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星》 1. 碎星星 《碎星星》全本免费阅读 当由南北吹向赤道的信风又一次刮向白榆的时候,她终于停了下来,这风带着咸湿的热气,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她的脸颊,像柔和的亲吻。 身后的人虽不曾言语却如同影子,甩也甩不掉。 闷热、躁动缠绕着她,顺带着的还有一丝涌上心头的不安。 白榆郁闷的看了一眼天空,突然想起上周,卖墓地的销售小哥还问她,想在墓碑上刻些什么。当时她觉得自己人生平淡,也没有功绩伟业值得宣扬,为此还苦恼来着。 她一直纠结着要不要走文艺风,让人一看到那话就觉得这里埋着的是一个弱柳扶风的美女,本来都编辑好了,临到发出去的时候又觉得死了还要骗人,真是没有必要,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这下好了,她的人生沾上了一个污点,有的写了。 白榆,一个二十二岁就病逝的大美女,因为给少了服务费,生前被一个‘鸭子’一路从芷溪古镇追到墨西哥的中部——瓜纳华托。 不应该吧,她扪心自问,那已经是她能给出的最高价了,而且就算钱给少了,也不用一路追到这里吧,光机票这一项就太不划算,果然由奢入俭难,就算沦落到这种身份了,他还是不会打算,光凭着一口气就总是胡来。 十一月初,瓜纳华托迎来亡灵节,这是他们祭祀亲人的节日,不同于国内哀悼缅怀,这里更像是一个宗教艺术节日。 他们对待死亡是一种很自然轻松的状态,哪怕是看着可怖的骷髅头,也会刻上精美的花纹,涂上浓烈的色彩摆放在家里祭祀或者收藏。 这是一座迷人的殖民城市,到处都是色彩缤纷的房子,被称作“上帝打翻的调色盘”。「1」 此时上午参加庆典的人都在阴凉处休息,一副仄仄的模样,路上的行人并不算多。 两个扎着脏辫的外国人看着白榆孤身一人走,戏谑的吹了两声口哨,而后是几句冒犯性极强的话语,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那口哨中戏弄的意味不言而喻,虽然只是打打嘴炮,并未有任何实质性的行为,但此刻白榆已经因为后面的人没耐心到了极点。 还好对方说的是英语,她比较熟稔,要是西班牙语,白榆估计那半桶水的功夫只能吃下这个亏。 她站在原地反击了回去,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知道的脏词,对面的两人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显然是看准了她柔柔弱弱的东方姑娘,没想到她竟然会直接骂回去,随即舔舔嘴唇神情尴尬的低下头没有再嬉闹。 他应该也听得懂吧,虽然是家道中落但之前也是一直在国外读书的小少爷,这点见识应该还是有的。 白榆回过头,故作一副凶恶的模样蔑着眼睛看他:“你听到了,我是真的快要死了,所以别跟着我,也不要想着能从我身上弄到钱。” 她没有说假话,也没有人会用这种谎话去骗人,就为了甩开一个男人。 至少白榆不会,谨言慎行是她的人生准则。 她就这样勤勤恳恳的度过了二十二年,终于熬到了大学毕业,努力实习后留在黎川电视台成为一名气象记者,看着自己的人生慢慢走上正轨,却被单位组织的一次体检把她的人生打回了原点。 说实话明明才过去一周,但她回想起来总感觉好像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那些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到连她这个习惯快节奏的人,直到今天依旧在消化那个信息。 只记得总是对待她极其严格的女上司徐薇在那天鲜少的露出了一丝和蔼,精致的眉头轻拧着让她去医院再查查,离开时甚至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然后是迷迷糊糊的去了医院,后面的话她就记不清楚了,只觉得眼前好像有一张嘴,不停的张张合合。医生拿着她的报告左翻右翻,对着电脑屏幕点了又点,最后看了她两眼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还是和你的家人好好商量下吧,这病发起来很快的,可能就两三个月。” 可是白榆找不到人商量啊,她哪里有家人。 那些对于普通人轻而易举的东西,她从一出生就没有。 不过还好,她习惯了。 但她还是停顿了下,才这样告诉医生。 医生叹了一口更大的气,略带心疼的说道:“要不再做个检查看看吧,你自己也要有心理准备,估计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个。”好好的漂亮小姑娘得了这病,一下子被宣布死期,搁谁能接受的了, 一套流程过后她浑浑噩噩的走出了医院。天边纯净的没有一丝云彩,秋日刺眼的阳光直直的照射下来,把她整个人赤裸裸的剖析在阳光下。 那天她在公交车旁坐了许久,久到秋风乍起,枯黄的树叶哗哗落地,还把她的报告也吹翻在地,白榆去捡,看着诊断书上癌细胞脑转移的字样,终于忍不住瞪着眼睛望着太阳,也不管刺眼的光让她的眼前一阵炫白。 她走到现在有多不容易,别人都没事,怎么唯独是她。 回到电视台,女上司又把叫进办公室问了一番,她如实说了所有。 良久,女上司看着她失魂落魄才道:“先休息两周吧,就当是前段时间太忙给你的调休,有什么时候等出了最终结果再说。”她纠结的伸出手还是抱了一下白榆,“工作的事情不用担心,我会先找其他人代替,好好休息。” 医生不知道那些具体情况,她还是知道的,毕竟关于白榆的人事档案她都是看过的。 一个受社会资助的孤儿,摸爬滚打到今天,纵使再要维持上司的严厉,也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时机。 白榆心绪总算回来了一些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说要和她解除劳动合同,毕竟她的存款实在不多,这些年,她都是靠着那股气活着的,此刻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 生活总是向前看的,她走出电视台的时候在心底默默这样告诉自己,只是这次面对死亡这个问题,确实打得她措手不及。 但现在没有时间再思考太多,白榆刚上车就开始打开自己的余额查看,又去网上搜索了一下类似的帖子,那病的治疗费用极高,与她的存款金额相差甚远。这病一般发现就是中晚期,恶化的极快,快的话两三个月都有可能,慢的话也不过是垂死挣扎,根本没有治愈的可能性,更不必说那高昂的费用以及生病时所需的营养费用,还有一堆治疗时的排斥反应。 她手指不停的滑动,看了好些个例子,最后沉默的关上手机。 无一例外,出来分享经验的都是病者的家人,没有看到过患者出来回复过。 饶是她有了一些心理准备此刻也只能是心灰意冷,权衡利弊之后转手打开浏览器开始搜墓地的价格,毕竟她那些存款能剩下来也并不容易,不如将最后的利益最大化,她不想直接火化成灰连个地方都没有。 不过才浏览几分钟,就有销售人员打了她的电话。 第二天她就给自己买好了一块墓地,位置还不算不错,从那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延绵不绝的黎江。 生命如长河,她这条实在太短了。 销售小哥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爽快的客户,只不过看了两块地,就直接敲定了位置要签 2. 碎星星 《碎星星》全本免费阅读 谢澄川的声音不算大,但在这拥挤的人群里也足够醒目,虽然大多数都是外国人也许根本听不懂他的话,但也不妨碍他们投过来那些好奇的视线,他尴尬的笑了两声连忙放下手向前追去。 “怎么都不等等我。”他小声的抱怨了几句,忍不住挥舞着拳头向顾曜知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顾曜知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对他这种喜欢自话自说的行为早已习惯。 午后已经开始继续庆典游行,周围的人群欢呼雀跃声此起彼伏,两人在路边看了一会便热得不行,在沿街的店铺里坐了下来。 谢澄川把手机的视频看了又看才堪堪放下,最后推了过去,忍不住追问道:“是那个小姑娘吧?” 挂在店门口的铜铃反复被推开震响,搅的顾曜知心里一阵发闷,他没看手机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你今天话好多啊。” 谢澄川敷衍的“啊”了一声,但心中已经确定的七七八八了。 如果这都看不出顾曜知那些隐藏在淡漠神情下的复杂情绪,真是白认识了他二十多年了。 他没多说,只是指尖敲敲桌子提醒道:“我刚刚已经把车定好了,你可别忘了,我们就是来顺路看看而已,明天早上我们就要离开的,” ....... 窗外的花车游行渐渐远去,周遭安静了下来,顾曜知抬起头:“你先走吧。” “去找她?”谢澄川不可置信的盯着他。 顾曜知没否认,有些事情他还想要去确认一下。 -- 这是白榆来瓜纳华托的第三天,也是她旅行的最后一站。 其实一开始来墨西哥的时候,她还有些莫名的期待,毕竟是第一次出国,说没有兴奋是假的。 但事实证明,一方水土只养一方人。 她自小生活在中国的南方城市,习惯了那种山清水秀的婉约,突然间来到这种热带城市,热情散去现在感觉到的只有无尽的闷热和躁动。 好在,亡灵节的活动从今天过后算是正式结束了。 昨天是“幼灵”节,今天才是“成灵”节。 这是她来这里的目的,希望自己面对死亡这个课题可以从容乐观点。 来的时候是临时起意,又正好碰上了节日庆典,酒店物价都有所上涨,一开始准备的预算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但出门路过街边小摊的时候,她还是特意画上了当地习俗的妆容——一个惨白的骷髅妆。