周元笑道:“整整齐齐摆放的银子,看起来就赏心悦目,我想的是,也让吴大人看着舒服一点嘛!” “舒服,舒服,非常舒服。” 吴清荣浑身舒坦,只觉今天是最美好的一天。 他吆喝道:“夫人!夫人啊!快去吩咐后厨,弄一桌好菜,中午我要与周大人好好喝上一杯!” 说完话,他又大笑道:“英雄出少年啊,周元,你做事得力,做人又踏实,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我也不是糊涂之人,待时机成熟,有你高升的时候!” 周元大喜,连忙道:“多谢大人栽培!下官一定尽心竭力效忠大人!” “哎,怎么说话呢!” 吴清荣沉声道:“是效忠大晋,效忠陛下。” 话虽如此,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是盖都盖不住。 只是就在此时,守卫急匆匆跑了进来,低声道:“老爷,沁水公主来拜访。” “什么?” 吴清荣皱眉道:“她来做什么?” “快!快把箱子抬到后院去!快!” 话音刚落,一个平静又冷漠的声音便已然响起:“吴大人还真是财源广进啊!” 周元回头,恰好便看到一个身穿宫裙的女子,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丰腴迷人,精致无暇,已经走进了院中。 好强大的气场,这女子像是…一时间周元找不到好的形容词,只觉沁水公主高贵逼人,让人难以镇定。 吴清荣面色不变,干笑道:“哎呀,稀客啊稀客,沁水公主难得来府上做客,还请正厅就坐。” “吴清荣,你跟老娘装什么蒜!” 沁水公主根本不买账,而且毫无贵族风范,直接破口大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东西,真把自己当个王八了是吧,在老娘面前兴风作浪,你比老娘还浪吗!” “国库紧张,处处都需要钱,你一个兵部便要从北城兵马司拿走一百万两,你要干嘛?养兵造反吗?” 周元听得是冷汗直流,这尼玛是公主,青楼女子都没这么能喷吧! 吴清荣也是气急败坏,急道:“你!你!沁水公主,你未免也太无礼,老夫好歹是二品尚书…” “尚你妈!” 沁水公主指着他鼻子就骂道:“要是大晋尚书都像你这么贪,那我大晋江山还能坚持几年!这几年我宗室开支不断降低,都是为了给国库减负,偏偏你这老东西人心不足。” “你信不信老娘现在就把宗室都喊过来,让那些个亲王郡主瞧瞧,你们这些文官都是怎么贪钱的!” 吴清荣气得猛喘粗气,艰难道:“泼妇!你这个泼妇!” 沁水公主面色一变,当即把袖子撩起来,随手就掏出了一柄大刀,吼道:“老娘活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般骂呢,老贼,拿命来!” 我靠,太猛了,这浑婆娘是要闹出大事啊! “大人小心!” 周元连忙拔出佩剑,挡在了吴清荣的面前。 他感觉自己要玩脱了,这沁水公主的性子比预料中的猛多了。 第二百章 派我娘子出马 无论是关陆那边的情报,还是大师姐给的信息,周元都已探明沁水公主脾气不太好。 但周元也想不到她完全是个泼妇啊,上来就给吴清荣这老头一通臭骂,然后就要拿刀砍人。 周元也是怕事态控制不住,连忙提剑挡在吴清荣的面前,急忙道:“公主殿下息怒,有话好好说,不必动刀子啊!”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管老娘!” 她说完话,看到周元手中的剑,眉头又是一掀,瞪眼道:“什么垃圾,也敢在老子面前亮剑,老娘先斩了你这个狗官!” 她朝着周元猛跑而来,举刀便是朝下一斩。 “吴大人快逃!” 周元吼了一声,连忙一剑上挑,试图挡住对方的刀。 但下一刻,他便连退数步,只觉右手都快废了。 尼玛,这母老虎的力气好大,内力好深厚。 周元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对手,继续喊道:“公主殿下,你杀了吴大人也无济于事啊,要不你把这钱拿去,这一百万两银子给你!” “放屁,老娘才不屑于搜刮民脂民膏。” 她干脆双手握着刀,冷笑道:“老娘现在就想把你当猪宰了,正是因为有你这种贪官,我大晋才会生出这么多乱子。” 周元看她的姿势,心中也是松了口气,还好大师姐这一点说得不错,沁水公主却是不修杀伐之术,根本不会什么刀法剑法,否则她那一身悠长绵延的内力,怎么挡得住。 周元完全是靠着技巧不断躲避,虽然打不过,但至少可以坚持坚持。 他一边退后,一边说道:“公主殿下,不防将这银子拉到户部去,交给户部尚书大人,你总该放心了吧。” 沁水公主道:“老娘不知道吗,还用得着你来教!” 她放下了刀,重重哼道:“你不是很会拍马屁嘛!这十二箱银子,你给我搬到户部尚书府去,只许你一个人搬,天黑之前要是搬不完,老娘就把你的狗头砍下来。” 说完话,她直接转身,大步离去。 直到此时,吴清荣才从屋内探了个脑袋出来,气急败坏道:“泼妇啊!真是个泼妇啊!堂堂皇家女子,如此不讲礼德,实在是给皇家丢脸啊!” 周元也是点头道:“吴大人不防在上朝之日,参她一本,让陛下好好管一管她,最好把她关在宗人府。”https:/ “唉,算了。” 吴清荣苦涩道:“陛下待她如亲妹,告是告不动她的。” 扯淡吧,你就是怕百万两银子的事泄露出去,自己不好解释,银子拿不到还引得一身骚。 周元道:“那大人,这些银子可怎么办啊,沁水公主说要把这件事告诉宗室,那些宗室可不是好相与的啊,万一联合起来闹到陛下那里…” 周元没有再说下去了,因为他知道事情已经成了。 “她怎么说的,就怎么做吧!” 吴清荣咬牙道:“这般闹腾,我拿着也不安稳,干脆都扔给刘敬,让他欠我一个人情。” 事实上吴清荣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心中是千疮百孔啊,都到手的银子,被这臭婆娘搞飞了,简直气到爆炸。 “她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啊!” 吴清荣重重跺了跺脚。 周元料到他会这么问,于是直接说出之前想好的说辞:“会不会是…额,这几日总掌司大人一直在问我要银子,我说做不了主,就一直没给。” 吴清荣冷哼道:“他算个屁的大人,吃皇粮的臭虫罢了,自己拿不到,还见不得人好。” 他已经没有心情再扯下去了,摆手道:“这些银子你自己处理吧,与本官没有关系了。” 自己处理? 难道真的要老子搬到户部尚书府去? 扯淡,一百万两银子,老子得忙到明年去。 周元才不管那么多,直接派了一众司兵,把银子给刘大人送了过去。 他美滋滋回到家中,心情颇为高兴,一招驱虎逐狼,把吴清荣这个麻烦精给打发了,接下来他也不会伸爪子了。 至于他会不会气急败坏报复,周元是压根不担心,报复沁水公主,吴清荣没有这么傻,无非是晚上气得睡不着觉罢了。 刚喝了一口茶,关陆便找了过来,说是有关键的情报。 周元倒是很好奇:“什么情报?关于沁水公主的?” “是。” 关陆低声道:“我们查到了一个兔馆的账单,发现了杨长观的消费记录,属于长年累月消费,很稳定。” “兔馆?” 周元愣了一下,不禁瞪眼道:“你不会是说…” 关陆苦笑了几声,点头道:“是这意思,杨长观很是喜欢这一套,曾经还买了两个兔儿爷养着,后来养不起了才卖掉。” “他和沁水公主长期分居,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想来是对方过于强势,才让他有次爱好。” 说到这里,关陆顿了顿,才压着声音道:“通过这个情报,我才猛然发现,杨长观的驸马府上,好像没有侍女。” 我靠,非但是玻璃,还厌女… 沁水公主给杨长观的刺激是有多大啊,把他折磨成这般扭曲了。 关陆继续道:“还有猛料,十一年前,沁水公主被赶出皇宫的原因查到了,消息来自于一个宫中退休的嬷嬷。” 周元道:“什么猛料?原因是什么?” 关陆吞了吞口水,才道:“勾引后宫妃子。” “嘶!” 周元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头皮发麻。 算算时间,十一年前沁水公主才十七岁啊,十七岁勾引后宫妃子,玩拉拉游戏…太猛了太猛了。 这公主驸马两夫妻,简直是一对奇葩啊! 周元道:“或许正是因为沁水公主太强势,又喜欢女人,才让杨长观心里扭曲,转而喜欢男人。” 关陆苦笑道:“这就无从查证了,不过关于沁水公主的爱好,倒是查到了一些。” “她性情火爆,却深谙道法,喜欢文静贤淑的女子,若女子有些才华,能吟诗作对,那沁水公主便更喜欢了。” “这一点,倒是和男人差不多,都喜欢温柔的。” 关陆将厚厚一沓纸放在桌上,低声道:“此人掌管着朝廷内务府,甚至可以调动皇帝内帑,权力不小,所以在宗室之中地位很高。” “大人若能结盟于她,就算是在神京彻底站稳脚跟了,背靠宗室,那怕是吴清荣都不敢轻易和大人翻脸。” 周元想了想,才道:“要对付她,我恐怕只能派我娘子出马了。” 关陆闻言,噗嗤一口茶顿时喷了出来,搞得周元和他都狼狈不堪。 片刻之后,两人对视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二百零一章 信 “夫君,吃点这个。” “夫君,今日的小菜也很精致,其中有一份是我做的呢。” “啊差点忘记了,我做了香藕汤,紫鸢快去盛一碗过来。” “蒹葭。” 周元的一声轻呼,让赵蒹葭微微一愣,随即低笑道:“怎么了夫君?” 看着她精致的面容,周元微微一叹,捧起她的脸,道:“你才十九岁,不能总是围在厨房和院子里,你应该也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 赵蒹葭却是温柔一笑,道:“谁规定我只能喜欢一件事呢?我是喜欢诗词歌赋,喜欢赏游风景,喜欢绘画和书法…但现在我也喜欢弄点好吃点,夫君吃着开心,我也就开心了。” 周元道:“你说的不错,但这般一直下去,也终究是太乏味了。我认为你也可以去参加一下神京士子的聚会郊游,与他们探讨诗道,交流心得。” “这里大门大族多,闺阁女子也多,你正该去见识见识才对,也有趣些。” 赵蒹葭眼睛发亮,显然很感兴趣,她的确也好久没有作诗词了。 但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摇头道:“算啦,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夫君现在压力这么大,妾身一定要把家里照顾好,不让夫君担忧才是。” 这大半年来,周元是看着赵蒹葭从一个略带高傲的大家闺秀,变成了如今的当家大妇。 说实话,他并没有因此产生成就感,他更喜欢蒹葭能过得轻松、快活一些。 “放心吧蒹葭,家里有你操持着,出不了问题,你偶尔总得给自己放个假嘛。” 周元捏了捏赵蒹葭的小脸蛋,笑道:“你夫君也没有每时每刻都在做正事,偶尔也会去喝一杯啊,人都要有放松的时刻。” 赵蒹葭想了想,然后笑了起来,眨着眼睛道:“据说明日有一个新科诗会,是今年秋闱的举子进士们举办的宴会,很多闺阁姑娘和夫人都去呢,我也想去。” 说到这里,她咯咯笑道:“和熊夫人一起,她邀请了我,只是我还没答应。” “当然可以!” 周元笑道:“明天带着紫鸢一起,小影也跟着,这样也安全。” 说完话,周元看向小影,瞪眼道:“丫头,明天不许胡来,不然你姐姐以后不带你出去了。” 小影连忙道:“一定不胡来!小影最听话了!” 她早在家里待烦了,正想出去透透气呢。 周元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啊,既满足了蒹葭的休闲欲望,又可以趁机让蒹葭结识沁水公主。 第二百零二章 新科诗会 大雪纷飞,东方亮起了鱼肚白。 在这寂静无人的小巷,两人肆意痛吻,似乎要把心中的情感全部宣泄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元才终于松开,猛喘粗气。 彩霓媚眼如丝,痴痴看着周元,轻轻笑了出来。 她呢喃道:“果然公子还是忘不了妾身的,从前那些诗词,不是假的。” 周元依旧紧紧抱着她,咬牙道:“我的处境太危险了,自从来到神京,就没有清净过,重伤刚愈不久…彩霓,我不想把这些灾难带给你。” 彩霓却是摇头道:“公子对妾身好,妾身心里有数,但不过是灾难而已,妾身从小就在经历这些,早已不惧了。” 周元笑了起来,道:“见到你那一刻,我才想通了,什么不在朝朝暮暮,我只想抱着你,永远也不在分开。” 彩霓本就是个恋爱脑,听到这句话,心中的情意已经绷不住了。 她双目含泪,颤声道:“公子这般想,彩霓纵使再苦,也心满意足了。” 她伸出嫩如青葱的双手,抚摸着周元的连忙,道:“公子高大了,却也沧桑了,想必这些日子定然是过得苦。” 周元摇头道:“不苦,很精彩。” 彩霓道:“师父说,公子是朝廷的走狗,与彩霓永远不是一路人。” “可我不信,我不信公子忍心负我,所以才连夜过来看公子。” “如今看到了,心满意足了。” 她松开了周元,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轻声道:“只要公子心里有我,妾身就高兴。” “这件衣裳就留给妾身吧,实在思念了,就抱着它睡觉。” 周元实在心痛,连忙道:“你住哪里!若是有空,我想来找你。” 彩霓却是摇头道:“不可,妾身周边有太多复杂的人,接触我对公子不利。” 说到这里,她温柔笑道:“若公子觉得亏欠,不如今日便陪我一日,我透透气,散散心。” “好!” 周元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欠彩霓很多,而彩霓的要求却那么简单。 彩霓显然很高兴,脸上的笑容都灿烂无比,轻轻挽着周元的手臂,道:“我们去换一身衣服!” 她似乎对神京极为熟悉,带着周元走进了内城。 天已经亮了,虽然街道行人不多,但各大商户却已然开门。 第二百零四章 真是江南好女子 彩霓和官采曦的关系显然相当好,而且不是短时间的交情了,所以官采曦生气之后她非但没哄,反而还要调侃几句。 而周元则乐得清闲,看看风景,和熊大人聊聊天,就可以打发时间。 晌午时分,参加诗会的人也几乎到齐了,没有进行大规模的聚餐,而是在后花园各处都摆着精美的点心和饮品,大家随便拿随便吃,这样更加自在一些。 “老熊,你别…” 周元连忙拉住熊阔海,压着声音道:“你缺心眼儿啊,别人都是拿一个吃,你端盘子啃,太不礼貌了吧!” 熊阔海擦了擦嘴巴,毫不在意道:“你懂什么,这些大多数人都不吃的,纯粹浪费,我多吃一点又怎么了?况且景王府的东西是真好吃啊,喏,你也尝尝。” 周元也把盘子接了过来,一边吃着,一边看向前边,疑惑道:“那边好热闹,在干什么?” “作诗。” 官采曦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盘子,淡淡道:“新科状元唐一朝颇具诗才,有出口成章之能,诸多士子及大家闺秀,自然愿意跟在他身边。” “不像有些人,就知道吃还不说,都端上盘子了。” 周元翻了个白眼,把盘子递给了老熊,随即道:“那你一定也很崇拜唐一朝咯,你可以过去嘛,跟着我们这两个大老粗做什么。” “你以为我乐意?” 官采曦哼道:“我只是怕你趁机欺负彩霓妹妹罢了。” 她又补充了一句:“另外不要随意揣测我崇拜谁,唐一朝哪怕是金科状元,却也写不出‘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这般绝美的句子。” 周元“啊”了一声,脸色涨红,连忙挥舞起了手臂。 熊阔海愣了一下,连忙一掌拍在周元的背上,急道:“怎么样了?” 周元大口喘气,摆手道:“差点噎死我,没事,现在好了。” 彩霓捂嘴笑道:“曦姐姐,我家公子也有诗才呢,比那什么状元强多了。” “就他?一个秀才,和金科状元比?省省吧。” 官采曦毫不掩饰她的情绪,一把拉起彩霓,道:“走,彩霓妹妹,我们去看作诗,看他吃东西有什么意思。” 两人走到湖边,才看到这里摆了十几张大桌子,笔墨纸砚样样齐全,头甲最出色的进士们便坐于此,正作诗为乐。 男男女女百余人围观,气氛热闹至极。 “岁寒三友梅松竹,四君子梅兰竹菊,皆以梅花为首,开在寒冬时,绽于大雪中。” 金科状元唐一朝显然是此次诗会的主角,他的确也很是英俊,三十岁的年龄,身姿挺拔,又有着淡淡的沧桑气息。 他看着众人,侃侃而谈:“既然是寒冬时节,自然当以梅为题,做咏梅之诗词。” 当即有人应和,显然兴致很高。 就连人群尽头的沁水公主,也是眯起了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唐状元诗才出众,不妨先作诗一首,为今日诗会增添光彩。” 有大家闺秀提议,立刻得到众人的支持,一时间也都起哄了。 “唐状元,快请落笔吧!” “唐兄,这等时候就不必谦逊了,大伙儿都等着呢。” 众人吆喝之间,唐一朝拿起了毛笔,轻笑道:“诸君兴致颇高,在下亦然,且抛砖引玉,开启序幕。” 他落笔便写,顷刻之间,一首小诗便已出炉。 身旁的士子顿时大声念道:“众芳摇落度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冬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见日偏。” 片刻的寂静后,四周众人顿时高呼了起来! “好诗!好诗!” “不愧是金科状元啊,如此好诗信手拈来,才华惊人!” “疏影横斜水清浅,此句甚佳!” 气氛更加热闹,又有好学者大声分析着此诗的优点,什么清冷脱俗,什么浑然天成,让众人心情澎湃。 诸多闺阁女子也是俏脸微红,美目盼兮,看着唐一朝,羞涩中又带着大胆。 “唐兄,你已作出好诗,不妨再点名下一个作诗的吧,这般有趣味些。” 四周众人纷纷赞同,但同样坐在椅子上的其他人,就有些压力了。 刚下的诗太好,他们未必接得住啊! 唐一朝显然是个聪明人,不会给他人难堪,于是笑道:“今日之会,属实难得,诸多姑娘平时更少有此番时机,不妨请一位才女作上一首诗词,也让我们欣赏一下女子的才华。” 诸多看热闹的人,哪里会不喜欢这个提议,纷纷叫好起来。 许多姑娘既紧张,又兴奋,暗自期待着,也琢磨着句子。 官采曦低声道:“彩霓妹妹,你也深谙诗词之道,不妨去作一首,让这些男人好好瞧瞧。” 彩霓却是摇头道:“曦姐姐,我已不作诗啦!” “什么?为何?” 第二百零七章 大名鼎鼎 在场众人都是进士及第,都是大家闺秀,要论出身,那自然是最好的。 即使是一些寒门子弟,读得起书,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所以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雪这个东西往往很美好,洁白无瑕,美轮美奂,足以让天地银装素裹,别有一番风味。 而周元的诗告诉他们,对于真正穷苦的人来说,雪是寒冷的象征,是生活的坎坷,是难以忍受的痛苦。 你们这些贵族在家里烤着炭火,看着漫天雪花的时候,有人正徒步跋涉,结束一天疲倦的劳作,冻得瑟瑟发抖,艰难回到家中。 风雪夜归人,多么美的句子,但结合背景,就给人一种难言的苦痛。 “夫君…” 赵蒹葭抱紧了周元的手臂,声音有些哽咽。 她本是有些生气的,有些吃醋的,有些不忿于其他人的侮辱的。 但听到这句诗,却想起夫君嫁进赵家之前的生活,破落的瓦房,孤苦伶仃一人…或许也是风雪夜归人吧。 夫君这首诗,在写清污工,也在写他自己。 想到这里,赵蒹葭就是一阵心疼,轻轻道:“夫君,都过去了。” 四周诸多士子有些沉默,他们不得不承认这是一首好诗,而且是不可多得的好诗。 但他们却不想低头,否则这一届考生岂不是成了笑话。 周元看向众人,淡淡道:“我本不愿作诗,原因很简单,志不在此。” “如果可以选择,我或许真的会去掏粪,和清污工一起忙碌一天,给予他们振奋的力量。” “在云州之时,我也的确说过诗词乃小道,而什么才是大道,其实我早已给过解释。”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或许你们不会明白这些诗,但有人会明白。” 他说完话,拉着赵蒹葭和彩霓,轻声道:“走吧,且让他们作诗去,我们去六大巷逛一逛,好久没去了。” 彩霓点头道:“妾身还没去过呢,好想去看看。” 赵蒹葭笑了笑,道:“我与彩霓姐姐久未相见,正该去逛一逛街,聊一聊天。” 三人转身,正想要走,却听一人突然高声道:“请问周大人可是云州周元,元易真人!” 周元回头,愣住了,搞了半天你们压根不知道我是谁啊! 而听闻此话,官采曦顿时变了颜色,惊声道:“什么!此周元是彼周元!” 其他士子也是瞪大了眼,纷纷惊呼出声。 四周百余人,全部都围了过来。 “周大人原来是周元!” “老天爷,我本以为只是巧合,不过都姓周,都是云州人罢了。” “没想到啊,元易真人竟然做官了,而且是武官。” 到处都是惊呼声,沁水公主倒是疑惑了,什么神京周元、云州周元的,元易真人又是什么鬼… 对此,这个脾气暴躁的郡主自然是不知。 “元易真人,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若早知周大人是元易真人,我等还比什么诗词,普天之下,又有谁人能与元易真人比诗词。”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元易真人这句诗,让我大受震撼。” 一个四十多岁的进士大声道:“要我说,元易真人最好的还是那一句:‘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https:/ “这一首《望海潮》,开天地之经纬,让我忍不住下江南啊!” 又有一个五十岁的进士站了出来,激动道:“还有还有,你们忘记那一首《蝶恋花》了吗?是元易真人送给好友花魁的!” “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一个女子接着说道:“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无数闺阁女子眼中闪着明亮的光,这首词她们闺蜜圈内都传遍了,当真是美到让人心颤。 一时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竟然成了粉丝见面会了。 周元实在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彩霓却是咯咯笑了起来,她最喜欢公子被他人夸奖了。 唐一朝也是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抱拳道:“原来是《三国》的作者,是我们这些学生失敬了,还请受我们一拜。” “还请受我等一拜!” 四周的士子都鞠躬而下,神色恭敬。 周元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干笑了两声,道:“诸君不必介怀此等小事,请继续作诗吧。” 他想逃走。 唐一朝却是作揖道:“今日诗会,乃新科诗会也,旨在学术交流,不单单是诗词之道,还在圣道策论。” “子易先生平时公务繁忙,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来参与,我等岂会轻易让先生离去。” “请先生为此次诗会,题镇场诗!” 所谓镇场诗,其实是俗语,本质意思是为这次诗会定一个基调。 周元摆手道:“我哪有那个本事,诸位都是货真价实的进士,应当是你们作才对。” 唐一朝道:“请先生作诗!” 其他诸多士子,包括数十位大家闺秀,也纷纷作揖,齐声道:“请先生作诗!” 第二百零九章 你也教教我 诗会结束之后,周元就赶紧跑了,一刻也待不下去。 但熊大人似乎兴致很高,嚷嚷着要请周元吃饭,硬拉着他到了天香楼,并叫了一大桌好酒好菜。 周元都有些疑惑,忍不住道:“我说熊大人,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阔绰了?在我的印象中,你可是一毛不拔啊!” 熊阔海正色道:“周大人这是什么话,对朋友义气也不行吗!咱们边吃边说。” 周元点头道:“我正好有事要问你,关于景王,你知道多少?” 熊阔海愣了一下,随即皱眉道:“知道很多,也知道很少。” “怎么解释?” 熊阔海道:“景王是先帝的第六子,从小就进入太学宫读书,拜曲授源为师,可谓天资卓绝,据说七岁便能作诗。” “他不专注于一道,而是数道皆通,诗词歌赋、史书经义、人文民俗,都有很深的造诣,深得先帝喜欢。” “但是他却不干正事,喜欢听戏,喜欢骑马射箭,还修习武艺,最终也不被众臣看好。” “先帝在位时,大皇子、二皇子、八皇子、十一皇子,都有希望晋升太子之位,唯独六皇子,无论各党提起,也只是一叹可惜。” 周元皱眉道:“当初政变之时,他处于什么立场?” 熊阔海摆手道:“屁的立场,当今陛下上位,闹了多少大事出来,但六皇子却远在金陵,秦淮河上夜夜笙歌呢。” “就因为这一点,多少老臣都不待见他。” 周元道:“景王的母亲是谁?” “德妃。” 熊阔海道:“所以他叫陈德嘛,德妃贤惠,只是死的早了些。” 周元心中微微一凛,当即道:“我要景王这些年所有的资料,包括他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我都要。” 熊罗海想了想,才道:“关于他的资料并不多,毕竟他不在政治旋涡中心,关心他做了什么事的人自然也不多。” 周元笑了笑,道:“但你也说了,你知道很多,也知道很少,后面那一句有讲究的吧?” “唉…知道很多,但那些事都不重要。” 说到这里,熊阔海眯眼道:“但一个皇子,一个颇有天资的皇子,生活难道真的这么单纯吗?除了玩耍就是玩耍,喜欢热闹喜欢女人,仅此而已吗?” “所以我认为,我不知道的事,应该也很多。” 周元道:“景王担任过什么职位吗?” 熊阔海摇头道:“从来没有,他懒,不喜欢做官。” 他拿起一只鸡腿啃了起来,又喝了一口酒,才摆了摆手。 “别猜了。” 熊阔海苦笑道:“说实话你真没必要怀疑景王有什么坏心思,这个人对权力没有兴趣的。” “人们对他的印象依旧还是那个风雅王爷,喜欢诗词,和士子打交道,当然也心善,经常资助贫苦人家,帮助朝廷筹集赠灾粮食等。” “在金陵为官的时候,我是见过他一次的,他看到受灾的难民,那是打心眼里同情和难受,眼眶里翻涌的泪水,可是装不出来的。” 周元疑惑道:“仗义疏财?他很有钱吗?” 熊阔海道:“很有钱,他连内帑都不领的,在西北有矿,交给晋商大理的,每年赚几十万两银子呢。” 周元点了点头,道:“不说那些了,记得把他的情报给我就行。” “是是是!” 熊阔海来了精神,眨眼笑道:“该说说正事了。” 周元道:“还有正事?” “当然,天大的事。” 熊阔海搓了搓手,举起酒杯道:“周大人,今日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家妻在旁,红颜知己也在旁,然而两人撞见了,非但没有撕破脸皮,反而和平相处,情同姐妹,一起站出来为你说话。”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周大人,你的御妻之术恐怕已经炉火纯青了吧,别只顾着自己享福啊,你也教教我。” 周元听懵了,感情你所说的正事,是他妈这个啊? 不过说起这个,周元也很是奇怪,蒹葭竟然不生气,反而还很照顾我,真是没想到。 家有贤妻啊! “熊大人,咱们都是朝廷命官,如今大晋危如累卵,你怎么能想这种事呢?” “你应该报效祖国,把脑子都用在正事上,以后这种下流问题不许问我,我心中只有国家。” 熊阔海差点没被气死,无奈道:“我的周大人哎,你说我这一桌子酒菜,都不能撬开你的金口嘛,快点传授几招啊!” 周元喝了一口酒,道:“罢了,看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就教你几招。” 熊阔海连忙道:“周大人请讲,我洗耳恭听。” 周元道:“这第一嘛,男人要学会卖惨,博取妻子同情。” 熊阔海道:“此话怎讲?” “比如你可以经常在她面前,装作疲倦的模样,说自己很累,压力很大,官场难混,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熊阔海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说这些话,反而失了威严啊!” 周元瞪眼道:“你懂个屁!都成亲十多二十年了,你身上有几根毛人家都清清楚楚,你有个屁的威严!” “你这么说,非但不会丢了威严,反而会心疼你。她肯定想啊,男人在外打拼不容易,你这么辛苦都是为了这个家。”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多找个女人算什么大事?她还能跟你闹啊?她巴不得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子,让你好生欢乐一下,缓解你的压力。” 熊阔海眼睛一亮,大喜道:“彩!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哈哈哈这老王八还在我面前装老秦人是吧! 周元补充道:“但是,这一招的基础在于,你确实做成功了一些事,才有资格言苦,才会引人心疼。若是一事无成还言苦,那是废物,不但不会心疼你,反而鄙视你。” 熊阔海笑道:“这肯定啊,我家娘子一直认为我很有本事,毕竟都做到正四品锦衣卫指挥敛事了。” 他连忙道:“周大人,还有吗?多传授几招啊!” 周元压着声音说道:“干那事儿的时候,多提出一些无礼的要求,过分一点的,她不答应,你千万别勉强,只管说好听的话,什么理解她,尊重她之类的。” “说上几次了,她便会心软,想着自己做不出那种丢人的事,让其他人去陪你做,不就行了。” “这样你找女人就有借口了啊!” 熊阔海激动道:“好办法啊!真是好办法!周大人,你们年轻人果然是有套路的!” “不过这样真的能行吗?” 周元瞪眼道:“说什么话呢!什么叫真的能行吗?我告诉你,你照我说的做,必拿下!” 熊阔海斗志昂扬道:“好!必拿下!” 第二百一十一章 情同姐妹 整整一上午,赵蒹葭都坐立不安,焦急无比。 她怕周元生气,因为她很清楚,周元这么出众的男人,多几个女人是很正常的,而自己却因此闹了一场,让他睡了一晚书房。 可是…我有什么错?我总不能什么意见都没有,完全任他胡来,将来家里岂不是成了女儿国了。 身为妻子,是应当管理好后宅的啊,是应该在这些事情上,有自己的态度的啊! 不就是没有让他上床嘛,他至于直接搬出去么… 赵蒹葭是越想越委屈,终于忍不住喊道:“来人!来人!” 外宅,一个侍卫抱拳道:“夫人有何吩咐!” 赵蒹葭道:“快让关陆来见我,我要打听事情!” 片刻之后,关陆匆匆赶来,但却严守规矩,未进内宅,只是在门口施礼道:“见过夫人,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吗?” 赵蒹葭道:“告诉我彩霓在哪里,我要去找她。” “这…” 关陆苦笑道:“夫人,大人吩咐过,不能让外面的事影响夫人。” 赵蒹葭皱眉道:“什么外面的事,彩霓姐姐是我的朋友,我要去看她!” 关陆道:“好,属下这就去请示大人。” “请示什么,不许告诉他!” 赵蒹葭连忙道:“千万不能告诉他,你快跟我说,若你不说,我可就去北镇抚司问王昂大人了。” 关陆无可奈何,因为彩霓涉及到无生教,他不敢说,但现在似乎没有选择了。 说了地点之后,关陆连忙道:“夫人若要出门,请一定带上小影姑娘。” 赵蒹葭知道对方是基于安全考虑,于是点了点头,带着小影就出门了。 …… 彩霓的居所并不难找,只是要见头牌花魁,却并不太容易。 赵蒹葭也是同传了两次,才把话传到彩霓的耳朵里。 “蒹葭姐姐!” 彩霓亲自出来迎接,显然是充满了惊喜,没想到来到神京之后,第一个找自己的不是公子,而是蒹葭。 赵蒹葭轻声道:“彩霓姐姐,我比你小一些,如何担得起你这般称呼。” 彩霓却是笑道:“姐姐说笑了,你是公子的正妻,无论如何我也是该叫姐姐的,就看姐姐愿不愿意认了。” 都这般情况了,还有什么不愿意认的。 “那我就托大叫你一声妹妹了。” 赵蒹葭拉着彩霓的手,低声道:“好妹妹,姐姐遇到麻烦了,想着你比较懂夫君,便来问问你。” 她将昨晚和今早发生的事一一说出,最后苦恼道:“我知道,其实夫君更喜欢你和凝月,我也确实不如你们温柔,懂得讨夫君关心,所以这般情况,想问问妹妹我该怎么办。” 彩霓却是摇了摇头,叹道:“姐姐误会了,公子最喜爱的,还是姐姐。” 赵蒹葭身影一震,却是勉强道:“怎么可能,我以前做的那些事儿,也不讨喜。” “姐姐,我们出去聊吧,逛一逛北城六大巷。” 她拉着赵蒹葭朝外走去,上了马车,才继续说出。 “姐姐是身在局中,所以犯了糊涂。” 彩霓呢喃道:“夫君出身寒微,父母又早逝,不晓得吃了多少苦,才有如今的地位。” “姐姐是他的结发妻子,是父母之命,是媒妁之言,是拜过天地的。” “夫君重情重义,如何会不喜欢姐姐?” 赵蒹葭忧心忡忡道:“我也曾这般去想,却说服不了自己,彩霓,你有所不知,我与夫君成亲之后,并未洞房,而是约法三章。” “届时我心中高傲,恐怕让夫君很是介意,他虽然答应,心中应该还是没过去的。” “云州诗会,夫君心疼庄稼,我亦不懂他的内心,无法给予他支持,还是凝月坚定不移站在他那一边。” 说到这里,赵蒹葭闭上了眼,脸色都变得苍白。 她颤声道:“凝月出事之后,我实在忧心凝月的命运,对夫君多有侮辱,甚至是谩骂。” “这一切的一切,或许都是我造成了。” 她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即使在出门到时候,她强行要求自己不能在彩霓面前软弱。 但想起昔日种种,她就觉得夫君一定还介意那些。 彩霓却是笑了起来,道:“蒹葭姐姐多虑了,公子可曾拿往事做文章,因此责怪姐姐?” 赵蒹葭小声道:“自是不曾。” 彩霓道:“公子可曾以此为由,欺负姐姐?” “不曾。” 彩霓笑道:“公子行事坦坦荡荡,虽有谋略在胸,却从不把城府心机用在身边的人,若真的还在意从前的事,又怎会一直憋在心里呢。” “况且姐姐之前种种,亦并非过错,实乃隔阂矣,隔阂解除了,都是一个床上卿卿我我的夫妻了,哪还有从前的怨怼。” 赵蒹葭脸色红了红,却未反驳,只是跟着彩霓下了马车。 六大巷人如烟海,街道商品琳琅满目,欢声笑语处处。 来到这里,人的心情似乎都会欢乐一些,总是会被周遭的一切感染。 彩霓带着笑意,轻声道:“公子是什么人?蒹葭姐姐与之相处最久,莫非还不了解么?” “他心胸宽广着呢,更不会与身边的人动气,你看官采曦昨日何等刁蛮,夫君也不过一笑了之。” “如此大丈夫,又岂会因姐姐昨晚的小脾气,而与姐姐闹?实则是公务缠身罢了。” 被这样一安慰,赵蒹葭心情确实好了不少,拉着彩霓的手道:“我看啊,还是你了解夫君。” 彩霓却道:“姐姐,只因你不知彩霓身份罢了。” “彩霓非但是青楼花魁,还是无生教妖女,要论出身,彩霓八辈子也比不上姐姐。” “然而公子却从未嫌弃过彩霓,反而对我多有同情和心疼,如此男子,又岂会做那般小气之事。” “我受公子关怀,自然知道他对我们好。” 赵蒹葭低下了头,幽幽叹道:“是我太狭隘了。” 彩霓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了一处小摊,道:“这个发钗怎么卖?” 摊主看到两个绝世美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两位姑娘,我这里的货可是又便宜又实惠,这个发钗只要五百文钱呢。” 彩霓笑了笑,把发钗买了下来,道:“老板,六大巷整治以来,生意怎么样啊,比以前好些了么?” 老板愣了一下,却是挠了挠头道:“姑娘这是什么话,六大巷以前就是屎尿聚集地,恶臭熏天,还有帮会欺负人,别说生意了,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如今啊,瞧瞧这里,内城的公子小姐们都来这里逛呢,若是内急了,还有公厕可以使用。” “咱们老百姓,现在日子好过多了,有钱赚,也没人欺负咱了。” 彩霓道:“那你认识周元吗?” 老板瞪眼道:“你这姑娘,瞧不起谁呢,整个北城有谁不知道周大人啊!” “周大人给我们饭吃,让我们不受欺负,让六大巷改天换地,是咱们老百姓的恩人,你这般问,不就是骂我心瞎了嘛!” 彩霓没有生气,只是一连问了好几个摊主,得到的答案却都大同小异。 直到此时,她才回头看向赵蒹葭,轻轻道:“蒹葭姐姐,可都听见了?这就是你夫君,这就是他在做的事。” “改天换地,拯救苍生。” “我们怎么能因为儿女小事,给他心里添堵呢?虽然公子不介意,但我们真的能那般做吗?” 赵蒹葭眼眶红了红,摸了摸眼泪,点头道:“谢谢你,彩霓,今天你让我懂得了很多。” 彩霓摇头道:“姐姐,这不怪你,因为你出身就很好。” “我不一样,我知道没有饭吃的滋味,我知道穿不暖的痛苦,所以我更能感受到公子在做什么事。” 赵蒹葭抱住了彩霓,啜泣道:“好妹妹,若没有你,我恐怕还不知道夫君在做什么。” “姐姐以后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秘密任务 正午,阳光明媚。 北城兵马司胡同已准备了满桌的酒菜,周元端起酒杯,笑道:“诸位同僚,周某上任以来,虽然和大伙儿都接触过,但齐聚一堂却是首次,今日可要多饮几杯,庆祝一下。” 大桌坐了刚好十个人,皆是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和知事,大家心情都比较高兴,毕竟领钱嘛。 神京整治,一年共计约四百五十万两银子,除却九大帮会的成本,还有三百五十万两,但周元这里只有三百万两,还有五十万两的粪便钱还未变现。 但无论如何,这也是快过年了,五城兵马司嗷嗷待哺,周元也开始兑现承诺,每城五万两白银已经准备妥当。 这可是飞来横财,而且数目巨大,可把其他四城的指挥使高兴坏了,喝酒都痛快了不少。 “这神京大大小小的官员,数都数不清,有聪明的,也有愚蠢的,有干实事的,也有屁都不懂的。” “咱们位卑言轻,管不了那么许多,咱就知道,这么多年来,也就周大人帮我们搞到钱了,而且不少。” 南城兵马司的都指挥端起酒杯,大声道:“这五万两银子,足够咱们司内兄弟们过个肥年了,也让我这个都指挥使地位稳固,多的不说,周大人,咱们以后服你,你说什么,咱们绝对不会不讲义气。” “不错!周大人,我们几个也都干了这么多年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银子做不了假。你五万两银子说给就给,咱们佩服,今后唯你马首是瞻。” 众人举杯,痛饮而下。 周元笑道:“诸位都是兄长了,说什么唯我马首是瞻,周元不敢当。” “我们兵马司隶属于兵部,但直系长官却又没有实权,兵部侍郎又往往不干预下事,尚书大人又繁忙。” “说好听一点呢,我们比较自由,没什么人管着。” “但说得不好听,那就是爹不疼娘不爱,受了欺负都没人做主。” 众人闻言,不禁感同身受,纷纷点头。 这些年五城兵马司哪有什么尊严,各部门都可以来踩一脚,经费也少,穷苦日子过惯了,也就周元来了才好转。 周元道:“我就希望我们五城兵马司,精诚团结,不搞内讧,尊严和地位,那是得靠我们去挣的。” 众人深以为然,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千。 短短三个月,五城兵马司确实受尊重很多了,百姓提起都要竖大拇指,神京的整顿,为他们赢得了尊严。 谁还不喜欢被尊重、被夸啊,各大指挥也正是感受到了这种转变,所以对周元十分感激。 “多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周元举杯道:“将来我们互相帮助,互通有无,精诚团结,也让那些瞧不起咱们五城兵马司的,好好看看!” “干杯!” “干了干了!今天不醉不归!” ……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周元送走了客人,心中也松了口气。 目前算来,五城兵马司共二十五万两,驸马爷十万两,吴清荣那边给了二十万。 现在还有二百四十五万两。 周元打算给自己留四十五万两,以备不时之需。 剩下的二百万两…自有其他用处。 他把提前备好的名单拿了出来,沉声道:“何知事,去把名单上的人给我叫过来!” 屋外的何享年连忙跑了进来,点头哈腰道:“好嘞好嘞,大人日夜操劳,辛苦辛苦。” 周元笑道:“何知事啊,还是你懂事,知道关心关心我的身体。” 何享年眼睛一亮,他很想巴结周元,稳固自己地位的同时,或许还能跟着这位年轻有为的官员,升上几阶呢。 心知这次马屁拍对了,他连忙道:“毕竟下官在北城兵马司干了十几年了,却从未见过大人这般恪尽职守的长官啊!” 周元道:“是啊,这样吧,你帮我分担一点。” 何享年愣住了,难道又是什么新坑?他是被搞怕了,于是小心翼翼道:“分、分担什么?” 周元笑了笑,道:“快去叫人。” “好…好嘞!” 他逃命似的跑了,心中还是觉得周元此贼实不可信,将来要注意点。 一共八十个人,全部都聚在了司务楼,有小队长,也有大队长,更有吏目。 一群人都是懵的,所属的吏目都不同,怎么把他们喊到一起了。 更关键的是,四周好像戒严了,其他人都被赶了出去。 周元看向众人,沉声道:“本官到这里已经两个多月了,对大家的了解也比较全面了,我认为你们这八十个人,是最出色最优秀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宗室 傍晚,皇宫大内,紫微宫中。 精致的小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一瓶陈年佳酿已经打开,小庄和一众侍女退到了院子里。 沁水公主给昭景女皇倒了一杯酒,轻声道:“姐姐,我们先干一杯嘛。” 昭景女皇皱了皱眉,瞥了她一眼,才道:“说吧,又有什么事求我?” 沁水公主一愣,随机道:“姐姐怎么能这么说,人家是想你了,所以才进宫看你,陪你吃顿饭嘛。” “刚刚小庄还在说呢,说姐姐最近愁苦得很,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昭景女皇叹了口气,缓缓道:“这些年不都这样么?这朝廷之事,总是忙个没完,大晋处处都让人忧心。” “你看,中原的张白龙立朝称帝,文武百官都说成不了气候,结果呢,连续攻克我大晋七座城池,连开封和洛阳都危在旦夕。” “土司又在南方作乱,近几个月疯狂驱赶汉民,遇到不听话都杀,这些蛮子属于可恶,丝毫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沈州丢了,东虏都快打到津门了,那可是我神京之门户。” “南边又有海寇作乱,那群异族妖魔掳我汉民为奴,为他们修建港口大船,肆意掠夺我境内丝绸瓷器和金银珠宝。” “这偌大的朝廷,竟然拿他们毫无办法,粤州水师和福建水师动都不敢动,说是打不赢西洋的铁甲船。” 说到这里,昭景女皇按着自己的额头,叹声道:“处处溃烂的江山,靠我一个人缝缝补补,实在捉襟见肘。” 沁水公主也是叹了口气,无奈道:“皇姐姐,别想那么多了,这些事儿都是多年积弊,不是一时半会儿的愁苦便能解决的。” “快喝一杯,妹妹今日陪你说个够。” 昭景女皇干脆与她碰杯,喝了几杯之后,才道:“你啊,还好有你帮我管着宗室,否则我更是难办。” 提到这个,沁水公主也来气,忍不住道:“那群宗室子弟,简直是一群废物,整日就知道奢靡享受,丝毫不知国家之艰难,否则皇姐姐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我打算明年再给他们缩短拨银,也算是给他们提个醒。” 昭景女皇道:“有什么用处?你这里给他们缩短一两,他们就敢去百姓身上搜刮二两,都是一群欺压良善的纨绔。” 沁水公主掌管内务府,深知陈氏宗室的堕落,也不禁有头疼。 她慨然道:“但凡他们争点气,我大晋又何苦如此艰难。” 昭景女皇摆了摆手,道:“罢了,提他们做什么,扫兴,倒不如说说你的事儿。” “我?” 沁水公主道:“我能有什么事儿。” 昭景女皇笑道:“据说你最近看上了一个女人,在景王府的时候,你在有意接近那北城小官的妻子。” 说到这里,她又补充道:“可不是故意监视你啊,诗会事关此科进士二百余人,我总不可能不放耳目进去。” 沁水公主点了点头,笑道:“皇姐姐,蒹葭姑娘来自于江南云州,非但才情无双,而且相貌精致,更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和柔美。” “说实话,妹妹很是喜欢她。” 昭景女皇叹道:“佩娴啊,你也是三十的人了,虽然修炼道法,驻颜有术,但年龄确实不小了,是不是该试着和驸马同房,要个孩子了?” 沁水公主脸色一变,当即道:“不可能!皇姐姐你还不了解我么?我从小就不喜欢男人,我母后就是被那个人活活打死的!” 昭景女皇道:“你母后已经死了二十年了,先帝也薨逝近十年了,难道你还不能释怀?毕竟都和驸马成亲这么久了,也该…” “皇姐姐!” 沁水公主无奈道:“不要劝我了,和杨长观成亲,无非是那个人逼得而已,圣旨配婚,我无法拒绝,否则我不可能和这种男人成亲。” “况且他也不喜欢女人,一个睡男人的死狗而已,我根本瞧不上。” “我这副好身子,只有世间最美的女子可以享用。” 说到这里,她看着昭景女皇,眨了眨眼睛。 昭景女皇知道她在暗示什么,当即脸色一沉,怒道:“胡闹!信不信朕治你欺君之罪!” 沁水公主连忙道:“姐姐我错了,可千万别生气,咱们还是说蒹葭姑娘吧!” 昭景女皇道:“你就绕不开女人了是吗!” 沁水公主沉默了片刻,才勉强一笑:“姐姐,你切看看身边这些男人罢,宗室的,全是蠢猪,脑子里只有名利,欺压百姓,玩弄女子,我岂能看得上?” “做官的,整日三纲五常,为了那点权力拼死拼活,脑子里也没有半点江山社稷,我岂能看得上?” 昭景女皇道:“就没有一个有担当的?为百姓为江山着想的?” “没有!” 沁水公主斩钉截铁,但却突然想起了前几天,那一句“风雪夜归人”。 这是为百姓发声,为百姓着想的。 那个姓周的,似乎的确干了不少好事儿,至少外城干净了,她还去逛过几次,挺有意思的。 “罢了。” 昭景女皇道:“我是管不了你了,倒不如给你出出主意,赵蒹葭这样的江南女子嘛,你用才学是征服不了的,人家自身就有才华,也见识过不少江南才子。” “柔情攻势也不行,人家司空见惯了,江南女子本身就柔情,你这点比不过。” 沁水公主急了:“那要怎样才能征服她嘛!” 昭景女皇道:“发挥你自己独特的优势啊,带她去体验她未曾体验过的事,给她新奇感,给她痛快和刺激。” “比如带她去骑马,去狩猎,去山顶欣赏壮美的风光。” “江南女子哪里见识过这些,只要你这般做,就保证没问题。” 沁水公主想了想,还真是这个理儿,于是连忙道:“这段时间正好是北山冬猎的好时候,我带她去骑马打猎,岂不美哉!” 昭景女皇道:“她累了,可不就往你怀里靠了,那时候你就予取予求了。” “皇姐姐你说的太对了!不愧是最有智慧的人!” 沁水公主激动无比,端起酒杯就干了好几口,道:“我等几天就带她去!一定要把这软糯的姑娘拿下!”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道:“皇姐姐,你若是喜欢,妹妹便…” “闭嘴!” 昭景女皇瞪了她一眼,道:“没大没小的,越来越不像话了,人家是有丈夫的人,你当心人家找你麻烦。” “就他?” 沁水公主撇嘴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找我麻烦,会做点诗词罢了。” 昭景女皇笑道:“他之所以被提拔为临安府锦衣卫百户,是因在云州暴乱之中,提剑杀了上百暴民。” “啊?” 沁水公主懵了,瞪眼道:“那周元不是读书人么,擅长的是作诗作词啊!” 昭景女皇拍了拍沁水公主的肩膀,笑道:“佩娴啊,别总是把人看扁了,神京几十年的外城积弊,帮会祸乱,被他两个月整治得妥妥当当,你以为这是靠运气靠作诗可以做到的吗?” 沁水公主陷入了沉思。 第二百一十四章 刺杀任务 北城兵马司,司务楼。 残月如钩,大雪纷飞,熊阔海急匆匆跑到了兵马司胡同,猛敲大门。 值夜的士兵把他引进来的时候,周元也有些疑惑:“出了什么大事,这么晚过来。” “天大的事!” 熊阔海咬牙道:“老子大冷天的被赶出门了,都是你害的。” 周元道:“此话怎讲啊!” 熊阔海道:“都怪你教的那什么破办法,说什么必拿下,结果我对我娘子使了,差点要跟我合离。” 周元惊了,连忙道:“你怎么干的,就把事情办砸了。” 熊阔海道:“老子按照你的方法啊,这几日一直说累,她倒是挺心疼我的,又给我按摩,又给我洗脚。” “我想着有效果啊,就在床上提出了非分的要求,想着她要是不同意,肯定心头也会内疚。” “谁知道我一说出口,她就揍我,让我滚出府门去。” 周元吓了一跳,道:“我记得你说过,嫂子知书达理,温婉可人,虽说容不得你纳妾,但对你还是温柔的啊。” “你到底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把她气成这样?” 熊阔海尴尬一笑,道:“我说想走旱道。” 周元沉默了。 然后拍了拍熊阔海的肩膀,感慨道:“而你,我的朋友,你是真正的勇士。” 熊阔海道:“现在说这些没用了,聊聊正事吧,你今晚派了两队人马出去,被锦衣卫察觉到了,密信都送到我手上来了,要不要上报?” 周元吓了一跳,锦衣卫还真不是吃干饭的啊,把老子北城兵马司也盯得死死的。 他沉声道:“这事儿你瞒得住吗?” “当然。” 熊阔海笑道:“毕竟也是二把手了,一两件小事还是能做主的,只是你怎么敢确定,只有锦衣卫察觉到了?这神京的水,可比想象中深多了。” 周元道:“那你得帮我清理一下了,这件事不能被其他人继续查下去,那是二百万两纹银啊!” 听到此话,熊阔海愣了一下,然后腾地站了起来,惊声道:“放屁,这是银子的事吗!你要用这个银子做什么,我猜都猜得到!” 周元道:“所以让你帮我把尾巴清掉,他们可以知道我有动作,但决不能知道我在做什么。” 熊阔海皱了皱眉,低声道:“那样的话,就瞒不过指挥使了,他虽然对你还算友善,但却未必会为了你去得罪其他势力。” 周元瞥了他一眼,道:“你打算做一辈子指挥敛事?” “懂了!” 熊阔海直接道:“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你放心即可。” 说到这里,他拍了拍脑袋,道:“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我们北镇抚司在一个杀手组织中的暗桩传来消息,他们接到命令,要在明天刺杀沁水公主。” 周元猛然抬头,凝声道:“消息没问题?” “没问题。” 熊阔海道:“消息来源很可靠,而且给出了充足的证据,就在明天下午黄昏之前,地点是北山猎场。据说沁水公主会去那里打猎。” 周元想了想,道:“沁水公主身手是不错的,一般的刺客拿不下来吧。” “谁知道?” 熊阔海摆手道:“这些人手段多得很,万一有内应呢?我的意思是,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周元道:“废话,沁水公主掌握内务府,是宗室的核心人物,她的态度基本上意味着宗室的态度。” 熊阔海这下疑惑了,瞪眼道:“这样的话,谁会对她起杀心呢?” 周元想了想,才缓缓道:“唯有宗室了,或许是某个宗室人物嫌她挡了路,要取而代之。” “我查过这几年的消息,据说沁水公主一直在缩短宗室的开支,导致许多宗室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熊阔海冷笑道:“是奢靡的日子。” 周元道:“宗室很关键,我也在争取沁水公主,不能让她死,若是内务府换了人,那我之前的准备就白费了。” “你帮我盯死这群杀手,我明天会一直在司务楼,等你的消息。” 熊阔海道:“明白,那我就撤了,明天或许我也会出手,毕竟是实权公主,锦衣卫不好置身事外,否则就是渎职了。” 周元忍不住笑道:“不是被赶出府了么?” 熊阔海哼道:“老子养了好几个外室,哪里不能过夜,非得在你这里啊!” 他大步走了出去,到了门口,却突然停下。 他回头道:“周大人,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周元知道瞒不住他,二百万两银子运出去的消息他知道了,其他事也应该能猜到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腊月十八,临近年关,亦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 昨夜一场大雪,早晨便是朝霞漫天,万道霞光照亮了天地,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复苏。 沁水公主穿上了自己的猎装,长裤长靴,还扎上了一袭红色披风,头发束起,显得英姿飒爽。 她带着随从上了马车,径直便往周府而去。 片刻之后,她来到周府门口,笑道:“去通报,给蒹葭妹妹说,她的公主姐姐找她玩儿来了。” 明瑞听说是公主,哪里敢怠慢,回头就喊了起来。 赵蒹葭急匆匆从府中走出,施礼道:“民女见过沁水公主殿下。” 沁水公主连忙拉起她的手,轻声笑道:“好妹妹又见外了,既然你我以姐妹相称,又有什么民女不民女的,你便唤我一声沁水姐姐不好么。” 赵蒹葭脸色微微一红,道:“是,见过沁水姐姐,姐姐请进。” “把东西搬进去!” 沁水公主摆了摆手,笑道:“初次登门妹妹的家,总不好什么都不准备,这些礼物可不要拒绝。” 她走进府门,顷刻间便感受到了数道目光朝自己看来,其中有两道还比较凌厉,似乎带着寒意。 “殿下,有高手。” 沁水公主身旁的女卫压着声音说出。 “无妨,不过是看家护宅的。” 沁水公主依旧不舍得放开赵蒹葭的手,看着四周景致,说道:“蒹葭妹妹这院子真不错,虽然不大,却造景别致,精心典雅,颇有些江南苏杭风味。” 赵蒹葭笑道:“姐姐溢美了,不过是瞎弄了弄,看得过去便好。” 沁水公主疑惑道:“周元呢?这般早他便去兵马司了?” 赵蒹葭道:“最近夫君都长住兵马司胡同,并不回家呢,说是公务繁忙,要年后才回来住。” 沁水公主点了点头,心中也是暗叹怪不得周元能做出如此出色的政绩,属实是勤奋啊,倒是个好官。 沁水公主笑道:“我这次来是邀请你与我一同出城,去北山上冬猎一遭呢。” “啊?我吗?” 赵蒹葭苦笑道:“沁水姐姐,蒹葭生于江南,又在闺阁之中长大,连马都不会骑,弓都拉不开,如何冬猎呀!” 沁水公主道:“正因没有体验过,才要好生体验一番,有姐姐带着你,不需考虑那般多。” 说到这里,她凑过头去,小声道:“我连猎装都给你准备好了,妹妹只管换了与我走便是。” “可是…” 赵蒹葭有些犹豫,夫君吩咐过,最近这段时间比较紧张,出门或许会有危险。 她想了想,还是以安全为重,随即道:“姐姐,我恐怕没有时间出去,夫君把家交给我打理,我不能…” 沁水公主直接打断道:“想那些做什么,这家里奴仆侍女皆有,妹妹不在,也不至于乱了套。” “便跟我走罢,我还专门为妹妹准备了一张小巧精致的弓呢。” 她不待赵蒹葭拒绝,便推着她进屋,说道:“换衣服换衣服,快换上我给你准备的猎装。” 赵蒹葭实在无法推脱,便只能苦笑着答应,看到那青白相间的猎装,多少还是有点心动的。 “那…那沁水姐姐盛情邀请,蒹葭便斗胆陪姐姐去一遭。” 沁水公主道:“换衣服罢。” 赵蒹葭一愣,低声道:“姐姐不出去吗?” 沁水公主笑道:“都是女人,怎么还害羞了呢,我帮你换着。” 她伸手便脱赵蒹葭的衣服,动作麻利得很,几下便把赵蒹葭棉衣小袄脱了下来。 赵蒹葭觉得好难为情,但想想都是女人,也就忍忍得了。 脱得只剩上下两件最贴身的,光洁的肌肤暴露了出来,雪白生辉,婀娜有致,却无半点赘肉。 许是因为寒冷,皮肤开始微微发红,冒出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沁水公主看得眼睛都值了,轻轻抚摸着赵蒹葭的肩膀,小声道:“蒹葭妹妹的皮肤真是水做的一般,当真光滑。” “沁水姐姐…” 赵蒹葭实在羞涩,心想沁水公主怎么这样啊,感觉好奇怪啊。 她连忙道:“姐姐快把衣服给我吧!” 沁水公主笑了笑,把把猎装递给赵蒹葭,帮着她一件一件穿好。 很快,一个明媚的猎装女子便出炉了,赵蒹葭显得更挺拔了些,多了些英气,少了些温婉,竟别有一番风味。 沁水公主实在心动,忍不住道:“蒹葭妹妹,这衣服实在太适合你了,快跟我走,姐姐教你骑马!”云九小说 赵蒹葭还算清醒,连忙道:“小影,姐姐我们得带上小影。” 沁水公主没有拒绝,拉着赵蒹葭上了马车,一行人十余人,便这般出了城。 阳光依旧明媚,而在幽暗的密室中,一个中年人皱起了眉头。 “出城了?还带着周家夫人?” “是,小的已经盯紧了他们,预计一个时辰,她们应该能到北山林外扎营,那边有马场。” 中年人点了点头,道:“继续盯着,按计划行事,未时三刻动手,除了沁水公主和周家夫人之外,其他人都解决掉,逼她们上山。” “是。” 下人走之后,中年男人才站了起来,淡笑道:“我也该出发了,今天唱一出好戏。”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回头看向角落处坐着的老人,道:“没想到啊,还有意外收获,周元的夫人也在那边,我们这次可以一石二鸟。” 老人淡淡道:“一个五品官,值得争取吗?” 中年人道:“五品官没什么好稀奇的,但一个十八岁的五品官,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手段,连曹烨都被他斗了下去,这种人才不争取,那该争取什么人?” 老人叹了口气,道:“注意别玩砸了,这其中是有风险的,如果出了意外,那代价可能会很大。” 中年人摆手道:“什么代价?终究是十来天的事了。” …… 北城兵马司,周元还在不断复盘自己的计划,不断推测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而这时,门直接被推开,章飞急匆匆跑了进来。 周元面色一变,章飞不是莽撞之人,直接推门必有大事。 所以周元直接道:“出什么事了?对方提前动手了?” 章飞穿着粗气道:“大人,沁水公主去了府上,把夫人也带着一起出城了。” 周元当即瞪大了眼,忍不住吼道:“这个疯婆娘,色欲熏心啊!” “快!带上你的人跟我走,不能让蒹葭犯险。” 第二百一十六章 忆往昔 南山秀美,北山巍峨,大晋天下南北自有迥异的风景。 乱石嶙峋,断崖枯松,白雪盖黛,绿植成荫,峡谷之中水涧深幽,山坡之上木树桀然。 乌鸦百鸟惊鸣,时而寒风吹过,天地呜咽,冬日的自然风光可谓绝美。 “怎么样!” 沁水公主大笑道:“蒹葭妹妹,这北国之风光,是否让人心生澎湃,血脉喷张。” 赵蒹葭俏脸迎着阳光,看着四周的风景,心情也不禁开阔起来。 她笑容灿烂,点头道:“这里的确好美!” 沁水公主拉着了她的手,道:“还有更美的,跟我来妹妹,我们共骑一匹马,姐姐带你在这一片转一转,让你体会一下真正的畅快!” 一匹健壮的大马被牵了过来,赵蒹葭一看,连忙摆手道:“不成的不成的,太高了,我都上不去。” “哈哈!有姐姐在你怕什么!瞧,马鞍都装了两个呢!” 沁水公主搂住了赵蒹葭的腰,微微一用力,就将她抱了起来,跃到了马背之上。 这马儿也听话,只是打了个鼻响,却纹丝不动。 “妹妹坐好了!” 沁水公主拉着缰绳,把赵蒹葭护在怀里,笑道:“我们要出发了!” 赵蒹葭连忙道:“别,太高了,你让我先缓一缓…啊!” 马匹的嘶鸣伴着赵蒹葭的尖叫,一窜上前,两女骑着马便奔驰在这狂野之中。 冷风吹来,暖阳照耀,四周的树木疯狂倒退。 赵蒹葭先是害怕无比,眼睛都不敢睁开,片刻之后,也试着看向四周,于是那种心悸和激动夹杂的感受,瞬间填满了她的心。 好快!好高!好大的风! 她满脸绯红,尖叫声也变成了笑声。 与此同时,周元也在马上,疯狂赶往北山,心中紧张无比。 虽然已经得知小影跟着去了,但沁水公主可不是个好相处的,她想要和蒹葭独处,必然会把小影支开。 而小影恰好就是那种笨笨的丫头,实在太容易上当了。 “驾!” 周元已经急得满头是汗了,要是蒹葭出事,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 北上的开阔处,几个营帐已经扎好。 案几之上,摆满了美酒与水果。 中年儒雅男子轻轻敲着桌案,淡淡道:“未时已到,动手吧!” “是。” 属下应了一声,退出了营帐。 下一刻,数十个黑衣人便从山上冲了下去,急速朝着沁水公主的方向而去。 此刻的沁水公主,正搂着赵蒹葭,在树林中小憩。 “蒹葭妹妹,这一通跑,可喜欢上骑马了?” 由于赵蒹葭心情过于激动,丝毫没察觉到沁水公主搂着她有什么不对,只是摇头道:“很喜欢,但我想我是学不会了,我没有那个力气。” “无妨!” 沁水公主大笑道:“只要你什么时候想骑了,给姐姐说一声,我带你骑。” “谢谢公主姐姐。” 赵蒹葭灿烂一笑,她心情也确实好,整日窝在家里终究是闷,出来散散心,只觉整个人都精神了。 脸上有细微的香汗,她喘着气看着四周挺拔的树木,不禁赞叹道:“这里真美啊,好像带夫君也来看看。” 沁水公主一愣,心中有些吃醋,又不敢表露,只是道:“妹妹似乎很喜欢周大人?” 赵蒹葭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道:“自家的夫君,如何能不喜欢。” 看她这幅表情,沁水公主有些来气,凭什么啊,一个臭男人,比得上我么! 她眯眼道:“一见钟情吗?” 赵蒹葭却是摇头道:“不是,最开始我并不喜欢他,也相处不好,老是吵架。” 沁水公主道:“与我说说呗,我想听一听你们的故事。” 赵蒹葭却是轻笑道:“哪有什么故事,不过是一些往事罢了。” “夫君家境贫寒,母亲去得早,也没个人照顾,孤苦无依的。” “但他读书很勤奋,早早就考上了秀才,结果唯一的父亲又去世了,成了举世无亲的孤儿,荒废了自己,也堕落了。” “整日熏酒,靠着邻里之间接济,靠着我父亲暗中照顾,才勉强生活。” 沁水公主皱眉道:“这样的?” 这样的出身,能在十八岁做到如今的位置? 赵蒹葭道:“我与夫君是有婚约的,父亲母亲一直在催,我当然不想嫁给一个穷苦的堕落秀才,但实在把我催烦了,就干脆答应了。” 沁水公主攥紧了拳头,深有同感,因为她也是这般被强迫的。 赵蒹葭笑道:“成亲之后,我与夫君约法三章,不同房,不干预,他竟也同意了。” 沁水公主是越看赵蒹葭越喜欢,连这一点都和我一样啊! “我本以为他是个懦夫,这种耻辱都可以忍受。” 沁水公主闻言,不禁道:“难道不是么!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忍受不同房这种耻辱?” 赵蒹葭摇了摇头,道:“后来我才知道,夫君只是不想我为难,不想把我逼到绝境,希望日子正常过下去。” “只是他不再喜欢读书,说官场邪恶,要平淡过一辈子。” “整日出去跑步,锻炼身体,用各种奇怪的器具,说是自己的身体根基太弱了。” “后来他便直接上山修道去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杀局已至 沁水公主是越想越烦,但又想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来的神京。 于是她不禁问道:“你只是说他做了官,但却没说你们什么时候和解的啊!” 赵蒹葭笑了笑,道:“临安府那个时候闹了大乱子,母亲说我身为妻子,该去帮忙,因为那时候夫君已经写了信回来,说决心与临安府共存亡。” 沁水公主不禁赞叹,周元还是不错的,文武双全还是忠臣,那种情况竟然要死守临安府。 赵蒹葭道:“于是我就连夜赶往云州,见到了夫君,那时候我才知道,连千户大人、庄司主这样的人物,竟然也听夫君调遣。” “我好奇嘛,就悄悄问了曲灵姐姐,她才告诉我,死守临安府的计划是夫君制定的。” “他制定了好多计划,又率先抢到了楚王,反正那些计划我都听不懂啦,很厉害的样子,就力挽狂澜,夺回了临安府。” “而且还利用士子鸿儒,让叛军失了根基,后来圣旨就到了。” “在那段时间经历了很多事,我也慢慢明白了夫君的不易,也就…也就…” 赵蒹葭低下了头,脸色红扑扑的,小声道:“也就喜欢夫君了。” 沁水公主深深吸了口气,震惊道:“那段时间,陛下整日焦头烂额的,我还去宫里陪着,直到那天陛下跟我讲临安府收复了,她心情很高兴。” “原来这一切都是周元的功劳,那照理说,以他的功绩就算不至于封爵,也该是个大官啊!” 赵蒹葭笑道:“夫君太年轻了嘛!” 她歪着头想了想,才道:“平时睡觉之前,夫君会跟我讲一讲那些事,他说过,他不太在意官职大小,他要做的是拯救大晋江山,让乾坤清净,歌舞升平。” “因为那样,他便可以与我长相厮守了。” “夫君说,家国不宁,则百姓不宁,那怎么样都不会幸福的。” 说到这里,赵蒹葭脸上的笑容和崇拜,让沁水公主几乎发疯。 凭什么嘛!他周元凭什么说这种大话嘛!还乾坤清净,歌舞升平,呸! 哪有那么容易啊,这天下烂了数十年了,皇姐姐都没法子,他有什么法子。 “不过,我倒是希望夫君能不做官了。” 赵蒹葭的声音显然有些担忧。 沁水公主道:“为何?” “太危险了。” 赵蒹葭叹道:“沁水姐姐你是不知道,夫君被刺杀很多次了,上一次最严重,身中十一刀,差点丢了性命。” “什么!” 沁水公主吓了一跳,身中十一刀都能活,这小子命硬啊! 哦对,上次皇姐姐大怒,似乎就是因为朝廷命官被刺杀。 沁水公主正想着,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殿下!有数十个黑衣人正朝我们这边而来,皆骑马佩刀!” 此话一出,四周的护卫都不禁站了起来。 贴身女卫惊呼道:“不好!应该是杀手!殿下快撤!” “杀手?呵!” 沁水公主不屑笑道:“上次皇姐姐出手清洗之后,神京便没有高手了,就那么几十个小杂鱼,本公主怕什么!” 她看向赵蒹葭,笑道:“蒹葭妹妹别怕,那些都是小人罢了,我从不放在眼里,姐姐这次让你知道我的本事,我让他们……啊!” 她声音突然停住,不可思议地看向丹田之处。 一柄匕首深深插了进去,鲜血直流,已经染红了她的衣衫。 “啊!” 赵蒹葭尖叫一声,脸色惨白。 沁水公主看向贴身女卫,咬牙道:“你!你跟了我足足九年啊!你怎么会!” 贴身女卫咬牙道:“公主殿下,你太单纯了,蛰伏九年又算什么,几十年的都有呢!” 她拔出了匕首,直接朝沁水公主喉咙刺去! 沁水公主内力一涌,却将其反震出去,但她也痛得靠在树上,面色扭曲。 “小影!小影!” 赵蒹葭不禁喊了起来,她也慌了,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啊! “她…她不在…” 沁水公主艰难道:“她在另外一辆马车上,被我带着瞎转悠,此刻还在山脚下呢。” 赵蒹葭这下是真的懵了,连忙道:“公主姐姐,小影是高手啊,你怎么…” 沁水公主现在也后悔,她捂着肚子,满脸汗水道:“蒹葭,你快走,我不能害了你!” “来人,快带蒹葭走!” 一个侍卫吼道:“来人!快扶殿下和周夫人上马,保护她们离开!” “其他人跟我上马,阻击杀手!” 事情紧急,他们已经听到了马蹄声。 于是十多个侍卫连忙扶着赵蒹葭两人上马,但此刻,数十个黑衣人骑着马已经杀了过来。 “往山里逃!快!” 侍卫怒吼的同时,拔出了刀,朝着黑衣人杀去。 一瞬间人仰马翻,嘶吼不觉,一个个身影被乱刀砍死,倒了下来。 沁水公主看到这一幕,可谓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大吼。 她丹田被刺破,一身的内力用不出来,此刻几乎没有反抗能力,只能带着赵蒹葭跑路。 “蒹葭!是我害了你!” 沁水公主已经双目含泪。 赵蒹葭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冷静,连忙道:“殿下,快包住伤口,不要流太多血。” “我们坚持坚持,小影会很快找来的!” 仅剩下两个护卫保护她们,一路朝深山而去,而数十个杀手在后面紧追不舍。 赵蒹葭和沁水公主,几乎到了绝境。 而此刻,北山一处坡地的营帐内,中年男人已经换好了戎装。 他大步走了出去,看着数十个护卫,沉声道:“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众人齐声大吼。 一个侍卫走了过来,低声道:“杀手已经处理了闲杂人等,只有两人带着受伤的沁水公主和周夫人,朝山里去了。” 中年男人笑道:“好吧!该我们出手了!走!进山打猎!” 众人齐声大吼。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侍卫急匆匆跑来,大声道:“不好了!北城兵马司司主周元,率领二十多人,抢先一步进山了!” “什么!” 中年男人面色一变,一把抓住这人的衣领,瞪眼道:“你说什么!” 侍卫苦笑道:“周元已经带着人进山了,他们似乎得到了消息,已经与杀手碰上了,我们来不及去救沁水公主了啊!” “混账!” 中年男人一掌把侍卫打飞出去,额头青筋暴现。 为了这个局,为了沁水公主,为了得到宗室的支持,他谋划了这么久,没想到被人抢了先。 就像是养了多年的儿子,突然要认别人为爹,真是让人发疯啊! 中年男人深深吸了口气,道:“我们此刻出发,到底能不能抢先一步,救出沁水公主!” “或者说,周元的力量是否足够挡住杀手,我们站出去帮忙,是否依旧有意义。” 一人上前道:“王爷,周元带的二十多个人,似乎都是江湖上的好手,虽然不至于歼灭那群杀手,但至少…保住沁水公主没问题。” “而且,山下有锦衣卫出现,正在往山上赶。” 中年男人,也就是景王陈德,攥紧了拳头,寒声道:“锦衣卫?他们狗鼻子再灵,也不可能这么灵!” 他是聪明人,很快就判断出了局势。 “看来我们早就被盯上了,周元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提前截取本王谋划的胜利果实。”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聪明过头了!” 景王咬着牙,抬起头来,寒声道:“本王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大不了启动第二项计划!” “所有人,换上黑衣,进山杀人!” “这片山上除了我们的人之外,一个不留!” 诸多侍卫齐声大吼:“是!” 景王看向侍卫,淡淡道:“去告诉贤亲王,让他准备接手内务府,沁水没了,他便出山吧。” “是。” 景王再道:“去几个人,拿我的令牌下山,把锦衣卫堵在山下,尽量拖延时间。” “是!” 又有几人冲下山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千钧一发 数十黑衣人骑马追杀,但却不尽全力,只为等待景王来救人,充当英雄。 只是他们等来的,却是周元带领的二十个高手,双方见面直接开战,打得你来我往。 而很快,景王的一个侍卫率先冲到这边,直接道:“情况有变,王爷命令,将山上所有敌人,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杀手头目皱了皱眉,随即道:“那得加钱!” 侍卫沉声道:“王爷许诺,事成之后,会再给你们一万两白银。” 杀手头目闻言一震,当即吼道:“兄弟们!杀!” 这些杀手又来了精神,再次与周元的人厮杀了起来。 周元冷冷看着这一幕,沉声道:“章飞,尽量拖延时间,我先去找蒹葭。” 他说完话,便直接骑马往山里而去。 章飞则是满脸凝重,这次事先准备的人手不多,真不一定顶得住啊。 昨晚周元说有锦衣卫配合,不必准备太多人,他便没有临时请江湖高手,现在想来实在后悔。 双方人马疯狂厮杀,周元则疯狂朝山里冲去,同时大喊道:“蒹葭!蒹葭你们在哪儿!” 一路朝山里,却是半个人影都没见着,但他还是细心地发现了地上有些许血迹。 莫非是蒹葭受了伤! 周元顿时头皮发麻,怒吼道:“蒹葭!蒹葭!” 而此刻,赵蒹葭一行四人,已经进入了深山老林之中。 “不行了,我不行了。” 沁水公主面色惨白,艰难道:“我失血过多,不能拖累了你,你们两个,快带蒹葭走!一定要保她回家!”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却是不为所动。 一个侍卫道:“殿下,我们的职责是保护殿下,其他人,恕难从命!” 他们很清楚,沁水公主若是死了,他们也活不了。 “放屁!” 沁水公主吼人都没了力气,虚弱道:“这是命令,带蒹葭回去!” 赵蒹葭叹声道:“殿下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不可能分散离开,更何况后路都被杀手堵住了。” “我们得继续往山里逃,哪怕翻过这座山,也要逃出去。” “这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赵蒹葭虽然是江南水乡的女子,但骨子里却是有一股坚韧在其中。 沁水公主惨然笑道:“我这幅身子,怕是拖不住了,蒹葭,让侍卫带着你逃吧!” 她最终还是不禁流下泪来,颤声道:“无论如何,我不能把你也害了。” 赵蒹葭摇了摇头,道:“再坚持坚持,我相信小影,也相信夫君会派人来救我们的。”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谁也救不了你们!” 冷漠的声音突然响起,数十个骑马的景王府侍卫,已经穿好了黑衣,绕过了杀手交战区,冲到了这里。 沁水公主面色一变,忍不住咬牙道:“走!快走!” 数十人跳下了马,在密林之中,徒步反而更快。 他们提着刀杀来,气势汹汹。 “殿下!保重!属下唯有一死而已了!”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提着刀怒吼着,朝前冲去。 只是两个人又如何比得上这精心培养的数十个护卫,他们仅仅坚持了十多个呼吸,便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至此,赵蒹葭与沁水公主,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绝望时刻。 “蒹葭…蒹葭快逃…” 沁水公主艰难站了起来,推着赵蒹葭往密林深处走,她哽咽道:“我害了你,对不起,呜呜…” 她的情绪已经崩溃了。 她从未在意过刺客,因为这天下敢刺杀她的人不多,能留住她的高手也不多。 谁知这次被贴身女卫反水,丹田受了重伤,根本提不起一丝内力。云九小说 她千般悔恨,却已然没了用处。 赵蒹葭忍不住咬牙道:“你们是谁!如果你们是收了钱,我们愿意给双倍,甚至三倍,十倍!” 她还想做最后的争取,也想拖延时间。 而遗憾的是,她们此刻面对的已不是杀手,而是侍卫。 “钱财女色我们的都不感兴趣,想拖延时间,却是门儿都没有!” 领头的侍卫举刀怒吼道:“兄弟们!杀!” 数十人吆喝着直直朝赵蒹葭两人杀来。 赵蒹葭扶着沁水公主就往后跑,而沁水公主则一把推开她,用尽力气喊道:“别管我了!快逃!” “晚了!” 雪亮的刀,重重朝沁水公主斩去,发出一声刺耳的碰撞。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柄长剑横出,硬生生驾住了这可怕的一刀。 周元额头青筋暴现,双目通红,眼中只有滔天的怒火。 他没有言语,只是一剑而出,以电光石火一般的速度,将对方的喉咙割破。 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沁水公主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看着突然杀到的周元,泪水不禁汹涌澎湃而出。 “夫君!” 赵蒹葭忍不住喊出了声,声音带着哭腔,其实她也是一直在强撑,看到周元,便撑不住了。 周元见她没有受伤,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但看到眼前数十个杀手,也是头皮发麻。 “蒹葭!带着她走!” 他提着长剑,身上已然染了血,目光凶狠地看着眼前数十人,眼中杀意毕露。 此刻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对方目的明确,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是拼命的时候。 然而赵蒹葭却害怕周元出事,哽咽道:“那你怎么办!” “别磨叽!走!” 周元低吼,此刻不是煽情的时候。 赵蒹葭忍着泪水,扶着沁水公主急忙朝深山而去。 而前方数十人,已经朝着周元冲来。 周元深知自己的实力,对付数十个普通壮汉那是没问题,但这些可都是专业训练过的卫士,即使没有内力,也有武艺傍身,想要挡住他们纯粹是笑话。 他此刻唯有拖延时间!拖到熊阔海来! “杀!” 他怒吼一声,却是边战边退,依靠着密集的大树,尽量不然自己腹背受敌。 然而对手却不是傻子,留下一批人对付周元,另一批则朝赵蒹葭两人杀去。 周元气急败坏,不禁怒吼,干脆也退后,掩护着蒹葭两人撤退。 但这样去打,他的压力无疑增加到了最大,即使功夫比对手强很多,却依旧双拳难敌四手。 杀了四个人之后,周元的肩膀挨了一刀,鲜血横流。 “夫君!” 赵蒹葭眼泪顿时流了出来,这一刀像是砍在她的心口,痛得她不能呼吸。 沁水公主看到这一幕,也是有些恍惚。 相对于这些侍卫来说,周元作为南方人,身形并不算高大。 但却一人一剑,硬生生把这些人挡住了。 “来啊!继续来!” 痛处让周元的血性爆发了出来,他全身都染着血,满脸狰狞道:“来!老子就是死,也要把你们全宰了!” 纯阳无极功的内力催发到了极致,他的剑身上都闪出了金色的光芒。 而侍卫毕竟是侍卫,不是散兵游勇,只是对视了一眼,便毫无顾忌地冲向周元。 于是又杀了起来,周元以一己之力抵挡数十人,长剑挥舞,内力席卷而出,硬是又撑住了一波。 他十分庆幸上次受伤以来,他极为重视武学的修炼,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否则不可能挡得住这般攻势。 但遗憾在于,他快撑不住了。 肩膀,胸口,背部,都中了刀,虽然伤口不深,也不是致命部位,但这般流血却早晚受不了。 “夫君!夫君呜呜…” 赵蒹葭已经泪流满面,哭得撕心裂肺了。 沁水公主面色惨白,意识都已然模糊。 周元满头大汗,忍不住吼道:“小影呢!她在哪儿!” 沁水公主闻言,心中巨痛,也忍不住苦出声来。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只是令周元欣慰的是,一道娇小的身影从林中迅速窜出,双眼通红,呼喊道:“哥哥!” 来得太他妈是时候了! 周元心中愤怒,忍不住吼道:“你去哪儿了你!让你保护好你姐姐,你干什么去了!” 小影泪水顿时落了下来,小脸煞白,颤声道:“对不起哥哥,我…我迷路了…” 周元知道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于是吼道:“回去再跟你算账!赶紧把这些人处理了!我要他们全部都死!” 他从未如此愤怒过。 第二百一十九章 转战深山 小影的功夫自然不是周元可以比拟的,面对数十位提刀的黑衣人,她直接拿出了怀里的小盒子。 打开盒子放在地上,口中念起了莫名的咒语,双手比划着的同时,盒子里黑乎乎的东西便爬了出去。 这些东西看似小,但暴露在天地间却逐渐变成了蚕豆般大小,密密麻麻铺满了大地。 赵蒹葭和沁水公主看到这一幕,也是头皮发麻,接连后退。 “蛊虫!是蛊虫!” 对面的侍卫喊了起来。 其中一人站了出来,沉声道:“我了解这个玩意儿,当年和土司打的时候,对方经常用这种怪东西。” 说话间,他拿出了一个火折子,点燃了这片林子。 冬季本身就特别干燥,这一点火,整片林子都化作火海,无数的蛊虫不受控制,四散而逃,钻进了雪里。 小影面色一变,连忙道:“哥哥快逃,蛊虫怕火,毒烟也聚不起来。” 周元沉声道:“拦住他们!” 一把抓住沁水公主的衣领,将她背在了背上,然后拉着赵蒹葭继续往深山跑去。 而小影则是拿出了匕首,看着眼前火光中数十个敌人,目光凝重。 她是功夫好,但对方毕竟训练有素,而且人太多了,她实在没信心全部留住。 事情也正如她担心的那般,领头的侍卫当即吼道:“十个人对付这个丫头,围而不杀,且战且退,留住她即可,其他人跟我追!” 小影面色一变,连忙就要挡住另外一批人,但却被几刀砍了回去。 她身影如豹,穿梭在大火的林中,匕首神出鬼没,顷刻间杀了两人。 但另外八人却不再硬拼,见她杀来便直接后退,并由侧面的人提刀掩护。 若她退后,侍卫们由围了上来。 这些侍卫展现出了多年的默契,在战斗思维这一方面,绝非杀手可以比拟。 小影也是无可奈何,有力无处使,眼看着另外一批人就要朝哥哥他们杀去,被迫无奈之下,只能疯狂后退。 她追上了周元三人,强行挡住了一波侍卫的冲杀,但那些侍卫也开始变幻了阵型,分为三波,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进攻周元等人。 小影就算是功夫再好,也无法同时防住三面的敌人。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道:“不是杀手,杀手组织不会这么团结,也不会有如此专业的战术配合,更不可能有这般默契。” “这种默契,只能是互相信任,长期训练的结果,杀手不可能互相信任。” “他们是军人!” 周元直到此刻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四个人都要死在这里。 他终于忍不住吼道:“小影!带着你蒹葭姐姐走!送她回家!” 此话一出,另外三人顿时变色。 “不行!” 赵蒹葭雨泪俱下,急道:“夫君我不能抛下你,我们一起走。” 周元沉声道:“再拖下去谁都走不掉了,小影,执行命令,这是命令!” “哥哥…” 小影脸上挂着泪水,声音都在颤抖。 周元捏了捏她的脸,地吼道:“把你姐姐安全带回去,这是最重要的事,要保护好她,好不好?” 小影憋着嘴,眼泪顿时流了出来,看到周元的表情,她却只能点头。 “我引走大部分敌人,你带着你姐姐逃出火势范围,剩下那些追你的敌人,便不是你的对手了。” “记住,不要轻易返回救我,一定要把你姐姐送到家。” 小影啜泣道:“我…呜呜哥哥你怎么办啊!” 周元不再回答,捏了捏沁水公主的屁股,淡淡道:“你搞出来的事,当然不能拖累我的蒹葭,周元身为晋臣,陪你死。” 他背着沁水公主就朝深山跑去,一边跑一边吼道:“有种的,就追上来!” “夫君!” 赵蒹葭哭喊着也要追上去。 小影则是死死拉住她,颤声道:“姐姐快走吧,先回家,然后小影来救哥哥。” 赵蒹葭脸色惨白,浑身几乎无力,但她是有理智的,内心的坚韧让她站了起来。 “小影带我出去,给我一匹马,我会自己回家,然后你赶紧来救你哥哥。” 两人也急忙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侍卫这边倒是犯起了难。 “怎么办?分头追?还是只管沁水公主!” 领头的侍卫想了想,沉声道:“沁水公主是最重要的,其他人也需要灭口,去一个人禀告王爷,十个人追周家夫人,争取留住她们,剩下的人跟我一去追杀沁水公主,一定不能让她活!” 他们很有执行力,话音落下的时候,便做好了分工。 于是追的追,逃的逃,又开始了新的拉锯战。 理智告诉周元,有小影在,且只保护蒹葭一人,应该出不了事。 但他还是着急,希望蒹葭安全回家。 至于自己和沁水公主,只要逃进了深山,那些人也未必找得到。 于是周元背着沁水公主,就疯狂朝内跑去。 越往山里跑,气温越低,光线越暗。 林子又高又密,偶尔还能听见兽吼,此刻又刮起了大风,树叶上的积雪漱漱而下,更增加了两人的行进速度。 但周元却是喜出望外,这样的话,脚印便可被掩盖,那些杀手分不清方向,极可能跟丢。 “找到了!在这边!” 一个黑衣人突然窜了出来,发出一声大吼。 这可把周元气的要命,尼玛的,刚说你们跟丢了,你们就出现了是吧。 他毫不犹豫,将沁水公主往地上一扔,就冲上去给对方一剑干死。 但其他的黑衣人,已经朝这边冲来了。 “尼玛的,阴魂不散。” 周元背起沁水公主,又继续往山里跑,忍不住抱怨道:“你平时吃的什么?怎么这么重?” 沁水公主意识都快模糊了,听到这句话,总算来了些精神。 她颤声道:“周元,放我下来你走吧,我不想拖累你,否则…否则蒹葭肯定恨死我了。” “沙比。” 周元直接骂了一句,这时候她还想着蒹葭的好感呢。 “嘿,身为大晋的忠臣,我怎么可能丢弃公主呢!” 本质原因是,周元清楚沁水公主是大师姐的好姐妹,她死了大师姐肯定难过。https:/ 同时,身为朝廷命官,救得了妻子却救不得公主,这影响太大了,之后的计划也全部泡汤。 力挽天倾,从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即使是一次小小的犯错,都可能葬送大好的局面,前功尽弃。 而这一次,周元再次遇到了艰难的危局,这并非他不够谨慎,亦并非智慧有限。 而是在做一件伟大的事的路途中,艰难险阻是必然存在且无法规避的,毕竟对手不是傻子,也是这个时代的顶级智慧者。 “放下我,以你的本事,能保下命的。” 沁水公主的语气中充满了悲哀,她当然也不想死,不想成为被放弃那个人,只是此刻没法子了。 周元淡淡道:“坚持即可,大火的烟能让熊阔海反应过来,而宫里消息灵通,也不至于无法察觉。” “任何事,都是要坚持的。” 他咬着牙,穿着粗气道:“无非是拼命而已。” 纯阳无极功运转不息,周元背着沁水公主,继续往深山逃去。 第二百二十章 绝境而不屈 北山的山脚下,已经可以看到了浓浓的黑烟朝天升起,虽然范围不大,但足够醒目。 熊阔海知道恐怕是出事了,于是不再犹豫,沉声道:“景王殿下即使在北山狩猎,也与我们办案无关,请立刻放行,让我们进去。” 侍卫拿着景王的令牌,淡淡道:“熊大人,请不要让我们难办,殿下心情难得极佳,你们要是闯进去,吓跑了猎物怎么办?” 熊阔海沉默了片刻,深深吸了口气,直接拔出了刀,冷声道:“若再不放心,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耽误了大事,老子拿你的人头去顶罪!”云九小说 侍卫面色一变,退后了几步,道:“熊大人确定要得罪王爷吗!” 熊阔海道:“你背后是景王,老子背后还是陛下呢,赶紧滚!” “好大的口气!” 平静的声音突然传来,景王陈德骑着马大步走来,缓缓道:“熊大人刚到神京不久,便已经到了这般目中无人的地步了嘛!” 熊阔海面色一肃,沉声道:“景王殿下,非是下官莽撞无礼,而因事态紧急也,我接到线报,沁水公主也在北山狩猎,且正被杀手追杀。” “什么!” 景王吓了一跳,瞪眼道:“你说沁水也在山上,还有人要杀她?” 熊阔海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殿下,情势危急,不容拖延。” “快快去寻!” 景王大声道:“一定要找到沁水,把她安全带出来,我的人可以配合你!快!” 熊阔海闻言,抱了抱拳,带着人直直朝里冲去。 看着一众锦衣卫缇骑的背影,景王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传令里面的人,放火烧山,把沁水和周元都烧死在里面。” “是。” 侍卫应了一声,快马抄近道进山。 …… 后面的人依旧紧追不舍,但大风拖慢了敌人的脚步,毕竟树上的大雪落下,掩盖了脚印,他们只能通过其他细微的痕迹判断两人的方向。 周元很是头疼,这样的敌人实在太难缠了,他本以为自己只要不按套路出牌,就不会被发现前进的方向,奈何对方经验实在丰富,怎么都甩不掉。 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内力也压制不住,若不是他纯阳无极功根基深厚,此刻早已倒下了。 而沁水公主已经陷入了昏迷,过多的流血和腹部的伤口,虽然不致命,但久未处理,终究是会流血过多而休克。 “坚持住!” 周元满头大汗,顺着斜坡向上,已经到了深山的鞍部,后面的人倒是越甩越远了。 他实在坚持不住了,也担心沁水公主出大问题,于是找到一个隐秘的洼地,停了下来。 看着身上的伤口,一把扯了几株草塞进嘴里猛嚼了起来,同时开始脱沁水公主的衣服。 沁水公主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艰难抓住了周元的手,面色憔悴,眼中含泪。 周元吼道:“把手拿开!” 沁水公主颤声道:“你…你趁人之危,不要…” “白痴!” 周元直接给了她一巴掌,把她人都打蒙了。 外衣和小袄都被周元扒了下来,洁白的內衫也被周元剥开,只剩下最后一片布料,裹住了巍峨的雪峰。 沁水公主眼泪顿时流了出来,无可奈何地看着周元,神色只有哀痛。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将她的裤子微微下拉,终于看到了腹部狰狞的伤口。 鲜血还在往外流,而外部的鲜血已然凝结,看起来脏乱一片,与其他地方雪白的肌肤一对比,简直是触目惊心。 周元抓起一把干净的雪,抹在了她的伤口周围,将血污清洗干净。 受寒冷刺激的沁水公主痛得面目扭曲,但似乎也明白了周元的用意,不禁为自己的多心而内疚,硬咬着牙没有叫出声。 白雪化作清水,把伤口的血污清洗干净之后,周元终于吐出了嘴里的草药,均匀敷在了伤口之上。 那一股清凉中带着痛处的感觉,终究还是让沁水公主呻吟出声。 敷好了之后,周元私下一块布,细心给她把伤口包裹了起来。 她的皮肤非常好,肉质也很细嫩,摸着滑滑腻腻的,但周元此刻却无心去欣赏。 “这是什么?” 沁水公主似乎恢复了一些状态,小声问了出来。 周元道:“地榆,一种草本植物,味道苦涩,但却能止血消炎,帮助伤口愈合结痂。” “什么是消炎?” 沁水公主似乎在刻意找话说,这样能让她保持清醒。 周元也不跟她计较,而是沉声道:“就是防止感染。” 说话的同时,他慢慢把衣服给她穿好,虽然动作快,但却也细心。 看到他浑身的鲜血,沁水公主一时间有些心酸,眼泪更是汹涌。 周元才没心情照顾她的情绪,给她穿好衣服之后,他便给自己脱衣服。 带血的衣物扔在地上,露出了精瘦却不失轮廓的躯体,胸前背后,数道伤口,鲜血横流,狰狞无比。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还好,上次被刺杀的教训太大了,吃了不少补药,也更加勤于修炼,否则这一次肯定扛不住。” 他继续嚼着地榆,抓起一把雪就狠狠往伤口上抹。 寒冷的痛处让他紧咬牙腮,满脸的汗水,坚毅的眼神,让他莫名有一股煞气散发而出。 这一战的确太出乎意料,也太艰苦了,换了其他人,或许早就投诚放弃了。 把伤口洗干净,再将草药涂上去,衣服撕烂,直接全身包裹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周元已经痛得满脸发白,汗如雨下。 他发现没有声音,连忙看向沁水公主,这才发现她正睁大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周元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看什么看!你伤口怎么样了!” “麻麻的,有些清凉,有些痒,但不那么痛了。” 沁水公主状态好了许多,目光幽幽,低声道:“周元,你刚刚打我耳光了。” “废话!” 周元道:“那你要不要报仇啊,都什么样子了还给我嘴硬。” 沁水公主低下了头,也不说话,只是小声啜泣着。 她从出生到现在,过的都是人上人的优越生活,从来没有遭过如此大难。 还好…还好有周元。 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南方来的读书人,看起来也不高大,身上却蕴蓄着这么多的力量。 一人面对数十个杀手,浴血拼杀,竟坚持了过来。 “起来!继续走!” 周元给自己包扎好了之后,便站了起来。 沁水公主浑身无力,虚弱道:“还要走吗?” 周元道:“在这里等死吗?别看他们没追了,但情况未必安全,这种时候不能相信任何人,翻过这座山就是居庸关,那里应该会有人接应我们。” 沁水公主道:“真的有吗?” 周元皱眉道:“你脑子是水做的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以为锦衣卫和内廷司会没察觉吗!” 被这一吼,沁水公主又委屈地低下了头,小声啜泣着。 周元不想耽误,蹲了下来,沉声道:“赶紧上来!” 沁水公主抬起头,忧心道:“你…我能走,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闭嘴!” 周元吼道:“赶紧滚上来!别逼我扇你耳光!” “喔…” 沁水公主连忙趴在了他的背上,双手撑着他的肩膀。 一男一女,在这雪地山林之中,继续朝前。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过些许风霜罢了 大火烧红了天,让黄昏更加深沉悲怆。 追兵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大火却追了上来,好在晚来天欲雪,在暮色降临的那一刻,鹅毛般的大雪纷飞而至。 疲倦、饥饿、寒冷、痛处全部夹杂在一起,让虚弱的沁水公主意识混沌,最终撑不住困意,放下了双手,环抱在了周元的脖子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很是香甜,十分酣畅。 她醒来之时,眼前一片漆黑,除了寒冷之外,别无他物。 “啊!” 沁水公主惊呼一声,心中实在害怕,下意识就忍不住喊了起来。 “周元!周元你在哪里!” 这荒郊野岭的,她一个人如何该怎么办啊! “鬼叫什么!” 周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在漆黑的夜中,他上身仅有包扎伤口的碎布,提着剑大步走来,剑身上似乎还有血。 夜太黑,实在看不清楚,沁水公主颤声道:“追上来了?那些人追上来了?” “没有,杀手都退了。” 周元将手中的野兔扔在了地上,淡淡道:“大冬天的,实在不好找东西吃,也没个野果,动物也都藏得深,我找了老半天。” 被这一提醒,沁水公主才发现自己却是饿得厉害,她似乎从来没有这般饿过。 而仔细观察,却看到自己身上还披着周元厚实的官服,怪不得睡在这里也感受不到一丝寒意。 这深夜寒冬的大雪,可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 “啊,周元你冷不冷啊!” 她蓦然发现周元没有穿衣,他把所有御寒的衣物都给了自己。 “让你别鬼叫!” 周元坐了下来,靠在旁边的树上,长长出了口气,低声道:“对手放火烧山,但未必没有另外的杀手跟来,我们依旧不安全,别大呼小叫的把人引来了。” “嗯…” 沁水公主乖巧地点了点头,她发现周元似乎很累,靠在树上不停喘着气。 是啊,这一路走来,他与那么多人拼杀,又受了伤,又背着自己走了这么久,还把衣服都给了自己… 沁水公主鼻头发酸,连忙把衣服递给他,小声道:“快穿上吧。” 周元摆了摆手,道:“你穿上,好好休息,只有你恢复了内力,我们才真正安全。” “我有纯阳无极功护体,这点寒冷还算不上什么。” 周元盘坐了下来,慢慢运起了功法。 沁水公主还是担心,忍不住道:“可是你受了那么重的伤。” “别打扰我,闭嘴。” 周元懒得跟她掰扯,闭上了眼睛,静静打坐,让内力席卷全身,一方面压制伤势,一方面抵御寒冷。 沁水公主咬着银牙,眼眶莫名又湿润了。 看着周元单薄的身躯,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忍住泪水,站了起来。 周元皱眉道:“你做什么?” 沁水公主低声道:“我去捡点干柴枯枝,看能不能钻木取火,这样就暖和了。” “站住!” 周元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我会想不到生火吗?这大黑天的生火,你是怕暗中的杀手找不到我们?愚蠢!” “我…” 沁水公主张了张嘴,又无法反驳,只能嘟着嘴委屈巴巴地坐了下来。 双手抱着膝盖,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刚刚睡醒,一点也不困,疲倦的精神也终于好了些,腹部的伤口痒痒的,似乎也有好转的趋势。 只是天不遂人愿,雪本身就大,这森林大火一烧,却反而更大了。 狂风又开始吹,呜呜作响,像是天地在咆哮。 于是天上的、树上的,到处的大雪齐齐落下,让两人狼狈不堪。 风实在太大,寒意陡增,周元赤身盘坐于风雪之中,岿然不动。 但沁水公主内力还未恢复,即使有周元的衣服加持,却依旧冷得瑟瑟发抖,脸色都惨白一片。 周元无奈叹了口气,道:“过来。” “什么?” 风太大,沁水公主一时间没有听清。 周元皱眉道:“我让你过来!快点!” “知道了,别吼我嘛…” 沁水公主实在有些委屈,长这么大除了父皇之外,还没有一个人这么吼过她。 但她又不能说什么,毕竟周元是把她从死亡的深渊里捞出来的。 她来到了周元的身旁,傻傻站着。 周元实在无奈,忍不住道:“你是真蠢还是假蠢啊,傻站着干什么,坐我旁边,把手给我。” “哎呀我…我知道了嘛。” 沁水公主坐在了他的身旁,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把手递给了周元。 她出身高贵,纤手自然细嫩白皙,如青葱一般俏美。 周元与之对坐,双手紧紧握住了沁水公主冰冷的双手,纯阳无极功至阳至刚的内力,便源源不断灌注进她的体内,那一股暖流似乎将寒意彻底祛除,让沁水公主不禁舒爽地出了口气。 无与伦比的温暖,让她的疲惫一扫而空,精神更加好转。 她乖巧地坐着,一动也不动,悄悄看着近在咫尺的周元,那轮廓分明的面庞,那坚毅的五官和紧闭的双眼。 一时间,沁水公主有些痴了。 那一瞬间,她甚至想扑进他的怀里,好好哭上一场。 但沁水公主不敢这么做,她怕被周元骂,怕周元生气要打她。 她连父皇都不怕,却唯独怕眼前这个身份低微的五品小官。 风渐渐停了,雪也住了,东方翻起了鱼肚白,很快就是朝霞满天。 沁水公主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怎么刚一会儿天就亮了,若是能与他这般多待一会儿,该多好啊。 哎,陈佩娴啊陈佩娴,你在想什么。 天亮了就暖和了啊,为什么要多待一会儿。 正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发现周元松开了她,并拿起了地上的野兔,斩下头颅,开始剥皮。 血腥的一幕让沁水公主不敢多看,只是轻轻低下了头。 剥皮之后,去除内脏,斩下脚趾,周元信手将野兔斩成了三五块,并用树枝串了起来。 太阳升起了,终于暖和了起来,取下两段树枝,用剑掏孔,放上干枯的杂草,钻木取火。 这是很麻烦的事,但对于周元来说也算不得什么,练武之人这点体力还是有的。 很快白烟冒起,枯草被点燃,周元保护好火种,架上干柴,火堆便升了起来。 他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两个架子,将兔肉放了上去,慢慢烘烤。 这娴熟的动作,让沁水公主看得美目泛起涟漪。 片刻之后,周元把烤得焦黄的兔肉递给了她,淡淡道:“吃光。” 同时,他也拿起一块兔肉啃了起来,又柴又淡,没有咸味还带着腥,真他妈难吃。 “我…我咬不动…” 沁水公主道:“太硬了,而且没味道。” 周元瞥了她一眼,道:“一刻钟之内,你要是吃不完,我就把你衣服扒光,把你的屁股打烂!” “别!不要!” 沁水公主吓了一跳,连忙道:“我吃还不行嘛。” 她艰难吃了起来,是真难吃,但也是真饿。 渐渐的,肉的纯香味升起,她才觉得好吃了些,不知不觉的,竟然把这么大一块肉都吃光了。 她抬起头来看向周元,只见周元已经吃了四块了,并且他捧了很多雪用衣服兜住,衣服则绷在了木架上。 紧接着,又用剑砍了一棵大树,取出一截木头掏出凹洞,放在了衣服下方。 “你在做什么?” 沁水公主好奇问道。 周元指了指地上,淡淡道:“还有一块肉,把它吃了。” 沁水公主道:“我已经吃饱了。” 周元眉头一皱,道:“吃掉!” “好…” 沁水公主吓了一跳,连忙拿起肉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她便发现在太阳的照射下,衣服里的雪融化了,而雪水则透过衣服,流到了木头凹槽里。 周元拿起接满水的建议木具,递给了沁水公主,道:“喝光它。” “喔…” 沁水公主实在太渴了,一口气喝光之后,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儿。 这不太优雅的动作,让她脸色顿时红了起来,小心翼翼把木具递给周元。 周元继续接水,这才说道:“你的身体需要进食和进水,否则伤口很难恢复,这东西虽然难吃,却能救命。” “在艰难的时候,丢到你那点莫名其妙的娇气。” 沁水公主点了点头,听着周元耐心的解释,她心中暖洋洋的,轻轻道:“周元,你怎么懂这么多?” 周元道:“常识。” 沁水公主叹了口气,呢喃道:“这一天一夜,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又是拼杀又是受伤,又背着我逃命,又是大风大雪的…” 周元面色平静道:“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 沁水公主身影一震,看着淡然自若的周元,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似乎蕴蓄着无尽的力量和不可摧毁的意志。 她芳心怦然跳动,下意识就冒出一个想法——这才是男人。 莫名的,脸上红晕一片,沁水公主低了下头,又是羞怯又是紧张,脑子里混沌一片。 周元喝了一口水,才道:“发什么呆,走了!” 沁水公主如梦初醒,这才发现周元已经蹲了下来,示意她趴上去。 她连忙趴在了周元的背上,双手自然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能不能轻点,要被你勒死了。” 周元埋怨的声音传来。 沁水公主连忙松开了些,嘴角却泛起了一丝丝羞涩又甜蜜的笑意。 第二百二十二章 神京不回了 这一走又是整整一天,翻过了两个山头,天也渐渐黑了。 但周元依旧看到了前方那壮美的景观,巍峨的城墙绵延如长龙,盘踞在山巅,镇守着关中大地。 居庸关到了,在这里修整一夜,调整状态,从居庸关而下。 吃完了兔肉,又喝足了水,周元长长舒了口气,撕开了绷紧伤口的衣服。 鲜血已黑,虽然还未结痂,但显然好了许多。 嚼着草药往上一抹,再次缠上衣服,算是处理完毕。 他看向沁水公主,眯眼道:“脱衣服,换药。” “啊!喔…” 沁水公主红了红脸,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慢慢拖着,手都在抖。 周元看不下去了,直接上前去,吼道:“磨叽什么呢,天都要黑了。” “哎你…周元你别这样…” 沁水公主吓了一跳,急忙道:“我只是不好意思,人家也是个姑娘嘛,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 “心疼个屁!” 周元一边扒衣服,一边说道:“要不是你受了伤,你以为我会管你?差点害了蒹葭,差点打乱了我的计划,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扒得只剩一件贴身的,周元便开始给她上药,紧接着又把伤口缠了起来。 别看她只有这一处伤,但毕竟伤口太深了,比周元那些皮肉伤要严重得多。 好在她常年修道,身体底子厚,要换了平常女子,早就嗝屁儿了。 “对不起…” 沁水公主哽咽道:“周元,你别恨我,我也没有料到会有人刺杀…” 周元懒得扯这个话题,这件事本质是意外情况,非要怪谁便只能怪对手太阴狠,有什么好说的。 一切忙完之后,周元坐了下来,叹道:“只希望今晚别再下雪,这大冷天的真要命。” 说完话,他看向沁水公主,道:“你内力还没恢复了吗?连基本的运转都做不到?” “嗯…” 沁水公主轻轻点头。 周元没有说话,看了看四周摇晃的树枝,忍不住跺了跺脚。 今晚又是个暴风雪天气。 这林子里要搭个帐篷起来,估计也难,用木头扎一下倒是不错。 周元找了一处崖壁,用剑砍断好几根大腿粗细的树,将其斩成一米五长的木段,又将雪掏干净,挖了挖地,将木段并排着插入地下。 就这么操作,靠着崖壁两排木段形成了两面墙,上方再并排盖着木段,算是完成了一个简易的庇护所。 用泥土将缝隙填满,找了枯草树叶铺在地上,大风暴雪已经到来。 周元拉着沁水公主连忙躲了进去,狭窄的空间两人根本直不起身,只能坐靠在崖壁上,挤在一起。 庇护所并不牢靠,倒是能阻挡风雪,只是寒意依旧从前方钻进来。 沁水公主紧贴着周元,哆嗦道:“我要,周元我想要。” 周元满头黑线,想要纯阳无极功的内力能不能说清楚点… 他握住了沁水公主的手,内力源源不断灌注给她,这狭窄的庇护所似乎都暖和了起来。 沁水公主好受多了,暖流在体内流淌着,让她酥麻无力,倒在了周元的怀里。 周元皱起了眉头,他不是故作正人君子,主要是此刻情势危急,他实在无心旖旎。 只修道法,不修杀伐,生活优越,各种原因让沁水公主身材并不瘦削,也没有什么肌肉。 她丰腴、白皙、曲线惊人,身体又软乎乎的,触感实在太好,极易勾起周元的欲望。 妈的,这是老天爷在考验老子啊! 周元无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沁水公主脸色红了红,只觉周元的怀抱是世间最舒适、最温暖的地方,羞涩化作甜蜜,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 风雪交加,外面想起了夜莺的鸣叫。 周元双眼一眯,把沁水公主放了下去,悄然走出了庇护所,循着夜莺的声音迅速朝前。 走了不到百丈,他便看到了戴着黑色披风和斗笠的高大身影。 这样的身高,也就只有小庄了。 “你们倒是潇洒,在这里当了一对苦命鸳鸯。” 小庄的语气中带着戏谑,淡淡道:“外面都急疯了,你家娘子非要进山来找你,庄玄素都按不住她。” 周元道:“帮我把消息带出去,让她们继续演戏,继续找。” 第二百二十三章 北风萧萧 又狭窄,又简陋,又寒冷,又脏乱。 沁水公主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地方过夜,但当她醒来的时候,却精神百倍,似乎从来没有睡得这般踏实过。 这个庇护所找不到任何优点,却给人无与伦比的温暖和安全感。 她看着身上披着的大衣,忍不住将衣服紧紧抱在怀里,埋下头去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要把衣服上面男人的气味都吸进心底。 然后,她爬出了庇护所,看到了那个在雪地里烤着野兔肉的男人。 他的身体并不够强壮,但却有着分明的轮廓,足够让人着迷。 为什么这样的体魄内,却蕴蓄着那么磅礴的力量,那么坚定的意志。 “周元…早!” 沁水公主下意识打着招呼,缓步走了过来,轻轻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说我压根就没睡你信吗? 周元淡淡道:“在你打呼噜的时候,声音太大,我实在睡不着。” “什么?” 沁水公主瞪大了眼,不可思议道:“我竟然会…你没有骗我吗?” 周元道:“当然骗你了,没有律法规定我必须要对你诚实。” 说到这里,他扬了扬手里烤熟的肉,道:“别扯淡了,过来吃东西,吃完了就上路。” “从北面下山就是居庸关,那里有士兵和马车,足够送我们回神京了。” 沁水公主张了张嘴,她竟然有些不想回神京了,在这里和周元相处,似乎也挺好的。 拿起一块兔肉,有些焦了,放在平时,这种肉她是根本不屑看一眼的。 但吃着吃着,竟然也习惯了,也没有觉得那么难以下咽了。 “周元…你救了我的命,我该怎么谢谢你呢?” 沁水公主想找点话说。 周元道:“以身相许吧。” “啊?” 沁水公主吓得小手一抖,肉都差点掉地上,脸色红扑扑的,低下了头。 她小声道:“可是你已经有蒹葭了,而我也已成亲多年。” 周元皱眉道:“你当真了?” 沁水公主抬起头来,颤声道:“你拿这个闹着玩儿?你混蛋!” 周元摆了摆手,道:“回神京之后,你依旧做你的公主,我依旧做我的五品指挥使。” “至于你和蒹葭,她肯定是生你的气的,你要怎么哄好她,那是你的事。” 沁水公主沉默了,幽幽叹了口气,才道:“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周元却腾地站了起来,一把将旁边的剑握在手中。 “怎么了?” 沁水公主刚说完话,便屏住了呼吸。 前方一头吊睛白额大虫足有一丈长,庞大的身躯、健壮的肌肉,像是一个怪物一般正朝这边走来。 它粗壮的脚掌深深陷进雪里,锐利的眼中尽是嗜血与凶狠。 “周…周元…” 沁水公主声音都在发抖:“大、大虫来了,是大虫!” “我认得出!” 周元心中也有些发毛,这怎么比前世动物园里的老虎大那么多啊,而且这凶性感觉都不是一个档次,太给人压迫感了。 他提着剑严阵以待,沉声道:“你!躲进庇护所去!我引开它之后,你立刻朝北面下山,去居庸关。” 沁水公主颤声:“那你怎么办,你打不过它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 周元地厚道:“你活命的机会只有一次!快进去!” 沁水公主咬牙道:“不!要死就一起死!我不能抛下你!” “滚进去!” 周元瞪眼道:“别耽误时间!” 这一声低吼,让沁水公主身影一颤,连忙退回了庇护所。 她趴在里面,悄悄看着周元这边。 周元也是十分紧张,顺手一剑挑起漫天白雪,朝老虎撒去,然后转头就跑。 这样的逃命行为显然是刺激到了老虎,一声虎啸震彻山林,它一跃而起,直直朝周元冲去。 “啊!” 沁水公主惊呼一声,又连忙捂住嘴巴。 周元不敢耽误,以最快的速度朝外跑去,大吼道:“快逃!不要浪费这个机会!” 他冲进了林子,老虎紧随其后,唯有回声还未消散。 沁水公主眼眶顿时红了,咬着银牙从庇护所里出来,便拼命朝北方跑去。 风雪又至,她这次用尽了全力,似乎要将一切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一路跑了很远很远,才回头看向茫茫山林,忍不住哭了起来。 而周元这边,论速度根本跑不过老虎,即使他内里加持,速度已然够快,但也快被追上了。 关键时候,他只能喊道:“小庄,救命啊!”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黑影迅速从山林中飞来,稳稳落在了周元的身旁。 她淡淡道:“怕什么,大虫可不是一般的动物,它聪明着呢。” 周元回头一看,只见那老虎看到小庄,当即发出一声惊吼,一个急刹车改变方向,转头就跑。 显然之前是被小庄揍怕了,这次直接不敢刚了。 周元道:“它不会去追沁水公主吧?” 小庄摇头道:“它现在只想逃命,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说到这里,她递给周元一张地图,道:“去标注的农庄,按照上面的暗号接头,那边的人会尊你为主。” “信鸽已经安排好了,笔墨纸砚齐全,要怎么做事那是你的事,我要带沁水公主回神京了。” 周元点头道:“好,如此便妥当了。” 小庄深深吸了口气,道:“陛下很担心你的安危,她的意思是,即使此次不成功,也让你别涉险,来日方长。” 周元却是摇头道:“没有时间了,这次行动的失败,会成为对方起事的导火索,对方甚至可能提前动手。” 小庄道:“算了,这些权谋我不懂,我去找沁水公主。” 她身影拔地而起,直直朝北而去。 周元吓了一跳,你他妈走了,老虎杀个回马枪怎么办。 他拿着地图一看,连忙跑路。 …… 这是一条怎样坎坷的路? 沁水公主无法形容,她只知道这满地的雪实在太寒冷,这北风实在萧瑟,整个人都想死堕入了九幽,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她想回头,想看看周元跟上来没有,但她不敢,也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但为什么…为什么心像是缺了一块,痛得让人无法呼吸。 