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曾在此》 第一章:何为江湖 盛夏,云州,巫溪山,云海翻腾,碧波浩渺,笼罩了整个巫溪山。 缀满桃花的山顶之上,有一间茅屋,茅屋不大,但胜在山中僻静,没什么人会来打扰,所以也算是难得的避世清修之地。 此时,茅屋外,一株桃花树下,一位白发苍苍,衣衫简朴的老人躺在躺椅之上。 老人看着远处云海翻滚,目光悠远而深邃…… 老人姓杨,名长庚,生的是豹头环眼,白发与胡须如同狮子的毛发一般,根根竖立着。 他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摸出来一只老旧的酒壶,酒壶已经泛黄,甚至还带着点儿裂缝,可见年代久远了。 杨长庚轻轻摇晃了两下,然后仰头喝了起来,这一口酒下肚,顿觉喉咙舒畅无比,似乎全身都通透了起来。 “好酒啊……” 他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 “当真是好酒啊……” 说完,杨长庚又猛灌了几口,直到将酒壶喝空,他才睁开双眸,看向远方,脸色微红,嘴角含笑。 “爷爷,你又喝酒了?” 远处,一个年仅五六岁的稚童跑了过来,稚童生的唇红齿白,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尤其是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更让人喜欢。 杨长庚笑了起来,揉了揉稚童的脑袋,一边悄悄的收起了酒葫芦,一边问道 “岱儿,你怎么知道爷爷喝酒了?” 稚童名叫杨岱,此时杨岱眨巴着大眼睛道 “爷爷您一身酒气,肯定就喝了酒啊!” 杨长庚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捏了捏杨岱的鼻子道 “你个鬼灵精,就属你聪明,你这份聪明要是放在剑道之上,肯定能够有所成就!” 杨岱皱着眉头躲过了自家爷爷的魔爪,嘟囔了句 “爷爷,我也想练剑,但是您不肯教我呀,不过,什么是江湖啊?” 杨岱天性纯良,虽然听爷爷说起过江湖中的武林高手,却并未亲眼见过。 杨长庚闻言愣住了,半响后才叹息一声,道 “江湖很复杂,岱儿,你现在还太小了,等你长大后,自然就懂了!” “爷爷,您当年在江湖之上到底有多厉害呀?我也想像爷爷一样厉害!” 杨岱眼神闪烁,充满期待,奶声奶气的询问着。 杨长庚微微一怔,旋即摇头,笑呵呵的道 “当年的事情,爷爷也记不得了,爷爷的功夫也不是很厉害,大约只有三层楼高吧……” 杨长庚说着,竖起了三根指头,笑眯眯的对杨岱说道,杨岱见状也跟着学。 杨岱学着爷爷竖起三根指头,不断的比划着,又问道 “三层楼高?爷爷,这么低吗?” 杨岱瞪大眼睛,一脸惊讶,他原本以为爷爷应该是很厉害的大侠呢,结果居然只是三层楼高。 “不是很低,是非常低!” 杨长庚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江湖之上的武夫若他们真能达到三层楼那么高,那他们就偷着乐去吧!” 杨岱挠了挠脑袋,似懂非懂,但也没再多问,只是乖巧的陪着爷爷聊天,没过多久又问到 “爷爷,可以给我讲一讲西游记的故事吗?” 杨长庚一怔,自从孙子出生之后,杨长庚每天都会给自家孙子讲西游记的故事。 随后杨长庚慈祥的笑道 “你不怕被妖怪吃掉吗?” 杨岱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甜滋滋的说道 “有爷爷保护我嘛!再说了,哪里有妖怪,我长大了也想成为像爷爷那样的剑客!” “傻瓜,练剑是需要天赋和毅力的,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练剑的,况且,练剑并不容易,很辛苦的……” 杨长庚轻轻抚摸着杨岱乌黑柔顺的秀发,眼中流露出溺爱之意。 “我不怕!” 杨岱认真道 “只要爷爷教我练剑,我肯定会坚持下来的!” “那如果,你练不好,或者受伤了怎么办?” 杨长庚轻笑着反问了一句。 杨岱闻言一滞,片刻后才鼓足勇气道 “爷爷教我的东西,我肯定能练好!” “好!” 杨长庚闻言,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然后朝着茅草屋内走去。 杨岱连忙跟上,杨长庚则笑吟吟的说道 “岱儿,在此等候,不准乱动!” 杨岱连忙答应,杨长庚便径直回到了房内,杨岱也安安稳稳的站在了原地。 只是眼珠子骨碌碌转动个不停,显然心思活络,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杨长庚便背着一只长条状的木匣走了出来,木匣用小地方很难见到的云锦包裹着。 看起来颇重,杨长庚走路的步伐也不急不缓,显然对于此物极为看重。 “爷爷,这匣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杨岱歪着小脑袋问道,一脸疑惑。 杨长庚微微一笑,道 “一把破剑而已,没什么好稀奇的,不过我给你看了这匣子里的剑,你给我看什么呢?” 杨长庚如同老顽童一般,逗弄着杨岱,惹得杨岱咯咯笑起来。 只是很快,杨岱止住了笑,跑回了茅屋,片刻后,手里拿着一根很像剑的桃树枝,认真的递到了自家爷爷的手上。 “这是……一只桃树枝?” 杨长庚接过桃树枝端详了一番,眼中露出诧异的神色,因为这桃树枝很粗糙,表皮上坑洼不平,还有许多缺陷。 杨岱点了点头,一脸天真的说道 “这是我昨天在树上折的,是我最珍贵的宝贝,送给你了,爷爷!” 杨长庚忽然一愣,随之大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接过杨岱手里的树枝。 杨长庚慢慢的将包裹剑匣的云锦打开,露出里面的木匣。 木匣长约七寸,宽约二指,皆由红酸枝制作而成,古朴典雅。 与此同时,杨长庚周身上下有青炁环绕,剑匣也如同有灵性一般,径直立了起来。 杨长庚用手抚摸着剑匣的顶端,轻声喝道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请青萍现身!” 话音落下,剑匣之中传出一阵清脆铮鸣,似有一股锋芒冲霄而起。 随后,剑匣之上青色剑气绽放,一缕又一缕,初剑气凛,破苍穹,上射牛斗,下照幽冥。 有道是霭霭沉檀云雾长,腾腾杀气自氤氲。 青色剑气照亮整座巫溪山,一抹青芒从剑匣之中冲天而起,如同龙蛇起陆,直入云霄。 青光弥漫间,一柄通体碧绿,泛着幽幽寒光的宝剑缓缓从剑匣之中飞出,悬浮在半空之中。 “请仙剑转身!” 杨长庚双目睁开,口中吐字如雷,右手掐诀,遥遥一指,顿时间,青萍剑颤动,嗡鸣不休,仿佛听懂了杨长庚之语。 堂堂剑气,斗牛空认奇杰,那信江海余生,南行万里,属扁舟齐发,正为鸥盟留醉眼,细看涛生云灭。 睨柱吞赢,回旗走懿,千古冲冠发,伴人无寐,秦淮应是孤月。 唰! 仙剑倏尔化作一道青芒,迅疾无匹的冲像杨岱,煌煌剑光刺的杨岱眼睛生疼。 杨岱下意识的便抓住了仙剑的剑鞘,只觉入手冰凉,隐隐还带有几分温润。 杨长庚盯着杨岱,眼眸之中有着激赏之色涌出,道 “好!好啊!青萍剑非天生龙象之力不可拿,好啊!” 杨长庚一连串说了三声好字,显然对于杨岱的表现很是赞赏 “爷爷……这……” 杨岱紧张兮兮的抓着青萍剑的剑鞘,抬头望向杨长庚,怯生生的问道 “爷爷,我刚才做错了什么吗?” 杨长庚哈哈大笑,摆了摆手,说道 “岱儿,你刚才做的很好,你日后会遇到与你同龄的后生娃儿,满是断剑的大江,但是你不要害怕。” 杨长庚谆谆善诱,让杨岱更加迷茫懵懂,只是懵懵的点头,杨长庚想了想又说道 “岱儿,以后行走江湖,若是遇到姓张的,一定要敬他们三分。” “为什么呀?爷爷?” 杨岱抬着小脑袋不明白的问道。 杨长庚收回了剑,悠悠的说道 “因为爷爷年轻的时候曾经欠过他们的恩情,这份恩情爷爷永远不敢忘。” “知道了,爷爷。” 杨岱说着,便蹦蹦跳跳的在一边玩蚂蚁窝去了。 “祖师在上,保佑我家岱儿一生平平安安,不要卷入无妄纷争之中。” 杨长庚面对云海,悠然而言。 这年夏天,杨岱握住了一柄剑,有时候一柄剑就代表了大半个江湖。 第二章:南北剑脉 十五年后,永盛三十五年,十月二十三日,重阳。 天下有事,天大的大事。 临州天琅江涨潮之时,冲上来一块残破的龙骨天书,引得天雷降世,笔直轰入天琅湖无稽峰中。 浩荡江水断流改道千里,山石崩裂,民生多艰,死伤者不计其数。 天琅江是临州有名的大江,纵横临州,应州,浩荡八千里后入海,位列中原江河前三甲。 此刻却突兀地被劈断一截,形成巨大缺口,宛若天堑,自岳州而西,绵延数百里。 而龙骨天书却引得江湖震动,无数高手蜂拥而至,想要争夺龙骨天书。 原因无他,龙骨天书出自千年之前应州云梦谷鬼谷先生的之手。 传闻鬼谷先生将登天门的方式都刻在云梦山的一块巨大的龙骨之上。 鬼谷先生刻完之后便打碎后由弟子分别带出,流落江湖,不知所踪。 龙骨,龟甲也。 龙骨天书一共有九块,传闻集齐九块可以踏足仙道,飞升九霄。 但这只存于传说之中,谁也没见过,更无从证实。 但是,龙骨天书对武林中人吸引力非常大,即使明知危险万分,依旧趋之如骛,无数高手蜂拥而至,血染长空。 而在同一天。 “术剑者,为有形有象之剑,道剑者,为先天一炁也,吕祖曰剑出于无形,杀奸以去神散气之法……” 巫溪山上,杨长庚如今九十多了,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布衣,背脊佝偻,脸色苍老枯槁,已经行将就木。 仿佛随时会倒下去,连走路都有些困难,看上去就像是个垂暮的迟暮老人。 而在杨长庚的面前,杨岱昏昏欲睡,这十五年来自家爷爷只教自己理论与基础剑招,却从来不传心法和本门剑术。 杨岱如今已满二十,身长八尺,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 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恬静寡欲,含垢匿瑕,宽简有大量。 每次杨岱练完之后都累得半死,而且毫无收获。 自家爷爷传的基础剑招很怪,共有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每天晚上把门窗紧闭,房间内不点灯,使内室漆黑。 仅点香一枝,尝试用剑劈开香头,手腕着力,而臂膀不动,等练到一剑迅下,香成两半时,第一段便成了。 第二阶段再把豆子掷向空中,用剑劈在空中成两半,先是黄豆,后面用绿豆。 把绿豆抛起,剑光一闪,豆子成两半,顺带把飞的苍蝇也劈成两半。 结束两个阶段才算打好基本功,而杨岱苦练了十五年,仅仅是才打好基本功而已。 杨岱面露愁容,按照现在这个形势发展下去,他就是再有十年二十年也下不了山。 “娃娃,你又分心了!” 杨长庚暴喝一声,手掐道诀,天空之中风云变幻,天色竟然慢慢的阴了下来。 “轰隆隆!” 一阵雷鸣响起,乌云翻滚,狂风乍起,一道雷蛇自乌云中探出,瞬息间划过夜空,猛的击中了杨岱。 而杨岱也是习惯了被雷劈的滋味,硬抗了下来,并不觉得痛苦。 “爷爷,您又拿雷法劈我?” 杨岱哭丧着脸说道,刚刚那一记雷法虽然不致命,但是真疼啊,这些年来,他已经不知道被雷法劈了多少次了。 杨长庚毫不客气的说道 “娃娃,还不勤奋修炼,你要是达不到要求,休想下山!” 杨岱哀叹一声,心里腹诽道 “您老人家都一大把年纪了,什么时候能放我下山啊,这些年来,您除了教授我基础剑招之外,几乎什么也不管。” 杨长庚眉毛一皱,似乎是猜到杨岱心中所想,不经意的问道 “娃娃,你是不是觉得爷爷对你太过严历了,教导得多了?” “哪儿有。” 杨岱矢口否认,他可不愿得罪自家爷爷,这些年来,杨长庚为了管教他,光藤条都打断了百余根,被雷劈反而是小事。 “你不敢承认也没关系。” 杨长庚笑眯眯的说道 “我知道你这些年来想下山,其实你的横练功夫在江湖上已数二流,但终究是与普通武夫一样,壁里安柱,不得长生,这辈子怕是只能当个凡人了。” 杨岱听了,低下头来,默然不语,这些年来,他何尝不是这样想。 只是自家爷爷说的不错,他终究是没资格踏上仙道,不得长生,终究是遗憾罢了。 杨长庚微微一笑,接着道 “但你可曾知道,我们这一脉是何门何派吗?” 杨岱茫然摇头,杨长庚缓缓吐出四个字 “北剑仙派!” “爷爷,这还分南北?” 杨岱惊呼道。 “不错。” 杨长庚目露精光,说道 “我们练剑的分法是按南北分,北派剑门练炁,南派剑门练脉,二者主要炼的都是后天肺金。” “当然,道门上三宗之一的玉虚宫与我们同宗但不同源,我北派剑仙门开宗祖师名无极子,又称无极剑仙,早已飞升离去,传至今天,仍然保留有玉虚宫的部分剑道绝技。” “虽说南北二派如今门人凋零,不过总归是有些传承,我们杨家就是北剑仙门嫡传后裔。” 说完,杨长庚望着远处的夕阳,不在言语。 杨岱则愣愣的望着远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久久平复不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居然是北剑仙门嫡传后人。 难怪自已感觉练剑时总有感悟。 杨长庚忽然转过头来,沉声道 “娃娃,既然你知晓了自己的出身来历,那你可还想学点其他的?” 杨岱闻言,急忙答道 “想,只要爷爷教我,什么都行!” 杨长庚欣慰的点了点头,道 “你家爷爷这些年来已经将北剑仙派的手段传了你七七八八,之所以不让你下山,就是因为这个江湖太过肮脏。” 杨长庚顿了顿,继续说道 “江湖上武夫天天斗来斗去,识神都不安稳,还修屁的仙,不过是入魔罢了!” 杨长庚又反问道 “岱儿,我们修行炼炁最终目的是什么?” “爷爷,自然是羽化登仙,永享长生。” 杨岱脱口而出。 杨长庚轻轻一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若是修到顶上三花,胸中五炁,精气神三合一之时,便是半个神仙了,此时要知道三灾九劫与成住坏空的利害,方可成仙。” “爷爷,三灾九劫和成住坏空是什么?” 杨岱问道,他认为成仙只不过登天门而已,妙道真仙,与天同寿,水火既济,百病不生,却怎么还有个三灾利害与成住坏空?” 扬长庚沉吟了一会,慢悠悠言道 “成住坏空乃天道循环,万物不可避免,此乃非常之道,至于仙府洞天高人修行,乃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丹成之后,鬼神难容。” “虽驻颜益寿,但到了五百年后,天降雷灾打你,须要见性明心,预先躲避,躲得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就此绝命。 再五百年后,天降火灾烧你,这火不是天火,亦不是凡火,唤做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俱为虚幻。” “再五百年,又降风灾吹你。这风不是东南西北风,不是和熏金朔风,亦不是花柳松竹风,唤做鸹风。” “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所以都要躲过。” 杨岱听了毛骨悚然,央求道 “爷爷,求您给我个躲三灾的方吧。” 第三章:仙品剑仙真妙心经 杨长庚微微叹息道 “岱儿啊,这成住坏空不好躲的,即然你有心想踏入仙途,我便传你本门的心法 《仙品剑仙真妙心经》。” 杨岱大喜,连忙跪倒谢恩。 杨长庚摆了摆手,示意免礼,接着缓缓说道 “此门心经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够习得,我北剑仙门每一代弟子中,只有少数几人才有资格修行。而且必须从小就开始修炼,不得间断。” “你且五心朝天,凝聚炁于丹田,我将此功心经传予于你,能悟到几分,全看你的缘分,切勿强求。” 杨岱照着杨长庚所讲,按照其说法,凝聚炁于腹内,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周身好像笼罩着一层炁。 这便是先天一炁,未破身之人神完炁足。 当然,人老了,先天一炁也会散去,这时便会死亡,不过与人对战时炁若是消耗完了,便会力竭,不能再战了。 且先天一炁极为难悟,普通人就是有机缘但没有悟到先天一炁也无任何作用。 杨岱现在可以看到自已的经脉之中,道道先天一炁在身体各处不断游走,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鸿蒙伊始,天地未开,有天道开九州定四海,分阴阳补万道,大衍之数五十,遁去其一。 清气上升为天理,浊气下降为地脉,划分术数与武道,从而衍生了一众的修炼方法。 术数又分法术与命理,武道则是打熬筋骨,锤炼自身,两者兼修就可达到性命双修的目的。 若要修到最高境界,也就是仙的这个境界,换一种说法也就是破碎虚空而脱离九天,可长生,不朽不灭,神识寄托宇宙。 当然精神的锤炼也是必不可少的,江湖上的那些高人哪个不是小时候即横练又锤炼精神,才达到现在这个层次的。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上,谁不想长生久视?但是无数武夫就卡在了引气入体。 人体各个细微经络穴位到各个脏器,都对应了天地间的阴阳五行诸天星斗等奥妙。 所谓修仙也是在感悟天地浩渺,握大道乾坤之力,寻常武夫,纵使天赋异禀,穷尽百年光阴也难以突破桎梏。 此时杨岱轻呼慢吸,气息入胸入腹,体内滚动间延展到四肢百骸,意识若隐若现,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周围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 杨岱在内景之中看到了阴阳交汇,他不断的感受着阴阳五行融合化生,体内自成一方小天地,自己的脏腑在此时甚至已经变成了周天星斗般的存在。 “先于炼炁,炼炁首要存神,存神之始功,根于固精,内外全无渣滓质,养成一片紫金霜,阴阳造化都归我,变动飞潜各有常,此时神游太虚……” “有道是惜修性命无他说。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 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口诀记来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凉。 得清凉,光皎洁,好向丹台赏明月,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 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 杨长庚一字一句的念叨着口诀,一股脑的涌进了杨岱的脑海里。 杨岱闭眼凝听,仔细的领悟着,很快便沉浸在这玄奥无比的感觉中。 时间渐逝,不知多久之后,杨岱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双眸中莹光流转,似乎有一丝明悟。 原本他还没有摸索出门槛,但是在刚才那一刻,他居然触碰到了。 “不错,不错,没想到这才过了仅仅四个时辰左右,便让你窥探到了一丝门径,虽然不深,却也值得欣慰了。” 杨长庚抚掌大笑,颇有点吾家有徒初长成的骄傲和满意,又丢给了杨岱两本泛黄的古书道 “这本是杂道集,记载了三教九流与江湖的一些奇闻怪事,甚至连皇宫密史之类的事情都有详解,乃是一部奇书,你且拿去吧! 至于这本《金光咒》乃是龙虎山的心法,搭配本门的《仙品剑仙真妙心经》相辅相成,是一部极为厉害的宝典,你且勤加修行,不得懈怠。” 