末了的时候,摊主又认真的打量了她一番,最后在她的额头上画上了一朵漂亮的万寿菊。 橙色的小花在她的额间绽放开来,白榆看着镜子愣了几秒,随后用指腹轻轻触碰了一下,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了几分。 这样,就算再碰到那个人,他也应该认不出来了吧。 “很漂亮。”摊主在镜子后面由衷的夸赞了一番,“万寿菊代表着健康长寿,希望你在这里玩的开心。” 白榆起身付钱后轻声道了一句谢。 健康长寿多么好的寓意,这里遍地都是,明晃晃的橙色花海,连空气中都是腻人的花香。 她拍了几张照片后忍不住摸摸了自己的后脑勺,嗯,圆圆的还算饱满,应该就算腐烂了也是一个完美的骷髅头。 白榆被自己荒诞的想法逗笑,起身想在旁边的摊位上买一个面包,那是她在攻略上看到的死亡面包。 倒也没有多特别,拳头大小,圆滚滚的模样上面盖着一层糖霜,散发着淡淡的柑橘清香。 她并不喜甜,总觉得尝过甜头,就很难再吃的下苦。 只是来都来了,总是要尝一尝的。 “一个六比索,两个五比索。” “一个就好。”她刚想从包里拿钱,一只修长的手臂已经把掌心的两个五比索的硬币递了过去,用西语道了一句两个,随后把其中一个面包递给了她。 他说话的声音总是清缓温润,白榆记起那时他在芷溪的‘风情街’,哪怕是狂妄的说一些挑衅的话,也如这般好听, 还没等她拒绝,顾曜知抢先开口:“是你昨天掉的那一枚。” 白榆‘哦’了一声没有再拒绝,正如他所说的,这本来就是自己的钱,为什么不能要。 反正她都要没钱了,五比索也是钱。 “这镇还真是小。”她咬了一口面包忍不住小声吐槽,被面包甜到咳嗽,就像是突然吃一大块糖浆,直接齁到了嗓子眼。 白榆心中叹息,自己还真是天生的吃苦命。 “不喜欢就不要吃了。”顾曜知看出了她的不适应,又像是怕她尴尬后面补了一句,“我第一次吃也不习惯。” 白榆睨了他一眼,这人也是个苦命的,“浪费食物不好。” 她几口快速的吃掉了面包,擦嘴的时候才想起,自己脸上的那夸张的妆容。 这条街上的人那么多,来旅游的中国游客也不少,她又画着一个这样的骷髅妆,他是怎么做到一眼认出来的? “你这样也认得出我?”她歪着头问。 顾曜知温声道:“是气味。” 气味?白榆狐疑的在手腕处闻了闻,没有啊,她怎么什么也闻不到。 难道是臭味?她瞳孔不自觉的放大。 顾曜知忍不住轻笑:“是茉莉的味道。”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茉莉香,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 茉莉?白榆听完直接放下了手腕,她从来没有买过香水,主要是没有那个闲钱,如今听完只觉得这个穷学生在鬼扯瞎话。 顾曜知又道:“你今天看到我怎么没跑?” “我昨天也没跑啊。” 她昨天只是转头就走了而已,而且是自己不想吗?脸都化成这样了,他还不是能发现自己。只是她今天没有昨天那样紧张罢了,主要是头脑清晰后,明白这确实只是一场巧遇而已,毕竟连她自己要去墨西哥,也是坐飞机的前一晚才知道的。 白榆故作轻松地说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甩掉这个小破孩。好在这条街道她昨天来过,知道再往前就是一个公用的洗手间。 “你不热吗?今天云层好高啊。”她状似不经意的提起。 顾曜知也很上道,“那我们去那里坐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咖啡店。 白榆摆摆手:“不用不用,你去买两杯喝的就好。” 顾曜知点点头,又看向她,似在询问。 “我在这里等你。”她看明白了,这个小孩现在有点不信任她。 他听完后浅浅一笑:“我是想问你要喝什么?” “冰美式就可以了。”白榆扬起一个笑脸骗他。 “好。” 他听后转身就向着店铺走去,不曾回头。 白榆的脸也在他转身的那个瞬间冷了下来,等他脱离了视线,就直接跑进了洗手间。 此时不走,难道还要她今天一整天都要和“鸭子”并排走吗? 在里面路过镜子的时候,她看着脸上的妆纠结了会,最终还是卸了下来,又在洗手间里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走出去。 他找不到自己应该走了吧,毕竟这次自己没有再装作不认识他,也许他今天又是凑巧在路上碰到了自己,想过来跟以前的‘客人’打声招呼而已。 其实那穷学生真的长的很乖,倒不是说他的长相有多么柔和。他的五官其实是偏矜贵精致的长相,嘴角平展,长身鹤立,皮肤白皙细腻。白榆第一次看见,就觉得他一看就是那种好日子过多了,被周围人精心呵护长大的孩子,才会拥有那样一双那样清澈的笑眼,似有万千星辰沉溺其中,整个人散发着柔和又清冽的气息,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和保护。 白榆胡思乱想的走了出去,却见他正站在门口耐心的和一个外国老爷爷说些什么,柔和的阳光洒在他墨玉般的发丝上,长眼漆黑,见她出来抬头甜甜笑了一下,手里还端着一杯冰美式。 她脚步滞了一瞬。 顾曜知走向前将咖啡递了过去:“好了?”一副甚是乖巧的模样。 “ 3. 碎星星 《碎星星》全本免费阅读 不要她钱。 这是什么意思?让她吃白食。 白榆干不出来这事,她是没什么钱,但也绝对不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 “哪有做生意不赚钱的。”她说,“更何况是那种生意。” 哪种生意? 顾曜知恍然醒悟,有些无可奈何的勾了勾嘴角,解释道:“我没做过那种生意,上次是个误会。” 误会?白榆只觉得自己教的好,体会到了几分好为人师的感觉,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上次劝这小孩从良的那些话他都听了进去,“很好,就是要这样,迷途知返就行了,上次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就当是个误会吧,反正我们也没做什么。” 顾曜知笑了,“迷途知返?” 现在的小孩对用词都这么严谨吗?白榆挑眉,决定还是不要挑起那些让他丢脸的往事,索性顺势而下,“那个,我用词不准确,你别介意,反正我知道了。” 顾曜知也不太清楚她到底明白了多少,试探道:“那我把钱都还给你吧。” “那怎么好,毕竟也耽误了你一晚上时间。”白榆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这个要求。 …… 顾曜知思考了会儿才道:“不用,我的时间没有那么值钱。” 嗳,果然还是嫌她给的钱少了,白榆轻叹了一声,也难为他想一个这样牵强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虽然她给的钱确实不多,可那也是她小半月的工资,更何况那时她想了许久,觉得这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买卖,如果转账肯定会留下记录,所以才会把身上仅剩的两千现金放在了床边。 现在看来果然少了,甚至这笔钱,可能还会成为他的耻辱,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那段不堪往事。 可是就算不做了,他家终归是比不上以前了,这点钱再少也总会有点用处的,她都给出去了,怎么好意思收回来。 “没事,你就当我喜欢做好事,喜欢,助人为乐,我经常这样,日行一善嘛。”白榆说:“我们这算互惠互利,你得到了钱,我行了善,两全其美。” 她说这话是险些就要咬到自己的舌头,装穷人她根本不需要经验,可是装富人,还真是头一遭。 顾曜知抬着眼看她,而后终是点了点头,像是信了她的话,问道“那你今天行善了吗?” “好像……还没有吧。”白榆的笑容僵持在脸上,什么意思,希望她再给两千? 她不是不愿意给,是真没什么多余的钱了,剩下的那些钱她还要留着回去复诊呢。 白榆迫于撇开这个话题,立马用手胡乱指了指天边的云彩,“这卷积……这云像鱼鳞一样,看来未来几天都会是好天气。” 顾曜知也很听话的抬头望了望,附和,“嗯,这样的晴天也很容易看到星星。” “今晚一起去看星星吗?” 白榆对这些并没有很大的兴趣,比起夜晚的星星,她更喜欢白天的太阳,足够耀眼,仅此一个。 顾曜知在她拒绝前又立马加了一句,“听说今晚会有流星,就当。” “助我为乐?日行一善?” “好,好呀。”白榆心里是不想去的,但骑虎难下。 但算起来,陪他一起看星星和再给他两千块钱,她还是选择前者,毕竟她现在的时间才是真的不值钱。 临近傍晚,赤橘色的霞光将瓜纳华托换上统一的暖色,暑气消弭,人渐多路也拥挤了起来,两人只能跟着人群向前流动。 白榆没打算真的跟他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去看星星,觉得随便找块空地望两眼就差不多得了,于是看准时机,拉着他终于逃离了人海。 这才发现,两人竟走到了墓地旁,当地人正在碑前点着白烛,白榆愣一瞬,硬着头皮往前走。 但是这里也并不比马路上好走,再往又围了许多人,稍里的一圈是一整支准备好的乐团,最中间是一座盛大的墓碑,周边被精心装饰了许多万寿菊,白色蜡烛和各式的精致小点摆放在上面,所有人都在翘首以待。 这里被堵的水泄不通,白榆向前不了,只能被迫站在原地和顾曜之一起看着。 夜幕降临,乐器被缓缓吹响,是一首极欢快的颂歌。 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不断的有人顺着节奏舞动,丝毫没有考虑其他的任何因素,尽管他们正站在一个陌生人的坟墓前,诡诞又热闹。 