她倒了下来,捂着腹部,喃喃道:“周元…周元,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千万不要,否则我…” “我没法给蒹葭妹妹交代啊!我该怎么活下去!” 她依旧以为是害怕面对蒹葭,事实上她也清楚,她是害怕面对自己。 她活了三十年,第一次感受到了男人的魅力,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人,却又要失去他,而失去的原因还是自己。 这种痛苦实在难以忍受,她趴在了雪地上,忍不住痛哭出声。 这几天来的坎坷与磨难,背叛与逃命,负面情绪终于压制不住,让她彻底爆发。 哭声,响彻了山林。 第二百二十四章 第二把火 哭吧,哭出这两天所有的委屈。 哭吧,这三十年来,你又受过多少委屈? 你的父皇并不喜欢你,觉得你不够乖巧听话,性子过于张扬。 你的姐妹也不喜欢你,觉得你过于聪明强势,抢了他们的风头。 你的兄长也不喜欢你,甚至讨厌你,因为你具备掌握权力的能力。 只有你的母妃是爱你的,但她却被你的父亲打死。 你拥有一生享用不尽的财富,却永远买不到家庭的圆满,享受不到天伦的神殿。 你甚至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能做主,只能被迫嫁给一个喜欢男人的懦夫。 你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他却因为多次救你性命,最终葬身虎口,全尸都留不住。 陈佩娴,你的命为什么这么惨?是不是老天爷都在戕害你。 无数的声音在脑中回荡,无数的念头在这一刻全部翻涌而出,如巨浪如海啸,席卷了全身。 沁水公主哭得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但眼前的身影,却突然把她拉回现实。 “小庄!小庄!” 沁水公主猛地喊了起来,哭诉道:“你终于来找我了!快去!快去救周元!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她是知道小庄的能力的,她无比信任这位皇宫大内首席供奉。 “已经来不及了。” 小庄淡淡道:“我们走吧,该回家了,陛下很担心你。” 沁水公主瞪大了眼,声音都在颤抖:“你说什么?” 小庄道:“我沿着你们的痕迹一路找来,在刚才你们起火的位置不远,发现了大量的血迹。” “不!” 沁水公主痛呼一声,脸色顿时惨白如纸,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小庄淡淡说道:“身为武官,保护皇室重要人物,是他不可推卸的天职,他是为国而死。” 沁水公主面色呆滞,像是已经死了一般,脑中全是这两天的一幕幕画面。 小庄不再说话,而是一把将她背在了背上,极速朝神京方向而去。 此刻的沁水公主,像是一具尸体,根本没有挣扎。 只是浑浊的双眼,一直流着泪。 …… 那座小镇就在眼前,但他妈足足走了三个时辰。 紧绷的神经放松之后,周元感受到了无尽的疲倦。 他终于走到了地图标注的位置,一个毫不起眼的农庄,门口挂着咸鱼和大蒜,还晾晒着红色的衣服,那是标记。 周元敲了敲门,大声道:“凡人开门!有神降临!” 内部有女人的声音回应道:“何妨神灵,胆敢来此人间!” 周元道:“虚空的神。” 女人继续回应道:“虚空的神来此何干?” 周元挠了挠头,道:“收取…物资。” 门缓缓打开了,一个穿着围裙的俏妇人微微躬身道:“大人,请进。” 周元大步走了进去,急道:“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泡个澡。” “吃的有没有,给我来点,再熬个姜汤驱寒。” “笔墨纸砚准备好,我要写信。” 朝内走的同时,周元才发现这里住了十来个内廷司的女卫,年轻的十八九岁,老的已经四五十了。 “要热水,要吃的,还要姜汤?你来这里是当老爷的?”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让周元顿时一懵。 他猛然回头,于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穿着黛色贴身武服,把姣好的身材勾勒了出来,一米七的身高尽显高挑,瓜子脸柳叶眉,眼中带着冷意,还是和以前一个神情。 “青樱!二师姐!” 周元忍不住喊了起来,历尽磨难走出大山,竟然见到了故人,他实在有些激动。 叶青樱翻了个白眼,道:“鬼叫什么,看你这副德行,真狼狈!” 她不冷不淡说了几句,才吩咐其他女卫:“准备吃的和姜汤,再准备几套厚实的衣服,热水别准备了。” “满身都是伤口,还泡热水,真是嫌自己血流的不够多啊!” “云大姐,去把药箱拿过来。” 一连串命令之后,她才看向周元,歪着头道:“怎么?周老爷,是要奴婢用轿子把你抬进屋吗?” 周元尴尬一笑,道:“瞧你说的,我也没那么大派头啊,青樱,你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这个毛病要改。” 叶青樱道:“毕竟我是官场中人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呗,但凡是对你有好脸色的人,哪个没吃过你的亏?” 周元正色道:“青樱,这可不兴胡说啊,周某也就是偷偷电瓶,从不干其他缺德事儿。” “什么?” “没什么,串台了。” 周元摆了摆手,道:“敷药的事儿先放一边,我的房间在哪里,我现在要写信。” 叶青樱颇为不耐烦,带着周元来到侧院,这里有一件耳房作为书房办公,旁边便是寝房。 笔墨纸砚已经准备好,周元提笔便写。 这两人虽然在逃命,但计划也渐渐清晰,他需要安排很多事,胸中早已有了内容,只管往纸上写。 一口气写了七八封信,周元长长出了口气,道:“上面都标记的有地址和收信的人,无比要交到具体的人手中,不要传递。” “大概什么时候能送到神京?” 叶青樱道:“飞鸽传书,两个时辰就能到神京内廷司,然后最多再两个时辰,内廷司的女官就能把信送到具体的人手中。” 周元点了点头,这才道:“舒服了,快给我点吃的吧,饿疯了都。” 叶青樱笑道:“你那边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不过你来我这里住着做什么,不回神京?” “烧火。” “烧火?” 叶青樱有些糊涂。 周元自信笑道:“我到神京任职北城兵马司,第一把火已经点燃,将神京内外城都整治了,清除了帮会和污垢。” “这第二把火,我打算在居庸关点燃,而且火势要更大,收获要更丰厚。” 叶青樱瞪眼道:“你在这里点火,能烧到神京去?” 周元道:“有人会给我们带过去的,毕竟…这把火太旺了,还吹着北风。” “少来这些卖关子的话!还说不说!谁还求你似的!” 叶青樱重重哼了一声,摆着脸色,但还是又忍不住问道:“那个,你给我说说,怎么整治神京的呗,我在这里老是听到你的风声,却又不知道具体的事,烦死了。” 周元笑道:“原来二师姐也有弱点啊,你好奇心很重噢。” 叶青樱面色一变,直接道:“谁好奇你了!死一边去!滚去吃饭!”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八方云动 一个年轻的女子,穿着朴素的衣衫,背着背篓,缓步走在街头。 “咸鸭蛋,卖咸鸭蛋咯!” “这位老伯,买点咸鸭蛋吧,行行好。” 她一路叫卖着,来到了薛府大门,谄媚笑道:“这位爷,府里缺咸鸭蛋嘛,要不卖点吧。” 管天赐眉头一皱,摆手道:“不买,实在要卖,去后门联系后厨。”https:/ 女子依旧不走,只是重复道:“买一点吧,这大冷天的,可怜可怜咱。” 说话间,她便走上了阶梯,径直往门口去。 管天赐当即拔出了刀,防备道:“退后!再不退后别怪我不客气!” 女子轻轻一笑,压着声音道:“去通报薛长岳,告诉他神京有信来。” 管天赐面色微变,当即高声道:“既然要卖,便进府吧,我给你找管家。” 他领着女子走进了院子,然后才道:“什么信?什么意思?” 女子摆手道:“去通报,我要见薛长岳。” 管天赐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片刻之后,大厅门口的侍卫喊道:“老爷让她进来。” 女子大步走了进去,看到薛长岳之后,放下了背篓,沉声道:“我乃内廷司驻临安府女卫,奉命传信,屏退左右吧。” 说话间,她亮出了腰牌及身份凭证。 薛长岳面色一变,当即站了起来,道:“你们都下去,关好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管天赐等人对视一眼,有些担心,但还是退了出去。 女子这才道:“薛长岳,我内廷司奉陛下之命,传陛下口谕。” 薛长岳身影微微一震,瞳孔都不禁紧缩,身体站直,眼眶已经有些红了。 十一年了,朝廷终于想起他了,陛下终于来信了! 女子郑重道:“以下是口谕内容,听好了。” “北蒙猖獗,骑勇肆虐,十一年秋,大同之乱,原为国力之势弱,非将军怠战之过。” “大同军勇悍无双,以四万之众,抗击八千蒙古铁骑,自损六千,伤敌三百,已是极限。” “而后遭罪,实乃先帝受奸臣蒙蔽。” 听到这里,薛长岳已经是浑身颤抖,老泪纵横,不禁跪在了地上,痛呼道:“陛下英明!陛下英明!多谢陛下隆恩,为我大同军正名!” 十一年了,大同军因战败而被贬南方,多被弃用,实在是天大的冤枉。 女卫继续道:“而今十一年已过,先帝薨逝已久,朕继位也近九年,将军蜗居南方,罢黜在家,却依旧为国尽力,帮助收复临安府,至关重要,其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沉冤昭雪,更待何时?” “时大晋千疮百孔,社稷有倒悬之急,奸臣作乱,贼子逆反,请将军携家眷家丁,从陆路星夜赶赴神京,务必在大年三十之前而至,届时将有重用。” “江山社稷,大晋天下,黎庶苍生,还需依仗将军之勇武,大同军之忠诚。” 薛长岳趴在了地上,痛哭流涕,十一年来的心结,终于在此刻得到解脱。 …… 神京,学士府。 须发花白的杨国忠正逗着猫,内阁首辅十一年,几乎都在忙碌之中,像这等闲适之时,一年都找不出几次。 只是登门拜访的人,依旧不绝。 “老爷,陈昂世子来了,说是探望老爷。” 管家的声音很低,生怕打扰到这位七十有余的内阁首辅。 杨国忠点了点头,道:“带到偏殿吧,准备些茶点,我也将就着吃点。” “是。” 片刻之后,陈昂坐在了偏殿的椅子上,喝了一口茶。 看到杨国忠进来之后,又连忙站起来,深深作揖道:“陈昂见过首辅大人。” 杨国忠笑道:“世子,两年不见了,你愈发器宇轩昂了。” 陈昂连忙道:“劳首辅关心,晚辈近两年在京营打熬,未能来看望大人。” 杨国忠轻轻敲了敲桌子,道:“年轻人嘛,多打熬是好事,将来为国效力,也能独当一面。” “你比犬子强多了,犬子五十有余,却一事无成,最后只做到了大理寺卿。” 陈昂低声一笑,道:“阁老过誉了,杨大人一直是晚辈的典范。” 杨国忠摆手道:“别光说,也吃点东西。” 他拿起一块点心,一边吃,一边说道:“我也很久没有见你的父亲了,最近很忙吧?” 陈昂面色微微一肃,低声道:“和阁老一般,为国而忙,父王说杨阁老乃是三朝老臣,劳苦功高,是大晋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这句话到是让杨国忠脸色和缓了些,他叹了口气,道:“你这句话倒是让我醒悟,我的确是老了,从礼部的小官到如今的内阁首辅,一晃便是五十个年头了。” 陈昂急了,连忙道:“阁老精神矍铄,长命百岁不是问题,大晋可离不开你啊!” 杨国忠笑了笑,道:“我不过是大晋众多臣子的其中之一罢了,都是为国效力,谈什么离不开的。” “只要是利好大晋的事,我们做臣子的,当然是鞠躬尽瘁。” 陈昂闻言,心中微微一喜,不禁道:“阁老的忠心,天地可鉴,只盼阁老届时出面主持公道啊!” 杨国忠却是笑道:“公道自在人心,自在大晋律法之中,何须老朽一介枯骨出面主持。” “世子啊,这点心好吃吗?” 陈昂道:“当然好吃,入味又爽口。” 杨国忠摇头道:“对于我这个老人家来说,味道有些咸了,而且不够软。人老了,牙齿不行了,不似年轻时节了。” 陈昂忍不住道:“阁老,一切都是为了大晋啊!” 杨国忠道:“正因如此,老朽才让你吃点心。” 陈昂沉默了片刻,才站起身来,施礼道:“如此,晚辈便先告辞了,阁老保重。” 他说完话,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直到此时,一个中年人才从内厅走来,皱眉道:“看来景王坐不住了啊,父亲,你说他都忍了那么久了,怎么不再忍忍?” 杨国忠淡淡道:“你天天在大理寺待着,除了玩弄女人之外,还会个什么?但凡是有点脑子,都想得出原因。” 中年男人有些尴尬,低声道:“父亲,是不是因为五军营?” 杨国忠道:“知道也别说出来,这叫心照不宣,你真以为我这个做首辅的没人盯着?若真要查奸细,府里起码能找出十个你信吗!” 中年男人脸色一变,当即道:“那父亲,我们得禀告陛下啊,景王世子来了,而且话里话外都是招揽的意思,咱们若是不上报,到时候万一牵连到我们…” 杨国忠冷冷道:“我是内阁首辅,不是青楼头牌,说牵连就牵连,你当政治是儿戏吗!” 中年男人道:“知逆而不报,有违圣人之道啊!” 杨国忠道:“圣人之道是说给别人听的,若真用来办事,那就什么事都办不成。” “你这个蠢货,是都把精力花在女人肚皮上了吗,给我滚出去!我怎么就生了你这头猪!” 中年男人讪讪一笑,缩着头连忙走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司兵尽出 皇宫,金銮殿,气氛一片肃杀。 昭景女帝面色冷漠,声音都带着煞气:“沁水找回来了,腹部中了一刀,差点丢了命。” “根据搜山发现了超过三十具尸体,呵,神京竟然还有这么大体量的杀手组织,邱鹰,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是怎么做的?” 邱鹰连忙跪了下来,低声道:“是微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昭景女帝道:“沁水公主乃先帝嫡女,亦是内务府掌事,她要是真没回来,你怎么交代?我看你最近是愈发怠慢了,要不要在家静养几年啊?” 邱鹰面色苍白,咬牙道:“陛下,请给微臣戴罪立功的机会,趁着年关将近,把神京及周边的杀手组织一扫而空!” 昭景女帝沉声道:“这是你说的,朕没逼你,要是做不成事情,就把机会留给其他人,毕竟你也快五十了。” “是,微臣知晓了。” 他袖中的拳头已然攥紧了,锦衣卫消息灵通,这种事是谁在幕后操纵,他心知肚明。 但偏偏那个人身份太高,他只能吃哑巴亏,根本不敢把事情挑明。 昭景女帝继续道:“说起这个,倒真是年关将近了,礼部那边要准备一下,大年祭天之事尤为重要,不得耽误。” “群臣百官皆要参加,不得缺席。” “今我大晋,困难重重,须得祖先保佑,上苍开眼,方有转圜之机。” 文武百官当即称是。 直到此时,昭景女帝才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了。” 杨国忠站了出来,恭声道:“陛下,居庸关来报,燕山起了大火,已蔓延了两个山头,冬日干燥,火势愈发凶悍,那边有力未逮,请求五城兵马司水龙支援。” 昭景女帝道:“都过年了反而起火,恐怕是拜祭烧纸所致,着令五城兵马司赶赴燕山灭火,大年祭天之前必须把火灭了,莫要惊扰到祖宗。” “是。” 杨国忠退了下去。 “退朝。” 昭景女帝摆了摆手,退出金殿之后,群臣才慢慢退去。 …… 景王府,陈德拨弄着手中的两个核桃,眉头紧皱,疑惑道:“杨国忠真这么说?” 陈昂低声道:“千真万确,父王,你说这老狐狸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方面说帮不了,一方面又把燕山的消息传来,帮我们调走了五城兵马司。” 景王沉默了片刻,才冷笑道:“这些内阁大臣,都是人精,此番做法无疑骑墙罢了。” “若我们成了,他调走五城兵马司这件事,恰好就是投名状。” “若我们败了,这件事对他也没有什么坏处,毕竟燕山的火是真的,做不了假。” 陈昂想了想,才道:“那这下怎么办,我们得不到群臣的支持,到时候恐怕会差一口气啊!” 景王淡淡道:“群臣百官能保持中立,都已经是比较乐观的情况了,届时大势之下,他们这些骑墙派自然顺势而为,他们不是对手,对手主要是禁军、锦衣卫和内廷司。” 陈昂笑道:“那才多少人,加起来不过一万出头,哪里会是五军营的对手。” 景王道:“京城九道城门,还有驻军共计万人,总共有两万多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陈昂道:“父王准备了这么多年,必然已经有了办法。” 景王淡淡一笑,道:“这天底下最难对付的不是兵,而是民。” “兵可以杀,谁敢杀民?杀兵者,枭雄也,杀民者,屠夫也。” “枭雄可为帝,问鼎天下,文官也支持。但那些饱读诗书的迂腐官员,是不会支持屠夫的。”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山东啊山东,那些难民恶鬼的脚程属实是慢了些。” …… 东城兵马司,司务楼,敲门声响起。 柳大光本身就烦躁,听到敲门声直接就骂了起来:“敲敲敲,敲你娘胸口两团木鱼去,别来烦老子!” “指挥使大人,兵部来命令了,说是让去燕山灭火呢。” 听到此话,柳大光气得站了起来,吼道:“灭他娘的火吧!这都快过年了,还想把老子弄到燕山去,真是没消停了是吧!” “随便派两百个人去就行了,让吏目去带,老子才懒得管这些破事儿!” 屋外没了动静,柳大光才坐了下来,又是一阵叹息。 周老大死了,唉,前几日才把钱发给咱们,就因为救公主没了音信。 这么多年,五城兵马司就是一群狗,哪里脏了就去把哪里舔干净。 只有周老大是个有志气有本事的,能整顿神京,能搞钱,能让老百姓夸赞,其他四城兵马司也跟着分钱,跟着沾光。 家里的母老虎最近都很高兴,以前从来不肯用嘴,最近被街坊四邻一顿猛夸,晚上是任老子摆弄。 这日子眼看着越来越好了,周老大却又没了。 这贼老天真是不长眼啊,我周老大这么好的人,这么年轻,怎么就让他死了啊! “嘭嘭嘭!” 敲门声再次响起。 柳大光暴怒,直接吼道:“又有什么事!是想挨棍子了嘛!” “指挥使大人,有您的信,一个女的送过来的。” 柳大光大声道:“什么女的,老子不认识。” “说是内廷司送来的。” 柳大光身影一震,连忙道:“快拿来!” 他接过信件,埋头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柳兄,燕山大火,热浪滔天,还请兄长带着司内兄弟全部出发,走上一遭。” “兄弟周元,困于燕山之中,亟待兄长救援。” “事关重大,务必不要耽误,携带水龙兵器,尽快到来。” “兄弟已分别给其他兄长写信,包括北城兵马司亦是司兵尽出,我五城兵马司聚兵万余,可成大事。” 柳大光的手都在抖,然后猛地大吼了一声,激动道:“我老大还活着!还活着!” “知事!知事何在!赶紧着急所有的弟兄们!立刻整顿行李装备,一个时辰后,出发燕山!”云九小说 知事走了进来,瞪眼道:“柳大人,灭燕山之火,不至于全部都去吧,多少留点人啊!” “你他娘的!” 柳大光一个巴掌呼了过去,大声道:“我老大说司兵尽出,要做大事,你他娘的刚拿了钱便抠抠搜搜的模样,老子真见不得你这种没格局的东西。” “给爷滚出去!招人!” 与此同时,其他四城的兵马司,也在以最快的速度整顿人马。 大约都在一个时辰后,五城兵马司万余司兵,分批次冲出了神京,直直朝北而去。 水龙车轮滚滚,战马嘶咽,浩浩荡荡的司兵们,踏着坚实的大地,走出了出征一般的气势。 第二百二十九章 风声鹤唳 腊月二十四,小年刚过。 断断续续好几夜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阳光明媚,似乎要迎来一个吉祥的新年。 此刻,徐府之中,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徐世功,正端着茶杯,面色沉重。 督察员御史台右督御史兼文华阁大学士曾程也是眉头紧皱,低声道:“自从沁水公主出事以来,这几日神京可谓风声鹤唳,我渐渐意识到不对劲了。” 吴清荣道:“可不是嘛,关键五军营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银子拨过去像是泥牛入海,将士们见不到啊!” “那个狗屁武安侯卫魏到底在做什么,吃空饷也就罢了,还克扣实饷,现在五军营那边闹麻了,怕是有哗变的迹象啊!” 徐世功沉声道:“我询问过卫魏,他言辞含糊,表示年前就能查出来,此刻看来,怕是在隐瞒什么。” “松鹤,你怎么看?” 曾程摆手道:“若有事,我等此刻已无能为力,若无事,年前也算不了这笔账了,只有等年后再算。” “不过当今圣君,可没那么重视所谓的祭天祭祖,往年都没有大办特办,今年却要礼部隆重准备,还要群臣观礼,实在异常。” 吴清荣道:“莫不是福王在暗中…” “住口!” 徐世功当即变色道:“不可胡言,此事根系社稷只根基,江山之稳固,非我等可以肆意揣测。” “君为瓦,臣为梁,万民为人,不管是金瓦银瓦,梁始终是在那里的,缺不得少不得,否则屋子就要塌,百姓就要吹风淋雨。” “我等并无大忧,做好本分之事便是。” 曾程不禁道:“少瞻,此话不妥啊!身为臣子,忠君才是本分,关键时候,我等还是要心向圣君才是。” 徐世功喝了一口茶,才淡淡道:“松鹤认为,福王便不是圣君了吗?说实话,这些年来福王执掌宗人府,办得是有声有色,帝陵之修建,也可圈可点,全然没有差错…” 曾程沉声道:“此一隅之事,焉能比得上大晋八荒?陛下虽为女流,却励精图治,勤勉朝政,不思奢靡享乐,一心为国为民…少瞻,九年了啊,陛下难道还没有证明自己的能力吗!” 吴清荣低着头,不敢说话,这种事还是让阁老们去扯比较好,他位置毕竟太低了。 徐世功道:“至少大晋的情况是愈发严峻了,换个人,或许能增加不少凝聚力。” “扯淡!” 曾程大声道:“若换个人就能对天下有所改观,那当初他们就不至于争不过陛下,一个二个都怕担责,都怕臭名千古,怕做亡国之君,否则陛下未必有机会荣登大宝。” “几十年为官,老朽也看出来了,那些个皇子的胆子和魄力,绑在一块儿都不及陛下!” 徐世功皱眉道:“松鹤,冷静,莫要失言。” “此事由不得我们做主,届时…再说吧。” 曾程道:“少瞻,你得答应我,优先站在陛下这边。临安樵山公所言,振聋发聩啊!我等毕竟是圣人弟子,天下儒生,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啊!” “你也知道,福王有能,却也凉薄残暴。” “够了!” 徐世功当即喝道:“喝茶便喝茶,说什么家国大事!” …… 神京南城,一处私宅之中,饭菜正香。 督察院左督御史兼东极殿大学士邓博尺,把菜夹到对方碗里,轻笑道:“明义啊,我们爷俩算来也有十年未见了,当初你不停调令,悍然出兵支援大同,最终落得个戴罪之身,如今总算是熬过来了。” 曲少庚也是感慨万千,点头道:“是十一年了,叔父,我至今还认为我没错,我只是做了大晋武将该做的事。” 邓博尺笑道:“何为该做之事啊!” 曲少庚道:“镇守河山,保卫百姓,北蒙不知死活,攻我大同,掠夺我大晋银粮,屠戮我大晋百姓,我岂能坐视不管!” 邓博尺叹了口气,道:“此为将之道也,非为官之道也!” “为将之道,则保家卫国,为官之道,则是逢迎帝心。” “你做的事让先帝不满意,先帝自然要罚你,然而你偏偏又确实实在保家卫国,先帝便不能重罚你,否则啊,至少要砍你脑袋的。” 曲少庚咬牙道:“听不懂这些话。” 邓博尺道:“很简单,皇帝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也会犯错,也会大意。” “先帝让你按兵不动,你却动了,即使你是基于战事而作出的正确判断,也要受罚,因为不罚你,就意味着先帝错了。” “身为皇帝,什么都可以有,唯独不能有错。” “什么时候你参悟了这些,也就懂了为臣之道。” 曲少庚沉默着,想说一些激烈的话,但面前毕竟是长辈,他硬是忍住了。 第二百三十章 恶客登门 天气很好,尤其是午时之后,似乎整个神京都暖和了起来。 御医来了三回,腹部的伤口已经结痂,内力也逐渐恢复。 沁水公主却睡不着觉,心头总是很痛,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 她必须要去见蒹葭一面,哪怕挨打挨骂也好,她也要去,也要忍着见一见。 因为她知道,此刻蒹葭一定比自己还难受。 他们是结发夫妻,又这般相濡以沫走来,坎坎坷坷终于迎来好日子,却被自己毁了。 无论如何,该去看看才是。 沁水公主没有带任何人,坐着马车就去了。 她也没有准备任何礼物,她知道自己此刻送什么都是讨嫌。 来到周府,沁水公主也没脸摆架子,只是低声道:“烦请通传一下,就说沁水公主请见周夫人。” “沁水公主?” 明瑞闻言,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冷道:“夫人病了,不见客,公主殿下还是请回吧!” 他可是知道,就是这个所谓的公主,害得姑爷现在还生死不明。 “闹什么闹!” 庄玄素走了出来,瞪了明瑞一眼,道:“以下犯上,当心公主治你的罪。” “呵!” 明瑞不屑一笑,懒得理会,干脆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都不用正眼看她们。 庄玄素无奈,只能低声道:“公主殿下,我去帮您通传一声,蒹葭见不见你,我便做不得主了。” 沁水公主叹声道:“麻烦庄司主了。” 她心中也委屈,却不敢在周府委屈。 而赵蒹葭得知沁水公主来了,脸色也不太好看,坐在椅子上沉思着。 庄玄素道:“若是不见,以病回绝了便是。” 赵蒹葭想了想,才道:“本是不想见的,但她毕竟是公主,我总要为夫君以后的前程想一想。” 庄玄素摇头道:“周元的前途靠的可不是一个公主。” 赵蒹葭道:“但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夫君是要做大事的,我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给他添麻烦。” “去请沁水公主进来吧,她也是个可怜人。” 庄玄素这才应了一声。 沁水公主进了房间,看到床上脸色苍白的赵蒹葭,眼泪顿时便止不住流了出来。 “蒹葭妹妹!” 她一下子就趴在了床前,失声哭道:“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呜呜…” 这一哭,赵蒹葭的心就软了一半了。 眼前的沁水公主,哪有曾经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啊,都憔悴得不成样子了。 赵蒹葭握住她的手,道:“公主殿下,快站起来罢,你这般样子,成何体统啊。” 沁水公主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的流,声音都哽咽沙哑:“蒹葭妹妹,都怪我,我不该喊你出门,也不该去北山狩猎,害了周元性命…姐姐对不起你呜呜…” “唉…” 赵蒹葭心中不忍,她也清楚这不是沁水公主的错,这是幕后凶手设的局罢了。 经过这次事变,她也算是成长了不少,已经不再将问题看得那么简单。 正如夫君所言,许许多多的悲剧,其实问题不该归结于某个人,这是政治本身的斗争性。 这次的悲剧从何而来?便是从政治斗争而来。 无论是她,还是夫君,还是沁水公主,都是政治斗争的受害者。 赵蒹葭轻声叹息,怪谁,怪沁水公主不该带自己出去玩吗?她是好心,只是被人利用了。 怪自己吗?自己不够谨慎?可谁又能想到有人胆敢刺杀公主啊! 怪夫君吗?怪他情报疏漏?亦或者事先没有很好重视这次的刺杀? 这样的责怪有什么意义呢。 赵蒹葭拉着沁水公主的手,摇头道:“公主殿下别自责了,有些事不是你我可以改变什么的,夫君要做的是大事,而做大事本身就要承担巨大的风险。” “我是他的妻子,我又岂能不理解这一切,我甚至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了。” 沁水公主被这番话惊到了,她抬头来,颤声道:“蒹葭你…你怎么…” 赵蒹葭笑道:“我一个江南的弱女子,怎么会说这般刚毅的话?或许是近朱者赤吧,或许是耳濡目染吧。” “夫君胸中有丘壑,生平有大志,我若还是那般小家子气,又如何跟他一起走下去?总不能一直拖后腿罢。” 沁水公主低下了头,哽咽说道:“蒹葭妹妹,我不如你,我还是看不开,我好难过…” 因为你还不知道夫君活着的消息,换做是我,我也看不开。 赵蒹葭当然不会泄露,只是轻轻道:“坐起来吧,跟我讲讲我走之后,你们发生的事,我想听。” “嗯…” 沁水公主低声说了起来。 而此刻,正在门口生闷气的明瑞,却感觉有人在戳自己的脑袋。 他气愤地抬起头来,正要发怒,却猛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僵住了。 好漂亮!好美!仙女下凡了么! 眼前的女子大约二十四五的模样,已经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女人味彻底开发了出来,柔媚、惊艳、动人心魄,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看一眼都让人沉沦。 这天下还有这般漂亮的女人吗!感觉比颜姑娘还要好看啊! 对对对!和姑爷的大师姐差不多,都一般好看!只是气质完全不同。 姑爷的大师姐像是天上的嫦娥,而眼前这位,像是…话本小说里的狐妖,美得让人心颤的妖女。 “别看了,傻孩子,快去通报吧!” 女子又戳了戳他的额头。 “啊!是是!” 明瑞如梦初醒,连滚带爬跑了进去,喊道:“庄司主,有客人来了!” 庄玄素皱着眉头走了出来,看到女子的那一刻,身影不禁一颤。 身为武者,她敏锐的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实在可怕,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又像是广阔无垠的大海,根本看不透。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 景王府,灯火通明。 内湖岸边,数百名黑衣人队形整齐,表情凝肃。 景王陈德淡淡道:“饿鬼自中原、山东而来,一路席卷千里大地,已成规模。” “你们的任务是,混进饿鬼之中,煽动情绪,跟随饿鬼冲锋,在必要时候,执行最艰巨的任务。” “谁能完成最终的任务,裂土封侯,不在话下。” 数百个黑衣人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数年的训练,他们等今天已经太久了。 景王道:“饿鬼之中早有我们的人,当天他们会在右臂之上绑上红色布条,便于你们辨认。” “此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诸位的前途,全靠你们自己了。” 说完话,景王才回到寝宫之中,另外一批人已经等他很久了。 他看着厅内数十个老老少少的官员,缓缓道:“万民册都准备好了吗?” 领头的老者低声道:“王爷,都准备好了,两京十三省,共计七十多套万民册,覆盖了整个大晋,只等王爷一声令下,我等便立即行动,公之于众。” 景王点了点头,沉声道:“那诸君便等着加官进爵吧,士大夫与皇帝共享江山,本王当与尔等,共享江山!” 下方众人纷纷跪了下来,齐声大吼道:“吾皇万岁!” “哈哈哈哈!” 景王不禁大笑出声。 而此刻,领头的老者笑道:“陛下,我等还为陛下准备了一件礼物,还请陛下手下。” 说话之间,一个大箱子抬了上来,打开一看,一件金丝雕绸的龙袍奢华昂贵,华美无比,足够让所有人为之痴迷。 景王一下子看呆了,呼吸都不禁急促道:“好!好!好!大年之日,本王便穿此衣,登阶大宝!” “如此,便要恭贺王爷了。” 清冷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一道身影迅速从外飞来,稳稳落在了大殿之中。 外面的侍卫冲了进来,惊呼不绝,急躁无比。 景王微微一愣,随即大笑道:“圣母!你来得正是时候!” 说完话,他又对侍卫摆手道:“你们进来做什么!圣母要进来,是你们能拦得住的?别说这小小的景王府,就算是皇宫大内,圣母也是来去自如,都给我出去!” 一众侍卫这才松了口气,连忙退了出去。 景王这才抱拳道:“圣母,此次祭天,便拜托了。” 无生圣母戴着流苏面具,轻笑道:“礼部那边的流程安排好了么?” 景王道:“当然,祭天之时,会有千斤九鼎,以昭山河,只要圣母略施手段,便可震慑群臣,为本王找到正统之名。” 无生圣母笑道:“那便简单了,没有问题。” “多谢圣母。” 景王笑了笑,看着那金丝龙袍,颤声道:“如此一来,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 京营,五军营。 一个家丁急匆匆跑进营帐,连滚带爬跪在地上,急道:“老爷!老爷!出事了!家中出事了!” 账内十余人正喝着酒,看到此人,其中一人站起身来,瞪眼道:“阿福,你怎么来了!家中出什么事了!” 家丁急道:“宁侯爷的府兵把咱们家抄了啊!说是抵债三千两,剩下的一千两让老爷拿钱去赎人。” 此话一出,账内都是一片寂静。 身穿盔甲的中年人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没法过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周围的人都问了起来,也是面色焦急。 “老廖,到底怎么回事嘛,你怎么欠了宁侯爷俺么多钱啊!四千两啊!” “糟了,我好像也欠宁侯爷六百两!” “我也欠八百两!” “老子欠三万两!” 一众人对着账,发现都欠宁侯爷银子。 一个老者咬牙道:“他娘的,几个月不发饷,老子哪里找钱去还啊,利滚利这么久,谁还还得起!” “下一个不会就是抄我的家吧!” “带上弟兄们,跟他们拼了,娘的!” “不可,宁侯爷是宗室贵族,是先帝的侄孙啊!” “那我们就他妈该死吗!”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一众人大吵大闹了起来。 廖志远突然猛一拍桌子,大吼道:“去他妈的!要不是都督大人走了,我们何至于被欺负到这种程度啊,饷银一拖就是几个月,我们都快被逼死了!” 一般来说,他们的饷银便有几十两,但空饷那边还能分个几十两,再设几场赌局,赚个几百两没问题。 每个月也不至于还不上。 但一旦缺饷,非但每个月的本金还不上,利息也要飞涨,三个月,几十几百两银子,就变成几千上万两。 军中赌博开设的高利贷,简直是要人命。 “老廖,现在怎么办啊,大家伙儿都拿不出钱来,家里又被逼得没法子了,也每个人给我们做主。” “咱们这里你最大,中军校尉五品官,你说说该他妈怎么办!” 廖志远咬牙道:“还能怎么办!几个月都不发饷银,家都被抄了,难道还要忍吗!” “这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干脆闹上一闹,我还不信朝廷敢继续拖饷银。” 其中一个老将军吼道:“闹大一点,最好把宁侯爷也牵扯进来,这样或许还不用还钱!” 众人一拍即合,随即陷入了沉思。 “几百两几千两就闹麻了,老子欠宁侯二十万两!” 外面传来雄浑的声音,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气势汹汹,眼中杀意毕露。 帐内一众武官面色大变,连忙跪了下来,话都不敢说一句。 武安侯卫魏看向众人,皱眉道:“怎么?都不敢鬼叫了?” 廖志远咬牙道:“末将参见侯爷!侯爷!小的们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啊!” “咱们好歹是京营吧,一年到头了,饷银都见不着一厘,可怎么活得下去啊!” 四周其他人也纷纷诉苦起来。 作为京营节度使,卫魏沉声道:“你们是老子的兵,你们活不下去,老子就有脸活得下去了?” “屁话不多说,老子想了个法子,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都跟我到帅帐来!” 众人一脸懵逼,跟着卫魏来到了帅帐,见到了高坐在上的陈德。 “景王殿下?” “是景王殿下!” 众人一眼就认了出来,军中每年举办的蹴鞠大赛,都是景王殿下操持的,设立了丰厚的奖品和有趣的赛制,是众人最热爱的事。 可以说,景王在五军营中的地位乃是极高的。 景王淡淡道:“诸位兄弟,快过年了,但我们新一届的蹴鞠大赛却一直没有开办,因为朝廷那边已经不允许了,说这是玩物丧志。”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又捅在了众人的心中。 景王沉痛道:“军饷不发,都督任杀,要债的又抄家,如今蹴鞠也不让玩了,当兵报国这么多年,你们换来了什么!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众人面色涨红,眼眶都不禁有了热泪。 景王道:“自从女皇继位以来,这天下是越来越乱了,沈州也丢了,中原还有了新朝廷,我大晋的江山都要没了啊!” “诸位兄弟都是军人,都是勇武忠诚的战士,如今却被百姓指着鼻子骂饭桶。” “分明是上头的错,却要你们来承受!” “众所周知,本王虽然天赋卓绝,却不屑于谋权谋利,但如今为了大晋的江山,本王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公道了!” “诸位兄弟,敢不敢与本王一起,把这些沉疴旧疾一并抹除,还天地朗朗乾坤,把宁侯这等邪孽奸臣彻底诛杀!” 一众人早就走投无路了,被这番话一刺激,纷纷都跪了下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燕山火灭 神京火起 燕山脚下的营帐内,柳大光不停挠着头,显得几不耐烦。 另外三个兵马司都指挥使也是眉头紧皱,看着眼前的饭菜,都没什么胃口。 终于,柳大光忍不住站了起来,道:“到底怎么回事嘛!周老大写信把我们喊过来,现在都好几天了,火都灭差不多了,结果还没见到他人,明天就大年了,老子还想回去吃年夜饭呢。” 洪波摆了摆手,无奈道:“你吼那么大声做什么,本身心情就烦,你这一吼就更烦了。” “今年是个肥年,大家也都分了钱,谁不想回神京花一花?但周老大让等,那就等呗。” 作为南城兵马司都指挥使,洪波已经十五年没升职了,没有其他的欲望,只想多花钱多享受。 柳大光大声道:“哦你以为老子想和你住在这个鬼地方啊!看到你那张老脸我就犯恶心。” “别吵了别吵了。” 西城兵马司都指挥使罗坤皱眉道:“吃个饭都不清净,现在火要灭了,周老大自然会有吩咐,耐心等着便是嘛,一万多人在这里吃住,银钱消耗甚大,周老大是精明人,不会不知道轻重的。” 话音刚落,便有侍卫来报:“诸位大人,外面来了个送信的。” “快请进来!” 柳大光腾地站了起来。 只见一个绝美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身穿普通良家少女的服饰,却掩盖不住精致的面庞和清澈的眼睛,一下子把几个老男人看得口水直流。 叶青樱道:“周元让你们九个人跟我走,去居庸关见他。” 何享年低声道:“这位姑娘,周大人真的没死啊?” “屁话!” 柳大光吼道:“死老头你是不是巴不得周老大死啊?他挡你财路了是不是?” 何享年连忙道:“当然不是!周大人是我的顶头上司,是咱们北城兵马司的主子,我当然希望他还活着。” 叶青樱道:“别废话,跟我走,天黑之前要到地方,时间紧急。” “走走走!” 柳大光笑道:“我倒要看看周老大在哪里享福,神京都不回了,还有这么好看的小娘子来送信。” 洪波也是抚须而笑:“这位姑娘是在周大人手下任职?还是说,只是附近的村民,被临时征用的?有没有婚配啊!” 罗坤皱眉道:“老洪,你臭毛病又犯了是不是?这是周老大的人!” 洪波连忙道:“我就是问一问嘛!哈哈!姑娘你是侍女吧?” 叶青樱眯着眼道:“怎么?若我不是周元的人,你还想纳我为妾呗!” “正有此意啊姑娘!” 洪波激动道:“我保证待你好!当然!你若是周老大的人,那是我姓洪的没福分。” 叶青樱笑了笑,道:“可以,等会儿你去问他。” “那就快走罢!” 洪波差点没跳起来,他实在太高兴了,若能搞到这般小妾,少活五年也愿意啊! 看她的意思,好像没有拒绝啊,有希望有希望! 四个都指挥使,五个知事,加上叶青樱一共十人,骑着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居庸关小镇,进了农家小院。 他们看到了小院之中全是女人,而且多数女人都是年轻的,还挺漂亮的,心情都不禁有些异样。 “娘的,周老大这生活真滋润,是我我也不想回神京了啊!” 柳大光都不停吞着口水。 周元走了出来,看到众人,抱拳道:“诸位兄长,你们终于来了。” “周老大!” “哎呦喂,周大人啊,看到你还活着,咱们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咱们兄弟靠你才团结在一起,你要是走了,咱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众人心情都有些激动,热情打着招呼。 叶青樱在周元耳边说了几句,差点把周元整乐了,于是看向洪波,笑道:“洪老兄想纳她为妾?” 洪波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挠着头道:“哪里哪里,周老大的人,我肯定是不碰的。” 周元摇头道:“不是我的人。” 洪波眼睛发亮,当即道:“那感情好啊!太好了啊!姑娘,你的老大是谁,我去提个亲?”云九小说 “可以啊。” 叶青樱道:“我家庄司主正在神京,你大可以去。” “司...司主?” 洪波愣了一下,一瞬间脸色惨白,惊吼道:“内廷司啊!” 叶青樱眯眼道:“要不我帮你说几句好话?” “别!千万别!” 洪波连忙喊了起来,连忙抱拳作揖道:“姑奶奶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有眼不识泰山,可千万别闹到庄司主那里去,否则我这身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啊!” 在民间,锦衣卫就是恶鬼,大家都怕。 但在京城的官场上,内廷司却比锦衣卫还要可怕,那群女人手段狠辣,只听从于陛下一人指挥,谁也不敢惹。 柳大光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别怂啊老洪,咱们也跟庄司主打过交道嘛,人家很好说话的人,也没有骂过你吧。” 罗坤笑道:“他屁股上那道疤,就是庄司主当年一剑刺出来的,据说差点掉了半两肉,床上躺了几个月呢。” “住口!别说了!” 洪波恼羞成怒,吼了一声,然后对着叶青樱谄媚笑道:“姑奶奶饶我一命吧,我是真的不敢惹庄司主啊!” 叶青樱道:“要不换个方式?你和我打一场,打得过我也行。” “真的?” 洪波眼睛又发亮了。 “行了行了,打什么打!” 周元摆了摆手,道:“二师姐,你给我这些兄长留点面子吧,还要做正事呢。” 说完话,周元狠狠瞪了洪波一眼,吼道:“什么真的假的,人家是全真神龙道嫡传弟子,几招就能把你打得喷粪,还跟那儿笑!” 洪波闹了个大红脸,差点没给气死。 而其他几个老弟兄,都忍不住大笑出声,纷纷调侃了起来。 走进周元的书房,周元拍了拍桌子,众人才安静了下来。 周元道:“这次找诸位过来,主要是灭火。” 罗坤是聪明人,轻笑道:“周老大别开玩笑了,就燕山这点火,来两千人就足够了,还用得着司兵尽出?还用得着我们这些兄弟亲自来啊!” 柳大光道:“关键火已经灭了啊!” 周元叹了口气,面色变得沉重了起来,凝声道:“燕山的火灭了,神京的火却还没有灭。” 洪波皱眉道:“神京的火?什么火?” 周元淡淡道:“景王携京营五军营九万之众,意图于大年祭天之时,杀圣谋逆,篡位为君。” 此话一出,九个人身影巨颤,一瞬间脸色都变得惨白。 景王谋逆,意图弑君! 这是什么火!这特么简直是炸弹啊!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年祭天 饿鬼进城 周元的一句话,让在场九人都彻底沉默,脸色都变得苍白了起来。 柳大光呼吸急促,喃喃道:“我就说不对劲,一场山火怎么能让我们全部都来呢。” “老天爷,景王谋反,到底怎么回事啊!” “五军营那边又是什么情况啊!” 何享年更是满头大汗,他就知道跟着周元要出事,没想到又被牵扯进这种事情里面来。 周元敲了敲桌子,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书房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周元看向面色沉重的众人,沉声道:“诸位,我不是在跟你们开玩笑,情况已经非常紧急了。” 众人喉咙发干,不停吞着口水。 周元则是继续道:“我把你们叫来,是有正事要做的,是有重大任务的。” “我五城兵马司成立百年有余,干的都是救火清污的下作事,常年累月被人瞧不起。” “干最苦的活,领最少的钱,担最大的责,挨最重的骂。” “这样的日子诸位还没过够吗?碰到这种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你们难道第一反应是怕吗?” 柳大光咬牙道:“周老大,我老柳没读过几本书,不懂那些大道理,但我是当兵的,我知道我是谁的兵!” 洪波也道:“不错,咱们都是大老粗,不懂那些大道理,但忠君爱国是懂的。” 罗坤点了点头,道:“反正我们的风光是周老大给的,周老大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大不了就是掉脑袋罢了,咱们几个兄弟在下边也不孤单。” 周元看向众人,沉声道:“有诸位兄长这番话,我周元也踏实了,那么从此刻开始,我要接受整个五城兵马司所有军队和所有权限,暂时成为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你们没有意见吧?” “没有!” 柳大光大声道:“详细的情况咱不清楚,听周老大的便是!” 洪波也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成语老子懂,咱们五城兵马司就该团结,总要整出些名堂出来,也让其他人瞧瞧我们也能打仗。”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对着众人抱拳道:“周元在此,多谢诸位兄长鼎力支持,并在此承诺,大事若成,绝不会委屈了诸位兄长,必然会有丰厚的回报。” “此刻,请诸位兄长交出各司兵马虎符,全部交由我来指挥。” 第二百三十四章 敢死之臣 祭天祭祖,仪式隆重且繁复,向来是国家最重要的事之一。 先帝每年祭祀,都要花费百万两银钱,及至昭景女皇登位,才止住这一股奢祭之风。 然而今年却又不同,或许是国事过于艰危,昭景女皇也隆重了一回。 新修建的广场挂满了紫彩,地上都铺着绸缎,黄旗飘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昭景女皇穿着最隆重的祭祀服,携带皇室宗亲、文武百官,一步一步走向圜丘坛。 前方二十四根铜柱直至苍天,高达九丈,意为数之极尽,可抵天穹。 再往前,圜丘坛旁,九个青铜大鼎环绕,气势无穷。 圜丘坛上,神牌林立,贡品已经拜访整齐。 全羊、全牛、玉器、瓜果、五谷,无一不有,无一不全。 神牌之上盖神幄,主位为天)皇上帝,侧位乃云雨风雷和日月星辰。 伴随着昭景女皇等两百余人朝前,四周庞大的乐队开始了奏乐,编钟、鼓、缶、编罄等各种乐器齐鸣,阵仗可谓宏大。 二百余人全部来到圜丘坛前,乐器声停,悬天灯,点地烛,上青香。 “迎帝神!” 负责祭天仪式的大祭司,乃是终南山全真神龙道的天师,此刻高呼起来。 按照流程,昭景女皇上圜丘坛,跪拜天)皇上帝神牌,上香之后,又跪拜列祖列宗牌位,继续上香。 跟随指引,回到拜位,又对诸神三跪九叩,保来年国事昌隆,风调雨顺。 流程极为繁琐,接下了又是“奠玉帛”、“进俎”、“行初献礼”、“行亚献礼”、“行终献礼”、“撤馔”等等,这就足足用了两个时辰。 期间自然是器乐相配,热闹非凡。 而正是此刻,数十万难民也一路蜂拥,终至万寿山下,祭祀广场之外。 呼声震天,无数神京的百姓回头,当即吓得面色发白。 饿鬼来袭,铺天盖地,这些神京的百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禁军统领当即变色道:“什么情况?” “大人,来了好多饿鬼流民,已经快靠近这边了。” 禁军统领沉声道:“一定要挡住他们!破坏了祭天仪式,谁也担不起责。” 说到这里,他又眯眼道:“不要轻易杀人流血,现在太敏感了,祭祀仪式结束之后再说。” 这人苦涩道:“大人,这些饿鬼就像疯子,不杀根本挡不住啊!” “数十万人,只有把前面的杀烂了,把他们的胆杀没了,他们才会老实。” 禁军统领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祭祀仪式的时候杀人,此为不吉之兆啊! 真是奇了个怪了,这些难民饿鬼是怎么追到这里来的,神京的守备营是吃干饭的吗! 锦衣卫那边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没有提前察觉到动向啊。 “大人,这些难民很奇怪啊!” 这人压着声音道:“全部是青壮年,没有女人,没有老幼,我担心…” “住口!” 禁军统领连忙喝止,事实上他脸色都已然变了。 看着祭天众人,最终咬牙道:“我去禀报。” 谁都知道这个时候去禀报,那绝对没好果子吃,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不敢拖延啊! “虔诚!” “追思!” “勾连天)皇上帝!” 祭祀清澈的声音传遍四周,皇室宗亲、文武百官都跪在地上,闭目沉思。 禁军统领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却不敢直接走到最前面,而是看到跪在后面的兵部尚书吴清荣。 他连忙跟着跪在身后,压着声音道:“吴大人,出大事了。” 吴清荣睁开了眼睛,低声道:“你在做什么!天大的事不能结束之后再说?” 禁军统领道:“数十万难民围在了外面,我们快挡不住了。” “我的亲娘哎!” 吴清荣吓得面色都白了,气得一巴掌抡在禁军统领脸上,咬牙道:“老子要被你害死啊!狗东西,把这种难题甩给我!” 禁军统领也没法子,只能哀求道:“吴大人,救命啊!” “救…谁来救救老子啊!”吴清荣也是哀嚎。 他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弯着腰急速朝前而去,在文武百官瞪眼的情况下,来到了最前方。 “陛下,陛下,数十万难民在冲撞禁军,杀是不杀?” 他的声音虽然小,可四周毕竟太安静了,这话一出,前面的人便都听到了。 昭景女皇睁开了眼睛,冷冷道:“吴大人是要朕当着神灵的面,屠杀自己的子民吗?” “不…微臣不敢…” 吴清荣再次在心中问候了禁军统领的十八代祖先,然后低声道:“请陛下做主。” 昭景女皇道:“放他们进来,看看他们有什么要说的吧!” 其实想装没看见也不行了,难民毕竟是冲进来了,数量这么多,神京的百姓都吓得惊叫连连。 这时候还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实在说不过去了。 众人都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禁军墙外混乱一片,也不禁是皱起了眉头。 杨国忠沉声道:“陛下,难民众多,成分复杂,难保没有刺客混迹其中,不宜放进来。” “给他们半个时辰的时间,让他们选出二十个有名望的代表进来即可。” 昭景女皇点头道:“正该如此。” 景王淡淡道:“武安侯,你去调京营之兵,立刻支援过来,数十万难民一旦发起疯来,便要武力镇压才行。” “是。” 卫魏应了一声,大步朝外走去,上了马便疾驰冲向京营。 昭景女皇心中冷笑,却没有阻止,只是缓缓道:“请天师与天)皇上帝勾连,为我们挽留一个时辰。” 大祭司口中念着道经,手持拂尘,神色肃穆。 而此刻,一个禁军急匆匆跑来,大声道:“骑兵陛下,有人自称是中原县令,求见陛下。” 听到这句话,百官群臣心中一沉,便知道要出大事了。 你一个中原的县令,跑到神京来,在这种场合见皇上,就不可能有好的事情。 一些身在高位的官员,比如杨国忠等人,已经明白是景王终于要出手了。 昭景女皇眯眼道:“中原的县令?只怕不止一人吧,让他们都来吧!” “朕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说什么!” 她早已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 刮骨疗伤,神京的毒必须清了,不安一隅,何以安天下。 于是,她看到了上百位官员,从神京百姓群中走了出来。 这个阵仗,把在场的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都吓了一跳,四周的百姓也纷纷瞩目。 “吾等参见陛下!” 上百位官员齐声大吼,纷纷跪倒在地。 昭景女皇面色很是难看,她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也没有想到有这么多人为景王卖命,愿意做他的敢死之臣。 她深深吸了口气,冷漠道:“诸位都是历年进士,在我大晋各地任职,怎么齐刷刷地都跑来神京了啊!” 文武百官低下了头,他们知晓,真正的斗争要摆在明面上来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刀砍到颈动脉上 燕山脚下,营帐之内。 周元端起了热茶,轻轻抿了一口,才摇头道:“你猜错了,其实在最初,我根本不知道对手是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造反。” “我只是很清楚,想要力挽天倾,光靠一个北城兵马司指挥使的身份,是绝对不够的。” 叶青樱疑惑道:“你什么都不清楚,还说自己完全计划好了?你来神京这几个月,到底在盘算什么?” 周元道:“做事情如同写文章,最重要的是立意,其次才是细节。” “而我来神京是为了什么?为了做大事,为了帮助陛下整顿江山,换来天下和平。” “有了这个核心目标,那么便围绕着它而谋划即可,如上所言,北城兵马司的身份,不够用。” 叶青樱想了想,才道:“所以你想要立功,而清除神京内部的隐患,一方面可以为你将来做大事扫除后顾之忧,一方面也可以让你往上爬,一举两得。” 周元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叶青樱哼了一声,最讨厌他这幅得意的表情了,但她偏偏又不敢说什么,因为她好奇,还想继续听。 她歪着头,给周元添了茶水,问道:“所以曹烨挑衅你,你反而高兴?” “当然!” 周元笑道:“正常做官,还是区区五品官,谁会去招惹一个二等伯爵?而且还是手握实权的二等伯。” “即使是我,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我也会忍气吞声,以免节外生枝。” “然而曹烨却不同,若是真有人造反,无论是谁,京营都是核心中的核心,因为这是神京及周边数量最庞大、战力最强的军队。” “造反之人,必须要掌握京营,才能有把握。” 叶青樱眼睛发亮,急道:“所以你用计杀了曹烨,激起了五军营的怒火,让造反之人觉得时机将要成熟了,逼造反者加快进程。” 周元道:“不错,陛下毕竟得位不正,想造反的皇子多了去了,有能力造反的却屈指可数。” “但无论是谁,一定会打五军营的主意,我给他机会,他自然觉得千载难逢,必须把握住。” “只是我没有想到,造反的竟然是景王,而非福王。” 叶青樱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景王的呢?” 周元叹了口气,道:“诗会的时候,我便开始怀疑了,一个风雅王爷,照理说应该接触鸿儒才是,怎么老是和当届进士往来一片。那时候,我便让熊阔海去查。”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又一刀直捅心窝子 民意、臣意、天意、五军营,每一步都是景王计划好了的,可谓天衣无缝,万无一失。 但是他却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县官不如现管,你那点稀粥和虚无缥缈的许诺,比得上真金白银吗? 这一路北上的两三个月里,管大勇每天都在花银子,昨晚到了神京城郊,还给手底下的小头目们每人发了十两白银。https:/ 这才是最实在的,既不用得罪皇帝,还能拿银子,况且勇哥还说以后能给他们参军的机会。 那听谁的?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想造反的王爷?还是陛下派来的,天天给银子的勇哥? 答案不言而喻! 管大勇吆喝道:“俺可没说谎,兄弟们都能作证,景王殿下派了好多人来,请我们进京闹事,帮他造反,说只要让他做皇帝,他便让我们做官呐!” “是啊!景王殿下!咱们现在成了吗?快给俺们发官服吧!” “景王殿下,你可不能赖账啊!”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般,砍在景王的身上,让他气得浑身发抖,不禁大吼道:“你们血口喷人!” 人群之中,完颜黛婵眯眼道:“那个大傻个子,不是周元身边的护卫么,叫什么管大勇来着,在临安府的时候见过他。” 于风点头道:“是他…三个月前,他根本没到神京,在山东就下了船,混进了难民之中。” 完颜黛婵冷笑道:“怪不得我去了周府好多次,都没见到这个人,大抵是这个人太不起眼,我竟敢都没想起。” “没想到,周元从半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沉默了,天地都寂静了。 无数神京的百姓看向景王,他们不敢相信,自己想要支持上位的王爷,竟然是苦心谋划造反的逆贼,这样的人,怎么能做皇帝! 景王大声道:“这些贱民诬陷本王!本王顺应天命,做不得假,他们根本就是……” 话还没说完,远处圜丘坛上,全镇神龙道的天师大祭司,却突然开口道:“诸位,你们是不是对我的话,有所误会?” “我说的神谕是:九鼎齐飞,圣君征兆,可利天下,可保江山。” “主祭人是当今陛下,神谕的意思,自然是说主祭人是圣君,和景王有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景王顿时瞪大了眼,几乎站不稳身体,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圜丘坛。 背叛!这是可耻的背叛! 无生圣母怎么会…怎么会帮官妙善啊! 你是邪i教头子啊!你能和皇帝站一边的吗! 群臣百官面面相觑,他们已经看出来了,景王被算计了,一切恐怕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作为骑墙之人,事实上站出来表忠心了。 杨国忠不愧是老臣,率先站了出来,大声道:“老臣为官数十年,也算是三朝元老的,陛下在位九年,可谓励精图治,勤勉朝政,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千古罕见的圣君。” “神谕之言,当然该是说陛下才对,景王这些年游戏人间,何曾做过几件实事?他岂能是圣君!” 曾程连忙吼道:“景王殿下,你趋势难民如京,胁迫陛下禅位,到底是何居心,莫非不知此乃谋逆!” 徐世功抚着胡须道:“满朝文武在此,尔竟行逆天之事,实在是胆大妄为。要让陛下退位,先把我等杀了!” 此刻,一个个臣子的忠心,简直可照日月了。 而群臣的话,又让四周的神京百姓也反应了过来,他们倒不是敏锐,纯粹就是跟风罢了。 也跟着群臣纷纷大喊了起来。 “陛下才是我们的主子!” “不错,这些年陛下的勤勉,我们当老百姓的都知道。” “神京城今年都干干净净了,这可是几十年几百年没有的事。” “景王就知道吟诗作对逛青楼,他算个屁的圣君啊!” “我张老头刚刚就说过,这神谕肯定不是在说景王嘛。” “放屁,张老头你刚刚明明在喊陛下禅位。” “吴老头你再敢胡说,老朽就要和你拼命了。” 民意这玩意儿是双刃剑,一个不慎,就割到自己了。 昭景女皇直到此刻,才缓缓看向景王,淡淡道:“陈德,看来朕还不能禅位于你呢,大家都希望朕再做几年皇帝。” 景王心知已经被算计了,但此刻也再无退路。 他不禁吼道:“官妙善!你一介女流!也配做皇帝!” “大晋江山危如累卵,全是你的过错!” “我作为陈氏皇族,必须要拿回陈氏江山,不能让国家毁在你的手里!” “诸位兄长叔伯,你们倒是说说话啊!” 他还把希望寄托在宗室身上,不禁大声道:“这些年咱们宗室多苦多憋屈,你们难道还不清楚吗?父皇在位的时候,何曾如此啊!” 沁水公主站了出来,却是冷冷道:“六皇兄,你那么为了宗室着想,为何要派侍卫在北山刺杀我?” 景王瞪眼道:“胡说八道!” 沁水公主道:“锦衣卫昨天就查出来了,那天在北山刺杀我的,就是你请的杀手组织,还有你府中的侍卫。” “为了谋权篡位,你连亲妹妹的杀,连陈家自己人都杀,你已经丧心病狂了。” “我们宗室,不会认贼为主!哪怕姓陈也不行!” 其他宗室也低下了头,即使有人向着景王,此刻也不敢再说什么话了。 景王也彻底豁出去了。 他面色狰狞,大吼道:“你们!你们都是些不成事的东西!” “官妙善!你这个毒妇!你以为你算无遗策吗!” “我告诉你!五军营的大军已经到了,今天你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 “无非…史书上多一句我陈德得位不正罢了!” 他本来早已计划好了,民意、臣意、天意,三者加身,史书上也是一段佳话。 此刻看来,这样的事似乎总无法追求完美。 密集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景王大声道:“卫将军!为了大晋江山,天下黎庶!还请挥兵围山,清君侧,肃乾坤。” 万事都需要一个理由,即使是大家心知肚明,也不能对外说要造反,而是陛下受奸臣蒙骗,需要清君侧,肃朝纲。 届时退位,什么理由都可以用,那是后话了。 兵部尚书吴清荣知道该自己表演了,当即大声道:“禁军统领何在!保护陛下撤退!” “是!” 六千禁军开始收缩,舆论的角逐已然结束,而真正的大战,终于拉开帷幕。 第二百三十八章 宣府也反了 京营大军十六万,五军营便有九万之众,足够掀翻神京了。 三军营亦称三千营,大约六万人,此刻又被卫魏调了出来,这便是十五万。 禁军八千,来到这里祭天的也就六千,根本不可能挡得住。 就算是加上神京守备营的一万大军,也完全不够,太悬殊了。 杨国忠沉声道:“陛下!情势危急!回不得神京了,须得往西北方向撤退。” “同时请陛下下旨,命宣府节度使姚广义,率军勤王,与我等汇合。” “宣府距离神京不过四百里,两日便可到达,我等往西北只需到居庸关,一日便可汇合。” 吴清荣正色道:“飞鸽传书,下午便可将圣旨送到姚广义手中,姚广义即刻整兵,连夜出发,明日黄昏便可到达居庸关。” “陛下,事不宜迟啊!” 昭景女皇看了四周众人一眼,淡淡道:“百官群臣,皇室宗亲,在六千禁军的掩护下,朝东北方向而退。” 曾程不禁急道:“陛下!西北啊!是西北!宣府之兵从西北而来,至居庸关啊!” 昭景女皇缓缓道:“朕说去东北,就去东北。” “若有人不想去,便留下吧。” 她冷冷说了一句,便上了马车。 禁军统领才不管那么多,陛下说去哪里,自然就去哪里。 于是他大吼道:“掩护!掩护陛下撤退!” 于是,浩浩荡荡的祭祀队伍,纷纷上了马车,急速朝东北方向退去。 五军营的兵马也终于杀到,卫魏当即下令道:“陛下被奸臣挟持,我等还不追赶!快!” 九万人,实则只有六万人,毕竟吃了三万的空饷。 但这也足够碾压昭景女皇的六千禁军了,一时间你追我赶,偶尔也两军相接,打上一场。 禁军战力的确很强,但架不住人多啊,只能用人命去填,填个几百进去,方能拖延一点时间。 “俺来了!俺来了!” “俺们也来了!” 数十个壮汉,已经穿上了特殊定制的战甲,手持沉重巨大的马槊,简直是势不可挡,一路从乱军丛中杀了出来,斩下数百条人命。 管大勇等人,穿着如此精良的装备,拿着如此沉重又趁手的武器,宛如修罗在世一般,狂风扫落叶,直到禁军跟前。 “陛下!管大勇来护驾了!” 一众禁军都被吓懵了,这样一群猛人,还穿着比他们更好的装备,谁看谁不迷糊啊! 这些战甲,也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啊,得七八十斤重吧! 小庄高呼道:“管大勇,陛下有令,命你带领你的兄弟们,配合禁军抗击逆贼,且战且退。” “是!” 管大勇高呼一声,怒吼道:“兄弟们!但凡是扑上前来的逆贼,一律给俺砍杀了!” “杀杀杀!” 仅仅三四十个人,但都是身如铁塔的壮汉,在如此精良的战甲掩护下,他们几乎无敌。 叛军只要上前,哪怕是上千叛军,都被他们杀得人仰马翻。 不敢停,撤退的队伍依旧不敢停。 因为这三四十个悍将就算再强,也架不住更多的人围攻,他们的体力并不是无限的,也受不住上万人齐发。 只有且战且退,才能有喘息之机。 “陛下!” 吴清荣骑着马,来到昭景女皇的马车前,一边跟着跑,一边喊道:“陛下,照此情形,我们绝对可以坚持到居庸关,还请陛下重新下令啊!东北方向去不得啊!那里什么都没有!” 小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吴大人,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不要替陛下做决定,明白吗?” 吴清荣脸色一白,不敢再说话了。 而追兵这边,景王也在马车上看着地图,他沉声道:“他们以为我败了!他们以为到了居庸关,便能和宣府援兵汇合!” “但他们永远想不到!宣府的兵,也听我的话!” “给我一路追杀,他们没有携带口粮,最多一日便跑不动了,最多两日,便要投降。” 一连串军令下去,景王深深吸了口气,冷笑不已。 为了这一天,他等了足足九年,又怎么会没有准备万全。 …… 燕山脚下,营帐之内。 周元指着地图道:“太行山脉和燕山山脉,只留下了一条路,就是从居庸关而至宣府。” “宣府的援兵,能过在一天之内,到达居庸关,迎接圣驾。” 叶青樱道:“五军营毕竟师出无名,军心薄弱,一旦宣府的兵接到圣驾,那五军营就没什么战斗力了,军心都倒了。” 周元却是笑道:“可惜,陛下不会去居庸关。” “什么?” 叶青樱变色道:“不去居庸关?那怎么打?” 周元道:“宣府驻兵十万,却早已是景王的了。” 听到此话,叶青樱身影猛震,不禁颤声道:“你说什么!景王渗透了宣府?不可能啊!宣府是重镇啊!姚广义大将军,可是战功赫赫的老臣啊!” 周元笑道:“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理由,你想听吗?” “快说快说!” 叶青樱都急死了。 周元却是伸了懒腰,道:“这段时间太累了啊,腰酸背疼的,不说了,我躺一会儿去。” 他直接走到床上,趴着躺了下去,长长舒了口气。 果然,纤细的手掌已经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揉了起来。 叶青樱咬牙切齿道:“我给你按摩,你总能张口吧!” “二师姐真是个好人啊!” 周元笑着说道:“景王这么多年,为什么能培植这么多势力?” 叶青樱道:“他身份高贵,大家乐于抱大腿!” “那只是理由之一,却不是最重要的。” 周元叹道:“最重要的是,景王有钱,有银子,能帮他们解决实际困扰,否则根本不可能打通层层关系。” 叶青樱道:“这和宣府有什么关系?” 周元道:“景王的钱哪里来的?或许大家都知道,他在西边有很多矿,煤矿银矿都是财富啊,由晋商打理。” “可是…这满朝文武,谁又不知道,晋商做生意并不老实呢。” “他们非但开矿,而且走私,往哪里走?当然是往蒙古走了。” “茶叶,瓷器,铁器,丝绸,布匹,这些都是蒙古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以卖出极为高昂的价格。” “而走私,最需要的是什么?” 叶青樱想了想,试着说道:“足够精明的商业头脑?” 周元无奈道:“你他娘的还真单纯啊!啊啊!停!师姐饶命!” 叶青樱这才把手松开,冷笑道:“你再讽刺我,我就把你的皮掀开!” 周元是真感觉自己的皮快裂了,连忙道:“那么多的货物要走私,边境守军又不是吃干饭的,他们肯定不让过嘛!” “走私最重要的是,要打通和边军的关系,也就是北边的宣府。” “怎么打通?很简单,送钱!” “晋商每年靠走私赚无数的钱,近半都要上供给宣府,把上下官员喂得饱饱的,这样才能做生意。” 说到这里,周元笑道:“所以晋商和宣府,那是沆瀣一气,一根绳上的蚂蚱,关系好得很。” “景王自然可以通过晋商,搭上这条线,在长年累月之下,慢慢得到宣府的支持。” “至于你说的姚广义这个老将,他的确是战功赫赫,但我查的很清楚,他是先帝的心腹,是保守派,更倾向于效忠陈氏皇族,而非女皇陛下。” “在利益驱使下,在他偏执的忠诚下,他效忠景王是很合理的。” 叶青樱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那陛下怎么办啊!宣府和京营同时造反,这乱局怕是破不了了。” 周元笑道:“破不了?若是破不了,我站在这里做什么?” 叶青樱翻了个白眼,道:“一个五品管,都快把自己吹上天了。” 周元翻身而起,笑道:“二师姐,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叶青樱颇有防备,知道他没安好心,于是低声道:“什么赌?” 周元道:“我赌陛下往东北走,与我汇合,定能化险为夷,即使是景王十余万大军杀来,都成不了事。” “若我赢了,你做我一年贴身女卫。” 叶青樱瞪眼道:“这有什么意义!若你输了,国家都没了!” 周元笑道:“你怕了,你不敢赌,你怕我赢。” 叶青樱恼怒道:“赌就赌!我怕什么!” 激将法对于这个女人来说,总是那么有用。 第二百三十九章 燕山 马车之上,景王看着地图,眉头深深皱起。 沉默了良久之后,他才冷笑道:“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他看向一旁的老者,淡然道:“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情报,应该已经清楚宣府也反了,被迫无奈之下,只能往东北方向逃。” “那边是绵延无际的燕山山脉,他们又没有携带补给,最多逃上一两天,便撑不住了。” 老者却沉声道:“燕山往东,乃是蓟州重镇,不缺粮食。” 景王道:“他们当然希望去蓟州,可惜我们贴的太紧了,又一直封住了南边的路,他们那点人根本去不了蓟州。” “说实话,要不是那几十个壮汉过于勇猛,体力像是用不完似的,我们已经拿下了。” 老者想了片刻,才道:“特制的战甲不是一日两日便可铸成,这几十套战甲,应该是提前准备,陛下或许早已想到今日了,并为此谋划了许多,不可大意。” 景王笑道:“我怎么会小瞧她呢,她的手段,九年前我就领教过了。” “她的打算应该是引出我来,并毁掉我名正言顺的根基,从而利用宣府守军勤王,彻底打垮我。” “只可惜棋差一招啊,官妙善没想到宣府也归我了,于是只能抱头鼠窜,朝东北方向的燕山逃去。” 老者深深吸了口气,道:“迟则生变,不可拖延,我总觉得对方的反应不算狼狈,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景王淡笑道:“他们还能有什么后招?就算飞鸽传书,让山东、冀州两地的守军勤王,时间也来不及了。” “我们这次,算是成事了。” 说完话,他看着地图,沉声道:“燕山山脉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飞鸽传书给姚广义,让他率军五万,从居庸关出发,跟我们一起围堵官妙善。” “我五军营六万大军,加上宣府的五万大军,共计十一万,将他们围困在燕山山麓,便可如羔羊一般将之屠戮一净。” …… 前方队伍,一辆马车之上,挤了足足六个人,自然便是大晋朝廷的核心人物,内阁五位阁臣。 太极殿大学士、特进荣禄大夫、太师、内阁首辅杨国忠。 督察员左督御史兼东极殿大学士、内阁次辅邓博尺。 第二百四十章 迎圣驾 “已经过了八达岭了,他们也是强弩之末了。” 姚广义身形并不高大,在大晋诸多将领中,他是典型的智将,虽不擅长临阵搏杀,却谋算无漏,往往能料敌于先。 地图像是长在他的心中,每一寸细节都被记得清清楚楚。 他只是端着茶杯,皱眉道:“两日不吃不喝,禁军也扛不住,那些个宗室贵族和王公大臣也快崩溃了,现在景王的大军估计已经追上了。” 参将低声道:“那我们还有要追上去的必要吗?” “当然。” 姚广义道:“再过大约两个时辰,他们会被围堵在密云湖附近,那里水源充足,鱼虾满塘,是唯一可以补给的地方。” “南边便是蓟州,只是被盘山阻断,又有景王大军,他们过不去罢了。” “现在主要担心的事,蓟州那边的守军有没有提前动作,毕竟也是十万大军,哪怕来一部分勤王,景王的大军也挡不住。” 说到这里,姚广义淡笑道:“陛下没有携带口粮物资,难道京营便携带了么?景王千算万算,也不可能算到对方能逃足足两日。” 参将瞪眼道:“那他们那六万人,的确处理不了蓟州的守军,咱们得加快步伐了。” 话音刚落,马车外传来声音:“将军,蓟州最新来信。” 姚广义伸出手去,打开信件一看,面色顿时一变。 参将忍不住道:“蓟州的兵已经勤王了?” “不!”云九小说 姚广义沉声道:“东虏大军一万人,从沈州出发,已经到了蓟州城楼之下了。” 参将不禁喜道:“好事啊!蓟州的兵走不开了!” 姚广义脸色却很难看,沉默了片刻才道:“景王啊景王,心肠实在歹毒了些,身为皇族贵胄,为了夺权竟然勾结外族。” 参将吓了一跳,低声道:“将军的意思是,东虏进攻蓟州,是得到了景王的消息?” 姚广义道:“否则对方不可能那么迅速,千里迢迢从沈州长驱直入,而且还是一万兵力。” 东虏大军,满万不可敌,这一万人对于东虏来说是不小的数字。 想到这里,姚广义却是皱眉道:“蓟州走不掉,陛下又该怎么办呢?根据我这么多年对她的了解,她城府极深,不应该狼狈至此才对。” “靠五城兵马司吗?那也才一万人啊!” 第二百四十一章 绝境曙光 “跑不动了,也打不动了。” “好累,好饿,好渴啊!” “我不想走了,大不了就死在这里吧,真的坚持不住了。” 辽阔的草原上,冰冷的大地上,剩下的两千多个禁军瘫坐在地上,短暂休息。 上百辆马车也停了下来,诸多宗室贵族和百官群臣也走下车来,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们都知道,已经到绝境了,不吃饭不喝水,没有人能顶得住。 无论是禁军也好,做官的也好,皇家血脉也好,在这一刻永远是平等的。 “十七弟,要不我们投了吧?这般下去,人都要渴死了。” “现在谁给我一杯水,我愿意花一千两银子!” “一万两都行。” “坚持不住了,我们回头吧,景王兄不会为难咱们宗室的。” “是啊,都姓陈,总不至于自相残杀吧。” “他没准儿还需要我们为他正名呢!” “不错,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问问沁水去。” 七八个宗室的老辈人物,悄悄来到了沁水公主的马车前。 裕亲王低声笑道:“沁水啊,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吧?还坚持得住吗?” 马车帘子掀开,沁水公主的脸探了出来,看向众人,淡淡道:“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我只说一句话,要做什么决定你们自己选,我不干涉。” “但同时,我也告诉你们,如果你们选错了,到时候我不会为你们求情,该死就死吧。” 这句话把一众宗亲气的脸红脖子绿,都纷纷骂了起来。 “沁水,我们好歹是你的长辈,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掌握了内务府,就不知道尊卑长幼了?” “还咒我们死,你这个公主的教养去哪里了!” 沁水公主重重哼了一声,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冷冷道:“你们这些老东西,平时在自己府上作威作福便罢了,别把这一套用在我身上!” “当年父皇都没治好老娘这桀骜的性子,如今还轮得到你们来教老娘做事?”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一个个脑满肠肥的模样,狗都嫌你们的肉油腻!” “要投降是吧?别问我的意见啊,有胆子的自己逃回去便是,或者去跟陛下说啊!让她同意禅位,一切就都解决了嘛!” 一众老亲王被骂的狗血淋头,硬是找不到话来反驳。 主要是也不太敢反驳,毕竟沁水公主下马车的时候,顺手拿了一把刀。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一场大胜 怒吼声,马蹄声,火焰的光,黑暗的天地,绝望的人,前面的敌军,后方的援军。 似乎历史的车轮已经碾到了这里,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随着周元带着上万兵马杀来,像是一缕曙光照亮了绝境中的无数人。 一个个禁军激动的差点跳起来,诸多大臣更是震惊无比,纷纷瞪大了眼。 周元停下了马,大手一挥,带着另外四个都指挥使,齐齐来到人群之中。 他们半跪在了昭景女皇面前,周元大声道:“北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周元,参见陛下!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另外四人也是齐声喊道:“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昭景女皇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看着眼前器宇轩昂的小师弟,她有一种难言的感动。 这就是有了帮手的滋味,这就是不再孤身一人的滋味。 她轻轻道:“起来吧,这里就交给你了。” 周元大声道:“微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他站起身来,回头喊道:“快把清水、食物全部拿过来,分发给诸位大臣和禁军兄弟!” “其他司兵,随本指挥一起,诛杀叛军,给陛下争取半个时辰的时间!” 景王的六万大军,并没有全部负责追击,而是以五千人一组,分批次轮流袭击,这样既保证了人员的体力,又保证了队伍的机动性,不至于完全追不上,企图慢慢磨死朝廷的人马。 不得不说,这个计策是极为成功的,如果没有周元的接应,这一次袭击,恐怕就能彻底决定胜负了。 只是现实是,这一组五千人,面对的是周元一万四千司兵。 其中四千人负责保护陛下的安全和分发食物清水,另外一万人,则随周元战斗。 他们修养生息几日,体力充沛,战意正是高昂之时。 面对徒步两日的五军营战士,单兵作战能力已经不落于下风了。 此刻两兵相接,对方慌乱无比,而五城兵马司的司兵却战意无穷。 多年被欺压,如今总算有了报仇的机会! “杀!” “杀!” 周元骑上了马,拿起了一支长约半长的战槊,一马当先朝前杀去。 一鼓作气,战意高昂,五城兵马司的司兵展现出了非凡的气势,一个照面就将五军营的叛军冲散,接下来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两千多禁军将士心情别提有多爽了,一边吃一边喝,还一边看着五城兵马司镇杀叛军,这两天的气终于释放了出来,纷纷为五城兵马司的司兵叫好。 “打!打死这些王八蛋!” “五城兵马司的兄弟们!好样的!等我吃饱,我也跟你们一起杀!” 一些宗室贵族的年轻一辈也不禁喊了起来,心中的热血终于燃起。 文武百官大喜无比,万万没有想到还有这种转机,直到此刻,他们才想起五城兵马司年前的时候,来燕山灭火了,此地不就是燕山么! 只有几个核心的内阁大臣,心中有些疑惑了,准备得这么好,恐怕是提前安排好的吧。 原来一切都在陛下的计划之中,这…这未免太可怕了。 真是应了杨国忠此前那句话:“若这一切都是陛下设好局,那诸位就该想想以后的路怎么走了。” 说实话,他们的心情很沉重,面对这样的帝皇,士大夫阶层真不知该如何与陛下共同治理天下啊,君臣的制衡已经要进行不下去了。 当然,这只是士大夫阶层喜欢的制衡局面,皇帝必然是不愿意被这般限制着的。 五千叛军被杀得人仰马翻,仓皇溃逃,恰好大约用了半个时辰。 周元没有遇到什么强劲的对手,银甲染血,带着众人凯旋。 他们得到了所有人尊敬的目光,一些禁军将士竖起了大拇指,表达赞叹。 这一刻,五城兵马司所有人都挺直了腰杆,脸上有血,但心中的血却沸腾不已。 多少年了,这一刻他们等了多少年了! 如今,总算扬眉吐气了! 以后谁敢说五城兵马司的司兵不能打仗,那就直接可以大嘴巴子抽过去了! 他们保护了陛下! 周元大声道:“陛下!叛军溃逃!与大部汇合去了!” 昭景女皇面色平静,心中都已经笑开了花,我的小师弟真厉害啊,能带着一众司兵打赢五军营! 她只是微微点头,道:“做得很好!朕临时封你为二等忠武将军,全权负责此地安防与战事,统领五城兵马司和禁军!” “是!谢陛下隆恩!” 周元站了起来,大声道:“打扫战场!整顿队伍!准备出发密云湖!” 半个时辰,大家也都吃饱喝足了,的确该出发了。 这一刻,没有人敢问为什么去密云湖,也没有人敢再质疑什么了。 看着周元的身影,昭景女皇心中无比欣慰,想着,小师弟啊小师弟,师姐该怎么奖励你呢? 你帮了师姐这么大的帮,总不能让你吃了亏才是。 “沁水,你在想什么?” 她突然出声,把沁水公主吓了一跳。 沁水公主“啊”了一声,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勉强挤出笑容道:“没事,我只是…只是觉得太不容易了,总算熬过来了。” 昭景女皇道:“见到周元还活着,是不是很意外?” 沁水公主低下了头,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何止是意外,简直是震惊、欣喜、解脱、感动,无数的情绪汇聚在一起,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想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冰封的心似乎又活了过来,死去的身体正在重焕生机。 “嗯…有点意外。” 她不敢表露自己情绪,声音有些哽咽:“皇姐姐你知道的,是他把我从绝境中救了出来,我本以为他已经葬身虎口了…没想到…” “别怪他。” 昭景女皇淡淡道:“是朕让小庄安排他,让他隐瞒死讯,在这里接驾的,事关重大,他自然不敢抗旨告诉你。” 沁水公主啜泣道:“他、他活着便好,我哪敢怪他什么。” 昭景女皇笑了笑,突然道:“沁水,你觉得周元怎么样?” “啊?” 沁水公主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昭景女皇会这般问,于是结巴道:“什…什么、怎么…样啊?” 但莫名的,她脸色红了起来,想起大雪之中的黑夜,两个人挤在那狭窄的庇护所内,那一刻仿佛是人生最温暖的时刻。 昭景女皇笑道:“朕是在问,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难道皇姐姐已经知道了什么?她怎么会这么问! 沁水公主的心都在颤抖,低声道:“年纪轻轻,却有如此作为,是个很优秀的人才。” 她不敢乱说,只能官面上回答一下。 昭景女皇有心捉弄,于是继续问道:“你说朕把妹妹嫁给他,如何?” “什么!” 沁水公主身子一颤,脸都涨红了,紧紧低着头,羞涩道:“皇姐姐,周元已经成亲了。” “是吗?那可惜了。” 昭景女皇道:“本来想着,我的妹妹也十八岁了,该嫁人了,看来没缘分。” 啊?不是在说我啊! 沁水公主莫名有些失落,再想着…皇姐姐十八岁的妹妹都没机会,我这个嫁人多年的活寡妇,又算得了什么… 一时间,她更加失落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葬身之处 诚如周元之前所说,这个年大家都别想好过。 他还算好的,在燕山脚下苦是苦了点,但至少有的吃有的喝。 这群宗室贵族和文武百官就惨了,连续跑了两天,命都快没了,还好没遇到暴风雪,不然尸体都凉了。 平时山珍海味都挑着吃,嫌弃这嫌弃那的,如今清水就馒头,都吃的津津有味,生怕不够吃。 一路朝密云湖去,大军的步伐不算快,因为目前的局势已经定了。 朝廷的大军没有路可走了,宣府和五军营大可慢慢包围过来,瓮中捉鳖。 …… 马车之上,景王陈德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眼惊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先锋大将满身血污,跪在地上,哽咽道:“王爷,五城兵马司足足一万人,体力充沛,又来得突然,我们变阵都来不及,所以…所以败了。” 景王连忙下了马车,一字一句道:“你说,五城兵马司!一万多人?” 说完话他便想起了,之前五城兵马司去了燕山灭火,一直没有回来。 这事儿太不起眼,他满心都在祭祀仪式上,根本没有想起,如今看来,这一招或许是女皇安排好的。 如此说来,莫非还有后招? 刚想到这里,又有探子骑马而来,大声道:“王爷!姚将军率军五万,与我等汇合了!” 景王连忙道:“快!快请姚将军过来!” “等等!我亲自去接!” 他当然知道姚广义的重要性,于是骑着马便上前去,大喊道:“姚将军!本王可算把你盼来了!” 姚广义大步走来,抱拳道:“参见王爷!” 景王连忙扶起他,笑道:“你我二人,无须拘礼,消息都收到了吧?” 姚广义点头道:“五城兵马司这一块,的确是我们疏忽了,但我觉得更应该担心的是女皇的后手。” “此人心机深沉,权术无双,或许早已布置好了一切。” 景王缓缓一笑,道:“姚将军说的极是,不过本王认为,官妙善已经没戏唱了。” “她虽然提前布局,在祭天仪式上给了本王反击,但她绝对想不到,宣府也跟着一起反了。” 姚广义道:“但她可是直接往东北方向走的,根本没往居庸关来。” 景王道:“不错,她或许是临时收到了内卫的消息,知道了宣府已经变节。” “往东北方向走,一方面是和五城兵马司的司兵汇合,一方面是企图蓟州的守军勤王。” “可惜啊,她永远想不到,蓟州的守军已经被东虏限制住了,根本抽不开身。” 姚广义叹了口气,道:“王爷,小心驶得万年船啊,我们还是赶紧发兵,早点解决吧!” 景王也觉得这句话不无道理,于是拿出地图来,指着燕山山脉说道:“北有燕山主脉横亘,男有盘山相截,密云湖的确可以提供水源和食物,但那就是个死胡同。” “官妙善往哪里走,是在给自己找葬身之处呢。” “我大军十一万压过去,就五城兵马司那群废物,连一个时辰都挡不住。” “姚将军只管放心,此次不会再有任何变故,我还不信她官妙善还能变出天兵天将来不成!” …… 同样是杨国忠的马车,同样是内阁五人和兵部尚书吴清荣,挤在一起,每个人都愁眉苦脸的。 次辅邓博尺沉声道:“核心问题有两个,其一是此刻继续前往密云湖,分明是后退无路、前进无门的葬身之处,陛下为什么还要执意过去。” “其二,这一切到底是陛下早已设好的局,还是真的如场面上这般狼狈,凑巧遇到五城兵马司的司兵而已。” 吴清荣道:“我来回答吧!周元是我的得力部下,我对此事比较了解。” 众人点头,看向吴清荣。 吴清荣道:“周元本身是江南云州小城的一个秀才,并且是身份低微的赘婿,但在云州暴乱之中表现出色,杀了上百人,所以被破格提拔至临安府锦衣卫百户。” “到了临安府之后,此人通过黄珩的运河刺杀案,抽丝剥茧查出了安南侯韩拓的造反阴谋,提前一步剿灭赌坊,劫走了楚王,坏了韩拓的根基,可谓是泼天大功。” “同时,他与内廷司和锦衣卫,困守临安府魁星坊,竟然靠着薛长岳的出现,一举扭转败局,收复了临安府。同时还设计了韩拓聚儒杀儒,让韩拓彻底成为众矢之的。” “可以说,两江之乱的首功,应该就是周元了。” 众人听得有些震惊。 杨国忠敏锐无比,率先冷笑道:“想不到吴大人和锦衣卫指挥使还有交情,这等大秘都透露给你了。” 徐世功当即反驳道:“首辅大人,到了这等时节,心中也念着党争嘛!” 邓博尺摆手道:“让他继续说!” 吴清荣笑道:“的确是邱指挥透露给我的,而我要说的是,如此大功,足以封爵,为何陛下要压制他的功劳?” “同时,周元第一次晋升或许是得到了熊阔海的赏识,那么来神京进入五城兵马司呢?他可不是我调过来的,而是陛下安排进来的。” 曾程沉声道:“那么毫无疑问了,周元是陛下的人,陛下怕他根基浅薄,出于保护,所以才未封爵,只是让他来神京做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慢慢积淀力量。” “此人做得很好,做京官不足十日,便把曹烨给弄死了,紧接着又是整顿神京,赢得了不少口碑。” “现在五城兵马司,几乎都成了他的人了,神京九大帮会也听他的。” “这一战下来,禁军也要给他面子,呵!好一个少年英雄啊!” 邓博尺道:“别忘了,他还救了沁水公主的命,宗室那边的关系,也在慢慢铺开了。” 吴清荣一拍桌子,大声道:“这个狗东西,老子本以为他是我的人,谁知道他在跟我玩心机!” 杨国忠这才叹道:“心机?不要小看了他的心机,否则我至于保不住曹烨吗?” 徐世功道:“很显然了,他和陛下的关心比我们想象中的更紧密,甚至…要做陛下手中的刀。” 曾程想了想,才道:“那么由此说来,他假死出现在燕山,迎接圣驾,就是提前计划好了的。” “所以杨首辅的第二个问题,答案应该是,这一切都是陛下的局。” “通过周元搬到曹烨,激怒五军营,给景王机会,一直到如今,都是局!” “这个局从周元来神京的那一刻,就已经展开了。” 众人对视一眼,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二百四十四章 意外之局 马车上的几个老头也都是朝廷股肱,通过该有的信息,自然能够分析出应有的结论。 当他们明白这个局,从周元来神京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实施了,心中着实有些震惊。 杨国忠深深吸了口气,道:“继续说吧,既然这从头到尾都是第一个局,那么回到第一个问题,陛下为什么往密云湖走?目前的局势,真的如陛下事先计划的那般吗?” 众人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邓博尺率先说道:“我认为这个事先布置好的局,出现了意外,陛下并没有想到的意外。” “我们先复盘一下陛下的局,其一:通过周元扳倒曹烨,激怒五军营,给景王造反的机会,令景王不再隐忍,选择在年底造反。” “其二:针对景王的行动,不断给于对策,比如伪装成难民的那个管大勇,是三个月前周元进京的时候,在山东下的船。比如那个全真神龙道的天师,必然也早被陛下收买。因此,让景王丧失了除了五军营以外的一切。”云九小说 “其三:朝北逃难,通过宣府大军,镇压五军营,将景王抹去,至此,神京彻底太平。” “这是陛下的完整计划,其中诸多细节已经没有必要追究,关键是,似乎出现了意外。” 吴清荣点头道:“不错!刚刚审讯俘虏的时候,审出了一个大秘密,宣府也被景王收买了,姚广义也反了。” 众人身影一震,满脸惊愕。 曾程深深吸了口气,道:“怪不得,怪不得陛下不去居庸关,而是直接往东北方向逃。” 杨国忠道:“这应该就是布局之外的变数,陛下没能算到宣府也反了,但提前收到了内廷司或锦衣卫的情报,而那时候已经来不及再作反应了,只能往东北跑。” 徐世功皱眉道:“东北方向有什么?唯一想得到的,就是盘山以南的蓟州了,边陲重镇,十万守军,足够勤王了。” “显然,陛下就是这个打算,如今我们总算是知道情况了。” 众人缓缓点头,长长叹了口气,直到如今他们才慢慢明白过来。 只是宣府的反叛,搞得众人实在太狼狈了。 杨国忠脸色却是很难看,突然沉声道:“据我所知,蓟州的兵现在正忙着守城呢,根本没有往北走。” 这句话让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徐世功眯眼道:“杨阁老真是神通广大,连蓟州的情报都有呢。” 杨国忠道:“说这些没意义,东虏突然进犯,而且还是万人,蓟州的兵动不了,现在我们被困密云湖,孤立无援,唯有死路一条。” 曾程突然大声道:“陈德贼子!竟然勾结东虏!害我国君!真是罪该万死!” 邓博尺倒是没有那么义愤填膺,只是沉声道:“看来是景王提前给东虏那边打了招呼,许诺了条件。这或许是陛下第二个遗漏的地方。” “一个局,出现了一个意外,那就糟糕了。” “如果出现了两个意外,那可能就没有补救的余地,只有等死了。” 众人沉默,心情都有些复杂。 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他们不喜欢昭景女皇,因为虽然她掌握的势力和资源很少,但她太过聪明了,不好对付。 但他们也不喜欢陈德,甚至更不喜欢,虽然陈德没有昭景女皇那么聪明,但这个人太没有底线,届时不好制衡。 他们只希望有一个既不那么聪明,又不那么笨,还讲原则,资源也不够充分的帝王。 这样,士大夫与帝王治国才是一句实言,才是他们满意的效果。 唉…要是昭景女皇没那么聪明就好了,那她就是大家心中的好皇帝。 杨国忠道:“诸位,仅靠这一万四千司兵,是挡不住对方十万大军的,前无路后无门,到底该怎么办?给个主意。” 吴清荣苦笑道:“早已没了主意,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能任人宰割了。” “我只希望陛下不要临死之前,还把我们杀了泄愤。” 众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显然,他们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哪怕陛下败了,景王也需要他们治国,无非伤筋动骨,给些权力出来罢了,至少不至于死。 第二百四十七章 老战友 “王爷!镇定!不要听他虚张声势!” 姚广义大吼出声,连忙跑了出来,急道:“山东守军总共只有十一万,就算完全没有吃空饷,也不可能抽出九万之众!” “他们最多来了五六万人,而且一路到这边苦寒之地,水土也不服,战力未必就那么强。” 景王如梦初醒,连忙大声道:“姓伍的,你却唬不到本王!今日大不了与尔等决一死战,我陈氏皇族嫡系,难道还没有半分天命吗!” 伍定钟深深吸了口气,却是冷笑道:“你们以为,老子会跟你们打?” “密云湖山地易守难攻,我等物资充足,围而不杀,你们能坚持几日?” “如果我没猜错,你携带的口粮最多三四日,已经快见底了吧!” 姚广义这下有些焦急了,毕竟他们谁都没想到,圣驾会突然不往宣府跑,而是往燕山跑,事实上他们只携带了三天的口粮,已经吃光了。 本来就打算,在密云湖捕鱼充饥几日,等物资送到之后,再班师回朝。 如今看来,这却成了致命的一点。 双方冲杀,或许还有胜算,但如今对方以逸待劳,围而不攻,自己这边就难了。 毕竟是造反啊,军心没有凝聚力,尤其是五军营的那些兵,都是有家有口的,基本上还都在神京附近,他们豁不出去啊! 景王也有些焦躁,连忙道:“姚将军,现在我有一计,直接朝后突围,回到神京。” “我们只要守住神京,他们拿我们没办法!” 姚广义心中忍不住怒骂,景王真是什么都懂,唯独不懂军事啊! 你朝后突围,人家都不跟你打的,直接让开一条口子,派出多股、小股队伍不断突袭,大部队后面跟着,你没有口粮,一天都撑不住啊! 而回神京,起码需要三日,谁顶得住这样的饿啊! 那群禁军都是万里挑一的猛人,不也只坚持了两日,还得靠五城兵马司送物资过来。 这几乎是死局了啊! 在山东、冀州两地大军出现的那一刻,姚广义就知道已经没救了。 “王爷,降了吧…没意义了…” 姚广义浑身无力,说出这句话来。 “不可能!” 景王不禁大怒道:“本王准备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成功了!怎么能降!” “五军营的将士们!随我与他们决一死战!” 话音刚落,只听远处密云湖畔,传来冷漠、威严的声音。 “陛下有令,五军营受陈德蛊惑而反,情有可原,若就地投降,可免死罪。” “若是执迷不悟,负隅顽抗,那便是抄家灭族之罪!” 小庄的内力雄浑深厚,仿若千里传音一般,声音响在每一个人心底。 五军营本来就脆弱的军心,被这句话直接搞崩溃。 “陛下!我只是一时糊涂啊!” “是啊!我们只是想要饷银而已!” 一个个五军营的将士,纷纷放下兵器,跪倒在地。 景王看到这一幕,不禁目眦欲裂。 他这才想起,五军营根本不是他的兵,只是被他拿捏住了情绪,受他控制而已。 在握有胜券的时候,五军营自然为他卖命,但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时候,可就没人对他忠诚了。 景王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双眼无神,脸色惨白一片。 他知道,他彻底失败了。 而姚广义则是看向身后那群忠心耿耿的兄弟,这些兵他带了二十年,一轮接着一轮,如今把他们带到这种境地,如何向他们的父辈老兵交代啊! “将军!将军!” 一个斥候疾驰而来,沉声道:“将军,外面闯进来一个老头,被我们抓住了,他说是你的朋友,姓薛。” 姚广义身影一震,猛然抬起头来,瞪眼道:“什么!快带我去!” 他连忙跟着斥候跑了过去,看到那头发花白的身影,一时间眼眶都不禁红了。 “谁他妈绑的!快解开!” 姚广义声音都哽咽了,颤抖道:“雄飞,一别十一年,你怎地苍老如此啊!” 薛长岳拿开了身上的绳索,却是看向姚广义,缓缓道:“山玉,君本良将,奈何叛逆?” 这一句话,几乎让姚广义站不稳身子。 他眼眶通红,深深吸了口气,道:“叛又如何?不叛又如何?我是边将,我还不知道大晋的气数么?唉…雄飞,宣府也快守不住了。” 薛长岳摇头道:“以你的才能,我不信你守不住宣府。” “可是没钱啊!” 姚广义叹道:“军饷一拖再拖,今年付昨年,明年付今年,年年拖,年年穷,没几个人愿参军了,若不是我们这些老东西镇着,心都快散了。” “换个皇帝,或许会好些,再烂也烂不到哪里去了。” 薛长岳却是缓缓笑道:“不是的,山玉,实情不该是那样的。” “我们军人,不到最后一步,岂能心灰意冷?你的心,是跟随先帝走了,所以你想反。” 姚广义脸色一变,沉声道:“雄飞,我难道不是说的事实?” 薛长岳道:“你比我苦?你比我冤?我在云州蜗居十一年!靠老婆养家糊口!但我都没有放弃大晋!你凭什么?” “若不是你的心跟着先帝走了,以你的性子,蒙古十万铁骑你都不会畏惧!你都不会未战先怯!” 姚广义沉默了,沉默了很久,他才摇头一叹。 “唉,或许你说的是事实吧,我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了。” “你来这里,是当说客的吗?” 薛长岳道:“陛下说,宣府的兵,你带了二十年,你虽然犯了大错,但她却不忍把宣府的兵打散。” “陛下知道,只有我才能让你放心,所以我现在已经是新任的宣府节度使了。” “你的兵,交给我,你信不信我?” 姚广义老泪纵横,对着密云湖抱了抱拳,哽咽道:“我一辈子没服过她,九年了,我依旧认为她是无能之君,被文臣节制的庸君。” “直到这一战,我才发现陛下终究不同凡俗。” “雄飞,你我几十年的战友,我信你,我的兵也服你的名字。” “但你,真的可以让他们活吗?” 薛长岳郑重道:“陛下知道你担心这个,金口玉言,宣府的兵非但能活,而且还永远不会再拖延军饷,而且…将来还要北上征战,封狼居胥,洗雪前耻!” 姚广义身影猛震,却是苦涩道:“无论信不信这番话,我已看不到封狼居胥那一幕了。” “雄飞,厚待我这些兄弟,他们都是大晋最好的男儿。” “走!我带你见见他们!” 第二百四十八章 最后一网鱼 “尘埃落定了。” 杨国忠的声音充满了唏嘘,苍老的面庞眺望着远方兵权的交接,缓缓道:“一场惊世布局,消灭了景王造反的隐患,整顿了五军营,替换了宣府节度使,除去了朝中的骑墙派,清洗了宗室,扶持了周元上位…” “陛下这一招实在太高明了,收获之丰,超过这九年在位的总和了。” 徐世功淡淡道:“我们下边的人出了问题,都被清除的同时,我们还因此要退让许多,至少在周元的官职晋升方面,插不上嘴了。” 邓博尺道:“整个神京,可谓改天换地了,之后很多年,神京或许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了。” “再下一步,周元恐怕就是要平定中原了吧。” 吴清荣瞪眼道:“怎么可能会那么快,照我看来,他起码需要两年时间,整顿自己的根基,积蓄自己的力量,再起兵中原。” “另外在我看来,陛下针对国事,向来是谨慎的,此次周元的确护驾有功,但却没有证明自己的打仗带兵能力,甚至未必会被委以重任,至少不会直接派到中原去。” 工部尚书皱眉道:“所以,周元会是个什么职位呢?” 杨国忠看向前方,轻叹道:“看下去你们就明白了。” 众人看向前方,五军营剩下的五万多人,已经全部投降,丢盔卸甲跪在地上,一个个都被绑了起来,将由冀州、山东两地的大军,押往神京。 陛下虽然答应了他们,不治死罪,但流放、劳役这些是免不了的。 至于宣府的兵,则是依旧由姚广义带回宣府,届时再平稳过渡给薛长岳。 锦衣卫和内廷司严密看守着姚广义,不可能再给他任何机会。 死是一定要死的,只是怎么个死法儿,就看陛下的心思了。 “参见陛下!” “吾等参见陛下!” 无数大军跪了下来,直到此时,昭景女皇才终于现身。 她没有对景王说一句话,她甚至不屑于对景王说话,只是看向那群跪在地上,满头大汗的宗室。 “背叛皇室,背叛大晋,转投叛军,你们真是先帝的好儿子、好侄子啊!” 以贤亲王为首的宗室跪在地上求情,但显然这已经无济于事。 昭景女皇淡淡道:“抄没家产,没收天地,下半辈子去宗人府好好反省吧。” 这是重要的一环,做任何事都需要钱财,国库又没银子,周元整顿神京的银子也花得差不多了。 那便只能从这些富得流油的宗室身上想法子,他们家家户户拥资百万,足够缓解国库的压力了。 直到此时,昭景女皇才看向五军营的叛军,冷声道:“尔等蒙受皇恩,却不思报国,反而行大逆之事,虽然有受蛊惑之疑,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第二百八十一章 我凭什么修罗场啊 周元都给气笑了,这李玉婠是什么脑回路,突然就心急起来了。 而且还会扣屎盆子了,什么救人也是为了利益,真是可笑。 “有本事你再举两个例子?怀疑我的人品,简直没道理!” 他十分气愤。 李玉婠道:“你别以为你真是干净的,你为什么入赘?你敢说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赵蒹葭优越的家庭?” 周元愣住了,曹,好像还真是… 那穿越过来总要吃喝吧?又不能开局一个碗,直接打天下。 李玉婠继续道:“你接近薛凝月,博取她的好感,难道不是看中薛长岳在军中的人脉?” “你接近曲灵,难道不是因为曲家的权势?” “你交好熊阔海,难道不是因为他身居锦衣卫要职,能给你情报,能帮你处理一些不干净的事?” “你整顿神京,收服九大帮会,难道不是为了那几百万两银子?” 说到这里,李玉婠冷笑道:“完颜黛婵的身份,你早就看出来了,但你却依旧和她关系良好,难道不是为了给自己谋条后路?说得下流一点,你纯粹图她身子。” 周元满头大汗,被说的哑口无言。 他倒是想解释,但这一解释太累了,而且根本说不通。 世上最难的事,就是自证清白。 “都是利益!” 李玉婠眯眼道:“没有利益,就没有让人做事的动力,这个道理我太懂了,毕竟我无生教也有些年头了。” 周元无奈道:“你说得对,我懒得反驳。” “你是无力反驳。” 李玉婠冷冷哼了一声,道:“所以我真的不明白,女皇帝到底给了你什么,让你这么忠心为她办事?” “整顿大晋河山,复兴陈氏江山,这难度比复兴我李家王朝大无数倍,而得到的利益却要小很多。” “至少你帮我,我可以保证封你为王,让你在高丽为所欲为,而大晋,开国之后就再也不封异姓王了,宋山敖震古烁今的功绩,也不过镇国公而已。” “无论从哪个方面说,你都该帮我才是…除非…还有一些其他的利益!” 周元皱眉道:“别瞎猜了,大晋是我的家乡,没有其他理由。” 李玉婠摇头道:“你在哪里,哪里才是你的家乡,你不是需要沾光祖辈的人,你才是开创荣耀的祖辈。” 说到这里,她眯眼道:“我想,我已经猜到原因了,那女帝我见过,倾国倾城,堪称妖孽,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无穷的魅力。” “她许诺以美色,让你忠诚!” 周元面色一变,连忙道:“千万别这么猜,我什么都没干,还背这么大一口锅,太亏了。” “我也做得到!” 李玉婠眼中有坚定,也有决绝。 她一把抓住了周元的手,凝声道:“从临安府到神京,这半年来,你的手段我见识了。” “只要你帮我复国,我嫁给你,伺候你一辈子。” 周元下意识看了她一眼,然后连忙闭着眼摇头。 不敢睁眼,怕一时冲动直接答应了。 “真的!” 李玉婠的声音都在颤抖:“周元,你别以为我在开玩笑,我从未有过男人,至今还是纯洁之身,容貌也绝不逊色于女皇帝,你绝对不吃亏。” “而且我比她优越在于,我道术通玄,深谙驻颜之道,而且可以与你双修,一起延年益寿。” “你大可享尽人间艳福,我保证你七老八十还生龙活虎,夜御七女!” 周元猛然抬起头来,沉声道:“这件事我们之后一定要好好聊聊,你知道的,我对传统道家养生之术很感兴趣,这毕竟是文化嘛,需要传承。” “别跟我闹!” 李玉婠直接抱住了他,将他的头死死按进胸膛,颤声道:“我要你知道,我是认真的,跟我走吧周元,帮我复国。” 陷进去了,陷进深渊了,惊人的弹性和软腻让周元无法呼吸。 他只有震撼,这雄伟的规模,这可怕的维度,不愧是做圣母的啊。 “你们!放肆!” 愤怒的声音突然响起,宛如一道闪电劈进两人的内心。 本就紧张的两人下意识弹开,猛然看向牢门。 周元顿时瞪大了眼,脸色陡然惨白:“大、大…大师姐!”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是周元脑中第一个想法,当着皇帝的面,在天牢里和逆教头子卿卿我我,这尼玛哪里会有好下场。 “是你!” 李玉婠也看到了昭景女皇,当即冷笑道:“好啊!当皇帝的,深夜到天牢里来看望自己的臣子,还是微服私访,你们君臣感情真不错啊!” 昭景女皇穿着一身宫裙,略施粉黛,五官精致如画,气质高贵出尘,正如天上的神女一般。 只是她现在脸色难看得很,咬牙道:“小庄,守住天牢大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 小庄深深看了周元一眼,缓步离开。 直到此时,周元才连忙道:“大师姐,你听我解释。” “闭嘴!” 昭景女皇低喝一声,心中实在气愤。 这个小师弟,实在太让人不省心了,刚刚接手五军营,不好好带兵,却当堂杀了足足六个人。 留下这么个烂摊子交给我,亏我还担心他,深夜跑来天牢看他。 这是多大的风险啊,他却在这里和人私会! 关键是,这还是高丽的公主,无生教的匪首! 真是太顽劣了!太让人伤心了! “逆贼匪首,闯我大晋天牢,真以为朕收拾不了你么!” 昭景女皇寒声道:“异国贱婢,也配勾引我大晋栋梁,限你三日滚回高丽,否则别怪朕杀得你无生教一个不剩!” 李玉婠愣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堂堂昭景女皇,一国之主,竟然当场开始骂街。 异国贱婢?她说话好生恶毒! 李玉婠大怒道:“你不也是个篡权谋位的妖妃!靠着那张脸蛋进了皇宫,如今便不记得自己的出身了?” “我这个异国贱婢也是跟你学的,勾引周元,大家彼此彼此。” 周元吞了吞口水,缓缓后退。 他实在是哪边都惹不起啊,这两个都是高手,骂人也狠,还都是美女…算了算了,别把我带进去就行。 只是想到这里也气啊,我周元一身正气,纯洁做人,连大世界的手都没拉过,连李玉婠的脸都没亲过… 我凭什么遇到修罗场啊! 我也配吗! 第二百八十二章 是要给些甜头的 昭景女皇很生气,从记事以来,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无论是在家,还是进宫之后,哪里被人当着骂过啊! 她脸色都发白,攥紧了拳头道:“异国贱婢,流落他乡,别无他法,出卖身体为妓,勾引我大晋栋梁之臣,企图拐跑周元帮你复国,呵,真是可悲。” 论智谋,论美色,她都不服任何人。 吵架,同样如此。 李玉婠也是气火攻心,胸膛不断起伏,显然是破防了。 “流落他乡又如何?至少我姓李,至少我是真正的皇室血脉,而你不过是个盗取江山的妖妃!” “说什么出卖身体,呵,我有那个资本,周元喜欢我,你管得着吗?” “若不是你过来破坏好事,我和周元已经开始恩爱了。” 喂!你吵架别他妈带上我啊!老子没那福气享用你。 周元当即头皮发麻,果然,他看到了大师姐严厉又焦急的眼神。 昭景女皇道:“周元饱读诗书,有经天纬地之才,又为朕立下无数功劳,他这等人物,玩弄一下异国公主怎么了?玩完扔了便是。” “只是有些人很可悲,真以为靠色相能俘获他人之心呢。” 李玉婠心中一震,当即道:“那也比你强,至少我有男人,而你身为女皇,一辈子都不敢有男人!” “任何男人接近你,都会被害死,因为满朝文武和大晋宗室,都不可能让你有孩子!” “为了陈氏江山,他们会让你当一辈子活寡妇!” 说到这里,她眯眼笑道:“而我,拥有一个年少有为的英雄,他早晚会在我的柔情攻势下,跟我去高丽。” “那时候,我会和他在高丽共同治理江山,我能给他一切,而你甚至连个郡王爵位都给不了!” “昭景,周元不会为你效忠太久的!你早晚会失去他!” 昭景女皇气得直接看向周元,大声道:“你说句话啊你!” “惹了一身的桃花债,现在要我帮你解决嘛!” 得嘞,还是被绕进来了。 周元正色道:“大师姐,我和圣母姐姐只是盟友的交情,绝对没有男女方面的勾搭,我们很纯洁的。” 李玉婠咯咯一笑,挽住周元的手臂,放进胸口,轻轻摩擦着。 她的笑声很甜:“是呀,我们很纯洁的。” “周元!放开她!” 昭景女皇当即喝道。 周元都快哭了,是她放开我才对吧大师姐,你不知道她内力有多么浑厚,当然,胸肉也很厚。 “别闹了!” 周元给李玉婠使眼色,急道:“再闹下去对你也没好处!你走吧!” 李玉婠也急了:“周元你别赶我走,正好她在这儿,咱们把话说明白,你到底帮我还是帮她?” “你要知道,若是帮她,难度更大,丧命几率更大,而最多也就给你个公爵,若是你功高盖主,搞不好还是飞鸟尽、良弓藏的结局。” “而你帮我的话,我是你的,高丽也是你的,我们夫妻共享一个国家,快活到老。” 昭景女皇气得大声道:“住口!你这个异国贱婢!好生无耻!” 说话间,她一掌直接朝李玉婠拍去! 李玉婠轻易挡住,咯咯笑道:“女皇陛下,你最好不要跟我动武,你那点功夫还不够看。” “况且我只是说一说实情罢了,你有必要这么心虚么?难道你真的打算飞鸟尽、良弓藏?” 