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桥》 1. LU2 《暗桥》全本免费阅读 《暗桥》文/晴却 狂风拍打门窗,雨水沉重地落在瓦石上。 窗边似有漏风,吹来一阵冰凉的,带着水意的风。 楼下的聊天音像闷在雨里,麻将搓牌音冗杂在楼道,像蝴蝶振翅玻璃一般透着闷窒感。 卧室狭小,房间门窗都被紧闭着,外面雨势很大,乔希坐在课桌前眨着眼睛,看透明玻璃上水痕紧密交接地往下坠。 那扇紧闭门窗抵挡不住的嘈杂,像细碎的冰块坠入玻璃瓶中,都被闷在这潮湿的雨里。 耳机听筒里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须臾的吵闹以后,那端似是有些不耐,语气压得有些急:“就先这样吧,还缺什么东西跟我说。” 窗外雾气沉沉,视野模糊到看不清外景,乔希晦涩地眨了下眼睛,她说知道了。 身后很突然地传来敲门声,那股不合时宜的声响打破屋内的平静。 是乔美琳很用力地拍,并在门外喊着:“希希啊,家里没有茶叶了,客人们都没得喝啦,你去超市帮姑妈买点回来。” 老旧的门板吱呀作响,风声雨声灌着,好似下一秒房门就会被人推开。 而后,老旧小的房间视野将会一览无余。 这种缺乏的安全感就像被卷进失控的海水中,黑暗和恐惧涌来,有种失去所有掌控欲的陌生和无力。 乔美琳嗓门扯得很大,电话那端的人应该可以听见,耳机里安静到传来一阵细微的电流音,乔希才听见母亲最后说: “住姑妈家乖点。” “要听大人的话。” 房门打开,楼下的吵闹声从楼梯道涌上来,乔美琳衣服上全是香烟的难闻味道,她从口袋里拿了张皱巴巴的钞票递过来。 她突然想到这是乔希来到南浔的第一天,扯着嗓子盖过楼下麻将室的吵,伸手给乔希指了方向:“桥那边小卖铺旁爷爷家卖茶叶的,你去称点回来。” 她转身看了眼楼梯甬道确定没人以后,又凑过来小声地,郑重地交代乔希:“到那儿别傻了啊,挑最便宜的买就行。” “他们家买三斤茶叶送二十克呢。” 三月底,原本要回暖的春天,迎来第一场雨。 冷空气降临,乔希从衣柜里翻出件校供感外套,穿过乌烟瘴气的厅堂撑开透明的塑料伞,小皮鞋踩在积水的地面上,溅起一片雨水。 姑妈后知后觉地从麻将桌前跑出来叫住她:“你刚来烟尾巷人生地不熟的,别随便跟陌生人讲话。” 视线偏移,隔壁小洋房的纯白栏杆露出,她挥手指了过去:“尤其隔壁那个。” 她眉头皱着,看起来好嫌弃,又接着说:“那小子就不是什么好孩子,你离他远点。” 雨水重重地打在伞面上,砸落在地面的水珠溅在小腿袜上,散着丝丝的寒意。 雨滴落入水潭惹起涟漪,乔希那双黑漆漆的眼底映着姑妈的脸,眼睫颤动了下,她点点头乖巧应下,“知道了,姑妈。” 樱花开得正盛,一场雨很快浇败这场春景。 青石板路上被雨水晕开,苔藓不起眼地藏在石缝里,粉白花瓣被雨水凌虐,零落在暗灰的地面上变得暗淡。 就像她一样,被父母从上海送到南浔老家,留在姑妈家生活。 乔希按姑妈指的方向找到那家茶叶店,歪歪扭扭的木牌挂在吊顶上,破旧得好像随时都快倒。窄小的门是开着的,阿伯眯眼睡在里面躺椅上听着雨声连绵,在听见异于雨水声以后警觉地睁开眼睛。 他大概是觉得迎来走来的女生不像是来买茶叶这种非需品,躺椅轻晃慢摇,他没给客人视线,“喝水的话门口有自助贩卖机,用手机扫码直接买。” 门口老街,他是指外面那个正红色的柜子。 雨搭下没了扰人的雨,乔希收了伞,一双黑眸安静沉稳,“阿伯,我买茶叶。” 雨水变得猛烈,紧密交接地雨丝坠地溅出好远。 阿伯起来时手脚麻利,很快给乔希装好茶叶,雨水天气潮意重,他好心地多套了个塑封袋。 “你是新搬来的住户?”阿伯推着老花眼镜找钱,抬头朝乔希看过来,“以前都没看过你。” 乔希那双黑睫微闪,也没什么不好承认,她从容解释着:“今天刚搬过来。” “美琳家的?” 老伯把找零的钱往玻璃柜前推了推,解释的声音中透着爽朗的笑:“这片儿只有乔美琳每次来这样买。” 做生意的都人精,对这块儿又太熟,老人猜测得大差不差。 乔希转学手续办完,不出意外还要在这儿待上两年,迟早都会再碰面的,她也露出一抹笑。 女孩眉宇间舒展,眼尾是上扬的,很好看的弧度。 她扯平唇角,诚实开口:“她是我姑妈。” 声音落下,门口传来“轰隆”的碰撞声,红色的自动售机前站了个身形劲瘦的少年,他腰一矮,伸手捞起一罐冒着凉气的可乐。 外面云雾泛着白,灰蒙蒙的天气里,他像溺在灰白的雨水天气里。 眉高薄唇挺鼻,轮廓凌厉,卷圈的发带着雨水的潮意,没什么表情地看过来,冷感很重。 雨水紧密交接的声音里,少年别开视线,三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易拉罐,食指微曲扣进拉环间隙,呲啦一声,气泡水在冒泡。 雨水和气泡混着,他仰头只抿了一口,易拉罐被无情丢弃。 老伯坐回摇椅上,藤条发出吱呀叫声,他倾身拿起茶盏抿了口,茶香留于口间发出谓叹声,似是在给乔希解惑,“那小子叫梁砚西,京市人,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去年来的这儿。” 黑骨伞下的那道欣长身影模糊在雨景里,乔希睫毛微微颤动了下。 原来是和她一样的可怜人。 茶叶拎回家,开水滚入进去,每张麻将桌前都放着热茶,姑妈坐在台前玩手机嗑着瓜子,穿堂风过,屋前屋后的两扇门似有风吹。 地面氤氲着潮湿的水汽,好像在上演着乔希往后每天都要这样过。 雨下至傍晚才停。 楼下牌友打完两圈以后回家吃饭,乔美琳在餐桌上还不忘拿着手机给他们发微信组织下一场的牌局。 麻将桌凑齐,乔美琳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她眉尾都在上扬着,伸胳膊夹了块小炒肉放进乔希碗里。 “我看雨停了,你没事就趁这两天时间多出去走动走动熟悉这里环境。” “南浔的生活条件肯定不如上海,你尽量克服,好好读书,实在有困难的话来找姑妈,姑妈帮你解决。” 她们将有很长一段相处时间,乔美琳这是在和乔希提好和平相处条件。 乔希听懂了,她放下碗筷,漆黑的双目此刻平静地看向乔美琳,碎发从耳后滑落一缕,她说:“好。” 傍晚的天色阴阴暗沉,雨声静下来。 楼下厅堂里稀稀拉拉来了熟客,乔美琳好像天生笑脸一般,在客人进门的第一时间就迎了上去,欢声和笑揉在一起,好不容易安静过的厅堂又变得热闹起来。 雨后的空气里仍旧潮湿,四周散漫着泥土的清新。 倒春寒来临,空中盘旋着冷冽的气流,巷口商超门前拖出来大的冷藏柜,绿色棉布条遮挡了半截,透明盖下是超市老板提前准备好的冷饮。 已经有小孩拿着零钱冲过去,人还没冰柜高,扒着柜门上挑选着雪糕,“小满哥哥,我要个随便。” “我也要!我要吃绿色心情!!” 树叶上的积雨涤着空气,阵风吹过,脸上传来一股凉意。 或许是两个小孩一点也不怕冰似的抱着雪糕蹦蹦跳跳地走在路上,还商量着下次要吃三色杯和火炬,乔希似是被他们感染到,在这种阴风不定的日子里,她也去小商店挑了只雪糕。 绿豆味的冰淇淋。 结账时那个叫小满的少年报完价后,起身扯了个小的透明塑料袋给她装上,“最近这些小孩喜欢来挑点喜欢吃的放冰箱里存着,你也是吗?” 乔希扫码后掀起眼皮,嗓音恬静地回他:“不是,我现在吃。” 阴雨绵绵,落叶和灰瓦上的积雨被风吹拂,掀起一阵不起眼的冷雨 2. LU2 《暗桥》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章 春雨带来一场寒,浇败了属于樱花的花期。 灰暗的青石小道上被雨水冲刷过,四处透着股空气涤净后的清新,穿堂风过,露台上凹塘里的积水颤动。 乔希在家的时间很少,这些天住在烟尾巷里,似乎也真的和这座城市建立起了联系。 故妈家的楼下总有人在,白茫茫的烟圈也循着管道涌上二楼,搓牌的麻将音伴随咳嗽声顺着墙壁介质传来,白天也是翻天覆地的黑。 潮湿的绿意交错,夜晚的路灯亮起。 巷子口挤满了做生意的小贩,原本宽阔的人行道路变得拥挤局促,整条街道上都弥漫着各色小吃的香味。 乔美琳厨艺算很差,无论是多珍贵的食材,到她手中都能化神奇为腐朽,入口味同嚼蜡。 餐点时间,乔希在家总是吃不了两口。 巷口卖煎包的阿婆拎着油壶在锅面上喷了两下,滋滋声响中冒出白烟,又被撒上一把葱花和芝麻,冒着馋人的香味。 “不要香菜,”乔希排队要了一份,她对辣椒过敏,但是无辣不欢,只好退而求其次:“微辣。” “再多一点醋。” 香喷喷的拇指煎包出锅,阿婆乐呵呵地给她装上一份,捞起醋瓶均匀浇上去,大抵是听她说话不像本地人口音,眯着眼睛瞧着她发笑,“趁热吃口感好,包子周围都是脆的咧,冷了就不好吃啦。” 乔希扫码付款完,收款随着阵风一闪而过,梧桐树上的积雨重重地坠落在乔希脸上,她一手擦脸从阿婆手里接过,“谢谢。” 傍晚昏黄的路灯亮起,带着潮湿雨的风毫无节奏地呼啸。 小吃街上,成双结对的人流拆着塑料袋边走边吃,尤其淀粉肠摊位前挤满了人,乔希又买了杯热腾腾的胡辣汤打包带走,她用筷子夹了个煎包,浓郁美味的汁水溢在口齿间,比乔美琳做的饭好吃百倍。 乔希拎着小吃沿路返回,穿过烟尾桥后是个泛着潮湿霉味的巷子,窄小的地段里却挤了人堵在拐角处。 傍晚带着冷意的风吹来,巷子深处传来拳拳到肉后的闷哼声。 雾蒙蒙的巷子里视野难清,乔希吸着手里的胡辣汤停止脚步,站在边缘安全地方继续咬着煎包,她眨着眼睛看见深处里站着身形高大的少年,见他将人抵在潮湿的墙壁上,拳头重重地砸下去,动作间难藏狠戾。 瘦弱的男人缩在墙角发抖,捂着脸哭着喊着说下次再也不敢了,要求放过。 可那个身形峭拔的少年却是充耳不闻一般,拽着那个人的领口,将人重重地压在潮湿冷硬的墙壁上。 他手拍在那人的脸上,背对着巷口,皮肤冷白,后颈的那一排棘突随着动作而起伏。 乔希就安静地站在巷口处,礼貌地也不上前打扰他们。 那双漆黑的眼睛视线看着巷子深处,尖牙咬破皮薄的饺子,煎饺上的醋香和辣意盛开在口齿之间。 可惜站位太远,少年斗殴的话听不清楚。 只是听墙角的时间并没有多少,乔希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西哥,李奶奶就年纪大了被这傻逼那么一撞吓到了,人没什么事儿。” 李东拾跑过来,擦肩乔希而过冲进巷子里,他叉腰喘着气:“医生说最近好好休息下就行了。” 靠近后看见周续那张讨厌的脸,他又呸了声:“真尼玛是个人渣。” 身形高大的少年嫌弃地皱了皱眉,松了手。阴雨天里,他纯黑色的冲锋衣外套上映着湿石灰的斑驳,看起来像狼狈挂了彩。 粱砚西侧头,重感的潮湿挤压在睫,他的视线直直地落在巷口观影的人身上,漆黑的眼底不带任何一点波澜。 透明的塑料袋发出刺耳的褶皱声,乔希收回视线,那个被揍到毫无还手能力的人猫着身子快速溜进巷子里逃掉。 巷子里空了一块,潮湿的气息弥漫在墙壁缝隙野草上,没了先前的剑拔弩张气焰。 塑料袋的摩擦声消弭,瓦片上的积雨坠落发出水滴声,乔希的视线对上少年的脸。 眉骨深邃高挺,轮廓利落分明。 狭长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地看过来,身上戾气还未消散。 很冷。 很压迫。 他看着不像什么好脾气的人,危险感好像也一触即发。 李东拾跟着转身看过来,在看清乔希那张脸以后拍着脑袋恍然大悟,“嗳?你不是上次那个……” 有记忆点的人,看过一次就能让人记住。 所以直到乔希穿过他们身边远去以后,李东拾的视线还在追随着她。 以及,满脑子全是她打招呼不失礼貌说的那句:“你们结束了啊?” “那我过一下。” 被打落在地面上的樱花被行人脚步碾压到失去原本的面貌,小满超市白墙黑瓦上全是雨落的潮湿。屋内被货物铺满,前台位置稍显拥挤。 “周满,你上次说那女孩儿叫乔希?”李东拾耷着下颚一脸不可置信,“My god!她看见我们揍人的时候竟然站在一边津津有味吃着东西!就跟看戏似的,好像一点儿都不害怕!!” 周满作业还有最后一点儿,他对着图形画辅助线,头没抬直接答着他:“人大城市来的,见得多也不奇怪。” 李东拾轻啧了声,拖起凳子勾脖子倾身朝着倾诉对象靠近:“而且她就站在那边,看我们打完才说要过路了!” 听他那夸张语气,不像是要死心的模样,周满从题海里抬头,他推了下眼镜,手抵出一段安静距离,他沉着声:“所以,你想说什么?” 看来是真想安静下来写题。 李东拾整理了下语言系统,收回那些还没说出口的感慨,千言万语最后化成:“她还挺有礼貌。” “……” “挺可爱。” 周满:“。” 合着先前他们的提醒,李东拾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傍晚的路灯悉数亮起,天色灰蒙蒙的,挡住空中所有的星。 乔希还没走到家门口,美琳棋牌室里嘈杂的麻将音老远顺着春风传来,她顿住脚步,沿着隔壁小洋房绕了一圈走到后院。 她房间外有一层露台,上了楼梯就能从北边小门进去。 水泥露台受风雨侵蚀有着旧的痕迹,过了道路上那盏明亮的路灯,露台楼梯道上的光线闪烁了下彻底陷入黑暗。 门锁打开时吱呀作响,房内也是微弱可怜的光线。 