杨长庚语重心长的嘱咐着,杨岱连声答应,接过了两本书,他对杂道集有点兴趣,便翻开观阅,果真如同师父所言。 杂道集记录了许多江湖之上的奇闻怪事,更有关于皇宫秘辛的记载。 杂道集中间还夹杂着本朝一些各朝各代的野史,以及一些山川风貌与周边风土,还有意加上了一些关于妖邪阴魔的话本,倒是让杨岱大饱眼福。 杨岱现在所处的大齐幅员辽阔,共有九州四海之地,本朝大齐历经五百年,已经传位到了第六代皇帝齐灵帝。 前面经过晋,隋,楚,西秦,南陈,北唐,等九朝,再往前便是春秋战国,然世事变迁,书中记载不全也属正常。 至于金光咒,杨岱翻了一遍就看会了,金光咒是提升性命双修的心法,没有上限,最高的上限可以直追天人。 不愧是龙虎山的心法,确实博大精深,非凡俗可以揣摩。 杨岱看了片刻便收入怀中,就在这时他听闻杨长庚说道 “好了,你下山吧。” “别呀爷爷,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杨岱心中一惊,连忙跪下抱着爷爷的裤腿不撒手,不断的耍着无赖。 惹得杨长庚喝道 “混账小子,你这样像什么样子?你给我起来,一年,我就给你一年的时间,你下山去,讨个生活,不许用本门手段卖艺,更不准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若违反了,就永远不准回来见我,我也会亲自下山,废了你的修为!” 杨岱被吓得连忙松手,他知道爷爷是认真的,他可不敢忤逆,只能低头乖巧的称是。 也就在这时,杨长庚忽然扭头,看向桃花林深处,那里是下山的地方。 杨岱顺着爷爷的目光望去,却发现什么也没有,疑惑道 “爷爷,怎么了?” 杨长庚叹息一声 “他们还是找过来了,没想到,避世这么多年,还是躲不掉,哎。” 话音刚落,杨长庚又道 “岱儿,去把山下的贵客请上来吧,也罢也罢,该见的终究要见,逃不开的,不过若是他们来者不善,可诛!” “是,爷爷。” 杨岱恭敬应承,他也想看看究竟是何方高人居然劳动爷爷亲自迎接,真是好大的面子。 第四章:天上之人 山中种满了桃树,云海朦胧,雾气缭绕,宛如仙境。 杨岱快步而行,下山的路只有一条,蜿蜒盘旋,崎岖难行,石阶很陡峭。 但是对于杨岱而言并不算什么,几分钟后,他已经站在了山脚下。 此刻杨岱的四周,除了桃林以外再无它物,他四顾左右,依旧不见任何人影。 正当他纳闷之际,忽然看见远方,远方有两个人出现,由远及近,最后停留在山脚下。 一男一女,俱是骑着马匹,站在离杨岱五米远的地方,静静打量着他,最后遥望着山中的桃花林,止步不前。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麻布长袍,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身材略微瘦削,但是却精神矍然。 中年男子眉宇之间带着煞气,令得杨岱呼吸都有些滞涩,眼前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手里沾染无数鲜血的老江湖。 而另一边的人侧不同,她披着披着一件宽厚的貂裘斗篷,帽兜遮挡着脸庞,依稀可以看的出是一名女子。 只是眉宇间透露着一股拒人千里的愁苦,似乎不愿意和中年男子靠得太近。 杨岱将目光放在了两人胯下的坐骑上, 只见其一为棕色骏马,通体油亮,毛发纯黑,鼻孔喷吐着热气,四蹄雪白,鬃毛浓密。 赫然是应州的名驹踏雪乌龙。 另一匹则更加神异,通体泛青,鬃毛隐约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荧光,眼睛碧蓝如水,马腿修长匀称,肌肉线条完美流畅。 不仅如此,此马的额头上有一道细小的纹络,乍一看去好像一朵梅花。 这赫然是纯种的纤离,这两匹马千金难求,尤其是踏雪乌龙,价格高昂到难以想象。 马尚且如此,马背上的人呢?莫不是凡间难寻的天上之人? 杨岱心思急转,脑袋飞速运转起来,但是片刻后他便收回了目光,因为两人已经缓缓向他走了过来。 “小孩,剑狂在否?” 中年男子声音沙哑低沉,仿佛磨砂玻璃划过玻璃一般,听得让人耳膜生疼,但是说话的语气却带着一种傲慢的感觉。 “这位大人,剑狂是谁?” 杨岱疑惑问道,虽然这个中年男子给人一种压迫感,但是他还是没有畏惧,毕竟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孔芝,何必为难一个小人物?小哥你好,我们要找杨长庚,可否带我们上山?” 这时,位于中年男子身后的女子终于开口了,她的嗓音清脆悦耳,带着一股淡雅的香风,不过声线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女子里面穿着一袭深蓝绣花袄裙,乌黑的秀发盘成双警,插着两枚玉簪,整个人看起来端庄大气。 此时,女子白了孔芝一眼说道。 “呵呵,我也只是试探试探罢了。” 叫做孔芝的汉子笑了笑,将身上的煞气收敛起来,冲着杨岱拱手,客气的抱拳道 “小哥莫怪,敢问杨长庚老先生可在此处隐居?” 孔芝强绷着笑脸,女子说话十分客气,让杨岱忍不住抬眸多看了一眼,但随即又低下头来,拱了拱手 “两位请跟我来吧!爷爷在山上等候你们多时了。” 杨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女子微微点头,又对中年男子说道 “孔芝,你还愣着干什么?给这位小哥一点赏钱吧,别忘记了,我们可是奉命行事。” 听到女子的吩咐,孔芝皱了皱眉,但却没有反驳,只是小声不满的说道 “每次都让我付钱,显得你尹幼竹装好人了。” 话虽如此,孔芝还是从怀里取出装满二十两纹银的荷包赢扔给了杨岱,然后翻身上马,紧紧跟在了女子身后。 杨岱接过了荷包颠了几下,发现确实有二十两后,喜笑颜开的收了起来,尹幼竹瞪了孔芝一眼后,轻声对杨岱说道 “小哥,我叫尹幼竹,来自夔州乌衣山庄,我身边的糙汉子名叫孔芝,你不用理他,他脑子有问题,还请带我们上山,谢谢你。” “不用谢,举手之劳罢了,我叫杨岱,二位请。” 杨岱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跟上,尹幼竹与孔芝相视一笑,将马拴在原地后,与杨岱并肩朝山上走去。 尹幼竹一路上不停的与杨岱闲聊,一直在扯东扯西,套杨岱的话,气氛还算融洽。 至于一旁的孔芝,就没有那么友好了,总会阴阳怪气的讽刺杨岱几句,不过杨岱根本懒得搭理他。 乌衣山庄是当朝乌衣侯的家族产业,传承五百余年,为大齐四大门阀之一。 据说段氏先祖段玉楼与大齐开国皇帝萧衍结拜为异性兄弟,一同打下了江山。 段玉楼扶持萧衍坐上了皇位,后被封为乌衣候,特批世袭罔替。 后来段玉楼年纪大了,便归隐于夔州老家,建起了乌衣山庄。 乌衣山庄广招江湖高手为之效命,传闻,段玉楼手中有太祖皇帝亲赐的武林盟主令牌,每一甲子举办一次武林大会。 邀请各地的豪杰参加,若是拿了第一名便可获得武林盟主令牌,号令天下群雄。 如今的乌衣侯纯粹是一个墙头草罢了,江湖豪杰渴望的,只不过是他手中的令牌而已。 乌衣山庄与钦天监共为朝廷鹰犬。 乌衣侯有一子,传闻整日不学无术,有四大高手保护他的安全。 整目出入于青楼妓馆,不务正业,但是偏偏深受布衣侯宠爱,平日里不知道惹下了多少祸端,但是乌衣侯却始终护短,丝毫不管。 “你会用剑?” 这时,尹幼竹盯着杨岱的手指,眼神微微一凝,突然问道。 杨岱闻言,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在下略懂一二,倒是谈不上精通,不知尹姑娘有何指教?” 尹幼竹微微摇头,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的功夫,还差得远, 不过,这并不是你的真实本事,没想到你还有了炁感,不错不错。” 杨岱心底一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 “怎么讲?” “倒也不是差的远,江湖武夫一至九品,你勉强能达到八品左右,或许还得熬一些年月,这条路难走,不过,你的潜力还很大,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尹幼竹说完,杨岱微微颔首 “借尹姑娘吉言,希望如此吧!” 杨岱不再说话,而是默默的赶路,武评榜将世俗武夫的武道共划分九品,一品最高九品最低。 乌衣卫与白衣卫三四品,至于一品二品的高人基本属于国士级别,就算是皇族宗室也要礼遇有加。 一品高手,在普通武夫的眼中,已经可以呼风唤雨了,堪称是一代宗师。 总的来说,只要入品,不管是吃官家饭,还是吃江湖饭,都是有前途的。 当然最早的时候也有另外几种称呼。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神庭化海,炼虚合道。 炼虚合道往上面是空的境界了。 空空冥冥,最是玄妙。 总的来说江湖之上豪侠们的比拼无非就是心法与道境,能同归于尽的不在少数。 强者不一定稳赢,弱者也不一定会总输。 “你也别太灰心,若是能入武评榜,单单是第十位,也足够让人惊艳了。” 尹幼竹说道,武评榜前十记录着大齐天下一甲子来最强的十位,前五位甚至可以一指断江,担山赶岳,说是陆地神仙也不为过。 而杨岱才练习剑法十五年而已,能有八品的境界就已经算很不错了。 第五章:天下第二 山顶茅屋之外,杨长庚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只见桃林里,摆放着一张四方桌案,三把木椅,木椅之上摆放着红泥火炉和紫砂茶杯。 天凉了,秋风刮起了桃花,落英缤纷,桃树枝头挂满了红彤彤的果实,令人眼馋。 秋风裹挟的桃花吹向了杨长庚的身体,但是奇异的是,那些桃花竟然自动远离了杨长庚,飘向了远方。 而这一幕,正好被登上山顶的尹幼竹看在眼中,尹幼竹吃了一惊,眼前这名老者的道行极深,恐怕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层次。 “爷爷,客人带到了。” 杨岱叫道,快步走近,恭敬的站在杨长庚身边,而尹幼竹与孔芝也走上前去,朝杨长庚施礼 “乌衣山庄尹幼竹,孔芝,见过杨前辈!” “都坐吧。” 杨长庚淡淡的说了句,随后将火炉之上烧开的水倒入陶罐之中,开始泡茶。 一股浓郁的茶香弥漫了出来。 “岱儿,离远一点,不要靠近这里。” 杨长庚提醒道,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今晚吃什么饭菜。 杨岱脸色一变,立刻远离了杨长庚,一直退后了有七丈左右,这才倚在一株桃花树下,这个距离不近也不远,刚好能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自从杨岱晋进入了八品后,他的听力明显增加了许多,隔了七丈远他都能清晰的捕捉到三人所说的每一字。 尹幼竹与孔芝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后,便坐了下来,茶泡好了,杨长庚端了两杯热腾腾的绿茶放在两人的面前,又给自己添上了半杯 “女娃子,尹离是你什么人?” 杨长庚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突然问道,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娃子与他的故友有几分相像。 当年他曾游历天下,遇到了同样游历天下的尹离,于是结伴而行,二人惺惺相惜,相交莫逆。 尹离为人三观极正,心怀大义,是一位难得一见的君子,擅使乌金长刀,风流倜傥。 在不惑之年已入炼神返虚,于涿州岚安江畔一刀击杀了朝阳谷左使三寸蛇呼延赤。 又以两天的时间击杀了檀州天魔教十八护法中排名第五的鬼爪龙王赵无畏、排名第三的铁掌阎罗周德坤、排名第二的飞狐妖童刘元华、排名第七的小人屠吴青。 最后引得天魔教圣女苏月舞亲自出手,却也没有奈何得了尹离,甚至被斩下了一臂,逼得跳崖身亡。 此战震慑了整个武林,尹离更因此扬名江湖,好不风流,成为武林中数得着的江湖好手之一。 一甲子之前在武评榜上排名第四,被称为大齐二十年后第一人。 就算是如今的杨长庚,也对其颇为佩服。 尹幼竹闻言,微微迟疑,随即眼眶红了,哽咽着答道 “回禀前辈,家父正是尹离,只不过他于二十年前已经病逝了,家母悲痛欲绝,一个月后,也随他而去。” “唉……” 杨长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他虽然与尹离关系极佳,但是毕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如今尹离的孩子都长大了,他再去提及,反而让人尴尬,索性就闭嘴不谈,徒增悲伤罢了。 而尹幼竹见状,知道自己触景生情,连忙擦干眼泪,眼前的这个老者可是一甲子前的天下第二,号称是剑狂,曾经是北剑仙派的宗主。 后来南北二剑脉互相内耗而灭门了,杨长庚在年轻的时候据说是喜欢上了般若谷的谷主耶律绮云,但是两者最终并未修成正果。 反而闹僵了,耶律绮云愤恨离去,而杨长庚一生未娶妻,孤独终老。 杨长庚的剑法通神,喜欢收集天下名剑之谱,传闻他年少之时,曾经只身仅一剑便将一位天妖境的大妖生生逼退了七千里。 甚至跑到荒州将这位大妖的头颅斩了下来。 接连半个月,将前来追杀的十五位天妖境的大妖斩杀了大半。 天妖境对应的是炼神返虚,从此杨威江湖。 但是如今,杨长庚却垂垂老矣,白发苍苍,哪里还有年少时那种纵横天下的豪迈与凌厉。 “不说了,不说了,旧事儿不提也罢,尹丫头,你与这小子找老朽究竟有何事啊?” 杨长庚也伤感了起来,挥了挥袖子,看了看两人,喝了一口茶水,岔开话题道。 “杨前辈,我们此次前来,是请你归顺乌衣山庄,乌衣山庄目前缺一个供奉长老之职,若是杨前辈同意,我们还会送上一套房产与百亩良田作为报酬。” 尹幼竹收回了思绪,缓缓开口道。 她与孔芝两人本就是乌衣山庄的人,来到此地便代表了乌衣山庄的态度。 “哦?” 杨长庚眉毛一挑说道 “老朽已经退出江湖好多年了,已无力掺和江湖上的事事非非了,没想到尹家的女娃子竟然也归顺了朝廷,当了乌衣卫,真是丢尽了你爹的脸皮啊。” “老头,你怎么说话的?别人想要可没有这福气,这是给你天大的好处,你这个老不死的也不知道是那世修来的福分。” 孔芝闻言忍不住插口道,他的脾气比较冲,说话毫无顾忌,也不管对面的老者是不是什么天下第二,张嘴就开始骂。 果不其然,杨长庚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尹幼竹连忙陪笑了几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盒子用蜀锦包裹,还镶上了夜明珠,颇为神秘。 尹幼竹将盒子放在了桌岸之上,推到了杨长庚的面前,杨长庚上下的打量了一眼,饶有兴趣的问道 “尹丫头,这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这般宝贝,用蜀锦和夜明珠来配,弄的鬼迷日眼的,莫非是什么奇珍异宝不成?” “杨前辈慧眼识珠,眼光果然老辣,这盒子里面装的正是内景四大奇书之一《妙化参同修性神藏》的原版。” 尹幼竹含笑解释道,看向杨长庚的眼眸闪烁着异彩。 内景四大奇书如今已经失传了,这四本奇书专修精神,传闻在世的也不过只有一本《灵宝道君修内景宝诰》与《太上虚极斗姥秘经》罢了。 《灵宝道君修内景宝诰》还被龙虎山的张慎墟张天师收藏了,不知真假。 至于《太上虚极斗姥秘经》无人知道在那里。 “《妙化参同修性神藏》?老辈儿都说它早已经沉到大荒钩吾江的深处了,传闻永盛初年道德宫的参纯子雇了一艘渔船寻遍九州四海的找它。” “所到之处传的可神了,什么水妖献宝,龙君嫁女,蛟龙吐珠等等。” 杨长庚摸着胡须,惊讶的问道。 道德宫的参纯子,他可是认识,本名陈公抟,道德宫仅存的老家伙之一,出了名的一根筋,固执的要命。 尹幼竹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妙化参同修性神藏》就是在钩吾江的一条暗河之中发现的,被人挖掘了出来。” “经过鉴定,此物确实是《妙化参同修性神藏》的原本,世上别无分号,晚辈也是机缘巧合才拿到此物的。” 她说完之后,便静静的看着杨长庚,等待着对方的决断。 “你倒是运气不错。” 杨长庚抚摸着胡子说道,这些年来,他一直致力于搜罗各种稀罕之物,尤其是这种古籍。 “杨老前辈,您看能否加入我们乌衣山庄?” 尹幼竹再度劝道,这样一来,便有了一个天下第二级别的妙道高人坐镇乌衣山庄,日后必然如虎添翼。 第六章:修性功 “不了,老朽已经隐退江湖多年,早就不想掺合这种事情。” 杨长庚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这些年来,他对于江湖中的争斗并没什么兴趣,只想安心养老。 尹幼竹还欲相劝,此时孔芝突然暴起,破口大骂道 “老东西,你以为自己算得上什么玩意?修的不过是野狐禅罢了!根本就是个沽名钓誉之徒……” 话还没有说完,孔芝的头颅就如同西瓜一般慢慢的膨胀了起来,最后轰然炸裂成血雾,红白之物洒落了一地。 “聒噪,尹家丫头,你不介意老朽杀了你的人吧?” 杨长庚淡漠地看了一眼孔芝的尸体,随即收回目光。 他虽然已经退出江湖很久了,但是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挑衅他?真当他杨长庚死了吗? “怎么会呢?俗话说得好,老要张狂少要稳,孔芝如今落的这个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尹幼竹连忙笑吟吟地说道,她与孔芝原本交情也不深,犯不上替他求情。 “诚者,天之道也,回去转告段家小子,再派人来打搅老朽清静,老朽就要亲自去乌衣山庄拜访拜访他了。” 杨长庚淡淡的说道,声音听起来平静至极,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尹幼竹看向杨长庚的目光里充满敬畏她点了点头,说道 “晚辈一定将前辈的话带到。” “滚吧,把尸首拖走,不要脏了我的桃林,岱儿,送客。” 杨长庚朝着七丈远倚在桃树下打着哈气的杨岱挥了挥手,示意他将尹幼竹送走。 “前辈,晚辈告辞,不用劳烦杨小哥送了,这本《妙化参同修性神藏》就留给杨老前辈吧” 尹幼竹见状,也不敢怠慢,行了礼后带着尸首离开了这片桃林,临走时不忘将那本《妙化参同修性神藏》送给杨长庚。 杨长庚瞥了一眼那本放在桌案上的书,随意的用袖子擦了擦桌案上的血迹。 便拆开包裹,像是看垃圾一般看着手中的蜀锦,将它扔到了角落里。 桌案上,这是一本略微泛黄的线装书籍,封面上写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古篆字——《妙化参同修性神藏》。 如今的线装书籍已经很少了,多是用竹册和绢帛记载。所谓 “千金难买纸贵”。 更何况现在的纸又差又硬,一本普通的线装书价格就已经达到了一百两银子。 而眼前这本《妙化参同修性神藏》虽说略微泛黄,但保存的还是基本完好,没有缺皮少页,这还是原本。 据杨长庚所知,内景四大奇书没有任何手抄或是拓印之类的方式流传出来,几乎全部都是原本,知道的人非常少。 因为每一本原本都是天底下独一份,很少有人能收藏齐全,拥有它的人,不是在被追杀,就是在被追杀的路上。 此时,这么一本珍贵的原本就随意的摆在桌案上,可见主人丝毫没有将其当做宝贝,或者是太过轻视。 