昭景女皇吃了瘪,不禁咬牙道:“一派胡言!我怎么会害我的小师弟!而且你能做的,我未必做不来!谁还不是女人了!” 李玉婠冷笑道:“可我是冰清玉洁的身子,这一点你永远比不上,我能给他最好的!” 昭景女皇道:“冰清玉洁有什么了不起!我同样也是!我也能给他最好的!” 这句话一出,三个人都愣住了。 周元和李玉婠是吃惊,为什么她会是处子之身? 昭景女帝则是在想,我怎么会跟她吵这些啊,这不是自降身份么! 该死,今天我好像完全失去了理智! 都怪小师弟,他实在太糊涂了,再好色也不能沾染这种女人啊! 她深深吸了口气,冷声道:“小师弟,你来说!” 周元连忙道:“这还用说!我是大晋的子民,肯定效忠大晋的圣君啊!大师姐,我对你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证!” 昭景女帝这才好受许多,缓缓道:“没白疼你。” 李玉婠急道:“那我呢?” 周元苦笑不已:“圣母姐姐,你快走吧,现在还不是谈高丽的时候,我答应你的事,我自然也会去做到。” 李玉婠还要张口,但周元已经快受不了了,直接打断道:“别再说了,说再多也没用,我和大师姐也不是你可以挑拨离间的!” 昭景女皇顿时笑了起来,轻轻道:“听到了吗?还不滚,等着我派禁军抓你呢!” “周元!我随时等你的消息!等你改变主意!” 她说完话,突然在周元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转头迅速离开。 昭景女皇看到这一幕,当即气得大喊道:“贱婢!你凭什么这般欺辱他!有本事你别走!” 周元连忙拉住她,急道:“大师姐别追了,追不上的。” 昭景女皇气得跺了跺脚,回头一把将他的手甩开,道:“你看看你结识的都是些什么人!无生教的邪徒,异国的公主,哪个身份都足够危险,你到底怎么想的?” “小师弟,你年少血气方刚,又修炼了纯阳无极功,我理解你需求大,但你不能什么人都要啊!” “你有赵蒹葭,有薛凝月,我还把沁水给你了,三个都不够你使用的吗?” “就算不够,你跟我讲啊,内廷司多少干干净净的女卫,要身段有身段,要模样有模样,保管把你伺候舒服,你偏偏要找这么个东西!” 周元实在头大,无奈道:“大师姐,我和她真的没有男女之情,纯粹的合作关系。” “中原局势复杂,朝廷的人难以介入,锦衣卫的暗桩都安排不进去,我需要无生教帮我刺探情报,从内部瓦解他们。” “这一切,都是为了收复中原啊大师姐。” 昭景女皇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道:“真的?” 周元道:“真的!那边难民多,各个派系利益斗争很复杂,我已经通过无生教,得到了很多关键的情报,比如张白龙建立的伪朝廷的政治结构和关键人物,比如他们到底有多少兵,多少粮。” “还有,无生教的圣女已经赶赴中原了,她会是我们最好的内应。” “大师姐,我不是色令智昏,我是为了江山出卖色相啊!” 昭景女皇闻言,心中也是微微一震。 片刻之后,她才叹息一声:“唉…小师弟,是大师姐误会你了,那异国贱婢不安好心,想挑拨你我关心,纯粹是痴心妄想。” “你所做的一切,大师姐都看在眼里。” 周元这才松了口气,道:“多谢大师姐理解。” 昭景女皇点了点头,又皱起了眉。 她似乎在犹豫什么,然后咬了咬牙,道:“那贱婢倒是生得一副好面孔,将来国泰民安了,大师姐把她抓住送给你,让她给你做奴婢。” 周元挠了挠头,道:“这不必吧…” 昭景女皇道:“我还不知道你?唉,纯阳无极功害人啊。” “不过话说回来,小师弟,那贱婢所言皆是骗术,你可不能相信她开出的条件。” 周元连忙道:“是是,我肯定不会相信。” 昭景女皇道:“咱们大晋地大物博,哪里是她高丽小国可以比拟的。” “况且…” 她最终还是咬牙道:“你好好干,大师姐也…也不亏待你!” 周元眼睛一亮,不禁有些激动了,急道:“大世界的意思是…” 昭景女皇道:“你这么尽力帮我,我总是该给你一点甜头的。” 她主动拉起了周元的手,轻轻捏了捏,展颜一笑:“中原的事,你还要多用心呀,小师弟。” 大师姐的手,冰冰凉凉的,软软糯糯的,滑滑腻腻的,实在太棒了。 周元的头跟拨浪鼓似的,道:“是是,我一定办到。” 第二百八十三章 贱命与贵命 翌日,金殿之上,群臣激愤。 “自我大晋开国立朝以来,浩浩荡荡四百余年,可谓历尽沧桑,却从未出现过如此恶劣的暴力事件。” “公堂之上,审官为天,代表的是圣君意志,是朝廷尊严。” “周元持刀杀官,与造反何异?臣请陛下降罪,诛周元九族,以儆效尤!” 大理寺卿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立刻引起群臣附议,金殿喧嚣一片。 昭景女皇看到这些人,就是一阵头疼,她很清楚这其中大多数人根本不了解案情,只知道周元是新人,破坏了他们的既得利益,所以该死。 她淡淡道:“杨阁老,你是首辅,总揽群臣,亦纲纪群伦,你说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杨国忠站了出来,缓缓道:“启禀陛下,老臣认为中成毅伯之流,触犯大晋律法,应当依法处置。” “然周元以私刑而废公法,当堂诛杀朝廷命官,属实是胆大妄为,若不严惩,将来必有效仿。” 昭景女皇点了点头,却是看向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 她轻声道:“福王掌管宗人府及太庙,对于成毅伯之事,怎么看?” 福王抬起头来,满脸疑惑。 群臣也是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着眼神。 在他们看来,女皇帝这一问实在有些突兀,毕竟福王的身份很敏感,曾经是太子,先帝年迈之后昏庸了,才将其废除。 对于如今的女帝来说,福王的威胁最大,能力最强,因此也很是低调,才没有出什么乱子。 然楚王景王前车之鉴,陛下应该对福王有更多提防才是,怎么问他的意见。 “宗室不是猪狗,不该任人屠杀。” 福王的话语很是犀利,沉声道:“即使是成毅伯犯了错,也该由宗人府管教,轮不到忠武伯提刀砍头。” “好!” 昭景女皇正色道:“看来众卿的意见很是一致,朕虽然认为周元先前有功,但却也不可能包庇于他。” “即日起,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忠武伯周元,查清回春馆奸杀案真相,查清周元杀人之目的,依法惩处,不得徇私。” “福王,此案涉及宗室,你来主审,也镇得住场子。” 群臣顿时变色,互相对视,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福王主审?怎么可能是福王? 周元身为陛下心腹,若是福王主审,那至少是要被杀头的。 难道陛下已经放弃周元了? 这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啊! 福王也是眼中精芒一闪,低下了头,应声道:“微臣遵命。” 而就在金殿热闹非凡的时候,墨韵斋今日的大晋时报已然刊出。 在娱乐版块,一篇名为《贱命与贵命》的文章,悍然问世。 文章以犀利的言辞和干净通俗的话语,讲述了成毅伯、碧水驸马等五人,近五年来所犯下的滔天罪恶。 每年三五场游戏,五年足足有二十一场游戏,奸杀良家妇女共一百七十七人,受害者家属被灭口者,达四百余人,其余的全部被银钱打发。 撰写者将百姓比作羔羊,将贵族比作牧羊人。并未站在百姓的角度去书写,而是站在贵族的角度,以最高傲、最鄙视的语气,将贱命与贵命的规则讲述了出来。 贵族是牧羊人,可以凭借心情肆意屠戮百姓的贱命,而律法作为规则,其实是圈养羔羊的圈门。 而有一天,一个路过的人名叫周元,为了一群被屠杀的羔羊,竟然想要为羔羊讨个公道,杀了五个牧羊人。 所以,周元罪恶滔天,已被关押,即将处死。 文章丝毫不带感情,只是站在牧羊人的角度,冷漠地述说着这件事,似乎杀羊只是天经地义,而捣乱的周元,才是罪该万死。 而百姓读到这篇文章之后,心中的悲凉与愤怒,全然爆发了出来。 尤其是涉及到案情详细过程,描述如何残害良家少女这一方面,让他们出离了愤怒。 “把我等当猪狗牛羊,肆意侮辱残杀,却还怪我们不老实?” “忠武伯何罪之有,竟然要被杀头,还要诛灭九族?” “周大人去年九月至京,如今不到半年,便让神京焕然一新,便勤王灭逆,得以封伯。” “他才是为咱们百姓做主的好官,他凭什么死?” 大晋时报引起了悍然大波,整个神京到处都在传,茶楼说书的,剧院唱戏的,街边讲故事的,纷纷说起这件事。 半日之内,神京震动,上百万百姓都燃起了熊熊怒火。 数十位受害者家属走上街头,痛哭出声,只叹苍天不公。 无数的百姓跟在身后,大吼出声。 “今日他人之女,明日我等之女!” “忠武伯若因此而死,则将来再无人肯做忠武伯!” “贱命啊,贱命不要罢了!” 最初的几百人,很快变成了几千人,几万人,数不尽的人。 汇聚在大街上,浩浩荡荡冲向了神京府衙。 “为周大人伸冤!” “为咱们贱民伸冤!” “砸了公堂!灭了狗官!” 有人喊道:“这次主审周大人的是福王殿下!咱们去福王府!” 无数人随之响应,纷纷冲向了福王府。 而刚刚回到王府的福王,看到这一幕,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喃喃道:“官妙善这是要把本王放在火上烤啊!我说怎么那么好心,让我主审呐!” 他身边跟着一个老者,沉声道:“这是两倍毒酒啊!殿下若是杀了周元,百姓则恨之入骨,若是不杀,却又要得罪大批朝臣。” “陛下这一招实在狠毒,咱们还没有任何退路。” 福王面色难看至极,咬牙切齿道:“这些年宗室实在太烂了,尽给本王惹出这种乱子来!” “另外是谁煽动百姓闹事?莫非又是那些读书人?你去给我查一查。” 老者点头道:“下午就该有结果了,这么大规模的煽动百姓,不难查。” 与此同时,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也受到了百姓的冲击,大理寺卿的官轿都被堵在了大街上。 “就是他!他就是邓榕的爹!这厮想为那个畜生报仇,残害忠武伯!” “教出这种畜生儿子,他也敢当官!” 无数的瓜果蔬菜臭鸡蛋,全部朝着官轿咋去,一时间神京乱成了一锅粥。 回府的杨国忠看到这一幕,沉默了很久,才淡淡道:“大晋时报不能再办了,得想个办法查封才是。” “周元杀不了了,能罢黜他五军营的职位,便是胜利。” 第二百八十四章 帝王之道 数日以来,神京的百姓像是发了疯,到处打闹,连捕快都无法镇压。 新上任的神京知府是个铁手腕,也不惯着这些乌合之众的臭毛病,直接派出上千捕快,抓捕了一大批百姓。 然而两天后,各大贵族便来让放人了,倒不是伸张正义,而是被抓的百姓中有许多是送煤的,这被抓进去,许多豪门府邸断了煤,硬是冻傻了。 虽然眼看着要入春了,但北国依旧寒冷,没有煤怎么活?这些贵族又过惯了好日子,根本受不了啊。 迫于各方面压力,神京知府只好放人。 为此,他也不得不感叹,大晋时报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了。 不过事情终于是要了结了,在二月初二这一天,周元终于迎来了三司会审。 开堂在大理寺,由大理寺卿邓肃从审,御史台方面是右都御史曾程从审,刑部方面则是尚书张之岚亲至,依旧从审。 主审是福王,做主高位,冷冷看着偌大的公堂,沉声道:“开堂,放人!” 大理寺的大门打开,无数神京百姓涌了进来,进入被划分好的区域。 这是福王的主意,既然要审,就公正公开,也顺带平息民怨。 除了观审区,还有受害者家属区和审判区,一时间数以千计的人都围观着这一场前所未有的审判。 “传主犯周元!” 公堂一片寂静,周元戴着沉重的脚镣,大步走到公堂之上。 下方的百姓纷纷喊了起来。 “忠武伯!周大人!” “忠武伯是好官!他为咱们做了主!” “不错!周大人是做实事的,从来不欺压咱们。” 下方闹成了一片,曾诚眉头紧皱,心中冷笑不已。 若这其中没有人引导、煽动,百姓怎么可能这般团结,墨韵斋那边恐怕不只是出了报纸,还派了不少人混杂在百姓之中。 诸多审官对视一眼,心中跟明镜似的。 而他们也很清楚,此次的判决结果,完全依赖于福王的个人意见,审核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福王其实心中也有了打算,在他看来,周元的命并不重要,是死是活和他都没关系,顶多就是面子问题罢了。 比较周元杀了宗室的人,不严惩,他这个宗人府之主是没什么脸面的。 但脸面…哪里比得上神京百姓啊! 他不是官,而是王,官可以不要脸,可以一片骂名,王却不行。 更何况,他还有更加远大的志向。 一个流程罢了,到时候把周元轻判即可,褫夺爵位,罢免官职,让他回云州老家去吧。 想到这里,福王沉声道:“堂下周元,经锦衣卫、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几日之彻查,现已查明,成毅伯、碧水驸马、邓榕等人,确实是当晚奸杀案之凶手。” “按照大晋律法,该当问斩,现已伏诛。” “然彼案非此案,尔私自调动五军营亲卫,闯入内城,与官兵对峙,当堂刺杀主官,实乃造反之实。” 周元不卑不亢,淡淡道:“成毅伯等人既是真凶,我身为朝廷命官,按照大晋律法,诛杀罪犯,乃是职责所在,何来造反一说?” 福王冷声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们即使是罪犯,也该由神京府尹下令,按照程序处斩,岂可胡来!” 周元道:“既然已经查清犯罪事实,福王殿下当知,神京府尹非但不能做到秉公办理,而且还是主犯之一,正是此人网络女子信息,设局以供成毅伯等侵害女子。” “他与罪犯无异,吾杀之,实乃天经地义。” 福王眉头紧皱,这个周元实在太过自大,说几句求饶的话,本王自然就顺水推舟把你从轻判了。 结果你现在跟我唱反调,非得顶嘴? 他寒声道:“大胆周元!国家有法度,大晋有严律,岂是你想怎么胡来就怎么胡来的!” “成毅伯等人该死,自有法律审判,主官知府沆瀣一气,自有御史台和大理寺审判,并依法论处。” “尔分明是不知规矩,无法无天,故而当堂杀人!你还不认罪!” 福王心中想着,我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你总该知道怎么说了吧? 承认自己刚刚做官,经验不足,只是一时气愤杀人,求个饶,这样就结了。 毕竟不知规矩、莽撞行事,这不算大事,死不了人也不会流放的。 周元却摇头道:“罪?周元最大的罪,就是没能提前杀了这些畜生,反倒害了当晚受难的八个女子!”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一场豪赌 周元的计策是成功的,他很清楚单靠镇国公一张折子不可能保住自己,毕竟即使有宋武回去哭爹叫娘,镇国公也不可能亲自上朝求情。 要让这群阁臣股肱闭嘴,必须要有实际意义上的进展才行,而最好理由的自然是武勋。 以夸张的打赌方式激怒他们,把事情拖到军演之后,只要打赢了,自然就能保住爵位。 若是打不赢,那再说。 周元道:“你们也配跟我打?说句实话,不是我周元瞧不起你们,而是你们根本不会打仗。” “这样吧,我五军营出两千精兵即可,你们自己找,找两万都行。” “我以两千对你们两万,十倍之差,这样到还有点意思。” 明知道是激将法,但武勋们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啊,要是不打,那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了。 “你娘的!周元小儿!休要猖狂!若是你输了,你怎么说!” 有武勋怒骂出声,四周的朝臣也格外关注这个问题。 周元沉声道:“若是我周元输了,那不必你们赶,我主动辞爵辞官,滚回云州去,免得留在神京坏了你们的兴致。” “但若是我赢了…” 邱桓冷冷道:“十倍军力差距,你能赢?你真以为我们全是饭桶不成!” 周元道:“恕我直言,在我看来你们的确是饭桶。” “娘的,都别吵了,直接打吧,老子受不了了。” “陛下,臣请军演,与周元小儿一较高低。” 昭景女皇眉头紧皱,心中实在有些担心。 她看向周元,眯眼道:“忠武伯,你可要考虑清楚,五军营经年关一败,士气低迷,战力锐减,此等情况之下,你还要以一敌十吗?此为必败之局。” 周元则是实力道:“陛下,用兵之道,变幻莫测,岂是人数可以决定胜负的?臣愿以两千之众,敌两万大军。” 昭景女皇道:“好,既然你也同意,那朕便不扫你们的性子。” “这是一场豪赌,若是周元败了,那镇国公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了,褫夺爵位,罢免官职,赶回云州。” “若是周元赢了…” 说到这里,昭景女皇看向诸位武勋,寒声道:“那都不必朕罚你们,你们自己都没脸做人了。” 邱桓沉声道:“陛下,我等以十倍兵力,还打不过这黄口小儿,那也无颜为圣君做事了。” 昭景女皇道:“既然如此,朕便恩准了,周元,你来决定军演之场地和时间吧。” 周元道:“军演不宜太远,以免兴师动众,徒增内耗。” “微臣建议,军演之地就定在潮白河两岸五十里范围内,北至通州,南至津门。” “方式很简单,俘虏对方主帅,亦或者击溃敌军主力,则算获胜。” “时间就定在……五日之后!” 邱桓沉声道:“没有异议,同意。” 昭景女皇深深吸了口气,道:“准奏,即日开始准备军演,朕与诸位大臣会亲自观战,或许镇国公也会到场,诸位好生准备吧。” “散朝。” …… 时隔多日,周元再次回到了家中,只是众人并没有给周元和赵蒹葭卿卿我我、互诉衷肠的机会。 周元前脚进门,王昂、熊阔海等人便已到了府上,薛凝月和李玉婠也来了。 曲灵和完颜黛婵紧随其后,最后连户部尚书刘敬都来了。 看到这满满一屋子人,周元也是一阵头疼。 “青鸢、墨香你们去备茶,紫鸢你去后厨帮几个嬷嬷备菜,明瑞你去买几壶好酒过来,家里还没这么热闹过。” 该忙的都去忙了,赵蒹葭也是有大妇风范,把情绪压制住,笑着让大家入座。 周元抱拳道:“刘大人是第一次来,还请上座吧!” 刘敬摆了摆手,道:“客随主便,老夫来这里又不是为了摆谱的,讲那么多规矩作甚,都坐吧。” 他看向周元,郑重道;“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这里就想问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以两千对两万,分明是必输之局,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你周元真想急流勇退,回云州安心当个赘婿?” 周元看向其他人,笑道:“你们不会都知道了吧?” 曲灵翻了个白眼,道;“整个神京都传遍了,忠武伯周大人为了保住爵位,要以两千对两万,挑战老牌武勋,百姓们纷纷惊叹周大人的胆魄,说是要为你加油呢。” 薛凝月苦笑道:“连我娘都知道了,专门让我过来问问情况呢,她不懂打仗,但也是识数的,十倍之敌这能怎么打啊。” 汪汪大人倒是了解周元,疑惑道:“周大人莫非已经有了天衣无缝的计划?” 周元笑道:“诸位就不必好奇了,计划根本没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反正赢了血赚,输了不亏,我又有什么好纠结的?” 完颜黛婵正要张口嘲讽,这已然是她的习惯,但下意识她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圣母大人,又连忙闭上了嘴,如坐针毡一般。 她实在不明白,周元是怎么和圣母大人搞好关系的,那可是天下第一啊!真真正正的天下第一啊,他凭什么… 搞得现在完颜黛婵很被动,不来又不合适,毕竟这是圣母大人的任务,来吧…和领导坐在一个桌子上的感觉,实在让人不自在。 刘敬沉声道:“哪有什么计划,就算是让镇国公来,也没法子打这种仗。” “周元,我还是建议你去求一求陛下,说说好话,无论如何,保住北城兵马司都指挥使的职位即可。” “毕竟你简在帝心,陛下对你还是有几分情面的。” “你要是走了,九大帮会未必有人镇得住,到时候我的钱去哪里找?” 周元笑道:“果然,刘大人眼中还是只看到了钱啊!” 刘敬道:“废话,你要是每一刻都缺钱,你也会像老夫这样。”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道:“诸位,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把握,只是现在一切都还不好说,所以无法回答什么。” “但只要这一场仗打赢,就能彻底奠定我在军中的地位,根基浅薄的弊端将不复存在。” “之后的中原剿匪,才轮得到我。” “这一场豪赌,看似是求生,实则是求进。” 说到这里,周元眼中寒光一闪,凝声道:“我从来没把武勋当作对手,我近期的目标,是中原张白龙。” https:/ 第二百八十七章 没有胜算 没有生机 杨国忠总喜欢在午饭后听一场京戏,舒缓一下心情,做了九年首辅,又是浙党领袖,他的权势已经达到巅峰,不需要也没机会再更进一步了。 他的野心有限,他只想守住自己的权势,在史书上留下一句话就可以了。 针对这一次周元的打赌,他并没有很在意,不过是一个年轻人狂妄自大之下的垂死挣扎罢了。 两千对两万,非但没有胜算,甚至没有生机啊! “父亲,邱桓大人求见。” 杨国忠皱了皱眉,他不太喜欢听戏的时候被打扰,然而邱桓还是要见的。 毕竟是浙党的中坚力量,他们稳住,自己的位置才是稳固的。 “杨大人,叨扰了。” 邱桓坐了下来,低声道:“关于军演这件事,下官特来请杨大人支招。” 杨国忠微微一愣,疑惑道:“找我支招?打仗是你擅长的才对,更何况十倍之差,你难道还没有把握?” “非也。” 邱桓低声道:“周元的履历我详细查过,此人心机颇深,此次主动请战,又这般打的纸面差距,我担心是不是在耍诈。” 杨国忠笑了笑,道:“所谓计谋,都是要基础的,五千对一万,差距不大,这是基础。两千对两万,这是压倒性的优势,别说是他周元,就算是韩信复活,诸葛在世,也毫无办法。” “别忘了,潮白河两岸,南北皆是一片坦途,既无山地峡谷,亦非冰天雪地,他周元能拿什么做文章?” 说到这里,杨国忠眯着眼道:“你来找我,恐怕不是问打仗的事,而是在问周元的命。” 邱桓微微一笑,点头道:“瞒不过杨大人,我的确是想在军演之中杀了周元,只是这般做的后果,下官实在想不透,不知道陛下的态度。” “您也知道,周元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简在帝心啊。” 杨国忠道:“如果你是皇帝,你喜欢什么样的臣子?” 邱桓面色一变,当即道:“下官不敢这般想。” 杨国忠沉默了片刻,才道:“陛下喜欢的是能做事又不惹事的臣子。” “大晋天下亿兆百姓,数不清的事情要处理,没人帮陛下做事,陛下怎么办?” “本身事情就多,还要给陛下找麻烦,你说这样的臣子陛下会喜欢吗?” “我之所以坐立中枢,岿然不倒,正是因为能帮陛下解决大部分麻烦,所以结党之事,陛下虽然不满,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认清楚了这一点,周元能不能杀,心里就该有数了。” 邱桓大喜,低声道:“杨大人的意思是,周元已经不是宠臣了,杀了他,陛下也不会深究。” 杨国忠道:“他若是败了,那么就要回云州,谁会在意一个云州的普通百姓呢?杀不杀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他若是胜了,则说明他周元是大晋百年难遇的人才,你若是杀了,那你也别想活。” 邱桓笑道:“这一点杨大人放心,周元必败。” 杨国忠皱了皱眉,摇头道:“我放什么心,这件事与我无关,我还是听戏吧。” 邱桓点了点头,缓缓退下。 …… 周元的案子本来就收到神京百姓的关注,由案子引发的军演,顿时传遍了整个神京。 所谓的两千对两万,兵力相差十倍的军演,顿时把话题度拉满,再加上大晋时报在时事板块的刊登,让所有人都对这件事翘首以盼。 这些普通的百姓自然希望周元赢,无关正义,而是百姓下意识就喜欢塑造英雄,期望英雄的诞生。 潮白河两岸的百姓就像是过年似的,高兴得很,因为他们可以最近距离观察到军演的详细过程。 而周元,刚刚回到五军营,见到了一众神色黯然的将士。 李贺低着头,微微叹着气,另外几个主官也是眉头紧皱,显然心情很沮丧。 周元轻轻敲了敲桌子,把众人拉回现实,他缓缓道;“还没天黑呢,怎么一个个的都困了呢?” 李贺苦笑道:“大都督,非是我等妄自菲薄,而是十倍军力之差,实在无法靠计谋挽回啊!” “这潮白河南北上下,乃是平原大地,连丘陵山包都少得可怜了,只有一片片芦苇,根本没有条件让我们使用什么计谋啊。” 周元只是哼了一声,冷冷道:“未战先怯,这就是你们这些天训练出来的军心?你们也配自称什么老兵?” 第二百八十八章 军演序幕 五日一晃而过,军演即将开始,大晋时报每日都在更新军演的最新信息,并开设了专栏和直播地点,在各大茶楼和酒肆,进行实时直播。 这一日,可谓是万人空巷,所有人都聚在了各个茶楼,磨皮擦痒地等待着消息。 皇宫大内,紫微宫中,昭景女皇罕见喝了一杯酒。 她俏脸微红,低声道:“小庄,你说小师弟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既然都能提前让宋武去求镇国公,为什么还要把自己逼上这样的绝路?” 小庄低着头,小声说道:“陛下,周元做事向来如此,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我也猜不透他是怎么想的。” 昭景女皇叹道:“他啊,就是太年轻,太任性了,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却轻易就葬送了,为了所谓的天理,为了所谓的善恶,实在不值得。” 小庄道:“陛下也认为,周元不该杀成毅伯那几个人吗?” 昭景女皇道:“那几个畜生早晚是死路一条,今后有的是机会杀,何必一时意气,非要逞英雄呢。” “就这一点,被人抓着不放,以至于到了如此被动的局面。” 小庄道:“那陛下认为,是隐忍不发的周元更好,还是如今这样嫉恶如仇的周元更好?” 昭景女皇沉默了片刻,才幽幽道:“隐忍的小师弟,是做大事的小师弟,嫉恶如仇的小师弟,是我喜欢的小师弟。” 小庄笑道:“所以嘛,人都有缺点,周元若真的那般完美,陛下恐怕又得担心他野心太大,将来不好控制了。” “胡说!” 昭景女皇道:“我的胸襟没有那么狭隘,小师弟能帮我,我便敢给他一个好的结果,这大晋江山,又不缺权臣,多他一个又何妨?” “我主要是担心,他这般下去,最终前功尽弃啊!” 小庄想了想,才道:“或许是周元有意为之?否则他何须非要主动提出两千对两万的十倍之差。” 昭景女皇道:“我也认为他不会那么笨,但我始终想不到,他如何能打得过十倍之敌啊!” 小庄道:“万一呢?” “呵!” 昭景女皇似是赌气,冷笑道:“若真是那般,那他就是大晋的军神级人物,是真正意义上能带领大晋走向中兴的核心。” 小庄疑惑道:“他现在不也是吗?” “不。” 昭景女皇摆手道:“小庄,兴国是一件严肃的事,也是艰难的事,周元现在只能说是在往那个方向走,他毕竟还年轻,还有潜力,假以时日便可以帮到我。” “但…仅仅是帮到我而已,远远达不到让我去依靠他的程度。” “而若是他此战能赢,则说明他的军事天赋更大于政治天赋,那就意味着…我真得靠他了。” 说到这里,昭景女皇苦笑道:“到那个时候,他恐怕更无法无天了,因为我都未必管得住他。” 小庄道:“真希望有那一天,陛下便不必这么累了。” 昭景女皇叹了口气,道:“做皇帝,哪有不累的,好在我底子不错,否则早就累垮了。” 小庄眉头忽然一皱,朝外看去,眯眼道:“沁水公主来了。” 话音刚落,外面的女官便道:“陛下,沁水公主求见。” 昭景女皇疑惑道:“她来做什么?莫非也是为小师弟求情?” “让她进来吧!” 沁水公主大步走了进来,施礼道:“见过皇姐姐。” 她的脸色很差,有些偏黄,有些憔悴,双眼也不如以前清澈了,整个人还消瘦了一圈。 少了些丰腴妩媚,多了些可怜意味。 昭景女皇道:“怎么了沁水?你这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沁水公主勉强一笑,道:“近几日身体不太好,生了个小病,但已经快痊愈了。” “皇姐姐,忠武伯的案子是不是判下来了?我看好多人在传言,说要军演。” 昭景女皇道:“倒是没有判下来,只是拟定褫夺爵位,罢官贬为庶民,他不服,便提出了十倍之差的军演。” 沁水公主急道:“那万一军演败了呢!” 昭景女皇道:“赶回云州,终生不得入京。” 听闻此话,沁水公主几乎窒息一般,坐在了椅子上。 她脸色发白,低声道:“皇姐姐,只能如此吗?就不能宽宏一下?周元毕竟是勤王功臣啊!” 昭景女皇冷冷道:“非但是勤王功臣,还是你的救命恩人是吗?” 沁水公主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昭景女皇道:“沁水,你也是成年多年的人,即使与驸马不和,但孩子总是要生的吧?但我看你似乎还是云英之身,你到底在做什么?” 沁水公主低下了头,苦涩道:“皇姐姐,你也不是不知,杨长观他…他喜欢男人的,最近和那个江大家走得很近,已经卿卿我我了。”https:/ 昭景女皇道:“你也喜欢女人?当年的事闹得那么大,我可是知情的,但近些年,我几乎没有听说过你有什么情人。” 沁水公主小声道:“磨了这么多年豆腐,早已腻了,也没什么意思。” 昭景女皇闻言,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你在朕面前说这些做什么! 她摆了摆手,道:“你来是为周元求情的?” 沁水公主道:“皇姐姐,求你看在我们多年姐妹感情的份上,便宽容一次吧,周元若是回了云州,今后谁来帮姐姐啊!” 昭景女皇冷声道:“国有国法,岂是你可以置喙的!你倒不如去周府安慰一下赵蒹葭,最近她丈夫出了这么多事想,心情多少是有些沮丧的。” 沁水公主叹了口气,道:“我已无颜面对蒹葭妹妹了,那件事,是我连累了她,也差点连累了周元。” 昭景女皇眯眼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周元赢了呢?” 沁水公主一愣,随即摇头道:“两千对两万,怎么可能…” 昭景女皇道:“你不信他?” “我信!” 沁水公主连忙应了一声,随即叹道:“然而没有用的,十倍之差,实在太多了。” 昭景女皇淡淡一笑,道:“我也不信他能赢,走吧,跟我去通州城楼看上一看,这一仗到底会怎么打!” 她站起身来,轻轻道:“小庄,内阁那些老头子是不是已经去了?” 小庄点头道:“嗯,非但内阁去了,其他官员也去了,还有许多神京百姓。” “另外,内廷司那边来报,镇国公似乎也动了。” 昭景女皇微微眯眼,道:“这一仗还真是热闹,把镇国公都调动了,急得上一次镇国公参战,还是六年前的沈州保卫战。” “备车吧,我们也该去看看了。” “是。” 第二百八十九章 压力大家都有 大晋时报的专栏又专业的写手,分析着大战的局势,这方便了说书先生的讲解。 “话说当朝武勋贵族,在金殿之上,气得脸红脖子绿,身为侯爵的邱桓节度使,更是当场大吼,几乎就要动手了。” “为了这一战,他亲自去神武营挑选了两万精锐,要说这神武营,想必大家都清楚,京营三大营之外,还有九大团营,共称为京营十二团营,兵力足有六十万之多啊!” “而神武营,就是京营十二团营之中,战力最强的大营,虽然只有四万人,但却是精锐中的精锐,皆是以一敌十的猛士,打败忠武伯周元,那就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说书先生那是满嘴开火车,下方顿时有人反驳。 “老头儿你当老子不懂时政吗!京营十二团营是开国时候的编制,如今只有京营三大营了,剩下九大营都只有几千人,往往负责皇陵守卫和押送物资,以及赈灾之类的杂事。” “他们的战斗力早已不复存在了!” “京营六十万大军,事实上只剩下十余万人,其他编制早已加在了地方,集中在九边地区和山东、中原、金陵、两江及四川湖广等地。” 下方诸多听者吆喝了起来。 说书先生满头大汗,谁想到来了个行家啊,现在这一行也不好做了。 他连忙道:“说得不错,老朽只是想考考大家罢了。” 下方众人都忍不住大笑出声,考考大家,这不是扯淡嘛。 说书先生继续道:“事实上,京营节度使是从三千营中调出了一万精锐,又从另外的九大团营之中,抽调了一万精锐。” “这两万人战力可是不俗,据说都是身长八尺的壮汉,提的都是六十斤重的大砍刀呢。” “五军营那群酒囊饭袋,只有两千人,根本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说到这里,他赶紧补充道:“京营节度使邱大人曾放话,两日之内拿下周元!” 下方又有人喊道:“放屁,大晋时报说了,是三日。” “不管两日还是三日,两万对两千又什么好吹的?差着十倍呢,都不用指挥,直接碾过去得了,我上我也行。” “对,我上我也行。” 整个神京都流传着这些话,这当然也能传到邱桓的耳朵里。 第二百九十章 制胜之道 津门以北,云山镇内,两千人营帐已然扎好。 周元是昨日到的,军演正式开始的时间,便是二月初九的午时,也就是大约一个时辰之后。 军中有内廷司和锦衣卫的执官,保证开始之前军队不动,尽量做到公平。 周元在一张白纸上,不停画着各种路线图,聚精会神,专注无比。 最终他常常出了口气,叹道:“实在不好学啊,虽然规模小了几十倍,但还是不好学啊!” 李贺看着纸上奇怪的地图和路线,皱眉道:“都督,这是在画什么?看着也不像是潮白河的地图啊!” 周元道:“这是四渡赤水行军路线图。” 李贺愣了一下,仔细回忆,还是没想起,忍不住问道:“四渡赤水?哪个朝代的战役?” 周元摆手道:“解释不清,你只需要知道,这是一个伟大的战略家亲自操刀的伟大战役。” “我这几日不断复盘这场战役,企图领悟到运动战的精髓,但确实很难领悟,毕竟打仗不是纸上谈兵啊!” 李贺挠了挠头,满脸的不解。 外面传来了声音:“大都督,内廷司的女卫求见。” “终于来了!” 周元连忙道:“快请进来!” 庄玄素面色很是不好看,嘟着嘴大步走了进来,冷冷把铁箱子放在桌上,一声嘭响。 李贺吓了一跳,微微退后两步。 周元笑道:“庄司主脸色不是很好看啊,这是怎么了?” 庄玄素道:“周元你不要脸!” 周元连忙摆手道:“庄司主万万不要动怒,有什么误会直接说嘛,何必发脾气呢。” 庄玄素咬牙道:“放屁!我内廷司的信鸽,那都是小影专门调养的,飞得快,识路清,驯化程度高,甚至通人性,总共才二十只,你张口就要十二只,狮子大开口!” 周元苦笑道:“这不是借用嘛,军演结束了就还给你们。” 庄玄素道:“不要脸!我说了不借,你还找我姐姐,害得我挨了一顿骂!” 这句话就让周元有些不好意思了,没办法啊,打仗最重要的就是情报,目前这个时代,也就是信鸽最快捷方便,手里没有便只能借嘛。 第二百九十二章 君子性非异也 “报!启禀陛下!” 有女卫迅速登上城楼,大声道:“内廷司监督人员飞鸽来报,五军营急行百里,奇袭邱桓右翼大军,以一千八百之众,痛击三千人,大胜而撤。” “根据内廷司和锦衣卫的双方统计,邱桓右翼先头部队,损失一千四百人,受伤八百人,还剩下八百人战斗力。”https:/ “五军营方面损失十七人,受伤四十一人,总计折损战力五十八人。” 诸多大臣闻言,心中都不禁有些震惊,没想到周元真敢奇袭啊! 昭景女皇笑道:“诸位,看来五军营的战斗力恢复的不错,能够以一千八百人击溃三千人,还是长途奔袭,属实难得。” 杨国忠道:“陛下,元宵节之前,周元曾在京郊收纳难民六千,这批人身体素质不俗,或许是起到了奇效。” 昭景女皇点了点头,道:“无论是哪里来的兵源,终归是五军营的人,不过邱桓可是准备了骑兵的,五军营能抽身离开吗?” 邓博尺笑道:“还请镇国公为我等解惑吧!” 宋山敖沉默了片刻,才叹道:“诸位,奔袭百里,以少胜多,这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周元调训五军营仅仅一个月,便有如此卓越的成绩,实在是人才。” “但既然赌约已经生效,我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只说这场军演,长途奔袭又打了一场仗,五军营的体力快耗尽了,邱桓的骑兵会轻易追上他们,并把他们拖入战斗。” “另外几批部队会迅速包围过来,乐观来讲,周元还能坚持两日,悲观来讲,今晚就是周元兵败之时。” 昭景女皇闻言,心情实在高兴不起来。 她看了看黄昏的天色,缓缓道:“乏了,众卿慢慢等消息吧,朕便先休息了。” 诸多大臣连忙站了起来,施礼道:“恭送陛下。” 昭景女皇瞥了沁水公主一眼,道:“你还在这儿?” 沁水公主低头道:“皇姐姐,我…我不困。” “随你吧!” 她随便应付了一句,就缓步走下城楼。 上了马车之后,昭景女皇才咬牙道:“小庄,你说周元还有胜算吗?” 小庄轻轻道:“陛下,镇国公是老兵了,他的话更有说服力。” 昭景女皇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小师弟好不容易走到这个位置,却又要重头再来,我一时间无法接受啊!” “为了一腔意气,为了所谓的愤怒与正义,把自己害成这样,真的值得吗?” 小庄想了想,才低声道:“陛下,人都有缺点的,连圣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呢,况且即使再来一次,周元或许还是会杀。” “是啊…” 昭景女皇慨然道:“所见邪恶,不杀不快,那一刻没有所谓的大局和利益,只有诛邪二字罢了。” “小师弟啊小师弟,真是让我又爱又恨,伤透了脑筋。” 她摇着头,缓缓靠在车壁上,喃喃道:“也不知道他这次还有没有机会赢,信誓旦旦要打十倍之敌,应该不会败这么快吧?” 小庄道:“陛下放心,有消息第一时间就会送来的。” …… “果然是匹夫之勇啊!” 邱桓看着满地的狼藉,非但没有沮丧和愤怒,反而有些高兴。 他指着前方,缓缓道:“诸位,周元奔袭百里而来,又经历一场大战,早已筋疲力尽,我骑兵追击之下,他已然无路可逃了。” “立刻传令,左翼两股大军也从西北、西南两个方向包过来,把周元堵死在平原上。” 有副将笑道:“还是邱侯神机妙算啊,这一支骑兵安排的十分有效,周元估计裤子都吓掉了。” 一个老者沉声道:“两万打两千,还安排骑兵,就算赢了也丢人啊!” 邱桓正色道:“此言差矣,战场瞬息万变,这样的安排不破坏规则,陛下都没话说,有什么丢人的?” “对于战争来说,没有所谓的面子,只有真正的胜负。” “赢了就是光荣,输了才是丢人!” 话音刚落,前方有骑兵迅速奔驰而来。 探子跳下马,半跪抱拳,大声道:“启禀大帅,周元五军营等部,趁着天黑,逃进了芦苇荡。” “我们骑兵不敢进芦苇荡,跟丢了。” 邱桓面色一变,不禁瞪眼道:“什么!他周元是疯了吗!” 潮白河两岸的确有芦苇荡,虽然只有三四里之宽,却蔓延二三十里。 但里面全是积水暗坑,沼泽遍布,夜晚进去那就是自寻死路啊! “好狠毒的心!” 邱桓凝声道:“这周元为了多苟活几日,竟然不惜令两千部下丧命,真是无耻至极。” 演习又不是真杀,再怎么闹也不至于出了人命,就算失手打死了人,那也是少数而已。 但在夜间把人带进芦苇荡,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沼泽和暗坑吞没啊! 周元啊周元,你可真不把五军营的兵当人。 想到这里,邱桓大声道:“集合不对,把二十里芦苇荡全部围起来,天亮之后,我们自然就能看到他们的位置了。” 芦苇虽高,但两千人聚集其中,稍微一动,便会被看个清清楚楚。 大不了多派些人站在高处,仔细观察便是。 邱桓道:“付兴!你派五百人去寻找潮白河两岸的村民,借几百只小船过来,我们到时候坐船进去,围杀周元!” 付兴愣了一下,忍不住道:“节帅,借几百只船?有那么多吗?” 邱桓冷笑道:“潮白河两岸的村民,世代捕鱼为生,还能少了船?赶紧去!” “是!” 付兴带着几百个人,急匆匆去找村民了。 这一找就是足足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他才气冲冲地跑了回来。 “节帅!那群刁民太可恶了!若不是锦衣卫和内廷司盯着,老子真想杀几个泄愤!” 付兴说话都是咬牙切齿的。 邱桓瞥了他一眼,皱眉道:“船呢?” “没借到!” 付兴大声道:“那群刁民,竟然说借一艘船十两银子,这他娘的不是抢吗!两丈长的小船,最多也就能载十来个人,要我们十两银子,还是借,无耻!” 邱桓面色沉了下来,突然冷声道:“他们到底是怎么说的?直接要钱?” 付兴道:“他们说借船都是十两银子,这是昨日定好的规矩!” “糟了糟了!” 邱桓气得大叫道:“周元狗贼!他提前借了船!” “啊?” 付兴当即愣住了。 邱桓道:“我说怎么两千人变成一千八了,原来剩下两百人去借船去了,为了不让我们也借船,他甚至提前准备了银子,十两一艘!” 付兴连忙道:“那我们也给钱!” “放你娘的屁!” 邱桓气急败坏道:“我们根本没带钱!也不可能回去取,演习一旦开始,就不能中途增添资源,这只怪我们备战不充分。” 付兴道:“那现在怎么办?这群人藏在芦苇荡中,咱们也不好找啊!” 邱桓看着芦苇荡,深深吸了口气,眯眼道:“不好找?呵!有船就能提升战力了嘛?站在船上,最怕弓箭!” “我们这一次,可是准备了上千张弓!”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大决战 又是混混沌沌的一夜,像是没睡着,又像是一直没醒来。 最后天光大亮,昭景女皇揉了揉眼睛,便忍不住喊了起来:“小庄,小庄。” 房门推开,小庄缓步走了进来,笑道:“陛下,怎么了?” 昭景女皇道:“昨夜决战如何了?小师弟是不是败了?” 小庄道:“还没有消息传来呢,内廷司这边也在等着消息。” 昭景女皇叹了口气,道:“走吧,去城楼上看一看,那边或许已经有消息了。” 小庄想了想,却是道:“对了,倒是有另外的消息,内廷司的暗哨来报,说邱桓等一众武勋打算在军演之中假戏真做,置周元于死地。” 昭景女皇凤眉一掀,当即喝道:“他敢!他邱桓敢害我小师弟,朕就敢诛他九族!” 小庄道:“我让妹妹去贴身保护周元了,想必是不会出大事。” 昭景女皇道:“庄玄素的功夫有限,你亲自去保护小师弟吧,这样我放心一点。” 小庄苦笑道:“陛下,周元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要杀他没那么容易的。” “不行!” 昭景女皇道:“我还是不放心!你亲自去一趟!小师弟可以败,但不能死!”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女卫的声音:“陛下,司内传来消息了,关于军演的。” “快拿来!” 昭景女皇连忙下床,接过了纸条一看,美目闪烁,当即笑出了声。 小庄也跟着笑了起来,道:“陛下,怎么样了?” 昭景女皇笑道:“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原来小师弟早就准备好了退路,一千八百人奔袭的时候,剩下二百人去借了二百艘船。” “一艘船给了十两借银,村民们主动帮忙让船下水,在芦苇荡中接应了大部队,现在已经隐匿在芦苇荡中了。” 说到这里,昭景女皇眯眼道:“更可笑的是,邱桓去借船没准备钱,村民自然不肯借,还差点打起来。” 小庄道:“我就说嘛,周元不是莽撞之人,肯定有后手的。” 昭景女皇歪着头笑道:“那当然!我的小师弟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来人,给朕上妆,朕要去城楼好好看看那群大臣们吃瘪的嘴脸!” …… 城楼之上,一众大臣的脸色的确不好看,唯有户部尚书刘敬,心情极佳。 第二百九十四章 让芦苇开花 神武营主营营帐之中,邱桓已经拿到了潮白河两岸的芦苇荡地图。 他拿出木棍,指着地图道:“东岸、西岸皆有船只行经的痕迹,因为怕我们偷袭,周元的两千人都聚集在那一片,上下两里地左右,在河道徘徊。” “他随时可能北上或南下,也随时可能往东西方向登陆上岸,然我已经派出左右两翼共一万大军,将其团团围住。” “有大量的暗哨分布在芦苇荡各处,无论他南下北上,还是东西登陆,都会被我军截住,进而弓箭围杀。” “诸位,此次芦苇荡决战,即将落下帷幕了。” 下方诸多大将也是纷纷笑了起来。 “邱侯不亏是战功赫赫的老将军,打起仗来章法严谨,那周元此次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 邱桓淡淡一笑,道:“打个两千人,自然是手到擒来,更何况那周元不过是一个穷酸书生罢了,会打个屁的仗。” “付兴已经出发,在前线亲自指挥,今日只能,结束战斗。” 说到这里,他笑道:“诸位,我晚上将会在东郭楼定下酒宴,请诸位一定赏光,一醉方休!” “哈哈哈!好!一醉方休!” “话说回来,邱侯接手京营节度使以来,的确还没请过客呢!” …… 周府,赵蒹葭端坐在大厅,却是面色发白,手足无措。 完颜黛婵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蒹葭,别太担心,周元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没那么容易败。” 赵蒹葭勉强挤出笑容,小声说道:“我自然是相信他的,可这一次…” 她抬头看向曲灵,轻轻道:“有希望吗?” “几乎没有了,至少我想不到。” 曲灵叹息道:“虽然借到了船,但现在被上万人堵在河道上,包围圈不断缩小,他很快便会被彻底围住,到时候万箭齐发,实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赵蒹葭惨然一笑,道:“败了便败了,我与夫君回云州或者扬州,过我们的夫妻生活去,也未必不是好事。” “这官场尔虞我诈,我相信夫君也不喜欢。” 薛凝月小声道:“蒹葭姐姐你别太担心,玉婠姐姐昨晚就去了潮白河,她会保护周大哥平安无事的。” 赵蒹葭道:“可那么多人想取他性命…” “放心。” 完颜黛婵平静道:“只要有李玉婠在,再多的人也杀不了周元,弓箭又如何?那也射不穿浩瀚内力凝聚的无形气墙。” 曲灵疑惑道:“颜姐姐的意思是,李姑娘功夫比你还好吗?” 完颜黛婵苦涩一笑,低头叹道:“不能拿我去比,李玉婠的功夫,是真真正正的天下第一,连小庄都比不了。” “蒹葭,小庄的功夫你是见识过的吧。” 赵蒹葭点头道:“去年八月,我们坐船北上的时候,遇到了好几百个刺客,小庄姐姐轻易就解决了。” 完颜黛婵道:“如果动真格的,小庄最多在李姑娘手下坚持十招。” “啊?” 几个姑娘都愣住了。 小庄姐姐的真实身份,是皇宫大内供奉首席啊,那是何等地位,只能坚持十招? 完颜黛婵道:“小庄的功夫是天师正一道的降魔功和降魔刀法,皆已臻至圆满,达到了心外无物,随心所欲故无所不能的至高之境。” “然而李玉婠…她是终南山全真神龙道的天师,对道法领悟极为深刻,身兼数种道家绝学,包括造化功、先天功、玉玄心经、紫薇冲虚法等绝学,全部达到了大圆满。” “这样的人,想要保护一个人,实在太轻松了。” 薛凝月弱弱地说道:“你们没有想过,周大哥会赢吗?” 众人再一次愣住了。 薛凝月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相信周大哥会赢哎。” 赵蒹葭对武功不感兴趣,但对这句话的触动却是很大。 她拉住了薛凝月的手,轻轻说道:“凝月,你的确比我更相信夫君,无论是从前,还是如今。” …… 李贺满头都是汗水,一路坐船与大部队汇合,穿着粗气喊道:“大都督,到了,人都到了,前后左右芦苇荡里面全是人,我们被包围了。” “距离我们最近的先头部队,已经只有百丈距离了。” 周元连忙朝前看去,只见芦苇荡摇摇晃晃,似乎有无数人在里面穿行。 长风吹拂,阳光明媚,今天是个好天气。 “怎么办!” 庄玄素急道:“这种时候你还有什么办法?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 周元没有回答,只是轻声道:“冬季芦苇枯黄,春季新发嫩芽,夏季枝繁叶茂,秋季开出白花。” “现在刚刚初春,嫩芽还少,这一片芦苇荡,都是干枯的黄枝。” “这样的芦苇,我也能让它开花。” 庄玄素疑惑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花?” “火花。” 周元高声道:“兄弟们!北风呼啸!来上一场火!” “是!” 一条条小船按照事先的规划,分头前往两岸各处,打碎桐油桶往前一泼,火折子一点,整片芦苇荡瞬间燃了起来。 北风继续吹,火势飞快疯涨,一瞬间浓烟四起,火焰滔天。 这些在芦苇荡的士兵,根本来不及逃命,这复杂的地形无法让他们奔跑,只能抱头鼠窜。 “跳进水里!跳进水里啊!” 付兴心脏都快停止了,看到火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一切都晚了。 潮白河两岸的芦苇荡,就是最好的干柴,在北风的吹拂下,几十个呼吸便彻底燃了起来。 上万士兵被迫无奈,毕竟上岸太远了,此刻只能疯狂往深水区扑,只有这样才能逃命。 而周元这边,五军营大军点燃大火之后,便提刀等候。 逃命的三千营将士从芦苇荡逃出来,就照头给上一刀。 “先缴获弓箭!李贺你他娘的干什么呢,快啊!” “抓住了抓住了!” 李贺一边大吼,一边带着船朝弓箭手冲去,十几艘船过去,一刀一个,直接把弓箭都收了上来。 “结束了!” 周元大吼道:“你们全部在水里任人宰割,我们还抢到了弓箭,结束了!再挣扎下去,要死人的!” 这毕竟是军演,不是真杀人。 大量的伤兵在水中要及时救治,大火不断烘烤着众人,体力消耗巨大,很多人都游不动了。 庄玄素沉声道:“结束了,参与此次围剿的三千营将士,全军覆没,主将何在?” 付兴大吼道:“我们不服!我们有上万人,那周元两百只船不可能杀得完!” 庄玄素道:“事实是你们上万人全在水中,经历了火烧,都负了伤,士气已经散了,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军演的此次战役,你们输了。” 付兴急得大叫道:“我们还有勇气再战,我们没有投降!” 庄玄素面色一沉,冷声道:“内廷司和锦衣卫监督皆在,容不得你破坏规则,此事我会向陛下解释,请镇国公评判!” “立刻投降,带着你的人赶紧上岸,回营治伤。” 周元却是摇头道:“不不不,他们不能回,这一场战斗,还没结束呢。” 第二百九十五章 人生大起大落 “糟了!这下上当了!” 看到火光的那一刻,邱桓就已经跳了起来,大吼道:“周元狗贼好生狠毒,咱们上了大当了!” “来人,快,快去支援!” “再不支援,上万人就都没了。” 这一刻,邱桓已经满头大汗,心跳剧烈无比。 他只想到自己的弓箭,却忘了可以用火啊! 这下被周元反用大火烧杀,上万大军恐怕要全部落水,成为板上鱼肉。 这一场大决战,输的彻彻底底。 “王八蛋!” 邱桓气得拔出刀来,一剑将案几砍烂。 “节帅息怒!我们还没败!还有八千神武营将士呢,周元最多只剩下一千多人,依旧是必败之局。” “是啊节帅,现在主要是赶紧联系付兴,看看到底伤亡了多少!” 有部下连忙相劝。 邱桓却是闭上了眼,叹声道:“被人家用两千人干掉一万两千人,就算是赢了,也是奇耻大辱啊!周元恶贼,实在太狡猾了!” 有老者大声道:“即使如此,也总比输了好,快派人去打探吧!” 邱桓也是个有魄力的,咬牙切齿道:“大火燃烧,周元等人也出不来,趁着火势赶紧堵住,大火一灭直接杀人!” “这一次,务必要把周元全歼!” “我要亲自督战!” 他眯着眼,杀意毕露,不杀周元,他怎么能解气啊! …… “报!” 女卫登上城楼,大声道:“陛下,三千营上万大军冲进芦苇荡,围杀五军营两千人。” “周元趁机纵火,点燃了潮白河两岸干枯的芦苇,大火滔天,上万人被烘烤至脱力,被迫下水逃命,成为板上鱼肉,被肆意屠杀,全军覆没。” 女卫的话,让在场诸多大臣腾地站了起来,一个个接连变了颜色。 “什么!他周元放火!” 邓博尺当即吼道:“军演怎么能放火呢!万一烧死了人怎么办!” 沁水公主则是兴奋不已,必死之局,却突然反败为胜了。 她俏脸涨红,连忙道:“镇国公,这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当然很幼稚,情报都来了,还有什么真假。 但其他人也想听一听镇国公的看法,连忙朝他看去。 宋山敖脸色凝重,沉声道:“事实上这一场芦苇荡决战,本质上就是要看谁会用火。” “谁想到了这一点,谁就赢了。” “哪怕是都想到了这一点,邱桓都不至于输,可惜他的注意力,被那一批弓箭吸引过去了。” “二百艘船,每条船上是个人,的确是活靶子,随便乱射都能杀人。” “然而弓箭如何比得了大火啊!” 杨国忠道:“所以…镇国公,用火…是被允许的吗?” 宋山敖脸色一沉,冷声道:“打仗就是打仗,军演和打仗没有任何区别,你不用火,敌人自然会用,哪有那么多优柔寡断。” “战场上,没有任何不允许,只有胜负。” 这一番话,说得诸多大臣哑口无言。 昭景女皇心中泛起滔天巨浪,本来很是沮丧的她,此刻就像是吃了蜂蜜,整个人都被甜化了。 小师弟,我的小师弟好厉害! 这样的局面也能反败为胜! 她强行压制住喜悦之情,轻轻道:“看来周元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不过他也有损耗,剩下这一千多人,如何能抵挡神武营八千大军啊!” “以朕看来,周元最多坚持到今晚,便要败了。” 镇国公抱拳道:“陛下英明,唯一有变数的芦苇荡都付之一炬,周元的确已经没有可利用的东西了,硬碰硬,只能败了。” “然此次军演,周元展现出了强大的军事实力和对五军营的调训能力,这等人才我大晋四百年,也是不多见的。” “老臣建议,之前周元所犯一事,实在不算什么,不如直接赦免了罢!” 昭景女皇心中惊喜,老国公真是懂朕的心意啊,这般给台阶,那朕也好开口了。 她正要说话,杨国忠却眯眼道:“镇国公此言差矣,江山社稷,武勋保的是江山,文臣保的社稷。” “武勋靠的是战,文臣靠的是法,二者孰轻孰重,并无区别。” “但法若是坏了,社稷没了,江山也就成了混乱之地了。” “请镇国公多多理解,还是按照规矩来办事吧。” 宋山敖冷冷一哼,不屑道:“规矩?老夫生平只讲一个规矩,那就是忠君爱国。” “其他的规矩都是狗屁!” 虽然这句话丝毫没有给杨国忠面子,但文臣的意见已经出来了,昭景女皇便不能再强行毁约,说什么赦免了。 众人依旧要等,等最终的军演结果。 …… “报!” 探子骑马而来,直接到了邱桓身前,半跪而下,大声道:“启禀节帅,付将军来报,说纵火全歼五军营大军,已活捉周元,正在凯旋路上。” 本就极端沮丧的邱桓,听到这句话,当即瞪大了眼,吼道:“什么!你说什么!” 探子连忙道:“付将军说,全歼五军营,已活捉周元。” 邱桓张了张嘴,巨大的惊喜让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硬是呆了好几个呼吸。 然后他才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原来这把火是付兴放的!周元全军覆没,已被活捉!哈哈哈哈!” 他连忙道:“付将军到了哪里了?” 探子道:“距离此地不到十里了!” “太好了!太好了!” 邱桓激动道:“若真是周元放的火,那我们损失可就大了,虽然赢了,但也是丢尽了脸面。”https:/ “但付兴这一招实在妙啊,挽救了我们的名声,诸位,今晚喝个痛快!” 四周的部下也是大笑出声,心情随之豁然开朗。 邱桓按着剧烈跳动的心口,不禁感叹,人生的大起大落啊,还真是太精彩了。 这就是战争的魅力! 大约半个时辰,外面便传来了声音:“节帅!付将军回来了!绑着周元凯旋了!” “啊!哈哈哈!果真回来了!” 邱桓连忙走出营帐,激动道:“诸位兄弟,快随我去迎一迎付将军!” 一众神武营巨头,跟随着邱桓大步走了出去。 黄昏,残阳如血。 付兴和一众三千营将领骑马而来,后方远远跟着数不清的三千营将士。 而周元则被五花大绑,捆在马背上,面色愤怒。 看到这一幕,邱桓当即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周元小儿!你也有今日!” 周元大骂道:“邱桓!你不得好死!老子虽然败了!但老子还是不服你!” 邱桓大步走上前来,眯眼笑道:“可惜啊,说这些已经晚咯,等你回了云州,我会派人好好照顾你的。” 既然是活捉,便无法造成意外,杀周元是不现实了,但来日方长嘛。 付兴笑道:“节帅,咱们赢了,只用了不到两日!” 邱桓点了点头,赞叹道:“好样的!这次我必然为你请功!火攻这一招,极为高明,可写进教材矣!” 付兴道:“还有一招易容术,也可以写进教材。” “啊?什么?” 邱桓微微一愣,却见付兴拔出了刀,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众三千营的将领迅速发难,将神武营的几个巨头全部控制了起来。 邱桓大吼道:“付兴你做什么!” “付你娘的兴!” 付兴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咧嘴笑道:“老子叫胡啸!记好了!” 众人大笑着,纷纷扯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陌生的脸。 而周元,缓缓解开了身上的绳索。 他轻轻道:“邱桓,你们都被活捉了,你们败了。” “人生的大起大落,是不是很精彩呢?” 第二百九十六章 落幕 夕阳只剩下最后的余晖,眼前十多个熟悉的将领突然换了张脸,让邱桓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元,结巴道:“你…你们…怎么…” 周元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笑道:“醒醒吧邱大人,火当然是我放的啊,付兴等人自然是被俘虏了啊!” “当然,我这招易容术还不错吧?现在你们也被俘虏了,这场闹剧结束了。” 邱桓张了张嘴,想要说点狠话,心中又突然涌起一股无力感,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两万人打两千人,竟然输得这么惨,半辈子英名,毁于一旦。 最终,他只能喃喃道:“周元,你不是人!” 周元摆了摆手,道:“这句话就当是你夸我了,现在跟我去一趟城楼吧,若是晚了,陛下就该睡了呢。” 说完话,他一把提起邱桓,直接吼道:“上马!去见陛下!” 直到此时,邱桓才看到周元身后的兵只有一千多人,虽然穿着三千营的衣服,但显然个个人高马大,是五军营的难民兵。 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大脑,情绪被战争左右,自然会被战争教训啊。 数十骑趁着黄昏之景,一路疾驰朝北,他们的速度很快,却当然比不上飞鸽。 此时此刻,城楼之上,女卫已然飞奔了上去。 “启禀陛下,忠武伯周元火烧芦苇荡,打败三千营一万大军,并换上了三千营的军服,一路朝北杀去。” “此时此刻,周元已经将邱桓节度使在内的十余位将领活捉,军演分出胜负了。” 昭景女皇凤眉一掀,腾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卫。 但下一刻,她又坐了下去,面色平静道:“再重复一遍,说的详细点。” 四周诸多大臣也纷纷站了起来,包括镇国公宋山敖。 女卫道:“陛下,周元令剩余的一千余五军营战士,换上了三千营战士的军服。” “同时,周元身旁有一个女人,擅长易容,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猪皮面具,完美改变了容貌。” “五军营一种将领,以活捉周元为由,向北而去。” “邱桓节度使兴奋过头,未曾识破易容,被周元当场活捉。” 第二百九十七章 大师姐 这样不好吧 军演落幕,诸多大臣也没了兴致,纷纷打道回府。 周元让李贺等人带着五军营的伤兵回营,便与庄司主、李玉婠两人骑马回神京。 正是初春之时,万物勃发,林间竟也有了昆虫低鸣。 残月皎洁,星辰漫天,夜空清澈无比。 一个高大的身影踩着树梢飘然而来,大声道:“周元,停下。” “吁!” 周元回头,疑惑道:“小庄师父?怎么了?” 小庄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庄玄素道:“你先回。” 庄玄素点了点头,似乎很听姐姐的话,没有任何犹豫,骑着马便走了。 李玉婠眯着眼,缓缓笑道:“我也要先回?” 小庄笑道:“陛下要见周元,你留在这里也没意思。” 李玉婠哼了一声,冷笑道:“她果然还是会使些手段的,我真当她那般清高呢,不过你说出她在此地,不怕我杀了她?” 小庄摇头道:“你做不到。” 李玉婠眉头皱起,沉声道:“你以为把降魔功和降魔刀法修至大圆满,便挡得住我了?” 小庄轻轻道:“多年以来,陛下遭遇到的刺杀也不少,很多时候我都不在陛下身边,但却从来没有人得手,原因你应该很清楚。” “看出来了。” 李玉婠道:“她也是全真神龙道的弟子,功夫很不错,或许不在你之下。但那又如何?你们两个加起来,我也不放在眼里。” 小庄道:“然而你那点秘密,陛下知晓得清清楚楚,总有你求她的时候。” “行了行了。” 周元连忙打圆场:“圣母姐姐你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嘛,我看看陛下找我什么事,军演刚结束,万一有任务呢。” 李玉婠恼怒道:“反正你总是向着她说话!” 她骑着马转头就走,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小庄缓步走到周元跟前来,低声道:“此人功参造化,脾气古怪,喜怒无常,你当心被反噬。” 周元道:“说这些没有,我没有能力赶走她,走一步看一步吧。” “跟我来。” 小庄带着周元,很快便到了一辆豪华的马车上。 这辆车有四个窗户,内部空间很大,三面皆有软榻,中间的小茶几摆满了水果,连车壁都包上了舒适的羊绒。 昭景女皇穿着素色单衣,长发随意披散着,比平时少了几分高贵,多了几分慵懒,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她小心翼翼削着苹果,同时轻笑道:“打了两日的仗,还要骑马回家,那多累啊,我这辆车又不是容不下你。” “在这里舒舒服服睡上一觉,三更天就能到神京。” 周元嘿嘿一笑,道:“在大师姐的龙辇上睡觉,这不太好吧?” 昭景女皇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淡笑道:“但我看你的表情,也并没有很为难的样子嘛。” 第二百九十八章 找个玩得开的 “小庄,小庄,你说为什么呢?” 昭景女皇坐到了前方来,声音有些颤抖,气喘吁吁道:“为什么仅仅是这般简单的亲密,就让人难以自持呢?” “我感觉,让小师弟亲了一下,全身都酥麻难耐,双腿都有些发抖,脸颊和耳朵在发烫,声音都变得不正常了。” 小庄一边驾着马车,一边无奈说道:“陛下,我是出家人,没谈过男人,不清楚啊!” 昭景女皇道:“那你以前接触过男人吗?只是简单的亲密,会有这种感觉吗?” 小庄想了想,才道:“小时候算吗?大概七八岁的时候,隔壁领居家的小孩,亲了我一口。” 昭景女皇连忙道:“那你有什么感觉?” “很愤怒,所以我给了他十几个巴掌,脸都给他打肿了。” 这方面小庄倒是记得很清楚。 昭景女皇愣了一下,摆手道:“算了,问你也没意思,你啥也不懂。” 小庄道:“陛下若是真想知道,可以去问问后宫的娘娘们,她们毕竟是经历过事儿的。” 昭景女皇无奈叹道:“只好如此了,不过现在剩下的娘娘们,似乎都没经历过啊,先帝六十岁就不能行事了,六十岁之前的那些娘娘们,也都死差不多了。” 小庄皱了皱眉,道:“我改天去问问妹妹。” “庄玄素?” 昭景女皇道:“那她不也没成亲嘛。” 小庄眼睛一亮,连忙道:“有办法了,陛下可以去问沁水公主啊!” 昭景女皇翻了个白眼,无奈摇头道:“她啊,也是云英之身。” 说到这里,她身影一震,突然道:“碧水!我去问问碧水!正好她的驸马死了,我也得把她接到宫里来,安慰安慰才是,顺便就问出来了。” 小庄竖起大拇指道:“陛下英明!” “但是陛下,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了。” “不…” 小庄苦笑道:“陛下,以后还是别拿我去开周元的玩笑了,什么比西瓜还大,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我看他下车的时候,还专门多看了我两眼。” 昭景女皇疑惑道:“小师弟还是很有魅力的啊,你不喜欢?” 小庄一愣,随即冷笑道:“细狗一个,根本配不上我。” …… 月光如水,照亮了宽敞的管道,两侧树木摇曳,已经有了绿意。 周元陷入了沉思,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 然后他想明白了。 他马没了。 车也没上,马也没了,这他妈只能走回去啊!靠! 北国的初春深夜,依旧是寒冷的。 今日是二月十二,算算时间,穿越过来刚好一年了。 一年来,练武打熬身体,破甲胄失窃案,平云州暴乱,捣毁临安府城南赌坊,收复临安府。 到了神京,整顿了帮会和排污,破了景王造反的阴谋,勤了王封了伯,到如今军中的位置也稳了。 还是做了一些实事的,这是周元欣慰的地方。 而在生活上,和蒹葭慢慢修复了关系,也越来越好,夫妻和谐。 有了凝月这个知心爱人,终究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彩霓还在中原,这个傻丫头被几首诗词就骗的团团转,只知道一味地付出,但周元不会辜负她真挚的感情。 亲了大师姐的脸…真香啊,今后要加倍努力,可怜的汤姆不怕困难! 想到这里,周元心情好了许多。 事情总是有很多坎坷,但的确都在慢慢进步,这就是他很满意的状态。 至于今后还有许多要办的事,去他妈的,以后再说。 先回神京泄泄火才是硬道理,大师姐撩人太猛了,关键还不负责售后,真让人头疼。 “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极了一条丧家之犬。” 身旁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周元吓得一个激灵。 他回头看到了李玉婠,当即松了口气,道:“你走路没声儿的啊!” 李玉婠道:“我说过了,论手段,你根本玩不过官妙善那个女人,她玩弄人心很有一套的。” 周元摆手道:“那是我心甘情愿的。” 李玉婠道:“所以她能给你什么甜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周元,高丽的女子清秀动人,你一定会喜欢的。” “跟我去,那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周元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不要在这个时候诱惑我啊,我现在很脆弱。” 李玉婠翻了个白眼,道:“这就是差别,我能让你属实,而官妙善只会吊着你的胃口。” 周元道:“你快别吹了,我到现在连你的手指头都没碰过。” 突然,一只纤纤细手出现在周元的眼前,嫩如青葱,皮肤细腻白皙,连最基本的毛孔都看不见,只能看到白皙的皮肤下,那细密的血管。 这只手像是在发光,像是最伟大的画师画出的二次元手,美得毫无瑕疵。 李玉婠眯眼道:“瞧见了吗?它很美,它可以做很多事,保证让你无法自拔。” 说到最后,她还往周元身下瞥了一眼。 “魔鬼!” 周元突然大声道:“你们都是魔鬼!都想骗老子的身子!骗老子为你们打工!” 他快疯了,被勾引成这样,却又不敢做坏事,这种滋味太难熬了。 “马!给我马!我要立刻回神京!” 他声嘶力竭吼了起来。 李玉婠疑惑道:“怎么突然这么激动?你要做什么?” 说话间,她吹了个口哨,刚才的两匹骏马,果然疾驰而来。 周元翻身上马,咬牙道:“老子要回神京,老子受不了了。” 李玉婠冷笑道:“瞧你那德行,衣服色鬼投胎的样子,这和白日里那个挥斥方遒的将军还是一个人吗!” 周元道:“我现在恨不得自己不是人。” 李玉婠道:“你眼前站着的,岂不是天下最美的女子?你何必舍近求远?” “你,我嫖不起啊!” “那特么直接要被带出国的!” 说完话,周元便急速朝前而去。 李玉婠愣了一下,才气得大叫道:“姓周的你站住!你刚刚骂谁呢!王八蛋你别跑!追到周家我也要揍你!” 周元大声道:“我不回家!” “那你去哪里!” “找个玩得开的,去薛府找我的凝月去咯!我允许你听房!” “滚!” 李玉婠气得面红耳赤。 第二百九十九章 搬家搬家 一觉睡到天亮,神清气爽。 周元扭了扭脖子,看着趴在怀中满脸细汗的凝月,忍不住笑了笑。 昨晚太疯狂,算是把已知的几种模式都尝了个遍,可把咱们凝月累坏了,半夜哭哭啼啼的,硬是撑到了黎明时分,才沉沉睡去。 小心翼翼把她抱到一旁,周元伸了个懒腰,正要起床,软绵绵的身体又蠕动了过来,在他怀里拱了拱。 “别走嘛…再陪陪我…” 凝月眼睛都没睁开,嘟囔了几句,微微嘟着嘴,很是不舍的模样。 周元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轻轻道:“你娘来叫你起床了。” “啊!” 薛凝月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急道:“快,快起来,被娘看到就太丢脸了。” 她看向周元,顺着他的目光,慢慢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胸口。 薛凝月的脸色顿时红了,连忙把被子拉起来遮住,小声道:“周大哥你好坏,骗人家。” 周元笑道:“快起床吧,等会儿蒹葭找上门来了就尴尬了。” 薛凝月羞涩道:“那你昨晚…还那般欺负我,天都快亮了还不消停。” 说到最后,有些动情,她靠在周元的怀里,小声道:“周大哥,你好厉害,凝月完全承受不住你。” “哈哈哈哈!” 周元仰天大笑,打什么胜仗也不如这一刻痛快啊! 他捏了捏凝月的脸,笑道:“我家凝月也厉害,身子骨这般娇弱,却还是舍命陪君子。” 薛凝月娇媚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愈发羞涩,轻轻道:“凝月服侍大哥穿衣。” 她十分乖巧,慢慢起身,先是把自己的內衫穿好,再仔仔细细帮周元穿衣。 周元心中实在舒畅,什么李玉婠,什么大师姐,都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比起我家凝月可差远了。 穿戴整齐之后,两人宛如夫妻一般走出闺房,吃着早饭。 很快,紫鸢已经到了薛府,表情很是不善。 “姑爷,今天要搬家啦,小姐让你回去照看一下。” 周元摆手道:“知道了,紫鸢吃饭了吗?坐下吃点儿?” 紫鸢嘟着嘴道:“早就吃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哼。” 薛凝月有些尴尬,微微低下了头。 周元笑道:“你先回去吧,我紧跟着就来。” 第三百章 叛逃者 忠武伯府的确很大,大门进去是雕着祥云的影壁,然后是一个宽敞的庭院,再往后大厅和两个侧厅。 两边的侧方用以仆人、守卫居住,同时也堆放杂物。 大厅往后是闲院,两侧可住侍女奴婢,回廊连接内院,便分成了上下左右四个独立的院子,都是主人的卧房。 “四个院子,最大的肯定是蒹葭和周元住嘛,西边那个给我留着,我偶尔过来住。” 曲灵毫不见外,摆手道:“不必给我配侍女,也不必安置其他东西,墨香会帮我布置的。” 周元疑惑道:“你这是打算进我周家的门啊?” “你别想那种好事。” 曲灵哼了一声,摆手道:“我纯粹是和蒹葭感情好罢了,她也答应了我,闲暇时候会写几篇文章,发布在大晋时报上。” 周元点了点头,道:“这倒是好事。” 蒹葭的性子转变了很多,但周元却也想她找点事做,这样不至于太无趣。 完颜黛婵道:“那南边的院子留给我吧,作为伯爵府最后一道天堑,我这个保镖总得有个住处是吧?” 周元正色道:“这个是当然的。” 政治永远具备斗争性,周元可不认为如今神京就没了敌人,下作阴险的手段随时都有,完颜黛婵住在这里,他要放心很多。 赵蒹葭笑道:“当然欢迎各位姐姐,这么大个府邸,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实在太闷了。” 周元看向她,微微一笑,道:“北边的小院子很是精致,也安排一下吧。” 赵蒹葭心领神会,缓缓笑道:“北边的院子是凝月的。” 曲灵眯着眼,看向周元道:“后面还有四个偏院呢,你要不要也安排几个女人进去啊?” 周元挠了挠头,笑道:“暂时没人了,倒是再说吧。” 她在心中算了算,到时候大业已成,便换个更大的府邸,最好有十来个院子那种,把彩霓也安置进来,还有师父… 嗯?我为什么会想到师父,我明明在说二师姐嘛。 赵蒹葭道:“夫君,搬家乔迁的大事,须得宴请客人才是,你看该怎么安排?” 这倒是正事,来神京这么久了,也该有这样一场宴席了。 周元道:“就定在二月二月十五吧,后天,我发请帖,你和紫鸢来准备。” 宴请哪些人,周元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除了熊阔海、汪汪大人、高飚等一众老朋友之外,当然少不了五城兵马司的几个兄弟,还有五军营的优秀标兵和长官。 章飞关陆下面的一些兄弟,这半年来,办事也牢靠,也该好生让他们喝顿酒。 这样一想,人还真不少。 搞!搞个坝坝宴好生热闹一番。 参观完院落之后,众人也离开了,周元和赵蒹葭计划着,拟定出具体的名单。 赵蒹葭给出了一些补充意见。 “庄司主和我们认识许久,也经常来帮忙,应该请的。” “你的《三国》影响很大,有一大批读者长时间在各个地方维护你的名声,也该请来道个谢。” “大师姐也该请来,虽然她很少见我们,但每次都出手阔绰,不能怠慢。” “小庄师父也要请,她可是经常保护你。” “薛伯母孤身一人在神京,平时就凝月陪着,怪孤单的,也该请来。” 说到这里,她翻了个白眼,幽幽道:“占了人家女儿的便宜,却从来没有去看望过,我也是过年之后去拜访了两次,每次薛伯母都问起你。” 周元连忙点头道:“是是是,娘子说得对,这些方面我考虑得不周全。” 赵蒹葭道:“还有就是,我怕一些人不请自来啊,夫君你现在的身份已经很高了,想结识你的人一定很多。” 周元想了想,才道:“这些方面无法杜绝的,到时候只能开门迎客,太贵重的礼物不收即可。” 赵蒹葭道:“那宴席的品质,奢侈一点?” 周元摇了摇头,道:“正常就行,虽然我不缺钱,但也没必要充那个面子。” “那没事了。” 赵蒹葭缓缓道:“我会让明瑞去联系酒楼后厨,到时候来府上做菜,基本没有问题了。” “真没有了?” 赵蒹葭疑惑道:“是啊,你还有吗?” 周元眯着眼,嘿嘿笑道:“没有了,就该生孩子了,岳母大人催得急。” 赵蒹葭已经站了起来,开始往外面跑了。 周元则是顺手拉住了她,轻轻道:“昨晚没回家,有的人很不满…” 赵蒹葭红着脸道:“现在还是白天,不许…等晚上吧。” “白天看得清楚些。” 周元刚刚说完,紫鸢就跑了进来,大声道:“姑爷,高飚来了。” 周元一拍桌子,大声道:“这王八蛋平时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来,让他滚去侧厅!” 无奈之下,周元只能去见,高飚身份不高,来见周元的次数不多,但往往都是正事。 “大人,属下最近认识了一个人,锦衣卫的小旗官,刚上任不久。” 高飚面色严肃,沉声道:“此人谈吐不俗,见识颇广,关键是…他是中原伪朝廷叛逃出来的。” 周元身影一震,好家伙,小高同志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他连忙道:“具体的呢?” 高飚道:“查清楚了,此人是许昌人,去年年初从贼,因为念过书,又懂些谋略,很快做到了高位。” “伪朝成立之后,他位置更高,但很快许昌沦陷,他家被抄了,年底北上,托关系进了锦衣卫。” “锦衣卫有严格的审查机制,他身份不可能作假。” 说到这里,高飚压着声音道:“他想投靠大人。” 周元眯眼道:“他有投名状?” “他知道伪朝详细消息,而且极为了解匪首张白龙。” 周元点了点头,低声道:“今晚亥时二刻,我在北城兵马司等他,你带他过来。” “告诉他,只要是有用的人,我一定会重用。” “若是他能立功,将来辉煌腾达是必然的。” 高飚连忙道:“属下明白了。” 周元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后天来府里参加乔迁宴席,允许你带两个心腹,别准备什么贵重礼物,你应该知道这里什么都不缺。” 高飚大喜,抱拳道:“多谢大人,小的知晓了。” 他走之后,周元陷入了沉思。 他没有想到自己和伪朝之间的角逐,从现在就开始了。 而且还是对方先派人过来接触…够主动啊,张白龙看来的确是个角色。 他想起了无生圣母的那些评价,心中对张白龙也隐隐有了好奇。 第三百零一章 可怕的对手 周元提前来到了北城兵马司,见到诸多老部下,自然受到了极大的尊敬。 主要是周元在军演的表现太漂亮了,现在整个神京都在传扬他的事迹,人称在世小诸葛,风头一时无两。 当然,也有更少部分人在传他周元是当世曹武帝,这种言论显然是别有用心之人散播的了。 对方也很准时,在亥时一刻的时候就通报,然后来到了司务楼见面。 “在下田仁,参见忠武伯,早闻忠武伯大名,敬仰已久,而今终于得见,实属三生有幸。” 语气温和,不卑不亢,还有一种淡淡的从容和自信。 模样大约三十七八的模样,比汪汪大人更显年轻,穿着样式传统的长袍,颇有些儒生气质。 “坐吧。” 周元随手指了指椅子,示意高飚泡茶。 在此期间,他没有说话,只是偶尔瞥田仁一眼,气氛既凝重又尴尬。 但田仁竟然没有丝毫紧张,而是端正地坐着,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周元不禁再度高看对方几分,然后才轻笑道:“田仁,许昌人,今年四十岁,北镇抚司小旗官?” 田仁笑道:“是的,刚上任半个月,说来惭愧,一把年纪了却只到这个位置,比不上大人年少有为。” 周元却是摇头道:“当今朝廷,浙党独大,楚党次之,齐党也还有些气数,我周元不结党,又得罪了各位大臣,将来的路可不好走。” “你投靠我,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啊!” 田仁目光平静,表情不变,只是缓缓道:“大人心系百姓,又有经天纬地之才,在下实在敬佩,故而投靠,而非一定要换来一个好结果。” “这天下万般事,不是成功就是失败,然成功终究是少数,在下看得开。” 周元道:“据说你有投名状?” 田仁摇头道:“其实没有,只是知道张白龙详细的发迹史,这或许对大人有帮助。” 周元淡淡道:“张白龙的发迹史,与我何干?我不过是一个刚刚赐爵的年轻人,打仗这种大事还轮不到我。” 田仁抱了抱拳,笑道:“忠武伯谦逊了,剿灭中原流寇,除了大人之外,恐怕再无其他合适人选了。” 周元没有回答,只是摆手道:“无论如何,你先说说看中原的情况。” 田仁沉默了,他在慢慢组织语言。 然后他才郑重道:“张白龙原名张显,汝南人,也是最早的难民。” “这两年来中原干旱,蝗灾肆虐,田地颗粒无收,粮价飞涨,然后到了无价亦无市的地步,到处都在饿肚子。” “贫穷的地方,大量的村民出逃乞讨,渐渐形成了难民潮。” “到后来,难民潮愈演愈烈,最终形成了浩浩荡荡的难民大军,将能吃的一切都吃了个干净,易子而食、卖妻典女更是比比皆是。” “直到去年年初,张白龙等一众村民,大约三四十个青壮年,实在活不下去了,便成群结队攻打了县衙,抢走了银子。” “他们以客商的名义,进入了富庶的村镇,挑起佃农与地主之间的矛盾,然后站出来杀地主分田地。” 说到这里,田仁皱了皱眉,然后沉声道:“他们处理事务很有条理,比如重新丈量土地,当着村民的面,尽量公平分配。” “佃农分到了地,便也死心塌地跟着他,如法炮制,张白龙带着农兵到处杀地主、分田地,渐渐有了规模。” 周元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沉默着。 但他的心中却翻起了滔天巨浪,这张白龙好可怕的手段,竟然能在这个时代,强行开启土地改革。 大晋已经四百年了,土地兼并已经到了尽头,全天下几乎所有的土地都集中在了贵族、士绅阶层。 现在重新丈量土地分给百姓,这是何等恐怖的杀伤力啊,只要是个人,只要是个农民,绝对会为他拼命,准确说是为了土地拼命。 这种凝聚力是极为可怕的,不可小觑。 想到这里,周元才道:“你继续说。” 田仁道:“张白龙重新修订了律法,用在统治的村镇,包括抑制土地兼并,包括废除了贵族和平民的等级差距,让平民从心底归顺了他。” “更重要的是,他很节俭,与百姓吃一样的,住一样的,完全打成了一片。” “他号召百姓打井和引流,虽然费了极大功夫,但还是灌溉了部分农田,因此地里有了收成,虽然依旧吃不饱饭,但大伙儿不至于饿死了。” “消息传到周边,甚至有许多村落主动请求张白龙去管制,他们受够了如狼似虎的朝廷。” 周元沉声道:“于是,张白龙势如破竹,占领了中原大半地域,成立了伪朝廷。” 田仁道:“不错,伪朝廷内部极为团结,百姓农忙时劳作,农闲时操练,几乎人人皆兵。” 第三百零三章 世界大势 浩浩荡荡 “马铃薯是什么?” 昭景女帝满脸疑惑,对于她来说,自然是不懂这种基础的农作物的,况且以这个时代来说,马铃薯根本没有大范围种植,仅在极少部分地区,百姓偷偷在种。 周元沉声道:“一种新型的粮食,由南阳传入不久,目前朝廷是明令禁止种植。” “这种粮食呈不规则球体,小则如鸡蛋,大则如碗口,耐寒喜干,可在北地种植,产量极高,热量很大,吃了顶饿,比小麦水稻更适合应对如今的情况。” 昭景女皇看着周元,眨了眨眼睛,歪着头不说话。 周元继续道:“除了马铃薯之外,更重要的是番薯,也是新型作物,目前在粤海福建地区已有人偷偷种植,此种粮食产量更高,对土质要求更低,关键是耐旱啊。” “生长周期也短,三四月份种植,六七月份就能收获,自带甘甜味,煮熟就可以吃,盐都可以不用。” “虽然不太耐寒,但我大晋大部分地区都可种植,只要户部配合,出台相应政策,提高农民的参与度和积极性,今年就一定是个丰收年。” “有了这两种粮食,双管齐下,我便可以带着如山如海一般的食物,全部砸向中原,把千万难民握在手中,张白龙开代伪朝,不足为虑。” 昭景女依旧歪着头,眼中闪着微光,颇为好奇地看着周元。 周元这才停住自己的激动,疑惑道:“大师姐,你怎么不说话?” 昭景女皇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呀。” “粮食啊!” 周元连忙道:“香甜可口,煮熟就能吃,甚至可以生吃,产量大海扛饿,番薯这种好东西禁不得啊!” “大师姐,这一点都不夸张,一亩可产数十石,顶得上水稻二十倍了。” 昭景女皇嘴角带着笑意,突然伸手捏了捏周元的脸。 周元懵了。 他瞪眼道:“我现在很严肃在和你说正事!足以影响天下,让百姓不再饿肚子的正事!” 昭景女皇道:“可是我真的听不懂嘛!我就是看你此时此刻,很可爱。” 我特么!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道:“那大师姐,我总不会白说了吧?” 昭景女皇笑道:“当然不会啦,明天去找刘敬,他掌管钱谷多年,对此深有研究,会理解你的话的。” 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顿,道:“若真有这般好的粮食,能解大晋千古粮食大计,那小师弟,你这厮帮我名垂青史啊!” 周元道:“大师姐你得站出来支持我才行,粮食种植,乃天下根基,刘敬身为户部尚书,不可能凭我一席之话,便改变原有的粮食种植,因为这个一旦出事,天下就直接毁掉了。” 昭景女皇道:“小师弟,你为什么连这些都懂?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这是现代无尽信息量的反复堆积的常识,当然,粮食的种植不是常识,但老子可是从基层一步一步上去的啊! 周元微微顿了顿,才沉声道:“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农业乃天下根基,有志者焉能不察?” 昭景女皇眨了眨眼睛,又伸出手来,捏了捏周元的脸。 周元这次直接拉住了她的手,声音低沉:“大师姐,天下糜烂至此,若想从病入膏肓之中觉醒,恢复巅峰姿态,则必须有改天换地之决心。” “粮食是根基,这是改变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律法、吏治、军制、商制、海制,这一座陈旧而满目疮痍的房屋,想要重新修缮,则必须从根基开始,否则即使模样整漂亮了,根基也坚持不了多久,早晚是倒塌之局。” 她的手有些冰凉,滑滑嫩嫩的,摸着很是舒服。 而昭景女皇却突然把头凑了过来,在周元脸颊上亲了一口,脸色红扑扑的,双目中似乎含着水。 “大师姐你…” 周元这下懵了。 昭景女皇微微一笑,有些羞涩,但却还是轻声道:“满朝文武,又有几人如你一般,真心在帮我,在拯救这个垂垂老矣的朝廷。” “小师弟,你每一刻都在展露自己的才华和魅力,我很欣慰,也很感动。” 周元眼珠子一转,掰着指头数道:“番薯、马铃薯,两种粮食,起码要亲两下。” 昭景女皇捂嘴笑道:“你啊你,还是那个好色的性子…” 她说完话,红着脸慢慢朝周元凑了过来,但突然又停住了。 “事情都还没办成,怎么能付全款呢。” 她歪着头道:“关于吏治和律法,你有建议?” 周元面色一肃,沉声道:“有很多,我想把中原当做改革的突破口,打造一个全新的天地出来。” 昭景女皇道:“为什么是中原?” 周元道:“因为难民和伪朝,已经几乎快把那边的规则打碎了,我们从破碎中重建,受到的阻力并不大。” “关于吏治、商制、军制、海制,我有很多很多想法,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说清楚的。” “但我在想,如果都能付之于实践,一定可以促成大晋跨越时代的进步。” 昭景女皇眯眼道:“但那会损害很多人的利益,他们不会同意。” 周元眼中杀意闪过,寒声道:“病入膏肓,自然要刮骨疗伤,不流血怎么行?” “大师姐,你知道外面的世界吗?佛朗机远在大洋彼岸,相比于大晋的幅员辽阔来说,他们只是弹丸之地,只是小国寡民。” “但他们的船就停在濠镜!他们几千人就可以入侵香洲,打得我们毫无还手之力。” “我福建水师四万余人,大船三十多艘,却打不过他们五艘船。” “因为我们的船是木头做的,而人家的船是铁皮做的。” “我们的炮重达几千斤,却只能不到半斗火药,威力小,射程近,精度低,成本高昂。而人家的炮,打的更远,威力更大,精度更高,故而驰骋大海,无往不利。” “我们的火铳,装填火药繁琐,威力小,射程进,容易炸膛,下雨天还无法使用。” “而佛郎机已经有火线枪了,从各个方面都完全碾压我们。” “这就是他们靠着四五千人,就可以霸占我大晋濠镜土地,并入侵香洲之缘故。” 说到这里,周元深深一叹,慨然道:“大师姐,我们在某些方面,落后世界已经很多很多了。” “而世界大势浩浩荡荡,如果不能顺之者昌,便只能逆之则亡了。” 昭景女皇这次是真的沉默了。 她眉头紧皱,想了很久,才沉声道:“你说的这些,我并不全部认同,因为我不认为大晋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 “但小师弟,我相信你的判断。” “十四年前,一支蒙古骑兵小队悄然越过长城,从宣府杀入境内,总共百余人,却杀得我们三千骑兵人仰马翻。” “他们战斗力很强,却被神机营五百火铳队全部打死。” “从那时起,我便知道火器可以创造奇迹。” 说到这里,昭景女皇轻轻道:“小师弟,只要大师姐在位一天,就一定会支持你去改天换地。” “你我二人,携手并进,让这天下固若金汤!” 第三百零四章 乔迁之喜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能臣珍贵而圣君更贵,周元是有做事的能力,但他也很清楚,只有大师姐这样的皇帝,才能给他如此大的支持。 在周元看来,大师姐的聪慧、敏锐、能力和判断,已经到了这个时代的人的巅峰了,所以合作起来,才如此痛快。 “中原剿匪,你已经想好了时间了,对吗?” 昭景女皇不禁问道。 周元点了点头,道:“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平定景王造反之后,才逐渐清晰。” “因为要等马铃薯和番薯的成熟收获,时间定在今年七月中旬,算下来有差不多五个月时间,供我准备。” “这五个月时间,开代伪朝也不会进攻洛阳和开封,之前的一切,只是闹着耍耍罢了,给朝廷压力而已。” “这个朝廷想要正规化,想要取得大的进展,必须要开矿炼铁,制造兵甲,这起码需要半年的时间。” “加之最近正是天气回暖,农忙种植时节,他们更不可能有动作。” “七月中旬,完全来得及。” 昭景女皇道:“届时,我会把中原军政大权全部交予你,但内阁肯定不同意,你需要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我可以预估,最好的情况是,你掌握大军,内阁会派人一同前往,作为钦差处理政务。” “一方面是防止你专权,一方面是想分一杯羹,很难避免,我无法完全无视他们的意见。” 周元点了点头,道:“到时候我会想办法的,只要大师姐顶得住压力,我会把焕然一新的中原,还给大晋朝廷。” 昭景女皇笑了笑,轻轻道:“那时候,我也会给你一个惊喜。” “对了,据说你后天办乔迁宴席?我也送你一个礼物吧。” 周元眼睛一亮,下意识打量了大师姐一眼,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道:“什么礼物?” 昭景女皇哼了一声,撇嘴道:“少想那些没用的,我送你二十个侍女而已。” “家宅那么大,需要人打理,你去外面找的那些保不准就是别人的眼线。” “大师姐送你的,保证干干净净,做事勤快,人品过得去,而且模样还出挑。” 这个倒是很有用。 周元笑道:“多谢大师姐!” “另外,请大师姐将锦衣卫临安府千户所叶勉,调往中原。” “这是个老狐狸,办事谨慎牢靠,有能力有手段,但总是安于享受,不能让他这么闲着。” “去中原帮我打打基础,半年够他折腾的了。” 昭景女皇点头道:“这很简单。” …… 宴席要筹备的事太多,总不能完全交给蒹葭来做,要说服刘敬是一个艰巨的任务,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事。 周元没有着急,而是先忙着办乔迁宴席。 二月二十五,随着鞭炮之声,忠武伯府的牌匾缓缓升起,客人也陆续到场。 《三国》的铁杆书迷代表与九大帮会核心成员人最多,全部都在进门的大广场。 五城兵马司、五军营等核心人物,则安排在了二进院落之中。 熊阔海、汪汪大人等人,则安排在了内院,与曲灵、薛夫人等人一起就坐。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的官员,官职不高不低,虽然没有收到请帖,但也提前递来了帖子,送来了礼品,不好拒绝,便全部安排在二进院。 但总有出乎意料的人到来。 “夫君,快出去迎接一下,户部尚书刘大人来了。” 赵蒹葭急匆匆走来,连忙和周元打了个招呼。 周元面色一怔,便朝外走去,果然看到刘敬穿着便服,大步走进。 “刘大人,您老人家也太给我面子了吧,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周元笑着迎了上去,深深作揖。 刘敬还礼之后,才低声道:“陛下说你有解决粮食的千秋大计,结果等了你两日也见不着你,老夫只能亲自登门拜访了,不打扰吧?” 周元正色道:“大人请进,周元自有说法。” 刘敬点了点头,摆手道:“不必特殊照顾我,我找曲灵丫头说说话,问问他曲阁老的近况。” 唉,这就是富二代的好处啊,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结果呢,人家非但认识,而且似乎还很亲近。 一代首辅,影响力实在太大了,虽然回乡多年,但依旧弟子遍地。 “沁水公主殿下到!” 突如其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刘敬都愣了一下,深深看了周元一眼,转头走了。 周元挠了挠头,这老头刚才是什么表情?他啥意思啊! 埋怨归埋怨,公主都来了,也是给面子,基本的礼数还是要的。 周元迎了上去,施礼道:“参见公主殿下。” 沁水公主身穿薄荷色宫裙,披着明黄色云纹坎肩,头上是精致的发钗玉钿,略施粉黛,气色显得很好,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她也微微一福,轻笑着说道:“忠武伯,我来的不算突兀吧?” “有点突兀。” 周元不咸不淡回了一句,然后叹声道:“请吧公主殿下,内院就坐,让蒹葭安排你好了。” 沁水公主道:“我也很想念蒹葭妹妹,你别多想。” 欲盖弥彰的女人。 周元心中暗叹一声,正要带着她往里走。 沁水公主连忙道:“别急啊,还有人呢。” 话音落下,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子缓步走来,身旁还跟着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两人气质迥然不同,年龄稍大的女子莫约三十出头,目光柔顺,眉头微蹙,带着淡淡的哀怨,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小姑娘则是穿着雪白的长裙,戴着各种配饰,瓜子脸很是活泼,眉眼之间有些英气,古灵精怪的感觉。 “官采曦?” 周元瞪眼道:“你来做什么?” 官采曦丝毫不给周元面子,哼唧道:“我凭什么不能来?你就说这忠武伯府有没有彩霓妹妹的位置?” “如果有,我作为她的好姐姐,自然要过来看看。” “如果你说没有,那我转头就走,绝不二话。” 得嘞,你把彩霓搬出来了,我还能说什么? 周元自认为对彩霓亏欠良多,虽然不大喜欢官采曦这个泼皮丫头,也只能忍着。 “请进吧!” 周元说了一句,然后看向她身旁的妇人,疑惑道:“这位夫人是?” 女子微微施礼,轻轻道:“妾身是来感谢周大人的。” 沁水公主道:“她是我姐姐陈蕴娴。” 周元愣了一下,随即有点尴尬了,陈蕴娴?那不就是碧水公主么? 碧水驸马才被我宰了,她跑过来道谢?这是什么道理? 而周元也反应过来了,她身上那股说不出来的气质,是“未亡人”的气质。 碧水公主轻叹道:“周大人不必介怀往事,亡夫作恶多端,早该被天谴,只是妾身一介女流,也无可奈何。” “幸有大人明察秋毫,不畏权贵,秉持正义,才能将此恶贼诛杀,也助妾身解脱。” 这实在让我有点不好意思啊! 周元连忙道:“在下也是按照律法办事,未能照顾到公主殿下的情绪,颇有些惭愧。” “道谢之事无需再提,请殿下进内院用餐,好生享乐,忘却前事。” 碧水公主眼含热泪,微微施礼,轻声道:“多谢周大人开导。” 沁水公主道:“周大人,我姐姐也是嫉恶如仇之人,所以不会怪你的,但毕竟是丧夫,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你便多安慰安慰吧!要经常开导她?” 周元瞥了一眼碧水公主,又朝沁水公主看去。 两人长相相似,气质却大有不同,站在一起,反而却别有反差风味。 唉,周元甚至现在就想导了。 哦不对,是开导。 第三百零五章 粮食根基 待客是一件麻烦的事,尤其是在身份阶级泾渭分明的场合,要注重的东西更多。 周元是到处说着客套话,才终于把人安顿下来,开始宴席。 “周大人,我们就不必客套了,你忙你的去,内院有我和尚书大人,镇得住场子。” “你嫂夫人会帮着蒹葭一起照顾好女宾,不用担心。” 周元也是第一次见到熊嫂子,长得很清秀,虽然快四十的人了,但皮肤依旧很白,身段也保持得不错。 她是江南女子,性情比较温和,当然,熊大人那种要走旱道的,自然得不到好脸色看。 “周大人,我和蒹葭会照顾好这里的,你放心吧。” 她的声音都很斯文。 周元连忙道:“嫂子可别折煞我了,叫我一声老弟都行。” 他给赵蒹葭使了个眼色,然后抱拳道:“诸位,我就先出去了,吃好喝好啊!” 说完话,急匆匆走了出去,心情放松了很多。 因为五军营和五城兵马司的兄弟们,已经开始拼酒了,场面热闹无比。 这里的氛围,显然和谐很多。 “哎大人出来了!快拉来喝酒!” 柳大光率先看到周元,连忙吼了起来。 洪波眼睛一亮,直接端起了坛子,大声道:“周老大,你快来评评理,五军营这几个狗东西不讲理,喝不过就开始油嘴滑舌。” 李贺当即道:“姓洪的你别不要脸啊,自己拿年龄说事儿,想要逃酒,还好意思找大人评理?” 五军营其他人也大笑了起来。 周元摆手道:“娘的,都别吵吵,把酒给老子倒上,老子忙了一天,水都没喝一口。” 这下众人来了兴趣,连忙让出位置来。 周元端起满满一大碗酒,看着众人,沉声道:“都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周元不信那一套,我走到今天,全靠诸位兄弟们的支持!” “别的话我不想多说,又不是婆婆妈妈的长舌妇,就一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们兄弟要继续努力,干大事业!” 说完话,他便一口将酒饮尽。 都是军人糙性子,这种直接的话让在场众人顿时心潮澎湃,纷纷端起大碗喝了起来。 周元一连干了三碗,才来到外院,又和《三国》一众读者和九大帮会的成员喝了几杯。 九大帮会的巨头们很是兴奋,在以前他们都是阴暗沟渠里的人物,哪里有机会参与这种场合,认识达官贵人。 今天能来这里,他们都已经是乐翻天了。 招呼了大半天,周元也终于回到了桌上落座,几杯酒下肚,虽然不至于醉,但比平时还是感性了些。 刘敬也趁机连忙道:“要不去书房休息片刻?顺便跟我说说正事儿。” “也好!” 周元站了起来。 赵蒹葭连忙道:“紫鸢,去备两杯茶给姑爷和刘大人。” 两人来到书房,喝了一口茶之后,才清醒了不少。 这一刻,外面的喧嚣都听不见了,只剩下一老一少两个官员,细微的心跳声。 “什么计策,可以解决大晋千古粮荒?” 作为户部尚书,这或许是刘敬最想知道答案的终极问题。 当然,这也是自古以来的百姓,最想知道的问题。 “为什么会缺粮?” 周元不禁疑问。 刘敬显然一怔,随即皱眉道:“那么多人要吃饭,粮食却少,当然就缺粮啊,你在说什么?” 周元继续道:“为什么粮食少?” 刘敬道:“地就那么多,勉强养活这么多人,遇到天灾人祸,地里收成不好,自然粮食就少啊!” “不,其实不是这样的。” 周元摆了摆手,轻轻道:“你陷入了一个误区,其实道理很简单,缺粮只有两个原因,人太多,或者粮太少。” “想要粮食够吃,要么让人变少,要么让粮变多。” “怎么能让粮变多?我们总不能完全寄希望于没有天灾人祸吧?” “所以我们唯一能改变的是,找到更能承受天灾的粮食,找到产量更高的粮食。” 刘敬面色顿时就变了。 他几乎坐不住,直接站起身来,瞪眼道:“周元!你别告诉我要改种其他粮食作物!” “你可知道,水稻小麦养活了多少人?数千年来,百姓是靠什么活着?” “改种其他粮食作物,你就是千古罪人!” 周元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刘大人怎么不穿麻衣?” “什么?” “麻衣虽然粗糙,但却几千年来保护百姓不被冻死,你为何不穿?” 刘敬瞪眼道:“我穿的是丝绸,同样可以保暖,但我绝不会异样看待穿麻衣的百姓,否则就是‘何不食肉糜’了。” 周元笑了笑,道:“在丝绸出现的那一刻,为什么没有人抵制它?麻衣那么好,保护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还要生产丝绸?” “刘大人,道理也一样,麻衣就是小麦水稻,丝绸就是新型粮食。” “你要因麻衣而抵制丝绸的出现吗?你要因小麦水稻而抵制新型粮食的出现吗?” “你嫌这大晋天下粮食太多?” 刘敬急道:“错了错了!这不是一个道理!丝绸若是不顶用,人们还有麻衣穿。然土地就这么多,若是种了其他粮食却不顶用,就要饿死人,代价完全不同。” “前者可以并驾齐驱,后者因土地有限,却只能互相替代。” 周元沉声道:“也没有让你全部种植新型粮食,在一个地区试点播种便是。” 刘敬道:“在一个县播种,便可能饿死几万人,在一个州播种,便可能饿死几十万人,在一个府播种,便可能饿死上百万人。” 第三百零六章 天理昭昭 刘敬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但最终还是架不住周元的话术,被迫答应了让出十万亩土地的条件。 “耕地选在冀州,那边收干旱气候影响最小,粮食压力并不大,即使这十万亩土地没有收成,也不会影响到粮食市价。” “但要百姓种植番薯,需要给钱,承诺每亩地给一两银子才行。” 周元皱起了眉头,仔细算了算,才道:“冀州多以小麦为主,亩产不到两石,每石小麦的市价大概是…四百文钱。” 刘敬沉声道:“市价是四百没错,但这年头到处都缺粮,出售价格往往会高于市价,两石小麦买个一千文没问题。” “而想要让百姓积极参与,那肯定要多给一些,一两银子是合适的。” “这十万两白银,是你必须要花的。” “而好处在于,百姓得到了钱,不必截留收获,全部归你所得。” 周元是有钱,但那也不至于动不动十万往外砸,看来这笔钱还是要找大师姐报销才行。 “要麻烦刘大人派出心腹,亲自监督种植。” 周元沉声道:“此计非但关乎中原之平定,更关乎大晋天下之万民,后世之子孙,既然要做,就一定要严格按照种植标准,把事情办妥当。” “我在两日内,会拿出具体的种植方法,刘大人需要派人指导百姓。” 刘敬点了点头,叹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比你更上心,若真如你所说,这番薯能亩产数十石,还香甜可口,那真是千秋万代之功业。”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紫鸢的声音:“姑爷,有名帖送上来,高飚大人让奴婢送到您手上。” 刘敬站了起来,抱拳道:“我接着吃东西去了,你忙你的吧,周元,我等你的种植方法。” “好!” 周元送刘敬出去,同时接过名帖,打开一看,眉头顿时皱起。 这是田仁给的信,但上面却只有一篇古文。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为大同。” 一篇礼记,很显然是在表达开代伪朝的思想,虽然没有任何其他言语,但意思非常明确。 田仁这是在说大晋朝不值得效忠,想让周元弃暗投明,与开代朝一起,共建大同世界。 “紫鸢,拿到后厨去烧掉。” 周元吩咐了一句,却又陷入了沉思,难道这开代朝廷真是穿越者建立的?怎么处处都透着民生思想? 可张白龙若真是现代人,又怎么会不懂李自成的前车之鉴? 或许只是巧合,这个时代的确已经有了平等思想的萌芽,有杰出的人想出这些点子也不奇怪。 但…这很乱老子道心啊! 身为穿越者,自然也希望建立所谓的大同社会,难道老子真要去加入什么开代朝啊! “除非我没脑子。” 周元喃喃说了一句,他毕竟也是懂得历史唯物主义的,在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没有发生根本性变革的时期,只能按照历史的轨迹缓慢进步,不存在翻天覆地的传说。 “夫君!夫君!” 赵蒹葭急匆匆跑来,神色显然有些慌乱,低声道:“快出去看看,府门外来了好多人,成千上万,别是闹事的。” “什么?” 周元懵了,牛鬼蛇神都聚集在了这一天嘛。 他大步走了出去,只见熊阔海和刘敬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 刘敬皱眉道:“外面有人闹事嘛?” 熊阔海沉声道:“周元,我们一起出去看看!老子还真不信有人反了天了!” 曲灵等人对视一眼,忧心忡忡。 “走吧!” 周元与刘敬、熊阔海等人大步走了出去,打开大门的那一刻,也是吓了一跳。 整个街道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一时间竟然数不清到底有多少,而且都是神京的百姓,不是什么其他人。 “啊!忠武伯出来了!” “周大人出来了!” 有人惊呼出声,也有人站了出来,大声道:“周大人今日乔迁之喜,咱们老百姓不敢跟着沾光,特地来给周大人说一声恭喜!” “不错,恭喜周大人乔迁,祝周大人身体康健,家庭美满!” 一个老妪喊道:“周大人,俺拿了两只老母鸡过来,还请大人收下。” “周大人,这是俺家的咸鸭蛋…” 数不清的人,到处都在说话,你一言我一语,整个街道吵闹不堪。 宴席上听到动静的宾客,也缓步走到了门口,满脸的疑惑。 一个中年男人大步从人群中走来,哽咽道:“周大人,我是…您或许不记得我了,我的女儿是回春馆的受害者…” “周大人忠肝义胆,当堂诛杀邪徒,我们一直想找个机会谢谢你,如今大人乔迁,我们便想着来送一份薄礼,聊表心意。” 又一个妇人走到前面,径直跪了下来,大哭道:“多谢周大人帮小女报了仇,民妇给大人磕头了!” 第三百零七章 醉酒误事啊 百姓们很快走了,没有闹事,没有推搡,相反很有秩序。 这一幕被宾客们看在眼里,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 刘敬沉默了很久,才叹声道:“熊大人,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熊阔海道:“刘大人不再坐一会儿?” 刘敬随意笑了笑,摇头道:“有正事要做,就不耽搁了,唉,这些年我已耽搁了不少事,白白浪费了光阴啊。” 看着刘敬萧索的背影,熊阔海皱着眉,心中也不是滋味。 熊夫人凑在他的身旁,低声说道:“若你有朝一日,也被百姓这般围着,什么谷道旱道,纳妾娶小,我都依你。” 熊阔海差点没岔了气,无奈道:“夫人,这等时候就别开玩笑了。” 熊夫人道:“我很像开玩笑嘛?同样是出身寒微,同样是赘婿……夫君,你还记得你年轻时候的模样吗?” “来到府上没人看得起你,连父亲母亲都不拿正眼看你,但那时候的你朝气蓬勃,心中总有坚定之壮志。” 熊阔海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良久之后,他才咧嘴笑道:“走吧,进去喝酒了。” 熊夫人笑了笑,不再言语。 多年夫妻,她了解自己的丈夫,知道他是个什么性格。 这番话,他听进去了。 “嗯?曲姐姐,走了呀!” 薛凝月笑道:“百姓都散了,我们也进去啊!” “啊?哦哦!” 曲灵如梦初醒,晃了晃头,道:“走吧。” 两人缓步走进内院,薛凝月才轻声问道:“曲姐姐是有心事吗?” 曲灵摇头道:“没有,只是觉得神京确实是个好地方,金陵和临安府都没啥意思,也不知道以前怎么待下去的。” 薛凝月疑惑道:“金陵和临安府,都是江南好风景啊,人文鼎盛,城市繁荣,是多少人羡慕的地儿呢。” “地方不重要。” 曲灵随口说一句,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薛凝月。 她不禁问道:“凝月,你看到这一幕不会有什么感触吗?” 薛凝月愣住了:“什么感触?” “那么多百姓主动来道喜,大晋天下很多年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了,周元才十九岁,便能得到如此爱戴…” 薛凝月道:“周大哥本来就很好啊,百姓喜欢他也是正常的啊!” 曲灵沉默了。 她最终苦笑一声,轻轻道:“我是周大哥的话,我也会喜欢你的,凝月,你让人安心,在你身边不会有世俗的烦恼。” 薛凝月没听懂,但她至少确定曲灵姐姐是有心事了。 熊阔海举起了酒杯,笑道:“来吧诸位,该多喝几杯了,今天发生这种事,让人心情舒畅啊!” “周元来到神京之后,这么短时间就建立了这样的功勋,也确实值得庆贺。” 众人纷纷端起酒杯来,气氛也推向了高潮。 这一场宴席一直持续到了下午,才陆陆续续散场。 赵蒹葭扶着周元,低声道:“你去休息一会儿,我来招呼他们即可。” 周元确实有些醉了,这一中午不知道喝了多少碗,现在头昏脑涨的。 但他还是有点担心,忍不住道:“你能处理好吗?很多人都喝醉了,得送回去。” 曲灵道:“放心吧,章飞、关陆他们没醉,在帮忙照顾男人,女人有我、凝月帮蒹葭一起照顾。” “那行…” 周元跌跌撞撞的,闯进一个房间就往床上躺。 天气还很凉,喝了酒不盖被子直接睡很容易感冒,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想法,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 新房子就是好啊,床都要软很多,被窝都是暖的。 嗯?这是什么?又软又弹的。 他用力捏了捏,却听见一声娇呼。 周元微微一愣,睁着眼睛,迷迷糊糊看到身旁竟然躺了个女人。 他歪着头,捏了捏她的脸,仔细看也瞧不出是谁啊! 是凝月吗?不对,凝月没这么大。 是蒹葭?也不对,蒹葭也没这么大,况且还在外面忙着呢。 那能是谁? 这么大的,只有师父了啊! 那怎么可能。 周元使劲揉了揉眼睛,却忍不住打了个酒嗝儿。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细弱无助的声音:“周大…哎,放开妾身吧,这样不好…” “周大哥?哦是凝月。” 周元使劲捏了两把,咧嘴笑道:“好凝月,你长大了这么多啊,这其中有我的功劳才对。” 说完话,他面埋头而下,俯首甘为孺子牛。 妇人顿时惊呼出声,捂着嘴眼泪都快出来了,全身酥软乏力,急道:“你怎么…如此下流…” 刚说完话,却只觉双腿一凉,吓得她连忙道:“别,千万不可!” “哈哈!凝月你越来越会演了喔,前些天那一晚的精髓,你是记住了的。” 周元笑着,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开始肆意施为。 …… 悠悠转醒的周元,恢复了不少理智,但头还是有些痛。 看向窗外,已是黄昏时分了,起床洗漱一下,透透气才是。 他捏了捏怀里的娇躯,笑道:“凝月,该起床了。” “呜…” 佳人一声嘤咛,在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却是没醒。 周元轻轻一笑,这傻丫头,怕是被折腾坏了。 但下一刻,周元的笑容陡然僵硬。 这…凝月身姿纤细,不是这丰腴肥臀的模样啊! 他连忙仔细一看,顿时头皮发麻。 卧槽,碧水公主怎么在我床上! 醉酒的记忆,断断续续涌入脑海,让周元冷汗直流。 完了,醉酒误事啊,这是真把未亡人给导了。 不行!得赶紧叫醒她! 天都要黑了,被人发现就完蛋了! “快醒醒!公主殿下!” 这一声喊,让碧水公主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睛越睁越大,然后发出一声戛然而止的尖叫。 周元捂住了她的嘴,压着声音道:“醉酒误事,殿下可千万别喊,被人发现了,我们就身败名裂了。” 碧水公主被他控制住,却是双目蓄水,留下两行清泪来。 周元低声道:“公主殿下,我不是有意的啊,谁能料想到,你能睡在我家啊!” “你别叫,我让你说话啊!” 他缓缓放开了手。 碧水公主果然不叫,只是流着泪水,低声啜泣了起来。 周元道:“这件事纯粹是个意外,公主殿下,你我就当没发生过,如何?” “我知道这般说话,有些不讲道理,但我却已有妻子,给不了你什么啊,钱财之类的,你也不缺。” 碧水公主泪水更加汹涌,哽咽道:“我的命怎么就这般苦?” “打小儿就不讨人喜欢,十七岁便被父皇指了婚,还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多年来苦守空闺,如今却又被你毁了清誉。” “周元,你杀了我的丈夫,我不怪你,但他才死不到一个月啊,你怎么能……” 说到这里,她话音突然顿住,惊恐地看着周元,颤声道:“你怎么又…” 周元尴尬一笑:“年轻人嘛,血气方刚,理解一下。” 