乔希皱着眉穿过白雾人间,找到正在玩手机的乔美琳,“姑妈,我房外灯坏了,家里还有新灯泡吗?” 乔美琳手一划,屏幕拉到主菜单栏,她头顺势抬起来,“你去小卖部买 3. LU2 《暗桥》全本免费阅读 第三章 周末假期过去,乔希的转学手续办理齐全。 南浔高中位置距烟尾巷位置很远,借读生的第一天,乔希在网上查了路线乘坐公交去的学校。她在上海读书时成绩就好,或许是有张成绩单的庇佑,新学校年级主任原本还凶巴巴地呵斥犯错的学生,在看见她后说话会变得和善很多。 乔希被分配在五班,班主任有着很大的西瓜肚,看起来像是走两步就会喘的人。 何老师领着乔希才过一个走廊,眼尖到看见自己学生,随即招招手把她唤过来,“林薇,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你带她熟悉熟悉环境先。” “结束后再来我办公室,把书领走。” 那天是阴天,前一天的雨气还没消散完全,塑胶跑道上像是油水冲刷过的亮,新修葺的操场上满是塑胶气味。 新学校没乔希以前学校大,装修建筑也显得有些破旧,白色墙壁上被岁月浸泡得起了大片的墙皮,露出很多返潮的霉斑。 白露女士的消息是这时候发过来的:「新学校怎么样?」 林薇的话不多,声音也很小,看起来很怯。 带着乔希走了很远的路才会简单地和她说一句,“操场那边是器材室,前面那栋楼是艺术展览楼,后面是这学期新建成的体育馆,这条路穿过去就是小卖部……” 南浔高中并不大,林薇带着乔希才十多分钟就已经把学校布局介绍完毕。 广播里传来响亮的预备铃声,震慑着整个操场。林薇急匆匆地指了办公室方向,“你先找何老师领书吧,我就回班里先上课了……” 绿荫小道上的同学跑向教学楼,体育课的班级很自觉地往操场中心靠拢排队,乔希平淡地移开视线看向手机屏幕。 joyxxxii:「老破小」 joyxxxii:「没上海好」 白露女士态度明显变淡了,似乎是对乔希挑剔产生的不满。 她声音里带着些局促的狭隘,口吻也严肃:“南浔肯定不比上海,但那学校师资也不错,你在那边好好学习,别惹事,和同学好好相处。等过了这段时间接你回来。” 语音似乎也沾满了南浔的雾,乔希点着屏幕回了个好,可是那边再也没有回信。 塑胶道上震感明显,一枚篮球弹着地面直直地冲她滚来,乔希提前感知到危险靠近,抬脚踩住那枚滚动的篮球,她掀眼,那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抬着眉,挑衅地冲着她笑。 雨后带来一场低温,风吹来一片冷寒。 口哨声响彻操场盘旋耳际,操场氛围变得急促紧张。 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一个人,他似是想叫上梁砚西一起过去集合,在看见篮球的位置后愣了一下。 口哨声扬长而来,这个男生急匆匆喊着,“同学,你把球踢过来。” 乔希视野穿过散乱人群的身影,粱砚西喉结滚动,顽劣的,态度没那么和善地扯了个口型。 “欢迎。” 蝴蝶振翅下坠。 欢迎你同我一样。 - 天色渐晚,外面又下起一场雾气缭绕的烟雨,教室窗外灰蒙蒙的,老旧的教学楼墙湿漉漉的,阴沉的天气里没什么鲜明色彩可言。 放学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变得乱嗡嗡的,乔希的同桌是个安静的老好人,没什么存在感。 外面下着雨,后排有个女生笑嘻嘻走过来问她带伞了没,林薇说带了,然后直接从书包里取出一把小花伞借出去。 不知道是单纯还是傻。 那个女生欣喜接过,眉尾都抬高了回去和朋友聊天,她们在混乱声里收拾书包,手拉着手一起从教室后门离开。 教学楼里的走廊通透,这一条道上的教室门窗都是敞开着的,水汽在大理石地面上蒸腾,小皮鞋踩过的地方似乎带着股很淡的黏湿。 放学铃声打响五分钟以后,这层楼的学生走了大半,剩下渐渐空掉的蝉壳。 楼梯道上,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把新借来的伞拱手让了出去,就连脸上,也全是讨好地笑:“周满,我今天正好多带了一把伞,这把借给你用吧。” 灰蒙蒙的天气没了黄昏和蓝调时刻,好似一秒入夜的黑暗。 周满还没开口,他旁边的李东拾倒是伸手乐呵呵地接下来,“本来正愁没伞怎么回去呢,还好这下不用淋雨了。” “谢了。” 月色和灯光下的雨雾似乎变得更浓稠了。 乔希没再向前,也没和那几个相对熟悉的人打招呼,她从后门原路折返回教室,看着讲台前擦黑板的那道忙碌的身影,倏然开口:“你家哪儿的?” 似乎是没想过空掉的教室还有动静,林薇被吓得手滑掉了湿水的黑板擦,一脸懵的回头:“啊?” “什么?”她实在没听清。 “你住哪里?”乔希又重复问了一遍。 “我家在烟尾巷。”林薇看见新同桌手上还拿着雨伞,心底隐隐约约能感受出她这么问的意图,她温吞地张了张嘴,“乔同学,你先回家吧,我没事的。” “我卫衣后面有帽子,坐公车回去不会淋到雨。” 走廊外吹进来的风刮倒扫把,在洒扫区发出很吵的动静,乔希没动,一双漆黑的眼睛被这座城市的雨雾浸透,很灵。 “那还挺巧的,我也住那边。”她说:“你打扫完了吗?结束一起回去吧。” 从下课到打扫卫生关闭门窗,这栋楼已经完全静了下来,整座校园如同上课时候一样安静。道路上无人,站台也是一片空。 雨点随着夜晚的到来变密,吹在手背上的水珠带有刺刺的凉意。 烟尾巷的巷口却不似学校,这会儿小贩出摊,正是热闹的时候。 乔希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看见那个早上冲她砸球的,恶劣的少年,一身校服穿得松松垮垮,漆黑的眼底比这一场春雨还要冷。 或许是乔希突如其来的善意打破了林薇的防线,她缩在伞下挽着乔希的胳膊贴近,目光在那几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身上滴溜溜地转,没错过那把熟悉的伞,明了的事情没多说什么,因为她此刻在纠结别的事。 巷子里还有好长一段路,乔希站在摊前停住,不知道今晚 4.LU2 《暗桥》全本免费阅读 第四章 林薇看着单纯无害,但心里总有条定位线摆在那里。 比如她对自己的定位是普通高中生,会明确约束自己不做学生身份以外的出格事情。 灰蒙蒙的天气落下最后一滴雨,伞面上再也没有沉重的落水声,乔希收了伞,藏满雾气的眼眸看向她,开着玩笑问:“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 “老师说你在以前学校成绩也很好。” 林薇原先的拘谨淡下来,唇角上扬露出很浅的一个笑。 雨雾散去,气温随着夜色降低,烟尾桥上的积水哗啦啦地淌入溪流。 李东拾咬着薄饼,塑料袋下稀稀拉拉掉着碎屑,他凑去桥头堵住周满的路,把另一份完整的煎饼让出来,“等会儿打游戏你去吗?” 周满伸手接过,侧着身绕进桥上,“作业没写完,今晚去不了。” 李东拾还有点遗憾,“那行吧,那就我和西哥去玩。”他顿住,又提醒了句:“你作业写完,明早拿给我抄抄。” “知道。” 周满成绩吊车尾,他们一直进行着这种不健康的学习方式。 巷子里学习成绩好的有好几个,能借出作业抄的却只有周满。 傍晚的湖面上波光粼粼,梁砚西今天兴致不高地洒着二氧化氯,李东拾想到买晚饭的那一茬,“这个林薇还真奇怪,我刚给她打招呼,她理都不理我直接跑了。” “你上次玩火差点把她头发烧了,谁不害怕。”周满从口袋掏出鱼食和烟递给梁砚西,从他那儿接来零钱,好笑地偏头继续接李东拾的话:“这谁见了你不得怵你啊。” “要我我也怕你。” “不是故意的啊。”李东拾瞪眼,“而且我都连买一个多星期早餐给她道歉了,难哄死了,狗脾气比驴都倔。” “……” “你是不知道,她刚看见我就跟看到狼一样脚底抹油,拉着乔希跑得比谁都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吃了她呢。” 提到乔希以后,他话音卡壳顿在这里,原本旺起的情绪突然变得有点泄气,“本来知道乔希转到我们学校我还挺高兴,放学之后我还去他们班想逗她一起回来呢,结果没碰着人。” “再一看她都跟林薇那种好学生玩在一起了。”李东拾心里被挠得痒痒的,脑子里高速运转着,觉得林薇肯定要他里里外外都说得不是人,那岂不是没机会再接近乔希了,他忽然感觉好幻灭,愤懑地叹了口气:“这不是操蛋。” “不是早叫你放弃。”周满慢条斯理地拆开那一层透明的塑料包装袋,“都跟你说了,不要祸害人姑娘。” 河面上的水变得清澈,梁砚西也不加入他们的聊天室,百无聊赖地拆开鱼食包装往湖里洒着。暗桥底下游来一群小鱼,也只有张着嘴巴争相夺食时梁砚西才轻笑了声。 李东拾没注意到,他的脑海还在勾勒乔希的脸,回忆乔希的形象。 黑长的头发很直,眼睫浓密,一双漆黑的眼睛很灵动,眨起眼时睫毛轻扇像只猫一样挠人。 衣服,鞋子和配饰似乎都藏满了巧思,不管什么时候见到她都能感受到她的精致。 她身上似乎是有种浑然天成的精致和贵气。 辨不出她的喜怒,身上有种很淡的疏离感,可一旦开口说话时,她很有礼貌的样子看起来家教很好。 原本那种感觉若即若离还有待回旋的余地,可是现在,李东拾整个人都蔫了,像战斗失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你们说我现在要是去找小公主解释一下,是不是能行?” “……” 周满:“这不得看你自己。” 周满没给出合理的参考建设性意见,李东拾又将问题抛给旁边沉默着的粱砚西,“西哥,你脑子好,你觉得呢?” “什么?”粱砚西的状态完全游离在他们对话之外。 “就我现在去美玲棋牌室找乔希解释一下我和林薇之间的矛盾,我其实也不坏,不想她以后有色眼镜看我。” 水里的鱼儿又游荡扑腾,鱼尾甩出湖水又坠下打出涟漪。 粱砚西高挺的眉骨在路灯下灰暗不明,他没立刻答,望着水底的那鱼,倏地呵笑了声,“你叫她公主?” “乔希好看啊。”李东拾拧着碳酸饮料的瓶子,瓶口漏气发出一声,他灌下一口,理所当然地承认:“就跟个小公主一样。” 烟尾桥上安静,塑料袋搓出的皱褶声很响,还有着鱼食丢入河里的闷音。 粱砚西一头蓝色的头发沾着阴雨天里的潮气,规 5.LU2 《暗桥》全本免费阅读 第五章 夜晚的美玲棋牌室仍旧亮着光,整座客厅被照得亮堂堂的。 乔希看了眼窗外,微弱的月亮在黑暗下显得雾蒙蒙,窗外的灯也是亮得忽明忽暗。 楼下的搓牌声响彻楼层,每一道噪音都随着墙壁介质传递上来,和这个深夜显得格格不入。 乔希拆开新买的降噪耳机塞上,回到床上盯着漆黑的天花板眨巴了下眼睛,熟悉过多次的夜晚仍旧让人觉得难以适应,有种无端的情绪涌上心头。 床头柜的手机在震动,屏幕亮起的光照射着整个黑暗,乔希掀眼伸手去摸手机,屏幕上跳跃着一串无备注的短信。 134xxx:「故意的?」 再往上,是下课铃响起的那一时刻进来的消息:放学等我。 什么故意,他又是指着哪件事? 乔希脑海中又一次浮现过那张肆意张狂,目中无人的脸,昏暗破旧的老街下他脊背微弓,像只没人要的丧家犬。 还是只疯的。 楼下不知道又因为什么引起骚动,掀起一阵哄堂大笑的声音,是耳塞都隔绝不了的噪音。 乔希莫名来了股躁意,拧眉拿着手机噼里啪啦地在上面按着触控键发过去,像在泄愤。 「你有病吧」 今天算乔希融入校园新生活的第一天,似乎就没碰上一个正常人。 发完这条情绪化的信息也并没有解气,黑暗夜的笼罩下,她从床上坐起来点开白露女士的微信聊天框。 joyxxxii:「妈,我想回上海」 这老破小的地方,人也奇怪,真的很难再待下去。 出乎意料的是,白露女士那边回复得很快:「乔希,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不睡觉在那想什么穷心思呢?」 乔希掀着沉重的眼皮没回,两方聊天框里安静许久,久到楼下声音渐变安静,久到乔希都快适应楼下的吵闹即将阖眼,她的手机又震了下。 「你们学校每个月都有月考的是吗?」 「我刚和你司叔叔商量了下,我的想法是,如果你在那边的月考能考第一我就把你接回来。」 或许是察觉出自己先前的态度都太硬了,白露文字的温度变得温暖了些: 「妈妈知道南浔那边条件艰苦,但是上海这边的新学校我已经在联系了,你先安心待那边,乖一点,等过了这段时间就行。」 温暖的文字似乎宽慰了乔希深夜里的烦躁和不安。 乔希仍旧困到额角突突地跳着,瞌睡虫爬在眼皮上,脑神经在此刻却是异常兴奋,她撑着力气乖巧地回复: 「好」 「妈妈,我会考第一」 南浔高中课业抓得很严,爱给犯事儿的学生请来家长威慑学生,后又安排班主任隔三差五来一通“知识改变未来”的宣讲流程。 明明还是高二生阶段,学校里已经有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焰。 发下来的试卷能堆成小山,教室安静到只能听见笔尖触上纸张的沙沙声音。 除却那一批已经摆烂不想自救的差生在后面睡觉,其余每个学生都很努力地往前游。 乔希在这里也算渐入佳境,她以前上的学校授课进度紧凑拉得很快,强调思维运转。