杨岱此时也走了过来,他站在桌案边,仔细的端详着这本《妙化参同修性神藏》, 杨长庚注意到了杨岱端详着这本《妙化参同修性神藏》,呵呵一笑,随手便将它递到杨岱的手上。 杨岱一愣,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杨长庚,问道 “爷爷,这本书这么珍贵,给我合适吗?” “一本破书而已,我的孙子不比别人差,拿去好好参悟,内丹功夫与修炼性功的手段基本要求俱是一样,皆是为致虚极,守静笃,然后以观其复,内丹功夫才能进入到还丹,结丹,金液还丹等层次。” 而识神则有四个阶段一一心斋,坐忘,朝彻,空独四重小境界。 杨长庚笑眯眯地看着杨岱,语重心长地又说道 “爷爷看好你,领悟到了便下山吧,但是不许拿我的青萍剑,加油啊。” “是,爷爷!” 杨岱恭谨地答应一声,随后拿起《妙化参同修性神藏》,回到了茅屋之中。 杨岱坐在自己的卧房之中,坐在了床上,一字一句的揣摩这《妙化参同修性神藏》,只觉得微言大义,回味无穷。 原来这本奇书得需要入睡后才能感悟,否则是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进展的。 它本身对静功有着无可附加的苛刻要求, 必须心神宁静,不受外界干扰才可以。 仙府洞天的妙道高人们称睡为睡魔,色为欲魔,静功中惟恐睡去,终宵打坐,强忍不睡,称之斩睡魔。 这种说法是错的,有道是酒色财气四张狂,许多迷人里面藏,若是跳出高墙外,便是如来自在王。 因为酒色财气与睡眠基本是不可避免的,是人类的生理特征,你不像是斩三尸,三尸六贼斩了还能成仙呢。 睡是生理特性,若强行终夜不睡,违反生理规律,使神经调节系统发生错乱,反惹睡魔,流弊百出 总之,这本《妙化参同修性神藏》就是为睡功量身订造的。 这门奇功讲究“五蕴俱空,六根净明” 哪怕是高功与得道真人,照样是要睡觉的,除非羽化成仙,否则无一例外,不管他的境界有多高。 一般人平均每天睡眠八小时,一生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睡眠中度过,哪怕修行者神满不思睡,睡眠更少,也依然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被浪费掉。 但是这本《妙化参同修性神藏》却让人有种拨开乌云见日月的感觉,似乎从梦中惊醒之后,一切烦恼忧愁都烟消云散,豁然开朗。 江湖之上最有名的睡功修行者,当属道德宫陈公抟了,据说陈公抟自创蛰龙睡丹功,高卧岳州鹿台山,数月不醒,餐风饮露,神仙姿态。 就连大国手葛南沟老先生也曾经说过 “睡乃人之根本,不管是什么手段中最重要的便是养息,养息不够,练不出效果,也是枉然。” 这本《妙化参同修性神藏》己经算是神仙之书了,与一般的凡俗之书不同。 凡俗之书论世道,似真而实假。 神仙之书谈天道,似假而实真。 凡俗之道尚其文,词华而理浅。 神仙之道却是直指本质,引经据典,深奥晦涩,令人叹为观止。 杨岱又不禁感叹起来,上古先贤真是为后辈考虑,看穿了他的境界,故而赐下了这一部修炼内景的奇书。 可以让他在修行剑道手段的同时,性命修为也不落下,一举两得,真是高瞻远瞩啊! 第七章:下山 最重要的是照顾到了每一个人的精力,其实三教祖师在传自己的道法之时,很希望世人都学会的,可惜鸡贼的人太多了。 不断的篡改法门,最终导致了一代比一代差,越来越多的好东西都失传了。 而这本《妙化参同修性神藏》就很照顾他剩余不多的精力,不仅不艰难晦涩,反而极其简单,只需要以特殊的姿势行炁入睡,便可轻松领悟。 果然先天大道,至简至纯,无为自然。 故仙家大德,以睡炼睡,转识成神,渐生定功,睡魔不斩而自斩之,以神足不思,以气通达,以形证道。 故有“神游万里,飘忽不定”之说。 这本《妙化参同修性神藏》就等于为杨岱指明了前方道路。 不愧是真传妙法! 四大内景奇书说穿了便是以睡功代替丹功,自然修行内丹之法的古籍也是必不可少的,不能捡了芝麻,忘了西瓜。 睡与定极为相似。睡中无思无虑,定境混混沌沌,故称睡为相定。 于睡中依法修持,自然能生出定功,进而定魂,这才是道法的根基所在。 杨岱缓慢运转体内的炁,使得自己的心神逐渐放空。 随着他身子慢慢地躺在床上,侧卧着,左手置于耳,右手捂腹,如高卧山间一般。 石根高卧,三息沦沉性自圆,息息归玄窍,炁炁任天然。 杨岱又默念口诀,调整呼吸,下一刻,杨岱眼皮像灌了铅一般,片刻也抬不起来,很自然的睡去,鼾声渐起,端得安详平和。 此时杨岱逐渐心息相依,大定真空,杂念被降龙剑斩,欲念被伏虎剑降,龙情缠绵,虎性狰狞,方得心息相忘,神气合一。 杨岱的魂灵渐渐脱离肉身,进入到灵台方寸之中,静坐不动,仿佛老僧入定。 他体内的炁却反而活跃异常,水火相济,龙虎互搏,整个人的身体也逐渐开始升温,像是一个火炉一样。 这便是——神定! 神定的过程,对于杨岱来说非常关键,因为他要将自己的魂灵凝聚于识海之中,而且还要用意志强烈支撑住。 魂灵是虚无缥缈的存在,即使有炁滋养,若没有神定之术,魂灵也很容易消散。 这是一项危险的尝试,所谓药物只于无里取,大丹全在鼎中烧。 丹法摄归,于一鼎字,至简至易之道也,此时杨岱冒险以自身丹田为鼎。 体内五脏六腑犹入周天星斗,身体各处,经脉大小周天循环往复。 他双目微阖,眉头微皱,嘴唇紧闭,鼻尖微动,显露出了他在承受莫大痛苦。 但是杨岱并未退缩,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态,稳扎稳打,丝毫没有放弃的想法,只是额角沁出汗水。 在杨岱的灵台方寸之中,这是杨岱的精神最深处,心湖四面八方凹陷了下去,宛如庞大无比的干涸盆地。 此时这盆地里,却突然出现了一点光亮,那光亮越来越亮,由暗变亮,最后化作了一团耀眼的光芒,在其内部隐约可见是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 这便是杨岱的识神,在此时,识神从灵台方寸之中浮现而出,开始按照杨岱的心意,在识海里演化起来。 识神初成,杨岱的意念顿时清醒了许多,就连干涸的盆地也渐渐有了一汪小水潭的雏形。 这已经是杨岱的极限了,再往上演化,就会影响识神的稳固性,这是杨岱绝对不愿看到的。 所以杨岱在识神完成初步凝练之后,便收回了自己的意念。 虽然识神初成,还暂时不能外放,魂灵是最脆弱的,若是有全真宗的《魂灵全真全性真解》或那么便不用担心了。 杨岱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感觉自己的精力充沛无比,浑身舒泰。 看来昨晚的神定,效果还是不错的嘛! 杨岱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他伸展了一下筋骨,活动一下身体,感觉浑身舒坦,身子更加轻盈了几分。 杨岱四处寻找着杨长庚,发现自家爷爷不在山上,那估计是下山砍柴去了。 杨岱走到自家爷爷的卧室里,杨长庚的卧室比较简陋,粗糙的土墙上挂着两张祖师图。 一张是一位手持仙剑的道长,另外一张是一位手持拂尘的道长,两位道长容貌各异,皆有神采飞扬之相。 桌案上还供着三根香,杨岱走上前,对着两个画像拜了三拜,之后看像装着青萍剑的剑匣。 剑匣之上,道道剑炁流淌,透出凌厉锋芒,似乎是在警告杨岱。 杨岱一阵无语,好声好气的说道 “在下只把剑匣拿走,不拿你,如何?” 说完这句话后只见剑匣上的剑炁消失了,好像青萍剑同意了。 杨岱将剑匣里的青萍剑取出,放在一边,背着空剑匣刚走出茅屋外,就看到杨长庚在他的面前等他。 杨长庚背负双手,望着远方的云海,不言不语,半响才转过身来,望着杨岱。 杨长庚眼睛不经意间掠过杨岱身后背的剑匣,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哀乐 “岱儿,这就准备下山了?” “是,爷爷。” 杨岱拱手说道,他知道爷爷的脾气,他越是表现得淡然,杨岱就越是害怕。 杨长庚笑眯眯的望着他,杨岱却感觉一股寒气直冲脚底板。 这种感觉让杨岱心惊胆颤,他总感觉爷爷今天的状态不太对劲。 杨长庚的目光停留在杨岱身上半晌,才继续道 “岱儿啊,临别之际,我传你一部道术,不过你要记住,这部道术数杀伤力极大,与人对敌,不到生死攸关之时切勿不可使用,否则恐遭横祸,你可明白?” 杨岱点了点头道 “孙儿晓得,谢谢爷爷教诲,不知是何道术?” “此为,半卷五雷正法。” 杨长庚手而立,一缕道韵自他口中吐出,杨岱竟感觉到有些心悸。 杨岱忙向后退了两步,避开杨长庚的目光,问道 “爷爷,不知这五雷正法有何威力?” 杨长庚道 “此道术乃是我当年在龙虎山拜访之时,有缘所得,虽只有半卷,但也是高功才能学,完整的五雷正法须成为龙虎山天师,你日后若想学习,需去龙虎山拜访当今第七十代天师一一张慎虚。” 杨长庚说到有缘之时,心里明显的虚了,当年他去龙虎山拜访之时,是偷学来的。 其实也不能算是偷,杨长庚不要脸的死缠烂打,终于从一个天师继承人的手中讨来半部五雷正法。 只不过可害苦了那位天师继承人,私传法诀,导致仙府洞天无人再传授他任何神通秘术。 杨岱心中一凛,忙恭敬道 “孙儿谨遵爷爷教诲,日后必然去龙虎山一趟,请求天师赐予。” 杨长庚闻言点了点头,道 “附耳过来,我传你这部道术。” 随后杨岱凑近杨长庚,杨长庚将一段口诀传授给了杨岱。 杨岱牢牢记了下来跪在地上朝着杨长庚叩了三个头之后,便起身下山去了。 第八章:伏牛村 杨岱打算去巫溪山下的伏牛村里的投宿,伏牛村离巫溪山不远,也就三里路程,很快就到了。 伏牛村位于巫溪山西侧,村民大多靠着种田,砍柴为生,家家户户都有几亩薄田。 这里因处于巫溪山西侧,土壤较湿润,因而粮食产量比其它村子稍微高那么一点,但因靠天吃饭,所以农民收成普遍不好,甚至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每年只能够勉强糊口。 这些年来老皇帝越来越老迈,沉迷炼丹长生,不说十税九收,对于政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州是下州,地理偏僻,各郡府都缺钱,更不要说农业了,农民们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不管怎么样,能够填饱肚子就行。 杨岱此次便要去伏牛村的村东头找颜老七,在他家借宿。 颜老七与杨岱算是忘年交,颜老七膝下还有一个孩子,名叫颜卿,是一位读书人,年仅二十一便在乡试之中拔得头筹。 考取了举人功名,现居在伏牛村务农,等到明年春闱之时,入京再考。 大齐读书人想要做官要参加科举,分为童生试、乡试、会试和殿试。 乡试考试合格者为举人,第一名为解元。 所以乡亲们又送了颜卿一个雅称 “颜解元” 会试是举人春天的时候在京畿参加考试,考试合格者为贡士,第一名为会元。 殿试是由天子亲自主持的进士考试,分三甲第一甲三人第一名叫状元,第二名叫榜眼,第三名叫探花赐进士及第。 第二甲人数若干第一名称传胪,赐进士出身。第三甲人数最多赐同进士出身。 所谓六十老童生,七十少秀才,读书人想通过科举入仕途太难了,像颜卿这般仅二十一岁便是举人,已经可以称赞一句文曲星下凡了。 若是考不过的话,朝廷还可以免费的发放丝绸绢帛作为回家路费,第二年进京赶考的时候,还可以发放二十两银子作为路费。 二十两银子够一个普通的农户人家生活一年半了,当然不用想也知道,地方官员层层克扣,能给的绝不会超过十两。 颜卿虽然是举人,却没什么背景,在乡试上过关后,便在家赋闲着,毕竟要秋收了,家里不可能养闲人的。 伏牛村紧挨着春荷山,翻过春荷山便是云中县,倒也是一个歇脚的好去处。 春荷山原本是春水夏荷两座大山,只因三百年前荒州妖族不惜陈兵百万妖兵,意图入侵中原。 路过云州巫溪山时被一位遗世独立,身着红衣软甲的女子孤身一人挡住,一剑破甲五千余。 那位手段通天的女子又不知从何处所搬来的春水、夏荷两座大山,拦住了妖军去路。 百万妖军终是铩羽而归,而那位红衣女子也因为炁散力竭而坐化在春荷山中。 后人赞曰 “云州有红衣,一剑天下惊。” 想着想着,杨岱便在不远处看到了伏牛村,快步的走了过去。 竹林,梯田,吊脚楼。 一挂雪瀑从悬崖顶端倾泻而下,犹如银色匹练,壮观无比,水流潺潺,声音清脆悦耳。 行至村口处,杨岱转身看向这个略显贫瘠却不失人间喜乐的偏僻村庄。 只见远方的稻田里,割完最后一茬稻子的壮劳力们看了看天边的太阳,抹了一把头上渗出来的汗。 这些朴实的汉子只是肩扛镰刀,直了直腰杆,又俯下身子,将稻子聚拢成堆,云州食不果腹已是常态。 秋风起,秋风落,稻米熟了,冬日也就不远了,壮劳力们想着,多出点力气,寒冬腊月也少些饿肚子的苦头,今年冬季应该能够熬过去吧! 稻田旁,刀砍斧剁声不绝于耳,农忙的村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远处草坡上支起的铁锅,铁锅里面是烧沸的热水,不断的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还有那砧板上,码好切齐的排排羊肉片,就等下锅了。 大家伙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活,齐齐看向了一名老丈,老丈年仅六十左右,佝偻着腰。 老丈眼神浑浊,此时正拿着一把镰刀,弯腰将地里刚挖出来的小麦收集起来。 老丈就是颜老七,在这个穷山坳里勉强上了几年的私塾,乡人抬举他做了里正,在这小小的乡野村闾之中也是颇有威望。 而在颜老七的身边,一名身穿敝巾旧服的年轻人正卖力的收割着稻子。 年轻人虽贫窘然,但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剑眉星眼,直鼻方腮。 他正是颜卿,此刻颜卿穿着一件儒衫,洗的发白,看不出来原本颜色,补丁摞补丁,袖口挽到了肘子这块。 见众人的的目光朝着锅里的羊肉看去,颜卿于心不忍,便对颜老七说道 “爹,不如将这些羊肉都下锅,分给给叔伯婶子们吃了,大家吃饱之后再干活吧。”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这羊肉是给县里来的纳粮官大人吃的,怎敢偷嘴,要让大人查了出来,你我父子都得受牵连,到时候别说吃肉了,就是喝粥都不成了。” 颜老七训斥着儿子,他自己饿死了,倒是不要紧,自家儿子可是万万不能饿死。 好不容易供出来一个举人,这可是祖坟冒青烟了,颜老七可舍不得自己的儿子遭罪。 “爹,若是纳粮官大人怪罪下来,我做主,叔伯婶子们,先别干了,这顿我请!” 颜卿将袖口再次往上撸了撸,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麻布儒够的袖口总往下掉。 颜卿大步流星的来到锅边,将砧板上的羊肉一股脑的全都下到了锅里。 壮劳力们一拥而上,他们可是好久没见肉味了,待羊肉煮个七八分熟便等不及了,纷纷徒手地往锅里捞,吃的不亦乐乎 颜卿也仅仅分到了三块肉,一块给了自家父亲,一块自己吃进了肚子里,颜老七一边埋怨自家儿子不懂事,一边大口的吞着肉。 浑浊的老眼小心翼翼的盯着周围的人群,生怕他们突然扑过来抢他嘴里剩下的肉。 而颜卿看向了身后,杨岱正笑盈盈地站在他的身后,两个人本来就是从小一块玩到大的,感情极深。 颜卿对着杨岱招呼道 “岱哥,来尝尝,这可是我特意留给你的。” 说话间颜卿便将最后一块肉递给了杨岱,杨岱见颜卿这般体贴,也不客气。 接过肉便往嘴里送,两个人蹲在田埂之上,不断闲聊着。 “颜卿兄,听说你中了举?恭喜,看来我大齐日后又要多一位栋梁之臣了。” 杨岱真心实意的恭贺着颜卿,他是打心眼里替颜卿高兴,他早就看出颜卿非池中物。 明年定能取得一番好名次,将来必定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如今皇帝昏庸,若将来我站在金銮殿上,必定会匡扶仕林,重整国纲。” 颜卿说起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来,信誓旦旦,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杨岱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颜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颜卿兄好志气,不知盘缠够不够?不够在下这里还有富裕,共二十两私房银子,不嫌弃就拿去花销。” 杨岱从怀里掏出孔芝打赏的二十两纹银,硬是塞到了颜卿手中。 颜卿没想到杨岱居然这么慷慨,一时之间有些懵。 “你莫要跟在下客气,必须收下。” 杨岱佯装生气,颜卿无奈,只好收下了,一脸愧涩的说道 “实不相瞒,明试大比,欲入建安参加春闱一战,只恨财力不足,现有岱哥雪中送炭之情,颜卿铭记于心,日后必会报答。” 第九章:嚣张小吏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从村口小路上气势汹汹走过来一队官差。 那为首的官吏趾高气扬,身材肥胖,满脸横肉,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 他目光四处张望,最终落在那口大锅的身上,散发出来的肉味,让他身后的兄弟们都垂涎三尺。 小吏恶狠狠地盯着颜老七,扯开嗓子笑了几声,阴阳怪气的对颜老七说道 “颜里正,你真是好大的脸面呐,本官和手下的弟兄们没来,你倒是先吃上了!” 颜老七看见这些人就头痛,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些官吏都不是好人。 为首的官吏姓刘,名叫刘三才,县里的纳粮官是他的亲叔叔,平日里面霸占着乡亲们多亩良田,高价收租。 就算是去县里面找县太爷告状也没有用,自古以来都是官向着官,哪怕你去告官,人家照样会把责任推卸干净。 反而会治你一个诬陷朝廷命官的罪名,严刑拷打之下,更是死路一条。 所以即使再气愤,颜老七也不敢吭声,只能默默忍受着刘三才的欺凌,只盼望着这位大人快点离开。 刘三才看见颜老七不回话,顿时火冒三丈,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怒喝道 “本官问你话呢,哑巴啦!” 颜老七被吓的浑身颤抖,低眉顺眼的解释 “小民……小民不知道刘大人驾到,还请您饶恕小民。” “呸!什么玩意儿,居然连本官都不认识?” 刘三才吐掉口中的唾沫星子,抬腿踢了颜老七一脚,颜老七哪里经得住一个年轻力壮的中年人推搡,当下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 刘三才骂骂咧咧说道 “你他娘的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居然敢吃我刘三才的肉,你可真行啊!” 说罢,刘三才又高高举起了鞭子,朝着颜老七抽了下去。 这一幕发生的突如其来,颜老七根本来不及闪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鞭子落下。 但就在这时,刘三才却是惊讶的,发现不知道从何方冒出来一个俊秀的年轻人,竟然只是轻轻伸手一抓,就握住了他的手腕。 “放肆!你是谁?居然敢阻止本官办案!” 刘三才心中恼羞成怒,想要挣脱,却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那年轻人的手掌。 刘三才大吼大叫着,杨岱微微用力,便听见‘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传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嚎。 