不得不说,未亡人泣诉带泪,梨花带雨,又说着亡夫刚死…这很诱人,很容易让人龙头高抬。 但下一刻,周元就彻底萎靡了。 因为门响了。 “夫君,你醒了吗?该用晚饭了。” 赵蒹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第三百零九章 承诺 神京薛府,薛夫人气冲冲走回内院,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薛凝月!你是要气死我啊!” 正在查阅医书的薛凝月抬起头来,缓缓打开了门,疑惑道:“娘,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 薛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压着声音道:“说!你是不是和周元无媒苟合了!” 薛凝月吓了一跳,脸色微微一变,不禁道:“娘,你听谁说的?这种事瞎说不得。” “你还敢狡辩?整个神京城都传遍了!” 薛夫人急得跺脚,大声吼道:“糊涂啊你!糊涂啊!他已经成亲了,你怎么这般不自重啊,临安府献身,都快被人编成大戏了!” “你说说!你以后还怎么嫁人!谁会要一个清白有污的女子啊!” “你说我以后怎么做人?本来今日我要去李夫人家观花的,半路上听到流言,硬是把我吓回来了。” 薛凝月脸色发白,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薛夫人是个火爆性子,看她这副表情,就知道事情已经坐实了。 当即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忍不住道:“天老爷,你再任性也不能这般胡来啊,这女子的名节比山还重,你怎么敢的啊!” 薛凝月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娘,别说了,那是我自愿的。” 薛夫人面色一变,抬起手来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打过去。 她大声道:“这种事哪有什么自愿不自愿!他周元是有妇之夫,怎么能如此害你!” “你这蠢丫头,是真的蠢到家了,白白被人家占了便宜啊!” 薛凝月皱眉道:“都说了我是自愿的,不关周大哥的事。” 薛夫人道:“你还护着他?人家现在是忠武伯,赵蒹葭是二品诰命夫人,一场乔迁之喜,连公主都到了两位。” “你是谁啊?一个戴罪立功的罪臣的女子,曾经还差点被许给他人为妾,人家怎么会看得上你啊!” “你就是去做妾,人家也不可能答应啊!” 薛凝月低声道:“周大哥说了,不会负我的。” “你信呐?” 薛夫人气得发昏,急忙道:“哎哟喂,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那到嘴边的肉,男人为了吃,什么话说不出口啊?你爹当年还说要为我踏平北地,待我去狼居胥山上一观天下呢!” “你爹好歹是娶我了,你呢?再怎么胡闹,能白白丢了身子的!” 薛凝月被说得面红耳赤,却还是坚持说道:“周大哥说了不会让我输,周大哥不会食言的。” 薛夫人道:“人家不认账,你能做什么!” “不认就不认,哪怕是做个婢女,平日里照顾周大哥,我也甘愿。” “你…你…” 薛夫人差点没背过气去,指着自家的女儿道:“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听话了!越来越叛逆了!” 薛凝月难得说一句硬气话:“以前我很听话,却差点沦为徐光臣的贱妾,一辈子受苦。” 得嘞,这句话一说出,薛夫人顿时没了底气了。 当时情况不同,被钱财憋昏了头,才作出如此冲动的事。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啊,老爷已经起复了,不必再委屈女儿了。 “不管!我不管那么多!” 薛夫人咬牙道:“周元别想逃脱干系,我现在就要找他讨个说法,年少封伯又怎样,占了姑娘家的清白,哪能不给个说法。” 薛凝月连忙道:“别!千万别去!周大哥身兼要职,心有大志,本来就很忙,不能去给他添乱。” 薛夫人道:“你倒是会做好人,女儿啊,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你懂不懂啊!” “你看看赵蒹葭,以前是多么自傲,何曾看得起周元?现在反而备受宠爱!” “你呢?一直做个老好人,最终能得到什么?人家连个妾的位置都不给你!” 薛凝月低声道:“蒹葭姐姐本来就很好,又能帮周大哥照顾好家,应该受到宠爱才是。” “而且我对周大哥好,原也不是为了求什么。” 薛夫人不禁捂住了额头,叹道:“不求什么?你以后怎么办?老了怎么办?我就你这么一个啊!” 就在此时,外间的侍女传来了声音:“夫人,小姐,忠武伯来了。” “哎呀这算是找上门来了!” 薛夫人连忙道:“快让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给不给我一个说法!” 薛夫人拉着凝月,气势汹汹走到了正厅,见到周元那一刻,她便挂上了一副笑脸。 “子易来了呀!快坐快坐!” 薛夫人轻轻笑道:“难为你还专门过来看伯母,你这孩子虽然一直在做正事,也没忘了尊敬长辈,是个好的。” 周元施礼道:“伯母客气了。” 他看向凝月,见她脸色并不太好,便猜出薛府已经得到消息了。 “伯母,外间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想必已经知晓了吧?” 周元的语气很是平静。 薛凝月连忙道:“周大哥,我没事的,那些闲言碎语我都不在乎的。” 薛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周元,轻笑道:“子易,这事儿你办的不对嘛,和凝月两情相悦要与我直说啊,现在闹得人尽皆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要不你就这段时间,找个黄道吉日,小办一场,让凝月进门?” “这样大家都有说法嘛。” 薛凝月连忙低下了头,脸色红扑扑的,悄悄看着周元。 周元却是摇头道:“接下来要练兵,时机也不合适,毕竟我已经有正妻了。” 薛凝月的头低得更紧了。 薛夫人则是面色一变,不禁道:“周元,你莫不是吃干抹净之后,就想不负责任了?我家凝月名声不好,但那不关她的事,是我们做父母的糊涂了,才有徐光臣那一遭。”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啊!说出这种话来!你还有良心吗!” 周元皱了皱眉,疑惑道:“凝月哪里名声不好了?在我心中她就是最好的。” “只是目前我爵位太低,还没办法光明正大娶她进门,须得等待建功立业,让陛下赐婚才行。” 薛夫人愣了几个呼吸,突然双眼放光,激动得站了起来,惊喜道:“子易!好孩子!你的意思是…要凝月做正妻?” “当然了。” 周元沉声道:“凝月与我相识已久,对我掏心掏肺,不计得失,我岂能让她委身做妾?” “我想的是,等待时机成熟,请圣君下旨,赐凝月诰命之身,风风光光娶她进门。” 薛凝月身影一震,一时间泪水模糊了视线。 薛夫人则像是中了大奖一般,连忙道:“这也可以?正妻只能有一个啊!” 周元笑道:“无非兼祧而已嘛,我爹两兄弟,只有我这一个后继之人,我兼祧两房,自然可以娶两个正妻啊!” 薛夫人激动得直鼓掌:“好!这个好!原来周家是两房啊。” 周元道:“也可以是三房、四房、五六房,只要圣君同意,这还不是我说了算?其他人谁会知道呢?” “是是是!” 薛夫人忍不住拉着周元的手,笑道:“子易啊,你有心了,我家凝月没看错人。” 薛凝月虽然低着头,但却是心如饮蜜,甜得直接化开了。 第三百一十章 绣楼 忠武伯府,书房。 关陆急匆匆走了进去,低声道:“大人,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周元抬起头来,道:“别跟我说是浙党。” “是齐党。” 关陆沉声道:“流言的源头是聚星茶坊的说书老头,人我们已经抓到了,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他就全招了,是收了二两银子,邓府的小管家。” 周元微微一愣,眯眼道:“你是说…次辅邓博尺?”云九小说 关陆道:“我们下边的人经验丰富,那说书的老头应该是没说谎,就看是不是有人故意骗他了。” 周元沉默了片刻,才道:“对比画像了吗?” “嗯。” 关陆道:“我们按照老头的描述,画出了简易的画像,找到了邓府的小管家,确实是他没错。” “邓博尺…” 周元微微眯眼,轻声道:“我和他唯一的恩怨,就是杀了他的孙子,这个理由不足以使他对付我。” 关陆愣了一下,忍不住疑惑道:“杀了孙子还不足以他对付我们吗?” 周元轻轻敲了敲桌子,缓缓道:“到了这个位置,任何动作都往往涉及到利益,单纯的报仇,会用更单纯的方式,而不会涉及到舆论。” “舆论是造势,是警告,但这发泄不了仇恨,普通人可能会这么做,因为情绪想尽办法恶心别人,但邓博尺不会。” “作为大晋的次辅,他不可能连基本的情绪都控制不住,私仇和利益还是不一样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以齐党目前的状况,邓博尺不会与我死磕。” 关陆似懂非懂,然后低声道:“大人的意思是,这其中另有隐情?” 周元道:“找人盯着那个小管家,看他这几天会不会与来历不明的人接触,很有可能是他也收了钱。” “另外,回春馆的案子,是谁把消息透露给吕嵩的,这一点很关键。” 关陆神色严肃,沉声道:“已经查了很多天了,但毫无线索,下午我打算去见熊大人。” 周元笑了笑,道:“可以,现在成长了很多,直到另外找突破口了。” 关陆不禁苦涩一笑,无奈道;“在情报组织建设方面,我们花了很多钱,建立了专业而雄厚的班底。神京方面,已经很少有我们查不到的线索了。” “这么多天毫无头绪,那潜在的对手只有可能是锦衣卫内部人员了,熊大人或许会查到吧,其实我怀疑是邱鹰。” 周元点头道:“他是有动机的,熊阔海现在风头正盛,对他的威胁太大了,他给我们做局很正常。” “这背后有人在离间,使阴招,不揪出来我不放心。” 关陆抱拳道:“属下这就去办。” 周元陷入了沉思。 他桌上的纸上字迹潦草,唯有几个关键词汇还算清晰。 “中原”、“士绅”、“田地”、“团练”、“一条鞭法”。 这些词汇在周元脑海中不断化作一幅幅画面,中原复杂的局势,也将在在这些词汇的冲击下,变得逐渐清晰。 良久之后,周元才站了起来,沉声道:“明瑞,备车。” …… 碧水公主府,有一座小巧精致的绣楼。 楼顶的房间宽敞明亮,趴在窗台,便可以俯瞰四周城景。 沁水公主泡了两杯花茶,然后坐在窗台前,看着繁华的神京,吹着初春的风,目光迷离。 她轻轻道:“姐姐,神京这么大,为什么我们却像是无家可归的浮萍?” 碧水公主幽幽一叹,道:“皇家公主,又有几人过得好呢?我们只是联络政治的工具罢了,能好好活着就不错了。” 沁水公主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柔和的风,呢喃出声:“有时候,我们还不如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嫁一个普通的郎君,一辈子相濡以沫,也算过得幸福。” 碧水公主道:“你啊,你就是太任性了,当年非要把父皇气得那么狠,否则也不至于让你嫁给杨长观。” “你倒是听话。” 沁水公主道:“但父皇又怎么对待你的呢?还不是把你嫁给了一个大官的儿子,美其名曰君恩浩荡。” “结果一朝事变,婆家人便杀了个干净,你两面都难做人,最终落得个独守空闺的下场。” 碧水公主摇头道:“不要再说了,我逆来顺受惯了,你也没少叛逆,我们的下场都一样。” 沁水公主道:“所以我有时候很佩服皇姐姐,至少她敢杀,那些个反对她的人,她都一一杀干净了。” “佩娴!不许说这样的话!” 碧水公主皱眉道:“陛下…未必愿意听这些,传出去对你不利。” “你错了,其实皇姐姐根本不在意这些。” 沁水公主道:“我与她接触更多,我知道她真正在意的是什么,她如男子一般,甚至比男子更强,她只在意大晋江山。” “那些个闲言碎语,她根本不屑于理会。” 碧水公主道:“既然如此,佩娴,你去求一求陛下,让她给你一个合离的机会吧。” “你才三十岁,总不能一辈子耗在杨长观身上。” 沁水公主撇了撇嘴,道:“你还有心情说我呢?你也才三十二,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当了十几年活寡妇,难道还有做半辈子真寡妇?”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一条鞭法 “是的,如你所说,他并不俊美,也并不算高大,也不是个善解风情的人。” 说到这里,沁水公主轻轻道:“但他正直、忠勇、坚毅、有理想、有责任感,有重拾江山社稷的勇气和智慧。” “在深山中,他本可以抛下我独自逃命,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抛下我。” “即使是面对猛虎,他都没有胆怯过。” “他可以在风雪中驰骋千里勤王,也可以为了叛军一跪两日,他会为了难民施粥,也能为了受害者女子杀人。” “他可以靠着两千人,打败两万人!” “天下没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可他偏偏已经有了妻子。” 碧水公主听得头皮发麻,看佩娴这般模样,怕是已经陷得很深了啊。 可周元…那是有妇之夫,而且他还把我…… 佩娴啊,你怎么偏偏看上了他啊! “那个…妹妹,要不你也试着接触一下其他人,或许有更好的?” “不可能!” 沁水公主果决说道:“我这辈子要么没有男人,要么那个男人必须是他,其他人我看不起。” “我陈佩娴也是有尊严的,也不是谁都配得上的。” 碧水公主按住了额头,忍不住暗道,真是孽缘啊! 而就在此时,下方的侍女却突然轻声道:“殿下,忠武伯求见。” 碧水公主面色顿时一变。 沁水公主则是猛然抬起头来,瞪眼道:“你说谁?” 侍女低声道:“忠武伯周元呀,最近很出风头那个。” “他怎么会来这里?” 沁水公主看向自家姐姐。 “或许是有正事…” 碧水公主心头有鬼,于是摆手道:“让他走吧,不见。” 沁水公主当即道:“有正事为什么不见?让他过来!” 她满心疑惑,周元怎么会跑到碧水公主府来,难道他真的是过来安慰姐姐的? 片刻之后,楼下就传来了声音:“蕴娴,你在楼上吗?” 碧水公主吓了一跳,当即轻呼道:“周元你别无礼!” 而沁水公主则是傻在了原地。 她颤声道:“他…他叫你蕴娴?他叫你闺名!” “都…都是误会…” 碧水公主笑得比哭还难看,咬牙切齿道:“此人就是不讲礼数,妹妹别责怪他。” 沁水公主满脸惊愕,我别责怪他?我反倒成外人了是吧? “上来!” 沁水公主大声喊了出来。 周元微微一愣,上了绣楼,才发现沁水公主那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但是这个时候,必定要稳得住! 周元面色不变,施礼道:“参见沁水公主殿下,参见碧水公主殿下。” 沁水公主眯眼道:“忠武伯好生无礼,我姐姐的闺名也是你能叫的?况且你叫她闺名,怎地不叫我闺名?莫不是不知道我名字?” 周元心中一动,事已至此,倒不如以进为退。 于是他低声道:“佩娴,别胡闹,我要和碧水公主说正事。” 沁水公主俏脸一红,便忍不住低下了头,心中一阵羞涩。 他…他叫我佩娴耶… 他的声音好温柔… 可恶,为什么当着姐姐这么叫我嘛,好让人难为情。 周元完全不知道这个人已经自我攻略了,还以为她在生什么莫名其妙的气呢,干脆也不管。 于是他看向碧水公主,沉声道:“是有正事,我们单独聊聊?” 碧水公主点了点头,道:“那来我书房吧!” “慢着!” 沁水公主突然出声,轻轻道:“周元,我可以听吗?或许我也能出出主意呢,我不会说出去的。” 周元思索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那就在这里说吧。” “啊快请坐。” 沁水公主连忙把椅子拉开,又匆忙地去给周元泡茶,俨然一副舔狗模样。 碧水公主看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这好像是我家吧,怎么你成女主人了? 周元也懒得扯什么废话,直接道:“蕴娴,你好像和邓博尺的儿媳关系不错?” 怎么又叫人家闺名… 碧水公主点了点头,道:“哦你是说蒋夫人?大理寺卿杨晟的夫人?” 周元摆手道:“不是他,是少卿邓肃。” “哦哦,邓肃的夫人也与我交好,时常一起养花什么的,你找她…有事?” 说到最后,她面色都变得古怪了起来,这周元不会真的喜欢有夫之妇吧? 周元道:“我想你帮我一个忙。” 碧水公主脸色都变了:“周元你别乱来!” 沁水公主忍不住道:“还没说是什么忙呢,怎么就乱来了,姐姐你就帮一下不行么!” 这下碧水公主人傻了,这丫头怎么胳膊肘朝外拐啊? 周元道:“是这样的,我有一件正事要和邓肃协商,但你也知道,我杀了他儿子,关系已经无法斡旋。” “所以我需要你传达一些话给邓榕的夫人,由他夫人再转述给他。” “只要不透露是我说的就行。” 碧水公主这才松了口气,点头道:“原来是正事啊,那可以,到底传达什么?” 周元笑道:“你们可知孔鲤?” 碧水公主秀眉微蹙,思索了片刻,才道:“想起了,是几年前那个名噪神京的圣贤后人,十七岁中进士,却辞官归乡的人。” 周元道:“这个人很有才华,他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找到了你,并告诉了你一件事。” 碧水公主道:“他没有找我啊!”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直接坦白道:“我要向邓肃所说的事,不能让他知道消息来源,你总得编个理由对不对?这种正事显然不是你自己感悟出来的对不对?所以是孔鲤告诉你的。” 碧水公主有些不好意思,低笑道:“原来是说谎啊!” 周元端起了茶,喝了一口,强行压制住心中的焦躁。 和女人说正事太麻烦了,完全没悟性啊! “周元你直接说便是,我会与姐姐详细解释的。” 沁水公主连忙安慰道。 周元沉声道:“佩娴你拿纸笔,准备记录一下我所说的话,因为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对于你们来说会比较艰深,不容易懂。” “但内容却很重要,一旦记错了,意思就完全变了。” 沁水公主连忙道:“好,我逐字逐句去记!” 片刻之后,纸笔准备妥当,周元才终于开口。 “现在我要给你们讲的是一种赋税和徭役制度,是此前从未有过的。” “我把这种赋税徭役制度,称之为‘一条鞭法’。” “记好了。”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大晋四百年之久,积弊已深,土地兼并严重,地主豪强勾结官府,强抢土地。地方官吏贪污,甚至卖官鬻爵,搜刮民脂民膏,使得百姓苦不堪言,几难生存,侵蚀了赋税根基。” “故有其法,丈量土地,按亩征银,官收官解。” 接下来就是长达一个时辰的详细讲解,周元尽量把事情说透,把道理说明白。 最终,他看着两双迷茫的眼眸,认输了。 “意思是,我说了这么多,你们完全没听懂?” 周元的语气充满了无奈。 两姐妹对视一眼,都不禁惭愧地低下了头。 第三百一十三章 紧急的备战 “章飞,找两个人,持我的令牌去五军营,把李贺给我叫过来。” “关陆你派人去请熊阔海和王昂,还有五城兵马司的四个都指挥使,全部请来。” 说话间,周元大步朝内走去,吆喝道:“明瑞,去把曲灵请来。” 一众人都忙了起来,赵蒹葭也是疑惑道:“夫君,出什么事了?” 周元低声道:“洛阳沦陷,我这几天就要出征了,家里有颜姑娘保护,你不必担心。” 赵蒹葭面色当即一遍,颤声道:“这才消停了多久,便要出征了?” 周元道:“张白龙不按套路出牌,谁也没有办法,这是个劲敌,中原之战不好打。” “熊阔海来了之后,你让他们来书房找我。” 说完话,周元便带着关陆朝书房而去。 他把一条鞭法详细说了出来,让关陆面色大变。 “不对啊大人!这是…这不是局啊!这是真真正正的革新之法啊,是要名垂千古的,怎么能直接送人呢。” 关陆当然看得出这一条鞭法的含金量。 周元道:“我根基太浅薄,挡不住文官集团的共同打压,必须要找个人来与我分担压力,邓肃是个有野心有才干的,只是邓博尺的身份太敏感,他才无法晋升。” “有他帮我开路,我会安全很多。”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当即道:“你写完之后,立刻找人把信送到碧水公主府,要她务必明日便去邓府,亲手交给邓肃。” 关陆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周元猛地挠了挠头,咬牙道:“这个张白龙太有手段了,我们很难对付他啊,必须要用一点特殊的法子了。” “你留一批人在神京,严密监视各大阁臣及皇室宗亲,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汇报。” “主要是我在中原大开大合,一定会引起巨大争议,我不能让我后方出事。” 关陆郑重道:“大人放心,除了锦衣卫和内廷司,我们的情报都能渗透进去。” “开写!” 周元一边念,关陆便开始动笔。 片刻之后,熊阔海等人已经赶到。 “到底什么事这么急,把我也叫过来?” 曲灵有点情绪,但她也猜到或许是出大事了。 熊阔海道:“我也刚收到消息,洛阳沦陷,开封岌岌可危,中原倾覆,已在旬月之间。” 王昂不禁变色道:“叶勉还没到中原,或许在路上,目前中原锦衣卫的主事人,是开封府千户萧阙,也就是以前的临安府千户。” “本来过渡个一两年,他就该到北镇抚司了。”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熊大人,立刻放出话去,说神京出现了不明身份的杀手组织,已有官员被暗杀,让神京的官这两日尽量不出府。” 熊阔海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周元道:“我要保证我的信一定能送到邓肃的手中。” “另外,帮我约见晋商那几个当家的,明日一早,我要去山西会馆见他们。” 熊阔海点头道:“这没问题,只是这一次要让他们出血,恐怕太难。” 周元笑了笑,轻叹道:“我要送他们一场泼天富贵,看他们是否接得住。” 曲灵疑惑道:“所以,我又能做什么?一般来说,关于战争层面的消息,往往都有朝廷的邸报,大晋时报如果再进行报道,那真的就要被强制叫停了。” 周元道:“你有你的任务,明日便要出报道,关于朝廷对中原的态度。” “找人写一篇文章,表示朝廷短时间内不会支援中原,而是要等秋收之后,才会出兵。” “话语不要挑明,尽量模糊,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出去。” 熊阔海疑惑道:“这是要做什么?” 周元沉默了片刻,才道:“杀人,杀士绅。” 熊阔海想了想,突然面色大变,惊声道:“不可!周元,朝廷绝对不会同意开团练的!前朝毁国之疾,我朝绝对不可能重蹈覆辙。” 周元道:“同不同意,得陛下说了算,要把中原的士绅杀尽,要守住开封,必须要这么做。” 所谓团练,本质上就是允许士绅阶级养私兵,让他们自己去对抗叛军。 前朝之所以混乱而亡,真是因为各大贵族皆有私兵,规模渐大之后,成了土皇帝,中央管辖能力下降,失了威信。 明瑞在外面喊道:“姑爷,李大人来了。” 李贺也是急匆匆走来,看到满屋子的人,当即愣住了。 周元沉声道:“李贺,回去组织营内主官开会,以最快的速度备战,就在这几天,我们要出兵中原了。” “事情要保密,给战士们放三日探亲假,然后立刻整军。” “我时间紧迫,这三日不会去军营,你要抓紧时间去办。” 李贺身影巨震,当即失声道:“出兵中原?我们要去剿匪了?” 周元道:“别管那么多,让你办你就办,在兵器、甲胄方面的家底,全部都拿出来,其他方面我来操心。” 他详细说了安排之后,已经是三更半夜了。 “诸位兄弟,五城兵马司已经经过了战争的洗礼,平日里操练未停,战斗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五军营离京之后,尔等要齐心协力,拱卫神京。” “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你们最大的任务,就是保护陛下。” 洪波、柳大光等人对视一眼,当即低吼道:“老大放心,我们与陛下共存亡。” 熊阔海道:“中原复杂,你得多带些高手才行,我怕有武林高手前来刺杀。” 听到“刺杀”这两个字,众人都是头皮发麻,毕竟周元是被刺杀过几次的人,尤其是刚到神京那一次,情况极为严重。 周元道:“放心,前车之鉴,我不会再给对方任何机会。” 说完话,他抱拳道:“诸位,距离我离开神京还有几日,这几日有任何要补充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 “事情紧急,或许还有很多方面,我有所纰漏,需要你们查漏补缺。” 众人对视一眼,郑重点头。 片刻之后,关陆低声道:“大人,信已经送到了碧水公主府,公主殿下表示,明日中午便可知道结果。”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叹道:“那就先这样,诸位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做,就不留你们了。” 众人这才纷纷散去,他们也有他们要准备的事。 曲灵道:“今晚我不回了,就在这里睡。” 周元点了点头,道:“你去找蒹葭吧,她会安排,这几日我睡书房。” 事实上他根本睡不着,关于中原的问题,来的太突然了,他还要按照自己的计划,推演几遍,看看到底哪里不在掌握之中。 云九小说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一场泼天富贵 翌日一早,周元便直接出发山西会馆。 上了二楼之后,密密麻麻坐了二十多个人,皆是晋商家族的当家人。 乔柴青和常白志面色难看得很,像是死了亲爹一样,看到周元跟看到鬼一样。 周元皱眉道:“坐这么多人干什么?乔柴青和常白志留下,其他人都走。” 他并非一个人来这里,身边还跟着李玉婠,从今日开始,直到降临中原,李玉婠会寸步不离守在周元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情势已经极为紧迫,张白龙各种手段已经证明了他的强大,周元不敢不防。 乔柴青低声道:“忠武伯,您来到底又有什么事?说实话,咱们真怕了你了,血都快流干了,您总得给条生路吧?” 周元瞥了四周众人一眼,没有说话。 常白志摆了摆手,示意其他家主离开。 然后,他才轻叹道:“周大人,你说咱们山西会馆还要怎么做啊?二百万两银子,说给就给了。” “五军营需要粮食,我们也想办法筹措了,你总不能一直把晋商当佃农吧?” 周元淡淡一笑,道:“常家主这句话见外了,二百万两银子我是收了,但作为条件,我帮你们压住了走私大罪,这可是抄家灭族之罪,你们难道不赚?” “五军营的粮食你们是给了,但我是给了钱买的,虽然远低于市价,但这仅仅是你们还我人情,不至于把你们当佃农那么夸张吧?” “另外你俩也别激动,万一今日我过来是给你们带来好消息呢?” 乔柴青苦笑道:“你忠武伯就不会做亏本买卖,我们哪里敢奢望什么好消息。” 周元道:“两位,我最近需要一批粮食,数额不大,两百万石。” 乔柴青脸色一白,当即惊呼出声:“两百万石?数额不大?周大人你看我这颗人头值多少钱,且拿去还钱好了!” 常白志道:“两百万石啊,农户种出来都得值二百万两白银,若是拉到山东、中原、湖广等地,能买到六七百万两!” “周大人,现在大晋上下各地都缺粮,你张口就是二百万石,我们拿什么给你啊!” 周元淡淡道:“现在能拿出二百万石粮食的,只有朝廷、世家和商会。” “朝廷各省粮仓岌岌可危,不可能抽出粮来给我,世家大族更是把粮食当宝贝,我还来不及抄家收粮。” “浙商、潮商、粤商都太远了,我鞭长莫及,便只能找你们晋商了。” 乔柴青道:“我们也拿不出来,晋商只是做生意的,不是神仙,能变出粮食来。” 周元沉声道:“先别忙着拒绝,先考虑清楚这件事再说。” “我以一场泼天富贵,换你们二百万石粮食,看你们是否接得住。” 常白志苦笑道:“又是泼天富贵…” 周元沉声道:“你们以为本官所说,皆是虚言吗?” “我为什么要二百万石粮食?因为几日之后,我将率军出征,前往中原剿匪。” “再之后,我将亲自赶往扬州巡盐,清理盐务,浙商八大家族,全部都要抄家灭族。” 听闻此话,乔柴青和常白志当即心脏猛跳,一时间呼吸急促,不敢说话。 周元冷冷道:“朝廷比谁都清楚,抄家灭族那可是比赋税还来钱,这八大家族加起来,起码四五千万两白银,堪比一年赋税。” “我要用这笔钱,打造一支强大的军队,包括水师和骑兵。” “记得我之前让你们打听的佛朗机炮和火线枪吗?届时我们会大量制造。” “这玩意儿费钱,但也是一笔大生意,你们晋商开矿这么多年,没兴趣?” 乔柴青连忙道:“当然有兴趣,炼铁我们是专业的。” 周元淡淡道:“大晋立国以来,晋商逐步发展,经历了那么多代,才有今日之规模。” “这说明晋商的目光是长远的,追求的不是一时的利益,而是长长久久的经营。” “开矿炼铁,制造兵器,这是真真正正的皇商,是经久不衰的生意,只要大晋朝廷不倒,你们就不会倒。” “到时候军方给你当后台,陛下是你们的主子,谁敢再张口问你们要钱?” “这一场泼天富贵,你们敢不敢要?” 乔柴青和常白志闻言,那是心动无比啊,皇商谁不想做?经久不衰的生意谁不想要?皇帝做后台谁不想啊! 第三百一十五章 名垂青史的机会 “近日匪徒猖獗,据说城东那边出了好几条人命,锦衣卫是很少发布这种内部消息的,你最好别出去。” 说到这里,邓博尺冷声道:“不争气的玩意儿,死个儿子就要整日醉生梦死,你只有这一个儿子吗?” 邓肃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只是面色有些不忿。 虽然邓榕不是他的嫡长子,但也是多有宠爱,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的。 被人当猪一样宰了,却还不能报仇,这当然想不过去。 邓博尺看他的表情,就不禁皱起了眉头:“你到底听不听得懂我说的话?你是朝廷命官,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心怀私仇,早晚要出祸事。” 邓肃终于忍不住道:“难道父亲就没有心怀私仇吗?难道父亲不是在等周元倒台,再慢慢清算吗?” “父亲所谓的大局,根本不是朝廷大局,而是自身的官位吧!次辅大人!” 邓博尺面色一变,当即怒道:“放肆!你敢怎么与我说话?你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知道什么叫孝道了?” 邓肃咬牙道:“父亲想要孩儿怎么样?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大理寺卿,还是少卿,我怎么以大局为重?什么时候我能影响到大局了?” “我连儿子的仇都报不了!” 邓博尺微微眯眼,沉声道:“说到底,你还是在埋怨官位太低了。” 邓肃道:“我读了几十年的书,我的能力不低,就算不至于入阁,做个尚书没问题吧?御史台当个大夫没问题吧?” “但就是因为你!因为你是次辅,陛下要权衡,不能让邓家独大,我只能在这个位置徘徊!” “调来调去,终究不过四品官。” 邓博尺大袖一挥,摆手道:“愚蠢!糊涂!你这些年来是兢兢业业,在其位谋其职,做的不错。但仅仅是不错而已,这样的官员有几百上千人,如何提拔?” “你立功了?你作出非常出色的政绩了?你甚至连做人都不会,连基本的圆滑都做不到,你凭什么往上升?” “你以为是我当了你的路,事实上就你那点政绩,我都不好意思把你的名字往上递!” 听到这里,邓肃已经是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他直接站了起来,忍不住大吼道:“是!你是我老子,我比不过你会做人,我只知道当官做事,我只想为圣君分忧,我没想过其他什么党派,这也有错吗!” “圣贤书上可没有结党营私!只有忠君爱民!” 邓博尺面色大变,怒声道:“混账东西!是谁教你说这些的!” 第三百一十六章 战线罕见统一 天蒙蒙亮,周元便与众臣进了宫门,大步朝金殿走去。 这一路上没有平时的寒暄,所有人的脸色都是沉重的,只有一些臣子偶尔会看周元一眼,他们都知道周元来这里上朝的意义。 一般来说,实权武官是不上朝的,都待在营中,突然喊过来,肯定是有事。https:/ 而这次的事,大家基本上都知道了。 周元也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专门用来反驳那群想要诏安的蠢货。 金殿的气氛极为压抑,大师姐还没到,众人都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杨国忠站在首位,面色阴沉,时不时地瞟周元一眼,不知道在做什么打算。 很快,随着女卫一声吆喝,昭景女皇穿着龙袍大步走到龙台之上,缓缓坐了下来。 “开朝!” “参见陛下!” 诸多大臣齐齐鞠躬而下。 昭景女皇没有说话,冷厉的凤眸扫视了大殿一圈,这几十个呼吸寂静无比,完全没有任何声音,让人心中压抑。 “平身。” 昭景女皇终于开口,但大殿的压抑却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愈发令人窒息。 昭景女皇道:“杨国忠,你身为首辅,你来说。” 这一次她没有称呼杨卿,而是直呼其名。 杨国忠身影一震,深深吸了口气,作为当朝首辅,纲纪百官,自然该当承受这样的压力。 “启禀陛下,二月二十七日下午,中原流寇张白龙,率领匪军七万,围困洛阳,发动猛烈进攻。” “洛阳守将严阵以待,拼死抵抗,打退匪军。” “当晚亥时,城内以乔三槐为首的苦工,聚成三百人队伍,放火烧毁衙门,持械攻击公门捕快,随后大量暴民响应,汇聚成数以万计的暴民队伍。” “彼等暴徒不顾生死,内攻城门,最终打开了城门,迎接了叛军进城。” “一夜激战,洛阳最终沦陷。” 金殿死一般寂静,只有诸多大臣沉重的呼吸声。 昭景女皇凝声道:“中原大地,想来是大晋根基之地,洛阳更是千年古都,百姓何以被迫攻打官府,投诚匪寇?剿匪税到底是什么意思,收了多少,你这个当首辅的不知道?你们内阁也不知道!”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是极为严厉。 杨国忠等一众阁臣,连忙跪了下来。 “微臣有失察误国之罪,请陛下责罚。” 杨国忠脸上已有汗水。 昭景女皇眯眼道:“失察误国?当真是失察吗?莫非杨阁老八十高龄,历经三朝,也要犯欺君之罪?” “你敢说洛阳知府的折子,没有递到你内阁来?” 杨国忠面色微变,连忙把头磕在地上,颤声道:“老臣知错,洛阳知府确实递过折子,请求朝廷拨银,支撑军饷用度。” “然彼时彼刻,国库紧张,属实无银,老臣便以内阁之名义,让洛阳知府灵活处理。” 昭景女皇猛然一拍桌子,大声道:“好一个灵活处理!我大晋的百姓便是鱼肉,任尔等宰割也!” 她看向户部尚书,冷冷道:“刘敬,杨国忠有没有问过你要银子,关于洛阳之事。” 刘敬连忙道:“去岁十月初,杨阁老的确问过老臣,然国库确实无银。” 昭景女皇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都站起来吧,一大把年纪了,跪在这里像什么话。” “多谢陛下。” 杨国忠等人这才缓缓站了起来,躬着身子候着。 昭景女皇道:“吴清荣,你说说中原的局势。” 吴清荣脸色一肃,沉声道:“启禀陛下,如今中原宛城、光州、汝宁、河南等府皆以沦陷,仅存陕州和开封两府还在苦苦支撑。” “由于地理原因,陕州沦陷或许就在几日之内,接下来便是开封府了。” “一旦开封府沦陷,整个中原则彻底沦为流寇伪朝之地,想要收复就困难了。” 昭景女皇皱眉道:“陕州府知府是谁?徐世功你知道吗?” 徐世功连忙道:“启禀陛下,陕州府知府乃是昭景元年二甲进士向允,后被陛下钦点为庶吉士,发至开封府任职同知,昭景五年调往陕州任职知府,如今已有四年之久。” 昭景女皇道:“想起了,陕州有多少守军,吴清荣。” 吴清荣连忙道:“地方捕快兼城防守备营,共计四千人。” 昭景女皇沉声道:“四千人能坚持多久?” 吴清荣面色很难看,低声道:“照理说,两日都坚持不住,匪军数量太多,又有洛阳补给…” 昭景女皇冷笑不已:“这么说我大晋陕州也要拱手让给匪寇了?你们这群京官,当真是事不关己啊!” 众臣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 这时候,就必须要内阁站出来了。 右都御史兼文华阁大学士曾程站了出来,作揖道:“陛下,中原岌岌可危,开封朝不保夕,再不能坐视流寇扩张了,请陛下拟旨,出兵剿匪,收复中原。” “臣复议!” 徐世功连忙站了出来。 “老臣复议!” “复议!” 杨国忠和邓博尺也举着牌子。 工部尚书王铎沉声道:“微臣也复议,派兵支援开封,剿灭匪寇,收复中原。” 内阁五大阁臣,全部复议,支持出兵。 周元都有些懵,他没想到竟然没有人提和或者诏安,这不符合这些朝臣软弱的个性了。 但下一刻,他就想通了,流寇和东虏毕竟是不一样的。 张白龙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分田地啊,这相当于挖士绅祖坟了,与这些朝臣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因此,朝臣文官的战线,才能和周元达成罕见的统一。 昭景女皇道:“你们内阁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啊?莫非是要让京营节度使出征?邱桓呢?” 杨国忠低声道:“陛下,邱桓养病在家,未能参朝。” 昭景女皇冷笑道:“呵!到正事的时候了,他倒是病了。” 邓博尺道:“陛下,忠武伯年少有为,精于兵事,不妨由忠武伯挂帅,率五军营出征。” “臣附议!” 杨国忠当即出声。 几个阁臣对视一眼,目光交汇,似乎早已达成默契。 如今中原这个烂摊子,怕是谁去都没法子,毕竟匪寇已经成势了。 让周元去打个头阵,他若是败了,也消耗了匪寇的元气。 一方面可以治罪周元,一方面还能让邱桓去捡个便宜,两全其美。 昭景女皇自然知道他们的想法,当即道:“五军营整顿不过两月,战斗力还未恢复,暂时不适宜出征。” “还是让邱桓去吧,在路上也可以养病。” 众位阁臣面色难看,只觉得陛下对周元袒护太过了,他们不可能妥协。 而就在此时,周元却突然站了出来,大声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昭景女皇心中咯噔一下,暗道糟糕,小师弟冲动了。 她眯眼道:“何事?” 周元沉声道:“洛阳沦陷,中原仅存陕州、开封两府,可谓危在旦夕,开代伪朝已经成了气候,必须立刻掐没,否则将成大晋心腹之患。” “臣虽不才,却愿主动请缨,挂帅剿匪,领五军营大军,前往中原剿匪,不成功,誓不还京。” 一番话铿锵有力,震彻人心,让金殿众人都不禁呆住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潜龙腾渊 鳞爪飞扬 周元沉默了很久,突然的出声,镇住了整个金殿。 诸多阁臣与文官也是眉头皱起,心中疑惑无比。 在他们看来,周元是有政治智慧的,应该知道中原流寇势力已经庞大,根本不是几万兵马可以解决的,此战几乎必败。 主动请缨,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昭景女皇也是暗道小师弟冲动,这样岂不是成为了他人的垫脚石啊。 她面色严肃,冷声道:“周元,中原之流寇,拥兵十余万,战争非儿戏,你可想好了!” 她还在帮周元斡旋。 周元则是郑重道:“正因流寇猖獗,祸乱家国社稷,微臣才要主动请缨,为国而战,剿灭流寇。” “如今大晋战事紧张,名将镇守边镇,周元身为武将,身为五军营大都督,焉能坐视国难?” “请陛下恩准,微臣愿以半年之期,把完整的中原,还给大晋朝廷!” 整个金殿都鸦雀无声。 一众文臣想要说几句,支持周元出征,这样便可让邱桓踩着他上位,但却突然又说不出口。 因为周元身上似乎真的有一股正气,他似乎不是在玩心机,而是真正想要收复中原。 可这中原,哪有那么好收复的啊,此前几次剿匪都失败,不是没有理由的。 那里的难民太疯狂了,张白龙又太会打仗了。 昭景女皇看着满朝文武,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偌大的朝廷,又有几人真正如小师弟一般,为我分忧? “战事非儿戏,忠武伯还是考虑清楚再说。” 昭景女皇还是想替周元挽回一下,她不想小师弟被利用。 周元则是沉声道:“微臣愿立下军令状!” 昭景女皇面色一变,她哪里是质疑的意思,怎么小师弟直接说军令状了。 她连忙道:“既然忠武伯有心出征,朕自然不能不允,户部将拨银两百万,用以战事。” 这一次,连刘敬都没有反驳。 因为两百万实在不算多,对于五军营来说,对于剿灭流寇来说,甚至可以说是杯水车薪。 周元也有些意外,因为在商讨中原大计的时候,大师姐曾说过,最多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如今多给了一百万,已经算是天大的支持了。 这个江山到处都是烂摊子,到处都需要钱啊。 杨国忠却突然道:“陛下,忠武伯毛遂自荐,勇气可嘉,臣自钦佩,但依旧须得派出文臣,帮助忠武伯处理政务。” 说白了,不可能让你一家独大,在中原无法无天,完全乱来。 这是制衡,若是立功,也能分一杯羹。 昭景女皇道:“有必要吗?” 杨国忠道:“忠武伯擅于军事,却未必擅于政务,况且他一人分身乏术,需要有人配合。” 昭景女皇知道内阁不可能让周元包揽军政,于是叹道:“所以,有哪位文官也要毛遂自荐的啊!” 中原那个鬼地方,到处都是难民,到处都是流寇,谁想去啊? 在神京繁华世界中享福不好吗? 一众文官面面相觑,却是都没有说话。 而就在此时,后排末尾,邓肃大步走出,大声道:“陛下,臣愿前往中原,整顿政务,肃清吏治沉疴,万死不悔。” 邓博尺面色一变,当即道:“陛下,邓肃不过大理寺少卿,品级不够,当不得大任。” 昭景女皇突然想起了小庄的传话,小师弟让注意大理寺卿邓肃…这是小师弟选的人。 于是昭景女皇不再等众臣反驳,直接站了起来,冷声道:“国家有难,忠武伯主动站了出来,领军出征,可谓扶大厦于将倾。” “尔等当殿观望,如今终有文臣自愿请缨,莫非还要阻挠吗?” “什么品级不够,什么难当大任?我大晋朝廷最缺的就是邓肃这种直臣。” 说到这里,她看向邓肃,沉声道:“内阁即刻拟旨,封周元为剿寇大元帅兼中原大都督,持尚方宝剑,率五军营将士出征中原,剿灭流寇,维护我大晋正统之尊严。” “着邓肃为中原巡抚,随军出征,协助忠武伯处理政务,整顿中原吏治。” 周元当即施礼道:“微臣遵旨!” 邓肃则是更加激动,声音都在颤抖,大声道:“微臣遵旨!” 四品大理寺卿,直接成了二品巡抚,若是此战功成…且不说一条鞭法的影响力,单论剿匪功绩,都足够做个一部侍郎了。 侍郎虽然只比大理寺卿高一个品级,但却在六部之中,更接近中枢,这是天大的飞升啊! 众多朝臣对视一眼,不再说话了,这是他们必须要有的妥协。 事情到了这一步了,再纠缠下去,就过界了。 毕竟邓肃严格意义上来说,是齐党的人,身份也比较低,就算有了功劳,也不至于一步登天。 他还影响不了整个朝堂局势,自然也让大家放心。 昭景女皇道:“忠武伯对中原局势可有了解?心中是否已有打算?” 众臣也不禁看向周元,他们也好奇周元凭什么敢主动请缨。 本来想坑他去,结果他自己去了,这给人无法理解的错愕感。 周元背脊笔直,目光如炬,郑重道:“关于中原局势,微臣早已了然于胸,并多次谋划破解之道,已有相对充分的准备。” 昭景女皇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周元道:“中原危在旦夕,缴费事不宜迟,微臣打算三月初五,出征中原。” 三月初五?这已经是二月二十九了啊!还有六天了,时间太紧了。 无数臣子看着周元意气风发的模样,也有一种莫名的感触。 潜龙腾渊,鳞爪飞扬。 周元来神京不过半年,却已经是潜龙腾渊,此刻可见鳞爪姿态了。 他不会真的一飞冲天吧? 昭景女皇看着自己的小师弟,眼神复杂,最终化作幽幽叹息。 她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好!三月初五!祭天祭祖!朕与群臣百官、神京百姓,给你五军营践行!” 周元面色一肃,施礼道:“多谢陛下!” 昭景女皇道:“你乃剿寇大元帅兼中原大都督,持尚方宝剑,代天巡狩,统管一切军政要务,必要时可便宜行事!” “切记,朕要的是完完整整的中原,不是那些个贪官污吏,也不是那些个卖国求荣的骄奢豪绅!” 徐世功面色一变,当即就要开口,却发现有人在拉他的袖子。 他回头一看,只见杨国忠目光如炬,缓缓摇头。 徐世功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而有了这句话,周元心中终于有了底气,大声道:“臣必不负陛下重托,剿灭流寇,平定中原!” 第三百一十八章 力挽天倾之路 散朝之后,众臣缓步退出朝堂。 邓博尺唤住邓肃,面色凝重,不知道在吩咐什么。 杨国忠与徐世功等人走到周元跟前来,目光闪烁。 “忠武伯主动请缨,此去中原,可有胜算?” 这算是内阁第一次找周元谈话,周元也是有些诧异,随即眯眼道:“杨阁老期望听到怎样的回答?” 杨国忠微微一怔,随即淡笑道:“我等身为大晋朝臣,自然希望忠武伯马到成功,平定中原,还和大晋巍巍河山。” 周元道:“杨阁老不怕我起势,威胁到你浙党统治?” 杨国忠面色一变,沉声道:“忠武伯慎言,这天下是大晋的天下,这朝堂是陛下的朝堂,何来浙党统治之论?” “天下无党,只有朝廷。” 周元笑了笑,道:“杨阁老说话总是那么好听,只可惜周元这次去中原,将要做的事,未必就符合你的心意。” 话音落下,小庄已经大步走了过来,淡淡道:“忠武伯,陛下请至紫微宫。” 周元抱了抱拳:“杨阁老、徐阁老,失陪了。” 一路来到紫微宫,午膳已经备好,大师姐坐在了桌上,对着周元挥手。 “来,小师弟,一起吃饭。” 她语气轻快,但眼中似乎也有化不开的愁绪,给周元倒了一杯酒。 “大师姐,不必这么客气。” 周元坐了下来,苦笑道:“哪能让你亲自给我倒酒啊,我怕折寿。” 昭景女皇笑道:“你都叫我大师姐了,给自家小师弟倒杯酒怎么了?” 周元饮了一杯,不禁笑道:“是有些饿了。” 昭景女皇道:“此次出征中原,你恐怕要离开神京至少半年,唉,说实话,这朝堂半年都没有你,想想就怪孤单的。” 周元沉默了片刻,才道:“满朝文武,当真无一人可办事?” 昭景女皇摇头道:“满朝文武,皆是能办事的人,只是他们总将自身利益凌驾于朝廷利益之上,他们所作的一切只是为了自己位置的稳固,办实事只是稳固位置的途径罢了。” “我并非是没有气量的君王,只是我太了解这群当官的在想什么了,所以对他们真没什么好说的。” 说到这里,她看向周元,轻声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一心为了我,为了这个朝廷啊!” 周元叹了口气,道:“我也没那么高尚,我只是不想我的国家沦为战争的焦土罢了。” 昭景女皇道:“所以小师弟,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为什么主动请缨?你对中原局势,已经有所把控了?” 周元苦笑摇头,叹息道:“如果再给我半年时间,拿下中原完全不在话下,但事发突然,现在一切都没有准备妥当,说实话我不敢说有把握。” 昭景女皇道:“那为什么你还…” “没有别的选择了。” 周元低吼道:“这满朝文武,也只有我能处理复杂的中原局势了,我不站出来,谁站出来?” “张白龙起势,只用了不到两年,而且从前几次剿匪以及最新情报来看,此人可谓经天纬地,胸有丘壑,非但精于战事,而且精于政务,不是普通人可以对付的。” “我认为,除了我之外,大晋没有人可以对付他了。” 昭景女皇不禁惊道:“你对他评价这么高?” 周元道:“杀士绅地主,丈量土地,平均分配,以土地凝聚百姓,闲时练兵,忙时种地…这一系列手段,让我不得不重视他。” “这一次去中原,本质上不是军事的交锋,而是制度的交锋。” 昭景女皇道:“何为制度的交锋?” 周元沉默了片刻,才道:“决定中原战争的胜负的,不是五军营这六万兵丁,也不是开代朝那十几万农兵,而是数百万难民。” “谁能让难民听话,谁就能掌控中原。” 昭景女皇道:“可张白龙是分田地啊,百姓最喜欢这个,你如何能掌控数百万难民?” 周元冷笑道:“远水解不了近渴,田地是田地,粮食是粮食,如果人饿着肚子,那便只看得见眼前的粮食,看不见未来的田地。” “我让晋商准备了二百万石粮食,砸也要把这群难民砸晕。” 说到这里,周元面色变得郑重了起来,沉声道:“大师姐,这一次我去中原,目标不仅仅是平定流寇,最重要的是让中原焕然一新。” “那边的规则基本上已经被流寇打碎了,我要重建崭新的规则,然后推举到全国。” 昭景女皇疑惑道:“什么崭新的规则?” 周元道:“一条鞭法,火耗归公,废两改元,摊丁入亩。” “一条鞭法先行,后三者为辅,彻底稳固国策,逐步实施至全国。” “这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无法兼而并施,但终归是要一步一步走下去。” “中原,便从一条鞭法开始。” 说到这里,周元笑道:“所以还请大师姐下旨,准允中原士绅开团练,并封锁五军营即将出征的消息。” “祭天出征仪式,不必再弄,我要悄然到达中原。” 昭景女皇不懂粮食种植,但对国策政务却是十分精通。 她当即眯眼道:“开团练?这是养私兵咯?” 周元道:“我不能杀,让流寇杀。” “好!” 昭景女皇道:“下午我便召内阁会议,详细商讨此事,关于一条鞭法,你与邓肃实施,我暂时不往内阁提。” 周元点了点头,笑道:“多谢大师姐支持。” 昭景女皇白了他一眼,叹息道:“谢我?我谢你才是,这次去中原大刀阔斧地干吧,小师弟,我也想知道,你整顿过后的中原是什么模样。” 周元低声道:“事实上,五军营的先头部队后日就会出发。” 昭景女皇道:“中原大都督的意思是,所到之处,如帝躬亲,你的剑是天子剑。” 周元喝了一口酒,沉声道:“那这次天子剑要染血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禁笑了起来。 用完午膳之后,周元走出宫门,看着阳光明媚的天空,悠悠长叹。 自临安府立志以来,经过半年多的奋进,终于真正走上了力挽天倾的路上。 中原才是真正的第一战。 败则名落孙山,胜则名垂竹帛。 第三百一十九章 最后的温存 走出皇宫之后,周元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赶往墨韵斋,去看看曲灵。 自墨韵斋开业以来,他亮相之后,便再没去过一次了,说来是有些不合适。 看一看曲灵平时都在忙什么,她最近的脾气似乎愈发火爆了,像是总有什么烦心事一般。 《三国》即将完结,墨韵斋人气依旧很高,每日都有不同的读者前来购买书籍,为此曲灵还专门拿出来一个院子,搞起了三国文化的展览,算是别出心裁。 走进内院,轻轻敲了敲门,墨香便走了出来。 看到周元,她格外开心,当即就迎了上来,施礼道:“公子来了。” 她穿着黛色长裙,略施粉黛,明眸皓齿,身姿婀娜,清纯可人的气质显露无疑。 周元笑道:“墨香,你今年也十八了吧?出落得愈发好看了。” 墨香俏脸顿时绯红一片,低声笑道:“公子…多谢公子夸奖。” 周元道:“曲灵呢?” “小姐在偏厅呢,接待客人,是金陵来的。”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眨着眼睛。 周元心中一动,似乎嗅到了什么,轻声道:“带我去。” 刚走到偏厅之外,就听到了里面激烈的争吵声。 主要是曲灵的声音大,而且言辞十分尖锐。 “我愿意在哪儿就在哪儿,神京也好,临安府也好,你们管不着。” “爷爷都不管我,你们有什么资格管我?” “又想把我嫁出去?嫁给所谓的世家公子?我呸,那种玩意儿我看得上?” “还跑到神京来找我了,找到了又能怎样?墨韵斋能养我一辈子,你们威胁不到我。” “不孝就不孝,有本事去告官啊,你们敢吗?爷爷打断你们的腿!” 周元回头看向墨香,苦笑道:“本想着来给你家小姐撑场子,现在看来不必了,谁能欺负她啊!” 墨香微微一笑,却是低声道:“小姐的性子,是外刚内柔。” 周元一愣,随即道:“她倒是没白疼你。” 说完话,他便直接推开了门,大步走了进去。 屋内的两人,都不禁愣住了。 曲灵吵得面红耳赤,看到周元,瞪眼道:“你怎么来了?” 周元道:“向你学习吵架的艺术。” “胡说八道。” 曲灵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翻了个白眼,道:“那你帮我把他打发走?只是我二叔父,曲少甲,漕运督粮道巡使,四品小官。” 好一个四品小官,也就你曲家口气这么大了。 漕运是大晋命脉所系,漕运总督位同一省总督,正二品封疆大吏,其下有巡漕御史和督粮道巡使,都是实权官位,挤破头都要闯进去那种。https:/ 如果按照含权量公式来算,督粮道巡使的实际品级,能达到正三品去,随便抓一把,就是数不清的银子。 当然,不管你多么有实权,相对于现在的周元来说,那都是渣渣。 超品武伯,执掌五军营,如今又兼任中原大都督兼剿寇大元帅,那是真正的权势滔天,已经不是这种正四品小官可以比拟的了。 大晋天下能与周元相提并论的,也只有皇室宗亲、武将勋贵和内阁成员了,其他的稍稍靠后。 “周元?” 曲少甲皱起了眉头,眯眼道:“你就是最近风头无两的忠武伯?你与曲灵是什么关系?” 周元坐了下来,淡淡道:“身为下官,你见了本伯,不知道行礼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是目无尊卑的糊涂官?” 曲少甲面色当即变了,寒声道:“我曲家不缺武将,家弟还曾是军侯呢。” 周元道:“曲少庚的荣光,与你何干?我周元的先祖搞不好还是周瑜呢。” “你…” 曲少甲懵了,这个人说话怎么不讲道理。 曲灵摆手道:“行了,让你赶他走,你倒是自己装上了。” 说到这里,她看向曲少甲,沉声道:“我最后再说一次,我不会回去嫁人,哪怕我爹亲自来也没用。” 曲少甲郑重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说改就可以改的。” 曲灵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当即大声道:“那你就对他们假说,我已经和别人好了,睡都睡了,孩子都怀了。” “你…你大胆!” 曲少甲气得大怒道:“你敢做这种大逆不道、不守贞洁之事!” 这句话完全刺激到了曲灵,她本就是逆反的性子,当即一把抓住周元,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然后她就看曲少甲,大声道:“你看到了?我就是大逆不道怎么了?我就是不守贞洁怎么了!” “作孽!作孽啊!” 曲少甲急得跺脚,大声道:“我要告诉你爹,我要告诉父亲,我要让他们把你绑回去!” “作孽啊!” 他气得直接摔门而出。 曲灵直接追了出去,忍不住喊道:“你把天老爷叫来都没用!你们敢逼我嫁人,我就敢去青楼卖身!谁怕谁啊!” “有本事你别走,你继续威胁我啊!” 周元连忙道:“算了算了,交闪了就别追着杀了,消消气。” 曲灵回头道:“你吵什么吵,我追着骂他关你什么事,净瞎操心。” 周元懵了。 曲灵也懵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才道:“哦不好意思,波及到你了,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周元指了指自己的脸,道:“那刚才占我便宜的事怎么算?” 曲灵哼了一声,摆手道:“自己偷着乐得了,别来这一套,假惺惺的,是不是我还得让你亲回来啊?” “这也可以。” 周元干笑一声。 “没问题啊!” 曲灵歪着头道:“来来来,随便亲,亲了跟我回金陵,搞定我爹我爷爷就成,免得他们变着法儿烦我。” 周元当即摆手道:“亲不起,我怕你那个桃李满天下的爷爷把我吃了。” “没胆量。” 曲灵瞥了他一眼,才低声道:“什么时候走?” 周元道:“后天。” “这么急?” 曲灵变色道:“就两天时间了,你还有很多人要见吧?” 周元摇头道:“没有很多,和你们几个告别,我便要走了。” 曲灵不说话了,只是坐在椅子上,撇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周元才道:“或许半年之后回来,到时候我要去扬州。” 曲灵道:“你岳父在扬州巡盐,你去也是正常的。” 周元道:“那时候,我跟你去一趟金陵。” “真的?” 曲灵脱口而出,随即低头道:“你去金陵做什么?” 周元叹了口气,道:“曲灵,到时候你也回去一趟吧,跟家里说说清楚,把土地丈量清楚,好好交税。” “你助我良多,我不愿曲家因此遭难。” 曲灵站了起来,急道:“你去金陵就为了这个啊,为了抄我家啊!” 周元笑道:“那该去干什么?” 曲灵气得直接踢了他一脚,恶狠狠道:“本姑娘记性好得很,别忘了你在临安府干了什么好事!” 周元想不起,也没问出来。 第三百二十章 无言的感动 临安府发生的事太多了,周元终究是没有问出曲灵在说什么。 只是当他要离开墨韵斋的时候,曲灵还是追了出来,把手背在身后,故作洒脱地说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啊,到时候去金陵。” 周元点头道:“当然,就在今年吧,或许下半年。” 曲灵道:“我的意思是,无论成功与失败,活着回来。” 周元笑了笑,轻轻摆了摆手,缓步离去。 他上了马车,朝着薛府疾驰而去。 时间紧迫,他需要跟每一个人告别。 他不希望出征之日,有人在城头告别,那样除了别添忧愁之外,没有意义。 “咦?周大哥!” 薛凝月看到周元到来,十分开心,连忙拉着他的手,朝内走去。 “你来得正好呢,我跟玉婠姐姐学了一种药膳,很是滋补,晚上做给大哥尝尝。” 她眼中似乎都闪着光,就像这一道药膳,是她生命全部的意义一般。 周元明白,并非药膳是她生命的意义,而是自己是她的意义。 凝月是很简单的姑娘。 她不贪恋金钱与奢华的生活,也不追求虚荣与名誉,她读书,偶尔写写诗词,但仅仅是乐趣,不像蒹葭那般痴迷。 她对很多事都只是乐趣,可以参与,也可以不参与。 她的一切意义,都依附在了周元身上。 这个时代的女子,大多如此。 “据说熬制药膳,需要好几个时辰,这会不会太累了?” 周元忍不住问道。 薛凝月回头道:“不累啊,很有趣呢,而且做好之后就有一种成就感。” “我昨日给母亲熬制了一道,她吃了之后觉得很好呢,还夸了我,嘻嘻。” 说到最后,她痴痴笑了起来。 周元不禁捏了捏她的脸,低声道:“凝月,我要走了。” 笑容顿时凝固。 薛凝月愣了一下,连忙道:“去、去哪里?” 周元道:“中原出事了,我要率五军营去剿匪,后日就要出征。” “那我随你一起去。” 薛凝月当即道:“我可以一路给周大哥做饭,我现在厨艺已经很不错啦。” 周元缓缓摇头,叹息道:“凝月,我是去打仗,没办法带女人的,别说是你,紫鸢都不会跟着我去。” “我是大元帅,是五军营的都督,我要以身作则的,不能将士们风餐露宿,我却带着女人,享受着温柔与伺候。” 薛凝月嘟着嘴,有些失望,但还是低声道:“那、那什么时候回来呀?” 周元道:“说不准,快则三四个月,慢则一年有余。” 薛凝月苦涩一笑,道:“我若是有本事就好了,像玉婠姐姐那般,便可以随着周大哥出征了。”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事情不美的时候,她绝不会抱怨其他人做的不好,而是会认为是自己不够好。 周元把她拥入怀中,轻声笑道:“我是武将嘛,总是要打仗的,这大晋天下还有很多穷苦的百姓,他们流离失所,饱受饥寒,我不敢说去拯救他们,但我总要给他们一个自我拯救的机会。” 在她的面前,周元可以肆意说出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不必顾虑任何东西。 因为凝月很真,她不会曲解其中的意思。 这句话若是对内阁阁臣说起,只会得到一句冷嘲热讽:“呵,忠武伯真高尚。” 但凝月却小声道:“我知道的,周大哥,你是要做大事的人。” “我做不了大事,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小事,学一学厨艺和医术,希望以后有点用。” 人是万物的尺度。 人不该以“有用”或者“没用”来衡量自己。 周元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笑道:“有你在我身边,就已经是我的福气,何来什么有用没用的。” “李玉婠会随着我一起走,后天你便和薛伯母一起,搬到忠武伯府去,那边有颜姑娘在,安全许多。” 薛凝月点头道:“好呢,我会说服母亲的。” 周元笑道:“然后就是,等我回来,若是下半年回来,我带你去江南等地好好走一走,我们也总不能一直忙着。” “我带你去金陵玄武湖,泛舟游玩。” 说到最后,周元凑到她的耳畔,低声道:“其实你周大哥除了会打仗、会作诗之外,还会绘画。” “只是我从来没有给别人画过,到时候,我人生第一幅画,给你画。” 薛凝月瞬间被甜蜜和惊喜充斥,脸上的笑容都掩盖不住:“真的吗周大哥?真的要把第一幅画给我吗?难道不该是给蒹葭姐姐?” 周元笑道:“你也并不是什么东西都要在她之后,在我心中,你们都是一样的,没有高低之分。” 薛凝月痴痴抱着他,鼓起勇气在周元脸颊上吻了一下,脸色绯红,泪光楚楚道:“周大哥,你对凝月真好。” 这就是对你真好了吗?你这个丫头就是太单纯,太容易满足了。 要在我那个时代,再真心的话也不如转账来的实在,一片肺腑之言,只会得到几声冷笑。 若是运气差一点,还会得到更离谱的发言:“啊你昨天生日?怎么不告诉我呢,坏东西,罚你给我转1314。” 周元有时候在想,那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到底什么样才是真正的感情? 但周元今后不必再思索这样的问题了。 怀中的佳人,每时每刻、每个眼神,都在给他坚定的答案。 他抱起了凝月,大步朝卧室走去。 两人眼神交织,皆是意乱情弥。 “咳咳!” 一声咳嗽突然响起,周元两人都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只见薛夫人站在那边,拿着手绢捂着嘴,满脸尴尬。 我靠,她啥时候来的? “啊!” 薛凝月惊呼一声,当即无地自容,把头埋进了周元怀里。 周元也是赶紧放开了凝月,施礼道:“周元见过薛伯母。” 薛夫人瞥了自家女儿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却是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玉佩。 她双手合十,夹着玉佩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才缓缓道:“子易,男戴观音女戴佛,这枚玉观音你戴在身上,可保你平安。” 她把观音递给了周元,轻叹道:“你伯父以前去打仗的时候,我都会把这枚观音给他,后来被贬回乡,就渐渐用不着了。” “如今我把这枚玉佩给你,希望你马到功成,平安归来。” “我的女儿,还需要你给她穿上嫁衣呢。” 说完话,她也不待周元回应,转身缓步离开了。 捏着冰凉的玉佩,周元沉默了很久,才深深叹了口气。 薛伯母…她性子纵使有千般、万般缺点,但在大事上,她从来没有含糊过。 作为军属,她知道军人的不易,军属的不易。 周元深深鞠躬而下,心中唯有感动。 第三百二十一章 这片世界不负我 第二日的上午,周元才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与薛府的冷清不同,忠武伯府已经很是热闹了。 紫鸢青鸢等人忙着招呼客人,大师姐送来的侍女们也都是个个勤快的,不停张罗着各种杂事。 周元刚走进家门,就得到了一声吆喝:“忠武伯是从哪个相好的家里回来啊!” 熊阔海的声音很大,以至于四周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汪汪大人道:“也就是明日要出征了,否则恐怕还要在外多待几日呢。”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声中,赵蒹葭缓步走来,白了众人一眼,道:“调笑什么呢,快落座吃饭罢。” 熊阔海道:“得嘞,夫人出来护着咯。” 赵蒹葭也是忍俊不俊,走到周元跟前来,拉了拉他的衣领,低声道:“衣服都没穿周正,一身的胭脂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青楼了呢。” 周元有些尴尬,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压着声音道:“不会吧?没有味道啊,哪里来的胭脂。” 赵蒹葭却是眯眼道:“那看来的确是去的凝月家,要是你敢去青楼过夜,看我还给不给你好脸色。” “去跟他们聊吧,我去把大师姐送的茶叶拿出来,他们都说那个茶好喝呢。” 看着她的背影,周元摸了摸自己的脸,心头可谓百味杂陈。 “别看了!晚上有时间让你们温存!快来喝酒!” 汪汪大人上来就把周元拉到了桌上,酒都已经倒好了,众人端着碗就开喝。 稀里糊涂的,连喝了几大碗,熊夫人才道:“哎,别让周老弟喝这么急啊!别真醉了。” 熊阔海笑道:“你懂什么?这叫践行酒,喝了这一顿,下次喝就得是凯旋之时了。” “打仗不是儿戏,军中是不能碰酒的。” 汪汪大人也道:“不错,今日多喝点,等周大人凯旋。” 接下来又是一顿猛喝,刚到中午,户部尚书刘敬也来了,于是也被拉到了桌上喝了起来。 刘敬显然是个没量的,几碗就迷糊了,拉着周元的手就道:“虽然中原情况急变,但答应你的事,我依旧在办。” “周元啊,我也希望番薯不负重托,真能亩产数十石,解决我大晋千古粮荒之困局。” “到了那个时候,天下便再无饥民了。” 虽然结果不会那么美好,但…刘敬大人的理想,是值得尊敬的。 “你也要活着回来啊,这朝堂之上,没了你这个硬骨头,谁还有胆子帮我找钱?” “大晋四百年国祚了,放在历史上,已经是垂垂老矣的朝廷,希望我们能让它变得年轻,最好与天同寿,与日月同辉。” 熊阔海笑道:“我就没有那么高的理想,我就期待周大人凯旋,然后陪兄弟们喝个痛快。” “说实话,这么久以来,我们还真的没有肆无忌惮去醉一场呢,真是遗憾。” 汪汪大人阔气地拍着自己的胸脯,大声道:“别废话,我先把话放在这里,到时候我请客,我拿三千两银子出来,去青楼喊十来个姑娘,陪我们喝上几天几夜。” 赵蒹葭那种茶叶走了出来,轻声道:“这个茶也不多,给你们每人准备了一份,都带回去喝点儿吧。” “对了,没有给王大人准备。” 汪汪大人疑惑道:“却是为何?” 赵蒹葭冷笑道:“你还是去青楼喝吧!我家夫君肯定是不去的!” 众人愣了一下,顿时大笑出声。 这一顿饭吃到了下午,众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最终还是道别。 “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活着回来!” 熊阔海的声音都有些哽咽,干笑道:“我还想跟着你,做点大事。” 刘敬也低吼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中原局势艰难,你还年轻,没必要不成则亡。” 众人走了,他们知道这一别起码就是几个月。 周元醉醺醺躺在了床上,迷迷糊糊喝了碗姜汤,慢慢才清醒过来。 月光如水。 烛火昏黄。 蒹葭就坐在床边,似乎在收拾着什么东西。 周元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衣服和鞋子。 “哪里来的?” 周元轻轻问道。 赵蒹葭回头笑了笑,道:“一些是买的成衣,一些是我做的,还纳了几双鞋子,在外打仗,鞋子很重要。” “娘亲总说,成亲了我也没给你做几套衣服,纳几双鞋子,我放在心上了,平时抽空就做一做,也不费什么劲。” 周元摇了摇头,缓缓道:“我不在意那些的,你不必这么忙碌。” 赵蒹葭道:“哪能什么都不做,光是享清福,慢慢的就讨人嫌了。” 周元不禁笑道:“云州第一才女还怕人嫌弃?” 赵蒹葭没好气地说道:“什么云州第一才女,虚名罢了,我慢慢才认识到这些都是噱头,都是镜花水月,没有什么意义的。” “人啊,还是要务实一点才行,我像夫君学习。” 周元轻轻抱住了她,缓缓道:“有你管着这个家,我也放心许多,以后别说什么讨人嫌的话,你永远都是正宫娘娘。” 赵蒹葭眨了眨眼睛,知道自己心事被拆穿了,随即苦笑道:“你倒真把自己当皇帝了,准备封几个妃子啊?” 周元道:“你说了算。” 赵蒹葭歪着头道:“若是我说了算,你恐怕不满意了,毕竟我只认可凝月,顶天了再多一个彩霓姐姐。” “其他的那些,别想进我们周家的门。” 周元不敢反驳,只能低头笑着。 赵蒹葭戳了戳他的额头,笑道:“以后不许说大话,什么我说了算,这种事啊,我怕是做不了这个主。” “但是你心里要有数,夫君啊,天下的好姑娘多得很,你总不能全部要过来。” 周元低声道:“嗯,我心里有数,娘子放心。” “还有。” 赵蒹葭略带忧愁道:“娘亲月月来信催我,问我为什么还没怀上,把我也催得急了。” “我想着,毕竟今年也二十了,该有一个孩子了。” 周元当即把她抱了起来,笑道:“我们现在就努力。”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赵蒹葭连忙道:“我还在给你整理衣服呢,明天要带的。” “明天再说。” 周元把她报到了床上。 一对夫妻,早已没了曾经的生分与隔阂,虽然赵蒹葭羞涩依旧,但今夜却格外配合,咬着银牙,尽力承情。 直至半夜,筋疲力尽,她才趴在周元的胸口,轻轻道:“夫君,无论成功与失败,都要或者回来。” “哪怕丢了官位,我们依旧可以回云州,江南其实挺好的。” 周元道:“我知道了,我会活着回来。” 赵蒹葭却是眼含泪光,颤声道:“我现在离不开你了,一想到你要走这么久,我…我不舍得…我怕我止不住想你…” 她平时是不说肉麻的话的,她的情绪总是要比其他姑娘内敛一些。 但在这种时候,赵蒹葭却脆弱无比。 周元摸了摸她的脸,轻轻道:“放心,一切都会变好的。” 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姑娘,周元心中感慨万千。 来到这个世界,整整一年了。 遇到了很多人,得到了很多真挚的感情。https:/ 这个世界不曾负我。 那我也不会辜负这个世界。 中原,不会是我倒下的地方。 第三百二十二章 出征 周元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衣服和行李,早已收拾妥当,搬上了马车。 天蒙蒙亮,东方有一些残红,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周元没有与蒹葭告别,更没有专门去看凝月和曲灵,一众老友昨日已然告别,于是便孤身一人,上了马车。 还好,马车之上,李玉婠已经等了片刻了。 她这一次没有带妆,完全素颜的面庞却依旧白皙如雪,找不到任何瑕疵。 或许也只有这种道法精深的武者,才能达到她这种无垢之境,至少不会有什么斑点和痘。 “别看了,没什么意思。” 李玉婠的手在周元眼前晃了晃,淡淡道:“我的承诺一直有效,什么时候你愿意去高丽了,就可以随意处置我,我任你摆弄。” 周元笑了笑,却是摇头道:“在我刚刚走出府门的那一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李玉婠道:“什么?” 周元道:“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离别的不舍和分开的感伤,我甚至恨不得立刻去中原那群猪杀了,然后立刻飞回来。” 李玉婠道:“这意味着什么?” 周元沉默了片刻,才道:“欲望对于我来说,是动力的来源。” “我有了渴望的事,我就会朝着这件事,作出无限的努力。” “我的道心,坚定了。” “我此刻比任何时候都相信我自己,可以处理好中原的事。” 李玉婠不禁道:“你也懂道心?” “不懂。” 周元摇头道:“我对道法不了解,但我却看过书,懂得另外一句话。” “什么话?” “尼采说过的话,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 李玉婠点了点头,道:“这就是我愿意为了高丽而委身于你的原因,否则我不至于作践我这副肉体。” 哎?尼玛?这是在内涵我? 周元瞪眼道:“什么叫作践!能得到我的肉体,反而是你的福分好吧,你是不懂我的好。” 李玉婠瞥了他裤裆一眼,摇头道:“反正是看不出规模。” 周元指了指她,咬牙道:“希望你别有巨物恐惧症,否则你以后会被吓懵。” 两人斗着嘴,马车却缓缓停了下来。 明瑞低声道:“姑爷,前面有辆马车拦着路,那个叫田仁的说想见你一面。” “田仁?” 周元皱起了眉头,这个开代朝的间谍,这个时候还要说什么? 他走了出去,看着路旁的中年人,淡淡道:“把你的马车挪开。” 田仁摆了摆手,示意马车让开,然后笑道:“忠武伯,我来是给你一个忠告的,劝你不要出兵,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周元冷笑道:“如若不然呢?” 田仁道:“我朝陛下,乃上天垂青之人,有气运加身,改朝换代已是大势,忠武伯逆天而行,不会有好结果的。” 周元摆手道:“别瞎扯淡了,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只相信我所认知的历史唯物主义,当然…你不必非得听得懂这些,我相信有一个字会更直观——滚!” 田仁让开了道路,抱拳道:“你会明白我今日的忠告的,那时候你会后悔。” 周元道:“如果你再敢瞎扯淡,我要你现在就后悔。” 马车急速朝前,周元坐了下来,面色冷漠。 李玉婠却突然道:“其实那人说得不错,张白龙的确有气运加身。” “什么?” 周元疑惑道:“你别胡说,我只相信道法可以养生,可以驻颜,可以练就高超的武艺和深厚的内力,但别跟我扯什么气运、天机。” 李玉婠皱了皱眉,缓缓道:“主要是我发现张白龙的运气很好,老天爷似乎都在帮他。” “比如他火烧县衙之后,逃亡光州,在数百捕快的追杀下,却突然天降大雨,朦胧了整个世界,才给了他逃命的机会。” “你要知道,中原这几年,总共都没几场雨。” 周元懵了,瞪眼道:“不会吧?还有没有类似的事?” 李玉婠道:“他最初占领的村镇,分田地,开春耕,恰好风调雨顺,别的地方依旧干旱。” “这让他在去年秋天的时候,实现了大丰收,因此民心凝聚,迅速壮大。” 周元这下是真沉默了。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所谓的位面之子?犹如东汉刘秀一般,可以天降陨石? 这是专门搞来对付我这个穿越者的吗? 我成他妈王莽了? 周元不信这些邪,只是淡淡道:“好吧,我对中原之战,愈发有兴趣了。” 马车终于到了五军营,校场之上,六万战士严阵以待。 周元大步走上了台,看着场下无数的士兵。 他深深吸了口气,大声道:“兄弟们!今天我跟大家说几句心里话!” “我是江南小城云州人,出身寒微,常年食不果腹,衣不保暖,父母双亲早逝,可谓孤苦无依。” “幸有贤妻相助,我于云州暴乱之中杀敌上百,脱颖而出,进入锦衣卫。” “初到临安府这种大地方,我才知道大晋天下可谓饱经风雨,中原、山东、湖广、两江,皆有天灾人祸,百信苦不堪言。” “那时候,我便立志要为天下做点事。” “然后才有了今日。” 无数战士看着台上的大都督,一时间也是颇有感慨。 周元大声道:“我认为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遍地哀鸿,不该是尸骨如山,不该是易子而食。” “我认为天下百姓应该安居乐业,我认为每一个人都该吃得饱、穿得暖,至少不该成了如今的局面。” “我同情他们,正如我曾经也是他们的一员。” “年关的时候,你们犯了错,陛下要流放你们,我出言劝诫,最终得到个剥爵下场。” “我不后悔,因为我同情你们,因为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出身寒微。” 说到这里,周元运足内力,大吼道:“然!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我们无法决定我们的出身,但我们可以决定,我们的未来!” “你们是军人!你们的未来在你们的手上!把你们的刀给我举起来!” 六万战士,齐齐举起了手中的战刀! 一个个红着眼睛,猛喘粗气。 周元厉声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们是犯过错的人。” “世人唾弃你们为反贼,朝廷认为你们是罪人,家人嫌你们没出息。” “此时此刻,你们有没有勇气随我一起,去中原杀上一场,杀出血性,杀出尊严,杀出一个光明的未来,把失去的一切全部都拿回来!” “有没有!” 六万战士,齐声大吼:“杀!杀!杀!” 战鼓擂吹,阳光刺破了天穹。 五军营六万大军,出征! 第三百二十三章 出手非凡 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天运之子。 什么天降大雨,助张白龙逃命,什么所控之地,风调雨顺…… 在周元看来,这些说法和“大楚兴、陈胜王”一个道理,纯粹是制造舆论。 但没想到的是,大军刚刚开拔两日,天上便下起了绵绵细雨。 六万人行军,后方还跟着户部与晋商押送的粮草,这雨一落下来,非但行进速度顿时慢了大半,连心情也跟着焦躁起来。 “这样下去,我们起码要走二十天,才能到达开封府。” 周元看着地图,眯眼道:“从神京出发,自邯郸往南,经浚县而至开封,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李玉婠道:“你不是说开封守军只有一万么?那怎么挡得住张白龙的十余万大军?别说二十天,能坚持三五日都不错了。” 周元道:“情况不会那么简单,张白龙的根据地是光州,其次是汝宁,占领洛阳等地并不久,需要留守兵力,镇压局面,与豪绅周旋。” “分田地是个苦活,也需要人去做,其中的争议不会少,慢慢磨下来总要花掉他们一些时间。” “另外,说是十余万大军,但估计大多都是临时组建的民兵,真正的戴甲战士,恐怕不到四成,也就几万兵马罢了。” “开封乃千年古都,城墙高筑,易守难攻,坚持一段时间应该没问题。” 李玉婠道:“但怕内部直接乱掉,洛阳就是这么没的。” 周元笑道:“陛下的圣旨已经在路上了,允许士绅开办团练,这些士绅畏惧张白龙,肯定会花重金请人,组建临时团练队伍,拉个十几万人没问题。” 李玉婠疑惑道:“那样的队伍,能有战斗力?” “没有,但守城还是有用的。” 周元叹息道:“守城之战不用在于,城墙背后就是家,那些士绅会不遗余力帮忙,无论如何,张白龙要拿下开封府,至少需要月余时间。” “而我们,只要这雨不继续变大,就能在二十日左右,赶到开封府。” 李玉婠笑道:“现在你相信张白龙是天运之子了吧?北方这些年一直干旱,这一场春雨,来得太意外了。” 周元冷笑一声,哼道:“无非是否极泰来罢了,与他张白龙何干?” “就算这场雨一直下,也挡不住大军前进的脚步。” 话音刚落,马车外便传来声音。 “元帅,先头部队出事了。” 李贺的声音把周元吓了一跳,他连忙钻出马车,沉声道:“有敌袭?” “不是,是官道山麓遇到塌方,埋了十几个兄弟进去,现在正在挖,但估计是没了。” 李贺的声音有些沉重。 周元眉头皱起,咬牙道:“塌方范围大不大?能不能绕路?” 李贺摇头道:“恐怕不行,绕路要多走两三百里,起码耽误我们四五天时间,清除塌方泥石,一日足矣。” “只是,就怕再遇更大范围的塌方。” 还真就是位面之子? 周元真是不信那邪了,当即道:“派有经验的老兵去探,分析一下再次塌方的可能性,让管大勇继续带着人朝前,遇到复杂地势,皆先分析是否危险。” “是。” 李贺骑着马离开了。 李玉婠轻轻道:“刚刚出征,便困难重重,你说这张白龙是不是气运在身?” 周元道:“若他最终赢了我,我便相信他有气运。” 好在,先头部队来报,再次塌方的可能性很小,清理了一天泥石,六万大军再次上路。 直到出征的第十二日,这一场持续了十天的春雨,终于停了。 天放晴了,阳光明媚,空气都清新了起来。 周元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安抚了一下兵丁,回到马车继续思索。 “再有两日,便能到达邯郸,如果天气继续放晴,那最多再有三四天,就到开封府了。” 说到这里,周元敲了敲案几,沉声道:“早上的时候,内卫来报,说张白龙八万大军,已至开封西城门,想必都打了好几天了。” 李玉婠皱眉道:“没打下来?” 周元笑道:“士绅开仓放粮,号召开封百姓守城,为了粮食,青壮年全体上城楼,目前还挺得住。” 李玉婠道:“你这招开团练的确是有用,否则那些豪绅哪里舍得出钱。” “不舍得也不行,朝廷最多是罚他们钱,而张白龙是要他们命。” 周元微微顿了顿,继续道:“等我们大军到了之后,他们又会恢复原本的模样。” 马蹄声急速而来,李贺的声音急切无比:“元帅!前方涌出许多难民,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啊!” 周元双眼微眯,低声道:“走,圣母姐姐,我们看看去。” 两人出了马车,上马跟着李贺急速朝前,很快便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难民。 他们或是跪着,或是躺着,或是站着,满脸麻木,也有部分人满脸喜悦。 周元皱眉道:“什么情况?” 李贺低声道:“他们以为,我们是朝廷赠灾的。” “估计有数万人之多啊,元帅,怎么办?” 周元沉默了。 然后他缓缓笑了起来,叹道:“张白龙果然是出手不凡啊!” “猜到了我们的行军路线,自己无力骚扰,便向百姓散播谣言。” “这些饿极了的百姓,听到赠灾,哪里还坐得住。” 李玉婠道:“赶走?” 周元道:“他们都没饭吃了,还能被赶走的?要么给他们吃饭,要么就杀人。” “我们是朝廷之师,若是杀人,张白龙恐怕要高兴坏了。” 李玉婠皱眉道:“那该怎么办?给他们设棚施粥?反正他们也用不了多少粮。” 周元冷笑道:“今日敢给这几万人施粥,明日便有数十万人来,在过两日,所有的难民都跑来了。” “这非但消耗了我们的粮食,关键是,我们走不动道了。” “那时候,开封可没时间再等我们几十天。” 李玉婠都气恼了,大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怎么才行嘛!” 周元道:“正因为难办,所以我才说张白龙出手不凡啊!” “你信不信他的人,此时此刻都还在到处宣扬,赠灾大军来了。” “这一招可谓是驱虎逐狼啊,他们怕朝廷大军,但朝廷大军也怕饿鬼啊!” 李玉婠道:“所以呢?我们该怎么办?” “给!” 周元冷冷一哼,沉声道:“这一次我带了足足二百万石粮食,足够几百万难民吃三个月的了,我有的是粮去给!” “至于行军进程,的确是要慢了些,但…如果只是慢五六日,那开封还撑得住。” 李玉婠道:“怎么可能只慢五六日,这般施粮,起码慢半个月。” 周元寒声道:“我会那么傻吗?他张白龙会用难民,我难道不会?” “他出手不凡,我也给他一个惊喜!” 第三百二十四章 危在旦夕 开封府,府衙之中坐满了人。 作为府尹,林其昌这一个月来都处于焦头烂额的忧愁之中,各方压力接踵而至,逼得他夙夜难寐。 守将天天堵门要钱,士绅天天堵门要人,百姓天天堵门要粮。 这开封府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开封府,是朝廷的开封府,怎么所有人都找我麻烦! “诸位,冷静一下!先别吵了!” 林其昌摊手道:“本官只是一州知府,官职不过四品,做不了那么大的主。” “圣旨已经到了,允许各家开团练,这还不够吗!” 一个老者急道:“林大人,张贼兵临城下,开封府危在旦夕,城破之时,便是我等灭亡之日啊!” “早在一年前,我等就请你上书朝廷,请求发兵剿匪,然而现在这般局面了,朝廷竟然让我们自保?” “几十万两白银花出去了,十几万团练兵,结果只撑了半个月,那些饭桶除了吃之外,根本没法打仗啊!” 另外一个中年人道:“是啊,我等总不能跑吧?哪家哪户不是良田万亩,人跑了,田就没了啊!你林大人不也占着几万亩地,你舍得走吗?” “住口住口!” 林其昌急道:“说这些有什么用,朝廷不发兵,我等再急都是白搭,我能左右陛下的决定吗?我能左右内阁的决定吗?我这四品官在开封倒算个人物,放在京爷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吵吵闹闹,能解决问题吗?还不如想想法子,怎么多守几日。” 各大士绅家族都沉默了,并不是他们毫无修养,心态不好,而是这么多天的惶恐,都被折磨坏了。 老者咬牙道:“若再这般下去,开封必然是守不住了,那时候我周家只能搬到冀州老家去。” 这句话一出,厅堂内更是安静得让人窒息。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只有无奈。 林其昌也是忧心如焚,这些士绅可以走,大不了舍弃了良田,带着白银家当,从新找块地方生根发芽。 但他这个知府是走不成啊,弃城而逃,那是要灭满门的。 “诸位,你们带得走白银,带得走田地吗?” “带得走子孙,却带得走祖坟吗?” “各大家族在这里都起码有百年传承了,兴盛了四五代了,真要抛弃百年基业?” “我看还是不要那么急,张贼再凶残,不也没攻进来吗!我们还有人可以打,再坚持一段时间嘛!” 老者沉声道:“再这般打下去,怕是城也没了,钱也没了,最终鸡飞蛋打,落得个两手空空。” 林其昌咬牙道:“至少再坚持半个月,张贼所带粮草有限,我看也快吃光了,如今是春耕时节,他没有那么多时间陪我们耗。” 众人对视一眼,也只能沉默以对。 …… 事情正如周元所料,第一日施粥之后,难民紧追不舍,到了第二日,几万难民便飙升到了十几万,据说还有更多的难民在朝着这边赶。 照这般下去,五军营六万大军是别想继续赶路了,每日煮粥得了。 李贺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忍不住找到周元,低声道:“元帅,不能再这般下去了啊,最好放一批粮,让他们自己分。” “难民都是自私鬼,必然哄抢打斗,自相残杀,我等也好尽早脱身,支援开封。” 周元放下了地图,缓缓道:“你说得很好,如果那般做,我们是可以脱身,即使传到朝廷耳中,也怪罪不得我们。” “但是那样,不就证明我们第一次和张白龙交锋,落了下风吗?” 李贺苦笑一声,却不敢回答,他总不能来一句认栽吧,这是主帅该做的决定。 周元道:“我们有二百万石粮食,正陆陆续续从山东、冀州、湖广等地,朝着开封府运来,身后还有户部和晋商上万人的押送队伍…” “李贺啊,你可知道这一战若是我们输了,是多么惨痛的结局吗?” “那时候晋商完了,五军营也完了,中原完了,大晋也难了。” “国运之战,没有退路,去做好自己的事吧,我有我的打算。” 李贺叹了口气,抱拳道:“末将遵命!” 他只能选择相信周元,虽然他也看不懂周元要做什么。 而事实上,在大约一刻钟之后,周元就把柳芳叫到了营帐之中。 “李贺性子急燥,适合正面战场的冲杀,你性子稳,做事谋而后动,有特殊的任务交给你。” 作为五军营左哨副都督,柳芳年龄不大,但性格老成,做事往往很有章法。 “请元帅吩咐!” 周元道:“今日夜里,你领三千人卸掉战甲,普通衣物,戴上头巾发带,完成乔装打扮。” “明日午时施粥,我要你率领这三千人,打着张白龙开代伪军的旗号,前来抢粮。” 说话间,周元拿出了两张白纸,上面赫然画着伪军的打扮样式,还有开代朝的旗帜。 柳芳眼睛一亮,顿时惊讶道:“我们能模仿得像吗?” 周元眯眼道:“头巾包好,旗帜多做几面,难民自然认得出。” “抢完粮食之后,自己找地方藏着,伺候每日午时,都来准时抢粮抢粥。” “直到四日之后,难民们就该对开代朝伪军恨之入骨了。” “到时候,我会吩咐向勇与你配合,尽量做到逼真。” 柳芳已经听出了周元的意思,忍不住笑道:“那这些难民,若是跟着我们到了开封府,岂不是要把张白龙给吃了啊!” 周元笑道:“没那么简单,张白龙不是傻子,他或许也有办法对付难民呢?毕竟这些难民,只认粮食。” 柳芳低声道:“属下会做好这一切,请元帅放心。” “去吧!” 周元摆了摆手,顺带吩咐道:“去把管大勇给我叫来!” “是!” 柳芳离开片刻之后,管大勇便大步跑了进来。 “老大你找俺?” 他是个不知礼数的,直接就坐在了凳子上,拿起案几上的苹果就啃了起来。 周元笑道:“大勇啊,恐怕又得让你饿肚子了,你得重操旧业,去当难民才行。” 管大勇抬起头来,目光呆滞,突然觉得嘴里的苹果也不那么香了。 周元笑道:“我给你两千精锐,都是山东难民新兵,你们都有丰富的难民经验,直到在难民群中怎么生存,怎么获取地位,建立声望和威信。” “我要你们明日混迹进去,逐渐掌握这些难民,至少你们的话,要对他们有影响力。” “要煽动这些难民对张白龙的仇恨,毕竟张白龙把他们送到了我这里,我不能让他们白白吃粮食。” 管大勇嘿嘿笑道:“老大,俺听不懂,但俺的弟兄们听得懂。” 周元点头道:“记住,要隐秘,难民群中不止有你们,也会有张白龙的人呢,不要让他们发现你们是官兵假扮的。” 管大勇道:“那俺们要把那些人揪出来杀了吗?” “当然不必!” 周元笑道:“如果他们不找你们,你们就做好自己的事,天天抢饭吃即可,如果他们找你们,那就和他们交朋友。” “反正从明日起,你们就是难民,只做难民想做的事,明白吗?” 管大勇瞪了瞪眼睛,摇头道:“不明白!” 周元沉默了片刻,才深深吸了口气,道:“去把你的弟兄给我叫几个过来。” “好嘞!” 管大勇傻呵呵的走了,顺手还又拿了俩苹果。 第三百二十六章 开封城外 固为枭雄,自在局外。 周元如法炮制,一连五日,皆有“开代农兵”前来抢夺食物,灾民们几乎是粥吃到一半,就只能落荒而逃。 管大勇等两千人混迹于难民队伍之中,逐渐掌控局势,煽动仇恨,让难民们对开代农兵恨之入骨。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对手的介入。 夜晚,营帐之内。 柳芳低声道:“前日、昨日,乃至今日,皆有身份不明之人,以各种理由试探管大勇等一众。” “由于管大勇等两千人,极为分散,做事低调,又的确有丰富的难民经验,对方未能察觉其真实来历,故而开始结交。” “他们同样提出,要管大勇等人控制难民,掌握着几十万难民的基本局势,最好能做到一呼百应,以便于他们之后接手掌控。” “并且,对方许诺了土地、粮食、财物及职位。” 周元点了点头,缓缓道:“让管大勇他们自己应对,只要把自己当做真正的难民,按照难民的欲望和诉求办事,就不会有破绽。” 柳芳笑道:“元帅放心,他们本就是真正的难民,深知难民所求,故而毫无破绽,对方深信不疑。” 周元道:“时机成熟了,明日直接赶往开封府,那边的士绅基本上也快撑不住了。” “去通知各大营,让他们做好急行军的准备。” 柳芳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李玉婠这才缓步走到周元身边,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地图,皱眉道:“开封府四周驻扎了超过十万大军,你如何应对?” 周元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们到了开封府,张白龙自然会退兵啊,五军营好歹是京营战士,有成熟的建制,有常年的操练,有完整的战术培养,作战能力哪里是农兵比得上的。” “十万大军顶不住我六万京营将士的冲击的,张白龙是聪明人,不会硬碰硬。” 李玉婠道:“然后呢?你是有任务的,你需要在几个月之内解决他们,而他们则以逸待劳,大不了跟你耗,反正粮食不愁。” 周元拍了拍手,赞赏道:“圣母姐姐学得真快,现在一眼就能看清楚局势了,不错,他以逸待劳,完全可以跟我耗时间。我哪怕带了二百万石粮食,但迟迟没有战争建树,自然就会面对各方面的压力。” “可整体局势如此,并不意味着张白龙能挡住我的进攻,这一战,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战争的艺术。” 第三百二十七章 英雄相惜 周元直接出了马车,也来到一座战车上,遥遥观望前方。 果然,在前方开代贼军阵前的战车上,他看到了身穿一身白衣的彩霓。 此刻的她打扮得更加艳丽,除了白衣之外,头上还戴着各种漂亮的饰品,只是隔得太远,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伊人安好,唯有相思。 周元百味杂陈,看着烟尘漫天的世界,真不知这一切何时才能结束。 而彩霓的身旁,那身穿龙袍的身影,应该就是开代皇帝张白龙了。 这个也是狠角色,敢杀地主士绅,分田地聚农兵,还几乎占据了整个中原,确实是个强劲的对手。 正思索间,周元才发现前方战车徐徐向前,竟然慢慢开到了两军中间。 这一幕把刚冲出城的开封守将也看傻了,这是什么套路?千年以前才会干这种事吧,两军对垒,主帅先喷一波垃圾话,扰乱对方军心——“老夫只需一席话语,管叫诸葛亮拱手而降,蜀兵不战自退”。 “周元,敢不敢上前来,与我朝陛下一辩!” 彩霓的声音清澈无比,虽然言语严厉,但却别有一番风味。 周元心中大喜,连忙道:“快,快朝前去。” 李贺吓了一跳,急道:“元帅不可!万一对方有诈,那就危险了。” “你懂个屁,执行命令!” 周元当然不会解释什么,他只是知道彩霓不会对自己动手。 关键是,即使交谈也隔得远,彩霓的功夫不错,但不可能隔空把自己杀了,而双方战士隔得远,弓箭射程也不够。 于是,传统的战前主帅对话,在这个时代再一次上演。 双方战车徐徐朝前,在相隔十丈处,缓缓停下。 周元微微眯眼,心中颇有些诧异,这个张白龙长得还真他妈帅啊! 身形适中,双眼如星,剑眉入鬓,又有读书人的儒雅气息,又有侠客武生的挺拔锐气。 这形象,拉拢人心都好用很多。 “久闻忠武伯大名,而今相见,实乃幸事。” 张白龙面色淡然,轻声说道:“阁下带甲六万,携青壮难民五万,来此中原,可有信心剿灭我朝?” 周元笑道:“信心十足。” 张白龙则是缓缓道:“我朝农兵百万,扎根中原,已成呼风唤雨之势,阁下何来信心?” 周元瞥了一眼他身后,不屑道:“一群土鸡瓦狗,乌合之众罢了,百万之众又何妨?比得过我五军营精锐之师?” 张白龙笑道:“说得很好,恐怕大多数人也这么想,农兵乃乌合之众,数量虽大,战力却很一般。” “然而大晋朝廷为何前几次过来,都铩羽而逃呢?” 周元皱起了眉头,这句话看似平常,却不好回答。 无论什么原由,说出来都容易得罪人,还可能动摇军心。 他微微眯眼,缓缓道:“无论如何,这一次你恐怕没那么好运了。” “呵呵!” 张白龙冷笑了一声,突然大声道:“兄弟们,忠武伯认为你们是乌合之众呢!” “杀!杀!杀!” 十余万农兵齐声大吼,震彻天地。 周元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这种团结几乎不可能出现在农兵身上,张白龙竟然做得到。 看来以土地为纽带,的确可以创造出无与伦比的凝聚力。 周元道:“别急着壮声势,你不是煽动难民来阻挠我行军吗?现在难民我带来了,而且他们每一个人都恨不得你死。” “五万青壮年,够你喝一壶的了吧!”https:/ 张白龙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虽然出身寒微,但毕竟是读书人,不是农人。” “你不懂农,也不懂难民,你写的《悯农》很感人,但你却根本不了解他们。” “难民是没有常人的仇恨的,对于他们来说,敌人和朋友都不重要,只要吃喝才是最重要的。” 说到这里,张白龙大声道:“前方的灾民朋友们!你们既然找我张白龙!我便给你们一个说法!” “我赔偿你们每人两亩地,三十斤粗粮!愿意归顺的,自己主动过来磕头!” 此话一出,难民群中顿时响起了激烈的声音,一个个难民发疯似的跑了过去,对着张白龙纷纷磕头。 张白龙看向周元,淡笑道:“谢谢你为我筛选出五万青壮年,只需要两个月,他们将成为我手下的精兵。” 周元面色极为难看,眼神凝重。 张白龙道:“周元,大晋四百年了,国祚已至,是改天换地的时候了。” “你也是胸有丘壑,腹有良策的人,何苦做朝廷走狗?若你来我帐下,我愿封你为侯,待鼎定天下之时,便是裂土封王,让你青史留名!” “做朝廷走狗,有什么好处?宋山敖泼天盖代的功绩,也不过区区一公爵罢了。” 周元道:“你这是在拉拢我?” “拉拢这个词我不喜欢。” 张白龙沉声道:“我更喜欢英雄相惜这个词,我认为你是人杰,我们联手,必能夺得天下。” “那时候,我们共同建立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的天下!” “你我都将青史留名,与秦皇汉武齐名!” 周元眯眼道:“你认为你做得到?” 张白龙则是大声道:“若是做不到,为此大同理想而死,也比做朝廷走狗,欺压百姓而活,来得光荣许多。” 草,他好会说啊,我都想答应了。 周元不得不更加重视张白龙,他的确是个人物,的确是个有智慧的匪首。 自己只是站在了历史巨人的肩膀上,才能胜他一筹。 “唉…” 周元叹了口气,淡淡道:“你这番话,很让人敬重,我到时候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他看向张白龙,道:“你撤军,还是要打?” 张白龙道:“你真的舍不得这一身荣华富贵?我调查过你,你是心有大志的人,你不该只看得到这世俗的利益才是。” 周元道:“道不同,不必多说。” 张白龙沉默了片刻,终究是叹了口气,大声道:“撤军!撤!” 战车缓缓后退,他看着周元,吼道:“那我等你来攻,我想看看,两千人打两万人,当代小诸葛的手段!” 周元道:“你会看到的。” 双方战车都在后退,两个人,都把对方视作最可敬的对手。 周元是有压力的,尤其是见到了张白龙本人之后。 他发现这个人不是吹出来的,他的确有一种特殊的人格魅力。 但他不是穿越者,如果是,单凭那些诗词,他便能认出我来。 或许他真是位面之子。 第三百二十八章 第一滴血 开代朝贼军浩浩荡荡撤退,烟尘四起,开封府守军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欢呼了起来。 长达一个月的守城,不分昼夜,整日拼杀,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濒临崩溃,此刻看到敌军退去,如何不喜极而泣。 周元深深看了一眼彩霓的背影,才轻叹道:“进城吧!” 大军缓步朝开封城楼靠去,守将等人已经大步跑了过来。 “吾等参见忠武伯!” 他们的声音还算中气十足。 周元摆手道:“都起来了吧,回城再说。” 一行人浩浩荡荡拥入城中,开封府尹林其昌已经得到消息,带着大小官员迎了上来。 “下官林其昌,喜迎钦差大人!” 他很是激动,终于等到救星,忍不住大声道:“我等已在酒楼备下薄宴,为大人接风!” 说话间,他看到了周元身旁的女子,心中不禁一颤,好漂亮的女子,忠武伯好女色,果然不假。 李玉婠何等敏锐,感受到目光之后,一眼瞥过去,那一股气势差点把林其昌吓得站不稳。 周元淡淡道:“宴席留给你们自己吃吧,我先上城楼。” 说完话,他看向守将董仲梁,沉声道:“待我们去城楼看看,包括守将的住所等。” “是!” 董仲梁微微一愣,当即点头,带着周元等人上城楼。 这宽高数丈的城楼,此刻是满目疮痍。 青黑的石砖上布满了刀刻斧凿的痕迹,陈旧的血迹涂染于其上,散发着浓浓的臭味。 无数守军穿着简陋的军服,持着长枪,一个个傻站在原地,都不知道周元是做什么的。 “站着做什么!还不跪下!” 董仲梁大吼一声,这些士兵才连忙跪了下来,把头低在地上。 周元摆手道:“不兴这一套,都是军中的弟兄,起来吧。” “董将军,他们平时吃什么?住哪里?这一个月的守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董仲梁沉声道:“贼军团结得很,一个月前到了这里,只休息了两日,便发动了猛攻。” “数万人朝着城门攻击,云梯都架了数百,仅用了半个时辰,便杀上了城楼。” “但他们单兵作战能力弱,素质也差,一旦面临巨大牺牲,就容易溃逃。” “几乎每次都是,他们打上来,我们再杀回去,反复争夺城楼控制。” 说到这里,董仲梁的声音有些低沉:“我们总共只有四千人,哪怕兄弟们再团结,体力也难以支撑,最初的五日,就牺牲了超过两千人。” “剩下的不到两千人,如何撑得住开代贼军的进攻,好在有团练百姓的加入,陆陆续续有近十万人之多,才勉强守住城楼。” “不过团练毕竟没有什么战斗力,牺牲巨大。” 周元道:“具体数字是多少?” 董仲梁道:“一个月的来回拼杀,贼军死了两万多人,受伤不计。我们…守备营还剩下七百多个兄弟,团练百姓牺牲了近五万人。” 周元倒吸了一口凉气,古语言:十倍于敌,方可攻城。如今开代贼军攻城,竟然能把守城的打成这样,真是可怕。 似乎知道周元在想什么,董仲梁道:“那些贼军就像不要命似的,一股脑往上冲,第一波攻势我们很难挡住,只有把他们杀得狠了,他们才会怕,然后就是溃逃。” “说实话,若是他们一直保持最初的劲头,开封城早就破了。” 周元沉默了片刻,微微点头示意。 他看向四周满身狼藉的守军,这才意识到这些根本不是正规的守备营,而是开封城的参见团练的百姓。 为了一口饭吃,或者是为了这座城,于公于私皆有,来到这城楼炼狱,承受命运的考验。 “董将军,统计一下参与守城的将士名单,然后交给我。” “每人发一石粮食,牺牲者,每人两石。” 董仲梁抬起头来,满脸惊愕。 四周的守军也是瞪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愣着做什么?” 周元皱眉喝道。 董仲梁如梦初醒,当即失声道:“大、大人?真的?每人一石?死者每人两石?这…这得发多少粮啊!” 每人一石是什么概念啊!一百多斤粮啊!够一个家庭大半年吃了,节约着点,甚至能吃更久。 毕竟这年头,都是喝稀粥,一两米配半桶水,就够四五口人喝几碗的。 看着这些人惊喜的脸色,周元却只能摆手道:“粮食够多!我给得起!总共算下来,不就是十几万石粮食么!” “名单明日就给我,然后通知将士家属出城领粮!” “五军营战士,将驻扎在城门外的高坡上。” 董仲梁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眼眶变红了。 他扑腾一下跪在地上,哽咽道:“末将替兄弟们,跪下忠武伯大恩!” 四周的守军们这才意识到没开玩笑,然后纷纷都跪了下来。 这年头,为了这口粮,多少人命都搭进去了。 周元却是沉声道:“他们是你的兄弟,就不是我的兄弟了?开封城是你们的,就不是我的了?就不是朝廷的了?” “都站起来吧!晚上煮肉烫,让兄弟们饱餐一顿!” 董仲梁大喜道:“好!好!末将这就去准备!” 话音刚落,李贺便走了过来,低声道:“节帅,林其昌带着一种官员和士绅豪族,也上城楼了。” 周元冷笑道:“他们消息倒是灵通,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说什么。” “董将军,你自去忙,我处理这边的事。” 他大步朝前走去,来到城楼的最高处,俯瞰整个天下。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旷野,草长莺飞,春日繁茂,绿植已经覆盖了大地。 林其昌等人已经走了过来,齐声道:“吾等参见忠武伯。” 周元回头瞥了他们一眼,道:“何事?” 林其昌笑道:“忠武伯既来开封,各大家族请求撤回团练,由五军营接管开封府。” 周元道:“团练是他们的,撤不撤回与我无关,开封府自然该由五军营接管。” 林其昌点了点头,喜道:“忠武伯说的是,只是这开团练花了不少银子,牺牲这么大,朝廷应该是要补足守城所耗之银钱吧?” 周元猛然回头,目光中杀意毕露,寒声道:“你到底是大晋朝廷的官,还是豪族士绅的官!” 林其昌吓得一哆嗦,不禁退后几步,连忙喊道:“忠武伯误会了,下官就是说这么一句,毕竟守城的事,此前也有赖于世家大族。” “下官若是不许诺承担银钱,他们也不会参战啊!” 周元笑了笑,淡淡道:“内廷司宣旨。” 一个女卫站了出来,冷厉的目光扫了一圈,大声道:“陛下有旨!” 众人对视一眼,连忙跪了下来。 女卫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中原大地,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古有三皇治世、五帝分伦,今乃朝之上州、民之福地。然沃土养生民,天灾出邪孽,两年以来,中原匪寇作乱,伪朝祸患不已,当境民不聊生,苍天有亟,圣威则至。故着北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忠武伯、五军营大都督,兼任剿寇大元帅、中原大都督出征中原,代天巡狩,剿灭匪寇,查察吏治,洗中原沆瀣之污秽,还天地朗朗之乾坤,持天子剑便宜行事,所到之处,如朕躬亲。钦此。” 众人跪在地上,心中震撼无以复加,剿寇大元帅也就罢了,还要兼任中原大都督? 军事你管,政事你也要管?还给你配天子剑? 那真成了中原的皇帝了。 周元缓缓拔出了天子剑,寒声道:“林其昌,你身为开封府尹,蒙受天恩,值此大难当头之际,却不思忠君报国,卖官鬻爵,收受巨额贿赂,利用公权打压百姓,强制土地兼并,杀害朝廷命官,证据确凿,罪该万死!” “本帅持天子剑,第一个要斩的,就是你这个畜生!” 话落,剑出,一颗人头飞起,溅得鲜血满地。 第三百二十九章 变法核心 人头飞起,鲜血溅地,所有人都吓得惊呼出声,脸色惨白。 一州府尹,四品大员,权倾一方,竟然只说了几句话,就这么被一剑斩了? 士绅大族已经震撼得无以复加了,他们家中也有举人,甚至有进士,更有高官作为后台。 但…但谁顶得住这么杀啊,拿着天子剑就不把人当人,不把官当官? 周元看向四周诸多士绅家主,轻声道:“听林其昌的意思,诸位是来找我要钱的,是吗?” 众人吓了一跳,慌忙退后。 其中一个老者连忙道:“钦差大人误会了,我等深知国之艰难,陛下之圣命,大人所系之重大,故而前来吩咐团练,让他们好生听从大人之命令,为国效力。” 另外一人也紧张道:“是啊是啊,咱们是来吩咐团练的,也想为开封出点力嘛。” 场面顿时变得和谐起来。 周元点头道:“诸位不愧是世家大族,有长远的眼光和格局,也有承担责任的担当,团练我便接手了,请诸位回去吧。” 各大家主如蒙大赦,寒暄都不敢了,连忙缩着脑袋跑路。 看着他们的背影,周元淡淡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所谓的世家大族,你软弱,他就恨不得把你吃肉喝血,你强硬,他就要把你当天老爷一般供着。” “要对付这类人,不能纵容,亦不能把他们逼上绝路。纵容他们,他们会愈发嚣张跋扈,逼得太狠,他们就没了脑子。” “最好是最大限度之内,留一线生机。” 说到这里,周元回头看向邓肃,眯眼道:“巡抚大人,一条鞭法的核心在哪里,你搞清楚了吗?” “当然,我…” 说到这里,邓肃不禁骇然道:“你怎么知道一条鞭法?我只对陛下一人说过。” 周元笑道:“你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我到底支不支持一条鞭法上,我想陛下应该对你说过,一些事你可以做主,但前提是我允许你那么做。” 邓肃面色难看至极,他请见陛下的时候,已经极力争取全权主事,但陛下却偏偏不允,非要让周元来节制他,这让他非常头痛。云九小说 周元是他的仇人,两人不可能合得来的。 所以邓肃本想是偷偷搞的,却又没想到陛下连一条鞭法都给他说了。 周元缓缓道:“要理解一条鞭法的核心,首先就要理解我大晋当朝之困厄。” “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因何所致?” “因土地兼并严重,士绅豪族强夺,大量百姓失去土地,被迫沦为佃农,却已经按照人头交税。” “而拥有众多土地的豪族,却以各种法子避税,穷人拿不出钱,富人不拿钱,那国库从哪里去找银子?” “长此以往下去,就是国穷民穷,豪绅巨富。” “故一遇天灾,便是饿殍遍野,难民成患,匪祸丛生。” “而国库无银,又无力剿匪,继而有了今日之局。” 说到这里,周元沉声道:“一条鞭法,就是要把人头放到田地里去,清丈土地,再按照土地收税,可丰盈国库,亦可减少百姓负担。” “今后若有天灾,百姓不至于毫无招架之力,朝廷也有能力赈灾。” “而如何让那些士绅不隐瞒土地,配合丈量,按律纳税,就是你要考虑的事了。” “若这些事你做不好,便说明你配不上这些功绩,改变历史,便只能换一个人来做了。” 邓肃当即低吼道:“为臣者,食君禄为君分忧,为官者,百姓养之,亦养百姓。” “我邓肃有那个能力和信心,去做这件划时代的事。” “周元,只要你不从中作梗,区区中原,士绅凋落如此之境,我难道还拿不下来吗?” 周元轻笑道:“很好,但我给你提个醒,你很快会遇到重重阻力,想怎样的法子去克服,那就是你的事了。” “你是巡抚,有调动本地公门的权力,但初来乍到,未必管用。我拨给你五百精兵,让你便宜行事。” 邓肃张了张嘴,始终说不出道谢的话,只是抱了抱拳。 …… 林其昌这颗人头,算是彻底镇住了当地的士绅豪族,接风之类的话就没人再提了。 衙门那边交给邓肃接手,周元晚上就和战士们一起喝肉汤,住就直接住在营帐里。 这种时候,他更愿意和战士在一起,稳定军心,也可详细了解团练和当地守军的行事风格。 “关于剿匪,你们怎么看?” 周元随口问出了这句话,让董仲梁等人都是一愣。 营帐内坐着的是开封的守将和李贺等人。 当然还有李玉婠,她打扮并没有平时那般艳丽,只是穿着普通的衣裙,但绝世的容颜还是让在场众人窒息。 “剿匪…” 董仲梁轻轻叹了口气,道:“说实话,元帅,我们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在此之前,我们甚至不知道开封能守多久,只是尽力去拼罢了。” 另外一个年轻守将说道:“末将倒是想过,只是不切实际,所以一直也没提。” 周元道:“说说看。” 年轻守将道:“张贼依仗的无非是人多罢了,其实单兵战斗力不强。” “而他人多,是因为他分土地,若是我们也分土地,那作为朝廷正统,肯定更得民心啊!” 董仲梁变色道:“不可胡言,分土地此乃国策大事,岂是我等可以置喙。” 周元敲了敲桌子,摆手道:“无妨,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任职?” 年轻守将道:“我叫董玉,是开封守备营的百夫长。” 周元看向董仲梁。 董仲梁的脸色有些尴尬,随即连忙道:“元帅,董玉虽是我的堂侄,但却是凭自身能力做到百夫长的,末将绝无徇私。” 