在墨西哥,这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亡灵节的时候在夜幕下载歌载舞是为了等待亡灵的回归团聚。 白榆在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大概知道一些墓主的信息,青梅竹马的妻子因病去世,丈夫每年都会请乐队过来演奏她生前最喜欢的音乐。 男人在人群中沉醉的旋转着,可惜那段双人舞终究是只有一人上场。 人总是对未拥有的东西无法释怀,她也一样,她渴望有人如同那样热烈的爱着自己。 永远的记挂着她。 白榆踮着脚尖想看一看那个幸运的女人,是多么漂亮才能多年过去仍然被记挂着,但尝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要我帮你吗?”顾曜知蓦然开口。 她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人,这人话并不多,白榆走他跟着,白榆停下他就站在一旁也不催促。 她觉得不好,等下流星溜走了怎么办。 “怎么帮我。”白榆嘀咕着,下一秒,整个人就被腾空升了起来,顾曜知单手抱起了她,却并未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白榆被吓小声惊呼,好在他们在圈外并未有人在意,转而立马用手圈住了他的脖颈保持稳定。“你……” “现在看得到了吗?”顾曜知仰着头看她,眼神清澈明亮,似乎并无恶意,只是单纯想让她看到而已。 有一股燥热从皮肤相贴处升起,一瞬间遍布了全身,白榆侧过头觉得有些耳热。 “看的到。” 顾曜知垂下眼,笑意在眼中晕开。 因为在高处,她一眼就看见了那张照片。 两国风俗习惯不同,不同于国内普遍端庄正式的证件照, 4. 碎星星 《碎星星》全本免费阅读 她忍耐住那些龌龊心思,可顾曜知抓着她的手背处,这些挣扎也成了毫无用处的使劲。 “松开。”她抬头怒视着他,眼里被染上了烛光。 顾曜知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你不开心。” 她的眼尾明明是发红的,连话语都带着几分哽咽,可她还是想推开他。 “开不开心和你有什么关系?”仿若被戳破了心思,白榆有些恼羞成怒,“你凭什么管我。”手上又用力的几分,也不管自己这样发作在他眼里是不是毫无缘由的脾气。 她的言语如同最初那样疏离淡漠,和旁边欢愉的人群格格不入。 顾曜知闻言的眼眸暗淡了几分,语气里多了几分的委屈低声说:“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 白榆忍耐的看着他,朋友,谁会和曾经的客人成为朋友。 她这会突然有点可怜穷学生的天真,一枚应该被装在精美盒子里细致呵护的宝玉,偏偏落入了尘世间。 真是可怜。 “我们才认识多久,你了解我吗?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就想要成为我的朋友。”她语气里带着几丝玩味,却步步紧逼。 他紧绷着下颌线,不置可否的说:“你可以告诉我。” “或者让我了解你。” 盈盈的烛火好像给他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那股熟悉的无声的气息笼罩了过来,他就那样直白,悄无声息的闯到了白榆的眼底。 白榆这才发现,他们的距离缩短了一些,而他的眼睛里,全是自己。 好像再靠近一点,就会产生永远在一起的错觉。 白榆侧过头没有立刻回答,突然看见两人的影子交错在一起,如同缠绵的恋人扰人心弦,她不动声色的移开才喃喃道:“你不会想了解的。” 她有些舍不得让这样的人和自己产生联系,他们只能是路人,是陌生人。 她哪里没看出来,少年的爱意那样直白简单,简单到你只要看他一眼眼睛,就知道他早已心动了。 可这段感情,注定是没有结局和回应的,趁他没有陷入的太深,还是早早铲除的好。 白榆没回头,却能感觉到他好像又靠近了一点,鼻息之间已经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木质香,语气缱绻温柔的对着她说,“我想。” 她执拗的撇着头不敢看他,被烛火渐渐晃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人生走到了最后的尽头,白榆这几天总是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想起高中时,大家好像总是先通过那些流言蜚语先认识的她,于是那些肮脏的字眼成了她的名字。 可是没有人想听她解释,也没有人想要认识她,她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是用来比惨的工具。 她变得越发沉默,像是认命般,死一样的沉默。 脚下的灯花突然“爆”了一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白榆回过神来,她的心动转瞬即逝,转过头狠下心道:“说完了吗?” “你把自己当什么?救世主嘛,以为人人都想着靠近你,巴结你,等着和你做朋友。” “你想又怎么样,想我就要同意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而且。” 白榆无声的扯了下嘴角,朝他逼近了一步,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一、点、也、不、想、和、你、做、朋、友。” 说完她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如同她刚才的举动是生怕顾曜知听不清楚,所以说的特别用力。 “听懂了吗?”她仰起头,沉声道:“听懂了就给我放开。” 白榆向来不爱说这些重话,可是面对眼前的人却把所有的坏脾气都展露了出来,好像平时那个沉稳冷静的白榆并非是真实的,她被藏在那座名为没有退路的躯壳里,时时刻刻的压抑着自己。 可是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那一刻,她突然没来由的心慌与害怕。 她站在原地耐心等着顾曜知放手,却又害怕着这最后一丝暖意也会消逝在空气里。 十一月,好像快到冬天了吧。 也不知道来年春天,她的坟前会长了几根草。 顾曜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被她的话激怒,只是耐心的看着她,“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 好脾气的让人心乱。 白榆有一瞬间的呼吸停滞,愣愣的抬起头,那些好不容易按捺住的心思像是被摇晃过的汽水,只等着被打开一股脑的往外涌。 她固执而肯定:“这就是我的本意。” “我知道你这样做的意图,无非是我在芷溪帮了你一次,然后你在异国他乡又遇见了我,觉得是命运的安排,产生了一些自己不该有的心思。”白榆咬了咬牙,“我现在告诉你,我没想帮你,我是怕自己惹上麻烦。” “你真觉得自己看了几本童话书,世界就会变成那样嘛,不会的,这个世界糟糕得很,到处都是像我这样的人,冷漠自私,还要装作善解人意的样子关心别人,来表现自己的高尚。” “听懂了嘛,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自私又懦弱,所以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当作从来就没有认识过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她话语悠悠:“还有我现在很后悔,我觉得你根本不值那个价。” “懂?” 白榆也不等他多说什么,开始用另一只手狠狠的掰开他修长的指节,一点一点的从自己手上挪开。 他的皮肤在烛光下更显易碎的白皙,顾曜知有刹那的失神,低头瞥见她刚刚挣扎时磨出的红印,没有再用力。 他没说话,只是觉得白榆好像突然放松了下来,但更像是力气耗尽的麻木。 白榆松开他最后一根手指,两人的联系好像也在这一刻断开。 她背过身死死的咬着嘴唇提步离开,心里像是被堵住一样难受。 “我们还没有看星星。”顾曜知声音低哑道:“你同意了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漠着一张脸转过身,冷声道“抬头。” 顾曜知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顺从的仰起了头。 白榆也飞快的抬了一下下巴,不耐烦地看着他,“可以了吗?” 顾曜知终是机械般的垂下头,白榆早有预料的转身离开,没听他落寞的腔调。 “不是这样看的。” “还有,天上现在没有星星。” -- 白榆觉得这个穷学生真是固执的可怕,话都说的那么难听了,还能跟在自己身后。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真是没自尊。” 但 5. 碎星星 《碎星星》全本免费阅读 白榆还不及多想些什么,突然一股寒凉从背后升起,整个人猛的僵硬的在原地,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人一直在静默而隐秘的审视着她,此刻终于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她的身后。 下一秒,她脚下的光线顺势暗了下去,一只粗糙的大手架在她的脖颈处摩挲,食指上的厚茧恰好抵在动脉上,她的呼吸也跟着瞬时停了下来,紧跟而来的是一个粗犷沙哑的声音。 “Cállate。”(闭嘴) 白榆配合的把手慢慢举起来,她来时看了一些攻略,也大概知道这个国家其实并不安宁,但是最近赶上庆典,警卫也有所增加,只是没想到还是被盯上了。 