而南浔高中这里的老师讲题时很慢,想要将解题思路揉进每个人的记忆点里,重复讲解两三遍。 方法挺好,只是对于成绩优异的那一批学生来说有些消磨。 早自习下课以后,林薇神神秘秘地勾头凑过来,这些天她和乔希相处愉快,此刻也毫不吝啬地提醒:“我们数学老师很凶,也比较专制,你今天不要在他课上偷偷写作业哦!” 林薇看着乔希面前那一叠试卷,温暾的声音其实想问:你为什么那么着急地赶作业。 就像生死时速一样,甚至没放过课后那点儿空闲时间。 乔希头抬起来,眼睛有些酸涩,她眨巴了下眼睛缓解,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你说什么?” 她刚才太专注在题目上了,没听清。 课间的教室里有种乌泱泱的吵,连带着走廊外的奔跑声,非常闹腾。 林薇动唇又重复了遍,“赵老师很凶,不喜欢我们在课上做别的事情,今天有好几节他的课呢。” 数学老师之前请了几天的假,找了别的代课老师来五班上过几节数学课。 乔希来了后一直没碰见过这位赵老师,但林薇是数学课代表,透出来的消息不会错。 作业也不急于这一时写,乔希不想给自己惹事,她丢下笔,揉着酸麻的脖颈跟她点头道谢。 “好,谢谢。” 她总是这么客气。 像是谁都走不进心里,当不成真正的朋友。 又或许是,她心底已经有过最好的朋友。 烟尾巷早上贴出通知告示,说巷里电路老化会有维修队过来检修,从周五那天开始,白天将会停电三天,夜间才会送电,希望广大市民合理规划好电力安排。 告示贴出来好几天,乔美玲最后一天才知晓,一早就忍不住开始嘟囔,“烦死的哝,检修的么要这么久,我生意还要不要做的啦?” 她刚斥巨资购的四台麻将机,至今还没有回本。 “早不修晚不修偏偏要到现在才来是吧?” 乔美琳每一句话都是对巷子里停电安排的不满。 乔希扯了根放在餐盘里,见豆浆磨好了拿了两个空杯子去接,她安慰着乔美琳,“姑妈,检修完安全,平时家里机器用电,屋里到处都被丢着香烟头才危险呢。” 或许是停电可以听见安静,乔希也没意识到自己此刻雀跃到眉尾上扬,语气也是压不住的愉悦语调。 乔美琳敏锐地察觉到,先前乔希就找她提过几次夜里棋牌室太吵她休息不好的事,乔美琳皱眉不高兴地看向她,“你还在那笑,看我不赚钱你就开心了是吧?” 乔希掀起眼皮,一副乖巧的样子,脸不红心不跳地否认:“姑妈你看错了。” “我没笑。” 乔美琳白了眼她,大早上说教起来:“你们年轻人熬点夜要什么紧的啦。” “这样正好你晚上写作业犯困还能给你醒醒盹。” 先前两次,乔美琳都是这么说的,后来她有事没事就喜欢提这两句话在乔希耳边。 乔希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端着豆浆过来连忙打岔:“姑妈,豆浆颜 6.LU2 《暗桥》全本免费阅读 第六章 放学高峰期,校门口拥堵难行。 李东拾挤着人群找到梁砚西,眼尖到没错过驶离的那辆公车,他指着窗,“那不是乔希和林薇吗?她们俩溜得还挺快。” 周围吵吵嚷嚷,李东拾说完像咬到舌尖一样痛苦闭嘴。 他知梁砚西不待见乔希,明知还要故意去提,纯纯找抽行为。 他换了个话题:“袁立新刚问我今晚篮球赛你去不去?” 不到片刻时间,校门口的人就走了大半,原本繁华热闹的场面瞬间变得清冷萧条。 梁砚西站在小卖铺前扫了瓶水,上面终于弹出来那个人的最新消息。 joyxxxii:「躲你呢」 她丝毫不客气的,像什么都不在意似的,回复着让人看到就觉得刺眼的消息。 像是在骂人。 梁砚西嗤呵了声,捞起那瓶纯净水,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收了起来,冷哼了声拒绝得干脆,像在发着什么脾气:“不去。” “行,那我发信息跟他说声。”李东拾低头立马给人回了消息,再抬头时,看着烈日心里莫名涌出一股烦躁,“巷子里停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电,回去也没事干,要不咱们直接去步行街玩?” 步行街距学校不远,好吃的好玩的东西有很多,是属于年轻人的地盘。 夕阳的余热还在挥散,梁砚西涣散的目光轻掀,拧着瓶盖囫囵地应下,“嗯。” 反正去哪里都一样。 比起校园门口很快的萧条,步行街这会儿正到了热闹的时候,店门口敞开着迎客。 商区楼上有一层是电玩城,中学生们最爱,李东拾每次来到这儿就像到达快乐老家一样熟悉,自动去了柜台前排队换币。 梁砚西今天没什么想法,扑了个空的地方坐着,低着头百无聊赖地转着手机在玩。 朋友圈最新一条动态,周满两分钟前发的:店里蜡烛库存不多,需要的请尽快来取。 天色渐暗,夜色渐渐展露,维修队说得半夜才来灯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照明条件受限,巷子里各家开始准备买蜡烛回用作照明工具。 梁砚西一身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弓着脊背颈间棘突一块,垂着眼睛眉宇间的戾气难消,像处于暴风眼的漩涡,又像在潮湿梦幻的梦里。 一副好皮囊,天生招人喜欢。 电玩城里音乐和吵闹声奏个不停,梁砚西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触上那包没抽完的黑冰,硬盒的质地,还没取出眼前的光影被人遮住严严实实。 他轻皱起眉,漆黑的眼底藏满了被打扰的不耐,“有事儿?” 来人是个女孩儿,看着同龄,一头羊毛卷,隔壁学校的校服改得乱七八糟。 见梁砚西开口便坐到他旁边空椅子上,举着微信的二维码直明来意,“帅哥,交个朋友一起玩?” 自来熟的社交,大胆的举动,眼底的欲望过分直白地透着她来的目的。 电玩厅里闪烁着昏暗的蓝色灯光,滚动的镁光灯片拓下一层细闪照过来,梁砚西垂眼耸着眉,态度散漫地睨了旁边一眼,“你想泡我啊?” 卷发女生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以后也不生气,“你说话真直白。” 她一脸笑意:“那你给机会吗?” “不给。”梁砚西想也没想地拒绝。 李东拾兑好游戏币,目光四处搜寻着梁砚西,他刚刚靠近,看见少年抬着下颚,语调吊儿郎当地拖着腔调:“我喜欢好学生。” 像是故意一样,存心给人找不痛快。 李东拾看旁边女生脸都白了,赶忙上前安慰:“同学你别生气,我这兄弟就是这样没个正形,之前还有人说他喜欢男的呢。” “你看他那混蛋的样子,找好学生不也是被他祸害。” 电玩城里浩浩荡荡又来了一群人,本就吵闹的地方显得更加乌烟瘴气。 过分迷离的暗蓝世界,梁砚西轻嗤了声,忽然觉得没劲极了。他收起那包刚刚取出的黑冰丢入兜里,点开周满的聊天转了笔钱过去。 West:「给我留几根」 小满:「你不是出去玩了,今晚还回烟尾巷?」 梁砚西想到破败的小楼里,爬山虎缠着墙壁野蛮生长,透过那扇摇摇欲坠的窗里,少女皱着眉坐在书桌前的样子。 破裂的窗户灌入这座城市的夜风,女孩低着头安静认真地奋笔疾书,仿佛外界一切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 可也是她。 在昏黄的夜灯下,樱花晚期的萧条里,雨汽潮湿地悬浮在空气里,她冷着脸将他拒之门外,“你还真把自己当什么洪水猛兽了,谁见着你都要怕啊。” “先说好我很快就回上海。” “我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去他妈的井水不犯河水。 他偏要犯。 错过了放学的高峰期,电玩城迎来旺客期。 大厅里一曲结束换了首节奏更快的热歌,李东拾眼尖扭过头,“西,你去哪里?” 暗蓝色调的大厅里不知道哪里发出一阵起哄的雀跃声,像在夜里招着人,抛开一切引人堕落下坠。 梁砚西漆黑的眼底没什么情绪,“回家。” 李东拾抱着一筐游戏币惊诧不已:“家里停电呢,这时候回去能做什么?” 梁砚西眯着眼,凌厉的五官匿在暗蓝的灯光里,不知道想到什么轻笑了声,低着头懒洋洋地开口:“回去逗猫。” 一头蓝的发过分张扬,又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南浔近日气温昼夜温差很大,白天好像在过热夏天,傍晚开始气温直线下降。 美玲棋牌室拖了几张桌子出来,清一色的麻将摆在桌上,邻里的大爷咬着根烟,积极地手洗麻将,眉宇间的得意似乎在说还没忘却看家本事。 乔美玲则是在门口支了个炭火炉子,铁壶摆在上面接受最原始的加热方式给客人沏茶,把院门口的路堵了个干净。 她远远见到梁砚西回来,笑着迎上来说着抱歉的话,“不好意思啊小梁,今天停电但是叔叔阿姨他们实在手痒,我就趁着天亮把桌子挪出来了。” 她说:“要不你从我们家天台那走?” 大家耳听八方,听着这边动静立马招呼,站起来挪开凳子腾了个空地儿,“小梁你放学啦,来,走这儿回去。” 梁砚西抬头,透过阳台看见一张皱着的脸。 晚间微风吹着树叶,绿意被阳光普照着抽芽,到了傍晚,外面仅剩下一些微弱的光线,乔希戴着耳塞,眉头拧着像心里憋了烦闷。 不知道是因为作业还是楼下的吵闹。 晚风吹着沙尘作响,梁砚西淡淡地收回视线嗯了声,穿过美玲棋牌室门口回到属于自己的小洋房。 夕阳将少年高 7.LU2 《暗桥》全本免费阅读 第七章 那晚的停电阵仗声势浩大,几个住在烟尾巷的同学成了老师们看管的重点对象。 李东拾和周续同一时间被请去办公室,李东拾人高马大地站在主任的办公桌前委屈地嚷嚷:“马老师,真不是我不想写,您看我先前哪次作业没交啊,这次真是突发情况,我们小区昨儿停电了。” “全停了。” 李东拾倒是抱了作业挤在小满超市的院子里,一班和五班的代课老师是同一个,布置下来的作业也都一样。 他看看周满又看看林薇,两人低着头很专注地沉浸在题海里,昏暗的烛火在暗夜里跳跃,乍暖的天气已经有了蚊虫扑过来,长桌上全是低着头认真写作业的人。 李东拾看着陌生的题,脑子里只有空白和烦躁,他和这里格格不入,实在难再待下去。 一向不对付的两个人,此刻因作业都没写而站到统一战线上。 周续帮着搭腔:“是啊,马老师,这次真不能怪我们,这电要停好几天,昨天害得我们家连晚饭都没吃呢。” “我们家也没吃。” 可所有的借口都是无用,马老师不想再听,举手示意他们暂停,提耳怒叱:“别的同学都写完了,就你俩没写,不知悔改还找那么多理由!” 办公室里是主任指着鼻子的怒音,因他们两人上交的空白作业,像惩罚一样地给他们布置了更多量的作业。 周末还没到来,李东拾过得苦不堪言。 他平日里吸纳的知识全还给空气,关键要用的时候什么都不行,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找人帮他。 周五那天下午,他从一班跑到五班来找林薇,神色凝重到像在说什么重大事件。 乔希从洗手间出来,经过长廊回到教室,李东拾眼尖看到她冲她招手打招呼:“嗨!乔希。” 乔希点头微笑,冲他回了个招呼。 自从上次雨后撞见他们在桥上喂鱼以后,李东拾没再像往常那样对她过度热情。他像是有意识地退后,保持着两人之间的那条弹性的线。 乔希原本就和他们是萍水相逢的关系,现在变成点到为止的交集,这最好不过。 走廊上吵吵闹闹的,下节课又是数学,乔希桌上一堆书还没整理,没想多待,也没多问,直接回了教室座位上。 临走之前,听到李东拾压低了声音央求说:“就两张行不行,你帮我写了我给你钱。” 李东拾被额外布置的作业同大家的不一样,抄也没得抄,只好找人帮忙做。 他关注着林薇的表情,像是看见她情绪松动,连忙追加筹码:“一张试卷二十!” 林薇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她从小跟着奶奶一起生活,寒暑假的时候甚至会在外面找学生可以做的兼职。李东拾开出的条件林薇很心动,她接过那几张试卷,同他秘密进行交易:“行。” 距离上课铃声响起还早,林薇藏着两张试卷回到教室,彼时乔希还在整理课桌,她想到自己先前对乔希那些警醒的话,咬着下唇有些难以启齿,“那个……乔乔。” 乔希嗯了声,偏头看向她。 只是对视一眼,乔希读懂了她眼底的为难和纠结,她视线落在她桌肚边缘的那把小花伞,她眨巴了下眼睛,“李东拾把伞还给你了?” 林薇愣住,原来方敏敏拿她的伞借花献佛的事情乔希都知道。 但事实不是这样,林薇摇摇头,“不是他。” 林薇凑近声音有些小声:“是周满把伞拿给我的。” 乔希点点头,这像是周满会做的事情。 课间的教室白噪音很吵,混杂在同学们的聊天打趣声里,她又看见林薇皱了皱鼻子,严肃的表情看起来仍对李东拾颇有微词:“他来雇我帮他写作业。给钱的。” 五月中旬,热夏天到来。 下午的体育课难得保留着,操场上挤了好几个班,两圈操场以后再完成体育老师的运动指标便是大家自由活动的时间。 阳光强烈,林薇心里还惦记着接的“生意”,带着乔希猫进学校新建的体育馆里,因为那边纳凉效果好。 体育馆里不知道哪个班的人聚集了队伍在打球,前排观赏区也挤满了人。 林薇想要安静一些,在后排找了个偏僻的座位低着头写卷子。 