原来是刘三才的右手腕已经被杨岱捏碎,剧烈疼痛之下,杨岱松开手,刘三才捂着断骨之处哀嚎不停。 “你……你究竟是谁?” 刘三才虽然是个粗鲁的汉子,却也不傻,刚才那个年轻人随手就废了自己一条胳膊,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在下姓杨名岱,巫溪山人士,无足挂齿,一介山隐闲人而已,倒是大人您,虽为小吏,但却执鞭扬棍,好大的官威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圣人大驾勒。” 杨岱淡淡的嘲讽着刘三才,刘三才闻言脸色一变,急忙朝着自己手下说道 “上啊,干死他” 刘三才带来的十几名衙役见状,纷纷抄起棍棒和官刀朝着杨岱扑来。 杨岱神情平静,仿佛面前不是凶险异常的衙门捕快,而是普通的百姓一般。 只见他犹如蝴蝶穿花一般,身形忽然加速,眨眼间便来到另外两名官吏面前。 砰砰——! 只听见两声沉闷巨响,两名官吏的身上各挨一拳,直挺挺栽倒在地。 剩余的几名衙役见到此景,顿时胆寒不已,不由自主的后退数步,与杨岱拉开距离。 颜卿此时上来打圆场 “诸位,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千万莫动武,伤了和气。” 刘三才却高声叫嚷道 “伤了和气?颜解元,今儿没你这兔儿相公说话的份!给我打!” 他手下众多衙役犹豫了一下,面前这位姓杨的很明显就是一个会武的硬茬子,单凭他们几个怎么可能打的赢。 于是这群衙役便壮着胆子,挥舞着棍棒朝着杨岱打来,杨岱也不想闹出人命,于是使了三分力,将他们一一撂倒,最后只剩下了刘三才。 刘三才见到自己的手下全部被打翻,早已经吓破了胆子,他连滚带爬的踉踉跄跄的跑远了,他身边的狗腿子们也跟着逃窜一空。 临了还不忘放狠话,叫嚣道 “姓颜的,今天这件事儿咱们没完,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说罢,刘三才一溜烟消失不见。 “这些泼才!” 颜老七恨的牙痒痒,这些衙役平日里仗势欺人惯了,颜老七每次遇到都要吃亏,如今看见他们狼狈逃走,心中畅快非常。 杨岱与颜卿扶起了颜老七,杨岱仔细的替他检查了一遍身体,确定没什么大碍,便对颜卿说道 “颜卿兄,颜伯父没有大碍的,颜伯父,在下想在你家借宿一晚,不知可否?” 颜老七听到杨岱的话,答应道 “自然是可以的。” 杨岱拱了拱手 “那就多谢颜伯父了,在下叨扰之处,请多担待。” 颜老七连忙摇头道 “哪里的话,尽管住,不必客气。” 杨岱点点头,便与颜氏父子一同往颜家走去,颜家住在村东。 与其他村民的房舍隔得比较近,走了片刻便到了颜家。 这颜家有一个小院子,颇为宽阔,院子里面种满了菜疏,篱笆墙上爬着翠绿的藤蔓。 院内有一颗大树,枝繁叶茂,遮蔽了夕阳的余晖。 颜老七家里只有粗粮,杨岱也不嫌弃,他与颜卿住在一起,颜老七与杨岱坐在坑上闲聊,颜卿则是给杨岱铺床去了。 “杨贤侄,你若是进山得等到第二天午日了,最近山中不太平,不如找个猎户陪你一起进山吧。” 颜老七砸了砸烟袋锅子,满脸愁容说道。 “不知这是为何?” 杨岱疑惑的问道。 “唉,贤侄你是不知道啊,这春荷山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条得了道的斑斓猛虎,每日飞沙走石,云来雾去,专吃往来行人客商,官府出资剿匪了许久,却毫无作用,反倒折损了好多江湖高手……” 第十章:虎山行 “无妨,在下习惯独自进山,若真遇到危险,再下山寻求帮助也不迟。” 杨岱摆了摆手,打断了颜老七的唠叨,笑着安抚道。 见杨岱执意要一人前去,颜老七也不好强迫于他,只得叮嘱他小心些,莫要逞强。 杨岱笑着回答,颜老七才放下心来,又与杨岱闲聊着,还拿出来粗面窝头招待杨岱,不知不觉已到了晚上。 杨岱与颜老七道了一声晚安后,便走进了颜卿的卧室,见颜卿已经将被褥铺好了,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条。 颜卿的床铺不大,勉强能容纳两个大男人睡觉,因此杨岱和颜卿都只能侧着身子躺着。 颜卿提着两桶洗脚水走了进来,还冒着丝丝热气。 “岱哥,洗完脚好睡觉,天色也晚了,早日歇息吧” 颜卿将手上的两个木桶放在了地上,丝毫不觉得累,很轻松地对杨岱招呼道。 颜卿虽是举人老爷,但并不是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绣花枕头,无用书生。 相反颜卿的力气很大,做起活来十分利索,一个人能顶三个人。 大齐儒家的当代儒圣张议潮是如今天子的帝师,官拜中书舍人,又称张阁老。 当朝第一重臣。对庙堂政事一直耐着性子冷眼旁观,只看只听,唯独不说。 因为身体有暗疾,修行跌落至炼神返虚。 张议潮从小便是老天子的伴读书童,如今也八十有七了。 张议潮对于儒生科举入仕极为上心,甚至亲自编写《礼记》与入仕制度。 张议潮尤为看重君子六艺五德四修八雅,认为儒门学子不仅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更要注重品性、仪表与风骨。 所以在科举中,儒门弟子必须精通文史,善观察、辩证、分析事物。 并要具备良好的修养,同样还需具备博闻强识,通古冠今的优点。 张议潮身为儒家当代儒家圣人,更是开创了鬼谷学的先河。 鬼谷学自然是为了研究龙骨天书上的鬼谷字,鬼谷字是鬼谷先生所创,现如今能懂得鬼谷字的人已经不多了。 说成真正的天书也不为过。 张议潮手上正巧有一片龙骨天书,为此张议潮甚至放下成见,邀请儒家四位家长与流字门的几位德高望重的家长共同参详天书内容。 流字门算是儒家的分支,所谓的百家不完全统计共有三百六十旁门,甚至更多,门门皆有正果,当然属儒脉为尊。 所谓的三教指的是道释儒三家,九流是那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户,包括散人。 而张议潮也想借此机会,让天下读书人明白,儒学不可取代,天下学问唯有儒生才配拥有。 只有儒生才能教化天下,传播正统! 颜卿与杨岱洗完脚后,便早早的睡了,当然,两个大男人自然是背靠背的睡在一起,他们俩又没有悄悄话可以说。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杨岱便起来了,简单梳洗一番后,走到颜家的小院子里,静心感悟剑道。 杨岱的周身已经可以凝聚不下百道剑炁,剑道者,剑招为末,剑势为重,剑意为先,剑心为本。 除了剑招之外,剑势、剑意、剑心都是无形之物,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尤其剑心,最是虚无缥缈,难以具述,充其量是本心对剑道的领悟罢了 这就跟佛门的慧根一般,难以琢磨,寻常剑修周身能凝聚上五十道剑炁便是不错了,能达到百道者已是少数。 虽然不能说是凤毛麟角一般稀罕,但比之那些普通剑修却是要强太多了。 剑修在江湖人眼里认为是专门杀人的一个职业,甚至有江湖传言说练到大成可万里之外闭眼杀人。 其实不然,仙府洞天中的剑道高人达剑仙境界便可一剑灭一族,甚至可灭三魂六魄。 传说修至剑仙可斩贪嗔痴三欲,甚至时间可斩,因果可斩,轮回可斩,寿元可斩,万物生灭皆须一剑。 正所谓穷文富武,剑仙这个层次除了天资,还得靠无数资源堆砌,大齐江湖上一位剑仙还是千年之前的纯阳剑仙吕祖罢了。 普通人想登堂入室就算你再有通天的本事,又如何? 若无靠山又没钱,仙府洞天谁会收一穷二白的白丁,压榨都榨不出几两香油的货色罢了! 值得一提的是,不仅剑道可以出剑仙,刀仙,枪仙,锤仙也不是没有可能。 “杨贤侄,吃饭了,别发呆了。” 听到颜老七的呼唤,杨岱立刻回神,向屋内走去,准备吃早饭。 等杨岱走到饭桌前时,颜老七和颜卿已经盛好粗粮粥坐在桌边等候着杨岱了。 桌子上除了窝窝头便是地瓜粥了,连一盘咸菜都没有。 看着这些东西,杨岱什么也没有说,拿起筷子就往嘴巴里送,至于味道嘛就呵呵了…… 三个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完这一顿,下一顿在哪里就难说了。 用过早饭,杨岱收拾完一切后便辞别了颜氏父子,背起剑匣往春荷山走去。 春荷山位于泥螺村的北方,距离泥螺村足有十余里路程,杨岱花费了半个时辰才到山脚下。 只见春荷山葱郁青翠,山坡平缓,怪石嶙峋,仿佛天成之景。 杨岱微微一叹,抹了抹头上的汗,便踏步往春荷山的深处行去。 越往山里走,树木就越密集,光线变得暗淡许多,空气显得格外的阴冷。 杨岱一边警惕的盯着周围,一边沿着小径往山外走去,不知何时,四周起了大雾。 浓郁的大雾遮挡住视线,让杨岱不敢贸然走动,只得小心翼翼的前行。 “这大雾倒是怪烦人的,走也走不了了,不如在此歇息会儿吧。” 杨岱停留在原地,找了块干净的巨岩,随后盘腿席地而坐,开始打坐起来。 两个时辰后,起风了,林间飞沙走石,雾气里面传来呜呜的哭声,如怨如诉,似泣非泣。 雾气里面出现了不少畸形的虎伥鬼,一张张扭曲的脸庞透露着恐怖的凶戾,令人望而生畏。 这些虎伥鬼死状恐怖,七孔流血,俱是被老虎咬死,它们在雾气中挣扎,嚎叫,犹如幽冥鬼域。 “我好恨……啊……救命……娘……爹……” 一个少女的哭喊声夹杂在鬼哭狼嚎之中,凄厉绝望,带着悲愤与哀求。 “孩子……娘在呢,别怕……” 又有一名母亲在哭喊,她抱紧怀中的婴儿,满目惊惧。 “杀了他,杀了他,我要喝他的血,吃掉他的肉。” 虎伥的哭喊声伴随着混着杂音的嘶吼响彻整个林间,令人头皮发麻。 越来越多的虎伥在大雾里出现,甚至连刘三才也变成了虎伥。 它们渐渐地缩小了包围圈,将杨岱团团围住,似乎在等待机会一击致命。 第十一章:杨岱伏虎 “可怜,可怜,即然你们无法入阴司,那就让在下送你们去吧!” 杨岱轻叹了口气,这才想起,他没有学过渡化之术,只能将这些虎伥鬼一一斩杀了。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忆劫,证吾神通,金光速现!” 杨岱催动金光咒,刹那间,杨岱的身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金炁,如水流一般,朝四周扩散而出。 所到之处,鬼哭不绝,但是却被金炁挡在外边,难以接近杨岱分毫.,更遑论伤害到他了。 “斩!” 杨岱温言轻语,手指微弹,便见无形剑炁从他指尖迸射而出,划破空气,带出阵阵厉啸,径直朝着虎伥鬼冲去。 剑炁呼啸,虎伥们纷纷被剑炁洞穿了,化为虚无。 “收!” 杨岱念动剑诀,将剑炁收回体内,这些虎伥都是不入流的小鬼罢了,真正的凶物还未出现呢。 “吼——” 突然,一道巨吼从山林深处传来,震耳欲聋,仿佛山岳崩塌一样,令人心生恐惧。 杨岱眉头深锁,暗叫不妙,此刻大雾越来越浓,伸手不见五指,再加上那震天撼地的兽吼。 对于普通人来说,简直比噩梦还要可怕十倍、百倍。 飞沙走石,狂风怒号,树木摇晃,枝叶哗啦作响。 “吼——” 又是一声巨吼,震荡山林,某种四足不同寻常之物踏碎了林中灌木,朝着杨岱而来。 大雾散去之时,杨岱才看清,离他十米远有一头斑斓猛虎,猛虎长约两米,毛皮发亮,四肢粗壮,双目赤红,嘴里獠牙森寒。 它张口嘶吼,露出两排利齿,上面还带着血丝,显得极其凶狠。 “得了炁感的人世武夫吾倒是第一次遇见,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吾已经很久没有品尝新鲜人肉的滋味儿了,嘿嘿。” 猛虎口吐人言,曈中闪烁幽芒,紧盯着杨岱,一双兽瞳之中露出贪婪之色。 “这畜生竟然能够口吐人言?” 杨岱惊讶不已,不敢有任何怠慢,开口问道 “你既然已经得了道,为何不好生修炼,早日化成人形,非要行恶事?说说看吃了多少人了?” 猛虎眼睛瞪圆,凶戾毕露 “不知,吾生下来便吃人,男女老少亦吃,能口吐人言更吃,至于吃了多少人?吾数不过来了。” 它舔了舔舌头,露出贪婪之色,看向杨岱的眼神仿佛在看待美食一样。 “你身为得了道的精怪,竟然如此残忍,实乃不该,今日若是放过你,日后必定为祸人间,今天,在下就收掉你这妖孽。” 杨岱沉吟片刻,做出决断。 “哈哈,吾听闻人类最喜欢吹牛,吾今天倒要试试,究竟是汝强,还是吾更胜一筹!” 猛虎咆哮,瞬息间朝着杨岱扑来。 它爪子锋利无比,带着凌厉的劲气,虽然得了道,但是它的智慧与人类无异。 自然懂得人情世故,知道眼前这少年与它实力相当,打斗起来恐怕会耗费太多的时间,因此,直接选择了用蛮力解决。 杨岱催动周身剑炁,百道剑炁交织成网,密密麻麻,将杨岱保护了起来,随时准备迎敌。 猛虎一跃而起,高达三丈,朝着杨岱抓落,这一爪子若是落下,就算是玄铁也要稀巴烂。 “咻!” 忽然,一道剑炁横扫而过,快逾闪电,直奔猛虎而去,剑炁未到,猛虎便感觉脖颈一凉,仿佛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一般。 猛虎连忙停住攻势,一个翻滚,躲避开来。 “嘭” 剑炁劈砍在地面,立刻在原地留下一道数尺深的裂缝,而猛虎则是死死的盯着杨岱的周围。 它感觉到了,杨岱的周身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保护着他。 “果然有点门道,怪不得敢单枪匹马闯入春荷山中。” 猛虎不信邪,一步迈出,脚掌踩踏地面,泥土炸开,它的速度骤然提升数分,朝着杨岱冲来,速度极快。 下一刻,猛虎不知使了什么妖法,竟一分为三,三头猛虎呈品字形,朝着杨岱扑来,每一头都张开了大口,獠牙森白,腥臭扑鼻。 杨岱不慌不忙,依旧催动剑炁防守自己的周身,将他牢牢包裹起来。 “铛铛铛……” 剑炁纵横激荡,火星四溅,那三头猛虎的獠牙撞击在剑炁上,却被震退出去,根本奈何不了杨岱。 “吼——” 猛虎发出一声暴喝,三头猛虎合而为一,变成了一头更加庞大的猛虎,它浑身布满黑灰色的毛发,闪烁幽冷的光泽,一股滔天煞气席卷八方。 “吼——” 猛虎仰天长啸,声波如潮汐涌动,朝着四方扩散而来,震的杨岱耳膜生疼,几乎失聪。 猛虎扑了上来,仅仅一爪,那些剑炁便尽数溃散,消弭于无形。 “好家伙,这猛虎竟然如此厉害,看来是要全力以赴了。” 杨岱低语一声,右拳握紧,朝着扑来的猛虎轰去。 他这一拳刚猛无匹,蕴含着沛莫能御的力量,仿佛要撕裂整座山峰。 猛虎大惊,抬起前爪阻拦。 “咚!” 两者碰撞,如平地惊雷,响彻四野。 “咔擦咔擦……” 在碰撞的中心,地面迅速龟裂,如蜘蛛网一般,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惊起飞乌,尘土弥漫,遮蔽了杨岱的视线。 “吼——” 烟尘中,猛虎惨嚎,它的前爪竟然骨折,血淋淋的,露出里面白森森的骨骼,显得触目惊心。 “下贱的人类,吾跟你拼了。” 猛虎愤怒不已,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杨岱咬了过来。 猛虎的力量极大,速度极快,转瞬即至,它现在是做困兽犹斗,要与杨岱同归于尽。 “不好,太意了。” 杨岱脸色剧变,想要后退,但是猛虎的速度太快了,眨眼之间,就到了杨岱的身前。 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杨岱的头颅咬下,而此时杨岱若凝聚出来剑炁也晚了。 眼看下一刻,自己便要命丧虎口,危急关头,杨岱双手掐道诀,高声喝道 “五雷天心正法一一敕令,诛邪!” 伴随着杨岱话音落下,天空之中赫然变色,一条犹如婴儿手臂一般粗的紫电从云层之中探了下来,朝着猛虎劈杀而下。 “吼——” 猛虎发出凄厉惨叫,被五雷天心正法洞穿,浑身冒烟,倒了下去。 “呼……” 杨岱松了一口气,他知晓猛虎受伤极重,应该难以逃脱,但是还是谨慎小心,没有立刻靠近,等待着猛虎咽气。 良久,猛虎终于没有了声息,只剩下一具虎尸。 杨岱走过去查看了一番,确认猛虎真的已经毙命,这才安心。 “等一等,这是什么?” 杨岱突然发现猛虎的尾巴上有一个奇异的突起物,杨岱好奇伸手拔了下来,仔细端详着。 此物只有巴掌大小,触感温润,好像是老虎的骨头,但是样貌又颇为古朴。 不像骨头,模样呈椭圆状,表皮光滑柔顺,摸上去有一种冰凉的质感。 “莫非是……虎威?” 杨岱脑海之中浮现出一个念头,当下又仔细端详起来。 第十二章:云中县 《杂道集》记载,虎威在得了道的老虎尾巴与身体两侧上,可避百邪,防小儿受惊。 杨岱将虎威收了起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可是好东西,有了它,若是再遇上妖邪之物,自己的性命便可无忧啊。 随即,杨岱抬头望了眼天空,天空中的大雾完全散去,阳光普照大地,万里晴朗,想来也是,秋日的正午本就大日高悬,哪来的大雾啊。 杨岱又在虎尸之上摸索着,终究还是一无所获,想了想,杨岱还是决定扛着虎尸去云中县看看能不能换一些赏金。 说干就干,杨岱双手搬动着虎尸,费力的扛在肩上,向着远处走去。 云中县乃是云州夷宁郡内的一座小县,云州共有三十六府郡,云州夷宁郡便是其中之一,夷宁郡虽然只是个小郡,但是却有着不少人流。 因为夷宁郡盛产盐铁,是以郡守每年都会从各县征召百姓前往夷宁郡劳作。 而云中县正好位于夷宁郡的北边,离夷宁郡最近的一个大城——安平城足足有五十余里。 且云中县虽然是小县城,但是南北两边俱有官道,因此,通往云中县的商队络绎不绝,甚至有时候连一些江湖豪客亦会前来贩运货品,久而久之,云中县也成为一方繁荣的小县城。 杨岱下山已是快要夕阳西下了,云中县的官道上,依旧人影憧憧。 “喂!你听说没有,今年云州府的盐铁税要改革了?” 路旁,一名瘦弱的青年捕头与同伴讨论着。 “对,据说是上面的意思,听说夷宁郡盐铁乱的很,每家都坐地起价。” “如今的盐业和铁业越发兴旺了,需求量极多,盐铁的税额必须提升,才能保证盐业的稳定和铁业的持续发展啊。” 另外一名长相粗狂的捕头说道,想了想,开口又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仅如此,据说朝廷更是派遣钦天监的钦差到达夷宁郡督办盐铁税制的事宜,估计用不了几天就应该到云州府了。” “哎呀,这钦天监可真是厉害,听闻钦天监的贾督公是天子身边的红人,深受天子信任,他老人家亲自督办,那么我等就不怕盐铁税制不改革咯。” “嘘……这种事怎么能乱说呢,小心让县令大人给抓住了,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儿啊,咱们这点俸禄够吃饱饭就行啦,管那么多做什么。” 粗犷捕快立马捂住自己同伴的嘴巴,警惕四周,确认无人后,这才松开了手掌。 “嘿嘿,我知道错了,这不是刚刚听到消息嘛,一时间太过激动了,所以忘记了嘛。” 先前说话的青年捕快尴尬的赔罪道,他们二人都是隶属于云中县捕房,青年姓刘,叫做刘三狗,粗犷捕头则唤作李大。 “李哥,你听说过没有,县令大人又增加赏金了,这次你猜猜,若是能除了那头猛虎精,会得到多少赏钱啊。” 刘三狗忽然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的问道。 “呵呵,你想的倒美,我怎么知道。” 李大摇了摇头,苦涩道,他如今快四十岁了,还是一个未入品的小捕快,上有老下有小的,还有三十年房贷没有还完。 妻子与母亲身体不好,每个月光瞧病就要花去大半的银钱,孩子还要上私塾,他根本没有精力想这些。 而刘三狗不同,才二十出头,他的母亲早已为他准备好了婚房,甚至还有一个未婚妻子,可以说是过得很滋润了。 