她的心跳快速的搏动着,连带着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她不敢回头,只能看向穷学生,他无声的张了张嘴。 “别害怕。” 月亮已经完全显露的了出来,寂静的照进了这条略显脏乱的小巷。 他看起来好像并没有慌张,身上连一丝灰的痕迹都没有,仍是一副矜贵温润的少年模样,不像是被绑来的,更像是被‘请’进来的,自愿被绑。 此刻正用着一副只是若有所思的模样盯着白榆。 白榆正仔细的打量他的身上,见他并无伤口才安下心来,陡然又发现其实顾曜知的身后一直还站着一个人,只是个头比他矮了近一个半头,只在月光下露出一些黑影,所以没有第一眼看到。 那人哑声道:“CarLos,把她的手捆起来。” 白榆身后的人应声立马将她挪动了墙边,不知从哪抽出来一根细带想把她的手捆在了一起,只是看清白榆的清清瘦瘦的模样后有些迟疑,“Javier,没必要吧,她看起来没什么力气。” “不要说废话,快点。” CarLos听完努了努嘴没有再说话,抓起白榆的两只细藕似的小手在身前用细带捆了起来,这时那个叫Javier的人才终于从顾曜知的身后走了出来。 瘦瘦小小的体格,约莫三十来岁,一头棕色的卷发,只是那双眼睛自带着凶光让人不寒而栗。 他对着白榆上下认真打量了几眼,补充道:“又是个中国人,CarLos,记得多打几个死结,听说他们国家的人都很聪明。” 名叫CarLos的男子闻言又抓起白榆的手,在上面系着死结。 她顺从的被他打着死结,眼睛快速的扫了一眼这附近的环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里看上去只是老旧的居民楼,外面还挂着的衣服,显然这附近是有居民常住的,并不是什么废弃的地方,所以极有可能会有人从这里经过,且目前为止一直只有这两人在对话,算起来她和穷学生也是两个人。 白榆还没来得及再多想,就看见Javier皱着眉转到她身后,无奈的呵斥道:“CarLos,你是蠢蛋吗?你把结打这么长干吗。” 白榆愣了愣,低头朝手腕看去,绑着自己的绳结末尾不知何时被打了许多个结,直愣愣的立了起来。 察觉到白榆正在偷看,Javier猛的向前推了她一把,“看什么看。”她被绑着双手整个人没有支点,于是不受控制向后倒去。 她无奈的叹息,习惯性的收紧下巴闭上眼,尽量向侧后方倒地。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一股带着松木的木质香侵入了她的鼻息,她抬头,陡然撞见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顾曜知小声道:“没事吧。” 白榆轻轻的摇了摇头,慢慢的让自己站稳,可顾曜知并未移开,仍是贴着她的后背让她支撑着,戳穿了她一直在假装强撑的模样。 “抓过来,CarLos,别让他们俩待在一起。” 名叫CarLos的是一个壮汉男子,络腮胡从下巴蔓延到了鼻子,一双八字眉,他回应Javier的时候,白榆才发现这人竟然还有两颗大龅牙,甚是滑稽。 他走到两人面前却犯了难,Javier说要抓人,却并未说要抓哪一个,回头询问道:“抓哪一个啊。” Javier一脸无可救药的看着他:“男的。” 白榆自觉是自己让这穷学生陷入了如今这危险的状况,挺了挺身准备向前走一步,等着自己被抓回去。 顾曜知突然拦到她的身前,白榆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瞥见络腮胡神色僵了一下,犹豫的后退了几步。 她有些惊讶,那张俊朗乖巧的脸上还能出现带了威慑力的表情? 似乎是不满同伴竟被人质吓到,小个子恨铁不成钢的尖叫道,“CarLos,你在干什么?” 络腮胡听到立马紧张的朝他那边跑去,中间还趔跷了一下看来有些慌乱,“Javier,我们还是快点吧,庆典快结束了,等下有人发现小夫妻他们就完了。” 小夫妻? 白榆狐疑的朝周边看看,看来还有人和他们一样也被抢劫了,只是被绑在另一个地方。 “我说了不要叫我的名字。”小个子咬牙切齿的看了眼他,一把拖过他快速地说些什么。 白榆听不太明白,她的西语称不上熟稔,只能勉强够用。这还是她大学时班里转过了一名西班牙的留学生,久而久之的她也就会了一些,再加上她后来发现会这门口语的人并不算多,想着简历上能多写几个字,出去找工作就会多一分优势,就自学了一部分,才达到了如今这勉勉强强的水平。 只是他们说的实在太快,超出了她的能力范畴。 “他们在说要怎么处理我们。”顾曜知偏头低声说着,像是特意在给她解释。 白榆愣了一下,记起他一直在外留书的经历,顿时觉得他会这门外语一点也不奇怪,于是又朝他靠近了一些整个隐在了他的身后,就像最开始小个子站在他身后一般。 “好,不过好像还有人和我们一样被绑着,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事。”白榆点点头,让他继续听着。 顾曜知听完没有后没有再回话。 白榆没有那么多心思,此刻只想着要如何脱身才比较安全,低头恰好看着顾曜之手上的塑料束带,虽都是绑着,却不同于她的被绑在前面,而是在背后交叉捆在一起的,此刻已经泛红的勒痕在他的白皙的手腕处极为明显。 她抬手摸了摸那处勒痕,见他颤抖了一下,以为自己弄疼了他,连忙轻轻吹了吹,“痛吗?”没察觉自己放软了语调。 顾曜之弯了弯嘴角,“没事。” 她放下心来,“我等下拖住他们,你看准时机就往前一直跑,出了巷子往右,大概两百米的样子,那里有摄像头,会安全一点。” 那是她停下来找顾曜之的地方,不算很亮,却有真正的光。 而不是这凄凉的月色。 顾曜之沉默了会又没有说话,周围只有那小个子和络腮胡的争论,不知因何产生了纠纷,两个人都皱着眉头。 白榆没仔细听,只能从些许的几个词里,大概推断出他们还在讨论那对小夫妻。 见他一直没有回话,白榆低头想了想,他不过是才刚成年的年纪就碰见了这样的事情,也许前面并不是不害怕,而是已经吓傻了,遂又小声道:“你别 6. 碎星星 《碎星星》全本免费阅读 依赖这个词对她来说太过于遥远,又或者她早已过了需要依赖的年纪。 白榆其实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小时候院长妈妈抱着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我们星星胆子这么小,以后可怎么得了。” 那会儿她怕黑怕鬼怕打雷,从没想过,有一天她竟然可以独当一面去保护别人。 白榆有微微的发愣,但很快回过神来,两只手一起抬起,开始去试着解顾曜知手上的扣结。“我先帮你解开试试。” 她想忽略掉那句话,只是那两人的目光时不时朝他们这边瞟两眼,过了几秒她还是应了下来,毕竟先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绑住顾曜知的是尼龙扎带,这玩意绑住人并不需要什么特别技巧,直截了当的一锁到底,只是和她平时在超市看到的有些不一样,她的掌心被相对绑住,手腕的灵活性并不高,试了好几次也没成功,反而自己越来越心急。 她刚想再次尝试,顾曜知连忙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白榆一抬头就看见那两人掏出一把刀走了过来,连忙装作害怕的样子往顾曜知身后躲。 见她躲避,络腮胡一边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扯了扯,匕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声响,寒光在逐渐变暗的月影下更显锋利。 白榆心中有些不好预感,如果说前面还只是单纯的绑架抢劫,那现在恐怕已经有人动了杀心。 她心中只能一个念头,要想办法让穷学生快点走,白榆的双手用力的扭动着,想把快点把顾曜知手上的解开,可他的插销处丝毫未动,反而是自己手上的细带松了一些。 这还多亏了络腮胡有些看不起她的身板,绑的时候并没有使很大劲,倒让她找到了一线生机。 眼前着络腮胡就快到穷学生面前,她只能马上改变策略,猛的伸出膝盖撞了一下穷学生的腿,硬生生的挤出两点眼泪闪到他前面,带着哭腔骂道,“都怪你,都怪你,我说不来这破地方旅游,你非要来,这下好了。” 白榆前面不敢乱叫,怕惊动他们只会加快死亡的速度,此刻却顾不了许多,只能寄托了那些参加完庆典的人,听见这边的响动可以过来看看。 说罢她对着穷学生挤挤眼,立马放声委屈了起来,装作两人闹脾气的模样,嘴里还一直不停的嘟囔着。 顾曜知也很配合的立刻接起了话,但更像是解释,“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就心情不好,我不放心才会跟着你乱走。” “你还凶我?”她叫的更大声起来,生怕别人听不见,“我们都要死在这了。” “……” 两人就这样有来有往的互相问候着。 络腮胡愣了一下,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显然可以看出两个人是在吵架,一时间没有急于下手。 小个子冷笑着眼里甚是不屑,对络腮胡使了使眼色,“CarLos,按我刚刚教你的做。” 白榆咽了口口水,好嘛,这两人是直接把他们当作了绑架抢劫的练手工具。 络腮胡反应过来立马向前,挥舞着匕首恐吓,“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再吵我就把你们这对小夫妻都杀了。” 小夫妻? 谁? 她和穷学生吗? 但显然这里并未有其他人,白榆感觉自己有点头疼,敢情他们讨论的一直是她和穷学生,怪不得她说那对小夫妻时,他不作答。 虽然不知道络腮胡是从哪里看出来他们俩是小夫妻的,但此刻白榆也只能硬着脸皮顶上这个位置,小声啜泣着的朝穷学生旁边靠近。 “别反抗,先把东西给他们,找机会跑。” 不得不说,穷学生虽年纪小,但实在靠谱,一下子也领悟了过来,挡在她身前倒真有点那味,用着蹩脚的西语,“别伤害我们,钱都给你们。” 