乔希刚坐下来,想到门外那个自助饮水机,又起身说:“我去买瓶水。” 林薇抬头看了眼四周,原本还算开阔的场地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挤得满满当当,她点点头,“行,那我帮你占位。” 台式的机器按钮有些故障失灵,乔希投入硬币点了好几次纯净水按钮才点上。 后门涌道里挤着上体育课的同学,三五成群地结伴在一起,斗嘴的声音回响在这栋体育馆里。有两个女生经过乔希身后,挤在门口张望着篮球馆里,“里面真有梁砚西?” 旁边和她结伴而来的女生说:“我可是跟老师说去卫生室翘课装病来看他的呢,他可千万别不在啊。” “怎么可能不在啊,马上我们学校篮球队要和博文中学比赛,梁砚西也是校队的,不能不来训练吧。” “而且,有梁砚西在包赢的。” “那谁知道啊,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 话音刚落,前排有一个女生垫脚轻蹦了下,眼睛尖到扭头热心给她们指着方向,“那边那个,仰着头喝水的那个蓝头发看见了吧。” “17号选手,梁砚西。” 乔希的两瓶水慢慢腾腾的终于掉下来,带着凉气的水还有些冰手,她看着被挤满的大厅门口,眉头微微皱起,又想到昨夜梁砚西那欠扁的样子,实在不懂他那样的人渣怎么把她们迷得五迷三道。 水泄不通的门口难再进入,乔希低头掏出手机给林薇发消息过去:「进不去了,我先回教室」 文字信息还在编辑,乔希突然听见有人自己的名字,是方才说翘课来体育馆的那个女生,她主动说:“听说五班来了个很好看的转学生,成绩还很好,叫乔希?” “啊,对。” “梁砚西昨天还放话说他喜欢好学生,你们说这个转校生会不会和梁砚西在一起啊?” 或许相貌优越的人 8.Towards 《暗桥》全本免费阅读 第八章 潮湿雨季绵延,汹涌的雨水拍打在走廊上,凉雨湿掉鞋尖。 原本在走廊上等雨停的学生也随着时间逐渐有了庇护离开。 林薇书包里背着李东拾的试卷,她心里藏不住事情,列出待做清单以后就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一项事情结束。 放学铃声响起时,她背起书包离开,只是刚下楼梯就碰上追着她出来的方敏敏。 “小薇,今天雨好大,我穿着裙子呢都不好回家,你的伞能不能借用啊?” “小薇你人那么好,还是我们学校年级第一,应该不会拒绝帮助我吧。” 方敏敏露着天真地笑,可言语之间的态度却是强硬的,眼底肃清,好像下一秒就会变天,林薇和她同学两年,曾和她有过无数次的交集,偏偏每次都只能处于下风。 林薇垂下眼睛,从书包里取出唯一的伞递给方敏敏。 暴雨接连地下坠着,方敏敏接过那把伞,脸上的笑变得明媚,和朋友一起离开前还回头说了句:“薇薇你真好。” 林薇脸颊软肉牵动,扯出一抹很浅的笑,“没事。” 只是把伞给出以后,她又一次被困在暴雨里无处可行。 林薇下楼时碰见债主李东拾,失落的心情里想到先前的计划,她原本是想将带回家写好再交给他,一手拿钱一手交货才是她的性格。 她没想过会在楼下碰见李东拾,也没想到李东拾会在看见她后急匆匆地走过来,“雨这么大也不好走,要不要帮我再写两张卷子?” “反正等雨停下来是闲着,就再来写两套呗。” 雨太大了,林薇包里还装着试卷,她根本就没办法走。 李东拾拽着林薇找了间教室进去,期间还没忘拉上周满。 因为周满在的时候,林薇才会收敛情绪,没那么敌视他。 气象台的实时检测说暴雨大概会在两个小时后停止,现在回去指不定会被淋成什么鬼样子,李东拾怀里抱着一堆习题册,他想过人多力量大,有两个人帮他写作业的话肯定能很快完成。 反正他这个月生活费还有很多。 - 暴雨拍打在廊道的玻璃窗户上,吹开了教学楼的一扇天窗。 突如其来的冷雨倾倒,大理石的楼梯道上也被外面的雨沾满了潮气。 寂静的楼梯间,偶尔有几滴雨水顺着冷风吹来,梁砚西手肘倚搭在木质的扶手上,他身边似有云雾包裹,不知道在做什么。 楼道里,梁砚西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有事儿?” 他身边来了人。 楼层的缝隙里,方敏敏带着那把熟悉的小花伞出现,她今天扎了高马尾,扭头的时候头发晃动,很有活力。她把那把小花伞递过去,笑容灿烂:“梁砚西,外面下雨了,这把伞借你吧。” “用不着。” 梁砚西眼皮轻抬,仍旧那副懒散的样子,没什么劲儿,拒绝人也是不留情面。 雨点声接着落下,像海水一样倾倒,悉数砸向教学楼外的玻璃窗上,被视线打量得有些烦,他轻啧了声,不耐烦的声音又响起:“还不走?” “梁砚西,上次月考我是我们班第二十八名,老师说我很聪明进步很大。”方敏敏心酸于他这样冷淡的态度,不过他一向如此。 方敏敏深吸了口气,企图用自己的热情感化他:“梁砚西,我喜欢你。” “所以,你能和我谈恋爱么?” 似乎整栋楼都静了下来,只剩方敏敏的声音在楼道里响着回音的余声。 外面是混乱的雨,云雾弥漫在楼道间,梁砚西这才睁开惺忪的眼正视了他,印象中她从前似乎喜欢围着周满在跑,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神经找上了他。 因为他那句喜欢好学生的玩笑话? 啧,好像是有点麻烦。 过分安静的楼道里,雨点重重地砸下来,梁砚西讥笑着开口,“你要真聪明就不该来找我。” “才二十八名啊。” 漆黑的眼睛被烟雾笼罩着,凌厉的五官充着戾气,最肆意的年纪,扬着不知天高地厚的笑:“我这人什么都喜欢最好的,能听懂?” 能听懂就不要再来招他。 坏男孩总有招哭女生的本事。 梁砚西字字珠玑的话把方敏敏当场气哭跑开,噔噔噔的脚步声离开,楼道又恢复成只有白噪音的清静。 暴雨淹没了整座城市,冰凉的雨点顺着潮湿的风吹来,梁砚西抬起下颚,散了些方才的冷,“还想看戏多久?” 他发现她了。 乔希也没掩藏,小皮鞋踩上大理石地板,终于有了下楼的动静。她那双漆黑的眼睛清冷倔强,如同外面骤然而降的暴雨,“是你自己要在这儿。” 她的态度冷淡,像要和他撇清关系。 似乎在白日里,她对他的态度总是差太多。 就像是只喂不熟的长尾猫,矜贵优雅,容不得别人侵犯。 银黑的打火机壳是冷硬的质感,上面的印花S.T.Dupont字母已有些磨损,梁砚西手肘搭在扶手上,低头把玩着金属壳低声笑着,轻嗤了声,控诉她:“用完就扔,你就这么无情啊。” 明明昨晚他还帮了她。 乔希那双平静的眼底闪现一抹诧异,“难不成你还想收钱?” 天色暗下来,整座教学楼都被一股阴沉的蓝色包围。 楼梯平层之间的涌道很窄,细密的雨雾笼罩过来,风一吹,掀起女孩长长的裙摆。 梁砚西扯了个坏笑,点头:“也不是不行。” 乔希收回情绪,唇角扯出一个很浅弧度的笑,提出等价交换条件:“行,那等下次别人找我表白的时候也叫你来看。” 身后的少年才下球场,冲凉以后换回了校服,一头蓝色的发随意抓了把,仍旧潮着,露出精致戾气的五官,不知道在这儿站了多久。 外面大雨倾盆,像他这个人一样,融透了南浔的糟糕的雨水天气,看着就叫人心烦。 礼尚往来以后,乔希恢复成方才冷淡的样子,微信上的短信不想回,现实中也不想和他多有接触。 乔希没和他纠缠,听着雨声走向楼下。 可是梁砚西却不依不饶地跟上来,像只湿漉漉的大狗狗。 暴雨冲刷着每一扇天窗,模糊了外面迎着春意而来的绿。 狭窄的楼梯道上两人一前一后地向下,梁砚西看她动作有些急,就像是又在躲他一样。 乔希在南浔待了接近半月,老实规矩地收了爪子,磨了脾气,扮演着一个满分高中生,等着家人来这座泥泞的小县城里把她接走。 今天周五,又下着雨,美玲棋牌室的人只多不少,按照乔美玲爱钱的性格,肯定又要拉人组局通宵,好赚更多一点头钱。 长廊外已经没有了逗留的学生,迸发的雨点溅湿大理石地面的大半面积,梁砚西高大的身影停留在她身侧,冷雨吹来,少年开口:“这么早回去?” “这么大雨又走不掉。”被困住的感觉很不好,乔希情绪莫名显得有些低落。 “想走啊?”梁砚西双手 9.Towards 《暗桥》全本免费阅读 第九章 那天的雨下到很晚才停,雨后的空气湿漉漉的,带着一股泥土的清新。 雨水打湿了发上的蝴蝶结丝带,沾了水的衣物黏腻地贴在身上,很沉。理智回归,乔希的限定好脾气收回。 她甩开梁砚西的手,骂他是个疯子。 可被骂成疯子的人只是懒散地抬了抬眉骨,雨水从他硬朗的轮廓上滚落,他哼笑了声,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些。 朦胧的夜色被一股水汽包裹着,巷子口的路灯明晃晃地照着光,似乎在指引回家的路。 烟尾桥上藏了只被雨水打湿毛发的小猫,扒着石桥伸出爪子捞着水面,拍出很轻的水声,在听到人声靠近后咕噜一声地跑开,不知道藏在哪里喵叫着。 美玲棋牌室的房间暗着,雨水天气里似乎没有开张的痕迹。 乔希脸上的笑还没挂上,屋子里传来中老年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手动推麻将的声音还在,有个阿伯推着老花镜,兴奋地说自摸胡牌了,叫大家掏出钱袋子给他。 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从美玲棋牌室传出,让乔希停却了脚步。 乔希顶着一身湿漉漉的发和泡了水的衣服,临近家门忽然定住,身后传来少年的低笑声:“你想安然无恙地回去啊?” 雨水洗涤了空气中的尘土,散着雨后的清新气味。 雨雾随着夜色朦胧在周围,梁砚西靠近乔希,挑起眉梢一副好心肠的样子说:“我可以帮你。” 乔希唇部紧抿着,绷直了唇角直视着梁砚西,眼底浑然不信。 两家靠那么近,他能帮到什么啊。 似乎是被女孩眼底的质疑挑衅到,梁砚西眯着眼,狭长的眼睛锐利,漆黑的眼底像是危险的海底漩涡。 他啧了声,宽大的背影挡在乔希面前,直接亮出底牌,“没人会问我带谁回家。” 他懒散地撩起眼,黑漆漆的眼睛里浸着笑,他提醒:“阳台到露台挨着,不高。” 梁砚西是懂乔希的却步的。 他的话音干脆,似乎只要乔希同意,他就可以立马将她藏好带走,全她一个回家后的体面。 冷雨泡在身上,压低着身上正常的体温。 风一阵吹,吹来阵阵的寒气,乔希拢了拢衣服,想到本来名声就好差的人还要赔上更多,她眨巴了下眼睛,有些狐疑:“你要拿你的名声帮我?” 美玲棋牌室里的动静声变得散乱,有笑声从密闭的房子里穿透过来,似乎是要散场的节奏。 这一路走来的房子都没有亮灯,看来是维修队还没送上电过来,嘈杂的门口已有了外出的人,巷子门口的视野开阔避无可避。 乔希身上很凉,她仰起头,漆黑的眼底里没什么情绪,对上梁砚西那双深邃的眼,她问:“这次你又想要什么?” 又要怎样才能帮她。 雨雾弥漫在破败的小巷子里,空气中潮湿分子活跃,梁砚西漆黑的眼底映着光,五官线条凌厉,眼尾轻耷着,视线直勾勾地看向乔希,看起来散漫又不正经。他不置可否地问:“就这么想我?” 夏天已经有了潮湿的绿意,闷窒的雨从树叶上落下,重量砸在额头上。 乔希掀起眼皮擦去那滴饱满滑落的水珠,撞上他脸上逗弄的笑,散漫,自信,又像是对什么都胜券在握。 乔希忽然想到去年上海的里赛庄园,暴雨天山路泥石流滑坡,乔希跟周沵偷跑出来放纵一把,又因特殊天气她们被困在庄园里。 周沵是个看着很乖的女孩,那天已经很晚,她找了个空阔安静的地方,拿起手机占用不稳定线路打电话回家报备,乔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和她说:“那我在大堂等你。” 那天的天气阴沉,乌鸦压在郊区的天空上,到处都是灰濛濛,白茫茫的一片,湍急的阵雨突然到来,冲湿旋转门那块大片面积,所有玩家的行程都被中止。 工作人员安排着客人的疏散,下午茶和点心备好安置。大堂里某一处挤满了人,窃窃私语声嗡嗡地响着,显得很热闹。 从市区赶过来的路程耽误大半时间,原本放晴的好天气也被这场大雨毁掉,乔希低头看了眼给司嘉文发去的消息,信号格仍旧在跳动,她皱起眉头没再管。 司嘉文不会帮她说什么好话,而白露是只看重结果的人,只会上来就指责她没有规划,让她学学司嘉文的乖巧。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起哄的掌声,喧闹不停。 乔希抬眼,看见一抹峭拔的身影,轮廓流畅硬朗,眉骨高挺,黑色的发,周身气压有些低,冷感很重。 他讥笑着,凌厉的五官上敌意很重,乔希站得有些远,距离和吵闹的白噪音盖过了少年的声音。 但乔希读懂了他的唇语,也感受到了他的傲慢。 少年说的是:“你?你还不配和我玩。” 人影憧憧,遮挡住了和少年对话的人,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少年低头轻嗤了声笑,大堂里明晃晃的光线照下来,少年脸上半边阴暗交错,衬得骨相更加精致。 他脸上还挂着嘲弄的笑,不知道又想到什么改口,“行,我陪你玩。我赢了的话我要你滚,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你赢?”