周元笑道:“紧张什么?我看他很有想法,介不介意把他送到我身边,做个亲兵啊?” 董仲梁面色陡然一变,心中的狂喜压制不住,忍不住道:“元帅,董玉何德何能,竟得元帅青睐!” “若元帅看得起,董玉明日便可前来报到!” 周元看向董玉,道:“你什么看法啊!” 董玉大声道:“末将自然想跟着元帅立功!成大事!” 周元道:“我五军营可都是凭本事当官,你初来乍到,只能做个小卒亲兵,你也愿意?” 董玉忍不住道:“百夫长算个球,以后立了功,什么大官做不得!” “哈哈哈哈!” 周元不禁笑道:“好!我就欣赏你这种个性!军人没有野心,便成不了大事。” 他想着,是时候该慢慢培植自己的基本盘了。 未来的挑战还很大。 第三百三十一章 双方谋算 营帐之中,李玉婠看着坐在主位的周元,眼神不断变幻。 身份上她虽然是个保镖,从来不插嘴公务,但周元所说的每一句话,处理的每一件事,她可都是在仔细观察。 因为她要考察周元的能力,毕竟之后还要靠着周元打回高丽的江山。 而这么多天下来,她发现周元最可怕的一点就是冷静,面对战争,他像是没有任何情绪一般,可以对灾民那么残忍,可以对百姓的苦难视若无睹,可以对敌人没有丝毫恨意。 决不冲动,决不好大喜功,而是时刻保持冷静,分析着对手和自身。 以至于,他总能找到矛盾的核心和根基,不会走弯路,也很难犯错。 李贺等人都陷入了沉思,这一番话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受益匪浅。 而要针对纪律性,去与对方战斗,又该怎样呢? 柳芳低声道:“如果一支军队没有纪律性,就很难做到令行禁止,那面对复杂局面的时候,即使将领反应速度快,也挡不住下边的人不听话。” “我们不能与对方打简单的拼杀仗,要尽量使局面复杂化,尽量使双方主帅的命令多变复杂,这样我们五军营的战士可以做到令行禁止,而对方农兵就够呛。” 周元点头笑道:“悟出来不少东西了,很好。” “所以给你们留最后一个问题,陈州、郾城、鹰城、嵩阳,我们到底打哪里!” …… “会是哪里呢!” 洛阳的宫殿之中,张白龙眯着眼,轻轻道:“诸位不妨说一说,按照周元的思路,他会怎样对我们发起进攻。” 作为丞相,田赫站了出来,施礼道:“陛下,臣以为周元会对陈州发起进攻。” “四个城池,郾城有汝宁、南阳可以支援,鹰城和嵩阳有南阳、洛阳可以支援,北边的怀庆府虽然可以直击洛阳,但嵩阳的大军却可以截断他们。” “目前看来,唯有陈州相对孤立,只有汝宁一府可以支援。” “那周元小儿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大概率会集结两三万兵马,佯攻郾城,剩下三四万兵马,主攻陈州。” “如此以来,郾城之兵不敢支援,陈州受攻,便只能汝宁派兵驰援了。” “那是他们唯一可以打开口子的机会。” 张白龙点了点头,淡淡道:“分析得很好,有理有据,头头是道。” “还有爱卿有不同的见解吗?” 众臣对视一眼,沉默不语,显然很赞同田赫的意见。 张白龙缓缓笑道:“诸位,你们仔细分析周元的个性和履历,会发现一些有趣的地方。” “云州暴乱,周元提剑杀回赵府。临安府大乱,周元铤而走险,固守魁星坊。” “景王造反,周元千里勤王。军事演习,周元火烧敌军。” “这一系列事迹,说明他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且善于冒险的人。” “他往往以出其不意的手段,达到奇兵的效果,最终以弱胜强。” 说到这里,张白龙笑道:“不要以常理去判断他,哪怕他出现在光州我都不意外。” “吩咐光州那边,若是周元来了,便撤吧。” “北边也要注意,怀庆府虽然受洛阳、嵩阳庇护,但周元未必不打。” 田赫突然道:“陛下,按照常理来说,周元最不可能攻打哪里?” 张白龙微微眯眼,轻声道:“当然是郾城和鹰城,毕竟这两座城都是重兵集结,而且有汝宁、南阳、洛阳为依托。” 田赫道:“如是按照陛下的分析,那周元很可能攻打这其中之一。” 张白龙身影微微一震,道:“这一点我想过,但我实在想不透他这么做会有什么好结果。” “郾城、鹰城,各自驻扎了六万农兵,他们起码可以坚持到八月份秋收,周元如何打?” “除非他孤注一掷,六万人全部聚在一处,拼生死。” 众臣对视一眼,深以为然,打郾城和鹰城,对方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 “六万人全部集结,后日出征,攻打郾城。” 周元这句话,让李贺等人完全懵了。 “郾城?” 向勇瞪眼道:“节帅,郾城东南是汝宁,西南是南阳,兵源粮草充足,驻军数量庞大,我们要吃大亏啊!” 周元笑道:“让你们想,你们也不知道该打哪里,还不如我决定了。” “反正都要打嘛,打哪里都一样。” 柳芳道:“节帅,六万人汇聚一处吗?那若是攻不下来,我们恐怕就要被合围啊!” 周元点头道:“对,就是汇聚一处。按照李团长的话来说,没有佯攻,全他娘的是主攻!” 众位将领对视一眼,目光中尽是担忧。 李贺还想说话,被周元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都给我闭嘴!” 周元沉声道:“这一次打仗,你们要好生学习,今后才能跟着我去打更大的仗。” “要是没有进步,你们便只能做到这个职位了。” “且看看我是怎么处理这一场有趣的战争的。” “你们需要做的,就是严格执行命令,在命令之中,去领悟战争的意图。” 众人对视一眼,当即半跪而下,凝声道:“末将遵命!” 他们下去之后,李玉婠才靠过来,双眼微米,脸上带着笑意。 她轻声道:“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鬼点子了?和收到的情报有关?” 周元直接把信打开,指了指说道:“呐,只是一些兵力分布而已,没有什么关键信息。” “但知道这一切就够了。” 李玉婠低头仔细看了一眼,才皱眉道:“郾城、鹰城各六万,陈州、嵩阳各四万,怀庆还有三万。这是二十三万大军啊!” 周元摇头道:“不止,洛阳还有八万,光州还有四万,其他府也各自留守了两三万。” “零零散散算下来,几乎是五十万大军。” 李玉婠道:“这么多人,怎么打?” 周元道:“都是农兵,真正的精锐不多,到了秋收,全部都下地了。” 李玉婠不禁道:“但你没时间等到秋收。” 周元道;“五十万也不过土鸡瓦狗罢了,张白龙一倒,他们保证全都做回自己的农民去。” “我基本上琢磨出来了,收复中原,大概只需要三到四战即可。” 说到这里,周元看向李玉婠,轻笑道:“此战之后,把彩霓给我好不好?她累了这么久,该跟着我过一过好日子了。” 李玉婠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周元也有求我的时候,哼,看你表现咯。” 第三百三十二章 匹夫之勇 大晋朝堂,金殿之上。 昭景女皇放下了邸报,陷入了沉思之中。 诸多臣子心中是有一万句话,但看到昭景女皇这副表情,也不敢率先说话。 片刻之后,昭景女皇才淡淡道:“杨国忠,闽粤总督高立群七十有一了吧?” 杨国忠心中一凛,他很了解昭景女皇的脾气,心情不错的时候,会喊一声爱卿或者杨卿,心情不好就直接呼名。 “是。” 杨国忠说话更加小心,低声道:“启禀陛下,高立群总督闽粤已经八年,虽然年事已高,但能力还是相当出众的。” 昭景女皇冷声道:“那为什么浙江巡抚李照鹿来报,说沿海匪患不绝,在闽粤肆虐,袭扰我大晋国土,甚至一度闹到了浙江境内?你这个首辅难道不知情?” 杨国忠连忙道:“陛下,沿海岛寇已有十余年之久,只几千人登陆,劫掠一番便走,这几年高立群一直在抗击,据说颇有成效。” 他连忙补充道:“在这方面,他甚至没有问户部要银子。” 昭景女皇道:“没有问朝廷要银子?你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这些年瓷器、茶叶和丝绸的走私,他高立群吃了多少银子?那些都是朝廷的钱!” “平日里吃点回扣倒也罢了,匪患却越闹越大,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他何用?” “内阁即刻拟旨,让高立群回乡养老吧。” 杨国忠面色有些难看,低声道:“是,内阁下午便拟旨发往闽粤。” “只是陛下,闽粤地区宗族诸多,须得派出能臣镇压,才能稳住局势。” 昭景女皇看向众人,缓缓道:“诸位爱卿可有人推荐啊!” 曾程站了出来,郑重道:“启禀陛下,微臣认为戚常士大人性格坚韧,做事雷厉风行,又通军事,可坐镇闽粤,抗击岛寇。” 昭景女皇皱了皱眉,戚常士?这是江西巡抚啊,楚党的中坚人物,要提拔到闽粤总督的位置吗? 工部尚书王伦沉声道:“陛下,两江之乱后,江西百废待兴,离不得戚常士。” “况且江西是朝之上州,南方大省,地位超群,不可轻易更换首宪。” 作为浙党,又是南方人,王伦甚至闽粤的油水有多厚实,他怎么可能把这块肥肉让给楚党。 昭景女皇也是听得一阵头大,每有此类调度,朝中的党争就开始了。 她直接道:“两江之乱时,戚常士不屈于逆贼之威,坚韧不拔,苦苦支撑局势,各方面能力都适合前往闽粤坐镇。” “内阁拟旨吧,让他去闽粤历练,若是赶走了岛寇,也该回京入阁了。” 听闻此言,楚党大喜。 徐世功当即道:“陛下圣明!” 他施礼而下,同时继续道:“微臣另有事情启奏。” 昭景女皇道:“说吧。” 徐世功道:“中原前线传来邸报,五军营大军历经二十余日,方才到达开封府。” “主帅周元,不把朝廷急务之剿寇放在首位,反而沿路施粥,拯救难民,实属不智。” “及至开封之后,竟又二十日休整而不战,有懈怠之嫌。” “臣请派遣御史台官员,赶赴中原督战。” 听闻此话,杨国忠等人对视一眼,心中冷笑。 曾程则是脸色一变,暗道糟糕,少瞻显然激进了,易得圣君反感啊! 果然,昭景女皇面色一沉,冷冷道:“你打算派谁去督战啊?你御史台谁会打仗啊?战事复杂,时机稍纵即逝,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周元作为主帅,当为剿寇之事负全责,行军计划岂由尔等置喙?” 徐世功连忙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直到此时,王伦才沉声道:“陛下,既让戚常士赴任闽粤,江西巡抚一职,当早做打算。” 昭景女皇道:“此事由内阁决定吧,杨国忠,你选定之后把折子递上来。” “微臣遵命。” 杨国忠当即施礼。 徐世功低着头,肠子都悔青了,虽然拿到了闽粤,但丢了江西大省啊! 老夫是吃饱了撑的,非得找周元麻烦吗! 他一肚子鬼火,不明白陛下怎么就这般护着周元。 而龙台之上,昭景女皇也是忧心忡忡。 关于中原的局势,她是知之甚详,非但有小师弟的邸报,还有内廷司的上书。那边情况复杂,张白龙坐拥大军数十万,她实在为小师弟捏一把汗啊! 若真是打不赢,局势就实在艰难了。 东虏、北蒙、流寇、土司,现在又是岛寇和海患,苍天是真的要灭了大晋吗! …… “什么?” 张白龙实在有些诧异,惊声道:“六万大军齐出,汇聚一处,直奔郾城?” 田赫道:“不错,陛下,周元怕是得了失心疯,完全没有分兵,六万人整整齐齐直奔郾城。” 张白龙愣了好久,才道:“他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啊,郾城能怎么打?我东有陈州,西有鹰城,南有汝宁、南阳为援,实在想不通周元能怎么打啊!” 田赫苦笑道:“或许,这周元只是匹夫之勇罢了,根本没有什么谋算计策。” 张白龙摆手道:“不可小觑,他的履历不像是靠运气做到的,我们不必猜测他要怎么做,做好自己的,就自然万无一失。” 田赫点了点头,道:“好,我让赵云虎上前督战,他鬼点子多。” “赵云虎?” 张白龙都愣了一下。云九小说 田赫苦笑道:“就是赵二柱子,他嫌之前的名字不好听。” “哈哈哈!” 张白龙大笑出声,随即道:“让鹰城、陈州都做好准备,汝宁的人先不动,南阳的人随时准备支援。” “我倒要看看,这周元怎么打下郾城来。” …… 五军营帅帐之中。 周元看着眼前四个壮汉,目光严肃,沉声道:“你们都是我从雪地里挖出来的,你们都是我亲手训练出来的。” “几千个人之中,你们是脑子最好使的,这一次不要让我失望。” “严格按照我的命令执行,把我的话领悟透彻。” 四个壮汉齐声道:“谨遵节帅之命!” 周元道:“出发吧,记住,要走山路,要派前哨后哨。” 四个人站了起来,大步走出营帐。 李玉婠走到周元身后来,轻声道:“一人带两千人,也算是奇袭?这点人数根本翻不起风浪的。” 周元笑道:“拭目以待吧,风浪靠的不是人数,而是战术。” 第三百三十四章 全他妈乱了 郾城攻防战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鹰城接到驰援命令,反应也是很快,当即派出了两万援军,从南方官道出发,经过叶县急速朝郾城而来。 然已经是四月中旬的天,昆水河畔杂草丛生,绿植盖地,石义率领两千精锐,已经潜伏在了其中,静等着鹰城农兵赶来。 大约到了子时三刻,前方派出的暗哨已经急速归来,低声道:“石大哥,对方的人快到了,距离我们这边大约五里地。” 石义沉声道:“打仗之时要称职位!下次记清楚了!” “是!石将军!” 小弟半跪而下,郑重道:“看队伍长度和火龙规模,应该是两万人左右。” “而且他们队伍拉的很长,前后绵延了好几里。” 石义道:“那就准备行动!” “告诉兄弟们,一定要以锣声为号,听不到锣声,哪怕农兵的脚踩在他们的脸上,他们都不能暴露。” “记住,只许打一刻钟,打完之后在回到原地,无论胜负输赢,绝不可逗留。” 众人对视一眼,当即点头领命,开始传话给各个小队。 月明星稀,这子时的天不比冬日,多少看得见大地的银光。 青草之中蛇虫出没,众人硬着头皮,看着农兵从官道的尽头大步走来。 他们行进的速度极快,只片刻先头部队便越过了伏击区。 “再等等…” 石义满头大汗,第一次组织战士,第一次执行任务,他比任何人都紧张。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一旦成功,将来必然得到重用。 若是败了,还不如滚回山东老家当难民算了。 他永远也不想再做难民! 就是现在! 他猛然低吼道:“敲锣!” 身旁的战士举起了棍子,狠狠砸在锣上,尖锐的金属铿鸣声响彻天地,撕裂了寂静的夜。 “杀!” 石义举起了两把斧头,仰天怒吼。 “杀啊!杀!” 两千战士齐声大吼,发疯似的朝着农兵冲去。 双方就相隔几十丈,突如其来的喊杀声让农兵大惊失色,连忙拔出刀来抵挡。 但他们是行军阵型,宛如一字长蛇阵,腰腹部位根本无法在短时间组织反击,几十个呼吸就被石义带领的两千人拦腰冲断了。 “不要分散,他们人不多,合围他们!” 有农兵首领大吼了起来。 他举着火把怒声道:“恁娘的,慌什么,干死这群朝廷的走狗!” 或许是战争经验不丰富,尤其是夜间作战,他举着火把,又不停高呼,自己的位置彻底暴露。 石义直接把斧子一扔,从背上取下强弓,弯弓搭箭,直直射了出去。 农兵首领话刚吼一半,便被一箭射穿了身体,直直从驴上倒了下去。 “他们老大死了!农兵的将军死了!” “把他们全部杀干净啊!” 石义怒吼之中,操起斧子冲进去,一阵砍杀。 农兵彻底慌了,现在该怎么打,完全没人告诉他们啊! 他们一直被动挨打,被杀了个鲜血满地,终于血性被杀了出来,发出怒吼之声。 “跟这群朝廷走狗拼了!” “死咬牙把他们杀干净!” 他们还不知道石义这边有多少人。 可他们正准备拼命一场,一刻钟却又到了,石义等人毫不犹豫,借着夜色全部冲进了河岸绿植杂草之中。 这一人多高的草林,在夜色之中,完全掩盖了石义等人的痕迹。 “全部钻草里了,咋办呐!” 有农兵大吼出声,他们在原地都不知道该干什么。 有人站了出来,大声道:“曹大哥死了,现在听俺的,不去追这些人,咱们还是按照大帅军令,支援郾城。” “朝廷的兵不多,这里的更少,他们根本拦不住我们的。” 因为团结,这些农兵很快又组织了起来,极速朝前而去。 看到这一幕,石义冷冷一笑,大声道:“杀他们尾部!依旧是一刻钟!” “杀!” 两千大军又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去,开始了新一轮的屠杀。 无数农兵乱作一团,拿出武器对拼起来,阵型太乱,又是仓皇迎敌,根本不是对手,十几个呼吸就被冲垮了。 石义等人杀得酣畅淋漓,每个人身上都染了血。 领头的农兵气得大叫道:“乱了!全他妈乱了啊!这仗怎么打!” “恁娘的,跟他们拼了,死也要把这些狗东西杀完,不然我们根本去不了郾城。” 农兵毕竟人多,在团结之下,很快就又把石义等人的进攻锋芒压住了。 “撤!” 石义等不到一刻钟,直接吩咐撤退,两千人又钻进了河岸杂草之中。 有些杀红了眼的农兵也跟着冲了进去,很快便被乱刀砍死。 “别冲进去!别进去!” 农兵首领大声道:“恁娘的,你们都是猪脑子吗,里面啥也看不见,进去就是死。” “结成防御阵型,慢慢朝前走,随时做好他们再杀出来的准备!” 一个农兵道:“老大,那俺们这般走,天亮都到不了郾城啊!” 农兵首领道:“顾不了那么多了,天亮了他们就没法子了。” 另一个农兵靠了过来,沉声道:“老大,俺有一计!” “你说!” 农兵首领下意识回了一句,随即瞪眼道:“你这是哪个村儿的口音?” 第三百三十六章 闪电七连鞭 经过了一整日的激战,郾城内的六万农兵在没有守城优势的情况下,被五军营战士杀了个通透,整个郾城彻底被拿了下来。 李贺全身染血,却是兴奋不已,大笑着跑到周元身旁来,激动道:“节帅!节帅!咱们拿下郾城了!赵云虎带着最后几千人跑路了!” “算上昨夜歼灭之敌,我们大约歼敌九万人,简直是一场大捷啊!” 周元笑了笑,对着李玉婠道:“瞧,这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九万农兵又不是九万鞑子,有什么好兴奋的。” “给开封府送信过去,让邓肃派人过来接管郾城,至于拿什么去安抚百姓,拿什么去镇压这座城,那是他该考虑的事,老子先负责把一座座城交给他,让他做好准备。” 李贺激动道:“是!属下这就去写信!” 现在的李贺,对周元那是发自内心的崇拜,节帅真是太强了,一天就歼敌九万,还拿下了一座重镇,关键是付出的代价不大。 整个五军营,算上昨夜一起,总共也就牺牲了不到两千人。 这等战绩,两千换九万,这是何等恐怖的比例啊! 李玉婠眯着眼,心中其实也激动,周元越强,她就越兴奋。 女人都是慕强的,更何况是一个期望被拯救的女人。 她以前觉得周元是最有希的路,现在她觉得周元简直是她的依靠,已经离不开了。 “歼敌九万,拿下了郾城,接下来又怎么计划?” 李玉婠开始对战事上心了,她还想知道周元怎么赢这场战斗,甚至可以学习着,以后收复高丽用得着。 周元道:“什么接下来怎么计划?已经计划好了啊,这一战都还没结束呢。” 李玉婠呆呆道:“都歼敌九万,拿下郾城了,还没结束?” 她此刻完全不像是高高在上的无生圣母,在军事上,他只能做周元的乖女儿。 周元笑道:“这才刚刚开始,你也是习武之人,你听说过一招失传已久的江湖绝学,名为闪电七连鞭吗?” 李玉婠瞪眼道:“对方一定是个用鞭高手?” 周元道:“我就是用的这一招闪电七连鞭,攻打郾城是第一鞭,叶县官道和常设官道两战,是第二、第三。” “请君开门拿下郾城,这是第四鞭。” 说到这里,周元笑了起来:“闪击陈州,趁其不备打通中原东境通道,这是第五鞭。” “别忘了当天我是派出了四个人,现在只回来了石义和王雄两个。” “还有肖华呢,他此刻埋伏在七顶山麓,正等着赵云虎逃兵呢。” 第三百三十七章 我有帮手了 大晋朝堂,金殿之上。 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徐世功递上了折子,沉声道:“巡南王进驻封地九个月了,然九个月时间,却遭濠镜佛朗机人劫掠足足六次,抢走财货无数,更俘虏我大晋子民为奴为婢,实乃奇耻大辱,陛下,不可再忍!” 杨国忠也道:“小国寡民蛇蝎心肠,喂是喂不饱的,必须把他们打痛,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天朝上国。” “陛下,微臣请旨,命粤州水师提督江浩,率军出征,剿灭佛朗机贼寇!” 楚党和浙党都忍不住了,下方群臣会意,自然附和。 “臣附议!” “微臣附议!” “请陛下降旨!” 昭景女皇也是眉头紧皱,思索了片刻,最终沉声道:“粤州水师四万人,战船足有八艘,小船更有数十艘,说得好听,却未必打得翻佛朗机的三艘铁皮船。” 徐世功道:“陛下,粤州水师这些年训练有素,未必不可与之一战,况我大晋朝真正需要一场胜利,来大壮国威啊!” “前日夜晚,邸报传来,周元一意孤行,毫无章法,率领六万大军直扑郾城,试图与郾城守军同归于尽。” “没有主次,没有谋略,只有一味地莽撞,恐怕已然是大败在即。” “若无粤海之战以鼓人心,恐怕要嫌弃悍然大波啊!” 大家也都知道了邸报,完全看不懂周元在做什么,好像是寻死一般,聚力一处决一死战,又不分主次,还长途跋涉以疲应逸…兵家大忌,都被他犯了个遍。 邓博尺沉声道:“微臣也附议,请陛下降旨,命粤州水师提督江浩,剿灭濠镜匪寇,以壮国威。” “同时,请陛下降旨,收回周元剿寇大元帅兼中原大都督之职,另派钦差处置中原事务,以免周元把五军营败光了。” 昭景女皇下意识按住了鼻梁,太累了,太烦了,每日都是这些事,永远无法解决的事。 小师弟难不难?当然难! 张白龙已然成势力,几乎占据整个中原,背靠良田亿兆,农兵百万。 小师弟不过六万人,带着二百万两银子就去了,几乎是以卵击石。 她官妙善再难,也不能怪小师弟不中用啊! 但这些朝臣给的压力太大了,在哪里都找得到说辞,为了把小师弟顶替下来,甚至不惜把粤海拿出来说事。 中原在打仗,九边在防御,两江之乱平息不到一年,现在又想在粤海打。 这些朝臣脑子里只有派系,没有江山社稷了! 楚党、浙党、齐党,现在都想拿小师弟开到,我该怎么挡啊,怎么压住啊! “打!” 昭景女皇深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咬牙道:“内阁拟旨,着粤州水师提督江浩为海防大将军,率军攻打濠镜,剿灭佛朗机洋寇。” 她知道这一战大概率又是输,若是打得赢,粤州水师早就动手了,泼天大功来轮得到今日? 但她必须要为小师弟争取时间啊! 徐世功道:“陛下,开战乃大事,单有水师提督还不够,闽粤总督戚常士已在路上,可由总督坐镇。” 昭景女皇咬牙道:“准!” 徐世功道:“海战耗费巨大,请陛下让户部拨银二百万两…” 这些狗贼! 昭景女皇恨不得把这群人都杀了! 她厉声道:“户部银两短缺,国库空虚,暂时拿不出钱来,粤州开战一事,暂缓吧。” 杨国忠站了出来,沉声道:“陛下,国之大事,不可耽误,臣等请陛下降旨!” 满朝文武,纷纷跪了下来。 邓博尺更是道:“若陛下不降旨,臣等唯有长跪不起了。” 这群大臣几乎掌握着整个大晋的事务,他们这一跪,事情谁来做?不出两日,到处都要乱。 昭景女皇逼得没法子了,实在没法子了。 她只恨自己根基浅薄,掌握的资源不足,否则何必看他们的脸色啊! 而就在此时,一个女卫急匆匆跑进大殿,高呼道:“陛下!陛下!中原八百里加急!捷报!是捷报!” 昭景女皇如梦初醒,猛然抬起头来,急道:“念!” 女卫大声道:“四月十一,五军营大军五万人,协同团练兵一万人,共计六万,围攻郾城。” “当晚,五军营帐下石义、王雄等,各自率军两千,分别于叶县官道、常设官道,伏击陈州、鹰城各两万援军,以夜色为游击,在运动中歼灭敌军共计三万七千余人。” “四月十二上午,五军营诱骗郾城守将赵云虎打开城门,杀进城中。” “中午,五军营夺取郾城,杀敌五万四千人,赵云虎仓皇败逃。” “截止四月十二午时,五军营共歼敌九万余人,牺牲一千六百四十七人,收复郾城。” 一连串的话语,让百官群臣接连变色。 昭景女皇更是慢慢站了起来,眼睛越瞪越大,然后低吼道:“念!再念一遍!大声点!” 于是女卫再念了一遍。 昭景女皇的手扶着龙案,身体几乎颤抖。 她最终猛一拍龙案,大声道:“好!好!以不到两千之伤亡,歼敌九万有余,一日之内收复郾城!” “谁敢说周元不善战?谁敢说要临阵换帅!” “换谁能打出如此大捷!如此大胜!” 太久了,憋屈太久,压抑太久了。 昭景女皇实在痛快,像是回到了刚刚继位的时候。 她看着百官群臣,大声道:“谁在说周元愚蠢?杨国忠!你怎么看!” 杨国忠深深吸了口气,施礼道:“启禀陛下,忠武伯以弱胜强,以极小之代价,创造极大之功,打出了大晋国威,打出了朝廷尊严!” “臣等为陛下贺喜!为大晋贺喜!” 说到最后,他缓缓跪了下来。 于是,百官群臣也纷纷跪了下来,齐声道:“臣等为陛下贺喜!为大晋贺喜!” “呼…” 昭景女皇长长出了口气,心中只有痛快。 痛快到极致! “郾城之战,打出了国威,粤海之战,暂时搁置,散朝!” 她率先出了大殿,回到了紫微宫。 刚走进寝宫内,她便捂住了嘴,眼眶中已经有了泪水。 小庄跟了进来,轻笑道:“陛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周元没让陛下失望。” 昭景女皇张了张嘴,眼泪却还是流了出来,捂着脸轻声哭泣。 小庄不敢说话,她跟着陛下十几年了,却从未见陛下哭过啊! 如此坚强的圣君,竟然也有落泪之时。 “小庄…小庄…” 昭景女皇哽咽道:“我…我有帮手了,我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小庄深深一叹,她知道,这一战周元是彻底奠定了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了。 如果以前陛下只是看好他,期待他,现在便是依赖他了。 陛下从前未曾哭过,因为没有意义,她一个人,必须撑着。 现在陛下哭了,因为有个人可以依靠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聚兵汝宁 柳芳没有让人失望,当晚便带着两万五军营战士七夕陈州,不到两个时辰就打了下来。 随后,他按照周元吩咐,仅做一日休整,便直接出发。 信件早已写好。 “拿下陈州之后,你最多休整一日,稳定基本局面之后,便要立刻往东南方向前进。” “沿着颖水而下,至颍川卫,接着往西南方向前进,以最快的速度把固始县和商城打下来。” “打下来之后,就地驻扎,休养生息。” “只要光州敢支援汝宁,你直接把老巢给他端了。” 周元说得很是清楚,柳芳执行能力完全没问题,直接照做即可。 而此刻,马车之上,周元也正看着地图。 汝宁的位置很关键,它几乎是中原南部的咽喉,一旦拿下汝宁,便可拿下光州,贯通中原东部南北,直逼南阳。 而且因为东线完全失守,靠着鹰城、洛阳的兵,很难完全支援到南阳。 如果郾城围点打援战,是开局大捷,那么汝宁攻坚战,便是战略转折。 若是以较小的代价,拿下了汝宁,那么中原局势之优劣,便彻底转换了。 可是汝宁怎么打?南阳的兵在往这边靠,光州的并肯定不动。 南阳至少来四万人,鹰城还在往东南方向合围。 一旦进去了,便是十几万人围困五军营在汝宁以北。 要啃下这块硬骨头,实在有些艰难啊! 他微微眯眼,轻声道:“圣母姐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打?” 李玉婠摇头笑道:“我毕生心血,几乎都花在了武学上,哪里懂什么打仗。” “我只会看人数,你只有五万,而对方汝宁、南阳、鹰城等加起来,大概有十三万人。” “五万打十三万,还是攻城,根本不可能打得过。” “当然了,是你的话,另当别论,毕竟你点子多。” 周元却是叹了口气,道:“可这一战,我还真没什么好点子,围点打援这一套用过了,行不通了。” “硬打的话,即使惨胜,也没有余力继续打下去了。” 李玉婠皱了皱眉,仔仔细细看着地图,轻声道:“你是想让柳芳打掉光州,和你南北夹击汝宁?” 周元道:“柳芳那边也有牺牲,现在也就一万六七千人,即使打下光州,也没有能力再说什么南北夹击了。” 李玉婠道:“攻打汝宁,这不是你闪电七连鞭其中的第七鞭吗?照理说,你应该已经想好了办法才对啊!” 这一次,周元沉默了很久,最终咬牙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但是一旦被人看准了,五军营可能全军覆没。” “但若真正实施成功,整个中原,我们能收复大半。” ……https:/ 洛阳皇宫,张白龙面色极为难看,张嘴想骂,却最终还是没骂出来。 “算了。” 他叹了口气,道:“这不是赵云虎的错,周元过于狡猾,行兵诡异而出其不意,又充分利用了农兵纪律性不高这一缺点,我们败得很彻底。” “接下来的汝宁保卫战,诸位得多想想了。” 田赫沉声道:“周元聚兵汝宁,我们也聚兵汝宁,只要我们稳住不犯错,兵力悬殊之下,周元没有任何办法。” 张白龙道:“万一周元不打汝宁呢?” 田赫愣了一下,随即道:“陛下,周元拿下郾城之后,大军便直接朝南奔赴汝宁了,他即使回头打鹰城,我们也来得及支援。” 张白龙看着地图,目光闪烁,沉声道:“周元深知汝宁是不好打的,万一他半路变道,直取南阳…而我南阳之兵,却已然支援汝宁,正处于空防时期,那一切就完了。” “南阳失守,汝宁和光州就孤立无援,最终中原东部南北贯通,我们便大势已去。” 说到这里,张白龙一拍桌子,凝声道:“南阳之兵,不动,鹰城、嵩阳之兵,明日开拔,进攻…开封!” 田赫猛然抬头,目光闪烁,满脸都是惊骇。 随即,他失声道:“陛下英明!五军营全部出动,开封府的团练兵都被带走了,我们只需一日便能拿下!” 张白龙道:“他打汝宁,我打开封,我们各打各的,看谁熬得起!” 话音刚落,外面的侍卫跑了进来,疾呼道:“陛下,赵云虎将军率领七千士兵退至裕州七顶山,被周元的大军袭击了。” “什么!” 田赫猛然变色道:“你没开玩笑?周元正在西平往上蔡的路上,怎么可能出现在裕州。” 张白龙瞬间抓住了重点:“五军营多少人?伤亡情况如何?” 侍卫道:“好像只两三千人,但他们包着头巾冒充我们,赵将军没有防备,被打散了。” “现在赵将军已平安到达裕州城内,但只剩两千多残兵了。” 张白龙深深吸了口气,呢喃道:“田赫,你这下看清楚了吗?这就是我们的对手,这就是周元。” “小瞧他,就会付出代价。” 田赫欲哭无泪,哽咽道:“鹰城、郾城、陈州,足足十二万人啊!就这么没了!” 张白龙道:“去下令吧,明日集结大军,赶赴开封。” “南阳之兵,佯装出城,埋伏在城外林中,等周元过来奇袭。” “至于汝宁,让他们守着罢了。” 田赫咬牙道:“陛下,请天威神将出战吧!” 所谓天威神将,只是一个名头而已,事实是张白龙麾下一名凶猛无比的大将军,战场上有以一敌千之勇。 张白龙缓缓点头,把手戳在了地图的汝宁位置,寒声道:“若周元不去,必来南阳,我们以逸待劳,足以打碎他们。” “若周元真的去了,五万守军,足够了。” 田赫突然道:“陛下,有没有考虑过斩首计划?无生教教母,功参造化,天下无敌,若我们能请到她出马,杀了周元,五军营还算什么?” “说实话,没有周元这个核心人物,这些战士不过是一群比较抗揍的猪罢了。” 张白龙眼睛一亮,不禁道:“你说到重点了!这周元擅于军政,却也是年轻好色之人,据说到处勾搭女人,连五十岁的老妇人都不放过。” “若无生圣母能出手,成功的概率很高。” 田赫道:“但…似乎无生圣母从不出手,而且行踪飘忽不定,很难找得到她。” 张白龙笑道:“但是别忘了,我们还有个大日法王!” “此人功夫,依旧高深莫测,足够杀人了!” 田赫激动道:“另外,大日法王曾在临安府,与周元结仇。” “就这么办!” 张白龙道:“你立刻去找他,无论以怎样的方式,一定要说服他出手。” “只要带回周元人头,他要什么我给什么!” 第三百三十九章 周元 你死到临头了 洛阳城中,一座奢华的庄园内,楚非凡盘坐在凉亭之中,闭目养神。 自临安府兵败之后,他便来到了流寇所在的腹地中原,借助难民扩张教众,趁机捞取利益。 看到中原的真正面貌之后,楚非凡后悔了,后悔来得太晚了。 这里虽然没有临安府繁华,更没有那士子风流、秦楼楚馆的风情,但这里有难民,无数的难民。 只要给他们一碗饭吃,他们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所以楚非凡好心收留了二十多个难民。 都是十四到二十岁的妙龄女子,都是相貌很是出众的处子。 她们比临安府的青楼女子更听话,因为楚非凡可以肆意决定她们的生死。 享受其中的滋味,当真让人痴迷。 楚非凡伸了个懒腰,缓步走到院中的老爷椅躺下,自然就有女奴过来伺候。 一个女奴小步走了过来,低声道:“主人,外面有人求见,说是朝廷的人。” 来到这里大半年了,楚非凡自然知道所谓的朝廷,是开代伪朝。 很快,田赫走了进来,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淡笑道:“楚先生,好久不见了。” 楚非凡瞥了他一眼,道:“田大人,你可是大忙人,在这种关键时候登门,恐怕是有求于我吧?” 田赫坐了下来,笑道:“楚先生是聪明人,我瞒不了你,此次过来,是想请先生禀告圣母娘娘,我们想请娘娘出手,刺杀周元。” “哈?” 楚非凡都愣了:“请圣母出手?你们是得了失心疯?” 田赫有些尴尬道:“我们知道圣母娘娘很难请,但我们愿意付出代价,万事好商量嘛。” 楚非凡摆了摆手,淡淡道:“田大人莫要开玩笑了,圣母娘娘何等人物,怎么会帮你们杀人。” “娘娘也不需要你们付出任何代价,金钱权利,她根本就不缺,她只求道法无为自在,没人请得动她。” 田赫道:“如果是封爵呢?” 楚非凡摇头道:“虚名而已,娘娘想封爵,去找皇帝要便是,你不会以为,娘娘进不去皇宫大内吧?” “这天下练武之人,数不胜数,但却没有人如娘娘一般,功参造化,乃当代天师。” 田赫深深吸了口气,知道不行了,于是沉声道:“若是请不得娘娘,田某想请楚先生出手,斩下周元人头。” 楚非凡笑道:“我倒是有这个实力,但却不知道田大人愿意付出什么代价呢?” 田赫道:“楚先生想要什么?” “一县之地。” 楚非凡沉声道:“我要一个县的地盘,作为我的封地,且不受朝廷节制。” 一个庄园终究还是太小了,养二十多个女人,便显得有些拥挤。 若是为一县之主,县内养个上万户人家,在此境内予取予求,当个土皇帝,那多痛快。 田赫道:“一县之地没有问题,但名义上必须属于开代朝,名义上也受节制,只是实际上我们不会干预先生任何行动,如何?” 楚非凡想了想,最终笑道:“好,一言为定!” 他看向田赫,沉声道:“周元在哪里?”云九小说 田赫当即道:“在西平赶往上蔡的路上。” 楚非凡点了点头,道:“我今晚便出发,最多三日可至,届时必然带回周元人头。” 田赫愣了一下,苦笑道:“楚先生可要当心,周元可是在万军丛中啊!” “呵?挡得住我楚非凡吗?” 楚非凡对自己的修为很有信心。 他想着,临安府之仇,也该报了。 …… 马车之上,周元依旧眉头紧锁,不停在地图上比划着,然后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他猛然一拍案几,地吼道:“娘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反正实力差距悬殊,必须铤而走险!” 李玉婠被吓了一跳,皱眉道:“你到底在计划什么?” 周元道:“关于汝宁一战,我想了很多方面。” “我们若是进攻汝宁,必然引得鹰城、汝宁、南阳等地超过十万大军的夹击,即使不败,也成不了事。” “若是直接放弃汝宁,奇袭南阳,哪怕真的成功了,鹰城、洛阳、汝宁、光州,又是十几万大军围过来,太难搞了。” “人的智慧是有限的,我不可能每一次都能绝境逢生,想出完美计策。” “敌人也不是傻子,张白龙此人有的是手段,我不能再按照常规打法,这般打下去。” 李玉婠道:“可打仗不就是这样的吗?” 周元道:“我说过,我有一招铤而走险的战术,一旦成功,则张白龙再无反抗之力。” “但若是失败,五军营则全军覆没!” 李玉婠道:“到底什么计策,落差竟然这样大,来了上蔡两日了,你都还在想这些事。” 周元咬牙道:“继续打下去,早晚也是筋疲力尽,狼狈溃逃,还不如破釜沉舟,干他一场。” 李玉婠道:“所以,到底是什么?” 周元微微眯眼,却没有说话。 而就在此时,只听士兵车夫低喝道:“你是谁人麾下的?怎么跑到帅车这边来了!” 楚非凡穿着五军营的衣服,轻轻笑道:“我啊,我是来杀你们元帅的。” 说话的下一刻,他一指戳出,一道内力直接穿透了车夫的眉心。 然后楚非凡看向马车轿门,眼中杀意毕露,寒声道:“周元啊,你想过你有今日吗?” 他一脚踢开了轿门,直接冲了进去。 然后,他就停住了。 因为他看到一个绝美的女子,正在给周元喂葡萄。 这女子美得超出了他的认知,虽然穿着普通的女子衣裙,但那一股气质,却是宛如飞仙。 “你小子挺有艳福啊!我那一个庄园的女子加起来,也比不得你女人一根手指头。” 说到这里,楚非凡狞笑道:“你的头我带走了,你的女人,也归我了!” 周元叹了口气,摇头道:“大日法王,你真倒霉。” “什么意思!” 楚非凡冷冷道:“你以为在中原此地,还有人可以救你?” 李玉婠终于抬起头来,目光闪烁着,轻轻道:“楚非凡,长本事了啊!” 楚非凡一愣,立刻汗毛倒竖,头皮发麻,只觉全身都僵硬了。 下一刻,他便扑腾一下跪倒在地,结巴道:“圣、圣母…圣母大人…” 李玉婠淡淡道:“我没听错的话,你是在说,我归你了?” “万万不敢!” 楚非凡急道:“圣母大人饶命,属下也是被奸人蒙骗了!” 此刻他算是明白什么叫惊喜了,这他妈就叫惊喜。 他几乎可以确定,整个天下能胜过自己的人,屈指可数。 但偏偏这一次遇到了最厉害的那个,还是自己的老大。 李玉婠道:“看来你最近的修为或许进步了,要不要试试看?” 说话之间,她掌心已经萦绕着淡淡的道韵,开出了一朵神韵十足的道莲。 而正是这巴掌大小的道莲,却让楚非凡感觉全身剧痛,皮肤几乎都要裂开。 这是无与伦比的炙热内力,是精纯到极致的五行之火。 这一手火中栽莲,放眼天下,也只有两人可以做到。 “饶…饶命…” 楚非凡跪在地上全身颤抖,痛不欲生,艰难哀求道:“请圣母大人饶命…看在属下多年效忠的份上,圣母大人…” 第三百四十章 大捷 大捷啊 “有刺客!有刺客!” 士兵们已经反应了过来,周元诸多亲卫已经出动,将马车团团围住。 楚非凡冲出了马车,一跃而起,踩着无数士兵的人头,提着一袋苹果,如飘风落叶一般,洒然而去。 五军营战士乱作一团,行军队伍也停了下来。 李贺怒吼道:“快!快去看元帅!” 他发疯似的冲向马车,看到周元悠闲地吃着苹果,一时间愣住了。 周元淡淡道:“别愣着啊,继续找刺客,告诉所有人我没事。” 李贺不知道周元的用意,但他现在已经老实了,元帅怎么说,那就怎么做。 于是,五军营发疯似的寻找凶手,也不赶路了,到处都乱了。 而马车之上,李玉婠把车夫的头一掌切了下来,开始了她熟悉的工作。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工作完成。 看着和自己面容一模一样的头颅,周元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他摆手道:“赶紧拿给楚非凡,我真受不了了。” 李玉婠笑道:“这天下又有谁看到自己的头颅,还能受得了的呢。” “只是,你已经决定这么做了吗?” 周元点头道:“当然,本来我是想请彩霓给张白龙提建议,然后派出无生教的杀手,与我配合,共成大事。” “谁知道楚非凡竟然自动送上门了。” 李玉婠冷笑道:“这些年他翅膀是硬了,只是在我面前,他永远只是个小虫子,他那点功夫,大多还是我指点的。” 看到她傲娇的模样,周元不禁笑了起来,道:“还是咱们圣母姐姐厉害。” 李玉婠哼了一声,笑道:“我走了,晚上回来接你。” “好。” …… 及至夜晚,五军营驻扎之后,周元才把李贺和向勇喊到营帐来。 他看着两人,沉声道:“白天的刺客,是我请的,不必心忧。” “我有一个大胆的计划,你们需要负责执行,千万出不得差错,否则我五军营剩下的五万战士,恐怕要全军覆没。” 李贺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是一片凝重。 周元道:“接下来我要把我的计划详细说出来,你们结合地图,仔细听清楚,不要有任何遗漏。” 他花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把其中的细节讲通,而李贺与向勇两人,已经是面色惨白了。 向勇实在忍不住插嘴道:“节帅,咱们真的要这般冒险吗?一旦出现差错,咱们可就都完了啊!” 李贺道:“是啊节帅,哪怕汝宁再难打,咱们慢慢打就是了,如此铤而走险,万一……” 周元摆手道:“没有万一,也没有其他选择,我是经过深思熟虑作出的决定,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要平定中原,剿灭匪寇,若要打硬仗,起码需要二十万大军。” “我们只有五六万人,能打到现在这个程度已是不易,再打下去占不到多大便宜了。” “兵者诡道也,不可拘泥于传统。” 说到这里,周元指着地图道:“上蔡以西一百里,是遂平县,遂平县以西再百里,有一座查牙山,你们到时候便依仗此山周旋。” “记住了,打出自己的水准,才有谈判的资本。” “到时候你们一定要让张白龙亲自来,每一个时期,做每一个时期的事,一定不要有任何差错。” 向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那节帅带多少人过去?” 周元道:“只带四个侍卫,一辆马车,我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嵩县,随时准备动手。” 李贺唯有半跪而下,抱拳道:“预祝节帅马到成功。” 两人退下之后,李玉婠也终于回来了。 她瞟了一眼营帐内,然后缓缓道:“楚非凡那边给他讲清楚了,他本就是聪明人,没啥问题。” 周元道:“我倒是不怀疑他的脑子,但我怕他立场出问题。” “不会。” 无生圣母道:“我的立场就是他的立场,他很清楚,他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我可以造就他,也可以轻易毁了他。” 周元这才点头,缓缓道:“走吧,连夜出发,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算算时间,王雄、石义两人都已经快到了。” …… 马车当然没有骑马快,对于楚非凡来说,他雄浑的内力和深厚的体魄根基,足够让他昼夜不停起骑马赶路,途中换马即可。 所以从上蔡回洛阳,他也只用了三天。 根本不带犹豫的,提着人头就闯进了洛阳的皇宫。 正是早朝之时,侍卫却拦不住他,一路到了主殿之外的广场,楚非凡才被团团围住。 他也不慌,直接大声道:“田赫,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噩耗 漫漫征程,星夜赶路。 周元和李玉婠带着四名亲卫,从上蔡出发,经舞阳、鲁阳关,前往伏牛山,准备往北与石义、王雄等人汇合。 而张白龙所派出的许茂,也即日出发,从先至鹰城,再至南阳,聚兵七万,直朝汝宁扑去。 这大约七八天时间,双方都按照着自己的计划,不断朝前推进。 神京皇宫之中,昭景女皇难得让御厨多做了几道小菜,还准备了两瓶好酒。 近日她心情很不错,小师弟大捷之后,内阁几个老东西变得听话了很多,这可是九年来没有的事。 “皇姐姐在想什么呢?” 沁水公主不禁问道。 昭景女皇如梦初醒,随即摆了摆手,道:“没事,难得喊你们两个进宫用膳,今日不聊政事,只说家事。” 碧水公主低声道:“皇姐姐日夜操劳,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政事繁多,却每日都有新增,哪里忙得完,劳逸结合方为长久之道。” 昭景女皇点了点头,缓缓笑道:“蕴娴,你最近气色好了很多,是不是有什么养生之法啊?” 碧水公主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发红,连忙道:“没、没有…许是烦心事少了。” 昭景女皇道:“碧水驸马的确该死,这些年你守着活寡,也是过得清苦,如今总算解脱,有没有想过再娶啊?” “若是有看得上的男子,不妨说出来,朕给你做主。” 碧水公主红着脸道:“多谢皇姐姐好意,我这般…这般就挺好的。” 沁水公主道:“皇姐姐倒为我做主罢,我早已受不了杨长观了,想与他和离。” 昭景女皇摆手道:“你那些陈年往事就别拿出来说了,先帝当初强行把你和杨长观撮合到一起,还不是为了保护你。” “你说说,哪个公主会拐走后宫妃子啊?这事儿要真放在明面上,就算不砍你脑袋,也要把你贬为庶民。” 沁水公主道;“父皇那时候都多大年龄了,还在选秀纳妃,我也是看秋妃姐姐可怜,年纪轻轻就守着活寡一辈子,整日以泪洗面。” 昭景女皇道:“所以你就爬上了她的床,整日与她淫乐?” 话被说开,沁水公主闹了个大红脸,连忙道:“快、快吃饭罢。” 第三百四十三章 家 很多天没有睡一个好觉的周元,一直睡到了中午才悠悠醒来,而王雄已经等候多时了。 “节帅,人都到齐了,有已经融入这里的士兵,还有一些并未融入,但已经在试探。” “总共二百四十八人,全部都聚集了起来,在村头的平地,并安排了暗哨,保证了警戒。” 周元点了点头,道:“走吧,去看看这些士兵,到底在想什么,我打算和他们好好聊聊。” 他带着李玉婠缓步走出,石义和王雄则跟在身后,表情很是凝重。 他们很清楚,这是原则问题,一旦出事,这些士兵恐怕就完了。 大热天的中午,太阳暴晒,二百多个士兵站在阳光之中,满头大汗。 看到周元到来之后,连忙都跪了下来。 周元摆手道:“都坐在地上吧,想必你们已经知道我找你们是什么事了,而关于这样的事,我也想说一说我的看法。” 一个个士兵面面相觑,眼中更多的还是恐惧。 周元看了看天色,缓缓笑道:“真热啊,今天是五月初二了,大夏天的,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着。” “我想回神京,躺在自己的宅子里,卧着冰块,吃着水果,悠闲地睡一觉。” “到了夜晚凉快了,再去街上逛一逛,买点小玩意儿,或者去青楼喝上几杯,找个漂亮的姑娘谈谈心。” 下方众人听得心猿意马,这大热天的,谁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周元继续道:“我不缺银子,我的官也足够大了,我本可以过得很好,我一生都不用为生计发愁。” “但我现在,在这里,这个叫古井村的地方,陪你们晒太阳。” 说到这里,周元眯眼道:“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这些士兵本就心虚,哪里敢回答,一个个都低下了头。 周元道:“再说说你们吧,你们这批精锐,都是从山东逃难到神京的,无论是受人蛊惑也好,还是为了吃口饭也好,此前终究是过的苦日子。” “家人饿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在五军营练了两个月就拉到了中原来。”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现成的房子给你们住,现成的女人来照顾你们,把你们当丈夫,当家里的顶梁柱。” “这是家啊!你们的家散了,能在这里找一个现成的家,当然是好事,当然想要留下对不对?” 周元冷笑道:“毕竟谁不想有个家?我现在就想回神京呢。” “可还是回到那个问题了?我为什么有福不享来这里?” “因为我是军人。” 长风吹拂,烟尘四起。 周元看着在场所有的人,大声道:“军人不能只想着自己的家,军人有使命!” “军人的使命是什么?是让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家!” “之前你们当难民的时候,没有人帮你们,这里的难民同样如此。” “我们来这里打仗,就是也要结束这一切,要打出个清平世道来!” “有了清平世道,人人才有家,而不是让你们拿身体喂饱寡妇,自己组一个家。” 周元指着这群人的鼻子骂道:“你们躺在了柔软的被窝之中,就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了?就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了?” “若是将来再没吃的,这个家就留得住了?” “那还不是得散!” “我把你们招到五军营,给你们吃饱穿暖,教你们本事,不是让你们来这里当缩头乌龟的!” “你们是大丈夫!你们要做的是大事!是让所有人都有个家的大事!” “若是我说得够明白了,你们也听得够明白了,但却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那么,今晚之前来找我,我给你们自由!” 说完话,周元转头就走了。 李玉婠跟在后面,低声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若真有人来找你,你会给自由?” 周元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我只能让他们去死了,军纪军规,开不得任何口子,否则就成了笑话了。” 李玉婠道:“果然,这才是你的性子。” …… 五军营,营帐之中。 李贺小心翼翼拿出了一壶酒,打开酒塞,深深闻了一口,顿时眯起了眼。 他连忙拿出碗来倒满,然后一口何干,尝尝出了口气,只觉整个人都精神了。 向勇走了进来,恰好看到这一幕,眉头顿时皱起:“怎么回事?李兄,行军饮酒是大忌啊!万一被下边的人知道了,队伍不好带。” 李贺笑道:“怕什么,现在也没有任务啊,回开封的路已经被鹰城派出的三万大军截断了,嵩阳还有三万大军也在往东面移动。” “南边又是汝宁和南阳之兵,咱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他们来,然后死守即可。” 向勇道:“节帅说过,能否谈判成功,看的是我们的价值,若是打不出价值来,张白龙就不会亲自到。” 李贺沉默了片刻,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收起了酒,缓缓叹了口气,道:“说实话,真够折磨人的,第一次见只许输不许赢的仗,而且还必须打出水平。” “这是指挥自己容易,指挥别人难啊!” “有时候我真是看不懂节帅的命令,尤其是这一次,非要我们诈降,万一失败了,这几万个兄弟就全部交代在这里了。” 向勇道:“你就是想太多了,明明自己也不聪明,非要去纠结这些。我还不知道节帅要做什么呢,但照做就是了,也相信节帅。” 李贺点头道:“我不是不相信节帅,而是心里没底,老向,这些战士跟了我们这么多年,我舍不得他们就这么没了,我不太敢在这里等着张白龙来攻击,万一对方不答应谈判,直接开杀怎么办?” 向勇摆了摆手,道:“对方不会那么做的,我们好歹有五万人,要全歼我们,张白龙要付出更多的代价,起码也要死个五六万人。” “他才损失了十多万大军,若是此次再死个几万人,他们很难承受,毕竟这些都是农兵,要是都没了,谁来种地?” “求和是必然的事,节帅早已把一切算得死死的了,放心吧。” 话音刚落,外面的探子便跑了进来,急道:“副都督,南阳的大军已经到了,汝宁的几万大军也出城了,暗哨都已经撤回。” 李贺当即站了起来,沉声道:“等了十来天,终于要来了,憋死我了。” “无论如何,先跟他们干一场再说。” 第三百四十四章 困杀 神京的内阁会议不断召开,即使是傻子都知道中原可能出事了,慢慢的,不知道从哪个渠道流出的消息,几乎整个神京的人都知道,忠武伯周元,在打了几个打胜仗之后,被敌人谋杀暗算了。 于是,整个神京都沸腾了起来,无数百姓义愤填膺,恨不得生啖张贼之肉。 在大晋时报的宣传下,周元俨然是当代军神,尤其是攻打郾城一战,两天收复两座城,歼敌十一万,我方伤亡不到一万,这是何等可怕的战绩啊。 而匪寇着实无耻,正面战场打不过,便使这种阴招。 曲灵当然也通过熊阔海知道了中原的真实情况,于是配合周元的计划,专门在大晋时报出了一期,讲述周元在中原的困局是如何艰危,引得无数百姓同情。 同时,在洛阳皇宫的张白龙自然也得知了这样的情况,田赫喜出望外,笑道:“陛下,家弟来信,说大晋朝廷已经急昏了头,内阁会议是每日召开,几个阁臣天天大吵啊!” 张白龙抚了抚胡须,轻声道:“那接下来,就是剿灭五军营残余势力了,不过五万人,没了周元这个领头羊,咱们可轻易杀之。” 田赫道:“赵云虎等人已经带兵前往了,鹰城、嵩阳、南阳、汝宁,四股大军汇聚,已经将五军营残余势力团团围住,正在攻杀呢。” 张白龙道:“要速战速决才好,这已是五月了,再过两三个月便要秋收,拖不得了。” “这一次大战,我们损失了十余万青壮年,秋收压力是很大的,须得提前安排。” “还好找了楚非凡去刺杀,否则这般打下去,两三个月都未必能结束,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田赫点头道:“微臣明白了,这就发信给赵云虎,让他们速战速决。” …… “杀退了,这些狗东西是真不经打啊!” 李贺穿着带血的战甲,走进了营帐之内,端起一杯水就猛喝了几口。 向勇看着地图,皱眉道:“我们没有退路了。” “鹰城之兵到了舞阳,嵩阳之兵到了郾城和陈州,北边的路完全堵死了。” “南阳的兵到了象河关,汝宁的兵也出来了,到了确山,我们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啊!” 李贺摆手道:“管他个球,一群难民,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刚刚的两万大军,直接被我们杀得落荒而逃。” 向勇摇了摇头,沉声道:“那是佯攻,目的是确定我们人数和战力,尝试着打了一下,对方就撤退了。” “他们的总共应该是人到齐之后。” 李贺笑了笑,缓缓道:“这不是正符合节帅的预测吗?我们最终是要往西,驻扎于查牙山,与这些大军周旋的。” 向勇道:“我的建议是,直接杀汝宁,杀出气势来,再往陈州,那边守备薄弱。” “杀得张白龙心慌,到时候招降的意愿更强烈!” 李贺微微一愣,随即大笑道:“老向啊!这次你总算和我尿到一个壶里了,就是这个意思啊!哈哈!” 向勇咬牙道:“兵贵神速,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 “啊?现在?” 李贺懵了,暗道老向真是个狠人啊! …… 月光皎洁,周元坐在枣树下,一边吃着馍馍,一边看着地图。 李玉婠像个小妇人一般,乖巧地坐在他的身旁,双手托腮,眨着眼睛看着周元的脸。 这张脸分明很普通,虽然轮廓分明,却绝不算是个美男子。 但他沉思的时候,却总让人芳心暗动,这就是所谓的人格吸引力吗? 她眯着眼,轻轻问道:“周元,你在计划什么?” 周元沉声道:“我在看汝宁那边的局势,李贺他们现在处境艰难,既要打出自己的水平,还要做困兽犹斗,争取到招降的机会,这不容易。” 李玉婠道:“所以你假死,就是为了让他们诈降?” 周元摇了摇头,道:“没有那么简单,这是所谋全局的连环大计,此计若成,则中原局势大定,张白龙失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李玉婠疑惑道:“此计不成呢?” “此计不成,乃天命也。” 说了一句经典台词,周元的心情反而轻松了起来。 他缓缓笑道:“我的计划虽然充满了不确定性,但却是有巨大的信息依据的,是符合事情发展走向的。” 李玉婠道:“我好奇,你给我讲一讲嘛。” 周元摇头道:“算了,我有些渴了。” 李玉婠懂得起,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笑道:“喝吧喝吧!” 周元美滋滋喝了一口,道:“我肩膀太酸了,没什么精神。” 李玉婠瞪了瞪眼,道:“看把你美的,越来越过分了。” 她终究还是站了起来,到了周元身后,轻轻给他捏着肩膀。 周元缓缓笑道:“圣母姐姐的手艺真好啊,真让人舒服。” 李玉婠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这双纤纤细手,按摩一下肩膀都这样了,那伺候伺候你其他地方,不得起飞咯?” “哈哈哈哈!” 周元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李玉婠跟着自己这么多天,也学会这些比较现代的口头禅了。 他指着地图,沉声道:“现在的五军营大概还是自在上蔡、遂平等地转移,或许已经打了两三个小仗了,但只是试探性的进攻。” “张白龙肯定要等到大军完全到达,才会真正发起总攻,那时候就是血雨腥风。” “我给他们留下的建议是,向西转移至查牙山,那里是制高点,易守难攻,山腰上还有许多个深潭,不缺水源,可以做困兽犹斗。” “但这之前,要打出自己的实力来!”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进攻汝宁或陈州,打完之后立刻回退至查牙山。” 李玉婠道:“这么做的意义就是,让张白龙招降他们?” “是。” “万一张白龙不招降呢?” 周元道:“张白龙心胸宽广,目光长远,擅于团结一切力量,来实现他所谓的伟大事业。” “面对五军营这样的战力,他必然是十分心动,想要收服的,毕竟开代朝目前很缺乏训练有素的真正军队。” 李玉婠道:“可是万一呢?” 周元继续道:“张白龙已经付出了十二万人的代价,想要杀光驻守在查牙山上的五军营大军,起码还要再牺牲十多万人,这些都是农耕的主力,他不可能舍得这样去死。” 李玉婠道:“这个理由还比较有说服力,还有吗?” 周元轻笑道:“还有两三个月,就是秋收了,时间在催促着张白龙尽快结束战斗,毕竟粮食才是根基。”云九小说 “所以各种原因下,招降是张白龙唯一能走的路。” 李玉婠双手停住,缓缓道:“所以重点来了,招降只是手段,不是目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周元道:“先别急着问目的,先让子弹飞一会儿。” 第三百四十五章 苦中作乐 “杀!杀光这群贼狗!” 论计谋,李贺自认为是不擅长的,但论战场拼杀,李贺绝对不服任何人。 他手持一杆长枪,在敌阵之中杀进杀出,只染鲜血,不留伤疤,简直勇猛异常。 向勇沉声道:“李兄不要激进,我们的目的不是赢啊!” 李贺狞笑一声,嘿嘿笑道:“娘的,要不是节帅命令困守查牙山,老子说不定真的能把汝宁府打下来,然后与柳芳会师光州,彻底占据中原东部地区。” 向勇道:“那没有意义,相信节帅的判断,他对中原全局有着深刻的了解。” 李贺点头道:“好吧,那现在我们退?反正这些王八蛋都缩进城里面去了,杀的不过瘾啊。” 向勇不禁笑道:“都到这里了,还缺仗打?走,直接杀向陈州!” “好!杀向陈州!” …… 张白龙眉头紧紧皱起,把眼前烦人的地图拨开到一旁,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轻轻叹了口气。 田赫坐在一旁,低声道:“陛下不必心忧,五军营残部无非垂死挣扎罢了,早晚撑不住的。” 张白龙道:“我忧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在忧心五军营的作战能力。” “田赫,我们的农兵闲时训练,忙时下田,虽然是一举两用,但作战能力和纪律性的确太差了。” “要夺得天下,靠这样的军队是做不到的,我们需要专业的训练,需要真正意义上的军人,而不是农兵。” “但困扰我的是,我们根本不懂怎么去训练专业的战士,我们的兵都依附在土地上,迈不开脚步。” “你看五军营,在失去周元这个龙头老大的时候,都还有这样的水平,我们需要他们啊!” 田赫疑惑道:“陛下,你是说,让五军营的兵来帮我们练兵?” 张白龙道:“试试看招降吧,若是能收服他们,我们的兵才会进步。” “周元死了,他们没有了核心灵魂,军心并没那么坚定,或许真可以招降。” 田赫点了点头,道:“可以是可以,但前线的将士们未必愿意啊!” 张白龙皱眉道:“什么时候轮到他们做主了?田赫,我们是开代朝廷,不是当初的起义部队了。” “想要走得长远,就必须要有完整的权力构架和统治阶层,再搞称兄道弟那一套,军队的纪律性就永远上不来,就永远做不成真正的大事。” 第三百四十六章 招降 “五月初七,五军营共五万四千人,到达陈州,与邓肃等一众文官汇合,准备北上开封,再做打算。” “我鹰城、嵩阳援兵共七万余人赶到,血战两日,最终把他们打了回去。” “五军营见突围无望,便再次返南,驻扎于上蔡。” “按照陛下吩咐,我们没有对郾城、陈州驻地文官发起进攻,而是直扑南下,配合汝宁之兵,将五军营逼到了遂平。” 说到这里,田赫低声道:“五月十二,我南阳大军也已杀到,至此四股大军彻底集结,发起总共。” “血战六个日夜,我们阵亡四万三千人,对方阵亡两万人。” “截止今日,五军营还剩下三万人整,退至查牙山制高点,做困兽之斗。” 张白龙眉头紧皱,沉声道:“光州那边有柳芳所带的一万七千人,但五军营总共只有六万人。” “意思是,遂平血战,五军营所牺牲的战士,应该是开封招募的团练兵,我们并未伤及五军营的根基?” 田赫点头道:“当是如此,五军营的精锐战斗力极高,军纪严明,令行禁止,实在不好对付。” “目前我们围攻查牙山,也是困难重重,完全拿他们没办法。” 张白龙道:“没有派出使臣求和招降?” 田赫道:“派了,但被对方轰了下来,五军营副都督向勇表示…表示…” 张白龙皱眉道:“吞吞吐吐做什么!说!” 田赫咬牙道:“对方大放厥词,表示除了陛下之外,他们谁也不认,谁也不降。” “想要招降,得陛下亲自去劝。” 说到这里,田赫连忙道:“陛下万不可去,这必然是有诈,对方肯定是明知必死,便想将陛下拖下水。” 张白龙沉默了。 临死之前拉对方皇帝下水,这种可能性极大。 但再这么打下去,秋收耽误了,也不知道多少人要饿死。 中原开代朝,经不起继续牺牲了,况且也的确需要五军营啊! 他最终一拍桌子,沉声道:“去就去!我张白龙闯了两年半,就没怕过什么事!” 田赫道:“陛下,太危险了啊,万一对方不讲道义,害了陛下,那可如何是好。” “无妨!” 张白龙沉声道:“我带上楚非凡即可!有他保护,没有人可以刺杀我。” 田赫皱了皱眉,低声道:“陛下,楚非凡此人贪欲无穷,人心不足蛇吞象,我担心他立场并不坚定,不能让他靠近陛下啊!” 张白龙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笑道:“那我带上圣女,这样就安全了。” 田赫道:“那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带多少人?” 张白龙道:“秋收在即,围攻战每日损伤巨大,事不宜迟啊,我明日便出发,带着圣女和侍卫即可。” “星夜赶路,从洛阳到查牙山,也就四五天时间。”云九小说 田赫道:“好,那微臣提前派人清理道路,避免路上遇到危险。” …… 嵩县古井村,迎着朝阳,周元举起了手中的刀,开始挥舞起来,一连打了十几套动作,才长长出了口气,浑身痛快了不少。 李玉婠则是坐在椅子上,缓缓摇头道:“不是这样打的,这套降魔刀法是脱胎于天师正一道青城派的降魔功,讲究的是刚猛霸道,大开大合,以势压人。” “你看看那个小庄就明白,她已经摸到了这套道法的根源,几近大圆满,走的就是霸道的路子。” 周元笑道:“圣母姐姐,你只是一直在说,倒是教我几招啊,功夫那么高,不传出来有什么意义。” 李玉婠摆手道:“没有必要,我那个妹妹已经把最好的东西交给你了,只是你碍于俗世,不能静心参悟,所以迟迟得不到要领罢了。” “就比如纯阳无极功,那可是全真神龙道至高至阳的心法,只要你练至大成,天下能胜过你的,就只有十来个了。” 周元想了想,道:“如果练至大成,能打得过松山子吗?” 临安府一战,给周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大鱼吃小鱼的食物链,让他对武学有了最初的判断。 叶青樱打不过彩霓,彩霓打不过庄司主,庄司主打不过松山子,松山子被完颜黛婵一招秒… 如果能到松山子这个级别,应该就是很强大了。 李玉婠道:“内力肯定比得过了,但松山子好歹是龙虎山的正统,几十年苦练而出的招法也不是你可以比的。” 周元道:“我还是得加紧修炼啊,以后到了战场上,得有实力保命才是。” 话音刚落,董玉便跑进了院子,急道:“大人,飞鸽传书,有喜鹊标志。” 周元眼睛一亮,连忙道:“快拿来!” 他打开小小的信件一看,顿时大喜道:“成了!成了!” 李玉婠凑了过来,忍不住好奇道:“什么成了?” 周元道:“张白龙于今日早晨,带着彩霓和十五个亲卫,骑着快马一路向东,赶往查牙山。” “预计路线,应该是自洛阳龙门关出,经汝州、鹰城、叶县官道,至舞阳,最终到达查牙山。” “圣母姐姐,这次要麻烦你出手了。” 李玉婠瞪眼道:“你该不会要我去刺杀张白龙吧?” 周元摇头道:“那没意义,即使张白龙死了,农兵依旧在,而且会分为好多派别,更难清剿。” “我想让圣母姐姐即刻出发前往汝州,与彩霓汇合,无论以什么理由,跟着张白龙一起前往查牙山。” “然后…把彩霓带来!” 李玉婠皱了皱眉,沉声道:“仅此而已?” 周元笑道:“当然不是,还请圣母姐姐详细观察十五个侍卫和张白龙的容貌,并在赶路的三四天之内,把他们的面具制作出来。” 听闻此话,李玉婠猛然抬头,缓缓瞪大了眼睛。 她一字一句道:“周元,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了!我知道了!” 周元点头道:“圣母姐姐猜的不错,我要做张白龙,带着彩霓和十五个侍卫,回到洛阳。” “当了这么久大元帅,我也试一试皇帝的滋味嘛!” 李玉婠骇然道:“你太可怕了,张白龙永远想不到你会有这一招。” 周元抱了抱拳,道:“全是托圣母姐姐的洪福,请姐姐帮我。” 李玉婠道:“我自然是要帮你的,你都把仗打成这样了,我没有理由不帮你。” “毕竟我还要等着你跟我回高丽。” 周元笑道:“汝州有一个同福客栈,天字一号房住着几个人,姐姐去那边找他们,他们会给你信息的。” 李玉婠点了点头,道:“原来你早就在安排这些事了。” 周元道:“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打仗嘛,是该多准备一些。” 第三百四十七章 开代朝之幸 汝州,同福客栈。 李玉婠已经打扮成了普通妇女的模样,先是给自己找了个房间,然后再前往天字一号房。 轻轻敲响房门,里面传来笑声:“谁啊!” 李玉婠淡淡道:“你家外婆。” 屋内沉默了,然后门悄然打开,一个中年面孔探了出来,低声道:“信物。” 李玉婠直接把周元准备的信递了过去,笑道:“给你们头儿看。” 仅仅只过了十多个呼吸,关陆便打开了门,郑重道:“李姑娘,请进。” 李玉婠愣了一下,才察觉到这一声“李姑娘”是在喊自己。 多少年没有人这般称呼自己了?真是新鲜。 她缓步走了进去,才发现偌大的天字一号房,只有四个人住着。 她不禁问道:“你们其他人呢?” 关陆道:“我们分散在汝州的各个客栈,这也是中原地区仅有的几个有客栈的城池了。” “李姑娘,大人让我们无条件配合您,听从您的指挥,她说您需要十一个人。” 算上古井村那四个亲卫,的确是十一个人。 李玉婠想了想,才道:“具体要求还不清楚,等见了张白龙才明白,你们需要做的事,去查牙山等我。” “还有,我要张白龙的信息。” 关陆点头道:“张白龙从龙门关而出,走了一天一夜,在隔壁的汇源客栈歇下了,明日一早便会继续出发。” “他们住在汇源客栈的后院厢房,常人无法接近,但早上会在客栈前院用餐,那时候可以选择碰头。” “具体怎么办,需要李姑娘做主。” 李玉婠轻轻一笑,道:“行了,没问题了,三天后,查牙山旁边的遂平县,我怎么和你们见面?” 关陆当即道:“遂平县顺城街有一个空置的屯粮站,我们会在那里等候李姑娘,若是当日没见到李姑娘,我们会转移到遂平县往东十里的村口。” “没事了,到时候见。” 李玉婠说了一句,便直接走出了门。 翌日一早,她便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金衣长裙和流苏面具,缓步走出客栈,到了汇源客栈。 汇源客栈大门紧闭,但这拦不住她,轻轻一掌推开,便坐在了桌前。 “这、这位姑娘…” 掌柜的当然看出李玉婠不好惹,于是赔笑道:“今日咱们不营业,请姑娘移至别处用餐。” 李玉婠没有回答,根本不予理会,只是静静坐着。 掌柜的见势不对,当即给小二使了个眼色。 小二会意,进了后院禀告:“大人,外面来了个女的闹事,看样子身份不凡,咱们也赶不走他。” 张白龙瞥了他一眼,才轻轻道:“去两个人,赶走。” 两个侍卫直接站了起来,大步朝外走去。 片刻之后,他们灰头土脸走了回来,跪在了地上。 “陛下,俺们不是那女人的对手,根本无法靠近,她功夫太好了。” 张白龙眯眼道:“莫非是刺客?圣女,只有请你出去看看了,拜托。” “陛下客气了。” 彩霓轻轻说了一句,便来到了前院。 她看到那个穿着金衣的女子,当即身影一震,连忙半跪而下,激动道:“属下参见圣母娘娘!娘娘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李玉婠道:“跟我走吧,去一趟粤海,出任务呢。” 彩霓愣了一下,然后低下了头,缓缓应了一声。 圣母娘娘之命,她不敢拒绝。 “请圣母娘娘准许属下,向张白龙道别。” 李玉婠道:“给你半刻钟时间。” “是。” 彩霓起身,连忙跑向后院。 她面色凝重看向张白龙,沉声道:“陛下,属实抱歉,我不能再保护你了。” 张白龙不禁站了起来,疑惑出声:“圣女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彩霓苦笑道:“是圣母娘娘找我来了,让我跟她去一趟粤海…陛下,娘娘之命,不可违逆。” 张白龙皱起了眉头,无生圣母竟然亲自现身了?她怎么知道圣女在这里? 是了,她那种神通广大的人,自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 记得七八个月前的一次长谈,未能说动无生圣母相助,今日难得一遇,岂能不见。 于是张白龙当即道:“我去见他!” 他大步朝前院走去,亲卫连忙紧跟着步伐。 彩霓面色一遍,急道:“陛下不可冲动,圣母娘娘性格古怪,喜怒无常。” “无妨!” 张白龙走到了前厅,果然看到了泰然坐着的无生圣母,她那一身金色长裙实在太耀眼了。 张白龙深深吸了口气,鞠躬道:“开代张白龙,见过无生圣母。” 李玉婠回头看向他,淡淡道:“我要带圣女走,粤海有任务。” 张白龙不回答,只是问到:“此前与娘娘畅谈天下,娘娘可曾考虑清楚了?若与我合作,夺得天下时,无生教可为国教。” “没兴趣。” 李玉婠的流苏面具给人神秘深邃的感觉,她的声音也很是淡漠,似乎不含一丝感情。 张白龙咬了咬牙,再道:“圣女答应了我,保护我至查牙山,半途而走,不太好吧?” 李玉婠看向了彩霓。 而彩霓则是低声道:“圣母娘娘,确有此事。” 李玉婠突然轻轻一笑,道:“不就是保护几日么,倒是无妨,我与你们一同前往,到地方之后,圣女便要立刻跟我走。” 张白龙闻言,不禁大喜,有无生圣母这等存在保驾护航,那还怕个锤子! 他连忙道:“当然可以,多谢圣母娘娘,我们即刻出发。” 一路骑马疾驰,众人都被颠得身体起起伏伏,难受得不行。 唯有李玉婠,宛如一张树叶挂在马背上,姿态优雅,身姿轻盈,显示出了她强大的功力。 张白龙不禁大声道:“圣母,我们此去查牙山,是为招降大晋朝五军营残兵败将。” “有了他们的加入,开代朝便坐稳了中原,还能批量培养大量专业兵军,为日后打下江山,奠定坚实的基础。” “圣母若是有意,还请慎重考虑去年商谈之策,尽早作出决断才好。” 李玉婠缓缓道:“五军营,对开代有用?” 张白龙笑道:“有了他们,开代朝之幸也,我们目前在军事人才培养和军纪建设方面,是处于空白阶段。” “他们足以弥补这一切。” 李玉婠道:“那无生教有什么用?” 张白龙道:“有无生教,亦是开代朝之幸也,尤其是大晋朝的南方,现在情况还不够糟糕,唯有无生教能渗透进去。” “这有利于我们之后夺取江山。” 李玉婠笑了笑,淡淡道:“好,若你能坐稳中原,无生教可以与你合作。” 张白龙闻言,不禁大喜道:“好!一言为定!”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一个哑巴 一个瘫子 周元背着少女快步回到驿馆,叶青樱则是联系内廷司医术最精湛的大夫,两人分头行动,最终在周元的卧房汇合。 作为常驻在内廷司的女医,老妇人年约四十出头,目光却是精凝如刀,只是简单看了两眼,便摇头道:“救不活。” “肋骨断了六根,右边小臂破裂,左边肩膀脱臼,右膝盖被敲开了,这些只是致残的理由。” “关键是喉咙,应该是被钝器击伤,导致大量积血,头颅也裂开了口子。” 说到这里,她看向周元,低声道:“忠武伯大人,老身医术浅薄,没有那个本事救活她,抱歉。” 周元道:“难点主要在哪里?” 老妇人低声道:“她太虚弱了,十岁的模样,体格却宛如七八岁,骨瘦如柴,这么重的伤,她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要治好她,需要破开喉咙,化出浴血,也需要日复一日地正骨,痛处难以想象。” “别说是她这样的身子,就算是体格健全的男子汉,也未必顶得住。” 周元沉声道:“如果她顶得住呢?” 老妇人愣了一下,随即试探着说道:“若是她能撑住不死,自然有救活的可能,只是大人,她已经快撑不住了。” 周元道:“你得先想个办法,至少给她续命几日,等我身边的李姑娘回来,那就有救了。” 老妇人苦笑道:“大人,世间没有那样的医术,能救活这样一个…” 周元直接打断道:“如果是全真神龙道和天师正一道的天师呢?” 老妇人面色一变,沉默了片刻,才道:“道家内法奇特,是老身见识短浅了。” “她如今身子太差,长期饥饿,老身可开两幅药,配置以汤膳,先吊着她的命。” “至于其他的,就要看她造化了。” 周元点了点头,抱拳道:“多谢大夫。” “忠武伯客气了。” 老妇人忙着离去,而周元则是坐到了床上,拉起了少女骨瘦如柴的手。 她手指很细,老皮包骨,还有厚厚的茧,但即使这样,也换不来一顿饱饭。 周元运足纯阳无极功,源源不断的内力涌入她的身体,希望能让她多坚持一点时间。 可显然,少女没有什么反应,依旧像一个死人一般躺着。 只是她的身体,温度正在慢慢回升。 外面传来董玉的声音:“节帅,邓大人求见。” 叶青樱低声道:“你去吧,我会让人好好照顾她,尽一切力量救她。” “好。” 周元站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来到书房,邓肃便低声道:“先生,复开秋闱一事已经传开了,士子学生们踊跃报名,显然这三年已经拖得太久了。” “但目前整个开封城,都萦绕着一股子低迷气息,两天前的鲜血,还让人有些惶恐啊!” “学生深知先生文采非凡,想请先生赋诗词一片,广而告之,鼓舞学生,鼓舞百姓,也鼓舞这座城。” 周元觉得邓肃说得有理,便点头道:“好,我晚些便写点什么东西。” 写什么? 周元根本不知道。 这个命题太大,想抄点什么,却是句句不合适,首首不切题。 想了很久,他还是决定自己写吧。 为这一次春闱的学子们写一篇序,抛砖引玉,希望他们能写出好的文章。 故…《为中原学子题序》—— “鸿蒙初开,天地初明,娲皇补天,泥塑万民。洪水猛兽,狂风骤雨,蒙昧未开,圣贤有灵。” “燧人钻木,取火以照天地;伏羲演图,八卦以明阳阴;仓颉造字,方有文明伊始;神农尝药,百草而治病疾。” “轩辕播种,五谷则养黎庶;大禹治水,九鼎以定乾坤;商汤擎天,诸侯毕服以贺;始皇立朝,故有天下统一。” “三皇治世,五帝分伦,泱泱华i夏,煌煌历史,文明之枢,皆此中原。” “而今中原,前有大旱,后有匪寇,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然大旱已祛,匪寇已灭,恶霸付之以鲜血,罪徒付之于一炬,历尽沧桑,否极泰来也。” “中原大地,古有圣贤,而创千年之文明。如今中原,便不得有圣贤耶?便不得再创千年之文明耶?” “学子诸君,寒窗苦读圣贤之书,谙圣贤之道,当以天下为己任,以万民福祉为理想,在废墟与血泊之中,重建中原!” “丹青史册,必以尔等为贤,以此举为圣迹!” “苍天后土,古今星辰,皆可共鉴!” 落下了笔,周元把此序交给了邓肃,让他公告出去。 在傍晚时分,他意外等到了李玉婠的归来。 说好的三天,怎么一天就回来了。 周元看着她,轻笑道:“无生教的事,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李玉婠却是容光焕发,像是遇到什么大好事似的,摆手道:“我把无生教解散了,像是和从前做了个告别,如释重负,如同解脱。” 周元道:“解散了?做不到吧,比如楚非凡之类的,一定会重聚教众。” “京城那位完颜黛婵,手底下也不少骨干成员呢。” 李玉婠摇头道:“他们的选择与我无关,我跟楚非凡说的很清楚了,以后他的一切,自己承担。” “你也不再需要无生教帮你做什么了,况且…你很需要彩霓,不是吗?她不再是圣女了,她可以跟着你了。” 周元缓缓点头,道:“所以彩霓还没回来?” 李玉婠道:“她也有她在意的姐妹,总要安置,总要告别,你得给她一点时间。” 周元道:“好,正好有事请你帮忙,帮我治疗一个人。” 李玉婠面色古怪,来到周元房间之后,沉默了片刻,才皱眉道:“没意义。” 周元疑惑道:“什么没意义?” 李玉婠道:“身体烂成这幅样子,救活了也是个哑巴和瘫子,有什么意义?” 周元勉强笑了笑,低声道:“圣母姐姐,她的人生从来就没有意义,或者说,她全部的意义就是活着。” “让她活着吧。” 李玉婠张了张嘴,最终才点头道:“好,我以精纯的道韵护住她微弱的心脉,以道家法门续接其断骨,再化开她体内的淤血。” “但我先说好了,她右腿膝盖碎了,始终是废的,这个靠外人是救不了她的。” “另外她的嗓子也坏了,也治不好,所以…还是那句话,哑巴,瘫子。” 周元道:“靠外人救不了?什么意思?莫非还能靠她自己?” 李玉婠戏谑道:“是啊,靠她自己可以痊愈的,前提是她把天师正一道的《先天造化内法》修炼到大圆满,也就是皇宫里那位的水平。” 那不就相当于没有希望么,不过能救活,已是万幸。 第三百六十八章 该决战了 关于治疗,李玉婠果断拒绝了合作,而且语气很是高傲:“你让我和凡俗大夫合作救人?你是在瞧不起谁?当我这么多年道家心法白练了?” “她有内力?她内力可以精深磅礴到侵入人体续接骨骼?她可以不破开皮肤化除淤血?让她一遍凉快去吧,给我两天时间,我把她治好。” 于是,李玉婠就关上了门。 然后她打开了门,跑了出来,脸色发白道:“可不可以先给她洗个澡?这样和她待两天,我很难承受得住。” 周元和叶青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于是吩咐侍女给少女洗澡,然后再送到房间里去。 看到关上的房门,叶青樱和周元自觉离开,来到院子里。 叶青樱有些感慨道:“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般精深的道法,这个无生圣母确实太强了,我甚至觉得她能比肩师父。” 傻孩子,她是咱们师父的好姐姐,咱们的好师伯啊! 嗯?奇怪,想到这里我怎么心跳加速了。 叶青樱没有注意到周元的表情,而是继续叹道:“说起这个,已经有一年没有见过师父了,也不知道她老人家身体好不好,中原之战结束后,我想回云州去看看她。” 三十五六岁的人,不至于叫什么老人家吧,况且师父深谙道法,驻颜有术,看起来跟二十六七岁韵妇差不多,当真是顶啊! 哎?我到底在想什么!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道:“是啊,我也一年没见师傅了,希望今年能去见一见她。” 叶青樱的面色倒是古怪了起来:“小师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师父好像把你逐出师门了哎,你去看她做什么?” 周元连忙道:“请注意措辞,根本没有逐出师门,只是让我没事儿别去见她。” 叶青樱冷笑道:“你还有脸说啊?师父脾气那么好,也只有你能惹到她了。” 她突然脸红了起来,咬牙道:“当然,还惹到了我。” 周元道:“那是救你的命!不要不知道好歹!” 叶青樱哼道:“哦是吗?谁不知道那是救我的呢,我又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但我就是不舒服,就是气,就是各方面看你不爽。” 好家伙,只要跟她在一起久了,保证要吵架,周元真是没法子。 他摆手道:“行了不说这个了,说正事,两天之后,我打算走了。” 叶青樱道:“走?去哪里?” “当然是洛阳啊!” 周元摊了摊手,道:“中原之战,该结束了,我去把张白龙那边收拾了,然后…回家!” 说到最后两个字,周元的思念之情都快遏制不住了,妈的,早该结束了。 叶青樱疑惑道:“你的语气怎么那么轻松?张白龙剩了两万多兵马,加上怀庆府的三万,再加上你给的五万难民精英,另外还招募了两万农兵。” “现在人家有十三万大军,镇守洛阳,你拿什么去打啊!” 周元笑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到时候百姓自然会打开城门,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叶青樱翻了个白眼,道:“没心情听你吹,我只期望早点结束这一切,中原百姓能慢慢安定下来,我也好休息一段时间。” “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又经历血雨腥风,早已累了。” 周元一时间有些恍惚,这才意识到二师姐其实也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姑娘罢了。 她确实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重担。 …… 周元的《为中原学子题序》发布了出去,在中原各地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无数学子来到开封,准备施展蓄积多年的才华,也为重建中原出一份力。 而两日转瞬即逝,李玉婠终于推开了卧室的大门。 她脸色苍白,微微穿着粗气,低声道:“她交给你们了,十二个时辰内不要打扰我,我要休养。” 她没有过多寒暄,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周元和叶青樱对视一眼,连忙走了进去。 他们看到了已经苏醒的少女。 她依旧骨瘦如柴,而且脸色很是苍白,身体还是那么虚弱。云九小说 幸运的是,李玉婠的确治好了她,她的身上包着各种布,骨骼刚刚接好,还在恢复。 叶青樱低声道:“小妹妹,你感觉怎么样?” 少女眼中只有迷茫,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 周元道:“她哑了,说不出话来。” 他看向少女,道:“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动,要慢慢恢复,急不来的。” “有几个问题,我问你答,只需要摇头点头即可,明白了吗?” 少女迷茫着,沉默着,然后试着点了点头。 周元道:“你有名字吗?” 少女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叶青樱道:“周元,这边很多穷人家的女娃娃都是没有名字的,一般都叫丫头,或者叫三娃、四娃之类的。” 周元叹了口气,继续道:“你还找得到你的家人吗?” 少女又想了想,然后还是摇头。 没有名字,没有家人,今后怎么安置? 周元有些头疼,看向叶青樱。 叶青樱却是低声道:“内廷司肯定是没法子的,毕竟是特殊部门,以她的经历,过不了层层审核的。” 周元作罢,于是道:“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少女摇了摇头,目光慢慢变得清澈。 周元无奈了,最终苦笑道:“罢了,你以后跟着我吧,我家大,养得起你,也有紫鸢她们陪你玩。” “你愿意吗?” 少女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周元,然后点了点头。 周元道:“没有名字,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叶青樱连忙道:“你取名字不好听,我快取我来取,就叫…” 她兴致打了,脑子没到,一时间卡壳了。 周元摆了摆手,笑道:“现在是早上,太阳刚出,你就叫晨曦吧,希望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一个好的变化。” 叶青樱道:“这个不错,算是我取的。” 她看向少女,咯咯笑道:“这么名字好不好呀?” 少女呆呆的,却是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周元。 周元道:“我觉得好,你觉得呢?” 少女点了点头,紧紧闭着嘴。 周元笑道:“不要灰心,我以后会请先生教你识字,你便可以写字与我们交流了。” “另外,你的膝盖和喉咙并非治不好,若是你能修炼《先天造化功》至大圆满…就能痊愈。” 叶青樱叹了口气,说了等于没说,全天下把《先天造化功》修炼至大圆满的,也就三个人,师父、无生圣母和小庄。 就晨曦这幅身子骨,还是个瘫子,修炼至大圆满,怕是比收复中原难多了。 周元低声道:“会一直有人守在你身边照顾你,你就不要太担心什么其他事,安心养病即可。” “识字、练功什么的,慢慢来,人生还长,你才十岁,别急。” 晨曦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 周元道:“我明天中午之后会离开这里,大概半个月之后会回来,那时候接你去神京。” “这段时间,好好养伤。” 说完话,周元才和叶青樱离开。 而床上的晨曦,依旧动弹不得,只是两行眼泪慢慢流了出来,浸湿了枕头。 她没有哭泣,她的表情依旧很麻木,但泪水却止不住。 第三百七十一章 回家 身边一直跟着一个美女,周元有时候会免疫,但当李玉婠离开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下意识的自言自语,已经没有人再回应了。 也再没有人在自己身边,东问一句,西问一句,偶尔还要蛊惑一波去高丽。 战斗胜利了,周元心情很轻松,却有一种莫名的寂寞感。 彩霓也跟着李玉婠去了,叶青樱也要即可回京述职,只有周元还留在这片宛如废墟一般的土地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先生。” 邓肃急匆匆跑了过来,施礼道:“您叫我?” 周元点头道:“你代掌中原巡抚,对这边情况已经熟悉,六大家族灭了之后,丈量土地也在迅速加快进程。” “我已上书陛下,请她提拔你为正式的中原巡抚,独掌中原军政大权。” “这片混乱的土地,正在建立一种崭新的规则,邓肃啊,中原的胜利只是小事,一条鞭法的胜利才是大事。” “我希望你能汲取之前的经验,把这件事做好,把自己的名字留在青史上。” “希望后人提起你父亲,乃是内阁次辅,而提起你,不再是内阁次辅的儿子,而是…民族英雄邓肃。” 这一番话让邓肃热泪盈眶,不禁跪倒在地,哽咽道:“请先生放心,学生一定谨记先生教导,无论如何努力实施一条鞭法,虽九死而不悔矣!” 周元扶起了他,叹声道:“中原是我华l夏文明的摇篮和根基,这片土地饱受磨难,历尽沧桑。” “希望我下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是勃勃生机的景象,百姓安居乐业的画面。” 邓肃声音都沙哑了:“学生,必当鞠躬尽瘁!” 周元道:“相信我,陛下的拨款很快会下来,应该不会低于一千五百万两,你作为一省之首宪,要学会怎么去用钱。” “其他的事我教不了你太多,需要你自己去摸索,但我相信你饱读诗书,终究会找到合适的路。” 邓肃抬起头来,呢喃道:“先生要走了?” 周元点头道:“要走了,中原只是我第一个战场,未来还有很多战场等着我。” “西南的土司,东南的岛寇,濠镜的弗朗机人,北方的蒙古,东北的鞑虏。” “大晋天下满目疮痍,你我师徒,一军一政,当力挽天倾,开出一个太平盛世来。” 邓肃胸中热血激荡,咬牙道:“先生,我们一定可以!” 周元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缓步离去。 今日是六月二十七,明日,就是五军营开拔回京之日。 终于要回家了。 开封府的官员们,以及高中举人的学生,都自发来送周元。 周元深深鞠躬,只是说了一句话:“诸君,中原百姓拜托诸君了!” 董仲梁拉了拉董玉的衣领,面色严肃,沉声道:“神京不是中原,以后做事要深思熟虑,不能莽撞,不能冲动。” “跟着忠武伯,要好好干,不要丢董家的人,若是将来立了功业,成了大事,我也对你爹娘有交代了。” 董玉红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跪下了来磕了三个头。 终于要出发了。 周元捂着自己的头,一时间有些懵逼。 叶青樱走了,李玉婠走了,彩霓走了,但是留下了一个晨曦啊! 第三百七十二章 深夜的酒 鼓声震天,鞭炮齐鸣。 龙旗招展之下,五军营数万大军齐齐跪下,拜见圣君。 这气势壮阔的军威,让文武百官都不禁震撼,一次出征中原,五军营仿若脱胎换骨,成为了真正的精锐。 就连杨国忠等人都不禁变色,看着整齐划一的军姿,心中百味杂陈。 论带兵打仗,周元的确足够天才,也立下了令人折服的功绩。 奖励将帅,乃是皇帝要出的风头。 昭景女皇身穿龙袍,走下龙辇,在禁军的簇拥下,大步走近五军营。 然后禁军停下,只七八名内卫跟在身后。 “诸位将士,出征四月,历经苦战,英勇拼杀,剿灭匪寇,拯救黎民,收复中原,扬朝廷之正气,振大晋之国威,劳苦功高,朕心甚慰。还请诸位将士起身说话。” “谢陛下!” 五军营战士齐齐站了起来,一个个身影笔直如松,面色凝肃,压制着心中翻天覆地的激动。 昭景女皇走到了周元跟前,大声道:“忠武伯、五军营大都督、剿寇大元帅周元,能征善战,当为首功!” 周元郑重道:“承蒙陛下隆恩,幸有大晋气运隆昌,微臣才能顺天而行,收复中原。” 昭景女皇张了张嘴,眼中已经含着泪,小声说道:“小师弟,这四个月你瘦了好多,辛苦了。” 周元低着头笑道:“那今晚我多吃点,争取把肉长回来。” “调皮。” 昭景女皇轻轻笑了笑,又接着去安抚其他将领。 柳芳、李贺等人能与陛下说上几句话,得几句夸赞,简直兴奋得差点洒泪。 武将之荣耀,就在此时此刻啊! 紧接着就是祭天、祭祖等各种仪式,越热闹越好,声势越大越好。 足足搞了一个时辰,周元又带着五军营大军游城,来回转了一圈,直到黄昏时分,大军才回营休整,当然,庆功宴肯定会安排的。 他们的嘉奖很快会到来,然后才是回家探亲的时候。 而周元也不能直接回家,这么大的事,自然还有严谨而完整的汇报工作。 进了皇宫,到了御书房,一众阁臣都在。 首辅杨国忠,次辅邓博尺,阁臣徐世功、曾程、王伦(铎),还有兵部尚书吴清荣。 他们这一次没有跟周元唱反调,反而施礼示意,表示尊重。 这就是实打实的功绩所带来的尊重,凌驾于党争之上的大功。 昭景女皇换了常服,也到了御书房。 众人施礼之后,都坐了下来。 昭景女皇表情虽然平静,但眼神中依旧有掩饰不住的激动与愉悦。 她轻轻道:“忠武伯,详细说一说中原战局吧,为朕和诸位大臣还原一下战事,内卫记录,整理之后,要由内阁审核,传阅下去。” 周元点了点头,于是便从路上遇到难民开始说起,将这几个月的几次关键战役,都说了出来。 当然,李玉婠的身份是不能暴露的,只说五军营中有奇才,可以制作猪皮面具,手艺足以以假乱真。 滔滔不绝说了一个时辰,诸位阁臣也是很感兴趣,提出多种问题,周元都一一回答。 天已黑尽,时候也差不多了。 昭景女皇笑道:“今日到此为止吧,明日早朝之后,要准备庆功宴,到时候就是你们畅聊了。” 众人连忙站了起来,施礼告辞。 周元退出了御书房,毫无意外的遇到了小庄。 这个身高一米九以上的女壮士也是罕见露出了笑容,眯眼道:“行啊周元,这次你可让陛下高兴坏了,让我留住你呢,走吧,紫微宫。” 周元笑道:“小庄师父好久不见了,看你的气势,怕是修为又精深了不少。” 小庄摆手道:“别拿这些话来套我,以你对武学的见解,根本看不出什么修为精深来。” “不过看在你态度还不错的份上,我可以提点你一句,自从收到捷报之后,陛下心情就高兴了很多,食欲大增,晚上睡觉都踏实了,这是许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情况。” “任何人处于这种状态的时候,都会很宽容。” 看到寝宫中满桌的酒菜,周元不禁猛吞口水,点头道:“我看出来了,大师姐这是要款待我。” 小庄笑了笑,道:“你劳苦功高,是该享受享受了,我走了。” 周元思索着小庄的话,眼睛越来越亮,最终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大师姐换上了普通的家居服,卸下了沉重的装饰,只是随意盘着头,便坐了下来。 她笑意吟吟看着周元,轻声道:“没出息,看把你馋的,要吃就动筷子呗,不必拘礼。” “多谢大师姐!” 周元应了一句,拿起筷子就成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说道:“军中伙食不好啊,我这天天啃干粮,嘴都起泡了,这种好东西我是几个月都没见到了。” “唔…真香!” 昭景女皇给他倒了满满一杯酒,轻笑道:“来,尝一口。” 周元一愣,也顾不得是皇帝倒酒了,直接端起杯子就一口喝干。 烈辣入喉,一路酣畅淋漓到胃里面,整个人都烫了起来。 他瞪眼道:“好酒!够劲!” 昭景女皇笑道:“这可是内务府珍藏的极品贡酒,藏了几十年了,所剩不多,也就你有这个口福。” 周元嘿嘿笑道:“还是大师姐疼我。” 昭景女皇却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做这点事算什么呢,龙椅上发发愁罢了,哪里比得上你在战场上拿命去拼。” “千里迢迢风餐露宿过去,几万人跟人家几十万人拼,打赢了如现在这般倒是好,万一打输了,我怎么跟蒹葭妹妹交代?” “收到你邸报之前,我都是提心吊胆的,如今总算是好了。”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周元明白她的压力,于是也给她倒了一杯酒,笑道:“大师姐,我们所做的事本就很艰难,遇到坎坷是正常的。” “我们应该习惯这样的挑战,并有坚定的意志和乐观的心态,若每一次都要感叹如何如何艰辛,如何如何困苦,那最终只会陷入小富即安、小成即傲的泥沼之中,失去了本真的目标。” “在我看来,我们这次赢了,好好庆祝,这就够了。” “下次事情到来,我们依旧有信心去赢,并最终达到我们的目标。” 这一番话让昭景女皇呆住了。 她怔怔看着周元,缓缓点头道:“说得真好,小师弟,反而是我着相了。” “越复杂的事,用越最简单的心态去面对,或许反而会更好办。” 周元举起了酒杯,眨着眼睛道:“别光说,咱俩喝一口先。” “好!” 昭景女皇和他碰杯,笑道:“祝贺我们这一次的胜利,今晚我陪你喝个痛快!” 两人一饮而尽,话匣也慢慢打开。 周元讲起了在中原的一些细节,比如内廷司的模仿字迹高手,比如云家的奢靡作风,比如晨曦的遭遇。 昭景女皇也是时而好奇,时而愤怒,两人一杯接着一杯,都有了几分醉意。 “说实话,小师弟,不是大师姐跟你吹嘘,我的酒量绝对是女人之中最好的,不能说千杯不醉,也至少百杯不倒了。” “这段时间我常和沁水、碧水她们喝酒,她们两人加一块儿都不是我的对手。” “今天你最好别跟师姐较劲,否则师姐就把你灌趴下。” 周元吞了吞口水,低声道:“大师姐,你说的我都懂,但你的酒洒了,衣服湿了。” “湿了就湿了。” 昭景女皇摆手道:“大夏天的,又不会着凉,况且你大师姐内功深厚,早就不生病了。” 不是啊…大师姐你白衣服打湿之后,好透啊。 雪白的衣裳已经透明,鹅黄颜色的肚兜若隐若现,因为浸湿而紧贴皮肤,堆积出深深的沟壑。https:/ 周元道:“大师姐你是不是醉了?” 昭景女皇一拍桌子:“胡说八道!你大师姐陪你战到天亮都没问题!” 她又喝了一口,顺手把发钗取了下来。 于是,满头青丝如瀑垂落。 这一刻,眼神迷离的她,美得无法形容。 她似乎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威严君王,而就是慈爱温柔的大师姐。 第三百七十四章 年少封侯 “啊!” 一声惊叫在房中响起,小庄瞬间冲了进去,目光扫视了一圈,没看到可疑之人,才疑惑地看向睡醒的昭景女皇。 她疑惑道:“陛下,怎么了?” 昭景女皇骇然看向小庄,颤声道:“我…我昨晚都干了什么?” 小庄忍俊不禁道:“陛下忘记了?” 昭景女皇道:“正因为记得,我才被吓到了。” 她坐了起来,急忙道:“完了,小庄我完了,我帝王威严没有了,我作为师姐的气度风范也没了,我什么都没了。” 小庄笑道:“至少陛下的身子还在。” 昭景女皇脸色发白,小拳头攥紧,恨不得给自己一下:“误事啊!喝酒误事啊!我怎么会给小师弟…哎呀,我怎么能给他跳舞呢,那不是以色娱人吗!” 小庄道:“陛下可不止是跳舞啊…” “还穿了道袍!” 昭景女皇咬牙切齿说出这五个字,然后一头倒了下去,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发出哀嚎的声音。 “糊涂了,糊涂了啊,我是决定安慰他一下,结果一喝酒,就全然上头了,没拿捏住分寸啊!” 小庄有些迟疑,低声道:“这些难道不是计划好的?” 昭景女皇急道:“才不是准备好的!下个月十六,是师尊的生辰,这是我让内务府做的道袍,要送给师尊的。” “昨晚脑子一热,突然想到小师弟似乎喜欢这个,就直接给穿上了。” “我…我一定是疯了!” 小庄苦笑道:“陛下,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还是快起床吧,要上朝了。” “不去!” 昭景女皇连忙道:“不去不去!我没脸去上朝了,昨晚那般模样,我怎么敢去见小师弟啊!” 小庄道:“陛下,这又躲不掉,况且周元或许昨晚也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的?” 昭景女皇眼睛一亮,随即无奈叹道:“他记性好得很,怎么可能忘,还好我没彻底醉糊涂,否则怕是要被他得手来了。” “这该死的东西,怎么胆子这么大,连圣君他都敢…”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咬牙道:“小庄,你快去警告小师弟,他若是把昨晚的事说出去,我就让他当太监!” 小庄捂嘴笑道:“我这就去” 昭景女皇道:“别说是我让你去的,以你的名义警告他,他才不怕我呢,偏偏怕你。” 小庄道:“那是因为陛下宠爱他,而我嘛,说揍他那一定是不手软的。” 昭景女皇捂住了连,无奈叹道:“不能喝酒了,以后不能再喝酒了。” …… 这一次早朝,是大晋许多年以来最重要的一次早朝之一,中原的胜局,给了这个走入暮年的王朝一次巨大的振奋,也给了文武百官一个天大的惊喜。 罕见的大胜,自然会有罕见的赏赐,关于如何衡量周元在朝中的地位,内阁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判断。 按照杨国忠的话来说,大晋朝有一个镇国公就够了,没必要再出现第二个。 武勋当道的局面,对于朝廷大局来说是不利的。 这样的看法,他们甚至不需要交流,就能达成相应的默契。 另外还有一点,周元还年轻,不宜荣宠过胜,否则容易生出不臣之心。 基于各方面的考量,作为首辅的杨国忠站了出来,大声道:“陛下,忠武伯携六万大军征战中原,剿灭匪寇三十余万,劳苦功高,正该重赏才是。” “微臣愚见,可晋忠武伯为一等伯,赏金万两,送忠勇牌匾,五军营等一众将领,皆应提拔。” “此战之中作出杰出贡献的内廷司,亦不可忽视。” 这些话说得多么漂亮,但全都是没卵用的东西。 三等伯变一等伯有点晕,送钱送牌匾算个屁,道理都被他杨国忠拿捏完了。 昭景女皇都有点不敢看周元,端着声音道:“收复中原,泼天之功,仅仅是从三等伯到一等伯,未免难以服众。” 邓博尺沉声道:“陛下,微臣听闻忠武伯在中原大肆屠杀皇亲,甚至无视云家免死金牌,丹书铁券,此分明为藐视皇权、有辱历代先帝之举,乃是死罪。” “然鉴于云家作恶多端,该当严惩,故微臣亦不愿以此事上纲上线,责问忠武伯。” “但此事至少说明,忠武伯毕竟年轻气盛,做事还不够沉稳老练,应当让他再沉淀沉淀才是,也是为了他着想嘛。” 都是官场上的老狐狸,说话一个比一个好听,但肚子里都是坏水。 昭景女皇冷声道:“云家还有脸提免死金牌、丹书铁券?就他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早该为此付出代价了。” “忠武伯杀他们,乃是为民除害,亦是维护朝廷法度尊严及皇室脸面,非但无过,而且有功!” “朕思虑再三,心意已决,晋周元为三等忠武侯,领京营节度使之职,拱卫皇都。” 此话一出,杨国忠率先变色,惊声道:“陛下不可!京营节度使乃是军中重职,邱桓接掌不到一年,怎可……” 昭景女皇冷声道:“是那个十倍于敌却遭惨败的邱桓吗?还是让他回金陵吧,朕的皇城还是交给有能力的人比较好。” 杨国忠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他心中已然明了,周元年少封侯,挡不住了。 这一战对于大晋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也是陛下登基以来第一次大胜,这种时候,陛下必然偏爱。 几个阁臣对视一眼,心中暗暗叹息。 昭景女皇看众臣没有说话,才看向周元,淡淡道:“忠武伯,今后恐怕要称你为忠武侯了。” 周元连忙道:“臣谢陛下隆恩,必不负所托,将京营打造成真正的王者之师。” 昭景女皇笑了笑,道:“起来吧,你正该教教这些在朝的将军,怎么打仗才是。” 徐世功深深吸了口气,于是咬牙道:“陛下,关于南方之战,粤海水师已集结完毕,择日便要出征濠镜,忠武伯此次清扫云家,得脏银甚巨…” “微臣还请陛下拨款四百万纹银,供以粤海水师修整战船,更新枪炮兵刃。” 周元闻言,猛然抬头。 粤海水师?打仗?什么情况! 大师姐是疯了么,就那些破木船,怎么打佛朗机的铁皮船? 老子刚把中原收回来,这些狗东西又把南方沿海挖个坑吗! 第三百七十五章 青鸢 你进来 由于时代的技术限制,大晋在科技的发展上早已落后于世界,至少落后于世界尖端水平。 所谓的佛朗机,也就是葡萄牙、西班牙等国,已经探寻世界上百年,海上贸易催动着船舶技术的成熟,他们的铁皮船和火炮都已经相互统一,并有着紧密的配合,再加上人手一把火线枪…跟他们打,大晋朝廷恐怕要吃大亏。 想到这里,周元抬头,果断说道:“陛下!南方粤海之战,属实不明智,我大晋木船不利于炮火防卫,驱动力和吨位也全面落后,胜算实在不大。” “臣请陛下撤销南方作战之计划,他日再图。” 这突如其来的定论,让内阁众臣和其他武将都皱起了眉头。 徐世功最是不舒服,粤海总督戚常士是楚党的人,刚刚到任,正需要立功,这周元跑出来捣什么乱。 他已经封了三等侯了,难道还不满足?要仗着陛下荣宠,与楚党死磕到底吗! “忠武侯此言差矣!” 徐世功沉声道:“我大晋水师积攒百年之底蕴,船坚炮利,众志成城,岂会怕了那几千佛朗机人?” “难道忠武侯认为,朝廷除了你之外,就没人会打仗了?” 周元淡淡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但对于战事的见解,是要高徐阁老一筹罢了。” 昭景女皇开口道:“行了,粤海之战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之时,此刻作罢,有伤粤海水师之军心,亦有损大晋之国威。” “近年来,佛朗机人上岸登陆,屡次劫掠香州,是该教训一下他们了。” 后面的话周元听不进去了,只是眉头紧皱,思考着大师姐对这件事的态度。 南边的红毛怪是该打,但目前大晋和对方的差距过大,朝廷包括大师姐在内,应该是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差距意味着什么,还认为可以靠着人数优势而取胜。 这个跟头不让他们栽,将来恐怕还要在其他地方出幺蛾子。 那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们此刻便栽跟头好了,至少佛朗机人成不了大势,即使败了,也不至于威胁到国本。 想到这里,周元便不争什么了。 打了这么久的仗,该老子好好休息休息了,你们要折腾便尽管去。 于是接下来的内容,周元全部当相声听,听到最后甚至想笑。 “忠武侯何故发笑!” 曾程看他表情戏谑,实在忍不住了。 周元愣了一下,这该怎么接话? 我笑她昭景女皇少谋?笑徐世功少智?这话也说不得啊! “我想起好笑的事情。” 周元歪着头道:“曾大人莫非连这个都要管一管?我年少封侯,还不让我乐呵一下么?” 谁都看得出你周元在嘲讽我们好吧! 曾程黑着脸,重重哼了一声,也不好再说下去。 一直到了午时,早朝才终于结束。 昭景女皇道:“周元,你刚刚打仗回来,这几日就不必老往五军营跑了,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京营节度使大印出来之后,再行述职。” 周元施礼道:“多谢陛下。” 事实上今天这事儿还办得挺风光的,礼部派出了大量的人员,一路上给周元敲锣打鼓,营造声势。 周元戴着大红花,骑着枣红色骏马,在一路吹拉弹唱的氛围中,回到了忠武伯府。 赵蒹葭等人早就知道了消息,领着侍女奴仆在门口等候着。 艳阳高照,在无数神京百姓的吆喝声中,周元终于见到了赵蒹葭。 分别四个月,两个人的思念都到了极致,此刻却只能保持礼仪,相敬如宾,互相施礼。 “妾身恭迎夫君回府。” 她深深一福,眼眶都已红了。 周元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一把拉起赵蒹葭的手,吆喝道:“紫鸢关门!今日谢绝见客!” 随着沉重的大门徐徐关上,两人终于抱在了一起。 赵蒹葭眼泪流了出来,颤声道:“夫君,你终于回来了,还好你没事。” 或许这就是家人吧,并没有特别在意所谓的封侯和功绩,而是更在乎身体。 周元低声道:“想死你了!” 他一把将赵蒹葭抱了起来,大步便朝屋内走去。 赵蒹葭红着脸,目光含情,知道夫君要做荒唐的事了,这次却没有拒绝,只是痴痴看着他。 周元是不行了,几个月的禁欲,又被大师姐一波整治,根本忍不住。 像是冲出圈门的蛮牛,一路横冲直撞,直接相位猛冲,巨龙出击,屋内顿时传来笙歌之声。 第三百七十六章 兼祧二房 接风的晚宴很是丰盛,只是桌上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赵蒹葭和青鸢低着头,脸色红扑扑的,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紫鸢嘟着嘴,满脸不高兴,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偏偏排到青鸢后面去了。 那样的事,虽然怕,但……但也该在青鸢前面才是嘛! 我才是姑爷的贴身丫鬟,你青鸢还要远一层呢。 “周大哥吃菜。” 凝月才没管那些,只是笑意吟吟地坐在周元身旁,不停给他夹着菜,眼中满是爱意。 周元吃个不停,顺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凝月又连忙给他倒满,歪着头看着周元狼吞虎咽的模样,眼睛亮晶晶的,嘴角的笑意掩盖不住。 完颜黛婵眯着眼,不禁哼道:“周大人现在不愧是侯爷了,还真有老爷派头啊,回到家就先办坏事儿,通房丫头也睡了,起床还有好酒好菜,还有姑娘伺候着。” “年纪轻轻的,你生活倒真是奢靡啊!” 这酸溜溜的语气,听得周元发笑:“颜姑娘羡慕我吗?大晋还有很多仗要打呢,最近粤海那边局势就很紧张,你要不也去参与参与,立个功,封个侯?” 完颜黛婵道:“没兴趣,我就想问问你,我在这里当保镖这么久,你该怎么谢我?” 周元疑惑道:“你在这里白吃白住,还要我谢你?” 完颜黛婵顿时站了起来,瞪眼道:“你说什么!我白吃白住?” 薛凝月连忙拉住了完颜黛婵的手,低声笑道:“颜姐姐别生气,周大哥就是说着玩儿的,他跟你斗嘴呢。” 完颜黛婵不忍心对凝月发火,只是咬牙道:“你就向着他吧,这次立这么大的功,怎么不想着让陛下赐婚呢,凝月你也得催催他,早点给你个名分。” 薛凝月脸色红了红,却是低着头道:“颜姐姐别胡说了,这件事由蒹葭姐姐做主,我…我不急的。” 这句话让赵蒹葭心情大好,连忙拉着凝月的手,柔声道:“好凝月,你我本就是最好的姐妹,姐姐当然要给你做主的。” 说完话,她看向周元,瞪眼道:“夫君你怎么回事啊,说好的要给凝月赐婚的,怎么到关键时刻,便装聋作哑了。” 好家伙,这是姐妹齐心,来对付我了? 周元笑了笑,道:“放心吧,我主要是想着,得先征得薛伯母和薛伯父的同意嘛。” “凝月,明日我和你一起回薛府,看望你母亲,问问此事。” 薛凝月脸色一红,捂着脸嘤咛一声,低头轻轻“嗯”了一声,心中甜蜜无比,只觉全身都酥麻了。 吃完饭后,赵蒹葭戳了戳周元的大腿,压着声音道:“等会儿你去凝月的院子睡。” 周元变色道:“不好吧,回家第一晚怎么也要陪你才是。” 赵蒹葭道:“少来了,谁经得起你这般…这般折腾…” 她忍住羞涩,咬牙道:“我是受不住了,青鸢身上都被你打红了,也再经不起你折腾了,去陪凝月吧。” “其实这几个月,她很想你的。” 周元捏了捏她的脸,笑道:“还是娘子懂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蒹葭翻了个白眼,道:“不许得了便宜还卖乖。” “薛伯母那边你要好好说,别让凝月夹在中间为难。” 周元点头道:“薛伯母那边没问题,放心吧。” …… 一夜缠绵,周元过足了瘾,第二日便带着凝月回薛府。 虽然提前给薛伯母通过气,也算是得到了认可,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所以周元也是拖了好几车礼物过去,算是正式拜访。 一路阵仗大得很,街坊邻居都打开门出来看。 这可把薛伯母给高兴坏了,人到中年,活着就是为了那张脸,这一次周元的高调可算是给她赚足了面子。 “这就是忠武侯吗?” “看这挺拔的姿态,器宇轩昂的模样,除了忠武侯还有谁啊!” “年仅十九岁便封了侯,将来怎么得了,可惜已经成亲了。” “那薛家丫头和他到底什么关系?莫非是小妾?” “不可能吧,薛家丫头好歹是嫡出独女,又是将门之后,不该做小妾才是。” 热闹之间,薛夫人穿着隆重的衣服出来迎接,春光满面,狠狠虚荣了一把。 “贤侄来了!快请进!” 她热情打着招呼,又连忙拉起鞠躬的周元,笑道:“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你封了侯,伯母为你高兴。” “哎呀来就来嘛,你能想得起伯母就好,还带这么多礼物。” 她嗓门儿很大,巴不得全天下人都听见。 周元依旧施礼道:“伯母是长辈,子易理应看望伯母才是。” 配合着寒暄,两人以及一众随从,进了薛府。 周元道:“伯母,此次收复中原,功劳颇大,晚辈已经向陛下提出赐婚之情,陛下已然答应。” “伯母若是不嫌弃,还请将凝月嫁与我,兼祧二房,符合礼法,乃是明媒正娶之正妻。” “周元崛起于微末,幸有凝月相助,方有今日,成亲之后,绝不会亏待凝月。” 说到这里,周元又压着声音说了一句:“伯母,陛下承诺,成亲之后,赐凝月二品诰命夫人。” “届时,伯母便是诰命夫人之母了。” 这一番糖衣炮弹,薛夫人哪里承受得住,笑得嘴都是合不拢了。 她连忙扶着周元,笑道:“子易哪里的话,伯母也不是那些个喜欢攀附权势的人,只要你待凝月好,你伯父伯母是一万个答应啊!” “凝月丫头,你愿意嫁给你周大哥吗?” 薛凝月俏脸通红,羞涩地低下了头,小声道:“凝月早已非周大哥不嫁。” 