小个子嗤笑了一声,甚是不屑,“现在知道怕了?” 话罢间,顾曜知被络腮胡控制住,小个子扫视他一遍,从黑色外套口袋里搜出他的手机和钱包,接着眼睛滴溜溜的继续打量着,仔细在他身上摸了摸,随后从他的手腕处解下了一块手表,用手颠了颠,似是对手表很满意,脸上的神情缓和了几分。 “还是个有钱的种。” 白榆不清楚那个表的价格究竟要多少,但前面解束带的时候也瞟到了几眼,是一只极简约的黑色皮带机械钟表,玫瑰金的表壳,周边还镶嵌了一圈类似于钻石的东西,里面是三个小表盘。 她对这些了解的甚少,只觉得做工挺讲究细致,现在从小个子的表情和语言来看,这块表确实价值不菲。 搜她的时候,小个子脸色明显又暗了下去,她本来就打算明天走,所以包里并未放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放了一点的墨西哥币,大概就人民币1000元的样子,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个手机,再无其他。 他翻完包随后往后一扔,嫌弃的看了一眼白榆,嘴唇拉成了一条直线,临走的时候还对白榆翻了一个白眼。 白榆抿了抿嘴唇,这世道真是变了,抢劫的竟然还嫌人质穷。 …… 他们的身上被洗劫一空,那两人站在一旁却并未打算离开。 白榆心跳越来越快,感觉空气中的杀意渐浓,双手加大了力度扭动着。 远处的庆典早已结束,络腮胡皱眉催促道:“Javier,我们还不走吗?” 小个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CarLos,你不是还没试过吗?试一下。” 他的尾音拉长,仿若眼前根本不是两条人命,而是两只蚂蚁,轻轻一捏就得死。 络腮胡变了脸色,他以为事情到此已经算结束了,毕竟他们要的东西都已经拿到了,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做亡命之徒。“不是已经拿到了吗?” “他们看到我们的脸了,CarLos。”他冷漠的下达指令。 “而且这两人。”他哼笑了一声,眼里的寒光多了几分,“听的懂我们说话。” “不是吗?”他目光凶恶的看向顾曜知他们,一脸早已看穿的模样。 “Javier。”络腮胡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算了吧,庆典都结束了,很快就会有人来的。” “怕什么,按我说的做,这里谁也看不到。”他抬眼看向络腮胡,有些不屑“你要怕,我先示范给你看。” “脖颈,腹部都能一刀致命。”小个子说着笑了起来,比画出两个动作,带着痴迷的眼神盯着顾曜知的脖颈处,“他的脖子很漂亮,割起来,一定很痛快。” 他缓慢的一步一步走向顾曜知,如同欣赏一件艺术品,“你说呢,异乡人。” 顾曜知冷静的看着他,不再伪装,手在背后暗自使劲,“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中国人,如果杀了我们,驻扎的大使馆他们肯定会找到你们,东西我们不会声张,你想要就拿走,我们不会去报警的。” 他漠然的笑意加深,更显阴森空恐怖,声调降低了几分如同在玩弄,“那又怎么样,死人。” “是不会说话的。” 白榆屏住了呼吸,寒意从掌心蔓延至全身,这是真正的穷凶极恶之人,毫无规章可言。 “Javier。” “不是让我来吗?你靠那么近干吗?”络腮胡沉声看着他,有一丝被抢猎物的不愉快。 “哈哈哈哈。”小个子摊开双手后退几步,“好,我去前面帮你守着,看你的作品了,CarLos。” 他踱步走到巷尾处,眼里还有几分考究,“需要帮忙可以叫我。” “不必。”络腮胡侧身站在巷口露出一抹笑,挡住了那 7. 碎星星 《碎星星》全本免费阅读 十月底的芷溪还带着刚结束的文化节余潮,四周的海报宣传都还没有扯下来,无声的透露着这里的繁华。 此时距离白榆的假期已经过去了一周。 白榆其实一开始没有打算来这里,或许秋日的氛围太厚重了,她在家的那几天看着窗外的枯叶一片片从树上落下,像极了她即将到头的人生。 她租的是个普通自建楼一居室,总面积虽小但五脏俱全,在黎川这个一线城市,年轻人常常靠居住这种房子成为留在这里的底气。 买完墓地后,她在家躺了两天,难得的睡了两个好觉,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不做,生活也不会变得很糟糕。 第三日,她起身开始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生活物品很少,唯一多的便是那两箱书籍。 其中大部分都是些图书馆借不到的专业书,厚厚一本像极了砖块,她来来回回的扫了几眼,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看起来晦涩的书籍,索性又停了下来。 修剪规整的指尖从书封上一一划过,最后在一本白色封面的小说上停了下来,那本书其实在这堆笨重的专业书里很醒目,外面用了防尘袋仔细的包好,像是全新的一样。 白榆犹豫了片刻还是将书拿了出来,她其实不爱看这类偏理想化的寓言书籍,像童话故事的结局,最后主人公总会在领悟后迎来开阔的人生。 与她的人生截然相反。 当然这书本来就不是白榆买的,是高二那年从芷溪寄过来的,随之而来还有一封书信。 她扯开防尘袋将书拿了出来,感觉自己都快不记得里面的内容了,好在刚翻开那映入眼帘的熟悉字体就让她又全部想了起来。 不要害怕,当你想要某种东西时,整个宇宙会合力助你实现愿望。「1」 洁白的纸张上,字迹清隽,遒劲有力,为这话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这话她曾经信过一次,不算完全没有用,至少她确实差一点就要过上安稳人生了。 白榆默默的合上书想装好,一封白色的信件从书中掉了出来。 右上角还贴芷溪的杨柳垂堤的邮票,她静静的看了几眼,随后拾起一起收了起来。 …… 第二日,白榆踏上了去芷溪的高铁。 那是一直资助她的人写的,白榆并不知道她是谁,只记得初二时市里举办了一次资助活动,她的作文被刊登到了报纸上,此后就一直开始接受她的资助。 卡里每月会按时收到一笔钱作为生活费,并随着年线逐渐增加一些,开学时也会提前将学费一起打过来,从不逾时。 只是关于那人的信息少之又少,除了知道是芷溪账户,姓方,好像是一名老师,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的信息,似是有意的掩盖。 大概是她考上高中的那年,那人竟意外的给她寄了一箱东西,有一些芷溪的特产,但大部分还是一些学习用品,没有只言片语,要不是上面写着白榆收,她都要以为寄错了人。 一起来的是她高一的学费,转账记录上备注了个恭喜。 白榆这次就是朝着那个地址去的,只是那时寄过来的地址是一个快递驿站地址,她年纪小只能用笔抄下来记在书上,后来高二时,她试探性的往那寄过去了一封信,没想到竟意外收到了回信,她不敢多去打扰,此后两人的往来又成了银行卡上的数字交易。 大二时她便开始偿还那笔资助金,金额不多,但是每个月她都会想办法省出来转过去,一开始那边并不收她这笔钱,两人将第一笔资金来来回回的转了好几遍,最后像是服了她一样,任由着她自己折腾。 那笔钱还了整整三年多才终于还完,其实她还还过一些利息过去表示想当面感谢,但对方好像是很了解她的想法,直接在手机上又转了回来并备注:不必。 白榆其实也很纠结要不要去见她一面,只是想了很久,心中那个去的想法始终站在上头。 她用手机在地图上搜了下那个地址,幸运的在三公里外找到了所学校,于是决定去碰碰运气。 芷溪如她想象的一般,小桥流水,烟雨朦胧的秀丽模样。 她第一日便去了那所学校,在门口徘徊了许久心中莫名紧张,保安大叔见她长的也不像坏人,主动走了过来询问,“小姑娘找谁呢?” 她犯了难,试探着说道:“方老师?” 保安大叔听罢顿时大悟,笑道:“不早说,你也是方老师的学生,想回来看看母校吧。” 资助的学生,应该,也算学生吧。 白榆迟疑的点点头。 保安大叔又仔细的看了她两眼,他在这做了一辈子的保安,按理说不至于对这样漂亮大气的姑娘一点印象也没有,谨慎的问了句:“好像没见过你啊。” 白榆只能诚实的回道:“我是她资助的学生,想来当面感谢她。” “怪不得,我就说怎么对你没印象。”保安点点头,不免对白榆多了几分欣赏,像是感慨,“方老师可是个大好人,听其他老师说她是资助过挺多学生的,但你还是我见的第一个。我们学校也有好些人才是她教出来的,不过挺可惜的,你来晚了,方老师很久之前就退休了。” “那您知道她家住哪吗?”她听罢刚刚还燃起的希望瞬间凉了半截。 保安大叔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之前好像住在西街那块,但后来听说搬了家,我也不清楚,不过她经常来这附近走动。” “不然你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到时候帮你问问?” 白榆跟他致了谢,又留下了联系方式才离开,此后每天都会过来看看。 她来时酒店只订了三晚的,但每次去保安大叔都只能抱歉的说,方老师没有来,学校现在都是些新老师,并不知道方老师新家的具体位置。但也不算没有收获,保安大叔健谈,她也从那里知道了关于资助人更多的消息。 至少,终于确定了那确实是名女性。 离开芷溪是前一天,她写了一封感谢信递给了保安大叔请求转交,保安大叔知道她要走,很爽快的接了下来,有些惋惜:“要不你下次有空了再过来试试,听说是方老师这几天孙子回来了,所以都没有出来走动。” 保安大叔见她神色不佳,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安慰道:“其实没关系的,方老师她知道你有这份心肯定也会很开心的。” “你来的也确实不巧,她很宝贝她那个孙子,那小伙子也真是俊,以前好多小姑娘来我们学校门口就为了看他一眼,围的水泄不通的,皮肤白的哟,跟小姑娘一样。” “成绩还好,初中就直接考上了国外的大学,听说是什么硕博连读,我家那小子和他差不多大,现在还在考研究生呢,别人博士都读完了,啧啧啧……” “……” 白榆听的思绪有些飘忽,但还是耐心的等着保安大叔说完才再次感谢后离开了那里。 