刘三狗见状撇了撇嘴,继续道 “那我告诉你吧,县令大人加到了一百五十两银子了,听说又有十几位江湖客不信邪上山了,最后听说还是死在那头猛虎精的爪下。” 李大微愣,旋即又叹息了一口气,一百五十两银子,恐怕是他一辈子也攒不下来积蓄了。 寻常一个捕头一年也就五两银子,这一百五十两他是想都不敢想。 “唉…….” 李大再次轻轻叹息了一声,继续向前赶去,而刘三狗暗道一声可怜,便也追了过去。 两人走过拐角之时,不约而同齐齐的停住了脚步,嘴巴微微张开,犹如能塞下一个鸡蛋。 尤其是李大,当他看见前面的杨岱之时,顿时感觉头皮发麻,魂灵都快从脑海中飞出来了,吓得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而刘三狗反映稍微慢了一拍,当看清楚前方的情景后,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险些摔倒在地上。 只见前方,杨岱扛着一头足有数百斤重的虎尸,正缓缓向前行走,这老虎浑身鲜血淋漓,已经死了多时了,只能看到背影。 虎尸不断滴淌着鲜血,将地面染成了一片血红色,触目惊心。 “咕咚!” 刘三狗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看向杨岱的背影充满了畏惧。 而李大却是呆滞了许久,直到杨岱走远了,他仍旧没有回过神来,一屁股瘫软在了地上。 良久,李大这才回过神来,急忙爬起来,两人跌跌撞撞的向着云中县跑去。 ………… 第二日 春荷山中猛虎伏诛的事儿通过几个妇女添油加醋的传遍了整个云中县,在极短的时间内传到了周边府郡。 一时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众人纷纷议论,不少人都打算去云中县瞧瞧,于是,原本热闹的云中县变得更加热闹了。 路上行人纷纷,有骑马而行的武夫,有坐轿子而行的富贵人家……. 总之,这一刻的云中县显得比平时更加热闹。 云中县的县衙外,猛虎精已经被剥去了皮,摊在门口,供来来往往的人观看。 至于杨岱,虽说得到了赏钱,但是经过上上下下层层克扣,只得了五十八两。 杨岱一阵肉疼,心中暗骂 “这些父母官简直黑心啊!贪污这么严重居然还能做到这个位置,简直就是祸国殃民啊。” 杨岱一边咒骂着,一边站在人群外,注视着那头猛虎精的尸体,随后走远了。 而杨岱不知道的事,人群中,一位身着墨色衣衫的蒙面人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蒙面人仔细端详着猛虎的尸体,眉毛微皱。 他的目光在猛虎精的上上下下来回巡梭,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片刻后,这才惊讶的喃喃自语道 “龙虎山的雷法所伤么……若不是她,那便有意思了……会是谁呢?看来还是有必要卖她一个人情啊。” 蒙面人说完后,便转身离开了现场,一眨眼便失去了踪迹。 第十三章:多事之秋 十月二十六,正午,日巡游张平接过仁清坊石鼓巷五味斋冤死鬼绣娘孝敬的五十两银子,揣进怀中。 又见她一袭新换的的红衣甚是娇俏,便寻个理由,占够便宜,张平笑道 “绣娘啊!你这身上可真香啊……” 说罢又凑近去闻,只觉得那股淡淡幽兰之气沁人心脾,不禁贪婪地吸着。 直到鼻间萦绕起女孩儿身上独有的清香才罢休,却仍旧恋恋不舍。 “讨厌!” 绣娘娇嗔一句,忙推搡着他,自己虽为冤死鬼,但因为怨气太重而无法投胎转世。 唯有吸食三魂六魄才能苟延残喘,如今被张平揩油,只能忍耐,不敢大声呵斥他。 张平嘿然一笑,也没再作怪,收回手来,看到绣娘一副羞恼难当的模样,倒更加喜欢。 张平斜靠大柳树坐下,眯着眼看绣娘慌乱的整理衣服。 “挺好一张脸,白的瘳人,现在带了几分桃色,美多了。” 张平勾勾手,绣娘跪坐在一旁,一边给他捏肩一边赔笑道 “张爷说的是,妾身原先也是长相出众,奈何遭遇横祸,死时只穿着未出嫁的红衣,连头发都未梳妆,实在丑陋。“ 张平拍拍她的小脸,哈哈笑道 “你知道就好,若是还想做官太太,可别跟老子耍花腔,对咯,这几天千万安分一点,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乖乖的在五味斋里猫着。” 见绣娘有些不解,张平压低声音道 “就在昨天,县中来了一位打虎的高人,据说是位高人,这几天城隍庙都忙疯了。” “方圆五百里,该得重的病人让他早死,该死的就提前勾魂,这一片的山贼土匪,全部被抓了个干净……“ “就连路上的孤魂野鬼也被清扫干净了,保证没有一鬼敢拦路哭诉喊冤,你要是不想被拘了去就安分一点。” 听到张平的话,绣娘的双目顿时放射出异样的光彩,急问道 “那个高人呢?叫什么名字?” 张平神秘兮兮的摇摇头,道 “这种事情怎么会告诉我这等阴司小吏,连条敢偷鸡蛋的黄鼠狼都没留下,保证叫这位高人知道何为人间安泰,百姓康乐。” 绣娘以为张平与她戏说,平日里城隍老爷招待过不少路过云中县的山川正神与江河水泊龙君之流。 不说五方五岳山神与他面熟,至少城隍老爷乃香火神祇,也是云中县正神,怎地今儿突然变成这般谨慎? 绣娘见张平不愿透露,也不追问,只是轻声细语道 “依妾身看,咱们这次可算是走运了,要知道这种事,往年也是极难办到的。” 张平哼笑,不置可否。 绣娘见他这样,便不再多说,只顾着帮张平揉捏肩膀,张平舒爽得直叹气。 “好妹子!” 张平伸手将绣娘搂紧怀里,笑道 “等过段时间,老子升职了,定娶你进门做姨奶奶,保管你风光。” 绣娘听到此言,心中暗喜,脸上却装着惶恐道 “张爷您说笑了,妾身只是一名不入流的枉死鬼,哪配当什么姨奶奶……” 张平见她这幅谦卑模样,愈发心痒痒,便趁机抱着她,不断的行着龌龊事。 绣娘虽然已经是个死人,但是身躯还是温乎乎的,摸起来滑腻腻的,十分舒服。 张平享受至极,两鬼便在树荫底下纠缠在一起,忘形的扭动起来…… 二个时辰后,张平这才依依不舍的别了绣娘,远去了。 绣娘心中暗喜 ”当真让我遇到了,等风头散去,起码本地造册有妾身一名,让你这半大小子知道妾身的厉害!哼!” 想到此处,绣娘不免又是一阵黯然,她入鬼籍后致人伤残太多,这一辈子怕是无望轮回了。 却说杨岱得了五十两银子,便在云中县里慢步而行,街道两旁店铺林立,热闹非凡。 他随意逛了几家,却发现卖什么的都有。 各类杂货、吃食、药材、胭脂水粉应有尽有,价格例挺亲民。 杨岱买东西从不讲究,只要能用即可,所以也不在乎,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只是偶尔感慨 “穷则思变,富则节俭。” 一路闲逛着,杨岱终于找到了一家布庄,进了店内,见里面摆满各式绸缎布匹,颜色鲜艳,质料优良,便指着一匹湖南蓝色的布匹,询问掌柜道 “这匹布多少钱?” 掌柜瞥了一眼,见杨岱穿着土气,也认不出他是除了恶虎的高人,便从心底轻视了他几分,慢不经心道 “公子有眼光,这是今儿刚送来的新品,乃是临州织造司特地派人赶制,最适合秋冬两季穿,上好的浣花锦,售价三两银子一尺。” 杨岱略微沉吟一番,道 “有劳店家按照在下的身材做一套新衣,价钱自然不会少的。” 店家大喜,吩咐伙计取来布料和工具,亲自裁剪起来。 杨岱站在一旁观摩,不久,一套精致的蓝色绸缎锦衣呈现在他的面前,杨岱左右端详一番,很满意,便付了钱一一共十五两银子。 离开布庄,杨岱又在县城里转悠了一圈,经过一家铁匠铺,只见门匾上写着 “天工坊”。 铁匠铺里传来叮铃铛的敲打声,似乎在打制兵器,大门半开,垂着半张熏黑的帘布,里面透出腾腾热气。 杨岱掀开门帘,里面没有其他客人,一个赤膊大汉一手举起铁锤,一手用铁钳夹住烧红的刀胚,放在砧板上连续敲打,火星纷纷迸溅。 大汉身材魁梧,络腮胡子,皮肤黝黑,浑身肌肉虬结,大汉别过头来。 亮晶晶的汗珠沿着鼓凸的胸肌滚下,落在砧板上,冒出“滋”的一声烟雾。 他瞧见杨岱穿着不凡,脸上露出一丝异色,手里的铁锤却未停,猛然砸落,震得杨岱耳膜发麻。 “店家,在下想打一柄适合自己的剑。” 杨岱目光扫过屋角的铁炉、水槽和堆放的铁矿、金属,对着大汉拱拱手道。 大汉闻言,放下锤子,用毛巾擦拭一把汗,瓮声道 “想用什么料?精铁、青铜,还是钨钢、混金,玄铁?要多长、多宽、多厚,什么式样?剑柄、剑锷、剑鞘有什么要求?” 这大汉倒是专业的打铁师傅,一口气抛出数个问题。 杨岱听完,觉得这个师傅倒是很专业,于是便开口说道 “混金,长约三尺六寸,剑柄需木质,剑身要足够锋利。剑刃不宜太长,要有弧度。” 大汉听完,仔细琢磨了一下,说道 “要求很高啊,少说得百两纹银。” 杨岱笑道 “确实不低,可以理解,若是有成品,在下可以看看吗?” 第十四章:剑名秋水 “看客官您也是一个懂剑之人,我手上倒是收藏了一些不错的利器。” 大汉放下铁锤,转身回到内屋,不多时抱出三件物事儿来。 第一柄剑的剑身奇长,估摸着有五寸那么长,以岳州的百锻雪花钢为主材,剑刃寒光闪烁,锋芒毕露。 第二柄剑的剑身较窄,但是非常薄而锐利,如同柳叶,长约三尺整,剑刃更加狭长,材质应该是由混金铸造,如同凄艳的烟霞。 第三柄剑的剑柄粗糙,表面凹凸不平,显得很是古朴,剑身有着松涛的纹路, “客官,你看如何?” 大汉将三件东西都摆在杨岱跟前,让他先行挑选,这三样物品都是他精心所制,可谓巧夺天工,绝对能够让顾客满意。 杨岱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伸手拿起第二柄剑,触手细柔,握柄温热,手感十分舒适。 “好剑!” 杨岱赞叹说道。 第一柄剑的确很不凡,只是看了几眼,杨岱就知道其价值连城,只怕没有百两银子根本买不下来。 而第二柄剑,则要逊色许多,虽然材料也算珍贵,却无法和第一柄相比较。 至于最后一柄剑,杨岱却没有看上,因为太短了,用来作为近身搏杀的武器实在太过吃亏。 杨岱走到一块试刀石的面前,挥剑轻刺,剑尖无声的没入石中,足见此剑之锋利,甚至没有一点阻力。 “客官,您觉得怎样?这柄剑名为秋水,如晚秋霜寒,上善若水,意气纵横,这似乎是已经灭门的北剑仙派里的剑。” 大汉期待地望向杨岱,他做了这么久生意,自己还是第一次遇见杨岱这种识货的人。 杨岱微笑点头 “在下想要这秋水剑,不知多少钱?” 大汉脸色一怔,旋即又恢复常态,微笑道 “客官真会说话,既然您喜欢,这柄剑就当我送给您,交个朋友。” 杨岱眉毛一挑,诧异地看向大汉,这家伙居然这么痛快答应送给他,难不成是有什么事儿瞒着他? 想了半天,杨岱也想不透这里面的猫腻,索性直接问出口 “店家,我们素昧蒙面,您为什么要免费赠予在下这柄利刃?莫不是有什么企图吧?” 听到杨岱的询问,大汉呵呵一笑,并未隐瞒 “客官误会了,这三柄剑都是我的宝贝,只是这些年来在我这里锻造兵器的江湖客都是一些不识货的夯货,今日终于遇到一位识货的客官,自然是要结交一番。” “正所谓好马配英雄,利刃也是如此,若是没有合适的主人,再好的剑,在他手中也发挥不了全部的威力。” 大汉一席话,顿时勾起了杨岱的兴趣,不禁仔细打量起这大汉来,这才是一个做生意的人啊! “不知店家尊姓大名?” 杨岱突然问道,对方已经表现出诚意来,杨岱也乐得与他交好。 “哈哈!” 大汉爽朗一笑 “客官叫我老钱便是。” “老钱!” 杨岱默念了一遍,随即拱手说道 “老哥,既然如此,咱们就交个朋友,在下杨岱。” “好!” 老钱也爽快地回礼,杨岱仔细端详着剑身,越看越满意。 说完之后,杨岱便将秋水剑放进自己的剑匣之中,老钱眼尖,看出来这剑匣的不凡,心中对杨岱的来历又增添了几分猜测。 两人互相告别之后,杨岱便背着剑匣走出了天工坊,他听路人说起过云中县,说是民风淳朴。 父母官也是好官,物价也低,很适合在此定居。 当然路人的嘴里有几分话可信就不知道了,杨岱打算找个掮客问一问房价。 若真是如此,他就决定在云中县安家落户了,顺便把自家爷爷也接下山来,再慢慢的温养秋水剑。 大齐剑修都会自己亲手铸造一口好剑,用心血淬火,然后每天用特殊的心法,对剑呼吸吐呐,用自身元炁温养剑身。 若是天资低的,几十年后,就能将剑孕育出灵性了,此时便可以尝试御物和化物。 至于天资高的,快则五六年罢了,天下兵器,练得久了,自然有沟通的道理。 其实兵器都有祭炼的法门,只不过剑乃百兵王者,受无数先辈青睐,一辈辈摸索出了法门,才传了下来。 杨长庚曾经说过,剑道虽然凌厉,短时间却难成,十年对剑呼吸吐呐的功夫,才能使剑随呼吸而动。 若要几十丈外取人首级,伤人性命,最少得二十年功夫,并且一日都不能间断。 且飞剑虽然凌厉,但终究是外物,全身的功夫就在一口剑上,并非炼成了就长生不死,相反,活的时间比练内家的还要短。 一味修炼外物,自身筋骨的打磨,内脏的调养就有些荒废了,还是性命双修,早日飞升成仙好。 但是论搏斗起来,飞剑一炼成,那无内家外家拳练到什么境界,内外兼修也好,来多少人也不是对手。 南北两座剑仙派的剑法若是选择其一修至大成,便可以心为剑,以炁为剑,以法为剑。 浩然刚大之意,沛然莫之能御,又何须外物? 当然,杨岱只能想想而已,他还远远达不到这般境界,还需要勤学苦练。 此时他已经找到了一个掮客,掮客姓吴,是云中县城内的老住户了,对这里的情况十分熟悉。 杨岱与吴掮客碰了头,并且交了牙钱,也就是定金,吴掮客人很好,为人和善,且热情招待,让杨岱对他印象颇佳。 吴家在云中县城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世代行商,家底殷实,他给杨岱选的房都是靠近街边。 环境幽静,周围有树荫遮挡,冬暖夏凉,是云中县城里最佳的住处。 但是价钱就不是很友好了,杨岱也没那么多钱,两人继续边走边聊。 最后走到县西面仁清坊的时候,吴掮客生生停住了脚步,看着尽头的一座宅子,眼神中充满了畏惧。 “吴老哥,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往前走了?” 杨岱奇怪地问道,他抬眼看向巷子深处。 吴老哥咽了咽唾沫,压低嗓音说道 “杨小哥,这个宅子情况特殊,里面死过人,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凶宅,确实便宜,但是住进去的三户人家不是疯了便是死了。” 杨岱感兴趣地问道 “凶宅?在下看来倒不像,挺适合住人的,还烦请吴老哥为我介绍介绍。” 说罢杨岱就要往前走,吴老哥赶紧拉住他,劝道 “哎哟喂,我的好小哥,你还是慎重考虑考虑,这座宅子真的很邪乎,我劝你还是换个地方吧……” 杨岱挣脱开他,坚持往前走,他可不信邪,修道之人最重要的是要顺从自己的本心,本性都不顺从了,还修什么道啊? 见杨岱执意如此,吴老哥也不敢强拦,连忙跟上杨岱,边走边添油加醋的说道 “杨小哥,七年前这个宅子里面住了一户柳姓人家,家中有个姑娘,大家都叫她绣娘,已是出嫁的年龄了,她在这里抛绣球招亲。” “绣娘本身就是一个难嫁的,虽说长得美貌,但是从小没有了母亲。” 吴掮客顿了顿继续说道 “而父亲兄长一个是吸大烟的大烟鬼,一个是云中县里有名的泼皮无赖,怕是想利用嫁女来捞一笔,知道这些内幕的云中县适龄男青年自然是躲着的。” 第十五章:五味斋 吴掮客跟在杨岱的身后,不断的絮絮叨叨的说着 “杨小哥你等等,我还没有说完,到了抛绣球的这一天,绣娘扔出绣球后,却不想砸到了一个锦衣公子。” “这个公子不是云中县人,只是来走亲戚的,且已经有了婚约,坚持要把绣球还给绣娘。” “绣娘的父兄见这公子一看就是个有钱人,百般的骚扰,那公子不从,更是与他们打了起来。” “绣娘悲愤交加,便自尽身亡了,死后化为鬼邪,杀了自己的父兄,从此人人都传五味斋闹鬼,杨小哥,你要想清楚啊!” 吴掮客不断的劝说着,一路上,巷子内的建筑也大同小异,据吴掮客介绍,这条巷子叫做石鼓巷。 宅子在石鼓巷的最末端,越往里面走,两人就感觉越冷,寒意袭体。 吴掮客带着杨岱在石鼓巷里七拐八绕了半晌,终于停了下来。 眼前的宅子是一处一进院落,四方圆墙围着一圈,院落里种植着一株高达数十丈的老歪脖子树。 院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 五味斋 字体苍劲有力,透露着一种大气磅礴的气势。 五味斋取自道德经,全文是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意思是缤纷的色彩,使人眼花缭乱,嘈杂的音调,使人听觉失灵,丰盛的食物,使人舌不知味。 纵情狩猎,使人心情放荡发狂;稀有的物品,使人行为不轨。 因此,圣人但求吃饱肚子而不追逐声色之娱,所以摒弃物欲的诱惑而保持安定知足的生活方式。 不过这宅子的风气却显得破败不堪,墙壁上的斑驳锈迹让人觉得有些刺眼。 让人好不舒服,就像是被人挖掉了一角似的。 吴掮客将手中的钥匙放入锁孔,扭动钥匙,打开了院门,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杨岱走了进去,院子里的装潢也十分简陋,只有一个小院子,院子中央。 破败的石凳子已经腐烂变色,墙角有些杂草丛生。 爬山虎爬满了院落的屋顶,一些墙壁上还有蜘蛛网,一眼望过去,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院子旁边还有一个秋千在无风自动,左侧的房间的窗户纸上还糊着几张不知道是哪个老道的画的黄符,看起来更加诡异。 “这就是柳姑娘住的地方。” 吴掮客指了指贴着黄符的那扇紧闭着的房门,脸上带着些许害怕之意。 “这个地方虽然脏乱差,但是胜在便宜,打扫打扫也是能住人的,在下买了。” 杨岱没有理会那些,环视一周,点头表示满意,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吴掮客说道。 “啊!什么?杨……杨小哥……你真要买了?” 吴掮客瞪大了双眼,吃惊地问道,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听劝的人,竟然直接想买这么一个晦气的地方作为居所。 “当然,你认为在下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杨岱反问道,语气里多少有些不高兴 正所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对方不相信,那自己也不必再多费唇舌。 “那……那好吧!” 看到杨岱态度坚决,吴掮客只能叹了口气,这间宅子原本价格在一百两银子以上,如今出了这件事情,真是白送都没有人敢收了。 “杨小哥,这间宅子卖你二十两吧,不过我可提醒你,柳姑娘住的那间房子邪性得很,平时最好不要随便进去,否则倒霉的还是自己。” 吴掮客把话挑明,毕竟自己刚才也劝过杨岱,只是对方根本不听,现在也算仁至义尽了。 “知道了,在下自有分寸,这是二十两银子,你收好。” 杨岱点了点头,取出二十两递给对方。 “唉……杨小哥,那你自己小心吧,我告辞了。” 吴掮客拿了钱财,掏出了地契,交到了杨岱的手中,拱了拱手便离开了这处晦气的宅子。 杨岱接过吴掮客递来的地契,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这才揣入怀中。 便打量着这个院子,实在太过于脏乱差,杨岱只好先请帮工将宅院清扫干净。 帮工的工头是一位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名叫陈铁牛,在云中县也算是小有名气,因此杨岱也颇为客气。 “陈叔,麻烦您了。” 杨岱拱手对着陈铁牛行礼,然后递过去一袋铜板,共二十文钱 陈铁牛也不矫情,伸手接过铜板,掂量了一番,笑呵呵的道 “小事而已,杨公子稍等片刻,这点小活儿,不用一盏茶功夫,保管搞定。” 陈铁牛豪爽的应下,陈铁牛今日带来了五六号人,大家都吃了上顿没下顿,谁还在意这五味斋里有没有鬼怪之类的传闻。 