说完此话,她嘤咛一声,羞得跑回了房间。 “这丫头,性子还是腼腆了些。” 薛夫人笑着看向周元,道:“子易,伯母今日便修书一封,寄往宣府,若老爷赞成,此事可成。” 周元微微点头,心中却有些感慨。 薛伯母一生都在为了薛家操持,面对这样的大事,即使已经按捺不住了,却还是想着让薛长岳做主。 唉,换个立场去想,薛伯母的确是一个好妻子。 周元叹道:“那晚辈便等伯父的好消息,希望将来有机会能孝顺二老。” “若他日再立新功,也给伯母讨个诰命!” 薛夫人面色红润,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子易!有你这句话,伯母就很高兴了。” “你这孩子本事大,还不自傲,懂礼数还孝顺,你伯父一定会同意的。” 说到这里,她拍了拍脑袋,连忙道:“你快坐,让凝月陪着你说话,中午在这里好好吃一顿,伯母亲自去给你下厨。” “多谢伯母。” 周元施礼,目送她离开。 直到此时,薛凝月才悄悄从房间里跑出来,扑进了周元的怀里。 她哽咽着,眼泪也出来了:“周大哥,凝月终于可以永远跟着你了。” 周元刮了刮她的小鼻梁,轻轻道:“万一你爹不同意怎么办?” 凝月吓了一跳,颤声道:“不会吧?万一爹真的不同意该如何是好?” 周元道:“那我就亲自去宣府,拿着陛下的圣旨去,逼他同意。” 凝月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知道周元实在开玩笑,心中甜蜜,抱着周元,痴痴道:“周大哥,老天爷对我真好,把你带到我的身边。” 周元一时间有些恍惚,遇到凝月,到底是她的幸运,还是我的幸运呢? 第三百七十七章 红螺寺求子 回到神京几日,周元一直陪着凝月和蒹葭,带着她们和紫鸢等人一同游玩,算是偿了几个月的相思之苦。 正事他是一件也没过问,也懒得过问,大晋朝廷的腐败比他想象的更严重,也更让他失望。 中原刚刚收复,南边海战便起,不出意外又是一场大败,到时候还得自己去收拾烂摊子,那还不如这段时间好好放松一下,陪陪家人。 “今天去红螺寺!” 赵蒹葭咬着银牙,语气很是坚定。 周元疑惑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 赵蒹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就知道天天逗着紫鸢,哄着凝月,时不时地打青鸢几下调情,却不晓得关心一下正事。” 周元懵了:“这话说的,陪你们散心还不算正事呢?” 赵蒹葭道:“也不关心关心人家的肚子,这都一年了,还没个动静,宫里的御医都请过几次了,都看不出毛病来,这般下去如何是好?” 那孩子生不生的… 算了,在这个时代,传宗接代就是最重要的事,说不通的。 周元道:“所以你来求个子?” 赵蒹葭点了点头,道:“母亲都在催我了,问我是不是还如以前那般傲慢,不让你碰。天老爷,我都快被你折腾死了,还要怎样让你碰。” 说到最后,她委屈的眼泪打转,哽咽道:“那肚子不争气,我有什么法子嘛。” 周元看她的表情,实在是想笑,怪不得这几天蒹葭如此配合,什么体位都全部接受,原来是想要孩子发了慌。 他连忙道:“没事没事,早晚会怀上的,这个也要看契机嘛,今天咱们去红螺寺拜一拜观音菩萨,让她老人家大发慈悲,给你送个儿子来。” 赵蒹葭嘟囔道:“若菩萨真的保佑我怀上了,我…我就捐一万两香火钱!” 好个败家婆娘!一万两你是真舍得啊! 但看她这幅模样,周元是真不敢反驳,只能应和道:“是是是,别说一万两,十万两也舍得啊!” 赵蒹葭却是红着脸,不好意思道:“十万两还是太多了,不舍得。” 周元忍不住大笑出声。 一行人往红螺寺而去,赵蒹葭还专门换了一件素色的衣服,以表虔诚。 到了寺内,见到佛像纳头便拜,口中还喃喃念叨着。 周元一时间有些感慨,看来没怀上孕这件事,已经成了蒹葭最在意的事了,也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最大的价值就是生育,没有这个,就没有一切。 即使是蒹葭,也需要子嗣来给她建立地位和安全感,否则周元到时候后宫扩张,其他人生了孩子,她这个正宫娘娘就不太稳了。 于是周元也体谅她,跟着她一起拜。 “哎?蒹葭?你们这是…”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周元等人抬头一看,只见完颜黛婵穿着漆黑的僧袍,竟然从内堂走来。 赵蒹葭磕了头站了起来,惊喜道:“颜姐姐竟也在红螺寺呢!” 前几天完颜黛婵说要处理一些私事,便出了门去,好几天没回来,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 周元疑惑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别告诉我你也信佛了。” 完颜黛婵笑道:“怎么?你周大人来得,我便来不得了?宗教之间的交流懂不懂?在住进周府之前,我其实一直住红螺寺的。” 周元道:“感情还来到你的老巢了,带我们转转呗,蒹葭想请红螺寺的住持大师帮她看看相,你应该能办到吧?” 完颜黛婵道:“那多简单,蒹葭妹妹,主持方丈就在后院念经,我带你去。” “啊!” 赵蒹葭连忙道:“需不需要准备什么礼物啊,我今天什么都没带啊!怕失了礼数。” 完颜黛婵笑道:“蒹葭妹妹别客气了,老住持是我的朋友,他很愿意帮你的,跟我来吧。” 于是周元让紫鸢青鸢在外等候,带着蒹葭进了后院。 老方丈身材矮小枯瘦,长须长眉,确实是有高人模样。 “见过大师!” 赵蒹葭很是虔诚,低声道:“请求大师帮忙看相,主要是看…子嗣…” 老方丈端详片刻,随即抚着胡须一笑,淡淡道:“施主莫急,一切自有缘法,只是未到时候罢了。” “且安心等待,自有良子投胎而至。” 周元吞了吞口水,强行遏制住笑声,娘的,这种故作玄虚的话老子每天能说一箩筐,住持这个工作还真是要求低。 别看左一句“阿弥陀佛”,右一句“阿弥陀佛”,仔细品来,其实和“妈的”这个感叹词是一个意思。 “阿弥陀佛。” 住持大师笑眯眯地说道:“若是施主心中依旧不安,可为红螺寺捐赠一尊观音雕塑,以解心结。” “届时,菩萨慈悲,必会赐子而来。” 周元瞪眼,心中暗道这老秃驴好无耻,能有这样明目张胆要香火钱的吗! 捐给你们观音雕像,还是解自己心结,会有人信这种话? “多谢大师!” 赵蒹葭激动道:“观音雕像没有问题,最多几日便可送达。” 说完话,她转头看向周元,轻轻道:“夫君,没问题吧?” 周元点头道:“没问题,小事一桩,娘子还请放心。” 一座雕像也花不了什么钱,算是安慰蒹葭也无妨,这智商税该交,推脱不得。 完颜黛婵笑道:“城北三十里,有一处庄子,住着多位雕刻大师,正擅于雕刻佛像,周大人只要肯花银子,这件事我帮你办了都行。” 周元道:“你想吃回扣,赚取中间差价?” 完颜黛婵瞪眼道:“本姑娘缺你这点小钱?一尊佛像,哪怕用最好的石材,不过千两银子而已。” 周元不禁笑道:“看来是我误会颜姑娘了,那就拜托了。” 完颜黛婵哼道:“到时候自己派人来搬!” 赵蒹葭反正是心满意足了,给方丈道谢,又给完颜黛婵道谢,最后还给了二百两香火钱,才恋恋不舍离开。 出了寺门,她便压着声音道:“这两天你哪里都别去,我…我要孩子…” 周元笑道:“明白,你夫君保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蒹葭脸色一红,打了他一下,娇声道:“讨厌!” 第三百七十八章 陈蕴娴 你恬不知耻 碧水公主府。 沁水公主百无聊赖地吃着点心,面色忧虑,呢喃道:“这都十二天了,足足十二天了啊,都七月二十六了,唉,人都没见着。” 碧水公主疑惑道:“妹妹你在嘀咕什么呢?什么十二又二十六的?” 沁水公主道:“周元啊,都回来十二天了,人影都不见一个,也不晓得来看看我们,真是没良心。” 碧水公主笑道:“忠武侯事务繁忙,哪有时间来看我们,况且过来拜访,也总需要一个理由不是,哪有无缘无故便上门的。” 沁水公主撇嘴道:“少来了,当我没打听他情况么,京营节度使的大印还没下来,邱桓还在做最后的交接,周元根本没有去京营述职,一直玩乐着呢。” 说到最后,她气得站了起来,直接道:“姐姐,随我一起去忠武侯府,我们去看看蒹葭妹妹!” 碧水公主摇头道:“我不去,分明是去看周元的,还把蒹葭妹妹拿出来当幌子。” “那又怎样嘛!” 沁水公主道:“难道你不想见周元吗?这一走就是四五个月,难道便不想他?” 碧水公主张了张嘴,却是低下了头,小声道:“我想…我想他做什么…无亲无故的,犯不着。” 沁水公主深深吸了口气,道:“你是犯不着,我却受不住了,顾不得那么多了,我这就要去,大不了挨他一顿骂,我认了。” 说罢之后,她便直接出了门。 看着她的背影,碧水公主幽幽一叹,心中幽怨无比。 要说不想见,那又怎么可能,两个人分明什么都发生了,又如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我一个丧夫寡妇,又有什么资格去争取什么呢。 妹妹啊妹妹,你毕竟是黄花处子,你有资格去争取一切,而我只是残花败柳。 我只能…听天由命。 “殿下,忠武侯大人求见。” 侍女的声音把碧水公主拉回现实,她如梦初醒,连忙站了起来,喃喃道:“什么?他来了?快请!” 她连忙跑到闺房,坐在镜子面前,仔仔细细看着自己脸上的每一寸。 肌肤白皙细腻,没有皱纹,但总觉得…总觉得没什么朝气。 上了上粉黛,便已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 碧水公主心跳加速,拿起唇脂一含,见唇色已红,又连忙收起来,大步来到厅内。 她整理了一下衣裙,确定得体之后,才平静地看向楼梯。 周元走了上来,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碧水公主微微一福,施礼道:“见过忠武侯,不知忠武侯前来拜访,所为何事?” 她尽量做到了语气正常。 而周元只是挑了挑眉,直接大步走了过来。 碧水公主见他这个阵仗,吓得连退几步,急道:“忠武侯你…你别乱来!” 周元眯眼道:“蕴娴,你的未亡人气质愈发盛了,但我知道你的心。” 他不由分说,一把将碧水公主抱在怀里,感受着她丰腴柔软的身躯,忍不住一阵揉捏。 碧水公主脸红欲滴,颤声道:“周大人你…请你自重,我…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呜呜!” 周元直接用嘴封住了她的嘴,然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冲进了卧房。 “啊!” 碧水公主被扔在了床上,痛得一声惊呼,抬头一看,却见周元已经扑了上来。 “你、你太过分了!” 她话音刚落,便彻底没了反抗之力,衣衫很快被褪了个干净。 男人的气息席卷着她的耳鼻,她的身体在颤抖,心也在颤抖,无数种情绪交织在脑中,羞涩、恐慌、胆怯、害怕、犹豫…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巨龙入巢那重重一击,而化作乌有。 碧水公主痛哭出声,却下意识抱住了周元,迎合着他的一切。 她只觉自己死了无数次又活了过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靠在周元的怀里,穿着粗气,消化着余韵。 周元堆着她的雪人,缓缓道:“你有选择的权利,若是你不喜欢,我今后便不来了。” “谁…谁说不喜欢了。” 碧水公主脸色红扑扑的,小声道:“你都把我…把我欺负成这样了,却还说这些话。” 周元道:“那你总得表个态,今后我还来吗?” 碧水公主脸上发烫,心跳加速,却还是咬牙道:“人家已然是离不开你了。” 说完话,她一头扎进周元的怀里,嘤咛一声,羞得不敢抬头。 周元继续堆着雪人,轻笑道:“我也对你爱不释手,即使你不让我来,我也非来不可。” 碧水公主低声道:“你坏死了,人家还没来得及同意,你就来硬的。” 周元道:“那你喜欢吗?” 碧水公主抬起头来,眼中含水,媚眼如丝道:“喜欢!” 周元却是腾地坐了起来,眉头紧皱。 碧水公主吓了一跳,娇声道:“怎么了?” 周元道:“有人上楼,我比较敏锐,听到声音了。” “啊!” 碧水公主连忙道:“莫不是妹妹回来了!”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声音。 “姐姐,这周元太可恶了,竟故意躲着不见我,说什么不在家。” 伴随着脚步声,卧房里的人都来不及反应,门就被推开了。 于是,三脸懵逼。 碧水公主惊叫一身,把被子拉起来,盖住了脸。 沁水公主则是满脸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盯着两人,呆了十多个匪,才不禁怒吼道:“陈蕴娴,你恬不知耻!” 她可不是要捂着脸逃出去哭那种个性,而是直接大步走了进来,不停掀着被子,大声道:“你太无耻了,口口声声说不想,人都被你拉到床上了,你怎么对得起我,睡我男人。” “慢着!” 周元一把扣住她的手,疑惑道:“沁水殿下,我什么时候成你的男人了?” 沁水公主委屈道:“在我们姐妹之间,你就是我的男人,她知道的,她分明知道,还这般欺负我。” 周元看向碧水公主,不禁问道:“蕴娴,有这回事吗?” 碧水公主哪里敢说话,只是呜呜哭着,不敢出来。 周元道:“沁水殿下,要不你先出去,等我们起床再慢慢说?” “该死!不许叫我沁水殿下!叫我佩娴!我叫陈佩娴!” 她气得指着周元就骂道:“周元你说我哪里不好了?论相貌论身姿,我哪点比陈蕴娴差了?” “论缘分,我们北山历经生死,大雪之中相濡以沫。” “就算是论先来后到,也是我先来嘛!” 说到最后,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哽咽道:“凭什么你喜欢她不喜欢我?亏我对你一片痴心,你们却背着我在这里翻云覆雨!” “我…我…我才不会认输!我也要!” 她直接鞋子一脱,跳上了床来,一把抱住周元,大声道:“你别想甩开我!老娘今天豁出去了!” 直到此时,周元才想起,沁水公主压根就是一个母老虎。 只是这姐妹花的滋味,他真是不想拒绝啊! 第三百七十九章 孽债 左边一个身无寸缕的未亡人姐姐缩在怀里,右边一个母老虎活寡妇妹妹又往被窝里钻,说周元不头疼那是假的,说他不兴奋那也是假的。 陈蕴娴很快就察觉到了巨龙抬头,一时间脸色通红,连忙道:“妹妹你快下去,等我们穿好衣服,再与你解释。” 沁水公主死死抱住周元,咬牙道:“才不要听你解释,你有了男人就忘了姐妹之情了,我什么话都对你讲,没想到你和周元早勾搭在一起了,却什么也不说。” 她又连忙坐了起来,直接脱起了衣服,恶狠狠说道:“你不要脸,我陈佩娴也不要脸,大不了我们姐妹共侍一夫,反正我不会认输。” 陈蕴娴都快哭了,本来这把火就够旺了,再说这样的话,她真怕周元忍不住。 感受到那双炙热的大手已经在自己身上探索,陈蕴娴连忙按住,低哭道:“周元你别,你快劝劝妹妹啊,别顾着使坏,难道你真想我们两个同时伺候你么。” 废话,我这个时候要是还不想,那我就是畜生不如。 不过看她梨花带雨委屈至极的模样,周元还是吞了吞口水,道:“佩娴你下去,别脱了,三个人在床上像什么话!” 陈佩娴道:“我不管,我就知道我这一次再不争取,以后便争取不到了。” 她抱着周元的手臂,眼眶都红了,颤声道:“周元,你就这么不喜欢我么?我虽然脾气差了些,但我不是浪荡的女子,我还是黄花处子的。” “北山经历的那几天,是我最凄惨的几天,也是我最幸福的几天。” “就前一段时间,我还专门去看了我们那晚待的庇护所,那虽然很小,但我真恨不得那是我的家。” 她声音都哽咽了起来,哭诉道:“你不知道我以前遇到的都是什么样的男人,父皇他不是英雄,他只是一个专权跋扈的皇帝。” “那些皇兄们也不是英雄,他们只会玩弄权术和女人。” “所有接近我的男人,要么把我当成升官的阶石,要么把我当成亲近皇室的媒介…” 她眼泪已经流了出来,紧紧咬着银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颤声说道:“只有你,只有你是英雄,你会站在我的面前,为我挡住一切灾难,即使面对数十个杀手,也提刀而战,怡然不惧,巍然不倒。” “即使面对风雪,面对大火,你也会背着我一路朝前。” “是你把我从地狱中拖回来的,你是真正的男人。” “如果我陈佩娴没有遇到你,我这辈子也就这般过了,可偏偏命运让我遇到了你啊!” “见过光明的人,就不可能再愿意忍受黑暗了。” 说到最后,她终于是痛哭出声,无力地趴在周元的怀里。 这一番话,让周元也没有了行淫之心,只能缓缓叹了口气。 沁水公主小声道:“为什么你不喜欢我?我那么喜欢你,为了你,我可以什么都舍弃,哪怕陛下要把贬为庶民,我也豁出去了。” “这天下,除了你之外,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喜欢。” 周元摇头道:“我们…没什么可能。” “为什么?” 沁水公主抬起头来,脸色苍白。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道:“北山寻猎,有太多后遗症,至今没有解决。” “我谋算景王,你横插一脚,差点让我失去对全局的控制。” “当然,这一点不算什么,毕竟作为谋局者,我没能考虑到你这一层变故,是我自己的失误,怪不得你。” “但蒹葭呢?她因为你,遭受了人生中最大的危机,差点丢了性命,还为我担心了那么久。” “她原谅你了吗?我不知道,但这件事我必须要尊重她。” 说到这里,周元沉声道:“还有,你知道我回神京之后,派了章飞等足足三波人去南方吗?” “因为小影一直没回神京,照理说她去拜祭外婆,早该回京了的。” 周元咬牙道:“那一次,我担心蒹葭的安危,责骂了她。” “她也因为自责,至今未归。” “她原谅你了吗?” 说到这里,周元摇头道:“那一次我们是经历了生死,却也欠下了许多孽债。” 他看向沁水公主,叹声道:“没有人不喜欢美人,更何况你是少有的美人。” “我也想左右拥抱你们姐妹,享齐人之福,但我不能那样做。” “那样做,我对不起蒹葭,也对不起小影。” 沁水公主捂住了脸,忍不住再次痛哭了起来。 碧水公主于心不忍,拉了拉周元的手,低声道:“别说了,妹妹也不容易,况且那件事…都是景王的错。” 周元捏了捏她的鼻子,忍不住笑道:“你倒是个好说话的,被人欺负到床上了,还为对方说话。” 碧水公主小声道:“妹妹和我一样,都是可怜人。” “我不要你可怜!” 沁水公主直接下了床,穿上了衣服。 她看向周元,咬牙道:“是,周元,你说的那些我都认。” “北山那一次,我有了你的缘分,但那是用蒹葭的危机和小影的离去为代价的。” “如果蒹葭和小影都原谅我呢?你还会不会对我有偏见?” 周元道:“到时候再说吧。” 沁水公主道:“我不会放弃的,我这就南下贵州,我要去找到她,我要她原谅我。” 周元瞪眼道:“你别乱来啊,哪有公主自己跑出去的。” 沁水公主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就没有朋友吗!认识玉罗刹吗!她是我的好姐妹!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周元懵了,江湖我不懂啊,玉罗刹是个什么鬼? 沁水公主道:“我会让蒹葭原谅我的,我也会让小影原谅我的,我把我的孽债欢庆,剩下的就只有你和我的缘分了。” 周元道:“你别又闹出什么事端来,到时候还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才不会!” 沁水公主哼了一声,随即眯眼笑道:“周元,你知道么?我十七岁开始,就和姐姐…那个了,我对她身体的每一寸都非常了解。” “你想不想看看,我们平时是怎么亲热的?” “你也可以想想,我和姐姐一起伺候你,那是什么滋味。” 说完话,她转头便走了。 碧水公主连忙道:“周元你别听她的,妹妹说的是气话。” 周元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忍不住道:“她说了一大堆屁话,却远不如最后两句话对我有用。” “忍不住了,蕴娴,咱们继续。” 陈蕴娴都快哭了,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你饶了我罢,我身子骨都快散了,要不我让府里的侍女来伺候你?”https:/ 周元笑道:“她们哪里比得了你。” 于是两人,又陷入了旋涡之中。 第三百八十章 这片天地令我失望 一直在碧水公主府待到了黄昏,周元算是彻底把这个未亡人收拾妥帖,才起床和她小酌一杯。 桌上两人点着烛光静坐,碧水公主小心翼翼给周元倒酒,俨然一副小妻子姿态。 只是这样的和谐总会被意外的消息打破。 当侍女传话说关陆求见的时候,周元就知道出了大事了。 如之前中原一般,关陆不会因为不紧要的事而打扰周元。 所以周元没有任何逗留,而是沉声道:“你好好休息,我要去处理正事了。” 陈蕴娴站了起来,低声道:“我送你。” “不必,别客气了,你腿脚不方便,安心休息。” 周元说完话,便直接下楼出了府门,上了关陆的马车。 马车朝前的同时,关陆压着声音道:“绝密消息,目前除了内廷司之外,连锦衣卫都不知道。” “蓟州,城破了。” 周元猛然抬头,失声道:“什么?蓟州?” 他并不是没有经历过风雨的人,遇到变故不至于如此失态,但这是蓟州啊!东北的门户啊!神京的屏障啊! 周元本以为,即使再大的事,也不过是南边,或是土司作乱,或是岛寇入侵,哪怕是佛朗机占据香州大片区域,这些他都可以接受,偏偏是最不能出事的蓟州。 关陆沉声道:“二十四日晚,沈州总督盛烨率军四万,奇袭蓟州,在东南角打开了一个口子,骑兵冲杀了进去。” “一夜之间,蓟州十万大军人仰马翻,几乎溃不成军。” “直到天亮之后,蓟州节度使狄先勇才重新组织好大军,顽强抵抗。” “最终,鞑子四万骑兵抢夺了无数财物,扬长而去,只损失了几百人。” 周元低声道:“那我们呢?” 关陆叹了口气,道:“百姓死伤超过一万,守军阵亡四千余,可谓惨败。” 周元沉着脸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幽幽一声长叹。 等马车停在了忠武侯府的门口,另一辆马车也疾驰而来,熊阔海跳下马车,恰好遇到回家的周元。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大步朝内走去。 一直到了书房,熊阔海道:“蓟州,你知道了?” 周元道:“刚收到消息,可以说,让人意想不到,也无可奈何。” 熊阔海喝了口茶,无奈苦笑道:“蓟州十万大军,都是能征善战的戍边战士,常年操训,素质极高,但面对东虏骑兵,就像是耗子见了猫,几乎没有反抗能力。” “周大人啊,这一场惨败,把我们大晋朝廷的遮羞布都打没了,真不知道这天下要怎样过活,大晋又该如何苟延残喘啊!” 周元同样是喝了一口茶,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次大战的打击,对于他来说更大。 中原刚刚收复,一条鞭法正在实施,那边需要时间,或许是半年,或许是一年… 在他看来,这片病入膏肓的土地正在缓慢恢复生机,可谁知道刚刚治好了脚上的疮,头上却长了个大肿瘤。 无奈啊,也愤怒! 熊阔海同样愤怒,他甚至忍不住拍桌子,大吼道:“要不你去吧!朝廷武将信不得了,只有你忠武侯会打仗,你去蓟州至少那边撑得住。” “否则那边一旦彻底沦陷,宣府、津门都要承受无尽的压力,连神京都不安稳了。” 周元却是摇头道:“我去有什么用?最多固守城池罢了,打不出去的。” “东虏是游牧民族,常年生活在马背上,身材高大,作战力强,人与马仿若一体,他们的骑兵太强了,我们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这不是靠智计可以取胜的,即使有短暂的优势,也会在实力的巨大差距下,最终败北。” 熊阔海道:“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大晋朝廷注定要灭亡了?为什么此前的王朝没有面对这样的局面啊!” 周元道:“因为以前东虏都是各个部落独立生存,没有具备大规模作战的能力,但最近几十年,他们各部落已经被统一了。” 熊阔海道:“战士、战马差距都这般大,怎么打?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蓟州彻底沦陷,宣府、津门暴露在敌军阵前,神京卧榻之侧都吹响号角声。” 周元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人的体魄不如野兽,但会用火。” 熊阔海身影一震,忍不住疑惑道:“难道是出动神机营?用红衣大炮干他们?以前试过啊,不太奏效。” 周元道:“神机营的红衣大炮太过时了,射程、精度和威力都差太多,淋点雨就全部是哑炮,各种炸膛。” “所以得等,等我去了粤海,把濠境的佛朗机炮和火线枪搞过来,才能与东虏直面一战。”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天赋 阔谈三更后,把盏有余温。 一直到天亮,周元和刘敬才结束一夜的交谈。 在送别刘敬的时候,周元笑着说道:“刘大人,此去中原,我也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什么消息?” 周元笑道:“我查封了开封六大家族,带回了赃物藏银共计价值约两千多万,足够你花一阵子了。” 刘敬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对于户部尚书来说,最难的事就是没钱。 这两千多万,的确可以解燃眉之急了。 送走了刘敬,周元的心情也开心了很多,这个大晋朝廷还是有人在认真做事的,有同志的感觉,无比温暖。 天已大亮,要再去睡一觉也没了必要,关于蓟州沦陷之事,宫里自然会来人,周元暂时不必插手。 闲的没事儿,倒不如去看看晨曦。 周元缓步来到了侧院,轻轻推开门,看到的是燃尽的烛泪,是书桌前熟睡的身影。 晨曦手中还握着笔,但脑袋却趴在桌子上,眼睛闭着,睡得很是香甜。 她默写的是曹植的《洛神赋》,对于刚识字的人来说,这是比较高难度的一篇文章,想不到回京不到一个月,晨曦已经学到了这种地步。 这孩子,从来没有辜负过得之不易的美好时光。 周元小心翼翼把她抱了起来,轻轻放在了床上。 虽然他足够小心,但晨曦还是惊醒了过来,看到周元,当即呜呜了两声。 周元摸了摸她的小脸,低声道:“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别急着起床,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要有足够的睡眠才是。” 晨曦大大的眼睛很是清澈,目光之中却充满愧疚,双手轻轻比划着。 周元按住了她的手,笑道:“没事的晨曦,昨天是我的心情不好,不该冲你发火,哥哥给你道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晨曦的手软绵绵地放了下去,看向周元的眼神中充满了依恋和柔情。 周元笑道:“好好写字,好好读书,你虽然身体残缺,但你的灵魂可以完整,你可以是才女,可以是将来的大人物。” 晨曦眼神坚定,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嘟着嘴挣扎着,抱住了周元。 周元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低声笑道:“好了好了,该休息了。” 话音刚落,外面紫鸢就传来了声音:“姑爷,小庄师父来了呢。” “进来。” 周元说了一句。 房门打开,小庄缓步走了进来,看到床上的身影,目光微微凝聚。 周元回头笑道:“小庄姐姐,是陛下要我进宫吗?” 小庄淡淡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蓟州的情况,陛下现在焦头烂额,还是得你来安慰她才行。” 若是昨日,周元真没心情去出谋划策,但刘敬深夜归来,给了他很大的动力。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做大事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无论如何,这天下也是所有人都天下,总不能置之不理才是。 周元笑道:“好,我立刻进宫。” “对了,小庄师父,你来看看晨曦,她有学武的天赋吗?” 他连忙拉着小庄走到床边,笑道:“她口不能言,右腿膝盖也遭到重伤,靠外力已经无法修复,无生圣母说,唯有将正一天师道的降魔功修炼至大圆满,才能通过强大内力自愈。” 听到这里,晨曦也来了兴致,连忙撑着身子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小庄。 但小庄其实是很冷峻的人,她眯着眼,淡淡道:“无论是青城山还是龙虎山,两百年来,只有一个人能将降魔功修炼至大圆满,那就是我。” “周元你可能不清楚,降魔功作为天师正一道唯一的杀伐类道术心法,本身就具备很高的门槛,即使是如今的青城山掌教真人,修炼道法六十年有余,也刚刚把降魔功修至大成而已。” “他如此天赋,如此专注,如此时日,但也可能终生都无法触及到大圆满的境界,所以你可以想象这个难度。”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晨曦,缓缓说道:“这个丫头,根骨很普通,和你差不多,即使修炼一辈子,也不可能把降魔功修炼至大圆满。” 晨曦的眼睛,顿时黯淡了起来。 小庄的话,无疑是彻底抹灭了她的期待。 周元皱眉道:“那你怎么做到的?两百年来第一人?” “天赋。” 小庄面无表情道:“我的天赋不是你可以想象的,我九岁才开始学武,仅仅学了四年,就已经是名震一方的高手了。” “我十六岁道法大成,那时候便已是打遍四川无敌手了,十七岁开始接触降魔功,二十岁便已大成,二十二岁便已圆满。” “我师父说若我潜心修道,必能成为比肩祖师的一代天师,我…和常人不一样,你明白吗?” 这他妈的…她说话好嚣张,但我偏偏无法反驳啊! 天赋这个东西,真的是无法改变的事。 于是周元只能看向晨曦,苦笑道:“没事的晨曦,即使站不起来,即使口不能言,我们也可以从其他方面,寻找到自己的价值。” 晨曦目光黯淡,却还是比划了几下。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指了指旁边的书桌。 周元连忙抱着她,坐到了书桌前的轮椅上。 这时,晨曦才拿起毛笔,写到:“哥哥,我想学。” 周元见她很是坚持,于是看向小庄,低声道:“帮帮忙吧,小庄姐姐,无论结果如何,让晨曦自己去努力。” 小庄沉默了片刻,才点头道:“你进宫去吧,我留在这里教她,只这一日,能领悟多少,将来能到哪一步,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好!” 周元应了一声,看向晨曦道:“好孩子,安心学,若是不懂,莫要强求。” 他摸了摸晨曦的头,便缓步出了房间。 看着明媚的阳光,周元也是一时间心有感慨。 世事多艰难,哪里来的一帆风顺,晨曦尚且坚韧不拔,自己年少封侯,又谈什么沮丧与疲倦。 周元相信晨曦之后会很用功去修炼,会付出很多在修炼降魔功上,但大概率没有任何收获。 就如同这力挽天倾之路,周元从不认为自己可以大获全胜,无非是给自己的生命找点意义。 第三百八十四章 津门和谈 愤怒! 周元这一次是真的愤怒了! 他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原来平时里看起来比较老实的,反而是坏到骨子里的,王伦,庄玄素,我与你们不共戴天啊! 尤其是庄玄素,老子救过你的命,老子在临安府拖着你走,你怎么忍心坏我好事啊! 不得不说,此时的周元像极了发疯的恶狗,见谁都想咬一口。 就比如宋武。 当在宫门外撞到宋武的时候,这小子顿时涌起了谄媚的笑容:“大都督,不…节帅!这次蓟州出事,咱们京营是不是要上战场了?” “这次可一定要带着我啊!中原没去,我都悔死了啊!” “凭啥石义、王雄、邵大强和历东方就可以带着两千人各种纵横穿插立功,我偏偏要在后方啊!” “这次我要打头阵!” 周元本就一肚子火,听到这番话,更是火大:“打头阵?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打头阵?军内测试成绩是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人家四个都是第一,你他娘的一个第三,也配上战场?是金是铜分不清?” “你祖上阔了不得?你关系户了不得?” “给老子滚!” 宋武被一顿臭骂,灰溜溜地走了,嘴里喃喃念着:“我以前也当过第一的,我训练的时候很强的,只是考试的时候发挥不好。” 周元懒得听这种废话,只是火还没消,干脆也不回家,直接去了碧水公主府。 第二天早上,周元双腿有些不稳,扶着腰走上了马车,低声道:“回府。” 这女人啊,在如狼似虎的年龄,战斗力还真不是盖的。 前一个时辰就哭着说承受不住了,天亮的时候也这么说,像是个无底洞。 唉…今天还要陪蒹葭去太医院,检查一下脉象,一天天的事情根本忙不完。 整个一天,周元都在承受赵蒹葭的抱怨。 “红螺寺的时候,怎么答应我的?说好的要陪我,要尽快让我怀上,结果又跑出去了。” “到底是哪家姑娘让你这般流连忘返,连子嗣都不要了?你且给我说说,若是合适,我便大度一回,把她纳进府里好了,” 周元只能告饶:“好蒹葭,我真不是故意的,昨天发生了一些事儿,我心里有气,怕影响到你嘛。” 赵蒹葭道:“再大的气,比你传宗接代还大吗?成亲都一年多了,我这肚子还没个动静,娘亲前几日还在信中催我。” 这句话赵蒹葭每天大概要说十几次,周元只觉头都大了,偏偏还无法反驳,毕竟这的确是正事。 周元道:“好好好,接下来夫君哪里也不去,咱们白天晚上都来,保证给你灌得满满的。” “去死!” 赵蒹葭气得跺了跺脚,狠狠捏了周元腰间一下,红着脸走开了。 这话说得,太露骨了。 周元没法子,又赶紧舔着脸跟了上去,好生安慰着。 这一夜,他同样很是辛苦。 但天不见亮,周元又得起床,憋着一肚子火去早朝。 金殿之上,兵部尚书吴清荣沉声道:“陛下,东虏入侵蓟州,劫掠一夜,杀人上万,罪恶滔天,如今递来和谈国书,又大开兽口,竟要求我们割让蓟州,赔款四千万两白银,狼子野心啊!” “微臣不才,愿领兵十万,东出居庸关,与女真鞑子决一死战,马革裹尸,在所不辞。” 场面话听一听就得了,真正有信息量的就是割让蓟州、赔款四千万而已。 但这个消息一出,还是群情激愤,主战派纷纷站了出来,主动请缨,要求带兵出征。 有要二十万的,有要三十万的,甚至还有要四十万的,比吴清荣这个兵部尚书还不靠谱。 他妈的,三边形式那么紧张,南方和东南沿海都有摩擦,大晋一百多万大军,全部驻守在重要城池,哪有几十万大军去挥霍。 这还不包括后勤补给和银子,这些吊东西喊口号真是一绝,论口头上的忠心,周元就是个弟弟。 昭景女皇听得也是头痛,不禁摆手道:“够了,诸位爱卿的心情,朕能理解。” “如今还是分析一下和谈国书的内容吧,杨卿,你怎么看?” 众臣识趣地退下来,杨国忠大步走到中间,施礼道:“启禀陛下,在老臣看来,和谈可以谈,但割地赔款绝不妥协!” “蓟州是我大晋东北之门户,所系宣府、津门两大重镇,拱卫神京,关乎社稷江山,绝不可拱手送与他人。” “四千万两白银更不必提,我大晋一年赋税也才不到七千万两,焉能赔款如此巨额数目。” “老臣认为,最多赔款一千万两白银,割地方面,顶多给一个遵化。” 徐世功道:“老臣附议,东虏鞑子狼子野心,企图不费兵卒吞并我蓟州,真是痴心妄想。” 曾程道:“微臣认为,割地属实不妥,宁愿多家赔款,也要保留遵化。” 妈的,一个个说话这么硬气,结果这说的都是什么? 周元实在忍不住了,直接站了出来,大声道:“割地、赔款,诸位大人能忍,我周元可忍不了!” “你们以为这是蓟州和遵化的关系?这是四千万和一千万的关系?无论多少,大晋只要敢给,鞑子就还敢再要!” “诸位熟读史册,岂不知战国之史?” “岂不闻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也?”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日之安寝,起视四境,秦兵又至矣!” “和谈之事,奉之弥繁,侵之愈急!” 此话振聋发聩,发人深省,以至于整个金殿都陷入了沉默。 昭景女皇细想之下,眼神也变得凌厉了起来? 邓博尺沉声道:“忠武侯到底是读书人出身,说话总是那般好听,但东虏之强大,有目共睹,我大晋遭遇天灾人祸,还需休养生息才是。” “若不和谈,难道忠武伯要带着五军营大军杀到蓟州去吗!” 曾程当即道:“不可!五军营刚刚收复中原,起码要半年修养时间,连番作战,军队承受不住。” “东虏骑兵强大,还需要缓缓图之!” 杨国忠则是缓缓道:“忠武侯不妨说说,该给东虏什么样的条件,商量出个结果来。” 于是,文武百官纷纷看向周元。 周元则是沉声道:“割地、赔款、岁贡,一律不给,但可以考虑通商,主要涉及茶叶、瓷器、丝绸、盐等物资,不包括铁器。” 邓博尺道:“这能填满东虏的胃口吗?真是可笑!” 周元淡淡道:“邓大人去,肯定是填不满东虏胃口的。” “但我周元去,就有信心拿得下来!” 这最后一句话,无疑是让内阁众人全部都变了脸色。 你周元去和谈?要不这内阁也给你周元好了! 杨国忠缓缓道:“忠武侯身为武勋,还是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关于和谈,我们内阁只有人去。” 什么都可以妥协,唯独权柄不能。 第三百八十五章 津门和谈2 周元哪里不知道这些老东西心里打的小算盘,他们只想着割地赔款,赶紧平息东北的战事,即使百姓不满,顶多也就是骂几句昏君无能软弱罢了,和他们内阁关系不大。 但权柄是底线,坚决不能丢弃,一旦开了口子,相权就会不断被侵吞,最终倾覆。 这是他们的身家性命,岂容他人染指。 正因如此,周元也明白,要把和谈使臣这个位置揽下来,就必须要更加强硬,让他们完全没办法反驳。 于是周元站了出来,大声道:“启禀陛下,我大晋立朝四百年,从太祖皇帝至今,可有签署割地之不平等条约?” “难道我大晋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需要割地求和,奴颜婢膝,才能苟活吗?难道陛下就真的是庸君、昏君、软弱之君吗!” 此话一出,群臣百官尽皆变色。 曾程不禁大怒道:“周元!金殿之上!你敢欺君!” 向来少言寡语的王伦都吼道:“大胆!陛下圣明,岂容你在此放肆!” “陛下,臣请治罪忠武侯!” 昭景女皇眉头紧皱,猛然一拍桌子。 金殿顿时安静了下来,百官群臣不自觉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昭景女皇道:“金殿之上,吵吵闹闹,你们当朕这里是市井茶馆吗!” “微臣不敢!” “请陛下息怒!” 众臣连忙弯腰施礼。 昭景女皇冷声道:“割地赔款,签署不平等条约,杨国忠,你说大晋是不是已经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了?” 作为首辅,当群伦百官,他的态度几乎就相当于群臣百官的态度。 在这种位置上,杨国忠自然不敢直接肯定这样的说法。 他沉吟片刻,低声道:“陛下,东虏敌寇不过是茹毛饮血的落后野人,纵有一时之勇,也无长久之盛。” “我大晋天朝上国,岂会忌惮野蛮落后之部族?” “只是如今大晋两年灾荒刚过,处于百废待兴之阶段,不愿与之计较罢了。” “所谓和谈,不过权宜之计,将来我们腾出了手,再以雷霆手段,歼灭他们即可。” 昭景女皇这才点了点头,淡淡道:“杨阁老不愧是三朝老臣,看问题足够清晰。” “所以和谈是必要的,只是作为和谈主使,若能争取更好的合约条件,自然是更好那个。” “内阁有谁愿意出使和谈,保证不赔款、不割地?且毛遂自荐,为国效力。” 第三百八十六章 叶赫部 散朝之后周元没有再去见大师姐,群臣环伺,他和大师姐终究还是要低调一点。 另外,既然拿到了和谈主使这个位置,即日就要出发,那么关于叶赫部那边就该准备了。 “关陆你联系山西会馆那边,让乔柴青约一下叶赫部的特使,我打算和他见一面,聊一聊援助的事。” “另外让章飞今晚就出发去津门,提前打探那边的情况,我不想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到所谓的行刺。” 关陆领命之后,便立刻离开了。 以前经历过几次刺杀,一度威胁到性命,周元现在学老实了,走到哪里都要先让章飞打头阵,把该清理的东西清理一遍。 只是还有一点,这一次保镖找谁啊! 李玉婠走了,完颜黛婵似乎在忙着其他事,章飞手底下那一群人,虽然名义上喊着是高手,但在周元看来,他们大部分人甚至不如自己。 算了,带着于风去吧,至少他关键时候能挺身而出。 快步回到了家中,把要去津门的事一说,赵蒹葭又紧张了起来。 “夫君,这一次要去多久?不会谈不拢又要打仗吧?” 赵蒹葭很是紧张,正忙着备孕呢,夫君又要走,万一又是几个月,那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孩子。 周元笑道:“这一次不久,最多也就十天半个月,津门不远,和谈也没有那么多的细节,无非是博弈罢了。” 赵蒹葭这才松了口气,笑道:“那便去吧,十天半月还是可以等的。” “另外夫君,我们什么时候有时间去一趟扬州啊,很久没见父亲母亲了,怪想念的。” 周元点了点头,赵蒹葭从来没有跟她父母分别这么久,想念是正常的。 “从津门回来吧,那时候差不多应该要去南方公干,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赵蒹葭道:“那这次和谈,让紫鸢跟你一起去,她好歹是你的贴身丫鬟,怎么能一直不带在身边呢。” 说到这里,她把头靠了过来,压着声音道:“你把青鸢收进房里了,似乎紫鸢很失落呢,按照顺序来说,本该是她先的。” 周元笑道:“我又不是没给她机会,她自己没那个胆子嘛。” 赵蒹葭嘟着嘴拍了他胸口一下,轻笑道:“人家是黄花姑娘,没胆子是正常的啊,每个姑娘都是这样的,事后就好了嘛。” “紫鸢自从跟着你之后,长时间都不在你的身边,她会越来越没存在感的,夫君你偶尔还是要关心关心她。” 周元沉吟片刻,才缓缓道:“好,等从津门回来,我把她收进房里来,到时候好给你接力,反正你也经不起几下就受不住了。” “讨厌!” 赵蒹葭娇声道:“不许在白天说这些话,太轻佻了。” 她靠在周元的怀里,脸色微微有些晕红,低声道:“等怀上了孩子,就没什么机会去扬州了,夫君要尽早安排才是。” 周元轻轻抱着她,轻笑道:“娘子莫忧,我们都还年轻,来日方长,有的是好日子在后头。” “以后该忙的事情都忙完了,夫君带着你游山玩水,看看大晋的壮丽河山,也坐船欣赏浩瀚的海洋,人间处处都是美景呢。” 赵蒹葭眼神迷离,呢喃道:“好期待那个时候啊。” …… 周元赶到山西会馆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 走到二楼,乔柴青和一个中年文士连忙站了起来,恭声道:“参加忠武侯。” 中原的大获全胜,给了晋商充足的信心,他们虽然付出了天大的代价,甚至让几大家族都伤筋动骨,但换来的长远利益却是不可估量的。 在五军营开庆功宴的时候,晋商的几大家族也在开庆功宴,他们甚至认为,周元年少封侯,至少可以保晋商五十年屹立不倒。 所以此刻的晋商,对周元的恭敬简直是无以复加。 “坐吧。” 周元看向中年文士,眯眼道:“你就是叶赫部的人?” 中年文士连忙道:“周侯爷,在下汉名李谭,本名叶赫那拉弄图,来神京已经十一年了。” 怪不得听起来没有一点口音,汉话都说的这么流畅了。 周元点头道:“你和你们部落首领应该长期通信吧,目前你们需要什么?” 弄图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态度也愈发恭敬,低声道:“侯爷,我们叶赫部目前情势比较艰难,缺乏各种生活物资,尤其是木炭、棉花、盐铁。” 努尔哈赤自建州而起,以烽火燎原之势席卷天下,女真部落纷纷被他征服,只有叶赫部坚持到了如今,但也被赶到了科尔沁草原的边缘地带。 那边更加偏僻,更加寒冷,被封锁之下,木柴跟不上需求,冬天御寒十分困难,盐铁也完全不够用,努尔哈赤正是以这样的封锁,不断逼迫叶赫部归降。 晋商和他们之所以能做生意,也正是因为晋商可以提供他们想要的一切,但由于运输成本问题,叶赫部支付的费用极高,渐渐负担不起了。 周元是去年年底,大雪封山,在燕山的时候,才派人联系到他们。 那时候他们对周元的接触并不太感兴趣,但随着景王造反失败,宣府换了主人,晋商也受到极大打击,他们便坐不住了。 周元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棉花、盐铁、木炭,都不是问题,我可以直接给你们叶赫部六万人整整一年的量。” “同时,我给额外给你们丝绸、茶叶和瓷器,以供你们使用。” 游牧民族,吃牛羊肉,喝牛羊奶,时间久了会很腻,他们很喜欢汉族的茶,可以帮他们解腻刮油,当然这是有权势和财富的贵族才能享用得到。 瓷器自然不是那种高端的观赏器具,而是基础的碗盆杯缸,用以日常生活。 听到周元的话,弄图的面色并没有很惊喜,反而愁绪涌了上来。 对方口气这么大方,那么价格一定很贵,甚至贵到给不起。 所以弄图只能苦笑道:“敢问周侯爷,需要我们叶赫部…给多少钱?” 周元淡淡道:“你们能给什么?” 弄图深深吸了口气,想表现出最大的诚意,于是咬牙道:“除了人和马,其他都能给。” 马屁和勇士,是部落得以存活的根基,这是叶赫部的底线。 周元笑了起来,缓缓道:“看来你是很清楚我想要什么,但毕竟是初次合作,还没有信任基础,我不为难你们。” “这一次的条件很简单,我要你们叶赫部派出六千精骑南下,朝沈州进发,至少坚持半个月不撤退。” 弄图表情顿时变了,惊声道:“侯爷,盛京是努尔哈赤重兵集结的地方,对于他们来说,那里的地位仅次于建州,我们六千精兵过去就是送死,叶赫部没办法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周元笑道:“没让你们打,只是南下给他们压力而已,津门和谈要开始了,我需要筹码。” “回去传话吧,我需要你四天之内给我回信。” 弄图咬着牙,沉吟着不说话。 片刻之后,他猛然抬起头来,直接道:“我怎么信侯爷能把那么多物资,运到我们叶赫部来?” “侯爷总要拿出基本的诚意,让我们相信才是。” 周元闻言,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弄图的肩膀,笑道:“你这个叶赫部的探子,就不如人家大金的探子专业,你莫非不知道,宣府节度使薛长岳,是我的岳父?” 弄图身体顿时僵硬,继而狂喜。 若能和宣府打好关系…叶赫部或许还有活路! 想到这里,他当即道:“请侯爷给我时间,最多四日,一定给王爷一个答复!” 第三百八十七章 贴身保镖 去津门不需要准备太多东西,但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要的,曲少庚是曲灵的小叔叔,作为晚辈,周元该去看望他。 同时,他和薛长岳是生死兄弟,相交莫逆,从凝月这层关系出发,也该去看望他。 至于保镖,周元只能招来在青楼买醉的于风,看到他那副醉生梦死的模样,周元也是头疼。 “听关陆说,他还帮你结了四千两银子的嫖资?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周元忍不住发问。 而于风则是扑腾一下跪在地上,抱着周元大腿就开始哭。 “圣使!圣使大人啊!圣教没了啊!” 他哭天抢地,声音简直痛彻心扉,大声道:“圣母娘娘解散了圣教,我们又是无家可归的人了,圣道没了,信仰没了啊!” 周元懵了,无生教的模式,显然是大家讨口饭吃,找份工作,仅此而已啊。 你把这个当做信仰?你他娘的真实在。 周元被迫安慰:“住口!你懂什么!圣母娘娘解散圣教,是为了更大的事业!更大的理想!” 于风抬起头来,喃喃道:“什么?” 周元低声道:“圣母娘娘觉得圣教还要扩大,还应该具备更高的理想,而不应该只在江湖上叱咤风云。” “所以她悄悄去了高丽,打探情况,她打算带领圣教弟子,去高丽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甚至建立一个完整的国家!” “她要做女皇帝,要圣教弟子成为皇族,搞不好你于风那个时候,就是兵马大元帅呢!” 于风眼中的光芒渐渐汇聚,然后腾地跳了起来,惊吼道:“真的?圣使大人你没骗我?” 周元道:“当然没有骗你,圣母娘娘临走的时候专门交代过,她回来那一天,十万圣教弟子齐聚,全部杀向高丽的那一天。” 于风激动得满脸涨红,不禁大声道:“好!好!好!想想都刺激!我于风一定要等到圣母娘娘归来,到时候我要做大将军!第一个杀过去!” 说到这里,他才终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尴尬道:“不好意思圣使大人,我…我钱花光了,所以…让关陆帮我还了四千两银子的帐…我会还的!” “放屁!” 周元摆手道:“老子缺你那点钱吗?我是你老大,给你花钱那是应该的,等会儿你再去找关陆拿五千两银子,作为你的活动资金。” 于风当即大喜,忍不住吼道:“好!多谢圣使大人!” 周元瞪眼道:“说了多少次了,工作的时候要称职务!” 于风顺口就说道:“明白,周职务!不,周侯爷!” 周元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走,跟我去一趟津门,这一路不太平,万一有人想刺杀我…” “那就从我于风的尸体上踏过去!” 于风大吼出声,恨不得把自己心窝子掏出来,表示忠心。 只是…当周元上了马车那一刻,人就傻了。 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女子,穿着黑色的武服,把纤细又健美的体态完全勾勒了出来,瓜子脸很是冷峻,清澈的目光中闪烁着凌厉的光。 冰山冷御姐,周元只认识一个。 “庄司主?你怎么来了?” 周元大惊失色,连忙上了马车,并关上了门。 庄玄素脸色很是不好看,淡淡瞥了他一眼,才道:“姐姐让我贴身保护你,听你命令,不得违抗。” 周元愣了一下,随即眨着眼睛道:“庄司主,你看,咱们的缘分这不就来了么?” 庄玄素点头道:“是的,我最近在学习佛家武僧的擒拿手法,正好缺乏训练对象,这一路上,就拿你练手了。” “于风,于风你他娘的人呢!” 周元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但没有人回应他。 于是他干笑道:“庄司主说笑了,刚刚我只是在开玩笑,毕竟咱们是老朋友了嘛!” 庄玄素淡淡道:“是吗?那种调戏女子的话语,周大人还真是毫无顾忌、想说就说啊!” “你当我是谁?是懵懂无知的大家闺秀吗?我十三岁闯江湖,和强盗匪寇生死搏杀的时候,你恐怕还在学三字经。” 周元摆手道:“知道你年纪大行了吧,真以为我怕你啊。” 庄玄素脸色一变,不可思议道:“你…你说我年纪大?” 周元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了一面金牌,嘿嘿笑道:“陛下给我的金牌,你敢动手吗?” 庄玄素咬着牙,重重一哼,眯眼道:“你总有还回去的时候!” 周元道:“从津门回来我就找小庄师父告状去,说你拿我练擒拿手,你迫害大晋功臣。” “少拿姐姐来压我!” 庄玄素不屑道:“姐姐才不会为你出头,她心中只有陛下,不在意其他任何人。” 啊?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周元摆手道:“行了,不和你闹了,这次去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庄玄素想了想,才没好气地说道:“能有什么危险?陛下调了超过两百个内卫,把路上和津门的所有隐患都清理干净了,你这待遇,比得上陛下微服私访了都。” 周元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我就说你今天怎么心情不太好,原来是不爽我被陛下这般重视,觉得我僭越啊!” 庄玄素道:“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她想起昨日陛下吩咐,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 “小素啊,周元是个好色的人,但毕竟也是能打仗的人,若他对你有什么不规矩的举动,能忍则忍,不能忍,也得忍。” “当然,也不是朕偏私,你的姐姐也是这个意思。” 旁边的小庄缓缓点头,淡淡道:“这次出使,把周元当陛下本人对待,不得失礼。” 庄玄素按住了额头,她很生气,这一次连姐姐都站在周元这边,他凭什么! 向来被姐姐保护的庄玄素,潜意识觉得周元抢走了自己什么,所以才莫名有些恼怒。 周元见她心情不好,顺手削了个苹果给她,笑着说道:“咱们也是好几个月不见了,最近怎么样?在临安府受的伤养了这么久,是不是都好了?” 庄玄素道:“三天前紫微宫不就见过么!” 周元一愣,顿时想起了那一幕……大师姐的红唇就在眼前,就差一点碰到! 他脸色一沉,心情也随即不好了起来。 重重哼了一声,道:“见过就见过,那又怎么了!” 这下轮到庄玄素疑惑了,他凭什么跟我生起气来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制夷之策 前往津门谈判的不单单有周元,还有内阁曾程,所以随行人员也比较多,除了内卫沿途保护之外,锦衣卫也出动了大量的人马。 而且津门总督曲少庚也派出了两千精兵,从津门前来迎接。 双方在半途相会,一同前往津门。 一路上,周元和庄玄素斗着嘴,时间也过得很快,由于行进速度并不快,众人夜晚还扎营睡了一觉,到第二日黄昏才慢悠悠到津门。 负责接待的自然是津门的总督衙门,驿馆早已安排妥当。 曲少庚负责接风洗尘,安排了相对隆重的宴席。 “明义,咱们也是十多年没见了。”https:/ 曾程似乎和曲少庚关系还不错,一边喝着酒,一边感慨道:“想当初你在神京,执掌三千营,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啊,世事蹉跎,我们都老了。” 曲少庚笑道:“叔父此言差矣,当初我只是个三千营都督,官不过三品,还未封爵。如今已是一府总督,正二品大员,官至侯爵,虽然是世事蹉跎,但终究走出了一条明路来。” “而叔父也从当年的刑部侍郎,成了如今的股肱阁臣。” 曾程摆了摆手,端起酒杯,郑重道:“此因陛下圣明也,非我等之功,此杯且敬陛下,祝大晋繁荣昌盛。” 一句话格局打开,桌上众人也连忙站了起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曲少庚这才看向周元,笑道:“忠武侯上桌之后,少言寡语,沉稳内敛,不愧是少年英才,不妨说上几句,聊一聊中原战事?” 津门数位官员,以及随行使团数位高官,都看向这个年轻的风云人物。 周元却是摇头道:“曲大人过誉了,晚辈不过是食君禄为君分忧,也算不得什么少年英才。我与曲灵乃是知己好友,该当叫大人一声叔父才是。” 曲少庚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去年临安府之事,灵儿曾写信求助于我,从那时候起,我便知道你周元了。” “只是这一年来,你崛起得实在太快,出乎人的意料,如今也是年少封侯,比我这个所谓的叔父强多了。” 说到这里,他端起酒杯来,笑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便认这一声叔父,干了这杯酒,就是自己人。” 两人对视一笑,一饮而尽。 见众人都还盯着自己,周元无奈,也只能沉吟片刻,缓缓道:“中原之战,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张白龙是贫农出身,念过几年书,中了秀才之后,在光州做私塾先生。” “他本身的性格的确具备人格魅力,有着上位者的大气、胸襟和威严,也有相对程度的组织能力。” “但他并不懂打仗,也不懂一个庞大组织该如何形成良性的循环。” “虽说农兵有几十万,但却都是乌合之众,除了一身蛮力之外,别无他物。” 说到这里,周元微微顿了顿,才低声道:“要战胜这样的人,自然不能拼蛮力,从组织和纪律上下手,便能出奇制胜。” “我相信曲叔父去中原,也能轻易收复。”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鼓起掌来,大笑出声。 “说得好!” 一个虬髯大汉道:“我们大人当初可是和蒙古骑兵拼杀过的,也没吃过什么大亏,要是真去了中原,半年内绝对拿下。” 曲少庚却是摇头道:“不会那么容易的,五军营毕竟只有六万人,即使加上开封府的几万团练,敌我差距依旧非常大,加之对方占领的地盘广,又互相可以支援,即使是我,也绝对很吃力。” 说到这里,他反而笑了起来,感慨道:“周元啊,其实中原局势我一直关注着,每一次收到邸报,都让我心惊。” “你对战争的理解,对军队的运用,已经达到了极致,再过些年,你应该会被调往三边或者蓟州,针对蒙古及东虏才是。” 周元不敢接这个话,只能笑道:“全凭陛下圣命,做臣子的,鞠躬尽瘁罢了。” 曲少庚却不饶他,问道:“若你是蓟州节度使,或者说,你是抗虏大元帅,手握精兵十万,你会怎么打?” “我主要是想听一听,你对东虏的看法,情况你也知道,这二十多年来,我们几乎没有赢过。”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大晋目前最核心的问题了,抗虏,就是争国祚啊! 看到他好奇的眼神,周元算是有点了解曲少庚了,此人的确是有建功立业之心的,为国而忧啊。 “恐怕不止是曲叔父,在场诸多将军,也很想知道该怎么打东虏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禁点头。 他们这些人,几乎都和东虏碰过,但结果都不是很理想。 周元在中原打的那些仗,让他们大开眼界,甚至无比惊叹,自然想听一听他的看法。 周元却是叹道:“但我的答案可能要令诸位失望了,目前的情况看来,我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赢东虏。” 众人面色顿时变了。 虬髯大汉不禁道:“周侯爷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东虏骑兵虽强,但也不至于无论如何也打不赢啊!” 周元道:“战争是很客观的事,在客观情况差距过大的情况下,将帅能改变的东西并不多。” “虽然靠智谋取胜者,古来皆有,但东虏的情况却是不同,和他们打,智谋能发挥的空间很小。” 曲少庚道:“那便说一说,为什么我们打不过!” 周元道:“原因有很多,比如战马的差距就非常大,我们大晋的太仆寺统管畜牧战马事项,立朝之初还算兢兢业业,但久而久之,便渐渐将马场托管出去,把责任推给民间,以至于我大晋的马匹质量极速下降,几乎没有作战能力。” “东虏有广阔的草原,马就是他们的生命,养不好马,是要挨鞭子的。” “及至如今,东虏战马数之不尽,耐力好,爆发力高,驯化程度也更高,配合东虏人的从小训练的马术,他们的骑兵可谓是人马合一,故而战无不胜。” 说到这里,周元微微顿了顿,继续道:“在辽东这片土地上,马不行,马术不行,就意味着什么都不行。” 他看向众人,摊手道:“这样的差距下,怎么靠智谋取胜?一望无际的平原,来去自如的骑兵,打不了伏击,也很难进行游击,关键对方随时可以弃城而逃,退回茫茫草原,怎么追击?怎么歼灭?” “若是对方如中原农兵那般,组织能力弱,纪律性差,那也就罢了。” “关键是,对方是成熟建制的军队,组织能力强,纪律性也强,可以做到令行禁止,几乎没有破绽。”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正面硬碰硬打赢东虏,无异于痴人说梦。” 曾程都不禁插嘴道:“难道我们大晋就要一直这般被东虏威胁着,甚至一步步沦陷国土?” 周元道:“也不尽然,影响战争的因素很多,战士的数量,将帅的指挥能力,还有武器。” “我们大晋不缺人,不缺出色的将帅,只是武器和武器的运用比不过对面而已,当然,这里的武器及运用指的是马好马术。” “但如果我们有了更新、更具统治力的武器,自然就能痛打东虏,夺回辽东,把他们赶回草原去。” “只是,需要时间。” 众人对视一眼,都不禁陷入了沉默。 时间,大晋现在哪里还有时间啊! 第三百八十九章 萨满公主 这一顿饭,吃得尤为久。 一直到了亥时三刻,众人喝得烂醉如泥,才慢慢散去。 周元回到驿馆的小院,前脚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和庄玄素打招呼,曲少庚便跟了进来。 庄玄素瞥了两人一眼,老老实实倒茶去了。 周元并没有带侍女,甚至连亲卫都没带,这种情况只能麻烦庄司主庄大人了,当然,她很是不高兴就是了。 曲少庚端起茶杯,多看了庄玄素两眼,压着声音道:“贤侄,你喜欢这种年龄大的?我看她得有二十六七了吧?” 周元吓了一跳,这种话可不能被庄司主听到,不然动起手来打不过啊。 他连忙道:“叔父,切莫乱说。” 曲少庚摆手道:“都是当兵的,跟我你装什么装?我可不是那种迂腐的儒生,讲什么坐怀不乱。” “在三边的时候,我和我手底下的兵就喜欢三样,吃肉、喝酒、玩女人。” “打仗我们不含糊,但玩乐我们也不含糊。” “你若是喜欢这一款,叔父倒是有路子,来津门的时候,因为缺银子,抄了几个大豪族,留了几十个颜色姣好的女眷还没处置呢。” “本来是想着,等下边的兄弟谁立了功,就赏一个。” “既然你来了,叔父让人给你送四个过来,都是三十左右的夫人,非但漂亮丰腴,还很是擅长伺候人,保证把你弄舒服。” 周元吞了吞口水,下意识看了后面一眼,庄玄素不在。 “叔父,这事儿咱们改日再说,今晚你过来找我是有正事吧?” 曲少庚一愣,随即点头道:“是啊,主要是灵儿的事,这丫头性格随她娘,任性得很,也执拗叛逆,倒是有七分像我。” “她时常在信中与我说起你,唉,如今她的处境有点糟糕啊。” 周元皱眉道:“曲灵不是回家了么?” 曲少庚哼道:“什么回家,分明是绑回去的。” “她今年二十四了,你说哪有二十四还没嫁人的女人?我家夫人十五岁就嫁给我了,二十四的时候,娃都七岁半了。” “家里的老爷子也没法纵容她了,发话把她绑回去,年底要嫁人呢。” 周元吓了一跳,瞪眼道:“嫁人?嫁给谁?” 曲少庚道:“目前还没确定,家族那边正在物色呢,按照我对家里的了解,这件事会很快进行,年底基本上真搞得定。” “你也知道,你叔父我离不得津门,帮不上那丫头的忙,你得帮她啊!” 周元道:“我帮?我怎么帮?” 曲少庚瞪眼道:“抢出来啊!这事儿我干不得,毕竟不孝嘛,但你是外人,你可以干啊。” “现在你简在帝心,即使抢了,陛下也不至于怪罪你。” 周元点了点头,沉声道:“和谈结束之后,我直接去金陵,先把此事破坏了再说。” “哈哈哈好贤侄,就这么干。” 曲少庚大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周元的肩膀,大步离开小院。 走出院门的那一刻,他面上的笑容不见了,剩下的只是深深的忧虑。 缓步朝前的同时,不禁低叹道:“灵儿丫头啊,话我已替你带到了,接下来的事,就看你的造化了。” 而院内,周元靠在墙上,冷汗直流。 他吞着口水,急道:“庄司主,话都是曲少庚说的,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你找他算账去,别找我麻烦啊!” “都是超品军侯,都是正二品武官,你不能欺软怕硬,专门捏我吧。” 庄玄素咬牙道:“要不是不能暴露身份,我刚刚就要找他算账,你是同谋,自然少不了一顿打。” 周元道:“他说你二十六七,显然把你说年轻了嘛,这是夸奖,你没必要动气啊!” 庄玄素大声道:“胡说八道!他把我和那些罪妇相提并论,我没跟他动手已经是客气的了!” “你们这群当兵的,脑子里只有这三点五点的事情了,就没有正事吗!” 周元正色道:“庄司主说得很有道理,明日我便呵斥他,纠正他错误的思想,所以现在你能让我睡觉了吗?” 庄玄素眯着眼,寒声道:“别让我找到机会收拾你,周元,最近这几日,你让我很是不满!” 其实不满的原因周元清楚,无非是身份上的差距变得很快,在临安府的时候,周元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如今却已是名震大晋的年轻军侯。 这种身份的落差,让庄玄素有些不适应,情绪便自然而然就来了。 只是周元没有办法把这些事说透,否则太伤人自尊,也没了什么意思。 吵吵闹闹,总比剖心挖肺舒服些。 “滚进去睡觉!” 庄玄素咬牙道:“只许在里间,不许出来,否则我把你眼睛挖了。” 第一次和男人睡在一个房间,还是这种泼皮,庄玄素极度没有安全感。 周元闻言却是如蒙大赦,直接跑进了里间。 他探了个头出来,笑道:“庄司主,晚安呐。” “呸!” 庄玄素瞪了他一眼,见他拉上了帘子,才缓缓低下了头。 她心中烦躁不已,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莫名叹了口气。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但…但这几日情绪就是有些控制不住,看到周元那种嘚瑟的脸,她就莫名有气。 大概是…陛下太偏向他了吧…让人嫉妒。 她缓缓上了床,舒舒服服躺了下来,却是心绪不宁,始终都睡不着觉。 第二日,使团修整,等待着东虏使团的到来。 第三日,东虏使团到了,曲少庚前去迎接,并将他们安排在了驿馆。 第四日,本该是和谈之日,东虏使团却临时告知,和谈要延期一日,因为主使官还没到。 对此,周元有颇多疑惑。 “国书上所写的和谈主使,是建州大金的议政大臣兼沈州总督盛烨,只有他的身份才配得上和我与曾大人和谈,怎么现在又换了主使了?” 曲少庚眉头紧皱,轻轻敲着桌子,缓缓道:“应该是更大的人物来了,否则盛烨不可能屈尊等着。” 周元道:“比盛烨更大的人物?除了努尔哈赤和八旗贝勒,盛烨就是最大的人物啊,照理说八旗贝勒不可能来津门和谈,他们多少还是会顾忌安全问题的。” 曲少庚道:“那就不知道了,我派人去问一问吧。”云九小说 片刻之后,曲少庚急匆匆回来。 他看向周元的面色比较古怪,然后低声道:“贤侄,盛烨那边说,此次和谈主使不是他,而是…萨满公主。” 周元懵了,疑惑道:“公主?萨满?” 他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啊这个称呼。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为了这个国家 懵了。 周元懵了。 曾程和大晋其他使臣也懵了,纷纷看向周元。 “不是…” 周元连忙道:“我成亲了啊,我有蒹葭了啊!” 完颜黛婵道:“我不在意,反正你可以想法在兼祧。” 周元再道:“不行,我不可能嫁到你们那边去,我只想在大晋,你挑其他人。” 完颜黛婵笑道:“不要,我只要你,其他人我可看不上。” 阴谋!绝对是阴谋! 周元咬牙道:“我绝不同意!陛下也不可能同意!” 完颜黛婵轻轻敲了敲桌子,道:“不需要你出彩礼,我甚至还可以给你一点嫁妆,不需要你来我们大金,我可以留在神京与你生活。” “这天下男人无数,称得上英雄的年轻人没几个,你必须同意,因为蓟州之战就是为你而发起的。” “最终目的,就是我要把你搞到手。” 该死!你以为你说话很像霸道总裁吗! 周元直接道:“我周元虽然仪表堂堂、才华横溢、惊才绝艳、风流倜傥、丰神如玉、俊美无双,但却也不可能以色娱人,此话莫要再提!” 完颜黛婵忍不住捂嘴笑道:“三天,和谈时间只有三天,这三天你可以好好想一想,若是同意,一切好商量。” “若是不同意,周元,我们会出动八万兵力,攻打蓟州。”https:/ “这绝不是跟你开玩笑!” 说完话,东虏一众使臣站了起来,大步离开。 只留下周元等人傻坐在原地,还搞不清楚什么情况。 过了好久,曾程才看向周元,结巴道:“忠武…忠武侯,你、你怎么做到的?” 周元道:“什么我怎么做到的?” 曾程尴尬道:“你对付女人,很有一套,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一个穷酸秀才,却入赘给了云州第一才女赵蒹葭。” “一个锦衣卫百户,让曲家的明珠跑到神京。” “而且你似乎还和沁水公主有染。” 周元当即瞪眼道:“不要胡说啊曾老头,我和沁水公主没有半点关系。” 曾程干笑道:“据说,你去中原的时候,连那些四五十岁的老妈子都对你抛媚眼,没想到异国公主又被你搞定了。” 周元大声道:“老头,不要搬弄是非,这显然是小黑子在作祟!” 曾程叹了口气,拍了拍周元的肩膀,道:“忠武侯,人家都说的很清楚了,就是为了你,才奇袭蓟州。” “我大晋百废待兴,处处疮痍,还需时日修养,你便为了这个国家,再尽一份力,娶了萨满公主吧!” “况且在老夫看来,这位公主相貌惊艳,配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周元反而陷入沉思了。 莫非老子真的是天命之子,自带桃花运? 完颜黛婵在府里住了一年,被老子神威感化,早已对我爱恋到不可自拔? 扯淡吧!这比天上下银子都不靠谱。 我宁愿相信师父暗恋我,都不相信完颜黛婵想嫁给我。 周元摆手道:“别闹,还有三天时间,我们未必发现不了对方的破绽,肯定有阴谋。” 曾程道:“还是发报陛下,让圣君定夺吧。” 或许陛下真的知道内情,毕竟内廷司还是有点东西的。 想到这里,周元沉声道:“我这就给陛下写信,让内廷司飞鸽传书过去。” 回到书房周元便开始写信,然后让庄玄素以最快的速度传回去。 此刻,曲少庚也闻讯而来,人还没进门,笑声便已到了。 “哈哈哈哈!贤侄真是好魅力!有我大晋男儿风范呐!” 他快步走了进来,笑得豪迈务必,不禁道:“贤侄,如今我总督衙门都传开了,说是萨满公主国色天香,容貌绝世,却为了少年英雄坐上谈判桌,想要嫁给你。” “为了大晋,为了这个国家,贤侄不妨就委屈一下,答应了吧!” 周元的头又开始疼了,谁都把这个当做好事,谁又知道其中的阴谋啊! 她完颜黛婵是什么角色?萨满公主,无生教暗月法王,这两个位置有那么好坐的? 当初在临安府,她窥视了内廷司和锦衣卫一切行动,并精准找到了八王爷,这件事是那么好办的? 虽然在周府当了一年的乖乖小绵羊,但周元可不会真的认为她是个恋爱脑蠢货。 只是他目前根本猜不到完颜黛婵的目的罢了。 不要彩礼,不必入赘,甚至依旧生活在神京,这样的和亲,到底能办成什么事呢? 刺杀?拜托,对方要刺杀的话,之前有一万个机会,何必等到现在。 周元实在有些摸不透,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又抓不住那一丝丝灵感。 第三百九十二章 充满诡异 庄玄素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元,表情那叫一个丰富。 “别装了好吗?心里早乐开花了吧!” 她嘲讽着说道:“又能娶到美人,还能背一个为国为民的功劳,家里的正妻也没法子说什么,各方面条件都给你解决了,你难道不开心?” 周元面色严肃,沉声道:“我只觉得芒刺在背,如坐针毡。” 庄玄素道:“这不符合周侯爷一贯的作风啊!你可是连碧水公主都不放过的人。” 好家伙,内廷司果然是消息灵通,连老子去碧水公主府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周元摆手道:“你见过天上掉馅儿饼吗?事情太诡异了,我不敢接。” “只是目前从各方面情况来看,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准备阴谋的客观条件。” “说实话,要不是事关蓟州边事,我会拒绝。” 庄玄素见他神色严肃,也不开玩笑了,疑惑道:“你要不问问她?她和你是朋友,也曾在府里保护过你,没准能问出来什么。” 周元点头道:“这倒是可以,目前也只能这般去试探一下了。” 他实在等不下去,直接站了起来,沉声道:“我现在就去。” 庄玄素瞪眼道:“这是晚上,你晚上你去找人家公主?会被人误会的!” “误会?那些个不痛不痒的东西,我不在乎。” 他大步走了出去,直接来到东虏使团的驿馆。 随着侍卫的通报,完颜黛婵很快便走了出来。 她已经换上了平常的服饰,少了几分神秘高贵,多了几分温婉靓丽,高挑的身姿几乎与周元平齐,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周元低声道:“走,去后边花园逛一逛。” 完颜黛婵笑道:“你还没同意和亲呢,就要拉我去小树林做坏事?” “别胡说,跟我走!” 周元一把拉住她的手,便急匆匆朝后花园而去。 一路来到无人的花园中,周元才撒开手,压着声音道:“完颜黛婵,你到底在搞什么?和亲是什么意思?” 完颜黛婵眯眼道:“你不信我喜欢你?” 周元道:“我信个屁,我可不是被网恋女友骗钱的蠢货!” “什么?” 完颜黛婵一脸懵。 周元摆手道:“别废话,没时间,你直接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第三百九十三章 宗室破局 周元对津门不再感兴趣,那边的和谈基本上已经结束,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神京,静下心来沉思,寻找这个阴谋的破局点。 是的,阴谋,在不知不觉之间,阴谋已经笼罩了全身。 周元相信这个阴谋或许从很早就开始谋划了,直到完颜黛婵提出和亲,才真正暴露,而对方似乎已经不怕了,不怕暴露了。 现在是迷茫的,完全不知道阴谋的形式,更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会从哪方面着手。 庄玄素见他脸色实在难看,不禁皱眉道:“你不必这么担忧吧?无论是蓟州还是东虏,我们内廷司始终严格监视着,他们要有什么动作,很难瞒得过我们。” “或许…你只是多想了,那个萨满公主是真的喜欢你也说不定?” 周元摇头道:“如果她是个普通的女子,我或许会相信这一切,只可惜她是金国的公主,她本身就有政治立场。” 说到这里,周元顿了顿,沉声道:“回去之后,你立刻召集内廷司的力量,针对和亲之事以及蓟州奇袭,深入调查,争取找到蛛丝马迹。” 庄玄素道:“你得向陛下请旨才行,因为调查的对象涉及到各大高层,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我只能进行常规性的调查,而不能太深入。” 周元看着窗外急速后退的景色,缓缓道:“我会向陛下说明情况,你尽管大刀阔斧去干。” “另外,我也会配合你,进行一些行动。” “这段时间你尽量不要离开神京,我担心会发生什么事。” 庄玄素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道:“周元,情况真的糟糕到了这种地步吗?为什么我看一切都是正常的?” 周元沉声道:“有异常,就说明有阴谋,正是因为不清楚具体情况,才要倍加防范,事到临头的时候就晚了。” 两人对视一眼,沉默着,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从中原回来才几日啊,怎么突然又有了阴谋,这日子真是一刻也不让人消停。 而此刻,在南边的津门,谈判依旧在继续,只是方向变了。 完颜黛婵已经退出了谈判,按照她的话来说,除了周元之外,其他人不配与她谈判。 话虽桀骜,但大晋的使团也只能忍着脾气,和盛烨商议后续婚礼之时。 “婚礼的地方大晋已经决定在神京,对此我们没有异议,但我朝公主是萨满教大祭祀,亦是佛门密宗武学传承者,所以希望婚礼不要太俗套,仪式不要太简单。” “一国公主,下嫁周元,那么在排场上肯定要大一些,要按照皇子公主的婚礼规格操办。” 曾程傲然道:“当然,我大晋地大物博,乃天朝上国,又是礼仪之邦,婚礼的规格自然是不会小。” 盛烨道:“婚期要快,萨满公主已经二十九岁,这个月底就要满三十了。” “她不希望别人说她三十岁才嫁人,所以月底之前,要成婚。” 曾程皱眉道:“这已经是八月初七了,月底之前,会不会太赶了?” 盛烨笑了起来,缓缓道:“大晋礼部连这点实力都没有吗?半个月都准备不好一场婚礼?” 曾程当即冷声道:“半个月就半个月,我看八月二十就很好,黄道吉日,宜婚宜嫁!”云九小说 盛烨淡淡道:“聘礼我们就不要了,我萨满公主准备了一百六十抬嫁妆,到时候会直接送到神京来,还请蓟州及各方关口放行。” 曾程道:“无论任何物品入关,都会被严格检查。” 盛烨摆手道:“那无所谓,不要损坏物品即可。” 看着对方的人缓缓下桌,曾程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总觉得这件事发生得太奇怪,也实在说不通。 东虏费尽心思,就为了让公主下嫁给周元? 不要聘礼,还搞了一百六十抬嫁妆? 想到这里,曾程低声道:“给蓟州那边打招呼,一百六十抬嫁妆,要严格审查,最小的盒子都要打开看个究竟,不能有任何遗漏。” …… 回到神京,周元都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进了皇宫,求见昭景女皇。 昭景女皇在紫微宫见到周元,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道:“小师弟,莫非是对这个萨满公主不满意?还是担心蒹葭吃醋,跟你闹脾气?” 周元摇头道:“我是怕她耍阴谋,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是省油的灯。” 昭景女皇叹道:“是啊,其实我也担心有阴谋,只是关乎和谈,我们很难拒绝。” “既然婚礼举办在神京,那倒是不必太担心,这是天下首善之地,我们的情报遍布各处,他们不可能在内廷司和锦衣卫的天网之下,完成什么庞大的阴谋。” “小师弟,这是一个挑战,我们一定要接下。” 这句话让周元陷入了沉默。 事到如今,或许大多数人都猜得出其中有阴谋了,无论是大晋还是东虏,都在进行一场关于智慧的博弈。 大晋敢不敢接? 若是没有蓟州的失利,或许可以不接,但这次是以失败方的角色坐在谈判桌上,那就不得不接了。 大晋也有大晋的尊严,更何况这个挑战就在神京,就在大晋的心脏地带。 这不敢接,以后还怎么拼? “我明白了。” 周元声音低沉:“大师姐,在这方面我没有你看的透彻。” “好吧,他们想比拼一下,我们便好生接住。” “今晚我便开始行动。” 昭景女皇道:“你打算从哪里开始着手?内阁?还是武勋?” 周元沉声道:“都不是,我从宗室着手。” 内阁都是文臣,读圣贤之书的,哪怕贪,哪怕奸,基本的原则还是有的,那就是不做卖国贼。 他们打心底瞧不起那些关外蛮子,打心底认为他们是没开化的野人,是没受过圣贤熏陶的蠢货。 对于这样的人,他们允许有利益勾连,却决不允许和他们共治天下。 蛮子掌权,是文人的噩梦,这一点那些文臣很清楚,所以这个边界他们不会逾越。 至于武勋…这些个打仗的最有血性,个个都和外族有生死大仇,就算要卖国,也该是走投无路的时候,而不是这种时候。 宗室…宗室卖国,往往是为了权力… 大晋陈氏皇族沉寂太久了,或许真是他们有动静也说不定。 当然这一切都是猜测,周元只是打算今晚试探一波。 “宗室?你打算怎么调查宗室?” 昭景女皇充满疑惑。 周元郑重道:“逛青楼!争花魁!” 昭景女皇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到,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做正事也离不了这个?” 周元挠了挠头,苦笑道:“是宗室离不了这个,我还是不怎么去的。” 昭景女皇道:“多少好姑娘等着你,别去青楼这种地方,脏了身子。” “大师姐我晓得。” 说到这里,周元突然想起了,连忙道:“大师姐,那天…那天你答应过我的,还没完成呢,就被人打扰了,今天补上吧?” “陛下,内廷司司主庄玄素求见!” 外面的女卫传来声音,让周元的梦碎了。 他咬牙切齿道:“庄玄素,我早晚让你赔!” 第三百九十四章 家的意义 关于与完颜黛婵的和亲,虽然是个阴谋,还不知道结局会如何,但周元还是要先和蒹葭说清楚,以免她伤心难过。 回到家的时候,正巧凝月也在,倒不必专门往薛府跑一趟了。 薛凝月显然没想到周元这么快就回来了,脸上的高兴都压制不住,急匆匆走到周元跟前,嘻嘻笑道:“周大哥,津门那边的事都处理好了么?辛不辛苦啊?”云九小说 周元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我不辛苦,凝月最近学医辛苦吗?” 薛凝月歪着头道:“不苦呢,我最近医术大涨,先生都夸我有天赋呢,我还专门学了一道药膳,等明日给周大哥熬制。” 周元道:“别太麻烦,你只管说方法,让下边的人去做嘛。” “那怎么行!” 薛凝月咯咯笑道:“药膳需要亲力亲为的,其他人可做不来,我反正也没事做,正好打发时间。” 说话之间,赵蒹葭也缓步走了上来,轻轻道:“好啊凝月,来府里一整天了,也没见你笑得这么开心过,到底是你的周大哥好使啊,什么话都不必说,便哄得你这个小妮子高高兴兴的。” 这句话让薛凝月反倒不好意思了,连忙拉起赵蒹葭的手,低声道:“人家哪有嘛,蒹葭姐姐故意取笑我。” 赵蒹葭似笑非笑道:“你这么想你的周大哥,要不晚上让他去你的院子住好了。” 薛凝月大窘,面色顿时涨红,连忙道:“这怎么使得,我和周大哥还没成亲呢,况且母亲说了,不允许再…再同床,说与礼法不合,要过门之后才行…” 说到最后,她发现周元和赵蒹葭都笑着看着他,才自觉到刚才是紧张了。 于是连忙把头埋在赵蒹葭的怀里,呜呜道:“姐姐这是打趣儿我呢。” 赵蒹葭不禁笑道:“是妹妹太认真了,咱们快吃饭吧,去给你周大哥拿一壶酒来,回来得这么早,看样子是和谈很顺利。” “好呢!” 薛凝月逃命似的,连忙离开,去了后厨。 看着她提着裙子的身影,周元忍不住笑道:“凝月最近活泼了很多啊。” 赵蒹葭道:“你可是不知道,她在我这儿说了一天,说自己医术提升了,药膳也熬的好吃,得意极了呢。” 第三百九十五章 黄金楼俗 酒过三巡,圆月东出。 喝到迷离的周元这才注意到,这桌上似乎少了一个人。 他不禁问道:“怎么不见晨曦?这么晚她不来吃饭的吗?” 赵蒹葭道:“说起此事,夫君你还是去看看晨曦吧,自从那天被你吼了之后,这丫头就一直在房间里,要么是练字读书,要么是打坐练功,完全不出门的。” “有时候我们把饭送到房间里去,她都会忘记吃,半夜又饿肚子,把房间里的水果点心啃了个干净,这般长此以往,身体拖不住的,她身子骨本身就差。” 周元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等会儿我去看看她。” 这是什么样的心态呢?或许是一个在黑暗中孤独太久的人,见到光明之后,便如饥似渴地吮吸着这个世界一切的美好。 无论是文学还是武学。 一壶酒而已,周元不至于醉,只是意识比起平时来说,没有那般冷静敏锐了。 他来到晨曦的院子,果然看到了通明的烛火亮着。 他推开了门,只见这丫头正坐在书桌之前,聚精会神地写着字,脸上一颗颗汗珠凝聚,显然是写很久了。 她竟没有意识到有人推门闯入,还在继续写着。 周元缓步走到她的身后,看着书桌旁堆积如山的纸,心中有些心疼。 家中有专门的侍女照顾她,每日都会打扫,这一大堆纸仅仅是她今日所写,这是多么大的工作量啊。 再看她的字,已经不像最开始那般歪歪扭扭,不成体统了。 现在的字,虽然不如那些苦练多年的文人,但比普通会写字的人要好太多了。 一撇一捺之间,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反而干脆利落,一气呵成,颇有大气风骨。 周元低声道:“晨曦,你吃饭了吗?” “呜呜…” 晨曦吓得一声惊呼,笔都差点掉落,骇然回头看到周元,又缓过气来,轻轻一笑。 周元拿出了一张帕子,轻轻擦了擦她的脸,道:“都这么晚了,该吃东西了。” 晨曦点了点头,随即在纸上写道:“我把这篇写完就去吃。” 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谢谢哥哥。” 周元道:“你也是在读书的,应该知道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的道理,路是一步一步走的,日积月累,方有质变。” “但要保持长期的积累,首先要有良好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这般吃苦,身子会撑不住的。” 晨曦眯眼笑了起来,脸上满是依赖。 她身子往后靠了靠,用头拱了拱周元的胸膛,然后才写道:“不累呢,我在修炼小庄师父传授的《先天造化功》,哥哥,我有内力了。” “啊?” 周元连忙道:“你有内力了?别开玩笑,你给我看看。” 晨曦伸出了洁白的手掌,拉住了周元的手,温热的力量顿时传入周元的掌心。 我靠,真有了! 老子上白云山,跟着素幽子这种天下第一修习,日日被督促着,也用了四十多天才感悟到内力。 你这才几天啊,小庄是什么时候来传的功法?好像是六天前。 六天就练出内力?那你这《先天造化功》,还真能成啊! 必须淡定! 作为哥哥!怎么能惊慌失措呢! 周元点头道:“不错,晨曦,你做得很好。当初我在白云观修行,用了两日便有了内力,师父说我是百年难遇的天才。” “你用了六日,起码算十年难遇的天才。” 晨曦歪着头,眨了眨眼睛,然后写道:“我是当天第二个时辰,就有内力了,小庄师父很惊讶,所以把整套《先天造化功》都传给我啦。” 我尼玛?我想装个逼,结果反而是配合你装逼了? 周元人傻了,也装不下去了。 于是沉声道:“即使再有天赋,也要注意劳逸结合,才能长久。” “你哥哥在时间管理这一块,很是出色,你要向我学习。” “现在把纸笔收起来,去餐厅吃饭。” 晨曦点了点头,连忙把纸笔收了起来,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周元。 周元不禁笑了起来,这丫头已经足够可以坐着轮椅自由行动了,但每次自己在的时候,她都要我推她。 于是周元推着她出了门,院子里凉爽了很多,空气也十分清新。 晨曦抬头看着月亮,指着月亮,发出呜呜的声音。 周元笑着点头道:“嗯,圆月,中秋节快到了,到时候我们全家赏月!” 晨曦显得很高兴,嘴角的笑容就没断过。 周元一直陪着她吃了饭,才告别了蒹葭和凝月,独自朝着黄金楼而去。 黄金楼,很俗气的名字,但却从来不被大众吐槽。 书中自有黄金屋,这是为举子们建的一座楼,至少噱头是这么来的,老板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几乎所有举子都要去那边,宴乐饮酒,自诩为风流之士。 而那些宗室的纨绔子弟,也最喜欢来这里饮酒作乐,当然,这样的地方争风吃醋、打架斗殴是少不了的。 据说当初宋武就是这里的小霸王,把勋贵子弟揍了个遍,关键还没人敢找他麻烦。 周元今天是来打人的。 嗯,目的很单纯,就是要打人。 哪个身份最高就打哪个。 他想要看看,自己打了宗室子弟,宗室会不会过来讨个说法,甚至找回场子。 按照宗室的个性,谁敢惹他们,他们就恨不得把对方扒皮抽筋。 周元打了人,他们要是态度蛮横,来找回场子,那说明情况是正常的。 但若是打了人,宗室却忍气吞声,那就很值得怀疑了。 所以…他们会不会忍气吞声呢?打了才知道! 周元直接上了楼,他衣着华贵,出手大方,自然没人敢拦他。 直接来到顶楼最奢华的大厅,其中已经坐了二三十个人,都是大晋最顶级的二代子弟。 当然,他们搂着的女人,也是神京最漂亮的花魁级人物。 而他们在谈的,竟然是不是风月之事,而是…边关战事。 这完全出乎了周元的意料,因为宗室年轻一辈的名声可不太好,只要提起他们,往往都和打架斗殴、争风吃醋和欺压良善有关,怎么今天这么正经了? 周元背靠阳台,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静静看着。 而这些人聊的东西也很杂,东一句西一句,关于战争,关于两国关系,关于北蒙,关于东虏,也有中原和南方之事。 有人主张求和,有人主张发展自身,有人主张干就完了。 一时间各自形成派系,吵得火热得很。 虽然他们的观点都很幼稚,但周元却听得有点热血意味,年轻人,就他妈该这样嘛,无论什么观点,但要敢于表达,敢于去思考那些大事、正事。 他听得津津有味,却察觉到身后有人戳了戳自己。 “周大人,你也在啊!” 听着熟悉的声音,周元回头,顿时瞪眼道:“汪汪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那么穷,应该在三条街之外的柳巷才对啊!” 王昂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一时间老友相见的喜悦都没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少年志高 见到汪汪大人,周元心情很是高兴,却没想到一句话就把王大人给得罪了。 他心里想着,老子好歹也是北镇抚司的千户,锦衣卫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怎么就非得去柳巷找那些庸脂俗粉了啊? “周大人,我是因为要查一桩案子,才来黄金楼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汪汪大人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周元毫不留情,直接拆穿他的小算盘:“我懂,借查案之名,来黄金楼消费,由公费报销。” 王昂老脸一红,当即压着声音道:“周大人莫要说透,咱也是想来见见世面嘛。” 周元豪气干云,直接摆手道:“那我也是配合王大人来办案的,花销方面,一并报销。”https:/ 王昂眼睛一亮,忍不住笑道:“那感情好,搬出周大人这尊佛来,报销方面都不必担心被卡了。” 他兴奋地搓了搓手,压着声音道:“你是不知道,早就听说这黄金楼顶层的女子,个个都是花魁级人物,非但模样好、懂礼仪,而且文采非凡呢。” “对了,周大人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周元道:“打人啊,最近闲来无事,我准备打几个宗室子弟,练练手。” 王昂张了张嘴,干笑道:“那周大人等会儿离我远一点,就当咱们不认识,毕竟血溅到我身上,我是承受不起的。” 周元笑道:“先别管那么多,听一听这些二世祖聊战事,你别说,他们会聊这个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王昂道:“这是一种改变,周大人或许不知,你收复中原对大晋影响是巨大的,尤其是在民间。” “以前人们提起打仗,都是唉声叹气,不愿多说。” “自从中原收复之后,人们好像自信了很多,哪怕是提起北蒙东虏之战事,都一股子意气。” “一场打胜仗,的确能过增添民族的自信心啊!” 这番话也让周元有颇多感慨,前世河山破碎,也是靠着一场又一场伟大的战争胜利,才把民族的气节和自信心全部打回来的。 战争,有时候仅仅是战争。 战争,有时候却又意味着很多东西。 “蒙古骑兵虽然强,但毕竟是太少了,总共才多少人?三万多吧?反正朝廷的统计就没有超过五万。” “我们三边驻扎了多少大军?二十万有余!就算没有胜算,守住肯定是没问题的。” 有人大声说出自己的看法,可谓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另外,关于东虏那边,蓟州和津门两重防御,他东虏再强,翻得过来么?就算翻过来了,面对的也是京营十多万大军。” “那些东虏鞑子自以为了不得,我看忠武侯能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 另一个年轻人说道:“即使打不过又有啥关系,咱们大晋这么大,哪里没有容身之所,大不了迁都嘛,迁往金陵,实在不行临安府都可以,早听说那边人文鼎盛,早想去看看。” 此话又引来一片骂声。 有人大声道:“这句话未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在我看来,我们未必打不过东虏北蒙,只要他们赶来,我陈之豹敢亲赴边关,与之决一死战!” 周元在外面听得头疼,不禁打开窗门往里一看,只见这厮尖嘴猴腮,一副肾虚模样。 就他妈你也配叫陈之豹啊!滚犊子! 一个大胖子站了起来,大声道:“竟然聊得这么开,不妨作一首诗词,聊表意志!” “我先来!” 他迫不及待要展示那该死的才华,以吸引在场女性的目光,扯着嗓子便吆喝道:“牡丹花开图富贵,男儿从军只为国,两壶烈酒祭雄胆,一杆长枪定江山。” “好!好诗!” “好!多漂亮的诗!” 顿时有人附和了起来。 王昂大人都不禁低下了头,咬牙切齿道:“狗日的,这里面竟然也有托儿!” 周元顿时想起了前世某些书法大佬,一撇一捺全乱搞,周围弟子都叫好。 写的狗屁不通,受到广泛赞誉。 就连厅里的一众女子都听不下去了,一个个面面相觑,暗中交换着眼神,强颜欢笑着。 陈之豹站了起来,淡淡道:“九哥,你这首诗不能说很好,只能说一点都不好,且看我来作一首出征词。” 他沉吟片刻,郑重道:“官道长,戍边十年事沧桑,事沧桑,年复一年,回望南方。” “意气风发一声吼,两鬓斑白战三场,战三场,横尸遍野,埋骨他乡。” 于是又有一堆人叫好,甚至说出了一大堆理由。 “好啊!好!” “五哥这一首《忆秦娥》可谓是道尽戍边战士的苦楚辛酸,实在是当代不可多得的好词啊!” “写得发人深省,令人魂断神伤啊!” “五哥才华横溢,这一首词不比周元写的那些艳词好多了!” 诸多女子也是听得阵阵沉思,似乎也沉浸到了词境之中,无法自拔。 王昂低声道:“这首词不错啊,周大人,你怎么看?” 周元面色阴沉,寒声道:“此人刚刚说要征战沙场,现在又写出反战词,显然是找人代笔。” “而且代笔之人功底也不好,这首词很平庸,平铺直叙毫无内涵,应该是骗银子的。” 王昂脸色有些挂不住,毕竟他也没什么文化,于是道:“你要写?” 周元冷声道:“我并不是想写,关键是…这些宗室子弟刚关注战事,还未形成固定的价值观,决不能被这些反战词给毁了心境。” 说完话,他腾地站了起来,一脚踹开了门扉。 巨响,伴随着一声惊雷,响彻天地。 黄金楼中,男男女女都吓了一跳,纷纷站了起来。 “周元!” “是忠武侯!” 人的名,树的影,要说这些宗室子弟不怕周元,那是假的,毕竟人家驸马爷都杀过。 周元冷冷看着众人,道:“一个个好歹也是宗室子弟,仗不会打,文章也不会写,要你们有何用!” “给老子听好了!” 他目光如电,扫过四周,厉声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身后大雨淋漓,周元的声音如惊雷一般:“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二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他气势本身就足,加上身后暴雨雷霆,那磅礴大气的词句,把众人直接镇住了。 周元大声道:“沈州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长白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惊雷霹雳,神京被闪电照得惨白一片。 周元看着众人,一字一句道:“这才是诗词!这才是男儿壮志!这才是大晋青年该有的意气风发!” 第三百九十七章 觉醒不是口号 惊雷霹雳,大雨淋漓,在那门前凭栏处,周元的身影在闪电之中清晰可见。 屋内灯火辉煌,但在他的面前,似乎都黯然失色。 二十多个宗室子弟,几乎连站都站不稳,被周元这一股气势完全镇住。 除了他的气势,还有这一首《满江红》的气势。 而在场的女子,早已听说周元的威名,如今终于得见,只见其面如刀削,身姿挺拔,器宇轩昂,端得是大丈夫形象,一时间眼中异彩涟涟,芳心怦然而动。 周元大步走了进去,看着呆若木鸡的众人,心中莫名有万千感慨。 这就是大晋朝的年轻人啊,宗室的最新一代啊,他们的气度决定了国家的气度和未来。 他们如今终于从风花雪月之中挣脱,开始关注这个国家的命运,只可惜他们的见解是如此浅薄,甚至只是为了博红颜一笑。 周元道:“边关战士,国家战事,不是你们饮酒作乐的谈资,不是你们风花雪月的话题。” “陈之豹,你是靖王的第五子,你去过边关吗?别说三边和蓟州,你去过宣府吗?” 陈之豹结巴着,满头大汗,尴尬摇头。 周元沉声道:“你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吗?蒙古的重骑兵,武装到了牙齿,战马足有半丈高,那些蒙古汉子提着战槊,可以在我数千大军之中横行无忌,七进七出。” “当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重骑兵对你冲锋而来,你站得稳吗?你能忍住不逃吗?” “但我三边的战士,敢用命去填,敢用鲜血守护三边重镇。” 陈之豹低下了头,咬着牙不敢说话。 周元看向之前的胖子,冷声道:“你是桓王的第九子吧?一杆长枪定江山是吗?” 胖子苦笑着,抱着拳道:“忠武侯,我…我就是随便说说…” 周元道:“你是随便说说,但五军营的战士却真是这么做的,在中原的时候,我五军战士人手一杆长枪,几乎把郾城刺了个对穿。” 胖子实在有些尴尬,又有些畏惧… 他最终小声道:“忠武侯,我们…我们错了…其实我们也是知道忠武侯收复中原的消息,那些仗打得神乎其神,就像《三国》里的故事似的,才慢慢对打仗产生兴趣。” “我父王说,我们宗室子弟要做正事,要觉醒嘛。” “所以我们想觉醒一下。” 众人也连忙点头。 他们无非是觉得这个话题最近很时髦,大家都在聊,而且的确有意思。 第三百九十九章 但愿人长久 一杯一杯的酒下肚。 一刻一刻的时间消失。 圆月已出,光芒皎洁,给大地披上银光,这片世界如此美好,至少对于此刻来说是美好的。 赵蒹葭也喝了两杯酒,俏脸有些晕红,和凝月窃窃私语,说着什么悄悄话。 一会儿两人捂着嘴笑,一会儿又悄悄看向周元,似乎在说着什么。 很快,蒹葭就笑道:“夫君,我听凝月说,你在云州的时候,给彩霓姐姐作了一首《鹊桥仙》呢。” 周元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是有这回事,怎么现在突然说起这个了?” 赵蒹葭道:“你给彩霓姐姐都作了词,却不给我们作一首吗?今日中秋,不妨作一首中秋词吧!” 晨曦等人的眼睛也亮了起来,都说周元打仗厉害,事实上他作词的功夫也是无人能及的。 只是到神京以来,就几乎不怎么作词了,这些风雅之事,似乎少了很多。 毕竟…她们还不知道,在外界,《满江红》都已经传遍京师了。 “中秋词么?” 周元笑了起来,中秋词有《水调歌头》引为绝唱,向来是穿越者的最爱,总在最热闹的时候作出,技惊全场,打出一片才名。 他也曾想过,把这首词留在一个绝佳的场合,一鸣惊人。 直到如今,他才明白这首词的真正内核从来不是为了出风头,而是那隽永的意境,诚挚的思念,道不尽的温情。 “是啊,来神京一年了,很久没有见到岳父岳母了,我作一首词送给他们吧。” 周元温和的声音,让众人的情绪也慢慢温和了下来。 赵蒹葭点头道:“我也好想念父亲、母亲,夫君,我们何时才有机会回南方看看?” “快了,快了。” 周元笑着,沉吟着,呢喃道:“作一首《水调歌头》送给他们吧。” 众人纷纷看向周元,翘首以盼,外院的侍女们也嗅到动静,一个个凑在门口听着。 周元朗声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这一首词通篇皆是佳句,独特的结构,独辟蹊径的思路,清美高雅的意境,错综回环的句式,充满浪漫主义又不失神韵潜流,顿时把赵蒹葭等人镇住。 她们忽而意识到,这首词或许才是夫君真正发自内心的伫兴之作。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词念罢,寂静无声,唯有圆月高悬,唯有银光遍地。 众人已经是目瞪口呆,沉醉在词句的意境之中,无法自拔。 许多好词,需要读书识字才能品味出其中的韵味。 但这首词不必,只要是正常人,光是听句子,都能感受到其中流转的美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蒹葭才声音轻颤道:“紫鸢,紫鸢快去拿纸笔,记下来,要记下来的。” “哦哦我现在就去!” 紫鸢连忙去书房找纸笔,她的心跳都在加速。 周元却是摆手道:“不必这么夸张,无非是表达一下此时的感情罢了。” 薛夫人道:“子易,你伯母不懂诗词,也没念过几本书,但依旧觉得你作的词好。” “你伯父啊,年轻时候常年在外打仗,我和凝月丫头就在家里待着,说是自在,却多少凄清了些。” 说到这里,她拉起了凝月的手,叹道:“你娘嫁了个武将,如今你又嫁了个武将,但你比娘强,你找的丈夫是文武双全的,是个能体谅人的。” 这样煽情的话,让薛凝月的眼泪顿时蓄满了双眼。 她本就是感性的人,哪里经得起这样煽情。 “子易。” 薛夫人语气也有些哽咽,拉住了周元的手。 她勉强挤出笑脸,轻声道:“你是好孩子,年少有为,文武双全,又有这么大的本事…” “凝月跟着你,我这个当娘的也放心了。” 薛凝月低声道:“娘…” 薛夫人叹了口气,呢喃道:“我年纪大了,不像是年轻时候了,曾经我也精明能干,能帮老爷管好府邸,约束下人,负责开支进项,还能照顾凝月长大。” “我引以为豪,却也慢慢陷进去了,家里有一点不好,便心急火燎,觉得是自己没做好。” “凝月,去年关于徐家的事,是娘错了,娘对不起你,差点害了你。” 薛凝月连忙哭道:“娘,你别说了,凝月没有怪你你的……” 薛夫人又看向周元,感慨道:“子易,伯母也要谢谢你,谢谢你救了凝月,否则我一辈子都安生不了。” 周元沉声道:“伯母,那些都是往事了,人还是要往前看的,如今伯父镇守宣府,薛家重获荣光,一切都好起来了。” 薛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把薛凝月的手,缓缓放在了周元的手上。 她将两人的手按住,哽咽道:“子易,伯母把凝月交给你了,她性子内向,不善言辞,但却是个温柔的孩子,懂得关心人,你可要好好对她啊。” 第四百章 忧虑与喜讯 八月十九,距离大婚之日还有一天,但礼部已经忙成了狗。 婚期本身就急,又涉及到萨满公主和两国交情,仪式继位复杂,要临时搭建成婚的宫殿已是来不及。 好在萨满公主非但是萨满教的祭祀,还是密宗武学的继承者,基于这一点,礼部把婚礼仪式安排在了红螺寺,算是勉强过关。 而周元倒是落得清闲,除了一连试了十几套礼服之外,几乎什么事都不必考虑。 闲在家里也好,谁不想当一条咸鱼摆烂呢,每日最正经的事就是和蒹葭造娃,简直不要太快乐。 庄玄素依旧是临近午时的时候来到忠武侯府,这是周元的要求,他虽禁足在家,却依旧要了解外界的信息,关于这场阴谋,他做过很多设想,最终证明都猜错了。 “一百六十抬嫁妆,全部仔细检查了,没有任何问题。” 庄玄素沉声道:“的的确确是嫁妆,没有什么刀兵火药,更没有什么毒物毒药。” 周元皱眉道:“检查仔细了吗?” 庄玄素苦笑道:“绝对仔细,是叶青樱亲自带人检查的,连巴掌大的盒子都打开仔细查了,确实没有问题。” 周元用力挠了挠头,咬牙道:“我真的猜不到他们要做什么啊!娘的,宗室那边有什么异常吗?” 庄玄素摇头道:“完全没有,和往常一模一样,别说宗室,就连文官集团和武勋,包括江湖上的宗门,我们都死死盯着,都没有任何异常。” 周元沉默了很久,最终点头道:“好吧,或许是我多想了,这本就是一件正常的事,不存在阴谋,只有完颜黛婵对我极致的爱恋。”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于是他只能道:“庄司主,蒹葭他们想去城外四十立的山上泡温汤,你要不跟着一起去?” 庄玄素皱了皱眉,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我去泡什么温汤…明日你成婚,内廷司要负责安防,我作为司主,不可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擅离职守。” 周元笑了笑,道:“对了,小庄呢?你姐姐最近在做什么?” 庄玄素道:“你的问题真的很奇怪,我姐姐是大内供奉,是一直贴身保护陛下的最后一道天堑,陛下在哪里,她就会在哪里。” “一天天的,莫名其妙。” 庄玄素翻了个白眼,缓缓离开了。 周元轻轻敲着桌子,静静等待着。 片刻之后,关陆走了进来,低声道:“大人,柳指挥到了。” “让他进来。” 很快,神京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柳大光大步走了进来,抱拳道:“见过大哥!” 周元笑道:“大光,咱们也好久不见了,前些日子兵部提拔你到禁军去,你怎么不去?” 柳大光愣了一下,挠着头道:“去个屁的禁军,我要么在城东兵马司干到死,要么就跟着大哥去京营,以后打仗立功,封妻荫子。” 周元点了点头,道:“大哥求你件事,行吗?” 柳大光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几步,鞠躬道:“周大哥说的哪里话,咱们几个兄弟,那是过命的交情,若没有大哥照拂,我们五城兵马司依旧只是个屁,哪有如今的风光。” “只要大哥一句话,我柳大光这颗人头都可以豁出去!” 周元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今日下午,你嫂子她们要去城南四十里外的山上泡温汤,我要你立刻回城东兵马司,挑选两百个心腹,保护你嫂子。” “记住,是两百个心腹,一定要信得过,一定不能有奸细,事关你嫂子的安危。” 柳大光变色道:“大哥,可是出了什么事?明日可是你的大婚之日啊!” 周元笑道:“别问那么多,我要你亲自带着这二百个人,今晚连夜出城,把你嫂子她们,送到秦岭终南山全镇神龙道观。” 柳大光心中一沉,知道是出了大事。 他深深吸了口气,直接半跪而下,抱拳道:“请大哥放心,我老柳就算是死,也一定把嫂子安全送到地方!” 周元点了点头,道:“关陆,你和大光做个交接,告诉他具体的行经路线。” “大光,从现在开始,关陆要一直跟着你了。” 意思很简单,不能让柳大光再单独见任何人,包括家人。 他手底下的二百心腹,同样如此。 柳大光也明白周元的用意,只是抱拳道:“大哥放心!” 周元拍了拍他肩膀,轻轻叹道:“大光,要委屈你一段时间,但我保证,等事情结束,你就是三千营大都督。” 从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五品小官,直接到三品武官,这可能是其他人一辈子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前者在神京微不足道,后者则是军方巨擘之一了。 柳大光大声道:“愿为大哥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关陆则是深深吸了口气,跪在地上,咬牙道:“大人,再会。” 周元笑道:“再会。” 两人刚走,外面便传来了惊呼之声。 紫鸢急匆匆喊道:“姑爷,姑爷快,快,有好消息啊!” 周元缓步走了出去,笑道:“什么好消息啊,一惊一乍的丫头。” 紫鸢的小圆脸很是兴奋,脸上的酒窝都凹了进去。 她眯着眼,挥着小手,激动道:“有了有了,小姐有喜了!” “什么?” 周元身影一震,连忙快步走了出去。 来到后院之中,便看到一堆人都围着赵蒹葭,嘘寒问暖,模样兴奋无比。 周元忍不住道:“蒹葭!” 赵蒹葭抬起头来,却忍不住泪光盈盈,哽咽道:“夫君,我…我终于怀上了!” “这是好事!哭什么!” 周元不禁大笑出声,抱着她吧唧亲了一口,道:“我就说嘛,这种事自然会水到渠成的,你夫君的能力你还不知道么!” 赵蒹葭脸色红扑扑的,娇声道:“不许说浑话,这几天一直恶心干呕,是方才凝月给我诊脉,才知道是有喜了。” “夫君啊,我的心终于踏实了,咱们周家有后啦。” 凝月也咯咯笑道:“周大哥,蒹葭姐姐脉象平稳扎实,身体很好,只需要好好养着,保证可以生个健康的宝宝出来。” 周元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慨,来到这个世界,有了孩子了,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了。 他忍不住大声道:“好!赏!紫鸢你去拿钱,家里的嬷嬷和侍女都赏,每个人赏三个月例钱。” “蒹葭,我们给岳父岳母写信,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也让二老高兴高兴。” 青鸢笑道:“那我去准备笔墨纸砚。” 众人都高兴地忙碌了起来。 趁着蒹葭还在写信,薛凝月跑到周元身边来,眼巴巴地说道:“周大哥,我也想要宝宝…我也想给你繁衍子嗣。” “哈哈哈哈!” 周元捏了捏她细嫩的小脸,轻轻道:“好啊,这是在求宠爱咯,你大哥最近研究出一套倒拔垂杨柳的新姿势,到时候咱们实践一下,保证让你怀上。” “大哥你坏!” 薛凝月气得捶了他一下,然后眨了眨眼睛,脸上娇羞无比,眼中却有好奇。 第四百零一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赵蒹葭怀上了,这对于周府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薛凝月已经表示要常住下来,随时方便给赵蒹葭诊脉。 同时,薛夫人也来到了府上常住,作为过来人,也作为长辈,她随时可以提供一些经验。 正是下午,府上热闹之时,宫里也来人了。 陛下送来了许多名贵的药材,还派了两名御医,专门为赵蒹葭诊脉。 果然,凝月的判断没有任何问题,的确是喜脉,而且脉象很稳定。 宣旨的内卫也到了,赐封赵蒹葭为一品诰命夫人,赐金册玉令,可随时进宫,出入紫微宫。 这意思很明确,谁要是敢欺负你,拿着金册进宫,直接找陛下做主都没问题。 赵蒹葭心情十分高兴,家中更是热闹,薛夫人看到诰命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忍不住悄悄对周元道:“子易啊,到时候你别忘了也给凝月安排诰命啊,不好厚此薄彼的。” 周元不禁大笑,随即安慰道:“岳母大人放心,等凝月正式过门之后,这一切该有的都会有。” 正是热闹之时,外面的明瑞跑进来通报:“姑爷,外面来人了,是小庄师傅。” 关于小庄,周府的人都已经认识了。 而周元却是皱起了眉头,沉声道:“诸位,随我去门口迎一迎,应该是大师姐来看咱们了。” 众人当即身影一震,对于她们来说,大师姐是一个不常来的稀客,但却是身份很高贵的亲人。 众人来到门口,大师姐正好下车。 她穿着雪白的衣裙,披着红色的披风,长发盘起,戴着金钗玉钿,整个人容光焕发,美得不可方物。 周元笑道:“大师姐,好久不见了。” 大师姐微笑着点头,然后走到了赵蒹葭面前,拉着她的手笑道:“好久不见了,蒹葭妹妹。” 赵蒹葭有些羞赧,不知道为何,她总是觉得大师姐太过美艳,气场也太盛,每次在她面前都觉得自惭形秽。 大师姐情商很高,也跟凝月打着招呼,说周元常在信中说起她。 薛夫人作为长辈,自然也受到了礼遇,一行人其乐融融,终于进了府门。 