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而后抬眉,笃定开口:“你不会赢。” 十几岁的少年,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好像什么都不怕。 喜欢和憎恶全都挂在脸上,做任何事情也没有顾虑,只有一往无前的孤勇。 酒桌上倒下的瓶子和液体,先提出来的人是输家。 而那天,少年也是真的赢了。 南浔不是乔希和梁砚西的第一次见面。 比起去年乔希在上海见过的他,现在的他哪里都没有变。 仍旧有着强烈的情绪,仍旧是肆意妄为的做事态度。哪怕身陷在泥泞里,也可以坦然地笑出来,好像什么都无所谓。 晚间闪过一道雷电,淡蓝色的光闪过,而后陷入一片阴翳。 “你难道不是唯利是图的人?” 身上的衣服还在滴水,乔希觉得好脏,有种第一天来到南浔的闷窒感,不想让少年得逞,她态度冷了下来。 她说:“用不着你,我自己也可以回去。” 暴雨天,冷雨夜,淋点雨算什么。 没什么比被放逐在乡下还要痛苦。 电闪雷鸣以后,原本停掉的雨又开始下坠着,带着一阵冰凉的重感。 乔希的手腕被人桎梏住,冰凉的腕骨处感受到一抹暖意,是这个雨天里唯一的热源。 接着,肩上有点沉。 是梁砚西把那件湿透了的校服外衣套在她的身上。 闪电轰鸣,他身上仅剩一件无袖黑T,肌肉线条硬朗,是属于少年蓬勃的朝气。 昏暗的路灯下,雨水打在身上,他像从水雾里被人捞出。少年脸色紧绷着,系拉链的动作生硬,拉链的滑扣声至顶。 像怕她会拒绝一样,梁砚西认真的语气里有些沉,“衣服透,穿着。” 外套隔住了南浔暴雨夜的凉风,锁住了身体温度,乔希感受到了微弱的暖。 白色衬衫潮湿紧在身上,灰色半裙坠着水珠。 梁砚西身材高大,宽大的校服外套将乔希掩盖得严严实实。 棋牌室男客居多,光是听着声音也知道有好几位叔叔在,乔希没理由再冷脸,不应该用好坏的态度对着他,她看着梁砚西冷硬的臭脸,小声地开口:“谢谢。” 梁砚西收回手,蓝色的碎发遮盖精致的眉眼,干净的水珠弥留在他脸上。 少年蓦地笑了声,“变脸这么快?” 他记仇地翻起旧账:“昨晚还骂我人渣。” “那是你活该。”乔希就事论事,又跟他冲上了,她咬牙切齿地开口:“是你先犯贱要喊你哥哥的,臭流氓!” 梁砚西散漫,乔希清冷。 他们之间像是有根弹性的线,限定的时间和节点,既定的场景里,弹簧收紧。更多时候,则是没有松紧的平衡线。 而此刻,无人的巷子里,发霉的墙皮,墙边野蛮生长的青苔,正在淋的雨都是那根收紧的线。 绵绵细雨下,梁砚西眼底揶揄着笑,他道歉态度良好,“行,流氓说下次不这样了。” 乔希走进家门的时候,牌桌前还站着牌客。 他们已经打完了,但不知道哪来的劲儿,靠在一起讨论着上局、上上局的牌况,然后提出假设的胡牌方案。 一步一回头,就是舍不得走。 还是乔美玲出来催着,“怎么还 10.Towards 《暗桥》全本免费阅读 chapter 10 五月初,南浔进入梅雨季。 天色阴沉,雨水接连降落了好多天,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闷的热气和返潮的霉味成了这座城市的特点。 距离学校组织的月考还剩几天,或许是乔希知道自己将要离开这里,心情变得轻松很多,连带着这季节的梅雨都看得顺眼。 雾雨朦胧的天气,教学楼里潮湿阴沉,下节课是体育课,因天气问题训练场地变成新体育馆,全班改上排球课。 下课铃声响起以后,教室里出现兴奋的尖叫声,大家兴奋地结伴往体育馆走。 林薇则抱着收好的作业去了趟主任办公室,乔希今天值日,课堂结束以后擦掉黑板上的粉笔字笔记,以至于两人都拖了体育馆集合的时间。 黑板上粉笔字迹擦去,湿水的抹布抹了两回四方的黑板,有害的粉尘颗粒粘在手上,异样的物质似乎无处不在。 乔希皱着眉,在洗手间反复地冲着手,直到手心洗到发皱,她才停止。 课后时间过去大半,长廊上的预备铃都快响起,乔希和林薇碰上也不约而同地向体育馆走去。 四层的楼梯,林薇挽着乔希的手腕一起向下走,她忽然问:“周满和李东拾他们说这周末要去露营玩,你想不想去?” 下坡路总显得容易走。 原本觉得很难爬的四层楼梯,下的时候却是很快,乔希愣了下,按照林薇能避则避的性格,不至于这样说。她问:“你是想去?” 林薇颔首,而后皱着脸矛盾起来:“我有点想去,但又有一点点不想。” 春风露营,过了季以后也有新的玩法,这些都是李东拾的主意,他这个人喜欢玩,看林薇的态度缓和以后,于是也没忘记吆喝她加入他们。 安静的楼梯间,乔希问:“都有谁去?” “就周满和李东拾,”林薇笃定地回复,“梁砚西好像有事吧,他不去。” 如果有梁砚西的话,林薇根本就不会再像这样纠结。 阴雨天的台阶上不知何时浸上一层水渍,泥石的痕迹混淆在水中,黏糊糊地粘着鞋底,乔希低着头,跃过脏乱不堪的地方,承诺她:“去吧,我陪你。” 周三周四是学校组织的月考,也是乔希参与的第一场考试。 她从前学习成绩就好,南浔这里题目只比从前的简单,她有把握考得很好。 所以那时,她会离开。 就当散场前的最后一次陪伴。 外面是绵延不绝的雨,似乎下了很久很久。 只是最后的几天也有不太平的时刻,譬如此刻,学校一层楼梯出口的尽头被人堵住,是方敏敏会盛气凌人地挡在乔希和林薇两人面前。 方敏敏身后站了个女生,叫周云霞,她们两人就像是连体婴一样,一直玩得很好。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安静的楼道,监控照不到的死角里,方敏敏视线落在乔希的脸上,她说:“乔希,体育课快要开始了,你赶紧去体育馆集合吧。” 方敏敏连先前的装扮都省掉了,态度奇差无比地堵在路口,眼底的不怀好意明显。 乔希身边的女孩身子僵了下,原本搭在她身上的手也渐渐了抽离的动向。 虽然猜不到具体的缘由,但乔希没动。 她拉住了林薇将要抽离的手,两人之间的距离靠得更近,乔希站在最后一层向下的台阶上垂着眼,她说:“还有两分钟预备铃,你们不走?” 方敏敏身后的女生皱起眉,凑上前语气很差:“听不明白吗?你别多事成吗?” 预备铃声震起,声音传播开来,似乎脚底的大理石地面都传来震感。 外面的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大了,汹涌的雨滴声割裂原本安静的楼梯甬道,四人之间的气氛也一下子僵持起来。 南浔高中平时管控严格,所以那些想要惹事的学生从来都是暗戳戳地针对,不会蠢到给自己找事摆在明面上。 这还是方敏敏头一回这么不管不顾。 乔希没退步,她的手抓住了林薇,感受到她的僵硬和颤抖,轻拍了下她视作安抚。乔希表面上仍旧冷静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她笑了声,不卑不亢地开口:“上课了,等下老师该点名了。” 只是一句话而已,乔希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站在林薇这边。 没有迟疑。 似是没料到新来的借读生会这么不给面子,方敏敏像炸毛一样怒瞪着乔希,胸前起伏得明显,她平复几秒冷着脸撂下最后一句话:“行,你给我等着。” 直到方敏敏和周云霞离开,林薇才松了一口气,可很快她又局促起来,“对不起乔希,你刚才这样……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距离正式的上课铃所剩时间无几,乔希撑开雨伞,偌大的伞面照着她和林薇两个人,好在两人都很瘦,雨伞将她们都保护得很好, 闷重的水滴声砸在伞上。乔希突然问:“她们经常欺负你?” “也没有,”林薇摇摇头,小声地说:“方敏敏就是比较喜欢找我帮忙。” 乔希问:“你想帮?” 林薇耸了耸肩,尴尬地笑了下,“说实话,不太想。” “那就拒绝。”乔希说得认真又笃定。 暴雨淋在地面,雨水溅射得到处都是,伞面上的雨越来越汹涌,乔希和林薇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冷雨天里的话也会有温度,她说:“我帮你。” 一班和五班的学生凑在一起上的体育课,集合点名以后,老师让两个班的学生自行组成小队。 南浔很小,他们这群同龄人在这座城市里生活,大多都认识。 或是小学同学,又或者曾经初中同班,入高中以后又经历过两次分班,人脸都认得差不多。就算是不认识也多少听过名字。 所以这会儿,两班之间自来娴熟地凑到一起。 一班队伍的尾巴站着一位清冷的少年,懒散的态度,浑身都透着倦意和生人勿近的气息。直到体育老师让自由组队,他才从长龙的队伍里退出。 李东拾远远喊他,“梁砚西,老师叫组队了你去哪儿?” 少年似乎是没休息好,冷白的皮肤下,眼底拓下一层淡淡的阴翳。他撩起惺忪的眼,打了个哈欠,“买水。” 李东拾勾着周满的肩膀大声喊着,“那也给我带瓶,我要喝百事!” 口哨声音响起,场内杂乱无章的顺序变得紧凑,很快就变得有序,就连李东拾这样懒散的人也认真了起来。 他余光视线里瞥见到乔希和林薇,胳膊抵了下身边的周满,狐疑,“小满,林薇旁边那个是之前追你的那女孩儿?” “她这是在欺负林薇?” 越过排球网的视野尽头,方敏敏带着同伴气势汹汹地凑过去,找准了时机,抬着肩膀重重地顶上去。 刻意的,存心的使坏。 林薇原本在同乔希说话,一时不查,被撞到吃痛踉跄了下,好在乔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在还有老师在场的排球场里,方敏敏仍旧刻意找茬,胆大包天到似乎谁都没放在心上。 乔希也没幸免,刚扶好方敏敏以后,她的侧面就被周云霞撞到。 肩骨处传来扎实的疼,虎头都带动起一片麻木感觉,乔希怔了下,差点没站稳,她抬起头时撞上方敏敏无辜地笑,她说:“新同学,你不是很爱出风头?那我们照顾照顾你,这次排球课我们一组怎么样?” 同她平日里来麻烦林薇时的态度一模一样。 乔希半眯了下眼睛,漆黑的眼底藏着复杂的情绪,她嗤笑了声,看向面前站着的周云霞和方敏敏,“玩阴的?” 排球场地吵闹,乔希闭眼,深吸了口凉气顺掉乱七八糟的心情。 最后几天,不能惹事。 身后倏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李东拾带着周满嬉皮笑脸地走过来,“林薇,你们这儿好热闹啊,干嘛呢这是?” 两个班的体委给每个班小组分着球,还在前排做着登记。 方敏敏脸上不怀好意的笑立马切换成了无害,她走过来,主动接话:“我和周周很喜欢新同学乔希,她刚到我们学校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就想着来照顾一下的。” 她转过头看向乔希,眼底是赤裸裸的挑衅,她说:“乔希,我们组排球小组好不好?” 体委的发球进度靠近,似乎很快就要登记到他们。 李东拾双手插着裤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地说:“你们要不去找别人组吧,我们和林薇乔希认识,我们想过来组队的。”他偏头,叫着周满帮忙搭话,“对吧周满?” 两个班一起上过好几次体育课,这还 11.Towards chapter 11 下过雨后的夜晚,夜风轻轻吹,蛙声此起彼伏,属于菊次郎的夏天悄悄到来。 美玲棋牌室今夜也在开张,四张麻将桌全都出来工作,麻将机吞进麻将以后搅动的声音分外吵闹,震动和欢声笑语在这里喧嚣。 乔希洗完澡,头发擦至半干。拆开新买到的软耳塞,戴上耳塞以后坐回课桌前低头认真做题。 好在临近考试,任课老师不想给学生太大压力,弹性布置作业,加上乔希有在学校里写作业的习惯,她今天没一会儿工夫就完成了作业。 风声簌簌地吹,树叶上的积雨缓慢地滴落,打在屋檐上噼里啪啦。 还有两天就要考试,乔希很早之前就把这个消息同步给了白露,她打开手机,看见白露的回复了。 「好好考」 她大概是最近很忙,先前答应好的来南浔也没来,周末的视频电话也只聊了五分钟,然后就投入忙碌的工作里。 乔希没再打扰她了。 她继续刷着朋友圈,看见司嘉文的下午五点发了条动态,是学校文艺汇演的活动,她拍了很多照片分享出来。 她从来都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位,身边从来不缺少赞美,就连这条动态底下也被共友刷了很长板块的评论。 乔希的动作停住,目光落在白露和司嘉文的合影上愣住很久。 照片上白露一身花色长裙,看起来典雅又精致,站在台前和穿着校服的司嘉文一起拍的合影。 好像,她们才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母女。 课桌前被一道红色激光笔照过来,掌控这道镭射光的人,似乎是故意想要惹她的注意,红点在桌前频繁画圈。 可能是觉得这人太过迟钝,笔迹上移,落在乔希的手腕上。 乔希抬起头,视野定格在梁砚西身上,她摘掉耳塞起身开窗,“你有病?” 窗户打开以后,新鲜的气流涌入,带着一片泥土味道的清新。 梁砚西慢条斯理地收了镭射光的笔,冷哼了声,“有病就该往你脸上照了。” 