杨岱微笑的点了点头,便推到了一边,他已经在家具店与棉花店里都买好了家具与被褥枕头,就等送过来了。 陈铁牛招呼众人开始打扫庭院,众人纷纷撸袖挽衣准备干活,只是在看到那棵老歪脖子树后,都小声的议论着。 “这是柳姑娘的住所吧,听说柳姑娘死的时候还怀孕了呢!这位公子住在这里真不怕死吗?” 一位身材矮胖,皮肤黝黑的汉子站在歪脖子树前,低声说道。 “嘘!别瞎说,万一这位公子不爱听怎么办,咱们赶紧干活。” 一位长相粗狂,满脸胡茬子的汉子连忙拉住那名矮胖汉子,示意他不要乱说,免得惹祸上身。 其余几人听到胡茬子汉子的警告,也都噤若寒蝉,不敢再继续讨论这件事,生怕引火烧身。 一群人只顾闷头干活,杨岱与陈铁牛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并不担心这些人偷懒。 这些帮工干活的速度很快,柳绣娘生前住的屋子他们也打扫完毕了,不过这间屋子实在是太破旧了,连床榻都没有。 杨岱还特意看了一眼,屋子里除了桌椅板凳外,就剩下一个破破烂烂的木箱了。 “杨小哥,东西已经收拾完毕了。” 陈铁牛擦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对着杨岱拱手说道。 “好的,谢谢陈叔,麻烦您把宅子外面的家具和被褥也帮忙搬进来吧。” 杨岱笑着对陈铁牛拱了拱手,对方的效率果然很高。 “没问题,杨小哥,你在这里等着就好。” 陈铁牛拍了拍胸膛,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他们这些人每个人都有一把好力气,搬运家具什么的,轻松得很。 没过多久,陈铁牛与手下的帮工们便将宅子外面的家具都摆在了宅子里面,杨岱将柳秀娘的房间选择自己的房间。 杨岱看了看,这些家具的确不错,比自己预计的好了许多,他又从袖兜里拿出了几两银子,塞到了陈铁牛的手里。 “陈叔,辛苦了,这是你的酬劳,多出来的就算是我对你们的感谢吧。” 杨岱说完,朝着众人拱手施礼,陈铁牛没有拒绝杨岱给自己的酬劳,将银子接到手中,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 “杨小哥,那你自己慢慢弄吧,我就先走了。” 陈铁牛收下杨岱的酬劳后,也不愿意再待在这里,对着杨岱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了宅子。 杨岱目送陈铁牛离开后,此时已经入夜了,他之所以在柳绣娘的房间里住下。 是因为这个房间的布置让人舒服,整体采光极好,而且屋内空气流通也好。 屋内摆放的东西简朴典雅,空间倒是很大,有屏风,书架,床榻,案台。 窗户旁还有一张八仙桌,上面有笔墨纸砚,甚至连烛灯都配齐了。 桌案之上摆放着绿釉狻猊香炉,散发着袅袅的青烟。 除此之外,这屋内再无别的东西,简约素雅的装饰显示出主人不喜欢奢侈浮躁。 第十六章:另类的鬼 杨岱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脱去了外衣,露出了精壮的身躯。 之后便躺到了柔软宽敞的床铺上,盖着厚实柔软的锦缎棉被,只觉得昏昏欲睡。 虽然这床很大,但杨岱却并没有睡太熟,四周已经布置好了剑炁,要是有什么危险的话,杨岱能够及时作出反应。 这般布置,即使是厉鬼也难以近身,所以,杨岱才会如此安心地睡下。 不知不觉间,已是半夜子时,云中现的居民们早已睡去,月上梢头,万籁俱寂。 忽然,杨岱猛地睁开双眸,警惕地望向门口。 紧接着,他又躺下,假装沉沉睡去。 不多时,五味斋的院子里,绣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便出现在院子里,此时,她如同小女孩一般坐在秋千上晃荡着。 绣娘死的时候才十五岁出头,月光朦胧,映照在她的脸上,绣娘面容清秀,瞳孔枯萎发白,占据了整个眼眶。 嘴巴直接咧到了耳朵根部,红色的细线还有丝丝的碎肉在她嘴里混合着。 不仅如此,绣娘的脖颈如同上了发条一般一点一点的往后扭着,整个人头都扭到了背后。 绣娘天生就是一副美人胚子,此时她穿着大红的殓衣,殓衣上绣着菖蒲花,更显得娇艳欲滴。 一双白嫩的玉足如同精致的糕点,随着秋千的摇摆而晃动,煞是诱人,让人忍不住想舔一口。 她抬起头,盯着黑漆漆的夜空,一轮弯月悬挂其上,皎洁明亮的月华洒满了院落。 仿佛为院落披上了一层淡薄的轻纱,朦朦胧胧,透着一股凄美的意境。 绣娘痴痴地看着月亮,若是自己还活着,那么自己的人生该会是什么样呢? 今日的绣娘全程都站在那棵老歪脖子树下面,观察着杨岱的一举一动。 这位斯斯文文的先生让绣娘略微有一些好奇,他究竟要做什么呢? 五味斋里面已经住进来过三位人家了,一个是喝了绣娘的洗脚水从而产生幻觉,发疯而亡。 另外两位则是一位命数本就该绝,绣娘只是帮了他一把而已。 另外一位就倒霉多了,大半夜起夜看到不该看的,被活活吓死了。 绣娘已经不知道害人性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她只是一个热衷于打听云中县城八卦的小鬼。 云中县大约有百来号精怪,绣娘自封为这些精怪的大姐头,平日里也对精怪多有约束,基本不会捣乱的。 当然,有的时候她会吸食一些本就该死,或者重病要死的人类精魄,来补充营养。 不过如果谁胆敢冒犯到她,绣娘也绝对不会手软,她虽然算不上是红衣厉鬼,估计再修炼个百八十年,便会真正的成了气候。 “占用妾身的地界,不吓吓你怎么行!” 绣娘嘟囔了几句,然后从秋千上飘了下来,飘飘悠悠的朝着屋内飘去。 刚进屋,绣娘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杨岱,杨岱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但绣娘却感受到了这个屋子里有一丝异样,但又挥之即去。 绣娘犹豫了一下,她本身就是一个阴魂鬼物,自身有着阴气,接近普通人会损伤他们阳寿。 万一阴司怪罪下来,是会抽打魂鞭的,所以,她才迟疑了片刻。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好了,绣娘便毫不迟疑的飘了进去,慢慢靠近床榻,准备吓唬一下杨岱。 杨岱的确已经睡着了,不过绣娘确实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尤其是那张棱角分明、线条流畅的侧颜,更是令人惊叹。 绣娘的目光扫了一圈,停留在了杨岱身旁那个剑匣上,她的目光闪烁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伸手碰触。 绣娘虽然是个小鬼,但毕竟不傻,那把剑匣一看就非凡品,而且里面肯定藏了什么,她可不想被里面的东西斩杀。 此时的绣娘离杨岱还有五步远,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将头发撩开,然后朝着杨岱吹了一口阴风。 呼…… 这阴风一起,绣娘便感觉到不对劲,下一刻,她的面前瞬间出现了一缕青色的剑炁。 极度锋利的剑势直指她的眉心,她顿时吓坏了,连忙后退,但那缕青色的剑炁仿佛拥有灵智一般,依旧紧追不放,而且越来越快。 “啊!” 绣娘惨叫一声,被剑炁劈中,随之如同一块破抹布一般倒飞出去,摔在了地上。 绣娘大红的嫁衣被剑炁撕裂,露出了里面白色的亵衣。 她的嘴角也溢出了鲜血,趴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只有那一对眼珠子还在咕噜转着。 方才那道剑炁差点把她的魂灵磨灭了,如今的绣娘也好不到哪去,整个魂灵渐渐的变虚弱起来,甚至还有消散的迹象。 不过,绣娘却不敢有任何怨恨,相反,她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浓浓的恐惧。 那道剑炁太强大了,仅凭一缕就差点斩灭她的魂灵,这是绣娘从未见过的恐怖力量。 绣娘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爬不起来,只能不断的在地上翻滚哀嚎着。 绣娘的魂体往外渗出黑烟,似乎就快要消散了。 杨岱本来就没有完全睡着,因为他担心这座宅子里真有什么脏东西存在。 他本来还在思考,要如何处理掉这座宅子里面的脏东西,结果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下一刻,杨岱就听到一阵尖锐的惨叫声,他点燃烛火,穿好上衣与鞋袜。 推开门借着月光,便看见院子中央,有一个身体模糊的少女正蜷缩在那里,不断的翻滚哀嚎。 那是绣娘,只是此刻的绣娘却痛苦无比,她的身体仿佛正遭遇某种折磨,叫声十分渗人。 绣娘疼痛难耐,见里面有人出来了,强忍剧痛,不断的磕着头,眼睛里甚至流出了血泪,哀嚎着 “先生饶命,先生饶命啊……” 杨岱此时稍微有一点愣神,他原本是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之事的。 自家爷爷也曾与他说起过周天星斗,四值功曹,南北二星,四大天王,山川正神与阴司等等。 但如今见到了这般场景,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神吗? 说穿了天下人力不可破阴阳,目不能见鬼神,当然有些仙府洞天的得道高人,还是有机会与鬼神进行交流的。 “散!” 杨岱轻吐出一个字,顿时那剑炁消散的无影无踪,绣娘浑身颤抖,她抬头望向杨岱,眼眸中尽是恐惧。 “你先不要怕,在下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之辈,只是在四周布下了一点防御的小手段而已,不小心伤到了姑娘,还请见谅。” 杨岱语气和善,他运转全身的元炁,为绣娘驱逐身体中残余的剑炁。 绣娘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一点力量,甚至连身上那件已经被割碎的殓衣也缓缓恢复原状 第十七章:高人原来好这口 “姑娘,你若是有什么冤屈可与在下讲来,在下必定帮助姑娘伸张正义。” 杨岱继续说着,那绣娘虽然知道这是杨岱的好意,但是她现在依旧害怕无比,身体都还在瑟瑟发抖。 绣娘只觉得眼前这个斯文先生一瞬间变得可怕无比,好似是会吃鬼的阴差。 “先生,妾身……妾身不敢吓唬人了,妾身再也不敢了……求先生放过妾身吧……” 绣娘又开始哀求,她实在是太怕了,那种被剑炁撕裂身体的痛苦简直就像是死去了千百次一样,让人痛不欲生,她现在宁愿魂飞魄散。 “姑娘莫要误会,在下对姑娘并没有恶意……” 杨岱皱眉,他不知该怎么解释,绣娘却以为杨岱是想折磨她,越是这样,越是让她感受到了绝望,她只想立刻离开。 下一刻,杨岱伸手去扶,谁知道手掌却穿过了绣娘的魂灵,想来也是,都已经是鬼了,怎么会摸到呢。 “姑娘,要不先起来说话,地上凉,在下不吃人的,呸,不吃鬼的。” 杨岱干咳几声,他不擅长安慰女孩子,但也算尽了心意。 绣娘从地上站起,她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身体却仍旧在瑟瑟发抖,仿佛很害怕的模样。 “姑娘,我们聊聊如何?你为何要吓唬在下呀?” 杨岱温声询问着,同时他也打量了一番绣娘,眼前的少女虽然身着红衣,是阴邪之物。 但是周身上下没有一丝阴气外露,反倒收敛的很好,老实的像一朵小白花似的。 “我……我……” 绣娘不敢回答,脸上满是惶恐不安,就在两人都很尴尬的时候,就在这时,五味斋院外。 两位一身黑色役袍,腰间挂着锁魂钩的身影诡异的凭空冒出,这是两名男性,他们脸上戴着阴司才有的特制鬼脸面具。 他们一出现,两人先是诧异的对视了一眼,又透过墙壁看向了院子里面的杨岱与绣娘。 “五味斋里面竟然又有不知死活的人入住了吗?” 其中一位夜巡游疑惑的自言自语,随后便抬步朝着院子里走去。 另一名夜巡游紧跟其后,开口说道 “我们要不要禀报给城隍大人?” “先看看是谁住在这里吧,若是命数该绝之人就不必理会了。” 说完后,二人穿过了墙壁,来到了小院里,正好看到了杨岱与绣娘,两个夜巡游都下意识的握住了锁魂钩。 “怪了,都说这几天有路过的高人经过云中县,方圆五百里的阴鬼精怪纷纷避让,为何这里还有一只小鬼?” “管它那么多,既然遇上了,那就先把事儿办了,把她拘回城隍庙再做定夺!” 两位夜巡游商量了一番,就要动手,绣娘吓得瑟瑟发抖,没想到今天她这般水逆,今天可能要完了。 突然,两人听到了杨岱的声音 “两位大人,为何如此啊?” 两位夜巡游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脸的惊诧,没想到竟然有人能看到他们。 一位夜巡游观察了一下杨岱,发现此人身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莹莹宝光。 这应当是有道高人才拥有的先天一炁,难道此人就是路过打虎的高人? “云中县夜巡游赵九,薛六,见过先生,没想到先生竟然能看到我等。” 两位夜巡游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如今能看到阴司鬼神的高人可不多。 而且看杨岱的年纪也不大,或许真是某位隐世高人也说不定。 杨岱微微点了点头,拱手行礼,道 “两位大人客气了,在下杨岱,不知两位大人来此处所谓何事呢?” 杨岱的目的很明确,他不想惹麻烦,天知道他打虎进城的时候多么的风流,云中县城隍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他。 两名夜巡游对视一眼,彼此眼神交汇,最终赵九斟酌了一下,便好言好气的说道 “杨先生,实不相瞒,我们乃是奉城隍大人之令,特来请杨先生前往城隍庙做客的。” “原来如此,不知城隍大人请在下去城隍庙所谓何事?” 杨岱询问道。 “城隍大人听说本县来了一位除了恶虎精的高人,所以特邀杨先生前往做客,至于其他的,城隍大人还未曾提及,还请杨先生移驾城隍庙一叙。” 薛六开口解释着。 杨岱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烦请两位大人引路。” 说完后杨岱就转过头对绣娘说道 “姑娘,你在这里稍等片刻,待在下回来,在向你慢慢解释。” 赵九见杨岱如此袒护这女鬼,心思不由活络了起来,他对薛六使了一个眼色,压低了声音说道 “没想到高人原来好这一口?这小鬼不是张平的相好吗?怎么会与高人勾搭在一起?” 薛六笑了笑,摇头说道 “不可妄言,谁知道呢,张平那老小子生前就是得花柳病死的,死后依旧看美貌女鬼便走不动道。” 赵九点了点头,赞同薛六的说法,不过这些都跟他们没关系,他们要做的是将杨岱带到城隍庙,其余的事他们才懒得管。 赵九开口说道 “杨先生,你身边的小鬼也得跟我们走一趟,做个登记。” 杨岱轻笑着说道 “全听二位的,在下没意见。” 绣娘心中一惊,城隍庙那种人道香火鼎盛之地,岂是她这小鬼可以去的,真不怕香火烧死自己?不要命了吗? “不行不行,我不要去,我这几年就没有伤害过人,张平可以为我作证啊。” 绣娘连忙摆手拒绝,她可不想被抓走,更别说进什么城隍庙了,甚至把她的后台搬出来了 “姑娘,你这是不配合我们的工作啊,城隍大人早吩咐过,凡是不肯进阴司登记的孤魂野鬼,都要拘回阴司,你也不想受打魂鞭吧?” 赵九冷哼一声,他们可没功夫跟一只小鬼纠缠,若非是因为杨岱在场,恐怕他们根本不会废话。 绣娘眼神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去城隍庙走一遭吧,大不了魂飞魄散呗。 “好了,柳姑娘,得罪了。” 赵九将腰间的锁魂链摘了下来,套在了绣娘的身上,他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直接拽着绣娘消失在原地。 第十八章:相谈 “杨先生,请吧。” 薛六对杨岱微微颔首,示意杨岱跟着他走,两人离开了五味斋,往云中县城隍庙里走去。 城隍庙位于云中县的东面,面积不大,白日香火鼎盛,晚上则安静无比。 本县城隍老爷自上任来便喜欢待在城隍庙中处理事物,很少走动。 杨岱走进了才发现,城隍庙的布置很是低调,外墙是灰色的砖石,门口挂着两盏灯笼,门楣上挂着牌匾,上书 “城隍庙。” 门外是一片空旷,除了一棵槐树和两块青石碑,再无它物,薛六带着杨岱来到这儿后便止步不前。 “杨先生,请进去吧,城隍大人等候多时了。” 薛六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他还要去巡逻,不能留太久。 杨岱站在槐树下抬头望了望牌匾上城隍庙三字,迈步向里面走去。 城隍庙内灯火通明,有很好闻的檀香味,两排有不少悬浮在半空中的蜡烛组成的回廊,照亮了整座房屋。 杨岱穿过两排蜡烛构筑而成的回廊,来到了正殿之中。 正殿之中,有一位中年文士打扮的男子负手而立,见杨岱出现后,他微笑道 “云中县城隍郑天寿见过杨先生。” 郑天寿身着一袭鸦青官袍,生的倒俊郎,他双目紧盯着杨岱,似乎想从他那张面孔上看出些什么。 但让他失望的是,杨岱并未被他的气势所影响,表情依旧淡然如常,只是恭敬的拱手说了句 “杨岱见过郑城隍。” 见到城隍拱手,杨岱自然不敢托大,同样躬身行礼,这也算是对神灵的尊重了,又说道 “在下只不过是一介山隐之士罢了,当不得先生的称呼,更何况城隍您为云中县维护阴阳秩序,乃是真神化形,在下怎配与大人相提并论呢?” “呵呵……杨先生谦虚了,修道者,诚其意,正其心,杨先生果然懂得。” 郑天寿轻声笑了起来,他眼睛微眯,仔细打量着杨岱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出些破绽。 可惜,让他失望的是杨岱的一切都非常平常,没有丝毫破绽,就连眼神都没变。 这让郑天寿愈发相信,杨岱是一位有道高人。 “城隍大人找在下来,不知有何吩咐?” 杨岱询问道,他心中暗忖,莫不成城隍大人看中了自己,想把自己收做鬼差? “郑天寿谢杨先生高义,为春荷山除了恶虎精,请杨先生随我来,我们坐下慢谈。” 城隍郑天寿客气地邀请道。 杨岱点了点头,答应一声,跟在郑天寿身旁向右边走去,绕过一堵墙壁,来到一扇小门处,郑天寿伸手推开了小门,走了进去。 杨岱顺着小门走了进去,发现小门后竟然别有洞天,自成一方院落,有亭台楼阁,竹林幽篁,环境清幽雅致,颇有几分仙家风范。 “杨先生,这里就是本城隍的府邸了,一点微未手段而已,让先生见笑了。” 郑天寿带着杨岱寻了一处凉亭坐下,给杨岱斟茶。 “杨先生,这是上好的明前茶,不如尝尝?” 郑天寿将茶杯递给杨岱说道,茶水碧绿透彻,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既然是好茶,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杨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入口甘甜润喉,茶汤清澈透明,令人回味无穷。 “杨先生,此茶乃是我亲手种植,取其嫩芽泡制而成,不知你觉得味道怎样?” 郑天寿笑吟吟地询问道。 “不错,确实很好,我从未品尝过如此甘醇浓郁的好茶,怪不得叫做明前茶呢。” 杨岱赞叹道。 他虽是修法之人,饮食偏素,但也爱吃一些肉食与鱼鲜,又不是和尚,自然可以沾肉类。 这茶叶确实是他平生仅见,绝非市井凡俗之物可以媲美。 “哈哈,杨先生喜欢便好,来,咱们继续品茗。” 