她慢吞吞的走在路上,最后站在桥边看着下面的流水发呆。 在她对面的是一个卖花的老奶奶,摊子上摆满了用一朵朵茉莉串成的手串,精致小巧很受年轻女孩的喜欢,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瞧上两眼,但鲜少有停下询价的。 白榆没兴趣,她不喜欢花这些无用的钱,只在一旁偶尔默默的听几句。 一对年轻的男女在摊前停了下来,女孩娇俏可爱,长的很精致漂亮,男子俊朗,温润如玉,颇为相配。 是道好风景! 白榆闲着无事,又觉赏心悦目,就多看了几眼。 “阿舟,你觉得哪一串好看?”女孩有些犯难的用手比了比。 男子认真看了看,没有半分敷衍,“这串吧。” “我也觉得这串最好看。”女孩甜甜的笑了笑,“要不我们每 8. 碎星星 《碎星星》全本免费阅读 白榆食指轻轻勾着那串茉莉花,垂下的淡绿色的丝带在风中拂动,蹭的她手心发痒。 她觉得自己也是疯了,听见那奶奶‘囡囡’长,‘囡囡’短的叫了几声,竟然价格都没问,就伸手让戴上去了一串。 整整三十块钱呐,这上面怕是20朵小花也没有。 她数了数,还真是,才15朵,一朵两块钱,去花卉市场都能买两盆回来了。 郁闷了几秒,她也只能作罢,抬眼看向天边。 落日余晖,乌篷船吱哑吱哑的从水面上缓慢飘过,岸边的银杏叶已经被染上了秋意,黄叶碧水,青砖白墙,这是芷溪的秋天,每一眼都如同写意画。 手机也应时的响了两声,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销售小哥的发来的短信,除了告诉她那些东西已经全部买好,剩下的话,都是些劝她看开点,什么不要放弃希望的话,洋洋洒洒的占据了整个屏幕。 倒还真个心善的人,白榆诚恳的回了句谢谢,突然听见底下传来“砰”的一声异响,声音不算大。 她顺势朝下看去,正在行驶乌篷船上不知从何处掉下去了一条茉莉手串,正好落在了船头处的甲板上,白色的小花在乌黑色的船板上很是显眼。 等等,茉莉。 她的手串呢? 这是临河的茶馆铺子,此时只有她一人在二楼椅栏处,不是她还能有谁呢。 白榆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暗叹还好没有砸到人,要不然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船舱里的人似乎被这一声动静惊吓到,发出一声谩骂,随后从里面走出位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身着棕色长风衣,弯腰轻轻拾起了那串茉莉花,白榆见状连忙道歉。 乌篷船并未停下,始终在缓慢的向前行驶,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过去了好几米,那男子抬头朝她看了一眼,夕阳在他的身后散发着余温,空气中满是刺眼的光圈,白榆眯眼只看见一个模糊的面庞。 见他不说话,白榆以为是没听见,又大声说了一遍,“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没有吓着您吧。” 乌篷船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水道上,那人也没说半句话。 白榆觉得他应该是听见了,所以才没来找自己麻烦,转身下楼在路边吃了晚饭才回到酒店。 回到酒店时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她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小卡片,拾起转手丢进了垃圾桶,开始收拾好自己的小行李箱,做完了睡前准备工作刚准备闭眼睡觉,就听见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刚酝酿的睡意顷刻消散,白榆皱眉起身披了件外套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 一张彩色的卡片从门缝处塞了进来,她拾起一看,还是熟悉的排版,带有挑逗意味的字眼被加大加粗,旁边是一个穿着性感的辣妹。 “这得是个D吧。”她看了两眼随手揉着扔进了垃圾桶。 她来时也没想到芷溪的旅游业这么好,满是酒店民宿的古镇,竟然找不到几间便宜的空房来,奉行着能省则省的原则,在她的不懈努力下,最后还是找到了一家相对实惠的酒店。 她向来对这些要求不高,觉得得过且过足矣。 入住的当天,她只觉这家酒店隔音效果不太好,后来才发现原来旁边那条街是酒色娱乐场所,被当人戏称‘风情街’。 一分钱一分货,她其实没有很大意见。 但从她住进这家酒店开始,早晚像是被上了闹钟一样,总有人准点往她入住的房间塞小卡片,次次不重样,性感可爱,温柔知性应有尽有,生怕她选不到满意的。 白榆刚准备回床上睡觉,门口又塞进来了一张,上面是另一个美女。 不是刚刚才塞过吗? 她好脾气的拾起,随口吐槽了句,“做生意前都不了解客户是男是女吗?我一个女的要这个干嘛。” 门口的动静停了一瞬,很快又往里面塞了一张小卡。 白榆盯着地上的卡片蒙了一会,这是什么意思? 听见她说话了? 她好笑的朝地上看了看,对上面那个黄毛没啥兴趣,轻轻‘啧’了一声。 对方听出了她的不满意,又往里面塞了一张。 是个肌肉猛男。 白榆也没了睡意,笑道:“还是不行啊。” 话罢没十秒,对方又往里面塞了一张进去。 是个黑皮糙汉。 白榆看出来了,除了卡片上的人不行,外面的人审美也不行。 见她这次没说话,对方又往里面塞了一些,有些还是两张叠着一起塞进来的,散乱的摆满了整个门口,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怪不得皇帝都喜欢翻牌子,这不是在引诱她做坏事嘛,白榆想自己可不能干这事,要死也得清清白白的,绝不能有啥污点。 门口还在往里面塞卡片,她慢慢靠近门口的猫眼处,往外面看了一眼,随后立即拉开了门。 是一个半高的小女孩,脸色蜡黄的配着个老气横秋的条纹上衣,梳着的马尾垂下去了一半,杂乱不堪。 见她开门,那人立刻慌张的弯了好几下腰,“姐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 白榆扫了一眼地上的摆满的卡片,那人低下头,脸一路红到耳后根,自知这话听着完全没有信服力,立马拔腿就想跑,被她一把扯住了衣领。 “你知不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那小女孩见自己被抓住,双腿一弯就准备跪下去,嘴里还不停的说着类似于求饶的话。 白榆连忙两只手抓住她,上下认真的扫了两眼,“多大了?” “十,十,十六岁。”她小声回道。 “十六岁?按照我国法律规定,满十四岁就要负法律责任哦。”白榆含笑着提醒她。 “姐姐,别带我去派出所。”小女孩双手合十哀求道,眼底满是慌乱。 “那就说实话,我耐心不多。” “十三岁,过了年就是十四了。” 这么小,白榆叹了口气,“怎么不去读书,做这个?” 小女孩带着哭腔说:“阿娘说,女孩子不用读那么多书,反正都是要嫁人去别人家的,这是赔本买卖。” 白榆用手抹掉她那几滴眼泪,温声道:“我不抓你去派出所,你也别跑好吗?” 她点点头,白榆松开了手,下一秒她就向前跑去,转眼到了楼道口。 或许是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脚步声,小女孩趴在墙角怯生生的探出脑袋,见白榆站在门口一步未动,咬了咬起皮的嘴唇竟又走了回来。 “怎么不跑了?”白榆歪着头不解的看她。 “那你怎么不抓我?”她反问着。 “我说了不抓你去派出所啊。” “所以我也不跑了啊。” 倒是伶牙俐齿,白榆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问道:“那你觉得女孩子读书是无用的吗?” “当然不是,如果读书没有用,阿娘怎么还给弟弟报那么多补习班,天天监督他写作业说让他考上大学光宗耀祖。”小女孩满是不满。 “进来吧。”白榆朝房间走去。 她愣了愣,看着房间温暖的灯光犹豫了会才扭捏的走进去,站在门后不动。 “把门关上。”白榆回头看了一眼,顺手打开了自己收好的行李箱。 小女孩又看了白榆好几眼,确定真的没有恶意之后,才慢吞吞的关上门。 白榆翻出一双最厚的袜子递过去,“没穿过的,坐那里吧,这个时节晚上很冷的。” 她撇了撇嘴,从白榆手上接过袜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脱下自己已经小了一码的凉鞋穿上。 “谢谢。”她穿好又站了起来。 白榆也没多说什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问道:“你妈妈知道你在做这份工作吗?” “她知道,是她叫我去的。” 白榆沉默了一瞬,“叫什么名字,本地人?” “陈,陈來娣,本地人。” 白榆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耐心询问道 9. 碎星星 《碎星星》全本免费阅读 酒店楼下,小女孩嘴里念叨着最后那个号码,没注意到眼前已经走近的两个人。 就快要撞上的时候,顾曜知一把扶住了她,谢澄川在旁边发出咯咯的笑声,“小妹妹,走路不看路,等下撞到了这个哥哥,小心他碰你瓷哦。” “谢澄川。”顾曜知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弯腰温声道:“没撞到你吧。” 小女孩往后退了一步,连忙摆摆手:“对不起,对不起。” 