夜风吹过,带来一片潮湿的雨雾。 “干嘛呢你。”梁砚西喉结滚动,轻嗤了声似是不满她的态度:“叫你半天。” 乔希白日里和耗尽体力,现在心里憋闷着一口气。她细细的眉毛皱着,下巴轻抬,语气冷冷的:“梁砚西你别招我,我今晚不想吵架。” 她漆黑的眼底疲态明显,像藏满了心事,又像是受尽了委屈。 在黑夜里,独自一人消化。 梁砚西一头蓝色的发还没擦干,带着些潮意。他狭长锐利的双眼看着乔希,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 他说:“买了块蛋糕,吃么?” 乔希狐疑地看他一眼,无功不受禄,她想不通他这么做的行为,感觉他这更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你没安好心啊?” 窗外飘来一阵冷风,蛙叫声不知道从何起。 乔希好像总是这样,下意识地怀疑梁砚西的用心,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梁砚西手里把玩着激光笔,抬头,棱角分明的下颚绷得紧紧的,少年冷笑了声,“狗咬吕洞宾。” “爱来不来。” 然后“啪嗒”一声,少年重重地关了窗。 乔希的耳塞摘下,楼下的喧哗声清晰地涌入耳朵里,她拉开露台的门站了出去,潮湿的雨雾从四面八方来将她包围。 今天南浔的天气很差,黑漆漆的天空看不见一颗星星,就连月亮都被弥漫的水汽氤氲,散发着柔柔的光线。 乔希的手机震动了下,她低下头,看见梁砚西的名字。 「吃不吃?」 他的态度特别冷淡,又像是觉得乔希会拒绝一样,在后面嘴硬地补充:「不吃我丢了」 整栋小洋房都亮着明亮温暖的光,透过窗户,甚至可以看到主人长长的身影站在客厅长桌前,他皱着眉,脸色绷得紧紧的。 低气压徘徊,梁砚西低头看着手机,似乎是在等待手机那端的回信。 也似乎,只要她说声拒绝的话,他会没有丝毫的迟疑将桌上的蛋糕丢入垃圾桶里。 乔希点着屏幕:「不是说给我的吗」 joyxxxii:「我还没吃呢」 joyxxxii:「不许丢!!!」 楼下的桃树绿叶繁茂,湿漉漉的雨水像甘霖一样浇灌,红色果实上滴着雨点,是这个季节最馋人的时鲜水果。 乔希揣着手机飞奔下露台,离开吵吵闹闹的美玲棋牌室和老旧的小房间,敲开了那栋被长辈标记禁止过的门。 梁砚西的家和美玲棋牌室完全不一样。 紧闭的门窗隔音效果很好,踏入他家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嘈杂和吵闹都消失了。偌大的小洋楼里,反倒显得有些清冷。 可是乔希好喜欢他家的清冷。 没有牌客的吵闹,没有麻将机运作时咔咔的响声,没有姑妈的唠叨。 没有老旧电风扇呼呼的响声,也不用拼了命地追赶明天的太阳。 梁砚西高峭的身影站在冰箱门前,他偏头问乔希,“想喝什么?” 乔希问有没有苏打水。 梁砚西挑眉,直说我这儿什么没有,然后当着乔希的面从保鲜柜里拿出两瓶水出来。 桌上放着H系的蛋糕,粉色的,上面是两只冰晶天鹅的雕塑,做工精美,在白炽灯下看着很漂亮。 乔希知道这个牌子,她之前听林薇说这是这里最贵的蛋糕,产品都是预订后现做的,至少要在那儿等半小时才能拿到。 外面的雨连下了好几天,新鲜的空气被压抑在这场雨下,难以流通。 美玲棋牌室每天都会有人进出,香烟的气味,男人身上的难闻气味,整日悬浮在楼下的客厅里,伴随着这样的雨水多天都没能消散。 乔希的房间常年失修,这段时间没有通风也是有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而梁砚西的小洋房里开了空调,最适合人类活动的温度,不冷,但也不会热。屋子里还有股很淡的檀香气味,和梁砚西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让人闻着莫名安心。 H系蛋糕很好吃,甜丝丝的。 甜食好像能扫清所有的难过,乔希甚至都忘掉方才是因为什么在难过。 她捧着蛋糕眨巴下眼睛,又想到了梁砚西放学后给她发的那条消息,眼前倏然一亮,有些得意地问:“所以你这是专门买的蛋糕庆祝我打败方敏敏的?” 梁砚西不知道她说的方敏敏是谁。 但是大概能猜得到,乔希是在说今天同她打比赛的那个女生。 乔希此刻眉宇舒展,眼尾都上扬着,得意得像翘起了尾巴的小猫。 梁砚西拧开苏打水的瓶盖,又虚虚地旋了些回去,放在乔希面前的桌子上。他抬了抬眉骨,似笑非笑地开口:“路上顺便买的。” 好像在叫她少自作多情。 乔希觉得这人就是喜欢口是心非,没劲极了,她“嘁”了声。 甜丝丝的蛋糕像给她顺完毛,乔希态度软下来,“蛋糕很好吃,不管怎么说,都谢谢你了。” 她一字一句地回应:“我就当你在给我庆祝。” 就当庆祝赢掉比赛,就当欢送最后一场聚会。 蛋糕很精美,但并不是很大。 乔希拥有整整一块的蛋糕,她想了下,还是和梁砚西提前说:“梁砚西,以后你不要再欺负我那块玻璃了,这次月考结束以后,我就要回上海了。” 她对上梁砚西那双漆黑的,茫然的眼睛,继续解释:“在上海读书,在上海生活。不会再回南浔。” 她说这话时,没有任何的留恋。 就像他们在南浔第一次见面的夜晚,傍晚暖黄色的路灯也照不进她的心底,她骄傲,淡漠,嫌弃地看着这里的一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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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希丢下叉子和面纸,没有了再去品尝蛋糕的心情。 她一张冷脸,就要起身离开,她浑身都写满了抗拒,今天多说的一句都算是她多嘴。 可梁砚西像是洞悉她的想法一样,先她一步开口:“去年小卖铺里,是她主动关心那人,问她渴不渴,想不想喝水。” “并且主动买单。” 乔希并不了解林薇从前,但下暴雨的那天,在去学校体育馆的路上,是林薇亲口说不愿意帮方敏敏。 人都选择自己看到的东西。 乔希自然而然地选择站在林薇这边,她冷着脸,语气生硬地同梁砚西争执:“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选择的权利,那也许林薇是被迫的呢。” 梁砚西见她这副倔种的样子,像是硬要和他争个高低。 他懒淡淡地坐在那里,默了片刻,被乔希挖掉小半的蛋糕被梁砚西推走,他们两人的桌前变得空旷干净,他说:“你今天的打法收着,故意吊着她玩,她带着朋友走的时候,看你的那一眼,分明已经记恨上你。” 他的手搁在桌上,腕骨冷白,手臂上青筋凸显,伸出手臂捞起那瓶被开了口的苏打水推到乔希面前,“你输得起,她未必能输得起。你在南浔,之后不会容易。” 像是乔希说的,回上海的日子迫在眉睫,她只会在南浔再待几天。 在最后几天激怒方敏敏,对她来说还是冲动了。 乔希先前和梁砚西对呛,这会儿也觉得口干舌燥,她没拒绝那瓶水,捞起灌了口水润喉。 “我就是故意的。”喉咙间不适散去,她说:“我不仅今天激她,明天我还要。” 暴雨天里,乔希答应过林薇说要帮她摆脱方敏敏的骚扰。 乔希在南浔所剩的时间不多,她只想在最短的时间里,吸引走火力。 时间慢下来,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梁砚西不再问了。 他喉结滚动了下,嗤笑了声提醒她,“当心玩火自焚。” “不过也没关系,”梁砚西动作松弛,不知道他又想到什么坏心思,笑得身子向后倾仰。 夜晚的时钟走向很慢,狂风和暴雨在小洋房外呼啸,梁砚西扯了扯唇角,好笑地说:“叫声哥哥,我可以帮你。” 12.Towards chapter 12 周三那天,南浔全高中都安排了月考。 小考不比期中期末这种大考,也不像几校联考那样重要。 按照班主任的话来说,月考只是检验你们这个月这段时间对知识掌握运用的能力,都平常心,放宽心态就好。 学校没有划分考区,没有给考生颁发准考证,也没有叫同学收拾教室。 这就像是一个不被重视的月考,早读课仍然照常地进行。 后面的同学依然有趴在书桌上睡觉的人,课间也仍旧是同学们成群在走廊上玩耍,还和从前一样是最轻松的状态。 直到第一节课上课铃声响起,任课老师抱着一沓试卷走进教室。 比起校园里的松弛,好像只有那一沓试卷才是这次月考的象征。 语文老师推了推眼镜,清点着学生名单,教室里少人,班长说那位同学因为发烧请假了。 语文老师点点头对此没过多说什么,他说:“来,我们先把座位拉开。” 高中的学生课本很多,书桌上被堆满了书本和题集。 原本是两人并排一个座位,现在课桌拉开,每个同学之间都空了点距离。 教室里是一阵嗡嗡乱乱地吵,铁质的课桌桌腿摩擦在水泥地面上滋啦滋啦地响着,这是对这场月考最后的尊重。 上课的时间点,教室的门窗紧闭着,所有的学生都在低头认真地写试卷。 人群拥挤的教室里,空间环境密闭,潮湿霉味和腐臭在教室里飘着,像是要烂掉。 一切事情都在稳定地推进着,一整个上午,结束了两场考试。 中午的时候,雨势正猛烈,外面急急的雨像是不会停。 这一场大雨困住了很多同学。 教学楼不远处有个校园小卖铺,好多不想去食堂的人都朝着小卖铺冲过去,方便面和面包成了热销。 小卖铺里人挤着人,生意一下子变得很红火。 乔希站在走廊上,伸手摸了把外面的雨。 夏天猛烈的风吹过,湿掉半边手臂,林薇拉回乔希,担忧地看向外面的天气,她说:“乔乔,早上我奶奶在我书包里装了一个粽子,我们一起分了吧。” 或许是离别在前,乔希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林薇的样子。 初见时,她是个懦弱的老好人,说话怯怯的,也生怕行差踏错半步,而后万劫不复。她小心地给乔希让出座位,中午午休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挪动座椅,生怕吵醒旁边趴在课桌上入睡的新同桌。 乔希从前没有接触过这样子的人,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她变成朋友。 就像她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梁砚西家,坦然地享用一块蛋糕。 灰蒙蒙的天气,混乱的走廊里,乔希听见林薇的肚子在叫,她抬起手臂掐了把林薇圆圆的脸,笑着拒绝:“不用,我不饿。” 乔希回教室拿了纸巾去了趟卫生间。 白露的消息在上午回复过来,她问:「是今天考?」 乔希回她:「嗯,明天就能考完」 午休的时间,那边大概正好碰着手机,回复消息很快:「行,那等成绩出来吧」 乔希终于等到了白露闲暇的时间,她心情雀跃地在微信上多发了几条消息。 joyxxxii:「妈妈,我这里下了好大的雨,上海天气怎么样?」 joyxxxii:「你吃过午饭了吗?」 或许是知道现在是午休的时间点,白露看到乔希的信息以后发了一条十几秒的语音过来。 白色的语音条被点上,白露温柔的声音在狂风拍打着门窗的卫生间里响起,“吃过了,我,嘉文,还有你叔叔在沛玉轩吃的,现在吃完打算回家了。” 语音顿了两秒,白露带着笑意的话传来:“你在南浔好好温习功课,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妈妈担心。” 语音里,除却白露清晰的口条以外,似乎还有司嘉文在饭桌上的撒娇声。 南浔高中的卫生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那扇摇摇欲坠的窗户终于被狂风拍打毁掉,重物砰的一声掉落在地板上。 强风从破裂的窗户口涌入,透过挡板,冰凉的寒意倾入腿脚上。 乔希只觉得很冷。 她会乖。 会拼命游到家人身边。 暴雨还没有停,一阵一阵的水倾倒,学校不平的凹塘里全都是积雨,高高地淹起大片。 乔希在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看了眼外面的冷雨,又回到了教室座位上。 抽离分隔的课桌,乔希进去以后花了两秒适应。 林薇不知道去了哪里,教室里看不见她的身影,乔希的课桌上摆着便利店的饭团还有酸奶,透明的包装袋上还沾着几滴冷雨。 乔希盯着这些东西愣住片刻,问教室里同学有没有看见这是谁放的。 这个同学方才一直在和朋友聊着明星八卦,摇摇头,“没看见有人来你这里啊。” 乔希看了眼后排,方敏敏的座位也是空着的,她又问:“那你知道林薇去哪里了吗?” 下这么大雨,她能去哪儿,又需要去哪儿? “她不是去上厕所了吗?”这个同学还是摇了摇头,她又说:“不清楚,但是下这么大雨也去不了哪里吧。” 乔希放弃追问了。 她给林薇手机上发了消息,反正午休时间还有很久,下午上课铃声响起时就是考试,林薇肯定很快就会回来。 外面的雨转而变小,但仍能下得细密,像有雨雾在盘旋。 这个午休时间过得很快,直到快要上课林薇也还没回,教室里睡倒一大片同学,可偏偏方敏敏的座位也是空着的。 