郑天寿满脸堆笑,他为杨岱斟茶,杨岱亦不拒绝,二人又聊了几句,郑天寿话锋一转,忽然说道 “不瞒杨先生,今夜我请你来,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来是感谢你为春荷山除掉那头虎精,二来,郑某想问问您准备在云中县住多久,五味斋的事宜……您看?” 郑天寿直奔主题,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今日约杨岱前来的用意。 杨岱放下茶杯,沉思了片刻后,缓缓说道 “城隍大人,我观此地山清水秀,是个难得的好地方,我自会长住,但不日便会远游。” “但恐家中无人照料,故而想让城隍不要太过为难绣娘,我不在时,让她帮忙打理庭院,如何?” “原来如此,这柳绣娘虽为阴鬼,也确实曾致人死命,先生有所不知,五年前云中县地龙翻身,引来三四条阴脉煞气,汇聚在五味斋中,绣娘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机遇,尽数吸收,如今离成了气候只差临门一脚了。” 郑天寿开口继续解释道 “上天自有好生之德,既然杨先生开口求情了,鉴于绣娘过往种种作孽,郑某决定不追究她的罪责,就让她成五味斋的地缚灵,如何?” “如此甚好,我代绣娘谢过城隍大人了。” 杨岱抱拳道谢,他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是保全了柳绣娘的性命。 郑天寿点了点头,又说道 “不过,每年中元节之时,绣娘都得回阴司受五下打魂鞭之苦,杨先生若有闲暇可来探视,若是没空也可不必管她,如何?” 杨岱眉头皱起,他心里有些犹豫,柳绣娘毕竟是女子,若是遭受这般刑罚,恐怕撑不下去。 “绣娘死后有一段时间为祸乡邻,犯下累累血案,这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杨先生若有怜悯,还请救她脱离苦海。” 郑天寿见杨岱犹豫,他赶忙劝慰,并搬出了一些柳绣娘的劣迹,希望杨岱听后能改变注意。 “城隍大人放心,在下定会努力教化,让柳绣娘脱离苦海。” 杨岱点了点头,他终于做出决定,准备花费一些功夫,渡化柳绣娘,让她成为一个有善心的鬼。 “那就拜托杨先生了,至于与绣娘纠缠的张平,此人因为受贿太多,已被革去日巡游之职,如今正在阴狱中受刑。” 郑天寿又告诉杨岱张平被免职的原因,他是担心杨岱不够了解城隍庙里的情况。 “张平是谁?” 杨岱问道。 “哦,他是个贪婪昏庸之辈,无足轻重,杨先生不用理会。” 郑天寿笑容满面地说道,他看到杨岱没有深究的打算,顿时松了口气。 “对了,郑城隍,请问您有没有人身修行的术法道经之类的?” 杨岱厚着脸皮开口说道,如今的他只会剑道,根基浅薄,急需补充。 郑天寿一愣,他没想到杨岱会问这个问题,但很快反映过来,他说道 “郑某只是一个小小的城隍罢了,吸收的是信众香火而成神,实在没有太过高深的道门法诀。” “不过,郑某生前倒是收集了一些杂七杂八的异术与方术,死后郑某合订成册名曰《通天宝诰》共三十三法。” “如基础五行道诀,出幽入冥,请仙驱神,敕令定身,拘灵追魂,神行腾云。” “点石成金,正立无行,九息服气,尸解夺舍,五鬼混天,杏子假尸,混炼柳灵儿法,缩货成宝,剖腹剜心,油锅洗澡。” “砍下头来能说话,剁了臂膊打得人,扎草龙载人而行,移山换景,观法,附体……” 郑天寿一口气说了许多奇诡异术,又惋惜的说道 “只不过这些都是小术,恐怕入不得先生法眼罢?” 杨岱听完之后,眼睛都直了,他万万没想到郑天寿居然有这本奇书,这可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第十九章:白高兴了 不过为什么会这么多保命的法门? 杨岱想了一会便想通了,仙道贵生,主养生长寿,不主打架,当然以保命护身延年益寿为主了。 “这本册子在下要了,价钱好商量!” 杨岱立刻答应了,郑天寿也爽快,开口说道 “郑某与杨先生有缘,这本书便送给杨先生了,此外,郑某还有一些山医命相卜,琴棋书画一类的书赠予先生,我让日巡游今早一并搬到先生家中。” 郑天寿说得轻描淡写,可是杨岱却心头狂跳。 郑天寿这是要干嘛? 把自己当成神棍来看待? 难道就不怕自已骗他吗? 郑天寿似乎知道杨岱在担忧什么,于是笑着解释道 “郑某看人一向很准,杨先生虽无顶上三花,胸中五炁,但神清气轻,乃是天人之相。” 郑天寿说话非常诚恳,而且他也确实从杨岱身上感觉到了几分天人灵韵。 “在下谢过城隍大人了,有劳,有劳。” 杨岱拱手致意,他想了想,开口说道 “不知城隍大人可否知道云州有没有仙府洞天与灵山仙泽,还有,这世上真的有天庭吗?” “天庭?那是何物,郑某孤陋寡闻,未曾听说过,真是好大的来头,想来一定很厉害吧?” 郑天寿一脸疑惑,他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又言道 “杨先生,云州为下州,地广人稀,哪里来的仙府洞天?至于福泽灵山……那更不存在。” “或许一些邪门歪道的门派存在,郑某在此县呆了百余载,也未曾见到过。” “这……难道这天下竟然无仙?” 杨岱愣住了,他原本还想找到传说中的仙府洞天,谁料到竟然毫无所获,郑寿天给他浇了一盆凉水。 “或许真的没有吧,天门已关,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能登天门了。” “或许道门上三宗的仙道高人有办法,可惜大多数人还是在蹉跎岁月。” “上三宗?是为那上三宗?城隍大人可否细说?” 杨岱突然问出这句话,令郑天寿微微诧异了片刻,眼前这位先生为何老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但他仍旧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杨先生,你有所不知,上三宗指的是道门祖庭,为玉虚宫,龙虎山,道德宗三大门户,此三大宗派为道门执牛耳者。” “又以龙虎山为首,其次则是玉虚宫和道德宗,道门不管大门户还是小门小户都以上三宗马首是瞻。” “哦……原来如此……” 杨岱点了点头,表示了然,只听郑天寿又开口言道 “上三宗门人一般都闭关修行,寻求天地机缘,极少现世,就算大齐皇室也难以窥探其中隐秘。” “传闻玉虚宫中藏了一道山岳敕封符诏,可封一山正神,比不入流的普通小山神强上千倍万倍。” “郑某生前只不过是一位勤勉的三品官而已,上任云中县城隍姓苏,没有挺过三灾利害早逝了,郑某告老还乡后在家乡中病逝。” “死后被天子口头敕封为城隍爷,还命当地官员为郑某修建庙宇,享受香火供奉,倒也逍遥自在。” “这样啊……” 杨岱心中若有所思,《杂道集》上记载天子身负皇朝龙气,也是可以与一些道行极为高深的仙道高人一样口头敕封的。 而且据说还有一种敕封符诏名曰 “祖龙敕封符诏” 这种符诏是始皇帝用来祭天,或者诏封开国功臣的,再或者是诛妖。 据说是由始皇帝亲笔所绘制的,共有九张,每一张符诏都代表着始皇帝的圣谕,拥有莫测神威,难以揣摩。 不过祖龙敕封符诏只是传说,历史上也没有人见过。 即使是最擅长占卜的术字门四大仙师全数聚齐也无法推演出具体方位。 当然很多地祗都有空缺,没人替补,一来是历代天子真的没那么多空,二来是有一些天子根本不信鬼神之事,也压根就不理解。 这一类天子认为六合之外皆是虚妄,因此不肯相信,当然也有一些地祗是由民间百姓自发用泥巴捏造的。 地祗香火神维护阴阳秩序,护佑一方百姓安居乐业,皇室成员大多都是凡人,认知里的鬼神之事仅限于志怪小说,或者鬼神托梦。 如今的老皇帝每年能给龙虎山上柱香就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是九五至尊,不能太随意,否则被天下人诟病。 “不知绣娘如何了,城隍大人,可否让赵九把她带过来?” 杨岱询问,郑天寿点了点头,他拿出铜镜,轻声念叨起来,不多时,赵九便将绣娘过来。 好在绣娘没吃什么苦,还是穿的那种大红的嫁衣,不过眼睛里闪烁着惊恐之色,显然是被吓坏了。 “绣娘,你日后便好好待在五味斋里,给杨先生做事,以前的事儿我便不追究了,明白吗?” 郑天寿吩咐着,杨岱也在一旁劝说,绣娘这才放松下来,她点了点头,表示愿意接受。 为什么不接受啊,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这多爽,意味着她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呸,重新做鬼,她怎么能不接受呢? 这可是明显的台阶,不下就是傻瓜! 杨岱见到绣娘同意了,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郑天寿这才把杨岱与绣娘送走,临走前郑天寿又说道 “鬼物阴灵与城隍地祗之辈修行的方法有一点不同,鬼物得吸收人类阳寿或者阴脉才能修炼,当年绣娘的父兄将绣娘的尸身埋在了五味斋的下面。” 如今绣娘的尸身经过三条阴脉的滋润已经初步具有鬼神的形态,只需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蕴养,便能化作鬼神之流了。 “只可惜,还差七条阴脉滋养,方能凝聚鬼神之躯,也就是纯正的极阴之体。” “城隍老爷,你的意思是……我还可以成就地祗?” 绣娘的声音带着一丝丝激动,她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这岂不是意味着她以后能跟着郑城隍混饭吃了? 郑天寿呵呵笑了几声,摇了摇头说道 “怎么可能,充其量是保家仙与门神一类的鬼神,并不是纯粹的地祗,你是不能离开五味斋的,但是可以在五味斋的三百米内活动活动。” “啊……” 听完郑天寿的话语,绣娘顿时失落了,刚才的希望一扫而空,整个人都蔫儿下去了,耷拉着脑袋,犹如霜打的大白菜一般。 第二十章:修武 第二日,临近正午。 一队队日巡游搬着不少的大箱子穿过了五味斋的墙壁,将书册摆放在了杨岱的房间里。 绣娘坐在秋千上边晃荡着秋千,脖子扭成了麻花,咯吱咯吱作响,看着那堆积如山的书籍,不禁暗暗咂舌。 这些书籍都是郑城隍从各处搜集而来的孤本和珍贵典故,全部记录在此。 若是卖掉绝对赚钱。 只可惜她现在根本无力出售,甚至连看都看不懂,因为她不识字,也不知道书中写的是啥,无聊到她胸口发闷。 杨岱站在院子里,正与一位日巡游商谈着事情。 “杨先生,郑城隍吩咐过,这些书册经不起火烧风吹雨淋,所以要请您好好保管。” 日巡游抱拳,恭敬地向着杨岱拜托道,眼前这位可是真正有本事之人,他们这些小鬼差见了也得叫一声杨先生。 杨岱点了点头说道 “放心吧,在下会妥善保管的,绝对不会让任何一卷书册损坏。” “如此就多谢杨先生了,告辞。” 等到日巡游离开以后,杨岱扭头看到绣娘正坐在秋千上边百无聊赖,自动忽略绣娘诡异的脖颈,于是便笑着问道 “绣娘,可还习惯?” 绣娘抬头看了看杨岱,轻轻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又继续低头玩着秋千。 杨岱见状微微一叹,这绣娘的脾气倒是挺古怪,也许是年纪太小吧。 杨岱也是第一次与阴灵相交,也不懂得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绣娘沟通,所以两人接触以来,绣娘始终是很难亲近的。 杨岱想着,或许是时候找个机会和绣娘好好谈一谈,毕竟这种关系是双方互利共赢的。 若是与绣娘打好关系也不错? 想到这里,杨岱觉得自己应该主动去找绣娘聊一聊。 “绣娘。” 杨岱喊了一声绣娘,绣娘停止了荡秋千,疑惑的看着杨岱问道 “杨先生,什么事?” “要不要陪我下棋?” 杨岱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一本棋谱来,随便翻了几页,说道 “来,咱俩下一盘?” 绣娘接过棋谱,认真地看了一番,然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她都不识字,哪里会下棋啊。 杨岱也没指望绣娘会下棋,他是想趁机和绣娘多多沟通,毕竟现在他们之间的交流实在是太少了。 他感觉两人的关系像是一层窗户纸一般,稍不注意便捅破了。 “你喜欢女红吗?” 杨岱突兀的问了一句,让绣娘愣住了,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明白杨岱的意思。 杨岱笑了笑,解释道 “在下不才,略通一二,也会一些女红。” 绣娘生前就是以纺织女工闻名的,听到杨岱这么说,一双惨白的瞳孔仿佛有了聚焦。 女儿家最爱的莫过于胭脂水粉、首饰衣服,尤其是像绣娘这类的女孩子更是如此。 “我们来比比女红,如果杨先生输了的话,能否答应妾身一件事呢?” 绣娘虽然不识字,但是却不傻,她知道杨岱这样做必定有原因,于是试探性的提议道。 “善。” 杨岱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绣娘的条件,既然决定和绣娘打交道,那肯定要投其所好,他早已想好怎么与绣娘拉进距离了。 两人在五味斋里寻了一处安静的角落,杨岱将身旁的椅子搬到绣娘对面坐下,绣娘摆出很认真的姿势。 “杨先生,妾身开始了。” 绣娘说完,便直奔主题,伸手取出了两块布料,摊在桌上,然后开始裁剪,动作熟练,显然平常没少做。 杨岱微微颔首,仔细观察着绣娘手法,这女红不仅仅需要天赋,还需要勤奋。 而且绣娘显然是下苦功学过的,这手法比起绣坊里的师傅也不遑多让。 绣娘专心致志,并未分神,片刻之间便缝制出了一套略微宽松的里衣,看得出是按照女子的尺寸来裁剪的。 “这套针线活做的不错。” 杨岱看了看说道,他一直没动,杨岱本来就不会女红。 绣娘露出一丝笑容道 “只是一些粗浅的女红罢了。” “你不必妄自菲薄,这针脚细密,每一针都是严格遵守着尺寸,足见绣工精湛,非一般的女工可以相提并论的。” 杨岱赞扬道,他这话不是虚假奉承,而是实话实说,绣娘的手艺确实非同凡响,比起他不知强出多少倍。 “在下愿赌服输,不知绣娘想让在下办什么事情?” 绣娘看了杨岱一眼,嘴角带起一丝微笑,慢悠悠地说道 “没想好,待妾身想好再说。” “.…..” 杨岱被绣娘噎了一句,顿时语塞,不过他也不急,反正时间长的很。 绣娘下一刻便消失不见了,正午阳光烈,阴灵不可长时间白日活动,所以一般会选择晚上才会出来。 而那颗歪脖子老槐树绣娘之前一直喜欢住在那里面。 杨岱慢悠悠的起身,走进一间房子里,这里空空荡荡的,只有案台上供着一个小神龛。 正是杨岱为绣娘准备的,杨岱点上三炷香,插入香炉里,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杨岱走了出去,关好了门,先是回自己的屋子里看了一会儿《通天宝诰》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打了个哈欠,便将书放了下来。 又走到院子里活动了一下身体,手中拿着两本关于武道拳法的秘籍边走边看。 一本名曰《龙爪伏魔手》另一本为《大五行擒拿手》都是钦天监的武学,公门战技历来注重实战,没什么花架子,都是好东西。 这两本都不是烂大街的货色,属于中上等,传说这是由钦天监之主当朝大内总管贾艇亲自编撰的。 特点是易修炼,但是极难入门,据说能够达到登堂入室级别的江湖武夫屈指可数。 杨岱看了半晌,忽然觉得这两本书的招式简单,他将书放下,闭目凝神,体内的真炁缓缓运转。 杨岱睁开了眼睛,浑身肌肉紧绷如弓弦,右臂抬起五指张开成爪,朝着一侧墙壁抓去。 砰! 杨岱一掌拍在了墙壁上,砖石碎屑四溅,留下了深深的印记,这墙壁竟然凹陷了进去。 “倒是不错。” 杨岱暗自称奇,这《龙爪伏魔手》的威力果然惊人,不愧是钦天监的绝学之一, 至于这大五行擒拿手则是讲究以柔克刚,讲求以巧胜力,但是缺点很明显,就是不擅长硬碰硬。 要有耐心,要学会循序渐进,切忌操之过急,不然适得其反。 第二十一章:麻烦来了 一周后,这几天发生了不少的事儿,首先是杨岱上巫溪山请杨长庚下山,想让自家爷爷来云中县享享清福。 谁想自家爷爷呆惯了桃林,说什么也不肯下山,甚至将他赶了出来。 杨岱很无奈,自家爷爷的脾气他最清楚,倔得跟头驴似的,劝是没用的,只能等着杨长庚自已改变了主意。 其次,杨岱发现自己的道境又增加了许多,距离七品也就差那么一步了,只需要稍加磨练,便可水到渠成。 除此之外,便是绣娘了,杨岱总感觉自己揽上了一桩麻烦,五味斋地势低洼,从风水上来说聚阴养煞,比凶宅还要凶上十分。 普通人若是常住在此处必定会沾染晦气,影响寿元,甚至会横死。 绣娘本身是鬼,长居于此自然受补,虽然她现在是进不得杨岱屋中。 杨岱早就已经布置好剑炁抵御煞气入侵,但杨岱每晚都要为她提供香火愿力。 绣娘本性不坏,见杨岱如此对待自己,倒是起了善念,时而帮忙做些小物件送给杨岱作为回报。 杨岱对此并未拒绝,只要不是绣娘做饭便好,绣娘的厨艺不敢恭维,不仅不好吃,还难以下咽。 也有坏处,杨岱在五味斋呆的有点久了,也被煞气略微影响,导致炁场波动厉害。 若是有高人在此,定会看出来杨岱如今的印堂略微发黑,脸上更是蒙了一层灰,命犯孤星。 大部份百姓都相信命理玄妙之类的东西,特别是对于风水、相术、易经这种玄奇的东西更是深信不疑。 杨岱与绣娘相处的倒还算愉快,杨岱不知道自己打虎的手段已经传遍了大齐大半个江湖,甚至连荒州也略有所闻。 从前天开始,就有不少江湖客专程来五味斋拜访杨岱,说是拜访,其实是,向杨岱讨教打虎的手段罢了。 说穿了杨岱打虎的手段无非就是龙虎山的不传之法一一五雷正法罢了。 完整的五雷正法可引雷劫,是正统的道门道术,只有龙虎天历代的天师才有完整的雷法。 龙虎山位于西蜀夔州,道门上三宗之首,号称天下第一宗派,已传承千年,收徒极其苛刻。 因而龙虎山每隔百年招收三十批弟子,只有资质上佳者方可入选,其余者即使天赋再好,没有入选也是白搭。 龙虎山如今会雷法的也就两位,一位是当代天师张慎墟,道号天绝,掌握完整的雷法。 另一位则是张慎墟的亲传弟子张杏虎,张杏虎本姓姜,从小便拜入龙虎山修行,十八岁那年便已达到神庭化海的层次,也就是二品左右。 后被张慎墟收入门墙之下,当做天师继承人培养,传授半卷雷法,跟随张慎墟修炼,极少入世。 一心只求仙道之巅,很受龙虎山内弟子们的喜欢,这些年来更是被民间誉为可以继承道子称号之人。 此时,杨岱一脸无奈的看着面前的一个个江湖客,他真的被这些人骚扰的烦了。 一些性子莽撞的直接拿刀架在杨岱脖子上逼问五雷正法。 好在这些鲁莽的早被杨岱一一解决了,有些不死心的整日守在五味斋门口等着杨岱,杨岱也只能装傻充愣。 眼前的这位江湖客穿着一身粗糙的灰色短衫,腰间挂着一把匕首,看上去像是江湖上的散客,只是眉宇间隐约带着煞气,应该杀过人。 此人名叫王海,武功颇高,涿州十六盗之一,曾经干过一票大买卖,赚了不少钱财,只是近两年来逐渐走下坡路,生活愈发困苦。 杨岱不知道的是,江湖上已经有关于他的悬赏令了,谁要是能得到杨岱打虎的手段,谁就能获得一笔丰厚的报酬。 这笔丰厚的报酬足够一个普通人下半辈子无忧了,毕竟江湖上杀人越货的事情太多了。 尤其是那些亡命之徒,更是穷凶恶极,哪怕你躲在家里都不安全,指不定哪天就被人灭门了。 “这位大哥,你到底想干嘛?” 杨岱皱着眉头问道,这几天他连觉都没有睡好,心情烦躁,但还是好言好语的问道。 “嘿嘿,兄台不要紧张嘛,俺叫王海,只是听说了兄台一人伏虎的美迹,便想和兄台切磋切磋,俺自认武功不弱,希望兄台能指点一二。” 王海笑呵呵的说道,语气轻松,却透露着一股威胁的味道,显然,如果杨岱不答应,他恐怕会立马翻脸。 “王大哥误会了,都是江湖谣传,在下哪里有什么打虎的手段,您还是请回吧。” 