大师姐拿出了一枚玉佩,递给了赵蒹葭,笑道:“妹妹怀上了孩子,姐姐没什么好东西送你,便把这一枚贴身的玉佩送你。” “可不要小瞧它,它跟随我十年有余,乃师尊所赐,内含先天道韵,可祛除病邪,保你身体健康,也保胎儿健康成长。” 第四百零二章 孑然一身 马车朝前,略有些颠簸。 昭景女皇靠在柔软的车壁上,不停喘着粗气,脸色酡红,双眼迷离。 她不禁低声道:“小庄…” “怎么了陛下?” “算了,没事,男女之事你也不懂,问了也白问。” 小庄一阵沉默,随即苦笑道:“陛下莫非是很反感男女之事?” 昭景女皇道:“我反而很喜欢,但觉得这太上头了,容易让人迷失自我,沉醉其中不愿清醒。” “这次奖励小师弟,希望到时候他不会怪我。” 小庄道:“陛下很了解他,应该清楚他的个性。” 昭景女皇沉默了很久,才幽幽叹道:“都是为了这片江山,小师弟会理解我的,只是…只是小庄,你就听我的吧,到时候跟他一起走。” 小庄面色一变,当即道:“陛下不必劝了,我只能在陛下身边,绝不会去保护其他任何人。” 昭景女皇知道不好劝了,于是只能轻轻一叹。 想想后来的事,她都十分头疼。 …… “啊?泡温汤?” 赵蒹葭疑惑道:“怎么突然要去泡温汤啊,夫君你不是明日要和亲么?” 薛凝月也道:“是啊,虽然我们不能去,但我们也要做好接颜姑娘进府的准备吧。” 她们已经知道萨满公主就是完颜黛婵了,但还是转不过这个弯来,从心底就抵触这件婚事,只是周元说这是个阴谋,她们才选择相信。 周元则是笑道:“去吧,汤池都准备好了,你们也该去放松放松了。” “所有人都去,包括紫鸢青鸢和晨曦。” 晨曦闻言,当即摇头,指了指书房,表示自己要练功写字。 周元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听话,哥哥叫你去,你就去好不好?” 晨曦眨了眨眼睛,随即点了点头。 她从来不会拒绝周元的任何要求,周元是她的一切。 赵蒹葭道:“我…我能去泡温汤吗?刚刚怀上孩子,别出什么事。” 周元笑道:“你放心吧,我问过太医了,泡温汤反而利于胎儿的生长呢。” 听到这句话,赵蒹葭便直接道:“那我要去。” 她脑子里只有胎儿,只要有利于孩子,她什么都愿意。 周元道:“后厨两个嬷嬷,把东西都给你们收拾好了,上马车吧。” “啊?” 薛凝月不禁惊讶道:“现在就去呀!” 周元笑道:“去吧去吧,好好玩几天,开心开心,凝月你要照顾好蒹葭姐姐哦。” 薛凝月咯咯笑道:“当然啦,我一定会照顾好姐姐的。” 一群人稀里糊涂就上了马车,心中还搞不清是什么情况,只是今天喜事太多了,大家都没往坏处想。 她们上了马车之后,柳大光、关陆和章飞才进院子,半跪而下,抱拳施礼。 周元沉声道:“直接出城,不要管其他的,从官道直达终南山。” “通关文牒都准备好了,若是有地方势力故意阻拦,便直接杀过去。” “记住,这一路没有朋友,只有敌人,谁挡路,就杀谁。” 章飞沉声道:“大人放心,从神京到陕西的江湖武林,我们都已经处理干净了,没有其他匪寇势力。” 柳大光道:“我这两百个兄弟都是好手,保证忠诚,已经做好了为大人去死的准备!” 周元扶起他们,抱拳道:“我的一家老小,拜托诸位了!” 三人对视一眼,这才终于离开。 空荡荡的府邸,周元闭目养神,安心等待。 片刻之后,微风轻拂,一个绝美的妇人身着道袍,飘然而至。 看着偌大的忠武侯府,她秀眉微皱,陷入沉思。 周元则是直接站了起来,连忙走了上去,然后跪倒在地,磕头道:“逆徒元易子,参见师尊。” 素幽子道袍飘飘,长发盘起,插着木簪,依旧是去年的模样。 她目光清幽,看到周元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轻轻一叹,道:“在山上总向往红尘的生活,元易子,你可算体会到红尘之苦了?” 周元一声苦笑,道:“师尊,红尘有苦有乐,山上却只有无尽的寂寥,弟子境界不够,还未到出家之时。” 素幽子道:“你一纸书信,要我来神京救你性命,可如今你已是年少封侯之姿了。” 周元道:“世事多艰,很多事弟子也无法左右,只求师父看在弟子忧心苍生的份上,保护弟子家妻等一众人,前往终南山全真道,得师尊庇佑。” 素幽子沉默了很久,才道:“忧心苍生这个理由不够,道家弟子不讲苍生,只讲无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世间之苦,皆是时代轮转。” 周元低下头,不敢反驳。 哪怕看法和师尊不一样,此刻也不是辩论之时,他只是道:“心忧苍生不够,什么才够?” 素幽子看着他,轻声道:“你是我的弟子,我是你的师父,这就够了。” 她缓缓转身,声音缥缈:“我会把她们带到终南山,至于你,元易子,你可看清你自己的造化了?” 周元大喜,当即道:“多谢师尊,弟子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纵有大劫将至,也最多伤筋动骨,不至于丢了性命。” 素幽子道:“你既然心忧苍生,苍生不盛,你便要珍惜性命才是。” “为师在终南山,等你来接你的亲人。” 她大袖一挥,身影拔地而起,朝着赵蒹葭等人的马车方向而去。 “多谢师父…” 周元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把蒹葭交给章飞、关陆他们,周元放心。 但他还是怕出现类似于当年沧州铁剑这样的武林高手,也怕楚非凡这种人物暗中使坏。 无论如何,不可不防。 所以才提前写信给师父素幽子,阐明缘由,语言诚恳,求她上京帮助。 若是师尊不答应,周元便只能请沁水公主了,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师尊回信了,答应了,并真的来了。 他抬起头来,呢喃道:“完颜黛婵,我虽然不知道你的阴谋到底是什么,但我周元现在孑然一身了,我什么都不怕了。”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让我周元看看,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他回到了书房,看着大晋全境地图,陷入了沉思。 这幅图他看了无数遍,早已烂熟于心。 这是他的土地,他不容许异族耀武扬威,将之侵占。 第四百零三章 情与怨 一声震天 四更天的时候,宫里就来人了,除了大量的内卫之外,还有礼部各类人员。 帮周元穿衣服,整理形象,同时讲解和亲的流程。 五更天,天色还是灰蒙蒙的时候,忠武侯府门前的鞭炮便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充满了喜庆,唢呐声、锣声、鼓声,交织在一起,掀开了今日的热闹序幕。 百姓们早已知道了消息,将忠武侯府围得水泄不通,纷纷给周元道贺。 礼部与内卫,浩浩荡荡上百人,热闹着、喜庆着、轰轰烈烈地出城。 一路敲锣打鼓,终于来到了红螺寺。 这里已经焕然一新,并布置好了各种装饰,显得极为隆重。 禁军严格把守着各个地方,内卫更是化作宫女、侍女,填充在参与和亲的人员之中,安防工作可谓做到了极致。 庄玄素走到了周元的马车旁,掀开了帘子,淡淡道:“红螺寺上上下下搜了个干净,连他们的菜窖都没放过,绝对没有任何刀兵等违禁品。” “无关僧人全部赶了出去,仅剩下十几个主持仪式的老僧,这些老僧至少都在红螺寺待了二十年,身份透明,绝对不可能是奸细,也没有任何武艺在身。” “每一个参与和亲的人,都会搜身,没有任何人可以带着火铳进来。” “今日的安全,你完全可以放心。” 周元点了点头,实在忍不住问道:“庄司主,你说…对方到底能做什么呢?我自认为也是聪明人,我站在他们的角度想过很多次,但我想破脑袋,我都想不通他们能怎么设置阴谋。” “除非他们买通了你们内卫,也买通了禁军,才能做成事情。” 庄玄素道:“我看你是魔怔了,若是禁军和内卫都能被收买,江山早就易主了,还用等到现在?” “整个内卫和禁军,都是陛下亲手打造出来的,都是久经考验的忠诚勇士。” “去年景王造反,京营和宣府十几万大军追杀,几千禁军带着陛下千里逃亡,你看有一人反叛吗?” “每一个禁军、每一个内卫,都是随时可以为陛下而死的忠魂!” 周元道:“是啊,所以到底能是什么阴谋呢?我真的想不到。” 庄玄素无奈道:“你是真的魔怔了,或许这件事本就没有阴谋,只是正常的和亲。” 周元笑道:“那我的魅力真大,能让萨满公主穷尽手段嫁给我。” 庄玄素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她也知道这件事有蹊跷,但…但她真的尽力了,这段时间觉都没怎么睡,彻夜去办这些事,的的确确没有查到任何破绽啊! 礼部的人还在持续到达,东虏的使团也到了。 足足一百六十抬嫁妆,陆陆续续搬进了红螺寺,让这里显得更加热闹。 花轿到了,但不是封闭的,只是蒙了一层红色的纱,像是西南地区的滑竿,又像是萨满教的神龛。 完颜黛婵就坐在上面,穿着更加奢华、繁复的祭祀服,头上戴着沉重的头饰,美得诡异,像是地狱魔鬼的女儿,妖冶无穷。 一匹枣红色骏马戴着大红花,周元上了马,和完颜黛婵并驾齐驱,缓步朝前,随着礼部人员和东虏使团,朝着红螺寺内部的广场而去。 广场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祭台,祭台中间,一尊金色的佛像高约五六丈,充满了威严。 鼓声响起,号角声响起,东虏的壮汉赤裸着上身,跳起了雄壮的舞蹈。 随着昭景女皇的到来,这一场盛会也达到了高潮。 又是锣鼓声,又是鞭炮声,四周燃起了火焰,又很快熄灭。 仪式慢慢进入尾声,周元和完颜黛婵同时下来,站在地上。 两人手拉着手,大步走上了祭坛。 完颜黛婵的手很细嫩,也很冰凉,触感很好,可惜周元无心眷恋。 他只是压着声音道:“事到如今,你总算可以坦白了吧,你到底要做什么?” 完颜黛婵轻笑道:“与你成亲啊!” 周元道:“直到此刻都不愿说实话么?难道你还是要说你喜欢我,想嫁给我?” 完颜黛婵忽然转头看向周元。 她目光清澈,眼神略带幽怨,漆黑的唇彩让她显得尤为妖冶。 她轻声道:“周元,你觉得我不该喜欢你么?” 周元皱眉道:“什么意思?” 完颜黛婵盯着他的眼睛,目光是那么坚定。 “你出身寒微,不过小城赘婿,却靠着一身的智慧与才华,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便走到了这个地步。” “你的诗词,你所作的事,哪样都足够让一个女人倾心了。” “你不妨走到大街上问一问,哪个女子不想嫁给忠武侯?” 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摇头道:“我喜欢你,想嫁给你,其实没有什么奇怪的。” 周元冷笑道:“还在说谎。” 完颜黛婵却道:“我是草原的女儿,我从小与牛羊为伍,阿爹要我成为战士,阿母要我成为侍奉战士的女人,我却只想做自己。” “他们都不了解我,更不会理解我,我入了教,我一步一步成为大祭司。” “我主动青樱,来到大晋,过着漂泊四方的生活。” “周元你可能不知道,在周府的一年,我真正体会到了家的味道。” 她的声音很轻,但似乎充满了无尽的情绪:“蒹葭和凝月会无条件对我好,她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她们只是单纯的爱我。” “她们会在节日团聚,她们把我当做亲姐姐一般对待……你不懂,你不是草原长大的人,你不知道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中长大的孩子,面对这样的温情,是多么感动。” “我喜欢周府,我喜欢那个家,在我的心中,蒹葭和凝月,包括紫鸢她们,都是我的好妹妹。” 周元沉着脸不说话。 完颜黛婵继续道:“我也喜欢你,这是真的,但最大的原因却不是因为你的智慧和功绩,不是因为你的地位和才华。” “我喜欢你,只因你从不把自己当成统治者。” “在我们草原,男人是一家之主,说一不二,家主的话,所有人都得听,都得遵从。” “有点成就的男人,更是了不得,拥有数十个、上百个,甚至上千个女人,他们的话就是命令。” 她自嘲一笑,呢喃道:“你却不一样,周元,你有才学,能打仗,立过功,封了侯…” “但你却从来不把蒹葭她们当做是你的财产,你把她们当人,你尊重她们的想法,甚至希望她们找到属于她们的人生价值。” “你没有老爷派头,你和大家一起开玩笑,一起喝酒玩乐,甚至还被大家捉弄。” “对于我们大金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完颜黛婵终于说完了,她双眼眯成了月亮,笑道:“这就是我的心,我从未对任何人坦言,但此刻却剖给你看了。” 周元皱眉道:“这…这是和亲的理由?” 完颜黛婵却是摇头道:“这是喜欢你的理由,却不是和亲的理由。” 周元道:“我想要知道的是后者!” 完颜黛婵笑道:“我却认为前者更重要。” “一拜天地!” 礼部的执官声音高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两人想的都不一样,但还是跪了下去,拜天地。 “二拜高堂!” 没有高堂,只有佛像。 “夫妻对拜!” 两人对视着,目光死死盯着对方,然后…缓缓拜了下去。 “礼成!祭天!” 在锣鼓声中,众人都跪了下来。 昭景女皇大步走到祭台上,上了一炷香,点燃了黄纸,祭奠天地。 而黄纸燃烧,点燃了香槽之中的引线,佛像瞬间颤抖,轰然爆炸开来。 巨响惊破了世界!火焰掩盖了天地! 周元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掀飞,令他全身剧痛。 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他心中不禁怒吼——原来他们的目标不是我!而是陛下! 他们弑君成功了! 这才是东虏和宗室的根本目的——弑君篡位! 第四百零四章 弑君之人 伴随着巨响,伴随着剧痛,伴随着那无法抵挡的冲击波,周元瘫倒在了地上,像是已经死了。 四周传来了惊呼声,怒吼声,咆哮声,无数的声音交织成混乱的天地。 电光石火之间,周元的思维也疯狂发散。 弑君,他并非没有想过,但这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 因为宗室这些年被大师姐盯得太死了,他们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动作,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 哪个杀手能扛得住内廷司的天罗地网?哪个杀手能过得了皇宫大内十余位供奉? 就算这一切都闯过去了,还要面对当世最强大的武者之一,《先天造化功》和《降魔功》都达到大圆满的小庄。 在思索对方的阴谋时,周元第一时间就排除了弑君的可能性。 他并没有掉以轻心,他让内廷司检查了所有能检查的东西。 一百六十抬嫁妆,连巴掌大的盒子都打开检查了。 红螺寺每一寸地方都检查了,每一个进入红螺寺的人都要搜身。 在长达半个月的时间内,周元让熊阔海死死盯着火药局和军器局,里面的火药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没有任何人可以瞒得过周元的眼睛。 所以周元一直认为,对方的目标可能另有其他。 但是佛像…佛像怎么进来的? 佛像里的火药又怎么来的? 宗室被盯得那么死,他们怎么可能有机会动手! “你输了。” 身旁传来的清澈的声音。 完颜黛婵扶起了周元,她表情很是复杂,低声道:“你智计过人,算尽天下,却唯独在最关键的时候败了。” 周元心口剧痛,却还是咬牙道:“你们…怎么做到的?” 完颜黛婵道:“你把所有人都考虑进去了,你那么谨慎,却唯独忘记把自己算进去。” “这佛像,是你送进红螺寺的,这火药,也是你的。” 周元霍然抬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完颜黛婵轻笑道:“看来你想起了,是的没错,这正是你和赵蒹葭为了感谢红螺寺老僧,捐赠的佛像。” “我帮你做的,但却是你的人送进来的,内廷司对你深信不疑,自然不会敲开佛像检查。” “而火药,并不是来自于火药局和军器局,而是来自于神机营。” “那里有战备火药上百桶,邱桓离任之前,悄悄运了二十桶到城外,装进了佛像内。” 说到这里,完颜黛婵叹声道:“周元,你是弑君之人,你要被诛灭九族。” 周元腾地站了起来,看着硝烟密布的四周,忍不住大喊道:“陛下!陛下!”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大师姐的安危。 狂风吹拂,硝烟散去。 昭景女皇躺在血泊之中,浑身都是鲜血,似乎早已死透了。 在她尸体身旁,是手持一柄黑色大刀的小庄。 此刻她已经是杀意沸腾,全身的内力都涌了出来,磅礴的威压席卷四方。 “谁都不许过来!” 小庄大刀随意一挥,一道刀气便席卷十余丈,四周无数人没有一个敢靠近。 她厉声道:“陛下还活着!陛下没有死!我能救活她!” 她拿出了一面金牌,大声道:“禁军何在!听我号令!开出一条路来!保护陛下回宫!” “臣在!” 禁军统领双眼血红,怒吼道:“来人!开出一条路来!任何人敢阻拦,视作造反,格杀勿论!” 在场上千禁军拔出了战刀,四周所有人慌忙后退,根本不敢有任何动作。https:/ 在这种时候,禁军是杀人不眨眼的。 “内廷司司主,带领所有内卫,回宫镇守!” 小庄的声音都带着杀意,然后抱起了昭景女皇的尸体,大步朝外走去。 无数臣子跪在地上,呜呼哀嚎。 周元麻木地看着这一切,身体都不禁颤抖。 他喃喃道:“没死,还好陛下没死…” 完颜黛婵却是摇头道:“那不过是稳定人心的话罢了,爆炸之后,我第一时间上去检查过了,确定她断气了,才来找的你。” “佛像内的二十桶炸药,在那么近的距离内,连我都未必顶得住,更何况她?” 周元一把抓住完颜黛婵,咬牙切齿道:“你喜欢我,却要亲手送我去见阎王,是吗!” 完颜黛婵笑了起来,眼中却有泪花,她颤声道:“这就是政治,你我都是身不由己,所谓的喜欢,有什么用?最终都要败给现实。” “像我这样的人,不敢去奢望什么爱情了,能和你拜堂,已是我的福分。”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低吼道:“你杀不死我!完颜黛婵!别以为你赢了!” 他说完话,直接转头就跑。 完颜黛婵道:“别费劲了,没意义的,红螺寺早已被包围了,除了禁军和内卫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逃出去。” 周元不管,只是冲进了禅院深处,冲进了那重重庙宇之中。 直到此时,福王终于站了出来。 作为宗人府的领袖,宗室的核心人物,在昭景女皇出事后,他便有了绝对的话语权。 “锦衣卫何在!” 伴随着他的声音,邱鹰急忙跑了出来,大声道:“王爷!” 福王冷声道:“陛下遭奸人所害,立刻封锁红螺寺,封锁神京城,不能放走任何可疑人物。” “把红螺寺的住持给我带来!” 很快,红螺寺的老方丈被押了上来,跪在了地上。 第四百零五章 神京剧变 忠武侯周元,与萨满公主早已暗通款曲,经不起权势金钱与美色的诱惑,最终通敌叛国,与萨满公主一起计划了和谈与和亲之事,最终靠着佛像藏火药,弑君成功。 这个消息瞬间传遍了神京,可谓震动天下,无数的百姓为之目瞪口呆。 他们不相信大晋的战神忠武侯,最终会通敌叛国,刺杀陛下,但实实在在的证据摆在眼前,谋划案件的逻辑清晰无比,谁又敢不相信呢? 关键在于,忠武侯府已经没人了,周元的家眷竟然已经提前跑了,这更加坐实了他的弑君造反行为。 福王面色极为阴沉,皱眉道:“你是说,周元的家人,一个都没抓住?” 邱鹰咬牙道:“这周元实在狡猾,他虽然没猜到我们的具体计划,但还是预感到了不妙,昨日便将家人送出了城。” “为了王爷的大事,我们不敢打草惊蛇,只能在背后尾随着。” “但刚刚收到消息,尾随的探子已经被杀干净了,对方手段极为干脆,显然是武林高手所为。” 福王摆了摆手,道:“斩草不除根怎么行,让萧阙带五百锦衣卫去追,务必斩尽杀绝,他们有女眷,跑不快的。” 邱鹰点头道:“属下遵命。”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有些犹豫。 福王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道:“关于熊阔海和王昂,不急着处理,他们有各自的心腹和追随者,现在杀了,锦衣卫内部容易乱。” “而如今镇压神京,全靠锦衣卫的缇骑,还不是时候。” 邱鹰讪讪一笑,低声道:“王爷英明,是属下心急了。” 直到邱鹰走之后,福王沉默了片刻,才终于大笑出声。 他的笑声痛快且肆意,终于,终于,这最后的宝座是属于他的,他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朕才是这天下的主人!朕才是陈氏皇族的嫡系血脉!” “官妙善,你以为你算无遗策,你能算得到周元会害你吗!” “皇帝这个位置,我比你更名正言顺,我也会比你做得更好!” 他站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带着锦衣卫缇骑,直接进了宫。 八千禁军已经完全收缩,和内卫一起镇守着紫微宫,其他地方直接不管了。 缇骑接手了宫禁,福王来到紫微宫前,沉声道:“让开,本王要进去看陛下!” 禁军统领沉声道:“对不起了福王殿下,没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不能进入紫微宫。” “放肆!” 福王大怒道:“陛下身体有恙,作为皇室,作为当朝亲王,难道本王不能去探望吗!” 禁军统领傲然道:“福王殿下请回吧,陛下正在养伤,不会见任何人。” 福王冷声道:“你是要我带着百官群臣一起来求见陛下吗?” 话音刚落,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你带着谁来都没用,陛下说不见,就是不见。” 提着刀的小庄,身上那一股煞气,简直是直冲云霄。 福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不出狠话来。 这些年派了无数的杀手,有江湖搜罗的强者,有境外的番僧,有草原的勇士,什么高手都去找过,然而进入皇宫大内,就像是泥牛入海,连半点风浪都翻不起来。 福王很清楚,就是因为眼前这女人太强了,强大到深不可测。 去年中秋节前后,他派人刺杀进京的周元,这个女人硬是以一己之力,杀了上百个好手,内力深厚如海,实在不好对付。 福王沉默着,最终没有说话,转头离去了。 反正官妙善已经死了,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能拖多久。 毕竟还有很多事要做,要稳住朝局,得先见杨国忠等阁臣,只有他们出场,才能镇住文武百官。 而且,还不知道邱桓那边接管京营顺不顺利,三千营和神机营应该问题不大,但唯独就难在五军营啊。 实在走投无路,只能请宋公爷出山了。 这整整一天,福王拜访了五位阁臣,虽然没有明说,只是提到了稳定朝局之事,但都是人精,大家似乎都明白,江山要易主了。 只是万事都有不如人意的地方,邱鹰灰头土脸回到王府,咬牙道:“王爷,周元的家人,跟丢了。” 福王抬起头来,皱眉道:“五百缇骑都追不上?” 邱鹰道:“神京往南的官道,发生了多处塌方,看得出是人为造成的,时间大概是昨日夜晚,我们清理这些塌方至少需要两天时间,所以选择了绕路,但对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天涯海角,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福王攥紧了拳头,咬牙道:“制造塌方?多少人在帮这个周元啊!” 邱鹰低声道:“已经查清楚了,是北城兵马司的人干的,他们对周元忠心耿耿,似乎早已接到了周元的命令。” 福王冷声道:“等邱桓彻底掌握了京营,我非把五城兵马司这群畜生杀个干净!” 话音刚落,外面便有人走了进来,半跪而下,抱拳道:“王爷,邱桓受了伤,被抬到太医院了。” “什么?” 福王不禁大怒道:“他又是怎么回事!” 这人苦笑道:“他去了五军营,想要接管权柄,宣告了周元的罪行,然后…被暴怒的五军营战士围着打,差点打死。” 福王厉声道:“谁先动的手,抓起来杀了!” “宋武。” “慢着,先不处理。” 福王只觉一阵头疼,看来争取宋公爷,成了事情的关键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走,去镇国公府!” 福王带着邱鹰和萧阙,备足礼品,来到镇国公府。 他如愿见到了坐在老爷椅上的宋山敖,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打着盹,像是行将就木的雄狮,早已没了当初的雄风。 福王可不敢轻视这个老人,微微鞠躬道:“老国公身子可还安好?” 宋山敖睁开了眼,笑道:“福王殿下坐吧,你也是稀客,这些年第一次来我国公府吧。” 福王连忙道:“说来惭愧,小王这些年忙于公务,一直未曾来看望老国公。” 宋山敖点了点头,道:“今天怎么想起来看我这个老骨头了?” 福王沉吟片刻,随即叹道:“老国公,您老人家是聪明人,小王不想拐弯抹角,只想直言。” “如今陛下遇刺身亡,大晋乱作一片,群龙无首,小王作为宗室之首,不能看着大晋这般乱下去啊!” “请老国公助我执掌京营及五城兵马司,镇压神京,稳固朝局。” 宋山敖笑了起来,他甚至没有起身,只是叹声道:“陈寿啊陈寿,我宋山敖是三朝老臣了,对大晋的忠臣,日月可鉴。” “因此你要明白,我只听陛下的命令,而不会听其他任何人的命令。” “至于谁是陛下,那是陈氏皇族的事,和我无关。” “这才是我功高盖主,却能活到现在的理由。” 福王闻言心中大喜,能得到这个结果,已经是很满意了。 只要顺利登基,宋山敖就会全力支持,这样总比得不到支持要强很多。 他当即作揖道:“多谢老国公,老国公对大晋的忠诚,小王深深铭记,尤为感动。” 第四百零六章 狸猫换太子 深夜,大理寺天牢重兵把守。 完颜黛婵带着一壶好酒,几盘好菜,来到了最深处的牢中。 她见到了周元,并坐了下来,淡淡道:“边吃边说吧。” 周元看到这些东西,不禁自嘲笑道:“原来这是我的最后一顿饭了。” 完颜黛婵道:“但至少在你死之前,你能听到一个好消息,就是蒹葭她们成功逃脱了,萧阙率领的五百锦衣卫没能追上他们。” 周元道:“他们本就追不上,北城兵马司都是我的好兄弟,他们沿路破坏了管道,缇骑的马过不去。” 完颜黛婵眯眼道:“福王请我出手,追杀她们,被我拒绝了。” 周元道:“你答应也无妨,我师尊素幽子在暗中保护她们,你去了,死的就是你了。” 完颜黛婵抬起头来,忍不住有些惊讶:“你什么都算到了,却没有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吗?”https:/ 周元摇了摇头,道:“我没有退路,我是注定要死的人。” “我不死,该走的人就走不掉了。” 完颜黛婵幽幽叹了口气,道:“我说过,我不会让你被凌迟的,吃完这一顿,我亲手送你上路。” “今后每年清明,我会为你祭奠。” “我也答应你,若我大金夺得天下,我会保护好蒹葭她们。” 周元沉默着,只是默默吃着东西。 完颜黛婵低声道:“周元,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时候你在临安府,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户,却能把众多大人物玩弄于股掌之间,呵,甚至连圣母大人都被你说服。” “从那时候起,我就想抓你走,带你到大金。” “只是在后来的相处中,我发现你原则性太强了,你只可能为大晋做事,不可能为我大金做事,所以才最终没有提这件事。” 周元沉默,不言不语,只是依旧吃着。 完颜黛婵道:“你已经放弃了吗?如果你求我,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大金,做我的金刀驸马,我愿意救你出去。” 周元抬起头来,道:“你甚至愿意让我做驸马?” 完颜黛婵道:“当然,父皇很欣赏你,他认为你是大晋第一勇士,他会同意我们的婚事。” “如果你以后立了功,我会向父皇争取,让你把蒹葭她们接过来,我们一家团聚。” “那时候,你与之前的权势并无二致,只是你换了个主子而已。” 周元笑了起来,轻声道:“我没有那个福分,我是一个注定要死的人。” 他狼吞虎咽,嘴角开始出现了褶皱。 完颜黛婵目光一凝,直接伸手按住了他的嘴角,用力抓住褶皱一拉,一张猪皮面具就被拉了下来。 另外一张陌生的脸,映入了眼帘。 完颜黛婵身影巨震,不禁厉声道:“你是谁!周元呢!” “周元”眯眼一笑,轻声道:“你没有见过我,但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叫张白龙,中原开代皇帝。” “至于周元,或许已经出城很久了吧。” 完颜黛婵猛然一跺脚,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你!你什么时候变成他的!” 张白龙淡淡道:“爆炸之后,他冲进了红螺寺内部,和我调换了身份。” “那个时候你进来,找到的其实就是我,而他就站在佛像的后面,等你们走之后,他可能才离开吧。” 完颜黛婵气得一脚把他踢开,猛然冲出了大理寺天牢,直接朝着福王府而去。 …… 时间回溯到两个月前,正好是六月二十日,正好是周元收复洛阳的那一天。 在洛阳皇宫之中,周元见到了张白龙。 他看着眼前这个颓废的中年人,拿出了两样东西。 “一杯毒酒,一张面具。” “前者可以让你解脱,后者可以让你苟且偷生,你怎么选?” 张白龙惨然笑道:“面具?苟且偷生?” 周元淡淡道:“未来的路太难,我不敢保证我完全没有失误,如果我马失前蹄,你要替我去死。” 张白龙不禁笑道:“收复中原,泼天大功,你周元最少也是封侯。” “年少封侯,简在帝心,手握五军营雄兵,你有什么好怕的?” 周元笑道:“对于想要大晋好的人来说,收复中原是泼天大功,我周元是功臣。” “但对于想要大晋更烂的人来说,我周元收复中原,则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想要我死的人应该很多,比如东虏和北蒙,他们不可能愿意看到一个名将在大晋崛起,不断扫除大晋的沉疴旧疾。” “对于陈氏宗室来说,我的崛起更加巩固了昭景女皇的皇权,他们巴不得我死,这样他们才有机会上位。” “都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并不是骄傲自满的人,我永远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他看向张白龙,缓缓笑道:“若是到时候出现了我无法掌控的事,我要你替我去死。” “若你死了,我活了下来,我愿意承诺,复兴这片天地。” “若你活着,我愿意承诺,让你回到最初的地方,让你教书育人。” 张白龙深深吸了口气,呢喃道:“我好像没得选,我只能答应你。” 于是,在周元成婚的前一天夜晚,张白龙化作禁军,进了红螺寺,藏在了红螺寺的深处,作为周元的狸猫。 至于怎么化作禁军,则很简单,周元和禁军统领本就有交情,从明宣坊大火到千里勤王,两人已经是生死相交的战友了。 一个人,一个明显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禁军统领当然要给他这个面子。 于是,狸猫换太子就这么成功了。 周元在红螺寺待到了夜幕降临,直到锦衣卫缇骑全部撤离,才悄然翻墙出去。 街道全部都戒严了,四方城门全部都封闭了。 他无处可去,只能去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镇国公府。 并不是周元对宋山敖信任,而是他信任事实,什么是事实?事实是宋山敖功高盖主,却一直安稳无事,这说明他的忠诚是得到了几代帝王无数次彻查和检验的。 他一定是忠诚的。 “我尚且能活,陛下为什么不能活?她难道会比我周元笨?” “宋公爷,我相信陛下活着,你信吗?” 宋山敖轻轻敲着桌子,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轻说道:“明日五军营会哗变,福王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再次找我帮忙。” “我会勉为其难帮他,带着卫队前往五军营,你混在我的卫队之中,自然可以远走高飞。” 周元道:“安全吗?” 宋山敖淡淡一笑,道:“除了陛下,没有任何人敢检查我的卫队,给他陈寿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放一个屁。” 周元笑道:“那就多谢老国公了。” 宋山敖摇头道:“谢我没用,锦衣卫势力遍布天下,出了神京,他们更加无所畏惧,你还是活下来再说吧。” 周元微微眯眼,陷入了沉思。 第四百零八章 我们何其相似 圆月,高山森林,银光斑驳。 黑裙,配饰琳琅,叮铃作响。 幽幽的叹息声,清澈的目光,被烛火照亮的精致脸庞。 远处的狼嚎,近处的虫鸣,粗重的喘息声… 两人的视线交织着,这一刻如此绝美,也如此绝望。 周元看着她,缓缓道:“完颜黛婵,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不敢。” 完颜黛婵的声音很平静。 她看着周元,目光闪烁着,轻声道:“你太聪明了,我不认为在公平的赌约条件下,我能赢你。” “所以我选择最稳妥的方法,什么都不答应,只是单纯地杀人。” 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道:“这是跟你学的,你做事向来如此。” 周元点了点头,唯有拔出长剑,苦笑道:“那…我只好拼死一搏了。” “何必呢?” 完颜黛婵道:“你是知道我的实力的,你在我面前,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 周元道:“那我求饶?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饶我一命?” 完颜黛婵这次没有笑,她反而沉默了。 沉默了很久,她才叹声道:“是啊,我毕竟那么喜欢你,我总该给你一条生路。” “如果我是平常人家的女子,我非但会给你生路,还会不顾一切保护你。” “可惜我是萨满公主,我们女真走到如今这一步,付出了无数的生命和鲜血,我不敢留你,为了女真。” “周元,你会理解我的对吗?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周元淡笑道:“理解,却不原谅。” “唉…我没让他们来,我自己一个人来的。” 完颜黛婵道:“他们不配杀你,你只能死在我手上!” 她终于不再犹豫,身如残影,直接一掌朝周元杀来。 周元面目顿时变得狰狞,提着剑斩了上去。 完颜黛婵细嫩的手掌轻轻一握,然后伸出二指,直接夹住了周元的剑。 她轻声道:“你哪怕有沧州铁剑的本事,都不至于连逃命的资格都没有,只可惜你太弱了,你的剑也…”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感觉有一股至阳至刚的霸道力量,直接朝她袭来,手中的剑再也架不住,直刺她的喉咙。 完颜黛婵一个侧身躲了过去,霍然看向周元,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冷声道:“好啊,原来你每日的练习,竟然真的取得了成效,差点让我大意了。” 周元道:“可惜我这点进步,在你眼中依旧什么都不是。” 完颜黛婵道:“我真没想到,你公务那么繁忙,竟然能让自己的功夫进步这么多。” 她头顶出现了黑色的圆月,那是内力凝聚的光。 她朝着周元杀来,这一次没有留手,掌力宛如狂风一般,掀起满地的落叶。 周元狼狈退后,用剑挡下了对方的每一掌,但那一股内力溢出,却依旧让他浑身剧痛,胸口发闷。 停下来那一刻,他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只觉整个人的力量都被抽空了。 完颜黛婵道:“别挣扎了,周元,让我一掌了结了你,保证不会有任何痛苦,也不至于这般狼狈。” 周元抹去了嘴角的鲜血,咬牙道:“估计我这一辈子是没有机会达到你这种境界了,否则哪怕是一个人走这样的山路,也不至于怕。” 完颜黛婵摇头道:“你本有机会变得强大,只要你和沁水公主双修,内力就会增长迅速,只可惜你没有那么做,你的心还不够狠。” “当然,这是我喜欢你的原因之一。”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道:“我不想挣扎了,没有意义,徒增狼狈。” 完颜黛婵道:“我会带着你的尸骨去云州,将你埋在那里,让你落叶归根。” 周元道:“看在昔日情分,在我临死之前,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完颜黛婵皱了皱眉,道:“好。” 周元吞了吞口水,郑重道:“努尔哈赤,是不是快死了?” 完颜黛婵面色巨变,腾地抬起头来,目光之中杀意凛然。 她掌心内力凝聚,大步朝着周元走来。 周元忍不住笑了起来,缓缓道:“看你这个反应,我想我知道答案了,他生病了,时日无多了。” 完颜黛婵道:“无论你问这个问题是什么理由,你总该是明白我的担忧了,我的确不敢让你活着,你太聪明了。” 她举起了手掌,眼中已经有了泪水,咬牙道:“周元,是我欠你的,来生我给你当牛做马,还给你。” 她狠狠一掌,直接朝下拍去。 “嘣!” 一声巨响突然惊破天地,火光喷涌的一瞬间,完颜黛婵只觉小腹剧痛,身体不断后退,口中鲜血直流。 周元爬起来就跑,迅速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完颜黛婵怒火攻心,仰天尖叫道:“你跑不了!周元!你对我同样也没有留情!” 剧痛几乎要将她撕裂,那难以形容的灼热感,让她清楚自己的状态非常不好。 周元,他藏得好深,他为什么会有火铳! 完颜黛婵连忙盘坐下来,运功压制住伤势,然后撕开衣袖,将小腹伤口死死缠绕了起来。 她顾不得取出铁珠,她不敢放走眼前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 她忍着痛苦,奋力朝前追去。 但她的速度毕竟是没那么快了,两人你追我赶,竟然直到天明,才终于停了下来。 周元已经脱力了,趴在地上不停吐着,整个人都在颤抖。 完颜黛婵脸色苍白,满是汗水,咬着牙朝前走来。 “你竟然有火铳!” 她的声音森寒无比。 周元咧嘴喘着气,笑道:“一直有,沧州铁剑刺杀我之后,陛下就赐给了我一支火铳,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知耻而后勇,我不会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这支火铳我一直带着,从不离身。” 完颜黛婵道:“你知道我躲得过去!” 周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像你这样的高手怕不怕火铳,但我不敢赌,我只有等你最放松的时候,朝你开枪。” 完颜黛婵寒声道:“可惜你没打中要害!” 周元道:“那是因为天太黑,而且这支火铳的精度毕竟很一般。” 完颜黛婵道:“我还有力气,我还能杀你,你逃不掉了。” 周元穿着粗气道:“你怎么敢确定,我只有一颗子弹?” 他右手从袖中伸出,一支精美的火铳对准了完颜黛婵,枪口似乎依旧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完颜黛婵下意识退后了两步,随即又大步朝前走了几步。 她冷笑道:“装腔作势,你还没有来得及填充火药和铁珠吧?开了枪就在跑,一直跑到了现在。” “你装填火药和铁珠,至少需要十个呼吸,足够我杀你了。” 周元道:“你试试看!” 他冷冷看着完颜黛婵,眼中只有杀意。 完颜黛婵道:“我了解你,你我何其相似,若里面有铁珠,你已经开枪了,你巴不得我死。” 周元喘着粗气,右手缓缓垂了下来,道:“你赢了。” 完颜黛婵也几乎油尽灯枯,她随手取下了头上的发钗,内力加持,直接朝周元隔空刺来。 只是就在此时,一柄长剑呼啸而至,竟然精准挡住了这致命的发钗,发出一声铿响。 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人!云九小说 两人面色都变了,连忙看向侧方。 在那枯黄的深草之中,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 他表情扭曲,眼眶发红,却还是坚定地咬牙道:“法王大人,求你放了圣使吧!” “于风?” 完颜黛婵厉声道:“你疯了!你是我的人!你敢帮他!” “你这个蠢货,你莫非还看不出来么!他根本就不是圣教的人!他不是什么狗屁圣使!” 于风声嘶力竭吼道:“但他救过我的命!” “他把我当兄弟!给我钱花!让我当教官!给我尊严!让我像人一样活着!” “他在我心中,就是圣使!” 他大步走了过来,把插在地上的剑拿了起来,看向完颜黛婵。 他咬牙道:“法王大人,求你饶命,放我们走吧!” 第四百一十章 君王本色 悔恨,懊恼,还有愤怒。 寒铁追捕罪犯这么多年,早已有了充足的经验,否则不可能在毫无背景的情况下,晋升到百户这个位置。 但他却是第一次被如此戏耍,一路带着周元几乎走出了冀州地界,都他娘的快到山东了。 追捕罪犯,成了护送罪犯了。 所以他要亲自杀!https:/ 寒铁提着刀,咬牙切齿道:“都说你周元狡猾,我还不信,如今可算是见识到了。” “只可惜我不是傻子,我不可能一直被你蒙骗,周元,你的死期到了。” 周元看着眼前的中年人,淡笑道:“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寒铁眯眼道:“你认为你有资格与我打赌吗?你的武功我们都清楚,以一敌三没问题,以一敌五也没问题,但我们是四十多个人。” “我们连近身的机会都不会给你,每个人扔出一个飞镖,你都死透了。” 周元点头道:“你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有与你同归于尽的能力。” 说话的同时,他举起了火铳,枪口正对着寒铁。 两人相隔不过三四丈,这个距离,周元有信心干掉他。 而寒铁则是大笑出声,凝声道:“兄弟们,我死之后,你们把周元的头砍下来,连同我的尸体一起回神京。” “你们立下大功,会得到嘉奖,而我也是立功牺牲,家人后半辈子无忧了。” 说话的同时,他提着刀大步朝周元走去。 周元不禁头疼,这样的对手还真是少见啊,冷静,敏锐,头脑清晰,而且不怕死。 “慢着!” 周元突然大声道:“我说几句话,说完你们再动手!” 他看着寒铁,一字一句道:“我早晚知道会暴露身份,为什么不悄悄掉队离开?你最好仔细想一想,别因为满腔的愤怒,让自己的弟兄们白白丢了性命!” “我周元做事,你应该知道,我往往会给自己留后路的。” 寒铁的心微微一颤,的确,周元给他的印象实在太狡猾了,他为什么不悄悄掉队,逃出生天? 不!他根本没机会掉队,四人一组,他一有异动就会被发现。 而且跟随锦衣卫南下是最安全的! 寒铁冷声道:“你吓不到我,你不可能靠着一支火铳,就能为自己换到一线生机。” 周元道:“你要想清楚,你的决定很可能会让你们这四十多个人,全部死绝。” 寒铁道:“为国而死!我等无怨无悔!” “兄弟们!杀了周元!” 他说着话,率先冲了过来。 周元没有开枪,只是轻轻一叹,无奈摇头。 而下一刻,他身后的树林中,一个个黑衣人冲出,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锦衣卫杀去。 领头一人速度最快,脚尖点地便跃出数丈,直接一掌朝着寒铁拍去。 寒铁面色大变,厉声道:“他有帮手!都杀了!” 说话的同时,提刀格挡! 但他的刀却被这细嫩的手掌直接拍断,强大的内力狠狠印在了他的胸口。 寒铁一口鲜血喷出,身体倒飞而出,狠狠砸在地上,几乎都站不起来了。 四周的锦衣卫还在奋力拼杀,但他们的能力显然不如这些黑衣人,一个个被杀得人仰马翻,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周元看着寒铁,叹声道:“我为你们争取过活命的机会,但你却放弃了。” “我点燃山林,除了想混进锦衣卫队伍之外,也是为了让想要保护我的人,找到我。” 寒铁咬牙切齿道:“反贼!你们救周元,都是反贼,都是要灭九族的!” 周元道:“你是个人才,只可惜…现在还不是我心慈手软的时候。” “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四周黑衣人顿时开始收拾残局,一个个锦衣卫倒了下去,横死当场。 看到这一幕,寒铁目眦欲裂,当即从怀中拿出了信号,狠狠一拉。 白色的光顿时冲霄而起,发出一声巨响,红色的烟雾在高空中,久久不散。 他咬牙道:“我们死了,你们也别想活。” 周元沉声道:“杀!” 黑衣人首领叹了口气,一掌直接将寒铁毙命。 直到此时,她才回头看向周元,幽幽叹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周元瘫倒在地,掏出水袋喝了几口,才缓缓道:“毕竟刺杀案已经过去几日了,我也不至于什么都没想通吧?” “陛下想要玩一盘大棋,可即使如此,也不该看着我死才对。” “紫微宫的局势稳定了下来,神京的布局进入收尾阶段,也该派你来保护我一路南下了。” 说到这里,他看先庄玄素,轻声道:“庄司主,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实情了吧?内廷司只对陛下信任,对其他人没有任何信任,包括我周元。” “那一尊佛像,你们应该是检查过的,你们应该是知道里面有火药的,但你们瞒着我。” 庄玄素点了点头,道:“有我姐姐在,有内廷司在,就没任何势力和人可以在神京刺杀陛下,除非是我们故意设局。” “陛下要下一盘大棋,红螺寺的弑君案只是一个开端。” 周元笑了起来,淡淡道:“好一盘大棋,我周元也成了棋子了。可是庄司主,在临安府的时候,我拿命去帮你,你没有回报我什么东西,却又在红螺寺的事情上瞒着我,你觉得你是不是欠我的?” 庄玄素低下了头,没有什么底气,只是小声道:“事关重大,没有陛下的准许,我不敢告诉你。” 周元道:“当然,这是你的职责,我本应该理解你才是。” “但这件事如果不是我足够谨慎,我周元还能活着吗?” 庄玄素道:“陛下相信你足够有能力出城,也相信你至少可以坚持两日。” 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顿,低声道:“周元,你没杀张白龙,陛下是一直都知道的,她并未怪罪你。” 周元面色有些狰狞,不禁冷笑道:“她当然知道,你都说了嘛,内廷司无孔不入,这样的大事她作为君王当然知道。” “她非但知道,或许她也猜出我要用张白龙来应对未来出现的不可控之局面,所以相信我能逃出去。” “可问题来了,若不是我周元谨慎,蒹葭她们会是什么下场?” 这句话庄玄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是结巴道:“或许…或许陛下…会派人保护她们。” “放屁!” 周元大声道:“她要下棋,她要假死,她就不可能明目张胆派人保护蒹葭她们,否则谁都知道她是假死了。” “蒹葭的命运,她一定考虑到了,只是基于大局,做出了舍弃!” “要不是我提前送走了她们,她们或许已经被关进大牢,甚至已经死了!” 庄玄素忍不住道:“周元,陛下信任你的智慧,所以才敢大胆开启这样的局,或许这是你们之间的默契,并不是陛下要舍弃你的家人。” 周元冷笑道:“她当然可以这么解释。” “她是帝王,一切都是她说了算,我有什么好反驳的?”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陛下当初能荣登大宝了。” “论心计论权术,那些个皇子皇孙们,谁比得上她?” “我算是有点佩服她了,她有君王的本色,有属于她自己冷酷的一面。” 说到这里,他一拳砸在地上,咬牙道:“可是我周元更在意自己的家人,而不是什么狗屁大局!” 第四百一十一章 当年栽树 遮风避雨 暮风吹拂,带着深秋的寒意,剃落满枝的枯叶。 昏黄的天空,昏黄的叶,昏黄的人脸,昏黄的世界。 枯枝叶落,树变成了刀,风刮过,天地到处都是刀剑铿锵的响声。 直到那一声轻叹,打破了深秋的寂寥。 “唉…” 庄玄素幽幽看向周元,低声道:“其实陛下更难,大晋上百年的积弊如雪球一般滚肥至今,每一种矛盾都到了必须要解决的边缘,一旦处理不好就是亡国。” “她必须要完美,她不能犯任何错误,否则她就是亡国之君,要遭万世唾骂。” “整夜整夜睡不着,眼睁睁看着这片土地不断烂掉,自己身为君王,却无可奈何。” “周元,你明白这种压力吗?” “陛下对你其实很好,任何人敢在张白龙这种事上搞小动作,下场都是死,但陛下非但不追究你的责任,还强行给你争取了侯爵。” “你也是聪明人,你应该站在陛下的角度想一想问题,这片天地是她的枷锁,她已经在理智范围内,给你最大最大的宠爱了。” “满朝文武,天下百姓,有谁不知道你是女帝宠臣?” 风依旧在吹,天黑了,空气愈发寒冷。 周元缓缓坐了起来。 “你说得对,陛下已经足够宠我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 继而又露出狰狞的神色,厉声道:“照理说我该理解她才对,是吗?” “她难,但我在帮她,她不该把蒹葭她们算进去,她不该让我在天下和蒹葭之间做选择!” “否则我的选择,一定会让她失望。” 庄玄素还要再说什么,周元却猛一挥手,沉声道:“该走了,锦衣卫大部队已经要到了,我们能不能撑到济南府还另说。” 说到这里,他眯眼道:“你只需要知道一点,你庄玄素欠我的,这就行了。” 庄玄素张了张嘴,最终低头一叹,挥了挥手。 一行数十人,急匆匆上路,在荒山野岭之中,开辟一条生路。 黑暗的天地,周元不断朝前。 同时,锦衣卫的大部队有数百人,已经从各个方向包围了过来。 到第二天早晨的时候,周元等人便遇到了第一批锦衣卫小队,对方发现他们踪影之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吹响了口哨,并发出了信号弹。 “围而不杀,死死粘着他们,拖慢他们的速度即可!” “不要硬拼,对方实力很强,硬拼反而不利于我们追捕!” 锦衣卫的人都不是傻子,知道在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决策。 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对手,知道不能硬拼,而要反复拉扯,拖慢对方速度,等待队友支援。 他们的想法很好,只可惜他们遇到的不是普通的内卫,而是庄玄素。 她的心情也很阴郁,似乎周元的话也伤到了她。 她咬着牙,含恨出手,身影如闪电一般,速度快到极致,对方的移速不够,拉扯没卵用,直接被庄玄素追上一顿猛杀。 周元等人并不恋战,打退对方之后,便立刻朝南而去。 就在这不断的阻击之中,锦衣卫的大部队也迅速靠拢,众人的逃生变得艰难了起来。 “没得选了。” 庄玄素声音低沉,呢喃道:“不把他们杀光,我们是走不掉了。” 周元淡淡道:“三百多个锦衣卫,我们只有三十多人,就算个体实力有差距,也不可能全歼对方。” 庄玄素道:“陛下的命令是,哪怕内卫死绝,也要保你离开。” 周元道:“对我这么好,怎么才来三十多个内卫?她应该知道追杀我的锦衣卫至少有几千吧?只是大部分都在官道拦截我罢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黑暗中的血与火 神京,大晋皇宫。 经过几天的忍耐,福王终于忍不下去了,那一场爆炸的威力是足够的,完颜黛婵也明确说官妙善已经死了,事实已经注定,庄玄朴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宁愿官妙善尸体腐烂,也要强行拖延自己上位的日期吗?这显然不合理啊。 难道官妙善根本没死?这几乎又不可能。 福王受够了这样的猜测,干脆以探望陛下为理由,召集了皇室宗亲和文武百官全部来到紫微宫。 面对禁军的严密把守,福王沉声道:“皇室宗亲、满朝文武皆在此地,我们有理由去探望陛下,关心她的身体状况,若再不放心,就别怪我们硬闯了!” 禁军统领看着这阵势,知道自己是挡不住了,于是笑道:“福王殿下莫急,我这就去禀告陛下。” 福王和杨国忠等人对视一眼,满脸疑惑。 难道陛下真的没死?他们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之前的弑君案,宛如儿戏一般。 片刻之后,禁军统领大步走来,郑重道:“陛下请福王殿下、靖王殿下、诚王殿下、良亲王殿下进紫微宫,也请内阁五位大人一同前往。” 这四个王爷,是如今宗室的顶梁柱,几乎可以代表整个宗室的态度,而作为内务府掌事的沁水公主,已经离开神京有一段时间了。 而内阁五位大臣,又代表了文武百官的态度。 昭景女皇这般郑重,恐怕是有大事要说啊! 福王想着,看来官妙善是真的没死,但也快撑不住了,要立遗诏了。 他兴奋无比,连忙带着众人进去。 一路到了紫微宫内厅,众人才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昭景女皇。 她脸色苍白,唇无血色,披着厚实的披风,盖着羊毛毯子,身体状态显然不好。 杨国忠当即就跪了下去,大声道:“求陛下保重龙体啊!” “陛下保重!” 诸位亲王和内阁阁臣都纷纷跪了下去。 昭景女皇随意摆了摆手,虚弱道:“都起来吧,坐下说话。” “谢陛下。” 众人各怀鬼胎,纷纷坐下。 福王低声道:“陛下天运所集,福星高照,幸免于难,实在是大晋之福,百姓之福啊!” 杨国忠等人的面色却不乐观,都看得出此刻昭景女皇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昭景女皇咳嗽了两声,缓缓道:“这次见众卿,的确是有事要说。” “朕…朕于红螺寺遇刺,情况很是糟糕,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 “所以必须要跟随庄供奉前往四川青城山天师正一道,请正一道掌教真人亲自治病。” 曾程变色道:“陛下!四川千里迢迢,这一路车马劳顿,请陛下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 众人又连忙跪了下来。 昭景女皇叹道:“朕自己的身体情况,朕清楚。此去四川,实在也是迫不得已,这天下之大,也只有正一道掌教真人,可以救朕性命了。” 说到这里,她目光闪烁,突然道:“此去四川,短则半年,长则两三年,归期难定,而国却不可一日无主。” “故请内阁拟旨,朕离京期间,又福王暂任摄政王之职,统管朝局,代朕行事。” 听闻此话,福王先是一喜,然后又气得心绞痛。 让他当摄政王?这显然只是一颗甜枣而已,根本不是他的目标啊! 他是想官妙善直接退位的! 只要她退位,内阁和镇国公就会支持自己,而宗室也在自己这边,那自己就稳了。 但她这么来一招,更进一步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也没有名正言顺的根基了,内阁也不会强力支持他了。 若是什么也不给,内阁反而认为该立新君了,但给了个摄政王,内阁就会认为毕竟已经给了,那就先做着… 官妙善还真是会把控人心啊! 福王气得牙痒痒,连忙跪下来,急道:“陛下不可,微臣掌管宗人府已是重用,怎可再做摄政王,此乃僭越啊!” 昭景女皇道:“朕心意已决,你便不要推辞了。” “杨国忠,下午便拟旨吧,尽早发出去。明日一早,朕便要前往青城山了。” 杨国忠唯有低声道:“微臣遵命。” 福王面色阴沉,心中杀意毕露,对于他来说,这一次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摄政王是最接近那个位置的了。 只要官妙善回不来!皇位就是自己的! 于是他叹声道:“既然陛下信任,那微臣只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这一日,昭景女皇的圣旨传遍神京,福王为摄政王的消息也疯传开来,一时间整个神京都沸腾了。 所有人都在猜测昭景女皇的死讯,现在终于确定了,人活着,但快不行了,必须去青城山治病。 福王为摄政王,这天下江山,终于又姓陈了。 多少世家暗自高兴,多少官员庆幸自己站对了方向。 更有甚者,也希望昭景女皇不要再回来了,这些年大晋诸多不顺,很可能就是因为她无才无能,也非陈氏血脉,身不兼运。 福王摄政之后,大晋一定会迎来曙光!迎来一个复兴的时代! 在舆论席卷的时刻,昭景女皇在内卫和禁军的保护下,缓缓出了城。 而在遥远的高丽,一处宽阔的庄园内,李玉婠正和一群人吃着饭。 正是黄昏时分,李玉婠静静听着,心情却十分凌乱。 十多年来,李氏皇族到了最糟糕的境地,面对逆反大将、也就是如今高丽皇帝金振堂的不断追杀,本就只剩下十多个人的李氏皇族,如今只剩下四人了。 那些誓死追随李氏的将军、士兵和大臣,也几乎牺牲殆尽,只剩下不到六千人在苟延残喘。 他们所能控制的,仅仅是这北境小城。 若不是金振堂已经年迈,几个儿子夺嫡争斗太过剧烈,没空搭理这边,否则李氏皇族早已灰飞烟灭了。 “我们还能打!” 须发花白的老将军站了起来,拍着胸脯道:“长公主,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这六千个兄弟随时愿意为长公主而死!” 一个老者道:“不错,大晋可以有女皇,我们高丽也可以有,长公主文韬武略俱全,一定可以重振李氏荣光!” 众人都在打着气,而李玉婠却是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这天地正如她的心情一般黯淡。 六千人,连吃饭都要自己耕种,怎么可能打得过金振堂十多万训练有素的大军。 这苍天之下,还有谁能带着六千人,拿下这高丽的江山? 只有周元有可能做得到! 李玉婠微微咬着牙,心中却打起鼓来……周元他…真的做得到吗? 这么大的实力差距,比中原局势还要艰难数倍,或许即使是周元来,也没有法子吧。 暮风吹拂,马蹄声碎,远处的号角声传来,将众人惊醒。 须发花白的老将军顿时吼道:“糟了!怕是金振堂的大军杀过来了!你们保护长公主撤!”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各司其职开始召集军队。 李玉婠却是眉头紧皱,立刻冲出了房间,飞上了房顶。 她极目远望,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 下方已经有士兵骑着马疾驰而来,大吼道:“是骑兵!是北方鞑子的骑兵!至少有几万!”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都不禁愣住了。 北方鞑子,怎么杀到高丽来了? 李玉婠咬牙道:“逃!快逃!带着他们走!” 仅存的六千人,不能被全灭了啊! 但此时此刻,哪里还来得及,马蹄声愈发近了,声响如天雷霹雳一般,数万大军杀来,那一股气势简直难以抵挡。 就算是李玉婠这种强者,都不禁一阵阵心悸。 彩霓不禁道:“圣母大人,快走吧!” 李玉婠的身体都在颤抖,她眼睁睁看着数万骑兵杀来,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席卷过这个小镇,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六千大军疯狂逃窜,但真正能逃掉的又有几人? 夜已黑尽,惨叫声与怒吼声交织着,战马嘶咽,刀剑铿锵不绝。 李玉婠双目无神,已经是泪流满面,数万骑兵呼啸而过,她纵然武艺绝世,却又能做什么? 难道一人之力,还能抵挡千军万马不成? 时间一刻一刻在过,对方的目的显然不是要攻打这里,而是要长驱直入,杀进高丽腹地。 满地的尸体,满地的鲜血,破碎的房屋,焚烧的火焰… 黑夜之中,彩霓看着这一切,喃喃道:“圣母大人,现在怎么办?” 李玉婠却是流泪满面,哽咽道:“高丽挡不住东虏的骑兵的,要亡国了…要亡国了…我高丽的子民,要被屠戮了。”https:/ 看到她绝望的模样,彩霓也是悲从中来,眼眶发红。 只是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的场面,不是靠言语可以安慰的。 “走!走!” 李玉婠突然咬牙道:“我们走,回大晋。” 彩霓道:“我们不管高丽了吗?” “我们管不了!” 李玉婠的声音都在啜泣,哀痛道:“我们…没有能力去管…我们回大晋,高丽最后的希望在大晋。” 她流着泪绝望道:“我要找周元,我要求他帮我。” “大不了我给他下跪,我给他为奴为婢,我也一定要他帮我!” 第四百一十五章 当家夫人 十余辆马车被三百个身穿武服、手持刀兵的壮汉护卫着,浩浩荡荡驶入了这座千年古城。 守城的士兵详细检查了文牒,看到了五城兵马司和内廷司的标记与令牌,便连忙放了行。 关陆缓步走到中间的马车旁,低声道:“夫人,我们已经到长安了,要在这里逗留一日,采购补充物资,再继续往南而至终南山。” “章飞已经包下了一座客栈,请夫人移步客栈房间,稍作休息。” 赵蒹葭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看到了城内各处贴着通缉的告示,精神一阵恍惚。 她微微点头,喃喃道:“你安排就是了。” “是,夫人。” 关陆连忙招呼着众人,驾着马车继续朝前,很快便来到了客栈之中。 连日的赶路,已经让赵蒹葭等人筋疲力尽,但这些算不得什么,主要是神京传来的噩耗,让她们心中绝望。 忠武侯周元于红螺寺弑君,先往南逃亡,各地官府及锦衣卫正全力抓捕。 告示上甚至写着,提供周元真实线索者,赏银百两,带领官府找到周元者,赏银千两,能直接抓获周元并交予官府者,赏银万两。 这么高昂的赏金,别说是官府中人,就连江湖中人都磨刀霍霍,准备去发这一笔横财。 而对于赵蒹葭等人来说,这几日无疑是折磨,本来是心情愉悦地去泡温汤,谁知道关陆却带着她们迅速出城,东城兵马司的司兵也来了三百,甚至连夫君的师尊,素幽子道长,也不知何时赶到了这里。 这样的变故让赵蒹葭等人深知,夫君一定是出大事了。 谁知道仅仅是第二天,通缉令就下来了。 弑君,诛灭九族之罪,夫君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赵蒹葭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只能咬牙坚持着,带着周家的人,前往夫君安排好的地方。 “大家都赶了几日的路了,我们累,士兵们更累,都需要好好休息。” “紫鸢,你给关陆大人支四千两银子,每人发十两,剩下的让他们好好吃一顿。” “关陆,今晚的饭菜酒肉你来安排,要丰盛妥当,照顾好东城兵马司的兄弟。” 关陆正色道:“夫人放心,属下一定办妥当。” 柳大光却是摆手道:“嫂子,大可不必,我这三百个属下都是这么多年一起生生死死闯过来的,比亲兄弟还亲,他们保护嫂子是应该的。” 赵蒹葭道:“正因为亲如兄弟,才不能亏待兄弟,柳兄弟就不要见外了,该吃吃该喝喝,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说到这里,她看向章飞,说道:“今晚还要辛苦你们做好安防事务,等到了终南山,你们再好好休息。” 章飞抱拳道:“夫人放心,我和兄弟们今晚滴酒不沾,彻夜巡逻。” “好。” 安排好这一切,赵蒹葭才上了楼。 在奢华的套间之中,紫鸢青鸢正在给凝月和素幽子等人泡茶,而晨曦则是在书桌旁打坐,似乎在修炼道法。 薛凝月生病了,她身体本来就差,得知周元出事之后,心态顿时崩了,一路哭着过来,恰好深秋换季,霜寒露重,便一病不起了。 她坐在椅子上,身上盖着毯子,看到赵蒹葭进来,却是雨泪俱下。 “蒹葭姐姐,你千万要注意身子啊,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也怪我不争气,偏偏在这个时候病倒了,没能帮上姐姐的忙。” 赵蒹葭笑了笑,轻声道:“都病成这样子了,还想这么多做什么,素幽子大师都说了,我身体情况很好,没有什么大碍的。” 薛凝月点了点头,抹着眼泪道:“姐姐,我会尽快好起来的,等…等我病好了,我想去拜访一下长安知府和陕西巡抚。” 赵蒹葭顿时摇头道:“不许去,凝月妹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不许去。” 薛凝月连忙道:“姐姐,我都认识的,长安知府是我的叔父,陕西巡抚是爹爹的老战友,他们会帮我们的。” 赵蒹葭坐到了她的身旁,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好妹妹,我知道你想帮夫君,但夫君既然能想到把我们提前送走,就一定有法子自己逃命。” “你要相信夫君的智慧才是,他没有嘱咐关陆让我们寻求谁的帮助,我们就不能擅自做主,否则很容易帮了倒忙。” “这一大家子人,万一出了事,夫君该怎么办?” “咱们最该做的事,就是安全到达终南山,在那里等候着夫君的消息。” 薛凝月啜泣了几声,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我听姐姐的。” 赵蒹葭笑了笑,道:“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先去洗漱一番,晚上我们去看看那些将士们。” “他们抛家舍业,置家人安危于不顾,保护我们一路来到长安,付出甚大,我们也该去安慰一下,敬他们一杯酒才是。” “夫君不在,这些事我们要帮夫君做到位。” 薛凝月连忙道:“姐姐我喝,我能喝酒的,这点小病没关系的,你怀着孩子,万万喝不得的。” 赵蒹葭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只能叹声道:“如此,便辛苦妹妹了。” 薛凝月红着脸道:“我也是周家的一份子嘛。” 赵蒹葭宠爱地捏了捏她的脸,由紫鸢带着回了房间。 房门关闭那一刻,她也终于坚持不住,躺在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呜呜痛哭了起来。 紫鸢看着心痛,忍不住哽咽道:“小姐,小姐你要保重身体啊。” 赵蒹葭泪如雨下,颤声道:“紫鸢…紫鸢…你说夫君还活着么?他真的有办法逃命么?” “一定有的!” 紫鸢急道:“姑爷那么厉害,什么都算得到,一定有法子活命的。” “或许姑爷就在某个安全的地方躲着呢!” 赵蒹葭哭泣道:“他…他把关陆章飞都调给了我们,还把东城兵马司的人调来保护我们,让北城兵马司的司兵为我们截断追兵……” “我担心夫君身边没有助力,怕是逃不脱呜呜…” 紫鸢也不禁掉下泪来,抱着赵蒹葭道:“不会的不会的,姑爷一定有法子的,他可是大英雄。” 赵蒹葭无力地躺在床上,喃喃道:“紫鸢,我想娘亲了…” 曾几何时,她也是家里的公主,备受宠爱,无忧无虑,纵情诗词与风雅。 如今,她身怀六甲,却不得不振作,不得不顶着压力,照顾好这个家。 …… 连续赶了几天的路,又是突然离京,东城兵马司的三百司兵要说不累是假的,要说没有压力也是假的。 如今到了长安,终于可以歇息一晚,在得到柳大光准确的命令后,他们也终于能好好吃上一顿饭,喝上一顿酒。 正是酣畅之时,赵蒹葭带着薛凝月与一众侍女,大步走来。 欢笑声渐渐停止,柳大光回头看到这一幕,连忙道:“嫂子,你们怎么来了?这么晚了,正该好好歇着才是。” 赵蒹葭大方一笑,高声道:“一路走来,诸位勇士们辛苦了,我等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全靠兄弟们沿路保护,方才逃出生天。” “今日夫君不在,我以茶代酒,与凝月妹妹等人,来敬兄弟们一杯,感谢兄弟们一路相助。” 两人端起了茶杯,对着众人深深一福。 一群汉子连忙站了起来,神情有些慌乱。 柳大光吞了吞口水,咬牙道:“嫂子说哪里的话,咱们都是跟着周老大混的,没有老大,哪有我们的今天,这杯茶我们受不起。” 赵蒹葭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请兄弟们今晚吃好喝好,也休息好,明日下午我们便南下前往终南山。” 说完话,她看向关陆,道:“把银子给大家发了。” 关陆点了点头,使了个眼色,两个手下便把银箱抬了进来。 赵蒹葭笑道:“每人十两银子,数目不大,还请兄弟们不要嫌弃。” 柳大光端起了酒杯,大声道:“多谢嫂子!” “多谢夫人!” 众人把酒一饮而尽,眼眶都有些发红。 柳大光大吼道:“兄弟们!保护嫂子安全到达终南山,还有百里路,做不做得到!” 三百个司兵齐声大吼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第四百一十七章 好久不见 视线一片茫茫,天与地似乎没有了边际,只是在那极目远望的尽头,火焰燃烧而起。 朝霞很快染红了半面天空,一轮红日徐徐升起,晨风吹拂之下,茫茫大海翻涌出阵阵巨浪。 雪白的水花映着血红的朝霞,像是水中交织火焰,像是整个世界都在被燃烧。 如此壮美的日出,周元还是第一次欣赏到。 他光着脚,踩着坚实的甲板,双手按着围栏,静静看着这一切,心中也似乎有巨浪在汹涌。 庄玄素从船舱中走了出来,由于晕船,脚上只穿着一双松松垮垮的白袜。 她脸色有些发白,状态很是不好,但相比于刚上船那天,要好了不少。 “起这么早?” 她穿着普通的便服,揉了揉眼睛,来到周元的身旁,看着初升的朝阳,不禁道:“海上的日出,还真是漂亮。” 周元道:“从莱登港出发,如今已经八日了,我们要在金陵靠岸,补给物资,你可以下船走一走。” 庄玄素道:“那你呢?你不下船?” 周元笑了笑,道:“锦衣卫和官服铺天盖地的通缉和抓捕,我怎么敢下船呢。” “那我也不下去。” 庄玄素郑重道:“我怕我刚下船,你便和船一起走了,你想抛下我。” 周元摇头道:“这恐怕不能用抛下这个词,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你总不会想着,要一直跟着我吧。” 庄玄素道:“陛下的命令是,一直保护你到彻底安全,现在还没有到彻底安全的时候。” “彻底安全?” 周元眯眼道:“虽然不知道陛下的具体计划是什么,但看目前的情况发展,起码需要大半年吧?” 庄玄素摇头道:“不知道,但无论于公于私,我都该保护你才是。” “周元,你真没必要如此排斥我,我真的没有监视你,你看我这几天都没有和任何人接触,除了你。” 周元歪着头看向她,笑道:“那好啊,我今天正好要在金陵办点事,你在船上等我吧。” 庄玄素道:“那怎么行,我要贴身保护你的安全。” “不必了。” 周元摆了摆手,道:“其实吧…这艘船并不是耿青给我安排的,只是用了他威远镖局的名义而已。” “从上船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安全了。” 说话的同时,一个黑衣蒙面的人从船舱中走出,缓步来到周元的身旁。 周元道:“他会跟我一起上岸,保护我的安全。” 庄玄素急道:“周元你…他未必能保护得了你,要知道追杀你的除了锦衣卫之外,还有大量想要领赏钱的江湖高手,我武功很…” 话还没说完,周元身旁的黑衣人突然出手,直接一掌朝庄玄素拍去。 庄玄素吓了一跳,当即举掌相迎,她强大的降魔功内力席卷而出,硬生生和这人对了一掌。 然后她连退数步,只觉血气翻涌,全身难受至极。 而黑衣人则身影稳稳不懂,如泰山一般站在周元身旁,眼神凌厉无比。 庄玄素面色震惊,厉声道:“你是谁!你这样的高手,我不可能没听过!” 黑衣人淡淡道:“庄司主还是在船上休息吧,有我保护大人就够了。” 庄玄素看向周元,她深深觉得这个人实在看不透,他到底藏了多少手段,为什么手底下有这样的高手? 他是不是早已预料到了一切?并早已做好了退路? …… 金陵城,数十个锦衣卫缇骑簇拥着一辆马车,来到了一座气派的府邸。 马车之上,一个老者缓步走了下来,淡淡道:“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动手。” 他走上了台阶,笑道:“烦请通报,说南镇抚使求见曲太师。” 片刻之后,老者被请了进去,来到了主厅。 他并不敢倨傲,而是微微弯着腰,施礼道:“下官叶勉,拜见曲太师。” 曲授源,曾经的内阁首辅,齐党领袖,如今退居二线,只是挂名太子少师,担任金陵学宫大祭酒之职。 但没有人会忽视他的政治手段和资源,如今的当朝次辅邓博尺,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 朝堂之上,还有不知多少他曾经提拔而出的官员。 而现实中,这个传说中的大人物,只是一个模样干瘦矮小的老头。 他抚摸着胡须,淡淡道:“叶大人就别拘谨了,老朽也算不得什么上官,你是做正事的人,这次登门拜访,便直说吧。” 叶勉连忙作揖道:“多谢太师体谅,下官此次前来,是想请曲灵姑娘去一趟南镇抚司,配合调查。” 曲授源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微微眯眼道:“可是因为那弑君逆贼之事?” 叶勉低声道:“曲灵姑娘之前和周元交集颇深,最近朝廷催得紧,所以需要她配合调查一下。” “太师放心,只是了解一下情报而已,绝不是逼供,更不会用刑,远远没到那一步。” 曲授源摆了摆手,道:“老夫知道分寸,想必叶镇抚也知道,一个时辰后,曲灵会去南镇抚司找你。” 他表达的态度很明确,曲家的人可以去,但必须是主动去的,而不是你锦衣卫抓过去的。 叶勉自然懂得起,于是笑道:“那下官就告辞了,多有叨扰,实在抱歉。” 他缓步走出曲府,看着阳光明媚的天空,不禁长叹道:“唉,这年头官也不好做咯,倒不如回江西老家算了。” …… 一个时辰之后,曲灵气冲冲来到了南镇抚司。 她脾气本来就不好,最近糟心事又多,周元出事之后,更是每天都处于担忧之中。 本就是个火药桶,叶勉非要去碰一碰,于是曲灵自然就爆炸了。 “姓叶的!你在哪儿!” 她一边朝内走,一边大声道:“你不是要见我吗!老娘来了!有什么屁就大胆放出来!你看本姑娘怕不怕你!” “一条老狗,还跑到我家里来要人了,南镇抚使了不起啊,别忘了你这个四品官是怎么来的!” 叶勉真是被喷得哭笑不得,连忙走了出来,苦笑道:“曲姑娘快歇歇吧,都是老朋友了,何必吵吵闹闹的。” “呸!” 曲灵大声道:“谁和你是朋友了!在临安府的时候呢就没少找我麻烦,现在倒好,又觉得本姑娘好欺负了是不!” “你当这里还是临安府啊,只是金陵,你别逼我发飙!” 叶勉只能叹息,女娃娃脾气大,尽说些小孩子话,他也只有忍着。 “行了行了。” 叶勉道:“曲姑娘,进屋说话吧,吵吵闹闹的,不成体统啊!”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这条老狗嘴里能吐出什么屎尿来!” 曲灵双手叉着腰,冷着脸走进了房间,却突然愣住了。 她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硬,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有那欣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周元放下了手中的地图,轻笑道:“灵儿,好久不见。” 曲灵把头别了过去,鼻头发酸,撇着嘴哽咽道:“好久不见。” 第四百一十八章 谁比谁更狠 世事无常,两人对视而望的那一刻,都想起了曾经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在云州见面,商讨《三国》稿费,充满趣味,也充满相互的好奇。 然后便经历了暴乱,经历了临安府的沦陷,又在神京度过了几个月时光。 一路走来,原来两人共同经历了很多了。 相识以来,他们从未分别这么长时间过,三月到九月,足足半年啊! 相视良久,眼眶发红的曲灵忽然噗嗤笑了起来,她捂着嘴,白了周元一眼,道:“分明活着,却也不知道给我捎个信,连叶勉都比我先知道你的消息。” “难道在周大人的心中,我连叶勉那个糟老头子都不如么?” 周元默默拿起了茶壶,给她倒上了茶。 他的声音冷静而低沉:“叶勉有自己的消息接收渠道,也有大量的心腹,不至于被内廷司监视。” “曲家的处境和立场都比较特殊,随时都被严格监视着,没有正常的渠道,我不敢冒险把你拉进旋涡来。” 曲灵坐了下来,双手捧住了茶杯,那暖意席卷全身,让她舒舒服服叹了口气。 “旋涡?我被你拉进旋涡的次数不少了。” 她的声音很轻,呢喃道:“在临安府的时候,你大半夜把我吵醒,说了一通胡话,要我帮你。” “怎么现在你却成了刺杀圣君的通缉犯了?” 周元沉声道:“因为某个大局,我被动成为了棋子,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好在津门和谈让我觉得事情怪异,所以提前做了很多准备,否则我可能没法活着见你了。” 曲灵用力眨了眨眼睛,轻哼道:“平时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说上当就上当了,说到底,还不是被美色迷惑住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站了起来,大步朝窗前而去,把窗帘拉得死死的。 然后她才道:“现在的处境到底是什么样的?将来的打算是什么样的?告诉我。” 周元道:“叶勉已经提前做了准备,这里不会有奸细,放心。” “他也是为官几十年的老油子了,不会犯低级错误。” 曲灵点了点头,道:“所以,说说情况吧。” 周元道:“陛下利用宗室外虏之谋算,假死把自己摘到暗处,我成了凶手,对大局一无所知,只能仓皇逃窜。” “目前猜到了一部分陛下的计划,但只是推测,缺乏具备说服力的理由。” “我被全国通缉,江湖追杀,仍旧需要躲藏,而且这个时期可能会很长,短时间内不会结束,毕竟东虏和福王都视我为眼中钉,内阁也巴不得我死,锦衣卫指挥使邱鹰就更不提了。” “我底牌暴露了很多,目前还处于危险阶段,要继续南下。” “目的地……” “扬州!” 最后两个字,是曲灵说的。 她眼睛明亮,轻声道:“赵诚是金科状元,是巡盐御史,他向来低调,而且很聪明,手底下不可能没有势力。” “他目前也是你在官场中,少有的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你要去找他商量对策,活着直接躲在扬州,等事情结束。” 周元沉默了片刻,缓缓道:“目的地,广州府。” 曲灵身影一震,忍不住道:“为什么?” 周元道:“说出来,就意味着你又被拉进旋涡了。” 曲灵大声道:“解释什么!我问你为什么去!” 周元沉默了片刻,才道:“那里有我的势力,今年年初就在那边播种了,已经到收获的季节了。” “钱,粮,人,我都有。” 曲灵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咬牙道:“讨厌死了!你这人怎么老是变卦啊!你说要力挽天倾的!现在又跟我讲要走韩拓的路子!为什么嘛!” 周元苦笑道:“不是走韩拓的路子,只是这一次被当了棋子,我总要保证没有下一次才是。去那边壮大一下自己,也不是要造反。” 曲灵幽幽叹了口气,低声道:“陛下,还真是凉薄。” 周元没有说话,正因为他感受到了凉薄,才不得不有一些动作。 曲灵把玩着自己的衣袖,忽然道:“在神京的时候,我问过你一个问题。” “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在临安府对我做了什么?” 她的眼中,藏着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光芒。 周元笑了笑,道:“我当时回答过,不太记得了。” 曲灵道:“现在呢?” 周元道:“还没想起来。” 曲灵也笑了起来,然后她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周元的身旁,猛地抱住了他。 她咬牙道:“没用的,现在你装傻也没用的,你分明记得,你分明记得的,但你想让我置身事外是么?” 周元苦涩一笑,道:“灵儿别闹,曲家的态度…” “我就是曲家的人,我的态度,也是曲家的态度!” 曲灵看着他,幽幽说道:“你亲了我,在临安府的时候。” 周元道:“是…我记得,等未来有一天时机成熟了,我会娶你,只要你愿意。” “当然不愿意。” 曲灵冷笑道:“你太自以为是了,周元,好像所有人都要听你的安排,都要跟着你的计策去走。” “你总以为你是领导者,是约束和引导我们的人,但本姑娘却不吃你这一套。” 第四百一十九章 领袖的代价 深秋的海风有些刺骨。 周元站在甲板上,静静看着前方。 夕阳如血,整片天空都很静谧,但海水翻涌着,倒映着,就像是燃烧的火焰,要焚尽一切。 动与静之间,天地似乎都在交融,都在汇聚,最终连为一体。 “不吃饭?” 庄玄素走上前来,声音很轻。 “不饿,你们吃吧,不用管我。” 周元甚至都没有回头。 庄玄素皱眉道:“是发生了什么难过的事吗?上船之后,我感觉你的心情很不好。” 周元道:“是大多人梦寐以求的事,只是时机和地点太不合适,好事也就变成了坏事。” 庄玄素想了想,才试着说道:“周元,我该怎么安慰你呢?经过这几天的时间,我也想了很多东西。” “我理解你了,我也认为陛下放弃你的家人做得不对,我也理解你被当做棋子,心中有气。” “但认为你的反应好像太过激了,你应该做的是…让陛下补偿你,而不是像如今这般,郁郁寡欢,像是很失败的样子。” 周元笑了笑,却轻叹道:“是的,我理解她很多了,尤其是在今天。” 庄玄素道:“因为在金陵发生的事?” “嗯。” 周元点头道:“我理解了作为领袖的代价,压力就像一座山,需要一直背负着,不断朝前。” “一旦停下来,就算自己不被山压死,山上的人也死绝了。” 庄玄素沉默了。 因为她听不懂。 她的世界很复杂,内廷司的工作充满了尔虞我诈,充满了阴谋与杀戮。 她的世界也很简单,她只想跟着姐姐效忠陛下,没有想过其他的东西。 但周元似乎总有很多想法。 她知道自己和他有着许多走不拢的隔阂,于是只能苦笑叹气道:“好吧,在某些方面我却是太迟钝了,我也不想再想那么多,我只做自己该做的事。” “保护你,直到你彻底安全。” 周元回头看向她,眯眼道:“有些事一旦入了局,可就出不去了,我要在宁波府登陆,那时候我希望你自己离开。”云九小说 庄玄素道:“陛下的命令,我没办法违抗。” 周元道:“那我很可能会强制让你走。” 庄玄素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别闹周元,你真把自己当弑君反贼了啊…” 周元没有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吃着饭。 饭要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 “我不同意。” 赵蒹葭看到纸上的字迹,顿时摇头道:“晨曦,我并不是要打击你,而是素幽子大师和小庄都说过,你的天赋很普通,即使再努力也不可能做到的。” 晨曦眼巴巴地看着赵蒹葭,目光之中有哀求,也有坚定。 赵蒹葭无奈道:“为什么?悟道崖是全真道犯了大错的弟子才去的地方,这本质上不是去修道,而是一种惩罚,你一个人行动不便,吃喝拉撒都没人照顾,纯粹是受罪啊!” “夫君把你交给我,我该把你照顾好才是。” 晨曦连忙在纸上写到:“素幽子大师说,她就是在那里悟道成功的,我想去。” 赵蒹葭道:“素幽子大师有天赋,学什么都很快,所以才逼自己一把,最终打破了桎梏。你的情况,你应该清楚才是。” 晨曦想了想,才写到:“我想试试。” “不许!你行动不便,身子骨本来就差,万一有个好歹,我…” 话还没说完,素幽子便叹了口气,道:“让她去吧。” 赵蒹葭回头道:“大师,晨曦双腿不能行走,不适合专业的闭死关。” 素幽子大师拉着她的手,缓步朝外走去。 一直走到了院子里,她才低声道:“蒹葭,她的命运只能靠她自己更该,她心中有希望,我们并不适合阻拦。” “你总该让她试试,哪怕她的确是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但她至少努力过。” 说到这里,素幽子笑道:“她虽然没有天赋,但心性却很是坚韧。” 赵蒹葭轻声道:“大师,真因为她心性坚韧,我才不敢让她去,一个人在那里受罪,却死撑着不出来,最后落得一身病。” 素幽子道:“可这是她选择的命运,你会给她这个机会吗?” 赵蒹葭低下了头,犹豫了很久,才叹了口气,道:“只求大师多多照顾她…” 素幽子却是摇头道:“在我看来,周府之中,你才是需要被照顾那个。” 赵蒹葭脸色好看了很多,随即低声道:“多谢大师关心,我的身体状况似乎还不错,胎儿也很健康。” 素幽子道:“我是说你的道心。” “我也有道心?” 素幽子点头道:“你让薛凝月好好养病,她非但在养病,还在读医书,研究药膳。” “紫鸢青鸢照顾你的同时,还准备养点花花草草。” “晨曦虽然残疾,但她一直在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心中有信念。” “而你呢?孩子,只有你是迷茫的,不安的,充满慌张的。” 赵蒹葭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是鼻子发酸。 素幽子轻轻拉住她的手,感慨道:“人生总会有很多变故,很多考验,你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很多重身份的转变…” “从略有些高傲的千金小姐,到自认为命运黯淡的新婚娘子,再转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妻子,如今遭遇坎坷,你又很快成长为一个出色的当家夫人。” “你甚至即将成为一个母亲。” 说到这里,素幽子大师笑道:“你的内心真的那么强大吗?残酷的世俗逼迫你不断改变,你也做得很好,但你真的不累吗?” “你安排好了一切,所有人都把你当主心骨,但其实你却连自己都没有找到。” 赵蒹葭苦涩一笑,顺手摸了摸眼泪,道:“大师,我…我是挺累的,但还没到诉苦的时候…” “夫君的处境很危险,我们都成了丧家之犬,他不在,我必须撑着这个家啊。” “我要是不乐观,她们如何能乐观?” “我要是不坚强,她们如何能坚强?” “很多时候我都佩服夫君,一个人可以管那么多人,可以命令那么多士兵和属下…” “这段时间我才明白,当一个领袖,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责任,真的会压死人。” 素幽子缓缓把她抱进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道:“孩子,把这里当成家,安心一点。” “关于元易子的消息,我会帮你多打听的。” 赵蒹葭忍不住哭出了声,又连忙道:“对不起…大师…是我太脆弱了,大师是出家人,我不敢让大师参与世俗…” 素幽子笑了笑,道:“我想了两日,突然觉得那个关陆…说得挺对的,是我着相了。” “人间道,何尝不是一种道呢。” “即使我不愿意走上去,也总该理解才是。” “更何况…” 素幽子呢喃道:“元易子是我的徒弟啊!”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大道万千 仁者无敌 赵诚是个出色的政治家,哪怕他仅仅是在扬州这块小地方,但却对天下的局势了如指掌。 经过他一番分析,周元此前的怀疑也全部得到了证实,一切便都通畅了。 “福王对此难道不知情吗?其实不然。” 赵诚缓缓道:“先帝诸多皇子之中,天赋最好的是景王,可惜他在权术这方面还有所欠缺。” “对于帝王来说,文采什么的完全不重要,只有权术才是最重要的。上天已经赋予了帝王最高的权力,而权术能够驾驭住权力,一切的事就自然有官员帮忙办。” “而权术这方面,最出色的无疑就是福王陈寿。” “他本是当初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之一,却能在那一场政治风暴中全身而退,并掌控宗人府,持续至今,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咱们的女皇陛下对他的防范也是最深的。” “正因为有这种默契,福王一直很老实,从来没有动手。” “努尔哈赤的病重,改变了天下的格局,也给了他机会。” 说到这里,赵诚眯眼道:“我甚至怀疑,这一场刺杀案,昭景女皇是设计者,他很可能是配合者,当然这只是猜测,政治有时候没有这么理想化,一切的变数只在那一瞬间。”云九小说 “至少在目前看来,福王做到了摄政王的位置,给了自己一个登顶的机会。” “至于他守不住守得住,那是后话了,至少机会给他了。” 周元点了点头,道:“怪不得陛下一定要把我算进去,因为她清楚,谁都可以给福王,但不能把我给福王。” “因为…按照我的履历来说,我真有可能帮福王坐稳那个位置,她便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而福王为了坐稳那个位置,一定会为我开出极高的价码,无论是郡王还是亲王,他都舍得给。” “陛下很清楚,她给不了我那些,她只能给到国公那个位置去。” 赵诚喝了一口茶,朝外吆喝了一声:“小二,赶紧上菜上酒!” 说完话,他放下茶杯,笑着说道:“你看,事情有些时候并不复杂,捋一捋就通了,只是你当局者迷,反应就会迟钝一些。” “现在你看出来了吧,这一场局是女皇和福王暗中的默契,而你必须是弑君者,因为女皇一定不会让你去福王那里,她要在退出之前,斩断你在朝中的一切牵连。” “等福王败了,顶不住了,宗室和百官喜迎女帝回京之时,她才会重新恢复你的名誉,把一切的罪名放在福王的头上。” “那个时候,福王死了,宗室和文官收服了,她的位置稳如泰山,然后再开始收拾残局。” “于是就轮到你这个战神出马了,为她荡平四海之仇寇,实施新法,复兴大晋。” 第四百二十四章 生意布局 在庄玄素还在消化目前的信息的时候,关陆已经开始了叙述。 “我们八月十九下午出发,由柳大光带领三百战士护送我们出城,一路朝西南方向行进。” “北城兵马司众人沿路破坏官道,为我们挡住了追兵,由于队伍庞大,章飞又提前知会,给了买路钱,所以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六天时间就到了长安。” “素幽子道长带着夫人她们上山居住,我和章飞便开始分头行动。” “我星夜兼程,大概十日就到了广州府,和乔柴青接上了头,这几日一直在接人,柳大光带领的三百个战士化整为零,正陆陆续续到来。” “情报网络还没有真正铺开,我们还需要很多时间,包括金钱。” 周元点了点头,道:“现在钱还没有迅速变现,我暂时先给你派一万两白银,供你短暂开销,之后缺钱再补。” “乔柴青状态怎样?” 关陆道:“很难,遇到了潮商的抱团挤兑,几乎没有生存空间,哪怕货物质量产量碾压,但依旧面临销售困境,主要是当地势力要玩黑手段,砸店烧铺子,样样都来。” 周元咧嘴笑道:“脾气还挺大,烧铺子这种活儿都敢干呢。” “乔柴青妥协了?” 关陆点头道:“他没得选,货物积压太多,连工人工资都发不起了,晋商这两年有点难,据说手里的白银只剩下十余万两了,还是钱庄打的欠条。” “南下不易,潮商又团结,不妥协可谓寸步难行。” “今晚便有饭局,要联合销售了,恐怕对方还要侵占技术。” 周元轻哼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们直接去广州府,我倒要看看他们准备怎么吃下我们这块肉。” 庄玄素听得一脸懵,最后实在忍不住问道:“周元,乔柴青什么时候来的广州府啊?你在这里很有生意?” 周元笑道:“难道还是假的啊,乔柴青三月份就过来了,七月份回了一次神京,紧跟着又过来了。” “我们在这边有三个大染坊,一个大窑口,八个布庄,都是三月底就开始布局的。” “如今织染一体,丝绸布料一体销售,要迅速占领市场才是。” 关于广东的商业布局,是周元在生意上的战略谋划,晋商出资并执行的。 其核心竞争力都是划时代的,因为周元花了大价钱让乔柴青去佛朗机人那边请工匠改造水力纺织机、织锦机和纺纱机,又相应演变出了提丝机、拔麻机等,从器物上完成了几十年的技术革新,生产力大大提高,成本也降低了许多,生产出来的成品几乎碾压了当代大晋的传统工艺。 第四百二十五章 官少爷 冷漠中带着嚣张的话语传了进来,伴随着破门声,把屋里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乔柴青先是一愣,然后就像看到亲爹似的,差点没哭出声。 “忠…周…” 他哽咽着,也不敢喊名字,只能顺口喊道:“东家,你可算来了啊!咱们都快被人欺负死了!” 他身旁了两人也懵了,怎么东家上头还有个东家? 乔柴青连忙把椅子拉了出来,急道:“坐坐坐,东家坐,你可不知道,这姓黄的王八蛋太嚣张了,这是要硬生生吞了我们啊!” 黄作雨也懵了,这啥意思啊,来了个年轻小伙,瞬间让乔柴青态度嚣张起来了。 他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个男人一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大人物啊,反倒像个刚弱冠的读书人。 他心中底气足了些,眯眼道:“你是哪家的娃娃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还敢骂人?来人!把这个人给我叉出去!” 没有人回应,气氛有点尴尬。 周元摆手道:“别叫了老东西,你那些狗腿子现在已经被揍得站不起来了。” 黄作雨瞪眼道:“你们还敢打人?反了天了是不是?信不信我现在马上报官!” 周元笑道:“报你娘!你以为你就不挨打了啊?来人,把这个老东西的腿给我打断!” 关陆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也不废话,直接把黄作雨架了起来。 黄作雨当场就慌了,连忙道:“不是…有生意好好谈,动什么手啊,乔东家,咱们的事儿慢慢商量。” 乔柴青现在可不慌了,不禁冷笑道:“姓黄的,你刚才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啊,只可惜现在我做不了主咯,你还是和我的东家谈吧。” 黄作雨看向周元,干笑道:“那个…这位少爷,咱们谈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坐下来才能探出结果嘛。” 周元走到他的身旁,顺手拔了他一根胡子,然后淡淡道:“听着,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合作的,这是其一。” “其二,我们会在短时间内铺开销售点,正常销售布匹丝绸,如果再遇到打砸抢烧这类事件,不管谁干的,我就找你的麻烦。” “其三,我们欢迎竞争,别说我欺行霸市。” 说完话,他右脚轻轻一动,踢在了他的小腿上。 啪的一声,黄作雨便一嗓子喊了起来,痛得面容扭曲,满脸汗水。 周元坐了下来,笑道:“你不服可以报官啊,这是你常用的说法嘛,如今轮到我了。” 说完话,他给关陆使了个眼色。 于是乔柴青就被扔到了地上,痛得哀嚎了起来。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扶着墙咬牙道:“阁下尊姓大名!” 周元愣了一下,随即眯眼道:“你还想知道我的名字?呵,行啊,我可以告诉你,我姓官。” 姓官?没听说过有什么权势人物啊! 黄作雨冷笑道:“官少爷,我们回见!” 周元道:“走之前先把账结了,谢谢黄老爷请我吃饭,此前打砸抢烧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之后你小心点儿嗷。” “走着瞧!” 黄作雨哼了一声,一瘸一拐艰难走了出去。 直到此时,周元才道:“来吧,该吃饭了,赶路一天了,我也累了。” 关陆等人对视一眼,也纷纷坐了下来,给周元倒酒,一群人不亦乐乎。 庄玄素眉头紧皱,低声道:“周元你作死啊,你怎么冒充陛下的姓?狐假虎威也不是这么用的吧!” 周元道:“这还不是为了让你不为难嘛,我要报真名,你这个内廷司司主不管呐。” 庄玄素撇嘴道:“你歪理多,但我劝你还是要低调点,当地的官员未必买你的账,我也未必会帮你。” 周元笑了笑,轻声道:“你真当我在这里没人呢?” 庄玄素不说话了,她反正知道,这个周元肯定是吃不了亏的。 干脆吃饭! 这短时间在船上,真是一顿好的都捞不到。 她也不管其他的,拿起筷子就开干。 乔柴青倒是小心翼翼问道:“那个…周大人啊,京城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到这一步啊!” 周元笑道:“你担心这些做什么?没看见内廷司司主都在这里嘛,没什么大事,闹着玩儿呢。” 弑君都算闹着玩儿啊!这也…太… 乔柴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于是只问关键的问题:“周大人,我们晋商可是把全部身家都投到你身上了,你可得靠得住啊,不然咱们都完了。” 周元道:“乔家主此言差矣,如果没有我周元保护,你们年初的时候就已经完了。” “和景王关系密切,暗中资助钱财,这是逆反大罪。” “按照陛下的个性,她会把你们杀得干干净净,再把你们的钱财全部充进国库。” “你现在还能坐着吃饭,完全是因为我向陛下进言,说你们还有用,仅此而已。” 乔柴青满头大汗,连忙举起酒杯,吞了吞口水道:“那、那乔某就敬大人一杯,希望大人念着晋商这点香火情,到时候提晋商一把,关于北方的盐铁生意,我们确实还想再做一做。” 周元举起了酒杯,轻轻一碰,笑道:“乔家主,我喜欢有野心的人,你非但有野心,还有能力。” “晋商未来的前途,需要你自己好好把握,我给你安排的事,你最好要做到位。” 乔柴青一口饮尽,沉声道:“周大人,我们用了半年的时间,改造机器,融合技术,创新染织工艺,积淀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今天,在这一块,咱们晋商没拖后腿。” “只是在贸易出口这方面,实在没法子啊,货源不够充足,渠道也打不通,只能干着急。” “茶叶是我北方商人的弱项,我们没有茶山,没有充足的货源,人家也不认。” “瓷器我们有,但这不还在烧制嘛,迟迟不到期限啊!” “丝绸我们现在有了,但关键是…渠道始终不通,这边的官员不吃我们的肉,潮商养了许多年了。” 周元摆手道:“这些你不必管,你只管把货给我备足了,最多十日,这出口问题,就不归朝廷管了。” “那个时候,我会找佛朗机人谈。” “路,我给你打通,但怎么把货备足,怎么竞争,怎么卖出去,详细的流程你必须亲自掌握。” 乔柴青吃了一颗定心丸,当即笑了起来,连忙点头道:“是是是,保证完成任务,做生意,我们晋商不缺手段和智慧。” 有靠山的滋味就是好啊,乔柴青只觉今晚的饭都要香一些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关于开海 周元并不打算在广州府长期居住,并没有购置庄园,而是由乔柴青安排住所。 这个乔柴青也是上道,直接把自己住的府宅腾了出来,笑眯眯地让周元进去住。 周元也是笑道:“老乔,我承你的情,不过我最多住三五天也就走了,你没必要重新去找住的地方。” “另外你需要再找一处大宅,位置要私密,关陆他们要住。” 乔柴青道:“周大人放心,包在我身上。” 周元点了点头,这才进府。 庄玄素像是个跟屁虫一样,连忙跟着走了进去,然后低声道:“周元我没听错吧,你准备走私?” 周元看向她,疑惑道:“是啊,走私最赚钱,为什么不做呢?” “这是犯法!” 庄玄素咬牙道:“我绝不会纵容你的,帮你也不是这么帮的啊!” 周元道:“奇了怪了,这里走私成风多少年了,你们内廷司管过么?怎么我要走私,你就看不下去了,你针对我啊?” 庄玄素噎住了,但还是补充道:“不是故意针对你,而是犯法的事,我们就要管。这些个贪官污吏,配合走私牟取暴利,我也要把他们抓进去!” 周元拍了拍她的肩膀,轻笑道:“庄司主啊,等哪天有空,我带你逛一逛广州府,我让你看一看走私到底是好是坏。” “为什么这里的走私屡禁不止,为什么连当地的官员,无论贪官清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庄玄素冷着脸道:“你又要用你那一套歪理说服我。” 周元道:“不,不是歪理,而是常理,是公理。”https:/ “事实上,我和陛下正在计划开海政策,并在六部之列,再添商部,专门管制和支持进出口贸易及详细政策。” “无农不立,无商不兴,大晋立朝四百年,已经到了国祚之尽头,何以复兴?唯商而已。” “我周元打仗,是为了江山社稷,但立一条鞭法,却是为了千秋万代。” “你慢慢会懂的。” 他挥了挥手,洒然走回了房间。 庄玄素歪着头思考了片刻,才走进房间,道:“周元,为什么你这么年轻,好像什么都懂,而我活了三十年,却好像不如你懂得多。” 周元看向她,疑惑道:“你真三十了?” “住口!” 庄玄素道:“这是重点吗,我只是想问…你说的这些道理,其实也是猜测对不对?” 周元指了指桌子,缓缓道:“你别光让我说,把茶给我泡上,顺便帮我磨墨,我要写信。” “噢…” 庄玄素点了点头,突然又变色道:“我又不是你的侍女,我凭什么做这些!” 周元道:“那我什么都不说了,你自己去睡觉吧。” “烦死了!” 庄玄素哼了一声,不耐烦地给他泡了茶。 她一边磨墨,一边说道:“就说这个走私的事,我看你怎么讲出歪理来。” 周元点了点头,道:“好吧,就跟你讲一讲。” “如果你是广州府一个普通的贫农,世代生活在这里,靠天吃饭,靠地过活。” “这里降雨丰沛,河网纵横,灌溉不是问题,但土地并不肥沃,辛辛苦苦一年,只能勉强够养活一家五口人。” “遇到天灾或者加赋,就要饿肚子,甚至沦为难民。” 庄玄素皱眉道:“全天下百姓不都这样的吗?” 周元道:“但是,突然有一天,世道变了。有人让你家里的男人去窑口里干活,每个月给三百文前。让你家里的女人去采茶,每个月给一百文钱。” “一家五口,采茶的采茶,开窑的开窑,一年能赚七八两银子。” “即使有天灾也能吃饱饭了,偶尔还能吃点好的,喝点酒,做两件新衣裳。” “相比于之前的日子,你高兴吗?” 庄玄素想了想,才点头道:“生活在变好,当然是高兴的。” 周元道:“但突然有一天,禁海了,不让做生意了。” “瓷器卖不出去了,茶叶也卖不出去了,商户倒了,百姓没有活儿干了,又只能过以前那种日子了。” “你甘心吗?” 庄玄素没有说话,只是思索着。 周元道:“有人出身显赫,尽情挥霍着与生俱来的幸运。但大多数人出身寒微,只能靠着种地为生,苟延残喘,读书识字都没机会…” “他们不希望过好一点吗?他们不希望有饭吃有衣穿吗?他们不希望读书识字,考取功名吗?” “他们本有机会的,朝廷一纸禁令,就直接扼杀了他们的希望。” “为什么我说开海是必要的,因为这是百姓所需要的。” “大晋想要复兴,想要国富民强,就必须开海重商,只有富了,才能变强。” 庄玄素微微点头,似懂非懂。 第四百二十七章 直接带走 周元睡了这些日子以来最舒服的一个觉,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悠悠转醒。 然后他就大叫了一声:“啊!” “怎么了!” 庄玄素吓了一跳,连忙跑了过来,疑惑道:“出什么事了?” 周元瞪眼道:“完了,昨晚写的信,快,快把关陆给我叫来!” 庄玄素道:“关陆一大早就出去了啊,现在还没回来呢。” 糟了糟了! 酒后误事啊! 周元记得昨晚写了六封信,分别给蒹葭、凝月、曲灵、晨曦各一封,给紫鸢青鸢两人共一封,还有一封是给师父的。 但是…当时脑子一抽,好像在信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只是又记不清了。 啊呀,他妈的,乔柴青这个王八蛋昨晚为什么老是要敬酒啊,搞得现在老子又成了冲师逆徒了。 关键是,我到底写了什么呢,怎么记不清了啊,就记得内容比较劲爆。 他拍了拍自己脑袋,撑起身体来,实在有些回忆不起来。 “啊!” 庄玄素连退数步,面色惊恐。 周元瞪眼道:“你又瞎叫唤什么!” 庄玄素脸色涨红,咬牙道:“你混蛋,你睡觉都不穿衣服的!” 说完话就气冲冲跑了出去。 周元瞥了自己一眼,只觉莫名其妙,老子在广州府穿火把裤睡觉有问题吗?又他妈不是在辽东,靠。 他顺手套了件衣服,缓步走出房间,只见阳光明媚,天气非常舒适。 南方就是好啊,冬天都这么暖和,植被都是青的。 伸了个懒腰,庄玄素又气冲冲走了回来,咬牙道:“乔柴青让你去救命,厂子里进官兵了。” 周元冷笑道:“尼玛的,反了他们了!走,庄司主陪我去一趟!” 庄玄素双手叉着腰,道:“不去,关我什么事。” 这个时候你撂挑子不干,我怎么搞? 周元当即笑了起来,低声道:“庄司主啊,这一路走来,全靠你撑着啊,这个时候你可不能不管我。” 庄玄素道:“帮人撑场子这种事,我真没干过。” 周元道:“没事,我有经验,你来就是了。” 两人迅速赶到了染坊,只见数十个官兵已经把大门都贴上封条了。 一众工人全部被赶了出来,乔柴青在一旁跺着脚,满脸都是汗水。 黄作雨腿上缠着木块,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这一切。 周元眯着眼,大步走了上去,吆喝道:“这是怎么了啊!要封我的染坊!” 黄作雨看到他,顿时大喜:“老刘,就是他就是他,这小子打得我!” 捕头回头瞥了一眼周元,上下打量,也没穿金戴银,也没羽扇纶巾,狗屁的大人物啊。 他摆手道:“打人是吧?给我抓起来!” 周元不说话,只是看向庄玄素。 庄玄素心领神会,直接一步跨出,站在周元面前,拿出了内廷司的令牌。 她冷冷道:“内廷司办案,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老刘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内廷司是个什么东西? 完全没听过! “抓起来!” 他大手一挥,数十个官兵顿时朝周元等人走来。 周元这下也懵了,内廷司的牌子不管用吗?还是说这里确实没怎么流传内廷司的名号? 他连忙道:“庄司主你去摇人,我陪他们去一趟官府得了。” 庄玄素倒是来火气了,直接拔出了手中的剑,冷声道:“我内廷司办案,还没遇到有官府敢阻拦的!” 周元压着声音道:“别搞啊,我不想染坊外流血,传出去不好听,工人都不敢来了。” “你作为大人物消消气,去摇人为妙啊。” 庄玄素皱了皱眉,道:“那你小心啊!” 周元道:“放心,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有好果子吃。” 庄玄素咬牙道:“我这就去找人!” 她转头离开,周元就只好举手投降了。 黄作雨被人推着走了过来,眯眼道:“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知道麻烦了?” 周元歪着头笑了笑,道:“黄老板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啊,分明还有一条好腿的,之后可咋办咯。” “少他妈废话!” 老刘一刀柄戳在周元的背上,当即痛得他龇牙咧嘴。 周元回头道:“小子,我记住你了。” 老刘摆了摆手,道:“收工!” …… 庄玄素直接到了广州府内廷司分部,换上了官服,又带着十几个女卫,没有去府衙,而是直接去了广东布政司。 递出了腰牌之后,仅仅半刻钟,广东巡抚便急忙带着几个人出来迎接。 作为封疆大吏,广东巡抚权力并不小,就算是见到当朝阁老,都不必这么紧张。 但内廷司确实太特殊了,当你见到女卫的时候,往往就是大祸临头的时候。 更何况…这次是司主亲自来。 广东巡抚满脸都是汗水,以为是自己的破事儿全被查清楚了,走路都走不稳。 “庄、庄司主…没想到您大驾光临,是本官有失远迎了,还请…” 要说张韬也是个人物,坐镇广东十余年,遇到事情也不慌。 但脑补一下,内廷司司主从遥远的神京杀过来,找上门… 嘶… 他顿时头疼了。 庄玄素摆手道:“张大人,别客套了,你摊上事儿了。” 什么?贪污秋赋的事,被查出来了?我做得很干净啊! 张韬只觉自己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内廷司的办案风格他很懂,一般是证据确凿才会出手,而且出手之前已经准备好了任何人临死反扑的准备。 当年山西巡抚私吞军饷,被查出来之后想要挣扎,却不知大同、固始的大军早就准备好了。 难道内廷司已经通知了广州守备和闽粤节度使?糟了,出大事了。 张韬面色惨白一片,艰难道:“庄司主…有话好好说,万事好商量啊。” 庄玄素皱眉道:“商量什么!还不跟我一起去救人!” “救人?啊?” 张韬愣了一下,随即连忙道:“不知庄司主前来,所谓何事?” 庄玄素道:“我保护的人,被你的人抓紧衙门大牢了,我亮了牌子都不管用,你们广东还真是无法无天啊。” 原来是这事儿啊,看给我吓得。 张韬重重松了口气,随即笑道:“庄司主莫慌,本官这就陪你一道去看看,他们抓了谁啊?” 庄玄素不好回答,只能沉声道:“我只能跟你讲,他姓官。” “哦姓官…” 张韬点了点头,然后猛然变色道:“什么?姓官!” 张大人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第四百三十章 该来的还是来了 官采曦很是愤怒,自从姐姐继位以来,对官家人的要求极为严苛。 不允许抛头露面逞威风,也不许入仕为官,甚至不允许经商,家里有内帑可以吃用,有几个皇庄,吃喝肯定是不愁的。 安安分分过日子,这次倒好,竟然遇到冒充官家的人了,真是过分。 除了我和姐姐之外,官家根本没有年轻人好吗! 我们都不敢拿身份来做文章,你一个冒充的怎么敢的! 官采曦走进来,重重哼了一声,直接拿出了一枚令牌。 她大声道:“姓张的,你看好了,这是皇姐姐给我的金牌,可自由出入宫禁,是皇家身份的象征。” “整个大晋,拥有这样的金牌的,不超过二十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国公夫人和公主郡主,连一品诰命都没这个资格。” 张韬等人慌忙站了起来,连忙道:“这位姑娘,是…圣君的家妹?” 官采曦道:“行不更名,官采曦是也,告诉我,哪个是冒充我们官家的人!” 张韬心中已经搞不清楚形式了,下意识看向周元。 顺着他的目光,官采曦皱眉一看,只觉这个背影有点眼熟。 但很快她就惊喜地叫了出来:“庄二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呀!” 她连忙走上前来,拉住了庄玄素的手,激动道:“真没想到能在广州府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你可不知道,这段时间无聊死我啦!” 庄玄素心中很慌,因为她是周元的帮凶,此刻却被逮了个正着,实在太尴尬了。 官采曦看出她脸色有些不对,然后慢慢把目光移向了周元,然后眼睛猛然瞪大。 周元腾地站了起来,率先笑道:“三妹,你怎么来了?也不跟二哥说一声!” 他一把抱住了官采曦,压着声音道:“陛下给我安排的秘密任务,事关粤海大战和闽粤两地的稳定,不要拆我台。” 说完话,他大笑道:“好妹妹,见到哥哥开心吗!” 