乔希内心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她正想要去办公室找老师,刚出教室大门,走廊上突然有个女生冲过来叫住她,“你是想找林薇吗?” 她说:“我知道她在哪里。”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巧合,乔希的防备心又一次升起,她问:“她在哪儿?” 这个齐肩短发的女生说:“她在老的器材室里。” 南浔高中在去年以前还很破旧,还是这两年有了善心企业家的捐赠,高中部的建筑条件才慢慢好起来, 老体育器材室是个仓库,在操场后面的教学楼后面。 那块地方偏僻,平时几乎都没人过去。 上次林薇在给乔希介绍校园风光的时候,还特意强调了那个荒楼,林薇当时可嫌弃地皱了皱眉,说:“你最好别过去。” 一个那么嫌弃荒楼的人,怎么可能会主动去那边。 这一切事情的发生,幕后推手只能是方敏敏。 是乔希这两天狠狠得罪的方敏敏。 人是乔希激怒的,牵连到林薇受苦,乔希说什么也要去将她带回来。 至少,这次考试她不能淋着雨参加。 乔希回教室拿了伞,距离上课时间开始还有半小时,她找到前桌交代说:“如果我考试之前还没回来的话,你可以帮我和老师说一下,我被困在老器材室了吗?” 前桌本来在低头看书,字越看越晕,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应下:“器材室是吧,行。” 乔希拿着伞冲了出去。 楼梯边上的一班正午也是乱嗡嗡,李东拾擦着被水打湿的头发,掉了个头坐在板凳上叨叨,“西,从前那些女孩给你桌上放的酸奶都进了我肚子,你不是不爱喝么,怎么今天还主动买了。” 梁砚西的位置在最后一排,空旷的环境里,他凳子拉开很远,一双长腿交叠着直直地放着。他手里拿了支黑笔在转,轻笑:“想买不行啊。” “没说不行,这不是没看你喝么。”李东拾头勾着,看向他桌肚,“反正你也不爱喝,要不给我呗。” “你不也买了。” “那不一样。”李东拾无赖地说:“我那瓶被我自己喝掉了,你那瓶我可以拿去送人。” “你要送谁?” 梁砚西忽然想到他去卫生间时,途经五班门口,乔希桌上那瓶空掉的酸奶瓶子,他轻笑了声,心情莫名愉悦起来:“你要晚了。” “喝完了已经。” “啊?”李东拾震惊,“什么时候啊?我都没看你吃东西,也没见你喝啊?!!” 梁砚西懒散地撩起眼皮,心想你没见到的事情还多呢。 只是眼前残影过道,梁砚西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在即将上课的时间点,冲去了楼梯方向。 教室里有窃窃私语的声音的,不知道是谁轻呼了声,“刚才跑过去的那个是五班的乔希吗?” “都快上课了她去哪里啊?” “啊她就是乔希啊,长得真好看。” “不知道去哪儿,但是,美女的事情别多问行不行。” “……” “……” 乔希抵达老器材室的时候,大门是敞开的,里面黑漆漆一片,没有开灯。 废旧的老楼巷里风声呼啸明显,但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乔希喊着林薇的名字,可这里没有一样东西可以回应她。 她身子慢慢朝着仓库里面探入,危险感迸发,可她又不得不进去寻林薇。 就在乔希靠近仓库大门的时候,她身后不知道从哪里跳出一个人,背后被人重重地推了下,乔希踉跄地被推进漆黑的仓库里。 她的膝盖磕上了仓库的地板,火辣辣的触感从膝盖骨上传过来,手心的虎口也在发麻。 仓库大门被人关上,剩下一点的光亮也被这团阴影湮灭。 门外是方敏敏放肆得意的声音,她讥笑着开口:“我说乔希你是不是蠢啊,你还真对林薇那么不遗余力,听见他有危险就立马过来找他,你还真是重义气。” “我真的是要笑死了,那既然这样,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 天色阴沉,老旧废弃的器材室里到处都泛滥着难闻的气味。 乔希不知道自己磕到哪里,伸手摸到膝盖上一股潮湿。 她挣扎着爬起来,警告着她:“方敏敏这里是学校,而且今天考试,你这么做,会受到处分的。” 方敏敏笑得阴恻恻,她说:“谁理你啊,你以为你叫赵璐帮忙告老师她就会帮你吗?除了我,谁会知道你在学校这个偏僻的地方呢?” “我要回去考试了,”方敏敏满足地笑了声,她说:“至于你,这么爱出头,那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外面天色阴沉,只有一点微弱的光露在器材室的门板上。 雨天的信号台很差,手机右上角的信号格始终没有反应,乔希想要发的消息在转圈圈,她拼命砸着门,可她的叫声和敲门声远到不会有人听得见。 手心很痛。 小腿上也不知道刮到什么东西,鲜血不停地流,潮湿的腥味糊满了一手。 她趴在铁门上,心脏像是坠入黑暗。 学校里上课铃打响的那一瞬间,她想的不是身上的疼,也不是被关入小黑屋里的难言,而是这次考试缺考以后的结果。 她期待了那么久的考试。 缺考以后丢掉一门成绩,这种结果乔希担不起。 乔希翻着手机通讯录,她的手在颤抖,给仅有的列表同学疯狂拨去电话,可信号总是显示接线失败。 考试以后,监考老师坐在讲台前面,同学们的手机只会是静音的状态,就算电话呼出去,好像也不会有人接到。 可乔希就是在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万一呢。 乔希点着电话通讯录列表,给那唯一的好友反复拨去电话。 只有他和普通同学不一样,只有他还有机会能看见她的求助。 乔希心里默念着梁砚西的名字,祈祷他可以找到她,希望他可以帮她。 十多通电话弹了出去,也没有得到回音。 应激的反应过后是满心的绝望,乔希把手机放下来蹲在地上,拨出去最后一通电话。她想如果这一次联系,对方再不接电话的话,那她就不打了。 最差不过烂在这里。 如果这次走不了,那她也会有下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489155|1249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最后一通去电的秒数响完,hold on呼声很久,另外一方还是没人接,乔希彻底放弃。 外面的雨下得哗啦啦的。 乔希蹲在废旧的器材社的门口,外面的风扇和雨声特别清晰,也特别的吵,她这些天被丢在南浔的委屈,在没人的时候终于爆发。 眼泪像断了线一样一直在流,无声在流。 抽泣和脆弱在这一刻,泛滥得像海水。 可是迷迷糊糊之中,乔希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低沉的声音,过分熟悉又有些陌生,就在器材室的门外,与她仅有一墙之隔。 少年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是生锈了似的哑,他拍门,喊了里面一声:“乔希。” 废弃的器材室里的哭声戛然而止,梁砚西想到他上课时间经过五班的门口,听着里面的老师点名,他们都在,只有点到乔希名字的时候,有个女生举手报告:“老师,乔希说她身体不舒服,家人接回去休息了。” 所有人都安稳地在教室里考试,只有乔希不在座位上。 所以这里的人除了是乔希,还能有谁。 还能是谁。 梁砚西浑身都被雨水浇湿了,他靠在墙边等待时间过去好几秒。 僻静的荒楼寂静,里面是少女整理情绪的声音,她倒吸着气,收敛着所有情绪,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梁砚西,外面是你吗?” 梁砚西闭眼嗯了声,他的声音在雨水里显得很低沉,他说:“乔希,我来了。” 直到听见他再次回应的声音,这下乔希才敢确定,这是梁砚西的声音。 是乔希刚才想过许多遍的梁砚西。 乔希收拾好所有的情绪,闷闷地“嗯”了声,她问:“你有钥匙吗?这个门被方敏敏给反锁了,我在里面出不去。” 在有人的时候,她总是习惯性地装作没事,装作什么都不在意。 本来中计已经够倒霉,她很要强,不甘再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梁砚西说不出具体的情绪来,他只知道虎口指向的心脏方向有些疼,他身上每一处的血液都叫嚣着戾气,想发脾气,可在乔希面前,他什么也做不了。 梁砚西冷冽的嗓音淡淡开口:“用不着那个。” 外面好像迎来新一场的暴风雨,下雨的声音变得激烈,梁砚西的声音泡在这场风雨里,他说:“你站旁边,我踹开。” 乔希的腿蹲得太久,血液和肌肉凝住,两条腿都是僵的。 但是上课铃声已然响起,她再拖延只是缩减自己的考试时间。 乔希咬着牙,发狠一样猛地站起来。 所有的酸爽和疼痛像褶皱一样聚集到一起,她紧紧咬着牙关,憋得一头冷汗,缓了几秒后往边上移。 乔希很坚强,坚强到说话时的声音都在发抖。她说:“梁砚西,我好了。” 声音落下,接着,乔希从倚靠的墙壁上感受到旁边的门在震。 是外面的少年不管也不顾地,踹着困住乔希的这扇铁门,他踹门的声音在这栋楼里显得很响亮,甚至盖过了外面的狂风和暴雨。 直到那扇烂门被梁砚西踹开,偌大的器材室里终于有了漏光的缺口,乔希眼前又有一片光亮。 即使,那抹光亮也因为暴雨天而显得灰蒙蒙的。 可少年的到来,宛如有神明相助。 破败的烂仓库里,有着霉味和腐败的气味,潮湿泛滥,还有血液的咸腥。 梁砚西高峭的身影很高大伟岸,乔希在对上他那张脸的时候,虚虚地笑了声,她的嗓音被哭得有些哑,可语气却是坚强执拗的。她说:“梁砚西,我想回去考试。” 灰暗的光线里,梁砚西看到浑身狼狈的乔希。 眼睛通红,脸上挂着斑驳的血迹和泪痕,半裙下的小腿一片红肿,鲜血不知疲倦地流动,她像是感受不到疼一样,还嚷嚷着要回去考试。 这是梁砚西头一回有了异样的情绪。 离谱到想要多管闲事,烦躁到想要把乔希的嘴巴捂住,暴躁到想把欺负她的人弄死。 少年一身潮湿,一头蓝色的发被外面的雨水浇到凌乱。 潮湿的发也盖不住他眼底的戾气,他语气强硬,“先处理伤。” 梁砚西走过来,弯着腰一把将乔希抱起。 上课的时间点,除却教室以外哪里都没有人在,到处都透着一股肃然的安静。 黑色的伞在学校里移动,伞下的少年抱着个女生跑在暴雨天里。 他目标明确的,一路朝着校卫生室方向。 外面的雨湍急地下着,乔希撑着伞,牢牢地将两人护着。 她的手腕擦过少年的潮湿还在滴水的发上,水珠摇摇欲坠地落在她的手上。 乔希搭在他肩上的手抓了把他潮湿的发,她那双清冷的眼睛被这场雨雾氤氲,眼底有些酸涩。 心口情绪复杂。 乔希微微转过脸,声音很小很小:“梁砚西,你也是跑过来救我的吗?” 梁砚西听见了。 他抱着她,那么近,她脉搏处传来的心跳声他都能听得到。 他知道乔希在想些什么,可他要乔希愧疚,要乔希欠他。 梁砚西“嗯”了声,锋利五官的脸上坏意明显,他抬了抬眉骨,优越的下颚朝着身后的方向倾斜。 雨在下,风在吹,他甩了甩脸上的雨,笑得很不正经:“是啊。” 花岗岩上的积水四处溅射,有些溅到梁砚西的裤脚上,可他仍然蹚着这一趟浑水,将乔希送到医务室里处理伤口。 也是他,又带着乔希回到教室考试。 临近教学楼的时候,雨声下坠厉害,乔希握住的伞都在摇摇欲坠。 她低头,在他耳边再一次道谢:“梁砚西,谢谢你,我会记得你的好。” 破败的南浔里,风雨里摇晃,乔希摸到梁砚西后背又一次湿掉大块。 可少年浑然不察,臂弯拖着受伤的乔希,脸上仍然笑得张扬肆意。 “行。” “那你最好记一辈子。” 13.Towards chapter 13 好在那天下午的考试是数学。 乔希最擅长的科目,因梁砚西的速度,乔希只晚了二十多分钟,对她整场考试的影响并不是很大。 至少,所有题目全都做了。 世界被暴雨弄得昏暗。 乔希忍着身上的疼,头一次那么规矩老实地忍下脾气,在全班同学的注视和疑惑下,回到座位上勤勤恳恳地考完下午这一场。 晚上放了学,外面的雨稀稀拉拉地滴着,似乎雨已经停。 监考老师是本班的任课老师,收了试卷以后交代了回家注意安全,没有布置作业下来,班里学生像脱了缰的野马,迫不及待想要冲出庄严的校园。 考试结束,老师携着试卷离开,有部分成绩好的同学凑一起估分,更多的还是约着一起出去玩。 周云霞跑到方敏敏身边,纳闷地询问:“敏敏,你不是说这次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她怎么会从那个地方逃出来啊?” 考试天,所有学生都在面对神圣的考试。 怎么会有人注意到乔希,并且还帮助她,这好奇怪。 方敏敏咬牙切齿地看着乔希背影,脑海里回忆着从废旧的楼里回到教室的场景。 当时的雨湍急,视野都被这场暴风雨弄得模糊不堪,方敏敏的鞋子和小腿全被雨水浸湿,她低声咒骂了声,可想到方才乔希的狼狈样子她就开心。 她从破败的荒楼里走向学校这一年学校新盖起来的教学楼,朦胧模糊的雨幕里,她的视野里看见有道身影迎着风雨跑出去。 她本以为梁砚西是逃课。 可现在看来,只会是梁砚西救的乔希。 