见无事,顾曜知直起身,感觉自己今天听这三个字的频率实在是高。 “我开玩笑的呢,这个哥哥就算被撞了也没事,他脾气最好了。”谢澄川就是开开玩笑,没想真的吓她。 小女孩却更加惊慌了起来。 顾曜知闷声道,“谢澄川,你能别说话嘛。” “不说就不说。”谢澄川‘哼’了一声,站到了路边。 “是出什么事了吗?看你心神不宁的样子。”顾曜知垂眼看着眼前的女孩,夜晚寒风瑟瑟,竟然穿的如此单薄。 “没有,没有。”小女孩躲开视线,连忙让他们先走。 顾曜知看出来她有些害怕,也不再多说什么,转头看向一旁的谢澄川,“走吧。” 谢澄川鼓着嘴,双手撑着胳膊没理他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顾曜知无奈的跟上他的脚步,两人一起走到了风情街。 华灯初上,色彩各异的四方招牌错落有致的悬于建筑物上,或明或暗,无声的喧嚣着,这里不同于芷溪的内敛。 顾曜知:“怎么定在这里?” 谢澄川不语。 “怎么不说话了?” 谢澄川瞪了他一眼,闭着嘴巴闷声道:“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吗?” “你说,你说。”顾曜知开始有些后悔跟他一起过来。 “那你道歉。”他仍闷声说。 “我道歉,我道歉。” 谢澄川终于张开了嘴,“我也没来过,听说田军那狗他选了好久,才特意选在这里开了个酒吧,结果没两年,对面就开了一家男模店,你知道他就是个大老粗,最看不得这种东西,气的半死。” “不过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他做的东,肯定还是选在自家啦。” 他又提醒了句:“那小子打小就看不惯你,你待会可得小心点。” “他看不惯我吗?”顾曜知仔细想了想,并没有这段记忆。 谢澄川看着他露出一脸无可救药的表情,“算了,说了你也记不得,反正他读书时一直在编排你,说你喜欢出风头,但碍着老师,他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现在没有老师了,你可长点心吧。 “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顾曜知停下脚步。 “我哪里没告诉你,下午坐船前才和你说过,你自己看美女去了。”谢澄川拉着他往前走,“快点,他们都到了,等下别人还以为你不敢来呢。” “……” 顾曜知问:“那他店名叫什么?” “不知道啊,老谭说反正和他对面那家男模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们去了就能认出来。” 酒吧门口,谢澄川呆呆的看着眼前灯红酒绿,五颜六色的招牌愣了一秒,眼角抽了抽,忍不住破口大骂:“不是,田军他有病吧,取这名字,看起来比对面还不正经一些。” 两人刚一进店。 “谢澄川。” 田军大手一挥声音盖住了所有的音乐声,所有人的视线朝门口看去。 谢澄川招招手,对顾曜知使了个眼色走了过去。 “顾,顾曜知。”田军似是才认出他,爽朗的笑了笑,“还是这么帅啊。” “来,我给大家介绍下,我们的学神,芷溪的神话人物,顾曜知。” “今天我最好的朋友回国,大家可要好好招待他,为了庆祝,全场九七折。” 周围发出一片欢呼声,但这明显就是个没有诚意的折扣。 顾曜知两人被他带往卡座。 谢澄川扫了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怎么都是你以前周围那一堆人,其他同学没来嘛?” 田军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们两人坐下,“老谭不是在这嘛,再说了他们不也是我们的同学。” 还没等谢澄川再说什么,对面的男子开口道:“田军,不是我说,你这酒吧怎么才这么几个妹子啊。” “还不是对面那个死鸭子店。”田军咬牙切齿的一口闷完了面前的酒,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自从他们开业以来,我们整条街的女客人都少了好多。” “不是吧,就他们那店,门牌不显的样子生意这么好。” “你懂什么,现在小姑娘就吃这套,觉得低调奢华还有内涵,你以为跟你们这些大老爷们似的。”那人也不再说,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 “要我说,我们在座的哪位不比对面的强。” “你可拉倒吧,我前面进门正好看见对面有几个人进去,那身高长相,细皮白肉的,天生就是吃着碗饭的。” “切,我才不信呢。” “爱信不信,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大猪脸盘子。”说话的人扫视了周围一圈,最后在顾曜知身上停下,“他去还差不多。” “……” 众人静默,这话说的顾曜知是天生做鸭子的料一样。 顾曜知神色如常,并未被影响,谢澄川敲了下桌子,“说什么呢。” “老顾,你别在意,他们也没那意思,就是说那些人都和你长的差不多,不是……”田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闷下赔了个笑脸, 众人听罢连忙呵呵的笑了起来,顺口就把话题引回了读书的时候。 “……” -- 白榆感觉自己应该是真的疯了,不疯她走到‘风情街’来干吗。 她很快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她不是过来选人的,就是过来看看,看看那个“兰”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看两眼就立马走。 五颜六色的招牌从街头一路闪到了街尾,也许是还未到高峰期,现在人流量并不多,从外观上看起来其实和普通的商业街并未不同,只是这条街貌似更加窄一点。 要是那些店名她不认得就更好了,几乎是每走两步,她就能看见一家熟悉的店名,不知道是记忆力太好,还是那些卡片记忆点实在深刻,她路 10. 碎星星 《碎星星》全本免费阅读 她倒挺坦诚。 白榆刚准备进去,转头看见一人从“兰”里走了出来,穿着一件水蓝色丝绸材质的衬衫,晚风拂过,贴上身上隐约可见其紧实的线条,见她站在门口,那人愣了下又看了两眼顾曜知,随即走过去一把将顾曜知拉到门口,责怪道:“站那边去干吗,不知道还以为你是那边的呢。” “站过来点,等下别人走错了位置。” 原来是这家的,白榆暗道,怪不得觉得他和那边格格不入。 那这人就是在提醒她不要进去? 男人又走到白榆身旁笑着问道:“小姐姐,看着有点眼生,是第一次来吗?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 “……” “小姐姐,喜欢什么样啊,我们店里好小伙多的是,可以进去看看。” 这人其实别的还好,只是身上的香水味过于浓厚,偏偏说话还特别喜欢靠近,白榆眨巴着眼睛连忙后退几步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随便看看。” “来嘛,看看嘛,没关系,我们消费都是透明的,不是什么黑店。” 芷溪文化节早已结束,天气又开始降温,最近出来的人已经开始减少,男子想起自己那差一点点就能翻倍的奖金,连忙指着顾曜知道:“你觉得他这样的怎么样,刚看你们再说话,小姐姐,喜欢这样的吗?我们店有好几个像他这款的男大学生,进去挑挑?” 白榆心虚的瞟了一眼旁边的人,按照长相来说,这人自是极好的,身长玉立看着是一副少年模样,俊美桀骜,嘴角还挂着单纯无害的浅笑,给人一种涉世未深的感觉,莫名让人觉得。 纯情。 顾曜知也没说话,任由着她打量自己。 男子见有戏立马道:“小姐姐,一起进去看看吧”,然后对着顾曜之扬了扬下巴:“你叫什么名字,编号多少?” 顾曜知:“编号?” “磊哥没给你?他不可能出这种低级错误啊。”男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才仔细地看了顾曜知,感觉有点眼生,店里是来了批新人,他还真有点不确定。 顾曜知好奇的看了白榆一眼,问道:“你知道什么是编号吗?” 白榆哪知道这些啊,连忙摇摇头。 顾曜知垂眸轻笑,“我也不知道。” 男子此刻已经完全确定,这人压根就不是自己店里的,连忙跳到两人旁边,对着顾曜知大吼:“哪来的,竟然敢到我们家抢生意。” 白榆此刻已经完全懵了,什么情况,刚刚不还好好的嘛,感情这人还是抢生意的。 但是他做这行的,怎么也不知道编号是什么呀。 男子见白榆还一脸痴迷的看着顾曜知,忍不住跳脚骂道:“哪里来的野鸭子?”侧首又对着白榆言辞恳切道:“小姐姐,他连编号都不知道,肯定是个野的,不干净。” 空气短暂的沉默了几秒,白榆觉得这话骂还挺脏,但也瞬间明白了男子的意思,顿觉眼前的少年并不干净,刚准备退后几步,又听见他道:“我是对面的。” “对面?”男子疑惑道:“对面什么时候还开展这门业务。” “刚刚。”他说的理所当然。 白榆看了眼那招牌,原来那还是新店,怪不得取这名字,就是为了吸引人眼球吧。 她想她可能,也许,确实被吸引了一点点。 男子顿时有种生意被抢的危机感,想起那差一点翻倍的奖金,索性现场推销起了自己:“小姐姐,你看看我这样的怎么样?” 怎么又要她说话,白榆疯狂的眨着眼睛,“也,也还行。”比起小女孩塞给她的那几个,这个确实还行,起码看上去还挺正常。 男子瞬间多了几分信心,本还想和顾曜知站在一起对比下,又怕自取其辱,于是决定加大一点筹码,他舔了舔嘴唇咬牙道:“小姐姐,你可以来摸摸,我有八块腹肌呢,手感可好了。” 这怎么好意思啊,白榆抓了抓脖子有些尴尬。 “没事,你试试,我不收你钱,我们店最注重客人的体验感,来,你试试。”男子靠近了几步,就要抓起白榆的手。 “我的也可以摸。” “……” 周围寂静了三秒,白榆诧异的看着那少年,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顾曜知却靠近了她一步,再次道:“我的也可以摸。” 