官采曦脸色红扑扑的,连忙推开他,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烦死了!怎么是你啊!” 周元心中大定,顿时笑道:“过来帮沁水姐姐做点事,你什么时候到的广州府啊!” 官采曦翻了个白眼,道:“到了快一个月了,也是在沁水姐姐做事呢。” 她理所当然地坐了下来,然后看向张韬等人,笑道:“张大人,你们倒是坐啊!” 张韬如梦初醒,连忙道:“是是,坐坐坐,大家都坐。” 他大笑道:“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下官还真以为遇到冒充皇亲国戚的了呢,真是惊出一声冷汗。” 官采曦眼睛眯成了月牙儿,轻笑道:“是啊,这年头胆子大的人可多了,谁说得准呢。有的人自称是皇亲国戚,没准儿是朝廷钦犯呢。” 周元大笑道:“三妹可真会开玩笑,你到广州府帮沁水姐姐做什么?” 官采曦道:“找人啊,沁水姐姐烦死了,非说要找一个苗疆的丫头,还把画像给了我,让我发动江湖力量,可给我累坏了。” 周元心中顿时一震,连忙道:“找到了吗?” 官采曦道:“找到了啊,就四天前找到的,那丫头可狡猾了,我派了五六十个江湖好手,在广州府围了她四天,才把她最终抓获。” 周元急道:“什么叫抓获!她又不是犯人!” 官采曦皱了皱眉,疑惑道:“你那么着急做什么?反正人找到了,安排到了沁水姐姐府里,不知道两个人在做什么。” 周元直接站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道:“原来都跑来广州府了,倒是真热闹,这饭不吃也罢,带我去沁水那边。” 官采曦连忙道:“那怎么行,我这刚坐下,还没下筷子呢,饿都饿死了。” 话音刚落,外面的侍卫突然跑了进来。 神色慌张,急忙道:“巡抚大人…粤海急报!” 张韬腾地站了起来,脸色不断变幻,然后急忙道:“快,快回布政司!” 说完话就往外跑,跑到一半,才想起周元两人,抱拳道:“官少爷,官姑娘,下官有正事,就不做陪了。” 一群官僚,瞬间就跑没影儿了。 直到此时,官采曦才一把扣住周元的手腕,冷笑道:“好你个周元!弑君逆贼!朝廷钦犯!跑到广州府来冒充我二哥!谁告诉你我有二哥了,我只有姐姐!” 周元面色难看至极,最终闭上了眼,深深吸了口气,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官采曦咯咯笑道:“嚯,瞧你这模样,好像是认栽了哎!” 周元道:“粤海之战,应该是全面溃败了,福建水师,被打没了。” “啊!” 官采曦吓得手一抖,整个人都懵了。 庄玄素如梦初醒,不禁连忙道:“那怎么办?周元快想想办法!” 周元一肚子火,一脚把椅子踢翻,大声道:“我有个屁的办法!” “我在中原与匪寇厮杀的时候,朝廷那群蛀虫便主张什么海战,说什么四万大军何惧对方三千,三十四艘大船不惧对方四五艘铁甲船。” “我该劝的也劝了,还能怎样!” “陛下平日里聪明得很,手段比谁都厉害,怎么到这种关键时候总是犯糊涂,她就不该应准这一仗!” 说到这里,周元突然愣住了。 他想着,是不是在那个时候,陛下就已经想到了今日? 她正是要用这些惨败,来彻底压垮福王,压垮宗室,坐稳皇位? 如果是那样的话,大师姐,你未免太过于不择手段了。 而庄玄素和官采曦也愣住了,她们倒是很少见周元有发这么大火的时候。 犹豫了片刻,庄玄素才低声道:“那现在…我们去哪里?总不能继续吃吧?” 官采曦嘟囔道:“有什么不能吃的,我正好饿着…” 周元摆了摆手,道:“吃吧,吃了之后去沁水那里。” 官采曦哼了一声,一边吃,一边说道:“你还有心情发脾气了,又是弑君又是被通缉的,要不是我担心姐姐安危,给她写了信,否则我也被蒙在鼓里。” “周元,你和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嘛,不是相处挺好的么?怎么现在闹成这样…” ?啊? 你这是什么语气?你把自己当小姨子了吗? 周元摆手道:“国家大事,小姑娘问那么多做什么!乖乖吃你的饭吧!” “哦…呸!” 官采曦反应了过来,掀眉道:“本姑娘比你年龄大好不好!彩霓都要叫我姐姐呢!以后你就该叫我采曦大姐姐!” 周元加起一块肉,塞进她的嘴里,道:“别烦我,吃你的,我在想事情。” “啊呀!周元你…这是你用过的筷子!” 官采曦暴跳如雷,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坐到了一旁去。 她一边吃着,一边咬牙想着:要不是姐姐说你是个好官,能帮上她的忙,本姑娘非得要你瞧瞧我上百个兄弟的厉害! 在江湖上,她可是实实在在的武林盟主。 当然,是花钱买来的。 出来混,靠的就是人脉嘛! 第四百五十九章 齐聚香州 关陆带着十多个人冲了进来,一个个脸色都发白了。 周元摆手道:“没事,别紧张。” 关陆点了点头,挥手让其他人离开,然后才沉声道:“大人,柳大光带着三百个兄弟,全员过来了。” 周元道:“安置好他们,然后晚上一起用餐。” 关陆道:“还有,高飚来了,门外候着呢。” 周元身影一震,当即道:“让他进来!快!” 关陆苦笑道:“大人,还有呢,宋武也来了,带着三个人。” “啥玩意儿?” 周元人都傻了,直接大步朝外走去。 院子里,一行五人站着,风尘仆仆的模样,满脸疲倦。 “属下参见大人!” “末将参见大都督!” 众人都半跪而下,抱拳行礼。 周元心中大喜,实在有些兴奋,忍不住吼道:“李贺、柳芳、石义,你们三个竟然也来了!” 见到主帅,李贺等人也很是激动,眼眶都有些红了。 “大都督,末将得知大都督到了南方,便与老李、老王一起出京,马不停蹄赶过来了。” 柳芳声音有些哽咽。 李贺则是直接吼道:“他娘的,神京待不住了啊,邱桓那个王八蛋现在又接管了京营,一天天的盯着我们,一副要给我们穿小鞋的样子,看到他那张臭脸老子都烦。” 石义也是摆手道:“俺是大人带出来的兵,怎么可能听他邱王八的命令。” “哈哈哈哈!” 周元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连忙道:“都他妈别跪着了,又不是在军中,像什么话,滚进来喝茶。” “那个,关陆,去把柳大光也叫过来!磨磨唧唧的,人家神京的人都到了。” 关陆笑着去了。 直到此时,周元才看向宋武,眯眼道:“你小子,老实交代,是自己做主过来的,还是你爷爷让你来的啊!” 宋武挠了挠头,道:“我想来的,爷爷也同意了,但是他说对外面得说是我私自跑出来的。” 周元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才道:“你小子不错,今年十七了,有男子汉的模样了。” “你们先进去,我跟高飚说几句话。” “好嘞!” 众人连忙走了进去。 茶已经泡好了,而且摆放整齐。 李贺等人端起来正要喝,柳芳就低声道:“慢着!” 他看向了一旁的李玉婠,忍不住苦笑道:“李姑娘,好久不见了。” 李贺这才注意到,李玉婠竟然在这里,中原军营里也是见过很多次面的,当时分开之后,没想到在这里就见到了。 而宋武则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他心中只有卧槽,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柳芳踢了宋武一脚,然后才抱拳道:“李姑娘,您泡的茶,咱们哪里敢喝啊!” “若是让大都督知道了,少不了一顿军棍。” 李贺如梦初醒,连忙把手里的茶杯放下,尴尬地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宋武依旧痴呆地看着,还沉浸在少年的幻想中。 于是石义也踢了他一脚,这才把他踢醒。 李玉婠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并不在意。 她只是随口说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说完话她就缓步走了出去,她清楚自己留在这里,反而让这群人不自在。 而门外,高飚已经开始了汇报。 “事发当天,邱鹰就带着人把熊大人和王大人抓了,因为涉及到刺君,两位大人不敢反抗,只能束手就擒。” “在之后的几日,邱鹰带着锦衣卫全城抓人,九大帮会和墨韵斋的人都没跑掉。” “好在陛下的身体情况一直没有透露出来,时机未到,邱鹰不敢杀人。” “后来陛下出发去四川,福王成了摄政王,我就担心要出事,于是去了五军营找到了宋武。” “他也是个有手段的,直接跑到诏狱去了,说要和王大人他们一起死,邱鹰劝都劝不住,最终把福王招来了,才算把王大人保住。” 高飚说话很有逻辑,继续道:“后来我收到了南镇抚使叶勉大人的信,得知大人要来广东,便给宋武他们说了,于是他们即刻出发,十多天就到了。” 周元道:“现在王昂和熊阔海是安全的?” 高飚点头道:“是,福王发话了,直接放出去了,软禁在家中,安全方面没有问题,只是暂时无法与外界通信。” “蓟州和津门那边情况太过紧张,福王也没心情管神京里的事了。” 周元沉默了片刻,才道:“这次的事干得不错,正好我在这边需要人手,你休息一日,明日出发去金陵。” 高飚愣了一下,怎么刚来就安排要走? 他没有过问,只是连忙道:“请大人吩咐。” 周元道:“外事吃紧,锦衣卫也要往外走,内务暂时不会处理,金陵那边的探子会少很多,曲灵应该要开始活动了。” “墨香只是个丫鬟,办不成什么事,你过去给曲灵办事,她需要一个能跑腿的。” 高飚当即道:“属下遵命,明日一早便出发。” 周元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好好干,同时也跟着叶勉好好学,你足够聪明,也懂灵活变通之道,但办大事的硬能力还不够,学好了,以后才有做大事的机会。” 高飚心中大喜,这无疑是某种承诺。 他半跪而下,大声道:“属下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辜负大人重托。” “起来吧,进屋去。” 周元摆了摆手。 然后他看向李玉婠,笑道:“他们进去,你怎么就出来了?” 李玉婠道:“有我在,他们说话都放不开。” 周元道:“要不你去巡南王府看看?沁水公主和官采曦在那边。” 李玉婠摇了摇头,道:“我对她们没有兴趣。” 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顿,说道:“《南华天伦道经》一直在你身上吧?把它给我。” 周元的面色变得古怪了起来,疑惑道:“你不是学遍天下精深道法么,怎么还不懂这个?” 李玉婠掀了掀眉,道:“这是双修功法,我以前学它做什么!” 见她语气有点愠怒,周元连忙把书递给了它,小声道:“可别弄丢了,我还有一部分没学完呢。” 李玉婠一把就拿了过来,理都不理他,直接去后院了。 看着她的背影,周元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圣母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现在要学这个了? 她要和我双修? 想到这里,周元心脏开始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老天爷,不会有这种好事吧,圣母姐姐这种倾世美人,竟然要主动和我双修吗! 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可圣母姐姐有手段,越和她亲热,能力越强,身体越好,这种美事天下哪里去找啊。 更何况她真的很像师父。 说起师父,周元心中又是咯噔一下,唉,那封信到底写的什么啊,怎么就一直想不起来呢。 第四百六十章 天下格局之变 抛开杂念,周元来到正厅。 他坐了下来,直接道:“柳芳你来说说,现在军中的局势和边镇情况。” 在五军营几个副都督之中,柳芳最为聪慧,做事谨慎,而且也有大局观。 相比之下,向勇则循规蹈矩一点,也更具亲和力,擅于笼络人心。 而李贺,莽夫一个,不提也罢。 “这次刺君案对边镇几乎没有影响,因为户部尚书在此之前,已经把军饷发出去了,几乎没给福王留什么钱。” “而真正决定边镇格局和军心的,只有宋公爷,宋公爷不倒,边镇就不倒。” “至于京营,这一年来持续换帅,除了咱们五军营之外,三千营和神机营受到的影响颇大。” “当初卫魏就是个吃军饷的,搞得天怒人怨,人心惶惶,邱桓接手之后,仅仅过了半年,就被大人赶走了。” “大人还未正式上任,他又回来了,兜兜转转几次,三千营和神机营没了主心骨,军心涣散,据说连日常操练都停了。” 说到这里,柳芳微微一顿,低声道:“宋公爷这几年愈发少露面了,说实话,大家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周元点了点头,看向宋武,笑道:“你家老公爷身体情况怎么样啊?” 宋武道:“当然是好了,身子骨硬朗的很,每日清晨还要打几套拳呢。” 周元道:“那他怎么对军务和政务似乎都没兴趣了啊,这是要辞官了吗?” “这我怎么知道。” 宋武翻了个白眼,道:“这老头子古怪得很,一方面老是骂我,一方面又允许我出京来找你。” 周元沉默了很久,才摇了摇头,他确实也猜不透这个年过八十的老国公。 但目前看来,他只要活着就行。 他活着,大晋的军心就不会散。 柳芳继续道:“北边形势还好,三边和宣府都有强将坐镇,蒙古这些年也是被东虏压制得很惨,几乎组织不起一场大战,还在休养生息。” “但…东虏给我们的压力太大了,和亲失败之后,那边的态度就变得古怪起来。” “拒绝和谈,拒绝沟通,但也不动手。” “不过他们似乎在高丽那边有动作,按照推测来说,他们不可能这么老实。” 周元点了点头。 最终他沉声道:“目前的局势看来,首先要解决粤海近海控制权的问题,然后解决岛寇和土司,稳住大晋内部,才有机会和东虏一决生死。” “现在我来说说我的看法…” 他拿出了大晋全境地图,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 静谧的院子里,有一棵松树桀然而立。 月明星稀,昭景女皇睡在躺椅上,舒舒服服地半眯着眼,看着清澈的夜空。 小庄则是盘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昭景女皇才伸了个懒腰,轻声道:“不愧是沃野千里,天府之国,即使到了深秋,树木也枝繁叶茂,生机盎然。” 小庄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她与昭景女皇朝夕相处十年之久,双方的默契已经浑然天成。 果然,昭景女皇道:“小庄,这样一片锦绣江山,总不该让异族占领了去才是。” 小庄笑道:“四川人有血性,异族想要占领这里,恐怕得把人杀光才行。” 昭景女皇叹了口气,道:“东北的情况不太好啊小庄,东虏已经收服了高丽,正厉兵秣马,积极备战,恐怕不出半月,就要打蓟州了。” 小庄道:“蓟州十万兵马,又有狄先勇这种名将坐镇,应该守得住。” 昭景女皇道:“很艰难啊,东虏达到了国力最强盛的时期,举国而来,十多万大军,蓟州撑不住太久的。” “津门需要驰援才行,山东、冀州大军也要驰援,殊死一搏,还有可能延缓对方的攻势。” 小庄想了想,才道:“那就这么办,福王是会打仗的,他应该懂。” 昭景女皇不禁笑道:“打仗很难,但比起做皇帝来,却又不那么难了。” “福王现在是摄政王,他会明白这有多难的,很简单的举例,山东和冀州的大军想要开到蓟州去,最少也要二百万两银子。” “蓟州和津门的守军呢,没有银子他们怎么决一死战?连抚恤都没有,谁肯卖命?” “这又是得几百万两银子。” “没有钱,什么事都寸步难行的。” 说到这里,昭景女皇叹道:“即使凑够了钱,若前期对拼崩得太惨,也是缓不过来的。” “蓟州、津门、山东、蓟州,加起来能凑二十五万大军了不得了,但却很难挡住十几万东虏大军。” “福王啊福王,他想过一把皇帝的瘾,却从不知道这个位置,太难熬了。” 小庄看出了昭景女皇的忧虑,于是说道:“但南方局势还是控制住了。” 提到南方,昭景女皇顿时笑了起来。 她歪着头看向小庄,轻声道:“那当然,我的小师弟从来不会让我失望,他去哪里都会做得很出色,哪怕已经失去了官方身份。” “只是啊…小师弟再能打,也管不了海上的事,制海权没了,福王恐怕要被迫签署条约了。” 小庄道:“如果不签呢?” 昭景女皇摇头道:“不签怎么成呢,人家三天两头就登陆打你一顿,沿海的百姓还活不活了?” “无论如何都得签,而且还要大出血才行。” 小庄笑道:“那样也好,至少陛下可以尽早回宫了。” 昭景女皇点头道:“是啊,一切都在算计之中,只是小庄,这些天来我心中不安啊。”云九小说 小庄不接话。 昭景女皇道:“拿国家的命运和百姓的生命去谋算皇位的稳固,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 小庄依旧不接话,她很清楚自己可以参与什么话题,不可以参与什么话题。 但昭景女皇的目光突然又变得坚定而狠厉! 她冷声道:“但我必须那么做!” “国家到处生疮,四境皆是仇敌,大晋的天下不断糜烂,拖不得了。” “不完全获得宗室、勋贵、世家和文臣的支持,我就没办法大刀阔斧改革,没办法集中所有力量,与敌寇决一死战,为大晋刮骨疗伤。” “阵痛,是必须要有的!” “牺牲,是为了避免更大的牺牲!” “身为帝王,不能只想着史书上那几句评价,而要心怀天下。” 说到这里,她深深吸了口气,呢喃道:“小师弟会理解我的,因为他和我本就是同一类人。”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一盏灯 照亮到天明 未来的一段时间,大晋会发生很多事,但这些事几乎都与周元无关了。 无论是东虏还北蒙,或者是土司和岛寇,周元都鞭长莫及,也没有身份去干预。 他只是守在香州,为未来做一些准备。 深夜,周元把关陆叫到了书房,并关上了房门。 烛光通明,李玉婠就坐在周元的身旁,表情恬静,就像是周元的夫人一般。 关陆没有多看,只是低声道:“大人,是有什么大事吧?” 一年多来的相处共事,两人已经有了很深的默契,对双方彼此的做事习惯也有了了解。 深夜谈话,必然是有重要的事。 周元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基于目前的局势,我们要总结一下经验,并对之后的路作出详细的规划和安排。” “你先说说你的看法,基于各方面形式,有什么想法和布局。” 关陆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然后他沉声道:“大人,大晋立朝四百年,土地兼并已至末期,矛盾激化已入膏肓,四境之敌崛起,内部糜烂不堪…”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天下剧变之时,南北东西皆有战事将要爆发,而恰好我们因身份问题,闹中取静,的确该做计划、谋长远。” 他这是大致总结了天下的形势。 关陆继续道:“先说我们,我们的团队目前尚不成熟,各方面的计划铺展不成体系,没有相应的人员,亦没有可用的好手。” “在安防方面,章飞做得很好,但他毕竟还在北地活动,鞭长莫及,无法影响南方局势。” “而江湖方面,章飞毕竟是军队出身,他的身份让多数江湖人忌惮且不信任,无法真正打开这一环。” “也正因如此,这一次大人被通缉,才会有江湖人士为拿赏金,到处追杀大人。” 周元点头道:“这是很关键的一点,但以后不必担心了。” 关陆满脸疑惑,怎么就突然不必担心了? 李玉婠淡淡道:“我会重出江湖。” 她出江湖,江湖便属于她。 真正的天下第一,从来不担心有任何人敢反抗。 她甚至都不必亲力亲为,手下的大日法王都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于是关陆继续道:“情报部门有我,但我手底下依旧缺人,主要是缺乏有经验的情报人员。” 第四百六十二章 长相思 深夜述衷肠 这几天时间,周元一直忙着为之后布局,少有闲暇之时。 沁水公主来了几次都没见到周元的人,一问就是不在家,似乎去了其他地方。 她心中有些忐忑,分明这段时间与周元的关系修复了很多,怎么他又突然躲着不见自己了? 难道,他依旧不愿意接受我吗? 她的想法很简单,她也不图什么名分,她只想拥有爱情。 至少在她看来,这是爱情。 直到这一天,她终于又忍不住了,深夜从巡南王府出发,来到了周元的宅子里。 走进小院,她终于看到了周元书房中亮着的灯。 他终于在家了! 明天就是交换俘虏的日子,他总算在家了。 她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然后整个人呆住了。 书房里不止周元一个人,竟然有足足七个人,他们围在一起,正在地图上画着什么,商量着什么。 她突如其来,显然是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我…你…我…” 沁水公主慌乱了,连忙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你们先聊…” 周元道:“佩娴,去偏厅喝茶,等我一会儿。” “噢…嗯好好!” 沁水公主连忙退了出去,小心翼翼把门关上,心跳都不禁加速。 完了完了,这次莽撞了,周元肯定生气了。 据说晨曦有一次也是闯进了书房,被周元骂了一顿,他那么宠爱晨曦丫头都开骂,那等会儿不得打我啊! 陈佩娴啊陈佩娴,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啊,你怎么会闯书房啊! 她暗暗自责,心中又慌又乱,生怕自己好不容易积累到的一点点好感,被这一次误闯全部打破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是两个时辰,反正已经深夜了。 有点冷,但更多的是不安。 书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四个陌生人走了出来,紧接着是关陆,他们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然后一个漂亮的女人走了出来,漂亮到窒息,沁水公主见过她一次,是李玉婠,周元的朋友。 她…她美得太惊艳了,让沁水公主不禁有些自惭形秽。 这样的感觉她只在面对皇姐姐的时候诞生过。 李玉婠朝她走了过来。 沁水公主情不自禁站了起来。 李玉婠道:“《冲玄静应心经》别荒废了,毕竟是龙虎山正统,也是天师正一道的著名道经,达到大圆满之后有好处的。” “嗯…好…” 沁水公主不明白为什么,面对李玉婠时,她总是有些胆怯。 李玉婠笑了笑,道:“周元让你进去。” “啊!好!” 沁水公主连忙站了起来,朝书房走去,走了两步,又连忙回头看了一眼李玉婠。 发现她已经走远,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看向书房里的明亮的烛光,她的心情又忐忑了起来,周元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她轻轻敲了敲门,不敢直接推门了。 “进来。” 周元平静的声音传来。 沁水公主深深吸了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看到了周元,他正坐在地图旁,仔仔细细看着什么,并未抬头。 “关门。” 周元的声音没有情绪。 沁水公主默默去关上了门,乖巧地站在那里,也不敢主动说话。 周元把地图收了起来,抬头看向沁水公主,疑惑道:“站着做什么?坐啊。” “喔…” 沁水公主坐了下来,还是有些心虚。 周元看向她,问道:“你这么晚了,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沁水公主低着头,小声道:“没…没什么事,就顺路…嗯,过来顺便看一眼。” 周元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笑道:“我要离开广东一段时间,大概两个月左右,所以需要布置很多东西,这几日太忙了。” “前天去了广州府,视察染坊织坊和窑口,顺便陪了小影一天,她的伤势也快好了。” “我已经跟她说了,伤好了就来香州找你。” 沁水公主忍不住道:“你要走啊?去哪里,我可以陪你去。” 周元道:“去做正事,路途遥远,时间紧迫,不宜带着你去。” “我和李玉婠去就好了。” 又是李玉婠… 她的确很漂亮,比起她来,我似乎没有任何优点。 沁水公主再一次低下了头,心中充满了自卑。 “佩娴。” 周元的声音突如其来,沁水公主吓了一跳,连忙道:“怎…怎么?” 周元看着她,轻声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南方的事就交给你了。” “交、交给我?” 沁水公主摆手道:“我、我不行的,我没怎么处理过事务,内务府我都没怎么管。” 周元道:“关陆会帮你,他会请示你,到时候你需要做决定。” “我…我真不行的…我…” 沁水公主又是高兴又是恐慌,苦笑道:“我做什么事都做不好的,我…” “我相信你!” 周元打断了她的话,目光灼灼,沉声道:“时局艰难,我总有分身乏术的时候,佩娴,你要多帮我。” 沁水公主心中一震,周元的话让她陷入巨大的甜蜜之中。 他相信我! 我要帮他! 陈佩娴你可以做到的! 沁水公主咬牙点头,道:“那我…试着做做,如果我做不好…” 周元再一次打断:“你一定做得好的,你又不比别人笨,只是没经验而已,遇到不懂的问题,看不清楚的现状,可以询问关陆,可以向其他人请教。” “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沁水公主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她攥着小拳头,说道:“嗯!我一定会做好的!” 书房之中安静了起来。 气氛陷入了沉默。 烛光摇曳,外面似乎有风在吹。 周元道:“佩娴,你想好了吗?” 沁水公主正在发呆,被这句话唤醒,愣愣说道:“什么?想什么?” 周元缓缓道:“我有蒹葭和凝月了,将来还会有更多女人,我自认为我并不能给你名分,也很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结局。” “你想好要跟我了吗?不要冲动和意气,要仔细思索后再回答。” 沁水公主腾地站了起来,急道:“我不要再想了,我早已想清楚了,你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女人,那为什么不可以有我?” “去年年底那段时间,我以为你死了,我活得不像人。” “你去打仗了,我整日担心,却又听到你被刺杀的消息…” “包括这一次你的逃亡…” 她看着周元,这么久的委屈终于涌了出来。 “周元,我承认我年纪大,我快三十了。” “我也嫁过人,我配不上你年少封侯。” “我脾气暴躁,动辄打骂人,但…但我从来…我在你面前却总是很乖巧的。” 她泪光楚楚,声音哽咽道:“我真的很尽力很尽力在讨好你,我真的真的真的喜欢你,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她把她的情绪全部都燃烧了出来,化作了坚不可摧的勇气。 “在遇到你之前,我瞧不起所有的男人,我认为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只有你,你在北山上提着刀保护我的时候,让我看到了什么叫男人。” 她泪流满面,摇头道:“周元,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不要名分,不要结局,我只要你。” “哪怕遭到非议,哪怕被人唾骂,哪怕被贬为庶人,逐出皇室,我也心甘情愿。” “我前半辈子的人生,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东西,我只想要你。” 她把一切都吐了出来。 她想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想过无数次要对周元说的话。 她终于有了勇气。 她看着周元,即使泪水模糊了双眼,也目不转睛。 她一定要等他的答案。 周元轻轻笑了笑,道:“我们在一起,的确会有非议,甚至会有困境。” “但每个人的一生,都在挑战困境不是吗?” “陈佩娴,你真的想好了?” 沁水公主重重点头,眼中是无法述说的坚定。 周元张开了双臂,轻声道:“那从今天起,你有男人了。” 沁水公主呆了一下,然后扑进了他的怀里,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 第四百六十三章 星空下 泣泪于过往 风不知何时停了。 窗外的月光已经透进了屋子。 周元拉着沁水公主,走出了书房,拿起了两件大袄,几步就爬上了房顶。 两个人就坐在房顶上,互相依偎着,披着大袄,看着漫天的星光和皎洁的月亮。 沁水公主的眼睛十分清澈,脸上有泪痕,迎着月光,她好似也在发光。 “像做梦一样。” 她的声音带着感慨,又蕴着喜悦。 “周元,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爱上一个男人,甚至爱到失了魂魄,连命都可以不管不顾。” 她靠在周元的肩膀上,看着漫天的星辰,轻轻道:“我小时候特别调皮,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么好动,那么活泼,那么充满活力,或许孩子总是那样,要么就很胆怯,要么就很放肆。” “可我偏偏是个姑娘啊,皇室的礼仪那么多,规矩那么多,姑娘怎么可以活泼调皮呢。” “所以父皇不喜欢我,各位皇兄和妃姨也不喜欢我,我成了大家口中最讨人厌的孩子。” “母妃也因此,总是受到责罚。” 她眼中又有了泪水,述说着自己的往事。 周元握住她的手,静静听着。 沁水公主继续道:“母妃终究是病了,终究是走了,到死的那一刻,她都在嘱咐我要听话,要乖巧,要文静,要多读书。” “呵!我真的听话了,我真的那么做了,只可惜啊,人们心中的成见是不容易消弭的。” “那些个皇兄做了蠢事,或是打烂了珍宝瓷瓶,或是失足落水,或是爬树摔断了腿……却都把罪推到我的头上来。” “瓶子是我打烂的,落水是我推的,爬树是我怂恿的…一切都成了我的错,父皇深信不疑,谁让我之前那么顽皮呢,谁会不怀疑我呢。” 说到这里,她声音都带着哭腔,眼泪也汹涌而出。 她颤声道:“我不要再乖巧了,我不要再听话了,我就是要做他们口中最讨厌的人。” “让我读书?我偏要修道!让我文静,我偏要打骂他们!” “我不再喜欢男人,甚至厌恶!” “直到十七岁那年,我在后宫见到了秋姨。” “她其实也就比我大三四岁罢了,进宫却已经五年了,只见到过父皇寥寥几次,还隔得很远。” 第四百六十四章 王府中 下马威给谁 两人下了房顶,回到了卧室。 沁水公主帮周元穿好了衣服,轻轻整理着他的衣襟,忍不住笑道:“我给你找的衣服真合身,所谓人靠衣装,你穿上这套衣服,还真是有少年侯爵的气度。” 周元道:“今天我的确要拿出侯爵的气度来,以一个通缉犯的身份在这里办了这么多事,搞不好人家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呢。” 沁水公主掀了掀眉,冷声道:“我看谁敢,这群吃了败仗的庸臣,还有脸给你甩脸色不成。” 两人挽着手走出了房间,恰好遇到了在院中等候的李玉婠。 沁水公主张了张嘴,有些尴尬,却不知道说什么。 周元道:“走吧,我们都要去的。” 李玉婠笑了笑,看向沁水公主,道:“恭喜了,得偿所愿。” “没…没呢…” 沁水公主羞红了脸,连忙道:“我们什么都没做。” 周元不禁大笑出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看你这做贼心虚的模样。” 三人一同上了马车,来到巡南王府。 此刻,王府之外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站满了侍卫。 沁水公主道:“还真是有人来了。” 他们走到了门口,却被侍卫拦住。 “什么人?进王府什么目的!” 守卫冷冷道:“大人有令,闲杂人等今日一律不允许进王府。” 沁水公主差点没给气死,当场就要发飙。 周元拦住了她,缓缓道:“大人有令?你的大人是谁?” 守卫道:“闽粤总督,戚常士戚大人!” 周元笑道:“噢是他啊,他倒是跑到巡南王府来做主人了,只是…你觉得你们在这里能做主吗?” 话音落下的同时,巡南王府的府兵已经提着刀缓缓靠了过来,从十多个人聚集到了上百人。 守卫的脸色顿时变得僵硬。 周元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看来你们戚大人做不了这里的主啊。” 他带着沁水公主和李玉婠,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越过了花园,很快来到正厅。 这正厅之内,巡南王洛云赫作陪,闽粤总督戚常士、广东巡抚张韬,以及其他不认识的官员,坐满了整个大厅。 随着周元三人走进,其他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纷纷看向他们。 洛云赫脸上的汗水都流了出来,他尴尬站了起来,笑道:“贤侄…你来了啊。” 周元并没有回应,只是打量了四周一圈。 四周众人也打量着他,双方对视着,谁也没有眼神闪躲。 戚常士终于忍不住开口:“巡南王,此人是谁,我们在谈正事,闲杂人等就不必过来了吧!” 洛云赫苦笑一声,也干脆懒得搭话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周元瞥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发飙,沁水公主倒是先发飙了。 她直接朝前走去,指着戚常士就骂道:“你是个什么狗东西,还敢跟老娘摆脸色,老娘当初连父皇都敢骂,还能怕了你个老不死?” 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了起来,众人面色大变,慌忙起身。 洛云赫也是急道:“沁水!不可无礼啊!这是闽粤总督戚大人!” 沁水公主吼道:“戚他亲娘!吃了败仗的臭腐儒,跟老娘面前装蒜,也不撒泡尿找找自己是什么德行!去你娘的!” 说到最后,她直接抄起了洛云赫身旁的茶杯,朝着戚常士砸了过去。 戚常士旁边的壮汉面色一变,连忙一袖子将茶杯扫了下来。 杯子碎在地上,发出一声嘭响,戚常士也是连忙躲开。 他脸色都气得苍白,指着沁水公主道:“你!公主殿下!你身为皇家儿女,怎能如此不知礼数!” 沁水公主瞪眼道:“你还知道老娘是公主啊!那刚才装什么大人物,摆什么总督派头?礼数,老娘从小就不知礼数,全京城谁不知道,用得着你来说教啊!” 她说完话,又是一个茶杯砸了过去。 整个大厅鸡飞狗跳,所有人都在躲。 周元和李玉婠对视一眼,轻轻笑了笑。 他走到了戚常士的主位,缓缓坐了下来,李玉婠就站在他的身后,也不说话。 沁水公主哼了一声,找了个位置直接坐下,挥手道:“洛志远!人呢!” “啊在!在!” 洛志远躲在一旁看热闹呢,听到召唤,连忙跑了过来。 沁水公主道:“找几个人,把房间扫了。” “好嘞!” 几个奴仆拿着扫帚进来,将地上的茶杯碎片扫了个干净。 直到此时,戚常士等人才发现,主位已经被周元坐了。 戚常士眯着眼,大步走到周元面前,冷声道:“你就是周元吧?身为刺君钦犯,你竟敢肆无忌惮抛头露面,当真是不惧王法吗!” 整个正厅都安静了下来,气氛剑拔弩张。 张韬缩在后面,默默擦着汗水,他什么都不想管,只希望不要溅自己一身血。 和他一样想法的,还有洛云赫。 沁水公主见戚常士还要找周元麻烦,又忍不住站了起来,咬牙道:“老东西你…” “佩娴。” 周元喊了一声,缓缓道:“坐下,安静。” “噢好。” 沁水公主乖乖坐了下来,脸色微微有些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叫闺名,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呢,怪让人害羞的。 她低下了头,嘴角有甜甜的笑意。 这一幕把众多官员都看傻了,沁水公主这么暴躁的脾气,凭什么这么听周元的话啊,像换了个人似的。 而直到此时,周元才缓缓道:“戚大人,主位坐不了,还有次位可以坐,别闹得自己最后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众人不敢插嘴,知道这是两个人的政治交锋,最终目的都是利益,说到底就是俘虏谁来换,合约谁来签。 戚常士道:“周元,你是朝廷的通缉犯,本官现在就可以将你拒捕归案。” 周元终于看向他,目光冰冷,沉声道:“你的兵在府外,他们到这里至少需要二十个呼吸,在这二十个呼吸之内,我能把你的头砍下来,你信吗?”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都变了,政治交锋也不是这种玩法啊! 戚常士气得大怒道:“你敢!周元,本官身为闽粤总督,官至二品,封疆大吏,乃朝廷股肱,总揽闽粤二省一切军政大权,你敢杀我,陛下将诛你九族!” 周元道:“刺君之人,还怕杀一个总督?” 戚常士身旁的壮汉冷冷道:“周大人高估自己的武力了吧?你真以为收复了中原,便所向无敌了?据我所知,你根本没有冲锋陷阵,只是在幕后谋划而已,功夫不一定强!” 周元猛然看向他,厉声道:“把他的双腿给我打断!牙齿给我打碎!”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李玉婠消失在了原地。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惨叫声已经响起。 壮汉双腿朝前夸张弯折,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满口的鲜血和碎牙,显得狰狞无比。 而李玉婠残留的内力还未消散,还在大厅之中回荡,让人心中巨震。 所有人面色苍白,骇然看着已经回到周元身后的李玉婠,他们这才知道,这个容貌倾城的女子,竟然有如此高绝的武功。 江浩虽然打了败仗贬了职,但毕竟之前是水师提督啊,身手是出了名的好,当年在战场上也是七进七出的人物,怎么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就成了这幅模样了啊! 戚常士颤声道:“周元,你、你敢…” 周元看向他,森然笑道:“戚大人,给自己留点脸面,别逼本侯把你们所有人的腿打断,让你们坐着轮椅去谈判。” 戚常士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没敢说出来。 周元站了起来,淡淡道:“我周元再落魄,也不是你们这些文官腐儒可以欺负的,因为老子的爵位,是一步一个脚印打出来的。” “跟我玩手段,你那点东西还不够看。” “现在跟在我身后,去交换俘虏,交换结束之后,你们负责谈判签署合约。” 说完话,他大步朝外走去。 第四百六十五章 观沧海 北境战马鸣 周元大步走出厅堂,李玉婠紧随其后,随时保护周元的安全。 沁水公主也站了起来,心情大好,轻笑道:“戚大人,相比之下,还是我这个公主殿下好相处一些对不对?毕竟我只是骂一骂,发发脾气,周元可是要给你来真的呢。” “说实话,若不是我先骂了你一顿,杀了杀你的威风,或许情况会比现在更糟糕呢。” “还是那句话,你别去惹他,中原战场上他杀几十万人都没心软过,你算什么?杀了也就杀了,皇姐姐顶多责骂他几句罢了。” “什么是宠臣,你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么?” 说完话,她迈着步伐,笑着跟了出去。 戚常士面色铁青,本以为周元如今处境艰难,又太过年轻,轻松可以镇住,没想到对方如此强硬,还控制了巡南王府的府兵。 他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让人把江浩抬起就医,我们走!” 交换俘虏,他必须要在场! 张韬满脸是汗,看着江浩那弯折的双腿,心中是一阵后怕,周元这太狠了啊,还好在广州府的时候没把他得罪太狠,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洛云赫也是狂吞口水,连忙道:“快来人!把江大人抬到医馆去,拖不得了啊!” …… “周元,你刚才好帅啊!” 沁水公主挽着他的手臂,兴奋说道:“那个江浩还敢插嘴,直接被打烂了。” 周元笑道:“哪有什么帅不帅的,今天我若是软弱一点,换回俘虏的就是他们,签署合约的就是我了。” “到时候就会记载,周元私自做主,与佛朗机签署了不平等条约,我就成了背锅的那个人。” “这些文官,就是欺软怕硬。” 沁水公主撇嘴道:“他们好不要脸,怪不得皇姐姐一直说这些文官都是自私鬼。” 周元道:“别想那些了,走吧,去码头!” 在他们赶往码头的时候,关陆以及巡南王的上千府兵,也压着俘虏到了码头。 佛朗机三艘战列舰已经就位,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香州城,这是秀肌肉的时候,想要给大晋这边更多的压力。 当然,置换俘虏的地方,远在炮口的射程之外。 在佛朗机士兵的押送下,将近三百个汉民俘虏已经下船上岸,麦克弗森和可洛迪雅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 周元到达这里时,戚常士等人也跟在身后,双方做主的人,基本上都到齐了。 谈判桌就在前方的广场,迎着阳光,迎着海风,桌上还铺陈着红布。 紧接着,周元和戚常士大步走了过去,李玉婠则是跟在周元身后一丈之处。 她的眼睛扫视着四周,无论是任何人掏枪,她都有信心在第一时间替周元挡住。 麦克佛森和可洛迪雅也走了过来。 双方坐在了谈判桌上,气氛十分压抑。 麦克弗森笑道:“戚大人,我们又见面了,试想当初你在战船之上叫阵,画面历历在目,犹在昨日的感觉。” “如今坐在这里,心情如何啊?” 戚常士冷冷道:“小人猖狂不过一时而已,圣道永昌才是万古长青。” 麦克弗森道:“事实上如果没有忠武伯的狠厉手段,这将近三百名苦工你们都要不回去。” 周元淡淡道:“别废话了,没心情和你们客套,按照之前的约定,双方交换俘虏吧。” 麦克弗森轻轻敲着桌子,沉默了片刻,才笑道:“当然,按照约定,交换俘虏。” 他挥了挥手,码头岸上的汉民俘虏被放开,他们大步跑了过来。 与此同时,关陆下令放开了俘虏,几十个佛朗机的战士,也朝着码头跑去。 此刻,周元的脑中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周元,现在我有十成把握杀了麦克弗森,要不要动手?” 周元吓了一跳,面色不变,却是摇了摇头。 斩首计划只适用于少数时候,绝不适用于此刻。 麦克弗森活着,佛朗机人有他控制,才能践行之后的合约。 他要是死了,以可洛迪雅如今的威望,远远不足以掌握濠镜,那之后的局势就很难预测了。 难以预测,就难以实施计划,这不利于周元的远谋。 很快,双方俘虏都已经回归,交接程序顺利完成。 周元站了起来,缓缓道:“接下来是你们的事了,与我无关了。” 他正要走,麦克弗森却道:“签署合约,同样与周忠武伯有关系。” 周元道:“总督大人,我只是一个通缉犯,还做不了签署合约的主。” 麦克弗森道:“可我只认你,如果不是你代表大晋朝廷与我谈判,我宁愿不签这个条约。” 周元笑了笑,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根本不会在意什么。” 麦克弗森皱眉道:“可我即使与戚大人签署了合约,到时候你不认,非要对我发动攻击,那该怎么办?恕我直言,忠武伯,你并不像是一个守规矩的人。” 周元眯眼道:“是啊,我并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你的人,我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打,全看心情。” “可是,你又能怎么样呢?” 说完话,他不再纠缠,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关陆也靠了上来,压着声音道:“大人,最新情报,东虏动手了。” “努尔哈赤率领八旗贝勒与十四万大军,御驾亲征,已至蓟州城外。” “津门总督曲少庚率军三万支援,京营节度使邱桓率三千营总计四万大军支援,宣府节度使薛长岳派出副将,带兵三万支援。” “蓟州重镇,已经聚兵二十万,每日血战,所耗甚大。” “据说福王这次把刘敬逼得都快上吊了,硬生生从牙缝里扣了三百万两出来。” “前日早朝,刘敬请乞骸骨,被福王所拒。” 周元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辽阔的大海。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长长的谈判桌,看着那坚船利炮,看着萧瑟的秋风,掀起汹涌的波涛。 关陆继续道:“此次挂帅的是蓟州节度使狄先勇,曲少庚为副将,内阁曾程为大使,恐怕也是为求和做打算。” 周元冷声道:“求和?人家举国而来,摆明了就是要一决胜死了,求和有可能性吗?除了影响军心之外还有什么用?福王的脑子是被猪拱了吗!” 关陆低下了头,小声道:“蒙古诸部见东北战起,在往南边靠了,似乎想趁乱袭扰三边,掠夺物资过冬。” 周元道:“土司呢?” 关陆道:“暂时没有动静,他们的消息没我们快,只是浙江那边,岛寇愈发猖獗了,最初只是几十上百人抢一抢,现在已经到了上千人的规模了。”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前方,叹声道:“民不聊生啊,江山将倾啊,这几千佛朗机人,也想让我们跪下来孝敬他们。” “关陆啊,这片天地留个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沁水公主、官采曦和巡南王也大步走了过来,一个个面色焦急。 “贤侄!据说北边出事了啊!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东虏来势汹汹,努尔哈赤御驾亲征,蓟州怕是挡不住啊!” 巡南王忧心忡忡,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享福的安乐王爷,能做到什么时候。 周元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的确没有办法。 他只是幽幽叹了口气,慨然道:“兴复汉室,武侯尚且不能,周元又算得了什么。” “罢了,都回去吧,堵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他摇着头,叹息着,步履沉重,缓步走回自己的庄园。 一路上,百姓载歌载舞,庆祝着这一次换俘的顺利,正向忠武侯道喜。 第四百六十六章 签合约 大晋添新耻 今天发生了三件大事。 其一,是交换俘虏,顺利完成。 第二,是签署停战合约,正在进行。 第三,是得知了北方开战的消息,努尔哈赤终于等不下去了,要发起总攻了。 所有人都聚在了周元的庄园里,包括五军营的宋武、李贺、柳芳,包括东城兵马司都指挥使柳大光,包括巡南王洛云赫和其子洛志远,包括沁水公主、官采曦和庄玄素。 院子里很热闹,但每个人的心情都极为沉重。 “大都督!我们回京吧!” 李贺忍不住吼道:“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五军营六万战士愿北上赴战,与东虏一决生死。” 宋武也大声道:“是啊,窝在南方算什么,都是当兵的,老子要回神京,老子要上战场和东虏人干。” 沁水公主和官采曦面面相觑,关于这种事,她们只有担忧,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庄玄素则是咬牙道:“朝廷必须要陛下坐镇才行,福王根本没法子的,应该去青城山请陛下回京。” 她也不懂大事,但她永远向着她的主子。 周元没有搭理他们,只是压着声音问道:“关陆,和可洛迪雅那边的人接上头了吗?” 关陆当即点头道:“接到了,已经派人将他们安置了起来,只等大人命令了。” 周元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虽然早已预料到了如今的局势,但当事情真正发生那一刻,他还是有些难受。 但接到了可洛迪雅的工匠和图纸,总算是好受了些。 “今天人多,备两桌宴席吧,陪他们喝一场,我要走了。” 周元的声音充满了沉重。 关陆变色道:“今日就走?这么急?” “吃了饭就走。” 周元说完话,开始招呼众人坐了下来。 所有人都安静等待着,像是在等待所谓的宣判。 饭菜已经备好了,众人都坐上了桌,但依旧等待着消息。 终于,外面有人跑了进来,将信递给了关陆。 关陆连忙跑了过来,大声道:“大人,有结果了!” 周元直接道:“念!” 关陆道:“大晋皇朝摄政王及葡萄牙王国国王陛下为订立合约,俾两国及其臣民重修和平,共享幸福,且杜绝将来纷纭之端,大晋皇朝摄政王特简大晋王朝钦差头等全权大臣、闽粤总督戚常士,葡萄牙王国陛下特简濠镜总督麦克弗森,彼此校阅所奉谕旨,认明均属妥实无阙,会同议定各条款如下:” “第一款:大晋皇朝认明濠镜及周边海域,为葡萄牙王国营商生产所在区域,无条件借予葡萄牙王国使用,合理合法。” “第二款:大晋皇朝将对葡萄牙王国开放广州府、惠州府、潮州府、漳州府、泉州府、福州福等六处通商口岸,葡萄牙王国可开办工厂、生产商品、售卖商品、进出口货物、收取赋税关税、独立立法司法和招收工匠。” “第三款:基于粤海战事,大晋王朝承诺赔付葡萄牙王国之损失,包括且不限于舰炮、人员、货物之损失,共计白银一百八十万两,三月内一次性付清。” “第四款:大晋皇朝无条件赠予葡萄牙王国一百吨货船六艘。” “第五款:大晋水师不得在大晋皇朝温州府至肇庆府沿岸海域巡逻。” “第六款:大晋王朝……” “嘭!” 杯子砸在地上,周元大声道:“别念了!念个屁!” 他脸色铁青,穿着粗气道:“吃饭,别影响了心情!” 洛云赫苦涩道:“耻辱啊,奇耻大辱啊,通商、赔款、送船还不够,还要放弃制海巡逻权,大晋立法司法权和赋税,这佛朗机的商户,岂不是成了大晋的国中之国了?” “今后沿岸的商户怎么活?百姓怎么活?那些佛朗机人连官府都管不了,岂不是肆无忌惮,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了。” 官采曦也是气得拍桌子,嘟着嘴大声道:“凭什么嘛!大晋凭什么要给钱给船,还不能管着他们。” 庄玄素咬牙道:“这样的耻辱条约,陛下是决计不会答应的,摄政王实在太软弱了。” 沁水公主则是看向周元,只见他面色难看至极,拳头都捏紧了。 她忍不住低声道:“周元,要不我们重新去谈一谈?” 周元松开了拳头,深深吸了口气,道:“吃饭吧,诸位,今日陪你们喝几杯。” 柳芳是个聪明的,知道周元心情不好,于是连忙道:“是啊喝几杯,末将好久没跟大都督喝酒了。” 他端起酒杯来,笑道:“我先干为敬!” 一杯酒下肚,热辣入喉,整个人都抖了几下。 众人也强颜欢笑,纷纷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强行烘托气氛。 但官采曦可不是个情商高的,直接凑到了周元这边来,急道:“周元,我们不是答应了吗?怎么还会签这种条约啊,实在不行就再打他们一次!” 周元听不下去这种愚蠢的话,直接给沁水公主使了个眼色。 沁水公主连忙把官采曦拉走,低声道:“你别胡闹了,周元心里烦着呢,你继续闹他,小心他揍你。” “他敢!” 官采曦撇嘴道:“他总不能,把气撒到我身上吧,这又不是我的错。” 沁水公主叹了口气,道:“小曦妹妹你不懂,现在皇姐姐去了青城山养伤,周元也丢了官位,还是通缉犯,很多事他做不了的。” “现在大晋到处都是噩耗,周元的压力很大,你就别给他添乱了。” 官采曦有些没底气,小声道:“我…我哪里是添乱了,我就是想帮帮忙嘛,可惜帮不了。” 沁水公主道:“你别烦他,就是在帮他。” 话音刚落,周元便突然站了起来。 众人看向他,满脸疑惑。 周元则是沉声道:“诸位且慢吃,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话,他大步朝外走去,一刻也不愿停留。 李玉婠放下了筷子,跟着周元走了出去。 沁水公主也连忙跑了出去,一把抱住了周元。 她咬牙道:“周元,一路保重,一定要注意安全,这里有我,你放心。” 周元回头,捧起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道:“照顾好小影,让她别乱跑,就在香州等我。” “嗯!” 沁水公主目光如水,道:“我也等你,你早点回来。” 周元点了点头,再不回头,上了马车,便朝北而去。 沁水公主目送着马车,一直到消失,才终于低下了头,轻轻叹了口气。 分别来的太突然,她一时间还走不出来。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官采曦的声音突如其来,吓了沁水公主一跳。 然后她摆手道:“没什么,回去吃饭吧。” 官采曦道:“我看到他亲你了!沁水姐姐!他是有妻子的人!你也是有丈夫的人!” 沁水公主却是展演一笑,道:“那又怎样呢?我非但要跟他好,还要跟他妻子好呢,我陈佩娴什么都不怕!” “至于你,小曦,你最好老实点别闯祸哦。” “周元走了,这里是我做主了,你要是闯祸,我就让关陆派人把你送回神京去。” 官采曦跺了跺脚,道:“得意什么嘛!谁说我总是闯祸了!”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道:“等等!你是说周元这次会走很久的意思吗!” 沁水公主叹道:“是啊,很久。” 官采曦不再说话了,只是黑着脸,转身就走。 沁水公主连忙道:“哎你去哪里啊!不吃饭了啊!” “不吃了!谁稀罕吃那顿饭啊!” 官采曦气冲冲的,一个人朝巡南王府去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开窑口 聚天下之银 “去哪里?” “广州府。” “不是直接北上?” “不是,这是我仅有的可以支配的自由时间,我有很多事要做,为以后铺下根基,很是重要。” 听到周元的话,李玉婠沉默了片刻,却是突然道:“你还没有放弃?” “什么?” 周元抬头看向了她。 李玉婠道:“大晋如今的局势,可以说是四面楚歌了,东北、北方、东南、南方、西南,到处都是敌人,到处都是乱子,更可怕的是,土地兼并到了这种程度,朝廷的赋税根本够不上开支了,按照历史来说,这样的王朝只有死路一条。” “你难道还没有放弃吗?” 周元笑了笑,道:“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放弃不是在我思索的范畴,我只想力挽天倾。” 李玉婠皱眉道:“你哪里来的信心?说实话,放眼历史,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做到。” 周元道:“或许是女皇陛下给我的信心吧,她有缺点,但也有优点。” 李玉婠道:“比如呢?” 周元道:“她的缺点是不尊重人性,她的优点是,为了大晋,她可以忍受一切。” “前者让我不舒服,后者让我可以放开手脚去做。” 李玉婠道:“你真的相信她可以回来?” “当然,她必然回来,这是注定的。” 周元叹声道:“天下要没了,文臣世家,宗室勋贵,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片天下去死。” 李玉婠道:“好吧,所以我们要去广州府做什么?我们分明才从广州府回香州并不久,两三天而已。”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周元缓缓道:“晋商的底子要空了,制海权的失控,让潮商也举步维艰,我们必须要另起炉灶。” “没有银子,办不成事情的。”https:/ 李玉婠眯眼道:“你还有赚钱的法子?” “准确地说,那才是我赚钱的主要法子,从年初一月底就开始布局,到如今十月初六,该是收获的时候了。” 到达广州府,乔柴青和黄作雨等候多时,顿时迎了上来。 周元下了马车,开门见山道:“都准备好了?” 乔柴青道:“都准备好了!今日开窑!相当有把握!” “走!直接去!” 周元跟着乔柴青等人,走进了一座大窑。 里面温度极高,众人却穿上了皮制的围裙。 周元看向李玉婠,道:“等会儿热浪喷涌,恐怕会有烧红的石渣,你需不需要围裙?” 李玉婠笑道:“你觉得呢?” 周元道:“想必是不需要的,毕竟你的内力磅礴到能过凝聚无形气墙的地步了。” 大窑之中,上百人已经聚集,他们让出了一条路,周元等人大步走了过去。 乔柴青道:“大人,只等你的命令了。” 周元当即高声道:“开窑!” “开窑!” “开窑咯!” 伴随着一声声大吼,窑口被砸开,火焰也终于熄灭,热腾腾的烟雾飘了出来。 “取货!” 乔柴青一声喊,几个工人往身上泼满了水,推着铁车大步走进了窑洞。 大约二十多个呼吸后,他们推着车出来了,一个个热得口吐白烟。 但烟雾散去,铁车之上摆放的两件瓷釉花瓶,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花瓶是一对,高约三尺,瓶口直径大约两掌宽,瓶身曲线适中,美感十足。 关键是釉面! 那是繁复的花纹,是从未见过的七彩,是精美到极致的色彩组合。 气质独特,色彩鲜明,釉质细腻,纯正又绚丽,足以让人为之倾倒。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乔柴青激动地直接跳了起来,嘶哑着吼道:“成功了啊!终于成功了啊!大人!大人!晋商有救了呜呜!” 喊到最后,他甚至跪在了地上,捂着脸痛哭出声。 四周的工人也欢呼了起来,这八九个月时间,每个人都为这口窑付出了太多太多。 黄作雨看着这一对瓷瓶,整个人都傻了。 然后他激动道:“巧夺天工!巧夺天工啊!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精美的瓷器!” 李玉婠也是呆住了,然后猛然看向周元,道:“这…这是怎么烧出来的?不可能有这样的瓷器啊!” “不!不对!我好像见过!” 李玉婠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道:“我小时候在宫里见过,父王有一件珍藏之宝,从来不公之于众,就和这个差不多。”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激动,点头道:“是的,它并非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以前也有,但凤毛麟角,少得几乎见不到,就连大晋皇室,也仅有两件。” “这是珐琅工艺制作的瓷器,你可以称之为珐琅器或者珐琅彩,我们是整个大晋第一次批量烧制出珐琅器的窑口。” 他看向乔柴青,大声道:“多少件!有多少件!” 乔柴青连忙道:“四百件!足足四百件!但够品质的可能只有一半!” 周元道:“剩下那一半直接杂碎不要!碎片都给我烧了,不许流出去!” “这样精美的珐琅瓷器,必然是要被贵族争个头破血流。” 他看向四周众人,大声道:“诸位工人辛苦了,我们不会亏待大家,今晚是庆功宴,每人可以得到十两银子的赏钱。” “但是关于这里的一切,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哪怕是你们的老母妻儿,都坚决不能说。” “不说,将来还有赏,但谁要是说了出去,别怪我们杀人!” 众人早就被十两银子砸昏了头,连忙保证不会透露任何一个字。 周元走了出去,乔柴青连忙跟上。 他激动道:“大人,这样精美的瓷器,一件足够买到五千两啊!这里两百件,起码是一百万两银子!” 周元霍然看向他,冷冷道:“五千两?整个大晋就这两百件,你告诉我只买五千两?你最近到底是穷成什么样了?” 乔柴青尴尬地挠了挠头,苦笑道:“是真的穷啊,咱们晋商遭遇这一年多来的波折,都开始卖商铺和买卖了。” 周元道:“告诉你,这里的每一件瓷器,都值五万两以上!你明白吗?” 乔柴青吓了一跳,瞪眼道:“五万两?怎么卖啊!” 周元道:“当然是赋予珐琅器神秘色彩和文化意义,让它不只是装饰品,还是气运承载之器!” “未来一个月的时间内,关于天将珐琅的神话故事,会传遍整个大晋。” “到时候你再拿出来卖,一件一件的卖,不要急着全部抛售。” 乔柴青喘着粗气道:“意思是,这二百件珐琅器,打算卖一千万两?” 周元道:“是保底一千万两!” “百姓穷,我周元没那个本事赚他们的血汗钱,但贵族的钱,越多越好。” 一口窑两百件珐琅器,若是没有周元干预,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没有烧制工艺,一年能少个三五十件顶天了,好在周元有经验,前世详细了解过辖区内的支柱型产业,其中就包括这一项。 这一口窑,已经超越雍正年间三年的产量了,赚大发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皇朝衰 苍天降神器 在几日之后,一个消息从南方传出,迅速被人熟知。 女皇陛下的亲妹妹官采曦姑娘,与沁水公主在香州城一座酒楼中互相争执,到最后竟然差点动手,引得百姓围观。 而她们争吵的原因,竟然是为了一件罕见的瓷器。 与此同时,朝廷内廷司和锦衣卫发布通告,悬赏盗贼,只因皇宫大内仅有的两件珍宝,被人盗走了。 这次悬赏的金额高达三万两,足以证明这两件珍宝是多么可贵。 根据小道消息,据说这两件珍宝承载着大晋的气运,若是拥有,则万事皆利,气运大吉。 紧接着,作为大晋最具人气的书局墨韵坊,放出了一段消息。 说大晋皇朝危在旦夕,苍天降下了九件神器,是极为精美的、从来没有见过的瓷器,承载着皇朝气运,若是大家族得之,则可传承千年,富庶万代。 十多天时间,整个大晋都传遍了这个消息。 但没有人知道神器是什么模样,只知道是特殊的神器。 也有人说,不需要知道是什么模样,当你看到它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它是不是神器了。 临安府最大的拍卖行宣布,寻到了一件神器,打算拍卖。 这种话往往是没人信的,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些消息是真是假。 但大多数世家还是选择去看一眼,哪怕是看个热闹呢。 可当他们看到那一件近人高的珐琅彩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世间竟然有如此绚丽精美的艺术品,这要不是神器,什么才是神器! 买来镇宅,可保家族传承千年,万事大顺啊! 于是,这一件瓷器不断有人出价,最终拍到了十八万两银子,才终于落锤。 消息传出之后,整个大晋各地的世家都在疯狂寻觅神器的踪迹,发誓不能落后于别的家族,必须要找一件神器镇宅。 事情,总算成了! 周元这两百件神器,的的确确能为他创造上千万两银子的利润。 这还是保守估计。 风潮一旦起势,那就什么也挡不住了。 “聚宝斋消息!今日下午要拍卖一件神器啊!” “真的?别开玩笑了,神器哪里那么容易找到啊!这可是大晋的气运!” “宁可信其有,咱们去看看呗。” “别想了,除了世家大族的子弟,其他人进不去的。” 听着四周众人的唠叨,周元笑了起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舒舒服服出了口气。 李玉婠眯眼道:“所有人都被你骗了。” 周元摇头道:“不,被骗的只是普通人,真正的大家族不会被骗,他们清楚得很。” 李玉婠道:“那为什么他们会花超过十万两银子去买一件瓷器?” 周元道:“因为这样的瓷器真的很少,整个大晋都凤毛麟角,而且的确很美。” “买下来,可以彰显家族的实力和地位,可以促成更多的生意和影响力,诞生更多的利益。” “十几万银两,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实力和地位,威望和影响力,对于他们来说却很重要。” 李玉婠笑道:“恭喜你发财了,家资千万的富豪。” 周元道:“这些钱都未必够我们花的,但至少可以解燃眉之急了。” “昨天收到了乔柴青的信,已经卖出去十五件珐琅器了,猜猜总共多少钱?” 李玉婠眯眼道:“二百万两?” 周元笑道:“二百四十万两!” 李玉婠吓了一跳,惊声道:“每一件均价达到了十六万两?” 周元道:“接下来的几十件还会更高,但达到一定数量之后,会慢慢下降,总得来说,二百件瓷器,恐怕能赚一千五百万两以上。” 李玉婠震惊道:“这太可怕了,许多家族京营几十年的声音,都没有你这么赚钱。” 周元点了点头,道:“超越时代的东西,在掌握舆论的情况下,当然能赚到暴利。但这种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珐琅彩在神话故事的加持下,溢价是很严重的,正常来说,也就七八千两银子的东西。” 李玉婠道:“你连生意都懂?” 周元道:“我连妇科疾病都懂呢,只是都不精罢了。” 现代人每一天被动接收的信息量,都可能超过古代人一生所接收的信息量,这就是时代的可怕。 李玉婠道:“所以我们到金陵也一天了,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周元道:“拜访曲家。” “啊?” 李玉婠愣道:“我以为你要做多么重要的事呢,搞了半天是找自己相好的来了。” 周元摇头道:“看曲灵只是其中一个目的,我想拜访曲授源,他是曾经齐党的领袖,桃李满天下啊,如今大晋的文官,有近半都是他的弟子学生,这影响力是堪称恐怖的。”https:/ “拿下他,我们未来的路要好走一些。” 李玉婠摊了摊手,道:“不懂,我只知道保护你的安全,跟着你做事,最终你会帮我夺回江山。” 说到这里,她目光却黯淡了下来,幽幽叹息道:“只可惜…我李氏家族,已经死绝了。” 周元端起了茶杯,淡淡道:“谁说死绝了?你的儿子,就不能姓李吗?就不算是李氏血脉吗?就不能继承江山大统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李玉婠腾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周元的手。 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周元,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周元道:“你别拉着我啊,我要喝茶。” 李玉婠急道:“醍醐灌顶!周元!你这句话醍醐灌顶啊!我李玉婠的儿子,难道就不是李氏血脉吗!” “帮我!帮我生个孩子!” 周元把她的手拨开,苦笑道:“你疯了,我还能生出孩子来啊!” “我生啊!” 李玉婠连忙坐到他跟前来,挽住了他的手臂,楚楚可怜道:“我自己怎么生,你得帮我,让我怀个孩子。” 周元吞了吞口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圣母姐姐的颜值,那当然是无可挑剔的,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 看到他的眼神,李玉婠撩了撩头发,捂嘴轻笑道:“别装了好吗,你说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想得到我…” 周元挠了挠头,干笑道:“别戳破我的小心思,我其实是个害羞的大男孩。” “去你的。” 李玉婠白了他一眼,却搂他更紧了,低声道:“周元,我这一声没遇到什么男人,能让我甘愿侍奉的,只有你了。” “你哪怕最终不愿帮我,却也总要帮自己的儿子吧,虽然你女人挺多的,但我认了,我愿意跟着你。” 周元干咳了两声,连忙喝了两口茶,压制住心中的激动,道:“圣母姐姐,你悠着点,让我先缓缓,我消化一下心中的得意。” “呸!” 李玉婠轻轻掐了掐他腰间的肉,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叹道:“或许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的命运就注定了,最终要靠着你才能实现复国的愿望,最终要成为你的女人才行。” 周元道:“那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当然是好消息。” 李玉婠道:“只要能复国,我做什么都愿意,况且其他男人也不入我眼,看不上呢。” 说到这里,她眯眼笑道:“要不然我干嘛问你要《南华天伦道经》做什么?等我研究透了,咱们就双修,我把一身内力分享给你,助你道法达成。” “到时候你就享福咯,七老八十夜御十女可不是吹嘘,那是实实在在的。” 周元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激动道:“好姐姐,小弟的下半辈子就靠你了!” 李玉婠笑道:“我下半辈子不也得靠你?彼此彼此咯。” 两人对视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四百六十九章 叛逆女 宁死不回头 周元其实是很喜欢李玉婠的。 不单单因为她的容貌,更因为她的个性。 她是具备现代思维的女子,她身上有一种这个时代罕见的洒脱。 她从不强调地位、财富、文化水平和所谓的贞洁,她从来没思考过什么正妻、小妾亦或是侍女。 她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 想做你女人,那就做。不想做你女人,那就拉鸡把倒。 她坦诚到极致,从一开始就摆明了,老娘就是想要你帮我复国,你不愿意我就求你,总有一天能打动你。 若是你终究还是不愿意,那老娘就给你生个儿子,你总要帮你儿子吧! 这种随性洒脱不知道是诞生于她的修道经历,还是诞生于江湖阅历,但无论如何她就是这样的人。 并且她很自信。 她从来不搞那些虚的,不搞什么谦逊主义,她总是坦言自己是天下第一美女,天下第一强者。 她想和周元生个孩子,也绝不拖泥带水,想通了就直接说出来,没有羞涩,没有扭捏,更没有其他条件。 她就在那里,做她自己认为要做的事,能不能打动别人,那就再说。 周元十分喜欢这样的洒脱,周元甚至认为她是天下第一奇女子。 其他的女子再奇,还能比李玉婠更奇? 周元对自己身边走得很近的女人,还是算比较了解的。 蒹葭是传统,虽然她的出身和才气令她最初有些大小姐脾气,但她受父母影响极深,终究是传统性子,偏向于贤妻良母型。 凝月是善良,她对任何人都很好,极富同情心,悲他人之悲,乐他人之乐,天真烂漫,爱上一个人,便无条件相信、付出。 彩霓是纯爱,她性子其实并不温和,容易生气,容易急躁,甚至要动手杀人。但她若是爱了,就不顾一切了,她的爱像是山崩地裂,海啸巨浪,轰轰烈烈绝不回头那种。 曲灵是叛逆,她的出身很高,规矩最多,承载的责任也最重。但她偏不喜欢,她不喜欢被人安排,什么事都想要自己做主,所以逃婚,所以抛头露面去经商,就算在感情上,她也绝不服输,绝不让周元安排,在南镇抚使大白天的就把周元办了。 而完颜黛婵显然是被命运左右的人,相对于彩霓和曲灵来说,她其实是懦弱者,她受制于自己的身份和责任,永远无法摆脱。所以她不想杀周元,也必须要杀周元。 沁水公主做得也比完颜黛婵好,至少沁水早已不在意自己的风评,她挣扎于命运的漩涡中,早已认命,但看到希望之后,便玩命去争取,即使飞蛾扑火都不在乎。https:/ 至于大师姐…周元看不透她,至少目前看来,大师姐的感情完全服务于皇权。她是大女人,她在情绪上可以忍受一切,但一定要在大局上获得一切。 而庄玄素纯粹就是狗腿子了,她擅长于自己的专业,但对其他事则毫无见地,无论对错,她都只认女皇,只要对陛下有利,她就可以付出一切。 小影是敏感,基于她特殊的经历,她很没有安全感,患得患失很严重,怕被抛弃,怕孤独,所以总是过得焦虑和不开心。 熊嫂子是……等等,熊嫂子和我有个屁的关系啊,那是嫂子!不了解! 周元抛开了杂念,直接道:“走,看老岳父去了。” 李玉婠道:“我就不去了吧?哪有带着这么漂亮的女人去见老丈人的,这不是让别人多想么。” 周元摊手道:“就我如今的身份,早就是屎尿一身了,人家能不多想吗?多一个你也无妨。” “主要是我也摸不清对方的态度,万一真要跟我闹,有你保护,我们至少逃命没问题。” 李玉婠点了点头,道:“那倒也是,那就走,看你的小媳妇去,你说她会不会已经怀了?” 周元道:“求求你说点好的。” “怀了还不好?我就恨不得立马怀一个儿子。” “别扯了,你怀了谁保护我?” 李玉婠道:“大日法王啊,他功夫不错,保护你足够了。” 周元咧嘴道:“哦身边跟个美女不好,非要换个中年秀士?你当我杨长观呢。” …… 而此刻,曲府之中,正爆发着激烈的争吵。 曲授源高坐在厅堂上,看着下方的孙女儿,冷声道:“从小到大,我一直宠着你,什么事都满足你,却没想把你宠坏了。” “成个亲,半夜逃婚跑了,说出去都丢人。” “如今二十四了,还不成亲要等到什么时候?反正我与刘家已经商量好了,冬月初就过门。” 曲灵撇嘴道:“不去,谁爱嫁谁就嫁,反正我不嫁。” 曲授源摇头道:“不能让你任性了,此事由不得你做主。” 曲灵道:“爷爷您别逼我,孙女儿的性子您老人家是知道的,说不嫁,就一定不会嫁。” 曲授源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你拒绝。” 这句话把曲灵惹毛了,她当即道:“那如果是刘家拒绝呢?” 曲授源道:“我与刘老多年故交,他绝不是食言而肥之人。” 曲灵眯着眼,轻轻道:“那如果,您孙女儿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呢?” 此话一出,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 曲灵的娘顿时站了起来,颤声道:“灵儿,可不要胡说啊,这事儿可不兴乱说的呀!” 其他人则是面色铁青,怒目而视。 曲灵笑了起来,淡淡道:“我只是说实话而已,我早已将身子给别人了,一个失贞女,刘家怕是不敢要吧。” “你混账!” 曲授源忍不住站了起来,大怒道:“灵丫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混账话吗!” “但却是实话。” 曲灵咬牙道:“我早已与周元无媒苟合,成亲?呵,身子那一关是过不了的。” 大厅中顿时吵了起来,有人怒骂,有人叹息,简直热闹得很。 曲灵看着他们,心中竟然有一股报复的畅快感。 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她就是不愿所有想支配她的人如意! 她的人生,她要自己决定。 “周元!又是周元!” 曲授源怒吼道:“那个小畜生有什么好啊!你怎么就老是盯着他啊!甚至还…” 曲灵道:“他能救临安府的百姓,你们能么?他能整顿神京,造福外城百姓,你们能么?他能收复中原,你们能么?” “他能写诗词,能写话本故事,能处理政务,还能打仗,我凭什么不喜欢?我就是喜欢!谁也拦不住!” 曲授源气得浑身发抖,大声道:“反了反了!你是要倒反天罡了!” “他现在是钦犯你知不知道啊!你是要把曲家害死啊!” 曲灵摊手道:“我信他啊,你们爱信不信,反正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 “嘭!” 曲授源大声道:“哪怕你不嫁人!都不能嫁给周元!” 曲灵掀眉道:“为什么!周元哪里不好?哪个年轻人比得过周元了!” “朝廷哪里都在吃败仗,这些年仅有的胜仗,全是周元打出来的,他有什么配不上我的!” 曲授源道:“你懂什么啊!你不过就是个不谙世事的丫头罢了!” “你别看周元风光,却不知伴君如虎,越风光,将来下场越惨啊!” “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不是他周元的天下,什么都是他的功劳,皇帝何以自处?” “灵丫头,亏你也是个聪明的,这点都看不明白?” 曲灵咬牙道:“我不管,喜欢就是喜欢,身子都给了,我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跟着他,哪怕最后死了,也比嫁给一个庸才、憋屈一辈子强!” 曲授源猛一拍桌子,大声道:“糊涂!糊涂!” 话音落下,外面却传来了声音。 “老爷,外面有个叫周元的年轻人求见。” 仆人的身声音,再次让大厅陷入寂静。 第四百七十章 拜曲府 恶婿来登门 本来就因为周元吵闹不堪的大厅,因这一句通报,再次陷入了安静。 众人都沉默了起来,倒不是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是一时间都懵了。 他还敢来? 曲灵则是眼睛一亮,当即道:“快!快请他进来!他可算来了!” 周元早已答应了曲灵,夏天要来金陵拜访,谁知道这一拖就到十月了,大晋朝廷的局势也大变了。 “住口!” 曲授源大声道:“告诉那个小畜生,让他从哪里来的,就滚回哪里去!” 曲灵则是安安心心坐了下来,轻轻笑道:“爷爷,不必麻烦啦,他既然来了,你便赶不走他,不如直接见了。” 曲授源哼道:“赶不走他?一个毛头孩子罢了,都未及弱冠,老夫还能赶不走他?” 很快,仆人匆忙跑了回来。 “老爷,那个周元不走,他说他要在府门口哭上三天三夜,为小姐送亲。” 曲授源急道:“他这不是耍无赖吗!” 这一哭,所有人都来看热闹了,那周元的身份自然也暴露了,曲家也被他拖进去了… 曲授源跺了跺脚,道:“让他滚进来吧!老夫倒要看看这小畜生到底能说出什么花来!” 片刻之后,周元从院中走来。 还未靠近,他便大笑道:“周元周子易,前来拜访岳父岳母大人,拜访诸位叔伯婶姨,还有咱姥爷!” “噗!” 曲灵的父亲曲少卿,正喝着茶,听到这句话,直接喷了出来,瞪眼道:“这厮好不要脸呐!” 曲灵则是笑着站了起来,急急忙忙迎了上去,喊道:“周元快来快来!我想死你了!” 但说完话,她就看到了周元身旁的李玉婠,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曲少卿一脸嫌弃,摇头道:“哎这丫头,怎么这么厚脸皮啊,这种露骨的话也说得出口。”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曲授源瞪了他一眼。 随即,他看向厅外的周元,双目微眯。 这小畜生,倒是颇有些精气神,不愧是战场上出来的。 只是上门拜访,怎么还带个绝色女子,这是什么意思? 周元见曲灵脸色不对,当即走到她跟前,拉住了她的手,压着声音道:“最近不太平得很,江湖上到处有人追杀我,必须要无生圣母保护我的安全,不然我容易死啊。” 曲灵撇了撇嘴,哼道:“来我家也带着,我这里很不安全吗?” 周元道:“你瞧见他们的眼神没?像要吃了我似的,搞不好马上就一堆刀斧手围过来了。” 曲灵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拉着他的手走进大厅。 她骄傲地看着四周众人,道:“这就是我找的男人,有什么事儿你们别冲着我,冲着他去。” 她大摇大摆坐了下来,一副得意的模样。 而无数道目光,就齐聚在周元身上。 换其他人,估计都受不了这个压力,双腿发软了。 周元则是挺直了背,作揖势力道:“孙婿见过姥爷,初次见面,礼数不周,还请见谅。” 曲授源皮笑肉不笑,咧嘴道:“孙婿?谁给你那么大胆子,自称是孙婿啊?有父母之命吗?有媒妁之言吗?周元,你别忘了你还是朝廷钦犯!” 周元也不尴尬,搓了搓手,道:“这不就是来征求姥爷的意见了么,程序什么的,走起来很容易的,关键是感情到位了。” 曲授源道:“谁跟你感情到位了?我们曲家世代公卿,老夫也曾出任内阁首辅,你一个钦犯,也敢曲娶我的孙女儿?” 周元道:“钦犯只是暂时的,等晚辈官复原职,那就是少年侯爷啊。” 曲授源哼道:“你倒是会打算盘,只可惜你已有正妻,你的岳父赵诚,还曾专门拜访过老夫呢,莫非你要我家曲灵做妾!” 周元连忙道:“不不不!众所周知,我爷爷生了好几个儿子,只剩下我爹这个独苗活着。” “我作为周家单传,如今家大业大,自然是要兼祧的。” 曲授源指着周元的头就到:“你也好意思说出口?兼祧?那得陛下的旨意才有用!” “周元,你与我家曲灵相识,老夫不愿为难你,否则此刻便要抓你见官。” “但你也要知趣,赶紧走,别想把我曲府拖下水。” 对方直接摊牌了。 周元也不客气了,而是看向曲灵。 曲灵则是摊手道:“我都说了,你爱怎样怎样,我都支持你。” “好。”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看向曲授源,眯眼道:“拖曲家下水?曲老爷子,你曲家世代公卿没错,但也是世受皇恩,若非如此,你才学何以施展?你威望何以至今?” “如今大晋江山倾颓,国事不振,你莫非还想如以前那般,明哲保身?” “你以为如今还有明哲保身的余地吗?若大晋胜,则继续世代公卿,若东虏胜,则俯首称臣?想得倒是乐观!” 曲授源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周元竟说出这等没有尊卑的无礼之语。 他颤声道:“你、你在教训老夫?” 周元道:“不算是教训,算是提醒你。” “曲灵与我已有夫妻之实,我已把曲家当成自己的家,曲家的命运我自然要干预。” “如今大晋急需曲家助力,然曲家没有只有小家之得失,而无大国之荣辱,为保富贵,不愿为国效力,将来清算之时,轻则抄家,重则流放。” 曲授源大怒道:“竖子!老夫做官之时!你还不晓得在哪里呢!这些道理我需要你来教?” “我曲家自然愿为大晋付出一切,但却绝不与尔钦犯为伍!” 周元道:“曲老爷子,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是不是钦犯,你还能不知道吗?” “坦诚地说,福王最多还能坚持两个月,两个月之后,就算陛下不回京,他这个摄政王也当不下去了。” “届时,周元将扛起家国大任,与东虏决一死战。” “成则封公,败则入土,大丈夫无非如此。” “曲家如今想要骑墙是不可能了,晚辈就斗胆问一句,曲家是站福王,还是站陛下。” 最后一句话,如同攻心了。 这是曲家如今最怕面对的问题。 站陛下,但谁知道陛下伤势如何,能不能回来? 站福王,但万一陛下回来了呢? 只有什么都不站,那无论什么结果,曲家依旧是曲家,顶多被边缘化一点,那无所谓。 曲授源正是打这个主意,所以不愿亲近宠臣周元,因为与周元搭上关系,则意味着…支持陛下。 那万一站错队,就不是边缘化这么简单了。 想到这里,他冷冷道:“来人,把这无礼的晚辈给你撵出去!” 周元大声道:“慢着!” 曲授源道:“你还有什么话说?难道老夫的态度还不清楚吗?你无法逼老夫做选择!” “到了这个地步,老夫只会为家族着想,不会走错任何一步棋!”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道:“老爷子,给个机会谈一谈吧,我千里迢迢也来了,一个时辰你总要给我的。” 曲授源冷了道:“给你也没用,你说不动我!” 周元想了想,道:“你不给,我就不走,我就在你家大门口哭丧,大不了锦衣卫把我抓了,闹得人尽皆知。” “你…你他娘…” 曲授源差点没把肺气炸,这年轻人怎么一直耍赖啊,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他堂堂大儒,差点把脏话都喷出来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书房中 老少谈天下 这是宽敞的书房,两面墙都摆满了书,其中不乏珍品孤本,可以说是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茶台上,热茶已经摆好,曲灵给两人递到跟前,然后笑嘻嘻地走了。 周元来曲家挑明身份,她心情当然是开心的,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她不必再嫁刘家了。 至于爷爷之后的态度怎么转变,就要看周元的了,而在相信周元这方面,曲灵向来做得很好,她很放心。 “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曲授源面无表情,淡淡道:“老夫倒要看看,这半个时辰的时间,你周元能说出什么花来。” 周元端起了茶杯,缓缓摇头。 他轻叹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有的选,我甚至什么都不想说,美滋滋吃一顿饭,和曲灵逛一逛金陵城,看一看玄武湖的风景,那是最好不过的。” 说到这里,他看向曲授源,道:“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老爷子,大晋这般模样,我坐不住啊。” 曲授源听得出周元的潜台词,他不以为意,只是哼道:“老夫见惯风雨,没什么坐不住的,大晋立朝四百年来,并非没有经历过磨难,还不是都熬过来了?” “偌大一个国家,每年的赋税能收到六千万两去,就这个数字,都不可能亡国。” 周元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1骚数百年,曲老爷子想的真好啊,该承担的东西,都让别人去承担了。” 曲授源道:“老夫不是内阁首辅,只是金陵学宫的祭酒而已,教书育人才是我的责任,我做得很好。金陵学宫每一届都有超过五名进士,我对得起祭酒的职责。” 周元瞥了他一眼,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师不树己,何以树人?老爷子真以为年轻人都是蠢猪吗,他们看不清局势?看不清这大晋天下之糜烂?” 曲授源哼道:“你不过是年轻罢了,心态急躁,遇到点困境,便以为天要塌了。” “四十多年前,老夫还只是顺天府府尹,那时蒙古和硕部杀来,一马平川,接连攻陷我西宁府、甘肃、宁夏,直逼陕西。” “东虏猛攻辽东,三日之内前进六百里大地,那时候都说大晋要亡了,然后呢?都还不是过去了。”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寒声道:“老爷子你太天真了,你以为大晋还是四十年前吗?” “四十年前洛洪带兵十二万,便能平定西宁府、甘肃、宁夏,单枪匹马杀进和硕部,与其谈判。如今洛洪在哪里?只剩下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洛云赫。” “四十年前宋山敖带兵十六万,便可从蓟州往东杀去,将女真诸部共八万骑兵杀得人仰马翻,一路败逃。而如今,宋国公已经八十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终南山 岁月总无痕 “够了!” 李玉婠把茶杯重重放下,皱眉道:“能不能别傻笑了,一路上莫名其妙就嘿嘿嘿,有完没完!” “不就是那点事儿吗?不就是夫妻洞了个房吗?至于把你乐成大傻子吗!你又不是第一次碰女人!” 她的确有点破防,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干听房这种事,还是被迫的。 周元毫不在意,只是拿着苹果吃了起来,笑道:“瞧瞧,这是什么?这就是嫉妒啊!” 李玉婠道:“我?我嫉妒?拜托我多大年纪的人了,就那档子事儿我有什么好嫉妒的啊!” “你就在我跟前,我要是嫉妒,就现在,就此时此刻,官道上我就把你办了。” “我纯粹就是觉得被侮辱了,听房,听她在上面哇哇叫,最后还哇哇哭,烦躁你懂吗?” 周元笑道:“此乃人之常情也!圣母姐姐不曾经历过,又怎么能理解呢。” 李玉婠道:“以后总会经历的,但我绝不认为我会那般失态。” 周元正要说话,李玉婠就摆手道:“行了,你闭嘴,让我安静一会儿。” “等到了终南山,我就可以好好休息两日了。” “有我那个好妹妹在,安全问题不必我担心了。” 这段时间接连赶路,晚上李玉婠也没能好好睡觉,总体来说都是不安心的。 周元也是感动,连忙道:“辛苦圣母姐姐了,我会在终南山停留三天,那时候你就好好休息吧。” 李玉婠道:“前提是我那个愚蠢的妹妹不要恶心我,万一她又拿着她出家人那一套标准来烦我,那我心情只会更差。” 周元正色道:“圣母姐姐你放心!此时包在小弟身上了!我一定管好师父,让她不去打扰你。” 李玉婠点了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道:“哎周元,我听说你当初在白云观做学徒的时候,似乎…” “没有!” 周元当即打断道:“绝对没有的事儿!别听那些莫名其妙的流言蜚语,我和师父绝对是纯洁的,我没有做半点有辱师尊的事,我只是年轻,精力旺盛,被《纯阳无极功》的副作用害了。” 李玉婠眯眼道:“我想问的是,你好像在白云观每日修炼八个时辰,蒹葭说的。” 周元沉默了。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要不咱们休息?” “呵呵!” 李玉婠冷笑道:“你这个逆徒!这次我倒是要好好问问妹妹,你到底做了什么坏事。” 周元抱拳道:“圣母姐姐,您老人家大发慈悲,饶我一命吧。” 李玉婠终于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翻,不能自持。云九小说 …… 终南山上,赵蒹葭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最终还是咬牙道:“不行!我还是要劝她出来!一个多月了,再这般熬下去,身子哪里撑得住!” 薛凝月按着她的肩膀,低声道:“蒹葭姐姐,你就别操心了,素幽子大师说过了,这是晨曦自己的选择,应该由她自己去决定。” 赵蒹葭道:“哎呀凝月,你不懂晨曦这丫头,她出身悲惨,被夫君救来,一心只想证明自己的价值,念头深入骨髓了。” “我怕她太固执,不顾自己的身体,也要强行去证明自己,最终撑不住。” “你要知道,夫君救她,并不是为了要她证明什么价值的。” 薛凝月笑道:“可是,晨曦就是晨曦啊,我们不能去决定她的选择啊。她愿意这样做,我们只能支持她。” “唉…” 赵蒹葭叹道:“若是真有个好歹,我怎么向夫君交代啊!” 薛凝月按着她的肩膀,笑道:“好姐姐,你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对夫君最大的交代。” “我们在这里生活其实也挺好的,风景秀丽,环境干净,养养花草,读一读书,做点好吃的,平平淡淡的。” “等夫君来了,我们再一起出去就好啦。” “关键是你要保重身体,让胎儿好好的。” 赵蒹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露出了慈爱的微笑,低声道:“我身体好着呢,大师姐给的玉佩,真的很有效果,素幽子大师说过呢,这个玉佩真的可以祛除疾病,我换季都没有咳嗽呢。” 薛凝月笑道:“我也有功劳呢,我的药膳真的很有用。” “是呢,凝月功劳大着呢。” 她捏了捏凝月的脸,随即又是一声叹息。 “唉,和夫君分别又三个月了,好想他啊。” 最近这段日子,赵蒹葭心绪波动很大,总是多愁善感,患得患失的。 娘亲写信过来,怀孕了就是这样的,身体的变化总会引起心态的变化,让多适应,多看开些。 赵蒹葭不懂,却也只有忍受着。 好在前段时间,章飞上山来传信,说夫君在南方打败了佛朗机人,什么事都很顺利呢。 同时,夫君还写了信,里面的话儿怪让人害羞的,但赵蒹葭很喜欢。 “凝月妹妹。” 赵蒹葭突然问道:“夫君给你的信上写了什么啊,能不能让我看看?” 薛凝月脸色一红,连忙道:“可不行,姐姐饶了我吧,不能给你看的。” 赵蒹葭哼道:“想必定是些不着边际的荤话!” 薛凝月咯咯笑道:“看来姐姐这边也是了,只不过…好像连素幽子大师,也收到信呢。” 赵蒹葭道:“当然了,人家是夫君的师尊,也是照顾我们的人,写信给师尊这是礼数嘛。” 薛凝月道:“可那天我们都高高兴兴的,素幽子大师的脸色却好难看,之后三五天都没来见我们。” 赵蒹葭忍不住笑道:“准是夫君又调皮了,作为师父,素幽子大师这是在生气。” 薛凝月坐了下来,嘟着嘴道:“哎呀,越说越想念,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薛大哥啊!” “是啊…” 赵蒹葭叹息了一声,这山里风景是好,但她还是更眷恋红尘,更喜欢和夫君在一起的日子。 一旁传来打闹声,紫鸢脸上挂着泥,一路追过来,大声道:“凝月小姐,快帮我拦住青鸢,这妮子敢欺负我,我今天非要好好收拾她不可。” 青鸢笑道:“凝月小姐才不会帮你呢,紫鸢丫头你胖了哟,愈发追不上我了。” “才没有呢!” 紫鸢气得跺脚,大声道:“我腰肢都细了很多,只是脸上有些肉罢了。” 青鸢道:“怪不得姑爷一直没碰你,姑爷不喜欢圆脸。” 紫鸢愣了一下,嘴巴顿时嘟了起来,满脸委屈,泪珠子都在眼睛里打转了。 赵蒹葭掀了掀眉,道:“青鸢,你怎么说话的呢。” 长久以来,青鸢的嘴巴都很尖锐,这习惯怕是很难改掉。 偏偏这件事儿,紫鸢又一直耿耿于怀,总觉得是姑爷在嫌弃她,一时间委屈得不行。 赵蒹葭笑道:“紫鸢啊,姑爷只是太忙了而已,将来有你伺候他的时候。” “才不要呢。” 紫鸢瘪着嘴道:“我还嫌弃他呢,呜呜,小姐…” 话说到一半,紫鸢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凝月捂嘴笑道:“紫鸢丫头也思春了么,你才十七岁的呀。” 这下紫鸢连哭都不敢哭了,提着裙子就朝青鸢追去,咬牙道:“看我今日不撕烂你的嘴巴!” “哇!紫鸢侠女饶命啊!” 两人又开始了打闹,整个院子都热闹了起来。 山中的岁月就是这么平淡,日子好像过得很快。 第四百七十四章 登山顶 夕阳下悟道 “十月二十七深夜,蓟州苦苦坚持一个月后,终于沦陷。” “十月二十八清晨,努尔哈赤大军进城,大肆屠杀平民,一日之间,超过十二万百姓被杀。” “十月二十九中午,曲少庚与狄先勇率八万残部反扑,死战两日,将东虏骑兵赶出了城,夺回蓟州。” 说到这里,章飞低声道:“但谁都知道,蓟州坚持不住多久了,这一次短暂夺回,只是镜花水月罢了。” “努尔哈赤修整几日,消化掉此前掠夺的物资之后,又将卷土重来。” “蓟州剩下的八万人,根本挡不住。” 周元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道:“二十万大军坚守蓟州,只剩下八万了?那东虏的伤亡呢?” 章飞道:“没有详细的数字,但据说损失超过一万人。” 周元猛然抬头,凝声道:“这不是旷野之中的互相攻杀,这是守城,东虏凭什么可以以一敌十?凭什么用一万人换我们十二万人!” “绝无可能!就算是狄先勇再蠢,都不可能打出这种仗来!” 章飞苦涩道:“大人,只剩下八万人,并不是战死了十二万啊,大量的士兵溃逃了…” 周元愣住了。 溃逃?守城的兵,竟然会溃逃? 他无言以对,无可奈何,甚至觉得可笑。 最终,他摆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三边的江湖接触了吗?有没有什么收获?” 章飞点头道:“接触了,这边的江湖门派很少,武林是以家族和生意的形式发展的,一般是镖局、武馆和世家。” “由于是边镇,生活方面困难些,江湖人过得都不算好,大多要靠卖艺为生。” “他们性情好爽耿直,但对外人很抵触,我们是动之以情,又不断砸银子,才慢慢换回对方的尊重。” “目前来说,这边的武林已经被我们松散控制,这个松散意味着,他们不会为我们拼命,但处于道义和报恩,也一定会尽力帮忙。” 周元点头道:“这就够了,继续扩大范围,不断加深对三边的控制。” “另外,我让你准备的人,准备妥当了吗?” 章飞道:“准备好了,目前都在大同,总共有三百四十人,都是严格考察过的好手,有江湖人,也有晋商家族的人,成分绝对没问题,足够安全。” 周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去大同负责交接,在那边等我汇合。” “是。” 章飞抱拳道:“属下这就出发。” 他走之后,周元才抬起头来,看向壮美的终南山。 他笑道:“山路不好走啊,圣母姐姐。” 李玉婠轻轻道:“这些我已然经历过了,我亲眼看着我的亲人惨死于马下,所以当我赶到香州,见到你的那一刻,心情就再也绷不住了。” 周元看着蜿蜒盘旋的山路,缓缓道:“我这一生如履薄冰,你说我能走到山顶吗?” 李玉婠道:“事到如今,最重要的不是…敢于往山上走吗?” “反正…我是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我不怕。” 她说完话,便大步朝山上走去。 周元叹了口气,缓缓跟了上去。 这一路何其漫长,何其艰辛。 一直到了黄昏时分,才终于到达山顶。 前方的道观已经近在眼前,而远处的风景,却更让周元注目。 千山万壑,重峦叠嶂,绵延不绝,如匍匐于大地的长龙,背身掀起翻涌的巨浪,壮美的轮廓分割着遥远的天际线,每一寸曲线都绽放着惊心动魄的魅力。 第四百七十五章 风雨后 一家终团聚 近乡情怯,周元终于明白了这个成语的意义。 他脚步很轻,缓步朝着蒹葭的卧室走来,不过几十步路,他想起了许许多多的往事。 初来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蒹葭,那时候的她那么明媚,那么漂亮,却又总是带着淡淡的高傲。 她不愿同房,像是不愿为命运妥协。 她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是云州第一才女,她怎么甘心嫁给一个寒酸的秀才,况且这个秀才并不洁身自好,和青楼妓子往来甚密。 但慢慢的,周元不断在改变她的印象,但早已建筑好的心防,又怎么会轻易破开。 她迷茫,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的尴尬的人生。 她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小丫头罢了。 周元修道的三月,给了她很充足的缓冲时间,但却又遇到凝月遭难的事,她的心乱了,愈发急躁了,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 后来周元站出来把事情解决了,在暴乱之中,周元也救下了她与娘亲的性命。 她其实已经不讨厌周元了,她其实已经认可这个夫君了,但她放不下面子,也不敢面对曾经犯错的自己。 于是拖,往后拖。 一路走来,历经风雨,赵蒹葭在风雨中,终于慢慢成熟,慢慢转变。 她和周元一起到了神京,从那个小院子开始,相互扶持,共同成长,一直到了如今。 如今的她,已经身怀六甲,是周府合格的女主人,能在周元不在的时候,把一切事都处理好。 她是妻子,也即将是一个母亲。 她与周元的感情,在不言不语之中,不断升华。 “凝月,明日要采购物资了,不能等到耗尽之后才去购置。” “还有,我们给的钱,素幽子大师都没要,但我们长期住在这里,不能一直不表示。” “你明天拿三千两银票,捐到前院的功德箱里面去,这样素幽子大师就没法拒绝了。” 屋中亮着烛火,蒹葭的声音传来。 接下来是凝月的声音:“知道啦蒹葭姐姐,你都说了好几次了,这些小事就别操心了嘛。” “你应该好好休息,保重身体,安心等待宝宝的出世呢。” 赵蒹葭轻轻一笑,道:“好妹妹,那你明天给我熬一碗药膳?” “当然没问题!” 凝月咯咯笑道:“我现在的药膳,非但大补,而且味道极佳,连素幽子大师都赞不绝口呢。” 她的声音又低沉了起来:“只可惜周大哥还没尝到。” “没事,总有机会的。” 赵蒹葭轻声道:“夫君还在南方苦苦坚持,他的压力比我们大很多,我们却帮不上忙,只能尽量把家里的事处理好,不让他担心。” 屋中的话,不断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击中了周元心中最柔软的位置。 他揉了揉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推开了门。 门打开这一刻,时间的流速似乎都变得缓慢。 赵蒹葭和薛凝月坐在小桌旁,朝着周元看来,迎上了周元的目光。 三个人对视着,时间仿佛都停止了。 呆了好几个呼吸,赵蒹葭才一下子站了起来,笑脸凝固,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夫君…” 她直接跑了过来,扑进了周元怀里,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痛哭出声。 周元抱着她柔软的身躯,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低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夫君来看你了。” “呜呜好难熬…夫君…” 赵蒹葭哭得伤心至极,从离开神京那一刻,一直到现在,她的心情从来没有放松过。 她担心周元的安危,操心家里的事务,加上怀着孩子,情绪也不稳定。 她一直压抑着自己,一个人把所有的胡思乱想全部承受了。 这一刻,她终于等到了自己的主心骨,她可以放下一切担子,一切心防,好好哭一场。 周元并不说话,只是任她发泄。 片刻之后,赵蒹葭才松开了周元,独自抹了抹眼泪,瘪嘴道:“什么时候到的嘛,你不来个信说一声…” 周元用衣袖轻轻擦着她的脸,道:“刚到,临时起意来的,本来要去看邓肃的,还是想着先来这边。” 赵蒹葭道:“那还得掉头回中原?” 周元道:“不回了,时间太紧,要尽快北上。” 赵蒹葭点了点头,依恋地靠在周元怀里,不舍得放开。 但她还是小声道:“我…我去换衣服…” 她匆忙进了内屋,把这里留给薛凝月。 周元这才看向旁边抹泪珠子的姑娘,笑道:“怎么?还不好意思过来了?” 薛凝月走到周元跟前,缩在了他的怀里,低声道:“没有呢,我是心疼蒹葭姐姐,想让周大哥多安慰一下她。” 周元道:“那凝月不需要安慰吗?” 薛凝月歪着头道:“也需要,但可以排在蒹葭姐姐后面,没有关系的。” 周元捏着她的脸,吹弹可破的肌肤,让他忍不住亲了一口。 薛凝月嘤咛一声,眼神都变得迷离起来,喃喃道:“周大哥,凝月好想你呀。” 周元道:“大哥也想你,一别三个月,我家凝月愈发漂亮了。” “嘻嘻!” 薛凝月忍不住开心了起来,但看向周元,却又叹息道:“可是大哥瘦了,憔悴了好多。” 周元笑道:“身体憔悴了,但精深振奋了,见到你们真的很让人欣慰。” 薛凝月小声道:“那周大哥这一次是来接我们下山的吗?” “这终南山虽好,但终究是冷清了些,凝月还是喜欢跟在周大哥身边。” 周元抱着她纤细的腰肢,道:“凝月,再耐心等一等,终究会有不分开的时候的。” 此刻,赵蒹葭也出来了,换上了一件鹅黄色长裙,显然还整理了一下头发,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都好了许多。 她心情显然很开心,捂嘴笑道:“看来我出来的不是时候。”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周元伸出了另外一只手臂,把蒹葭也揽进了怀里。 抱着两具温暖的身躯,那种滋味简直难以形容,周元一人亲了一口,让两个姑娘都有些害羞。 她们对视一眼,羞涩间,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蒹葭笑道:“凝月妹妹,我想起从前我们在云州诗社的时候,总是感叹嫁人之后,就没时间再一起玩耍了。” “如今可算放心了,嫁了同一个人,成真正的姐妹了,咱们一家人长长久久,永远都不必分开。” 薛凝月也是感慨万分,忍不住将蒹葭也抱住,咯咯笑道:“真好啊,长长久久,永远也不分开。”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可惜阮芷不在,不然我们三姐妹就真团聚了。” 赵蒹葭捏了捏凝月的脸,忍俊不俊道:“你还嫌家里人不够多呀,哪有把自己的夫君往外送的道理。” 凝月却天真烂漫地说道:“可如果是好姐妹,那也没有关系呀,就是要在一起,才快乐嘛。” 周元点头道:“对对对,今晚咱们就一起…” “呸!” 赵蒹葭瞪了他一眼,脸色却红了,小声道:“不许想坏事。” 薛凝月也道:“不行哦周大哥,蒹葭姐姐肚子里有孩子呢,你可别乱来。” 周元摸了摸蒹葭还未隆起的肚子,笑道:“等孩子生出来了,家里就热闹了。” 门外响起了声音。 “姑爷,吃饭啦,紫鸢准备了好多菜呢。” 第四百七十六章 深夜乐 青鸢你进来 颠沛流离之后的第一顿聚餐,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中的幸福实在难以言述。 刚坐上桌,周元碗里就堆满了吃的,每个人都给他夹了一筷子。 周元笑道:“不必这么客气吧,又不是老爷做派,还得你们夹菜伺候。” 赵蒹葭轻声道:“我们在山里隐居,日子虽然清淡,但毕竟悠闲。” “夫君在外奔波,战场上拼杀,怕是吃尽了苦头,今晚多吃点,紫鸢的厨艺进步了很多呢。” 紫鸢连忙道:“是啊事啊,姑爷你快尝尝。” 周元吃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忍不住道:“好啊紫鸢,你厨艺的确没话说,味道真不错。” 紫鸢忍不住笑了起来,双眼眯起如月亮,小圆脸是又甜又可爱,显得无比乖巧。 青鸢张了张嘴,不想落人于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她压着声音道:“姑爷,我…我也进步了很多,我…我更会伺候人了。” “呸呸呸!” 紫鸢气得差点摔筷子,大声道:“不许胡说八道,青鸢你好无礼,这是要跟小姐争宠吗!” 赵蒹葭倒是闹了个大红脸,急道:“紫鸢你胡扯什么!什么跟我争宠!快吃你的饭!” 周元不禁大笑出声,又分别给她们夹菜。 “这段时间在山上日子淡,也是辛苦你们了,作为夫君和姑爷,我给你们透个底儿,回神京的时间呢,大概在三个月后。” “回神京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什么顾虑了,不必搬家了。” “那时候…咱们周家要轰轰烈烈办一场喜事,热热闹闹的开心一下。” 紫鸢好奇道:“什么喜事啊!” 赵蒹葭笑着说道:“当然是你家姑爷娶亲咯,要娶凝月妹妹进门了。” “以后啊,你们就不能叫凝月小姐,要叫二夫人了。” 凝月心中甜蜜,却是摆手道:“才不要呢,就叫凝月小姐挺好的,二夫人显得老气。” 周元道:“咱们周家没那么多规矩,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否则以后还有三夫人四夫人五夫人,多麻烦。” 见众人都朝自己看来,周元尴尬笑道:“额…那个…最近我和曲灵…你们懂的。” “哼!” 赵蒹葭撇了撇嘴,轻哼道:“我就知道那丫头没安好心,随时觊觎着你呢,没想到还真被她得手了。” “不过夫君,虽说她年龄比我们大,但我和凝月可不会叫她姐姐的!” 好可怕的威胁啊! 周元连忙道:“当然是她叫你们姐姐!我们云州第一才女是最先进门的,所有人都要叫你蒹葭姐姐才是。” 这话让赵蒹葭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捂嘴笑道:“我哪有那么不讲理,凝月之所以叫我姐姐,那是本来如此,而彩霓,我们都是互称姐姐的,我可没有去摆大夫人的派头呢。” 说到这里,她看向周元,道:“不过夫君啊,除了曲灵和彩霓姐姐,应该就没有其他人了吧?那个颜姑娘,我们可不认。” 完颜黛婵?别开玩笑的老婆,你是没看到她追杀我的凶狠模样啊! 要不是老子提前安排妥当,怕是已经遭了她的毒手了。 将来见面,哪有什么谈情说爱,只有你死我活。 不过除了完颜黛婵,还有沁水和碧水,还有圣母姐姐啊。 这些暂时还不能说! “没有没有!” 周元拍着胸脯道:“蒹葭你还不了解我么?我是做正事的人,女色什么的不太感兴趣,和你们几个走到一起都是命运的安排。” 薛凝月忍不住笑道:“周大哥你别怕嘛,蒹葭姐姐就是问一问,你做什么事凝月都是支持你的。” 还是我家凝月好! 蒹葭也好,但她的话总是让人背脊发寒。 “吃东西吃东西!” 周元赶紧转移话题,一顿饭和和美美吃完了。 月儿高悬,冬日清寒。 房间里,众人围着火炉说着话。 周元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从去津门和谈发现情况不对,于是开始布局,到刺君案的发生,到一路逃亡至宁波府,最后至广州府。 听得赵蒹葭等人心惊肉跳,一时间眼眶都是红的。 “你们夫君身上背负着很多责任,所以做事谨慎,往往提前安排。” “从和谈到和亲这些天时间,我一连写了七八封信,给楚婉萍的,给叶勉的,还有保定府、河间府、莱登等众多朋友,其实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就算出现纰漏,也不会是大纰漏,不会影响到性命的。” 说完话,他又将最近在香州的事说了出来。 薛凝月关注的点倒是很特别,轻轻道:“夫君…那个佛朗机的女官,真的那么美吗?夫君会不会动心啊?” 啊?凝月宝贝,你怎么也学着蒹葭那一套,开始试探我了?cdn.y13398281206/apk/aidufree.apk 爱读免费小说app更新最快,无广告,陈年老书虫客服帮您找想看的书! 周元干咳了两声,正色道:“美不美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很好的棋子。” 赵蒹葭道:“想想这些事我都头疼,更何况夫君亲自去做,夫君你辛苦了。” 周元摆手道:“不辛苦,万事皆难,但总有拨开云雾的时候,等天下太平了,夫君带你们去广阔的南海看一看,那里的风光可谓壮美。” 众女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顿时都笑了起来。 一直到了深夜,周元才和赵蒹葭回了房。 两人躺在床上,紧紧抱在一起。 这一刻,像是没有现实的困扰,赵蒹葭对周元格外依恋,像是一只小猫,头枕在他的胸口,偶尔轻轻拱一拱,仿佛在撒娇。 “夫君…” “嗯…” “夫君…” “我在呢…” “夫君夫君夫君夫君…” 周元捏住了她的嘴巴,笑道:“在喊什么呢。” “呜呜…” 赵蒹葭拨开了他的手,娇声道:“人家就是想喊你嘛。” 作为花丛老手,周元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摸了摸她的脸,摇头道:“不行哦,小心孩子…” 赵蒹葭媚眼如丝,小声说道:“凝月说可以,前后三个月不可以,但中间这段时间可以。” 废话,我能不知道这个吗?但这年代的医疗条件…算了,还是安全第一。 周元道:“忍一忍…” 这不怪蒹葭渴望,毕竟这段时间她的激素会不断刺激她想要,这是正常的。 “那你抱我紧一点…” 赵蒹葭红着脸,眼中只有依恋。 此刻的她不再是一品诰命夫人,而是热恋之中的赵家大小姐。 周元抱着她,在她额头亲了一口。 赵蒹葭甜甜一笑,对着他眨了眨眼,头缓缓朝下而去。 “蒹葭你…嘶…” 周元眯起了眼睛,下意识按住了她的头。 片刻后,内屋传来赵蒹葭的声音:“青鸢,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