方敏敏的耳边还有周云霞喋喋不休的吐槽声,以及询问她最近不去找周满玩了,好像还说了别的话题,但方敏敏此刻心烦意乱。她把书本狠狠地拍桌上,皱起眉,“你能不能别说了!” 课本拍桌的声音很大,方敏敏后排的位置那儿吸引了教室里的注意力。 她冷静下来,像是觉得鲁莽后的动作丢人,拉着周云霞赶紧跑出教室。 林薇的视线从后面收回,她整理好课桌,一脸担心地朝着乔希走过来:“乔乔,你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啊?” 天色昏暗,教室里面也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样,似梦似幻,叫人看不清真切。 乔希还坐在座位上收拾书桌,同系列的试卷用着票夹分类收纳着,她拆开夹子的手顿了顿,听见声音之后抬起眼睫。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很平静,里面像有一块小湖泊,看得人很静。 她看向林薇顿了几秒,动了动唇,简单概括:“不小心摔了跤。” 教室里白炽的电棒全都亮着光,但室内仍旧显得阴沉,像老式相机里的镜头,潮湿又沉闷。 现在是放学时间,乔希身上的伤口似乎到了这会儿才发作,每做新动作都能牵扯着疼,但她漆黑的眼底仍旧是明亮的。 她抬头看着林薇反问:“你中午去哪儿了?” 傍晚的教室温热,气温压下来显得很闷。 林薇背上挎包,脸色有些通红,她用手小幅度地扇着风,脸色很认真地说:“我中午在何老师的办公室。” 月考虽然不及平时的大考重要,但学校的班级之间仍旧会拿这次的月考成绩排名。 班主任不会拿学生的复习时间开玩笑,他找林薇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这是具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林薇并没有说。 乔希把夹好的试卷放进课桌里面,铁质的夹子边沿划了下手心,磨损过的表皮又隐隐作痛着。 “你手机呢?”或许是最痛的时候已然过去,这点儿刺激现在也变得能够忍受,她眼睛眨巴了下,浓密的睫毛轻颤:“我中午给你发了微信。” 乔希清冷,很少会有太大的反应。 她说话语气很淡,听不出她的喜怒哀乐,似乎只是随口问了句,“但你没回。” 或许是和乔希议论过方敏敏的事情在前,林薇此刻有些局促地往座位那儿退后半步“中午方敏敏说她手机没电了,想给家人打电话,所以来找我借手机用。考试前她才还给我。” 她从包侧面把手机拿出来,有些无辜,又带着歉意:“已经没电了……” 小女生都是敏感的动物,她感觉到乔希的奇怪,心底不确定地询问:“怎么了吗?” 她说:“乔乔,方敏敏今天中午和我道歉了,而且我能感受到她态度很好。” 或许是教室里太过安静,眼前坐着的少女眨着眼睛,浓密的长睫轻扇,在眼帘下拓下一片弧形的阴影,她仍旧是安静,看着脆弱,但又很坚韧。 有种坚韧不拔的向上气质。 林薇攥着手心,试探地问:“你是不是因为我把手机借给她不高兴了?” 乔希摇了摇头,伤口溢血又痛,她此刻没什么精神,语气也显得有些无力。 她盯着林薇的脸,苍白的嘴唇翕合片刻,她收回了视线:“没事,我随便问问。” 放学以后同学都走得很快,教室里瞬间变得空荡荡。 林薇心里莫名卸了口气,她看了眼外面仍旧被乌云笼罩着的天空,新的纠结又冒上来,她咬着下唇好几秒以后才开口询问:“乔乔你这样方便回去吗?” 她说:“我奶奶今天又外面帮别人做事赚钱,她年纪大了老花眼,我担心她找不到坐回去的公交。” 她们平时也不是总一起回家的。 或许是看到乔希此刻受伤,所以此刻多了分心软。 乔希把水杯也收了起来,她仰起脸,冲着林薇笑了下,“我没事,一点点小伤,而且家里人会来接我。” 她又恢复成从前的冷淡,骨相精致的优越,像水族馆里的一尾漂亮小鱼。 也是这时,乔希兜里的手机电话声震个不停,她看了眼归属地,陌生的电话下意识选择挂断。 教室已经无人,只剩下伤残患者乔希,可这个电话不依不饶地又一次拨进,乔希愣了片刻以后皱着眉接通。 那边是个中年男人,见电话一接通便急急地问:“你好,请问是乔希么?” 雨后天气闪烁着白噪音,电话里静了片刻,那边似乎是感受出乔希的防备心,自报来意:“我是南浔的出租车司机,是这样的,有位梁同学包了我的车,让我在学校门口送你回烟尾巷的家……” 手腕也很疼。 乔希举着手机的手偷懒拖着,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大概猜到这是梁砚西帮她叫的出租车,但还是安静地继续听司机师傅说话,等人说完以后才开口问:“他人呢。” “你是说包车的那位同学吗?”司机也很诚实,照实说:“我不清楚,他交代完以后直接走了。” 梁砚西看起来很冷,不好相处,但在男生圈子里人缘很好。钱多大方不在意,玩游戏厉害能带飞,光这两点就很吸引人。平时放学以后,想要跟他交朋友的同学有很多。 这两天学校月考期间,老师甚至都没布置家庭作业,估计那些人放了学以后得出去玩疯,而梁砚西大概也是去参与了某个娱乐的局。 他经常这样,行踪不明,又游离其间。 乔希没再过多纠结,接受了梁砚西帮她叫车的善举。 入梅以后的天气难得有雨停的时刻,学校废弃的老楼被雨水淋湿,到处弥漫着潮湿和腐败的气味。 方敏敏像是验证心里的疑惑,拉着周玉霞不死心地跑来废旧老楼这里求证。 狂风和暴雨席卷而来,荒楼附近野草丛生,到处都透着颓败气息。 走廊上有大片的积雨水塘,破败不堪,而器材室的大门这会儿正开着,屋内闷热潮湿。 白色的墙皮被雨水泡到发霉,散着一股腐臭气味,长久无人照拂过的房间到处都落着粉尘,眼前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而门口那扇铁门被人恶意损害,门锁是被从外向里重力损毁的痕迹,灰色的铁门歪歪扭扭地靠在门框上,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倾压下来。 周玉霞跑得有些喘,她捂着跑岔气的肚子,皱着脸说:“我靠,我说她怎么还顺利回来考试了呢,原来是有人帮她!”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我明明已经在班上放过话让他们不许帮乔希和林薇的!!!” 她们平时都被家里人宠到没边了,做起事来也是全凭自己乐意,被人这么阳奉阴违就像是巴掌打在脸上,疼到忍不住想要发火。 周玉霞还在怒斥教室里的那些人,站在屋檐还在滴水的走廊上喋喋不休,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把那个背叛者给揪出来。 方敏敏心里也不是滋味,此刻心底全是挫败和愤怒,她扭头语气很差:“烦死了。” 对于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方敏敏只觉得奇怪。 明明转校生和梁砚西不熟悉,两人之间天差地别,平时也没什么交集,所以梁砚西到底为什么会帮她? 因为良心,破格的善举? 方敏敏不清楚,但好像也只会是如此。 自从告白失败以后方敏敏心里很混乱,思绪像乱麻一样理不开,语言像也不受控制,像利刃一样对向好朋友。 她大喊:“你能不能别再说了!” - 梁砚西没参与这次的月考。 潮湿的衣服挂在身上很不舒服,他把乔希送到教学楼后没回班里,而是直接去体育馆洗澡换了身干净衣衫。 身上干净清爽的样子,看起来从没狼狈过。 两天的月考很快过去,放学铃声刚刚响起,李东拾直嚷着考试受了苦要去吃点好的犒劳一下自己,趁着天还没有下雨,拉着周满和梁砚西一起去了步行街吃饭。 正是下班放学的高峰期,步行街上全是人,好吃的店门口都排了老长的队,都在等着老板叫号。 好在李东拾机灵,刚交了试卷就和老板订下餐位和点餐,等他们到时,老板已经把菜全部上齐。 店里全是食客在走动,老板开了空调制冷,室内温度很低。 李东拾不小心吃了口辣椒,夸张到从座位上跳起来,拿起那口冰镇汽水仰头往喉管里灌。 他动静闹得很大,惹得周边人都向他看过来。 梁砚西咧嘴笑他,语气里全是幸灾乐祸:“说那个辣别吃,非不听。” 话音刚落,手边手机震了下。 屏幕随着信息的到来亮起,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637319|1249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注小猫的人发来消息:「谢谢。」 同昨天的消息如出一辙,连个标点符号都不带变的。 梁砚西垂眸轻哼了声,没回,懒散地把手机翻了个面。 李东拾眼睛尖,倒吸着冷气缓解辣,他问:“手机藏那么快,怕我们看啊?” 他嘴里还觉得很辣,又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可乐,一边又操心着梁砚西,“谁给你发消息?” 梁砚西面前那瓶还没开的冰水被推走,他收回胳膊,撩起眼皮,没个正形的样子,“你管呢。” 摆明了不想说。 李东拾捞起来那瓶纯净水坐下,仰头灌下大半瓶,胃里的火辣得到些缓解,他狐疑地看了眼周满,又看向梁砚西,“别不是你追求者吧?” 周满停了筷子,有些无语,“你这脑子怎么尽装这些废料。” 好像除了玩,就是讨论女孩儿。 桌上的水被周满消灭大半,他叉着腰争辩,“不是。” “还不是因为最近老有姑娘堵路和塞情书,也不知道都怎么了,这几天打擂台呢,全跑过来。” 就连打完篮球下来也有来表白的,严重影响到李东拾的生活作息,结果现在周满还说他。李东拾有点不服气。 “还有之前老追着你跑的那个美女,就林薇她们班的,给你送过好几次雨伞。听人说她前几天还勇敢跑去追梁砚西了。” “也是个勇者。”他吐槽:“我们西从来就没应过女生。” “而且!”他突然用强调语气,“她们怎么全都找你们表白不找我啊,合着要找我就是叫我帮忙递情书,把小爷当什么啊这是!!!” 周满听他气口越来越顺,大概吃辣后遗症都快好差不多了,揶揄他:“这些消息你就灵通了,上次方敏敏拿的林薇伞来送人情你就不知道了?” 李东拾皱着眉,想到上次林薇见他的眼神,就跟看到仇人似的躲着他,他心底有些疑惑:“你是说她拿的林薇伞给你的?” “你不知道?”周满冷哼了声,“你不知道还接那么快。” “。” 餐桌处静默下来,李东拾看着窗外叹气好几秒。 直至这顿饭快要结束,他脑海中想到那天体育馆的事情,原本以为只是无意的小摩擦,而乔希也已经找了回来面子,但现在想起来,她们之间的问题不仅有这么多。 李东拾忽然拍桌,“不是,那女的欺负我发小啊卧槽!!!” 他卷起衣袖,咬着牙,“我要替我发小出气!!!” 梁砚西那顿饭没吃完,在周满和李东拾斗嘴之前就先离开。 没人知道他要去哪里,他也没和任何人说。 入夏气息浓厚,天色晚得很慢,但梁砚西那天一直到天色完全黑才回来。 小洋房的灯随着主人到来亮起,梁砚西顺着那扇透明玻璃看见书桌前坐着的乔希。 漆黑的眼底含笑,眉尾都在雀跃地上扬,一张清冷的脸似乎冰雪消融,好像遇到什么重要的喜事发生。 这是梁砚西第一回见到这样雀跃的她,坚韧、鲜活、得意,又有些刺眼。 脸上的笑好像在明确地告诉他: “梁砚西,我要丢下你了。” “我要离开你。” “我不要和你待在这里,以后你自己在南浔过。” 因为从没觉得是一路人,所以丢弃时心里也毫无负担。 乔希根本不会回头,也不会为了谁停留。 刚从冰箱里取出的水很凉,说不清热源到底在哪里,冰的水珠顺着手指一滴滴滚落,像是怎么也滴不完的凉气。 梁砚西拿起手机问她,“考很好?” 或许是因为她心情很好,所以回他消息很快。 抬头看见窗边站着的梁砚西,点下语音键,笃定的语气像走在跷跷板上的小猫,雀跃地摇晃着尾巴。 她的声音明媚又自信:“当然,第一肯定是我的。” 冰冷的水流过喉管,麻痹着五脏。 梁砚西倚在墙边,峭拔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但这些没有人能看到。他也不要叫人看。 小洋房里没开空调,也没开灯,整栋楼安静,气息闷热又潮湿。 梁砚西那副好看的眉眼匿在黑暗世界里,藏深了,眼底的情愫怎么也露不出。 潮湿昏暗的环境里,梁砚西重新捞起手机,屏幕上的蓝光打在他深邃的眉眼上,蓝色的碎发有些凌乱,衬得少年更加落寞了。 那瓶沾着冷气的水冒完水珠,瓶底和桌面的触口留下一滩水渍,可擦干以后,新的水珠不再有,好似冰川也会消融,再不复存在。 梁砚西的声音低哑,又有些冷:“嗯。” 他不知道被谁招惹到,心情看起来很不好,语气也好生硬地说:“哦。” 今晚乔美玲带了男朋友回来吃饭,楼下的麻将桌各个安静下来,乔美玲骑着电动车出门买菜,大概是知晓自己厨艺,于是去了饭店打包带回来。 新雨后的空气清澈干净,烟尾巷里到处都是潮湿泥土的清新,乔希听到隔壁重重的关窗声,她原本的笑意在这一刻消失。 joyxxxii:「你又犯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