白榆其实这时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来这,现在只想快点离开,偏偏这两人还都盯着她,她抿紧了唇,伸手飞快的在顾曜知胸前点了一下。 还挺硬。 对面的男子见状顿觉自己无望,眼珠一转开始泼脏水:“小姐姐,你别听他的,他家收费可高了,一点都没有我家实惠,真的。” 白榆哪还有这些心情,苦笑的摆摆手,想告诉他们自己根本没那意思,而且看眼前这人一看,就不便宜。 可这行为落在了男人眼里,却成了白榆根本不在乎价格,只想为这少年一掷千金。 顾曜知看了眼男人阴沉的脸色,不在乎的继续火上浇油:“随你给,我没意见。” “不是你怎么这样喊价啊,这不是扰乱市场嘛。”男子气的撸起袖子,指着他道:“你成年了吗你,细皮白肉看着一副乳臭未干的样子就敢站在这里,懂不懂道上的规矩。” 他们这行向来是被客户选择,比起那些臃肿上了年纪的,他心里更想为白榆这种年轻漂亮小姑娘服务,此刻生意被抢加上奖金翻倍无望,男子已是愤怒至极,尖叫道:“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顾曜知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仍是一副嚣张至极的语气:“哦,那你去找他吧。” 白榆在旁边听的倒吸一口凉气,而后默默的问了句:“所以你成年了嘛?” “……” 顾曜知笑出声来:“成年了。” 被忽视的男子顿时气的全身颤抖,一个在法律边疯狂游走的人,此时竟然萌生了想报警抓这少年的想法,“我砸了你们店,你信不信?” “是吗?”顾曜知一脸无事发生的模样。 “行,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磊哥,你们店就等着关门吧。”男子用力的指了指顾曜之,想冲上去动手,又碍于两人的体型差,只能悻悻的放下手跑进店里。 周围少了那股晕人的香气,白榆顿时清醒了很多,怎么事情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呢,她头疼的 11. 碎星星 《碎星星》全本免费阅读 “上我那?”她被直白的话一下子冲击到,什么叫上她那,上她那做什么,白榆一脸慌张。 “你前面去那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他理所当然的看着白榆。 ——“那边不是酒吧。” ——“我要去的本来就不是酒吧。” 淡忘的记忆在一瞬间被重新唤起,她再看顾曜知时,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就好像带上了别的色彩意味。 你前面去那不就是为了这个吗?那现在我在这,你还要去哪呢? 你个朝三暮四的负心汉,奴家都跟着你跑出来了,你现在竟然这样问我。 白榆被自己的脑补吓的眼皮跳了跳,抬头见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挺了挺身子逞强道:“对呀,走吧。” 芷溪的夜晚很是宁静,但因为商业化严重,路灯装饰点亮了整个古镇,如同白昼,天空中只能看见零丁的几颗星。 回顾白榆的前二十二年,像现在和异性并肩的时刻,好像一只手就可以数出来,故而此刻这样看似日常的散步,实则于她而言也是一场无声的考验。 她只敢偷偷的看了一眼又一眼,去观察着身边的这个人,最后她的视线落在男人的黑色外套的衣角处,那里少了一个扣子还有些脏。 失去重量压制的衣角有些卷边,这件衣服的版型其实很好,但不知道是衣服的材质做旧问题还是这件衣服实在穿了太多次,她看着总感觉有些泛白陈旧,但穷学生穿起来反而是一副矜贵清冷的样子,像是它本就如此。 顾曜知感知到她的视线,偏头玩味的看着她,白榆连忙低下头,讪笑道:“你一直都待在这里吗?” 顾曜知看着路边墙上两个硕大的芷溪二字,以为她是在问这个,算起来他十四岁就离开了芷溪,之间也只是短暂的回来待过,算不得上一直,沉吟道:“没有,之前一直在国外读书,大概有十年,算不上一直待在这里。” 看着年纪二十上下的模样,没想到竟然在国外读了十年的书,白榆以前的同学也有出去留学的,一年光学费什么的都要二三十万还不算上生活费之类的,他能出去十年,想必之前的家底是极丰厚的,现在却要穿一件这样破旧的外套,还要去做这种职业,恐怕是家里出现了什么重大变故。 白榆试探的问了句:“那还读吗?” “不读了,以后大概会留在国内照顾奶奶。” 夜风里他的话听上去有些萧瑟,如同这场求学已经到了尽头,此后再无其他可能,余生唯有和奶奶做伴。 白榆低头看着他衣角那块缺了扣子的地方,上面只有断掉的棉线还在倔强的坚守,朝上用力的探着一个小头。 ‘君子修道立德,不谓穷困而改节。’若不是被贫困逼到了极致,谁会没事去改变自己志向呢,若不是被逼绝境,他这种气质的人,怎么沦落风尘呢。「1」 她记得今晚的那个小女孩,也是在该上学的年纪却只能出来工作,这少年看着就比那孩子大个六七岁的样子,不免对他放松了几分警惕,多了几分怜惜。 “那你怎么去那里的。”白榆补充道:“快来。” “朋友带我去的。”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顾曜知淡淡道:“一开始不知道,到了我才知道的。” 好吧,他还是一个被朋友骗过去的穷学生,怪不得自己刚去‘风情街’的时候,总感觉他不像那里的人,他的外表看上去那样单纯,一看就是被迫或者被骗,才误入了那种豺狼虎豹之地。 白榆记起自己大学时期,辅导员总是说,出门在外要留些心眼,哪怕是朋友亲戚也要有所堤防,看来他在国外读书老师没说这个,事已至此,白榆也只能提醒一句:“以后还是那位朋友远一点比较好。” 顾曜知想起谢澄川前面在酒吧里那副张牙舞爪发疯的表情,忍不住轻笑应了声‘好’,然后猝然的把话题转向了白榆,“那你呢,你是知道故意去的?” “……” “为什么要去那?”顾曜知想起自己前面站在那里,她其实来来回回的走过去了好几遍,怯生生的像极了误入狼窝的小白兔,却偏偏还喜欢装大尾巴狼,说她就是要去那。 白榆觉得自己又不像他,是那种没有防备心的傻白甜,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只道:“睡不着,随便走走。” 其实她这话也不算说谎,她确实没有睡意准备出去走走,也不知道的怎么的,她就走到那条街口。 这理由固然不可信,但顾曜知也没追问,只说:“下次不要去了,那种地方很危险。” “你不是也在那里吗?”白榆认为他还是多关心点自己比较好,再怎么危险她也是个参加过正式工作的成年人,也比他这个被别人骗去的穷学生强, 不过话毕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酒店。 白榆从前回来的时候从没有觉得这小酒店有什么不好,但今天带着这少年,竟觉得这也太朴素了些,有些委屈身边的那个人,这估计是他来过最差的酒店吧。 她略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眼穷学生,只见他神色如常,并未有任何不悦,职业道德感还挺强。 “是个意外。”顾曜知到了门口这才想起,他好像一直是以一个男模的身份在跟白榆说话,“我不是你......。” 话语戛然而止,白榆还没来得听完,穷学生已经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身旁,一个醉醺醺的大汉从后面跌跌撞撞的走了上来,脚步却并不虚,更像是故意朝着白榆撞过去一样。 见撞空,大汉兴奋的看了白榆一眼没说话,朝酒店里走了过去,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笑嘻嘻的看着他们。 白榆不喜酒味,皱眉低下了头。 顾曜知眸光一沉,眼神里透着寒光,大汉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毫无畏惧,甚至冲着白榆的背影丢了个眼神。 白榆背对着对这些并不完全知悉,只当穷学生是怕她被撞着,温声的道了句谢。 顾曜知没作答,他起初只是想送白榆回去到门口就走,却不想,即使她不去那些地方,这个社会对她潜在的危险也并不在少数。 “走快点吧。”他拉起白榆的手向电梯口走去,挡住那污糟的视线。 白榆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已经在电梯里。 顾曜知:“几楼?” 白榆愣了下:“三楼。” 怎么突然这么急,难道是他还赶着回去接待其他人? 楼层的数字一点点增大,叮的一声,两人走出电梯,她定的房间离电梯很近,白榆看着自己的门牌号,迟疑的问道:“你刚刚准备说什么?”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顾曜知看了眼她手里的房卡,跟面前的门牌号对了对。 那种人,哪种人?白榆不想他因为职业自轻自贱,连声道:“我没有职业歧视,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翘楚的,凭本事赚钱不丢人。” 而且以他的长相身材,肯定可以当上头牌。 顾曜知:“……” 人都已经到门口,白榆也不好再扭捏什么直接刷开了门,将门卡插在供电处,明黄色的灯光顺势间暗了起来,她定的是一个标准的单人间,其实可使用的范围并不大,一张U型的桌子,一张床,一张小沙发,两张凳子,便足以堆满了整个房间。 在电梯那一小会,她已经想好了,等下让穷学生坐了一会儿她就放他回去接待其他人,毕竟他离开‘风情街’的时候给老板惹了一个大麻烦,要是跟着自己出来还没拿到钱回去,估计得被打死。 白榆见他脚步在门口停了下来,回眸看过去:“你不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