杨岱叹息一声,这个王海是典型的不讲道理,你和他废话,他就能跟你胡搅蛮缠,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王海听了杨岱的话,脸色骤冷,喝道 “你莫非是瞧不起俺?俺告诉你,俺虽然混得不咋样,但俺拳头硬,你要是识趣就乖乖交出那手段,咱们还能好说话。” 杨岱听了王海的话,心中有些恼怒,但他还是压制着怒火,耐着性子说道 “在下确实没有打虎的手段,你还是走吧。” 王海一听顿时暴跳如雷,骂道 “你这厮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老子今天还非得让你说出那手段不可,俺看你能嘴硬到何时。” 说着,王海挥舞着双拳朝着杨岱冲去,杨岱面色平静,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绣娘都能对付。 只见绣娘从老槐树里探出来半个脑袋,这些天她也被这些江湖客吵的心浮气躁的。 看到王海冲来,绣娘不屑的撇了撇嘴,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王海的四周顿时笼罩起一股血红色的烟雾,烟雾迅速将王海包围了起来。 “杨先生,捂住口鼻,这是我的幻术,这些江湖客很容易上当的。” 绣娘说道,幻术不同于迷药,只会让人产生幻觉,有伤道心,幻境里的景象会变换莫测,让人难辨虚实,很容易沉沦。 杨岱听了绣娘的话,赶紧捂住口鼻,这王海被迷惑之后果然站在原地发呆。 绣娘得意的怪笑了出来,这可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手段,对付这些莽夫却很管用。 果不其然,着了道的王海突然开始大声惊恐的了起来,不断的在地上滚动着,似乎陷入了梦魇中。 不仅如此,王海一边笑一边崩溃的大哭着,口中不断喊着 “求你饶了我,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别杀我……” 王海惨嚎的声音如同过年杀的年猪一般,逗绣娘乐的咯咯直笑,笑声刺耳。 杨岱看到王海凄惨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头,这绣娘也太狠了,这么下来王海的心智得崩。 不过一些江湖客大多数都罪孽深重的歹毒之徒,这些人杀人不眨眼,杨岱并不觉得王海可怜。 第二十二章:张杏虎 “王海,这点小伎俩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真是没用!” 就在王海快撑不住的时候,一道女声从五味斋外响了起来,音色如空山灵雨,清冽无垢,又如月夜抚琴,和光无尘。 话音刚落,只见包裹着王海的红雾瞬间散去,王海浑身颤抖的瘫倒在地上,一副死狗模样。 “张……张道长,您终于来了。” 王海抬起头看向五味斋的门外,颤抖着声音叫了出来。 五味斋外,一位女子迈步而入,这女子约摸二十五岁左右,青丝端庄束于脑后。 女子虹膜呈琥珀色,眸中似有流光闪动,唇角微抿,蛾眉朱唇,神清骨秀。 不笑时颇有距离感,清冷如月宫仙子,挽着垂鬟分肖髻,髻插明珠,耳边垂下的鬓发稍稍凌乱。 似乎有点慵懒疏于打理,加上眉心一点朱砂,带着三分仙气,让人难以接近。 她穿着一身素青色宽松道袍,上绣云纹,裙摆及膝,左手腕系着红绳。 纤细修长的玉腿若隐若现,脚踏黑底皂靴,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道门以紫、青二气为贵,黑,白阴阳为本。 共有紫,青、黑、白四色道袍,其中紫袍只有得道高人才能穿。 “张道长,您终于来救我啦,您一定要替小人做主啊。” 王海看到女子,仿佛找到了依靠,跪爬几步抱住她的双腿,痛哭流涕道,那表情比窦娥还冤枉。 “放开!” 女子俏脸微寒,厌恶的甩掉王海的脏爪子,淡漠的扫了一眼他,说道 “你做的很好,你先退下吧,赏钱我自会给你的。” 闻言,王海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急忙缩回了双手,他看向女子的目光充满忌惮,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你便是除了恶虎的杨岱么?” 女子转过身,看向杨岱问道。 “在下正是,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杨岱拱手对女子行礼道,态度恭敬。 “我叫张杏虎,我此番前来并非想与你结怨,也不是想与你为敌,实在是因为某些事情,所以希望你能够配合。” 张杏虎轻启樱口,缓慢却不容置疑的说道。 听完张杏虎的话,杨岱眉毛微挑,思忖片刻后,说道 “在下虽然不知姑娘所为何事,但只要在下能做到的,定当竭尽全力。” “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说了,这些时日,大半个江湖都在传你与我龙虎山的手段相同,所以我今日便是来询问杨道友的手段是从何而学?” 张杏虎语速平缓,却字字珠玑,句句重若千钧,让杨岱脸色变了又变。 “杨道友不必紧张,实话实说就好。” 张杏虎见杨岱脸色难堪,继续说道,语气软了许多,她瞥了一眼绣娘,但没说什么。 绣娘自知这女子不好惹,在她看过来的时候,便将缩回了老槐树里。 张杏虎天生冷面冷心,已经是第三次下山了,龙虎山的众多弟子里,她可是最勤勉的一位了。 平日里若是人手忙不过来,她也会招待香客与达官显贵。 每年的春季,龙虎山的香总是千金难求,大齐世家豪门都以抢得龙虎山清凉峰上的头香为荣,以此来彰显世家贵族的奢靡之风。 朝中有些极位人臣的公卿大员们更是会专程登山拜访天师张慎虚,每年不知砸了多少白花花的银两进去。 但是由于天师的身份摆在那里,再加上又是道门魁首,江湖与朝堂上有不少人买他的账。 一些朝廷官员甚至年年来龙虎山上香,为的就是能抢到清凉峰上的头香与一点仙灵之气。 张慎墟一甲子前为天下第一,虽是天下第一,但非常乐意与王公贵族与世家豪门打交道。 挺随和的一个老道,在他那里吃茶喝酒,绝对舒坦。 现如今的武道排行榜还停留在一甲子前,有许多停留在武道排行榜上的老家伙都已经过世了。 当然也有并列这一说法,不是乌衣山庄不想举办武林大会,而是一举办武林大会就乱的很。 各种混水摸鱼,扰乱现场秩序的都有,完全没办法正常举行,就导致许多年轻一辈儿的人自称在武道排行榜上。 其实良莠不齐,颇让人头大。 就算张慎墟指尖里随便流露出来的东西,那也一定是一等一的宝贝,绝对是价值连城。 有关于杨岱会雷法的传言,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了张慎墟的耳朵里,张慎墟也是一个喜欢看乐子的主,特喜欢开奇葩的盘口。 张慎墟便和龙虎山上的几位老家伙们一块开了一个盘口,赌杨岱会不会被大半个江湖针对。 结果很显然,杨岱被大半个江湖针对了,而且还是不遗余力的那种。 正因为有天师的存在,龙虎山的香火才越发鼎盛,香客络绎不绝,有些人甚至还想见张慎墟。 但是张慎墟有时却很少露面,不是说真正的仙道高人难得一见,而是张慎墟有些时候压根不想见人。 张慎墟每天除了钓鱼喝茶,吃饭睡觉,就剩下坑蒙拐骗,骗人的把戏他玩得炉火纯青,也不怕什么报应。 这让张杏虎很好奇,自家的师父虽然说是个看乐子不嫌事大的主,但是为何会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有兴趣呢? 所以,张杏虎便亲自下山来找杨岱,问个究竟。 张杏虎第一次下山入世之时是在十年前,彼时,十五岁的张杏虎才练气化神。 张杏虎初次入世便前往孤身一人前往檀州夷昌潭,三天三夜后,除掉了一头常年以吃人为生的杂鳞恶蛟,一头黑发飘扬似火。 之后,她又除掉了血煞教青翼刀客独孤一鹤与八臂罗汉林啸,最后挑了血煞教八座分坛。 后一战成名,扬威江湖,也成了大齐十大美女第三名,江湖四俊之一,号称脂虎。 第二次下山是在张杏虎二十岁之时,这次张杏虎下山倒是很低调,一人前往临州的南华净地,与圣女乌伦忒尔相谈甚欢。 流连忘返,最后取走乌伦忒尔最心爱的瓷器美人颊,返回了龙虎山。 乌伦忒尔那是什么人? 那可是传闻天下最爱美的人,虽说天下十大美人她在第二位。 直白的说吧,乌伦忒尔喜欢用处女的血来进行血浴,据说可以延缓衰老。 买来的丫鬟没用几天就全部失踪,但是她的花园里的花却长得极其旺盛,你说奇不奇怪? 这么一个恶毒的女人说她是妖女已经是在夸她了,放浪形骸,没有任何的同理心,为了变美而变美。 就连魔门里的一些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也看不下去了。 张杏虎竟然能和乌伦忒尔相处在一块,还没有出事就已经算是天大的幸运了,怎么能不让江湖中人感到惊讶呢。 而第三次下山,便是今日,如今的张杏虎早已凝结八纹金丹。 自古以来就有一颗金丹定大道的说法,五纹以上必定会成仙,五纹以下与仙无缘。 这三次下山都不简单,但也没有闹出收不了场的大风波,只是小小的摩擦了一阵,各施手段罢了。 天下四大官窑龙,越,凤,钧,美人颊便出自瓷器大师耶律北月之手,天下只有三件,绝无任何仿品。 美人颊的炼制条件极为苛刻,需取四海之一金乌海之底的泥巴,以风吼冰原百丈冻土之下的避寒炭为底。 加之可遇而不可求的天外之火,再由岳州硕瓦镇的耶律北月以自身境界为代价,炼制百日有余,才可出一炉美人颜。 相传耶律北月本人以炼器入境,前半生烧制一件珍品,境界便攀升一层,直至炼制出美人颊之前,境界已攀升至炼虚合道。 后半生,为求悟道,炼制美人颊,以境界催天火,成一炉,境界便跌落四个大境界。 这也是耶律北月为何境界不断滑落的原因,到最后,修为尽失也只不过是成了三炉而已。 一件名曰文翊被当成贡品献给先帝。 一件名曰猗墨,送给一个每日发癫的癫道人,随着癫道人东去不知所踪。 一件名曰胭脂,便送给了乌伦忒尔,后被张杏虎所得。 之后耶律北月便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哪了,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是顿悟而登天门了。 一念之间的事儿。 第二十三章:一击定胜负 美人颊不是一般的瓷器,其釉质极薄,稍微有一丁点儿的破损都可能毁掉一整套完好无损的美人颊。 这种釉色太容易受潮,即便是放置很久也会有腐蚀的危险。 极品的美人颊色泽纯净,纹饰简单大气,并不花哨,但却充满韵味,尤其是在夜晚的时候,灯笼照耀下更显美妙。 用无温养后,原本晶莹易剔透,宛如水银泻地的釉面呈现淡黄色,仿佛有霞光缭绕,美艳夺目。 像极了怀春少女见到自己的情郎后那眼波荡漾,眉宇间含羞带怯的样子。 且锻造手段也是独一无二,属于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张杏虎盯着杨岱,突然开口询问,眼神依旧冰冷,如同秋水一般,毫无波澜。 “你的手段,是谁传给你的?或者说,传你手段的人,是龙虎山那一辈分的?” 龙虎山现在一般传多为三,山二字,现在龙虎山有法的,多三字辈。 再高的字辈,手中有法的,基本上都隐退江湖了,该游山玩水的游山玩水,该享受生活的享受生活。 “张姑娘又是哪一辈分的弟子?” 杨岱也反问道,虽然知道眼前这个女子肯定是龙虎山的高人,但却不知道对方的低细,还是小心为妙。 “我乃是龙虎山当代天师座下弟子,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还希望道友老实交代。” 张杏虎简单的自我介绍道,完全把杨岱当成了一个后辈晚生。 杨岱面色始终平静,他又不是龙虎山的人,才懒得管对方是什么身份。 更不会因为对方是龙虎山的高人就低三下四讨好对方。 “张姑娘,在下不明白你的意思,在下只是一个江湖散修而已,你找错人了。 杨岱直截了当的说道,他和对方并没有任何瓜葛,甚至都不认识,实在搞不懂张杏虎此番为何找上门。 听见杨岱这句话,张杏虎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似乎是想笑,但又强行压制。 良久之后,她才深吸了一口气,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往常的模样,轻声说: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学会龙虎山的手段,你既然不是龙虎山的弟子,那我只好请你跟我走一趟了,回龙虎山问个究竟。” 张杏虎语气虽然轻柔,但态度坚决,容不得丝毫反驳,摆明了是不准备放过杨岱。 “张姑娘,你这是要捉拿在下喽?” 杨岱反问道。 “你不必担忧,我只是请你去龙虎山作客,讲明事情原委便可,我龙虎山不像其他道门流派那样高高在上,待人处事还是极其友善的。” 张杏虎解释道,她的语气十分诚恳,仿佛真的是一番好意邀请杨岱,并没有半分恶意。 杨岱沉默了,他在衡量是否要跟对方去龙虎山,毕竟他和龙虎山之间没有半点瓜葛,去了恐怕也不受欢迎。 “张姑娘,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在下喜欢闲云野鹤,不想拘泥于某一个势力或者某一个圈子,不如这样吧,咱们各走各的路,互相不干涉,怎样?” 杨岱最终说道,小时候杨长庚说过以后遇到姓张的要礼让三分,既然对方姓张,所以杨岱选择了暂时避让。 “原来你是害怕了?那我只好废了你的手段,再带你回龙虎山了。” 张杏虎摇头叹息,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显然是觉得杨岱太过胆怯,不够男儿。 “张姑娘,我敬重你是女子,我已经给了你台阶,你何必咄咄逼人?” 杨岱皱了皱眉头,他感觉这位张姑娘简直太过固执,一副不达目标誓不罢休的架势。 “根据软玉阁的情报,你的手段不过尔尔,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走,那我只能自己亲自动手了!” 张杏虎语气一变,整个人的气质发生巨大变化,愈发淡漠疏离,宛如九天谪仙。 “张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样逼迫在下未免太过分了!” 杨岱双目中闪过一-缕怒火,他也是有脾气的人,被对方这样威胁,心里自然有些恼怒。 “天地玄宗,万然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两人同时开口念叨金光咒,刹那间两人身上冒出了不同的金光。 张杏虎身上的的金光刺眼夺目,如同烈阳一般灼热,几乎让杨岱睁不开眼睛。 而杨岱身上的金光却温润如水,如同雾气,看起来更加的飘渺。 两种不一样的金芒碰撞到了一起,产生了剧烈的爆炸,一层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扩散开来。 周围的桌椅板凳全部被掀翻,地面上留下一条深深的沟壑。 杨岱倒退了数步,嘴角溢出鲜血,他捂住胸口,一阵难言的痛楚从胸口蔓延向四肢百骸,几欲昏死过去。 金光咒乃是正气之人才能散发出来的,几乎等同于浩然正气,邪祟最怕这种。 绣娘伸头看了一眼,又默默的缩了回去,这两人散发出来的金光不约而同的刺伤了她的皮肤,像是针扎一般的疼。 “打吧,都赶紧打死算了,神仙打架我一个小鬼凑什么热闹?” 绣娘怨毒的嘟囔着,在槐树里充当起了吃瓜群众。 杨岱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不敌张杏虎,仅仅一个的瞬间就落入了下风。 张杏虎站在原地中,她的表情依然平静,但眼中却露出了惊讶之色,她也没有料到杨岱居然能挡住她一招。 杨岱擦拭掉嘴角的鲜血,缓缓抬起头看向对方,他的眼中透着警惕。 这个结果令杨岱有些意外,对方的实力远超他的预料,难道真的要打一场吗? 杨岱的心里有些纠结,如果继续战斗下去,自己必输无疑。 而对方的实力比自己高上不少,他想要胜出的希望微乎其微。 但他若是就此逃离,岂不是显得他很怂包,以后在江湖之上也不用混了。 杨岱心中犹豫不定,一时之间也拿不定注意。 “我们一击定胜负,谁先倒地谁便算输。 正在杨岱迟疑的时候,张杏虎突然提议道。 听见这句话杨岱愣了愣,这样似乎不错,毕竟自己的体力消耗很大,如果继续战斗的话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可以,张姑娘先请。” 杨岱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小心了。” 张杏虎轻喝一一声,她浑身金光大盛,掌心雷霆跳跃,如同天罚降临,朝着杨岱轰杀而去。 杨岱的掌心中也有雷鸣之音响起,与张杏虎碰撞到了一起。 轰隆…… 两种不同程度的雷霆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雷光闪烁之下,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 大地被撕裂,呈现蜘蛛网状的沟壑,杨岱的衣衫猎猎飞舞,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退七八米才停下脚步。 张杏虎也看出来了,刚才两人交手,她占据优势,但没有把握将杨岱彻底击败。 第二十四章:远游 反观张杏虎纹丝不动,甚至连衣服都没有任何破损。 张杏虎的实力比杨岱想象的还要厉害许多,杨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看来今天是难办了。 “呵,原来你是个银样邋枪头,我看呐,传授你手段的那位也不是什么名宿,我猜一定是一个偷学别人流派手段而不敢承认的老鼠罢了。” 张杏虎眼中充满了失望,对方施展的雷法与金光咒完全没有任何精妙之处,甚至和她所学的差距极大。 本以为能痛痛快的打上一场,结果中看不中用,白白浪费她的时间 “不过你放心,今天我不会废你手段。” 张杏虎语气中带着怜悯又说道: “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跪下磕头求饶,我保证饶你一命,否则的话……” 张杏虎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已经看到杨岱眼中的愤怒之色。 “张姑娘,既然你非要逼迫在下,那么在下就与你拼死一战!” 杨岱沉默半晌后,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说道。 虽然张杏虎刚才的几句话让他感觉到耻辱,但他更不愿意跪下求饶。 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可以随便下跪?即便是战死,也决不能低头。 更何况杨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张杏虎的对手,但是他宁肯雨中慷慨高歌而死,不肯跪下如同蝼蚁苟活。 “看来我低估了你的胆量,你当真想寻死? 张杏虎眉宇微皱,她从未见过像是杨岱这样的倔强之辈。 杨岱咬紧牙关,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的盯着张杏虎,狭路相逢勇者胜,他绝不会认输。 张杏虎叹息道: 了,我送你上路吧。” 张杏虎的掌心再度凝聚起了一团雷芒,雷光闪烁之间,如同一条紫蛇般缠绕着,向着杨岱席卷而去。 这一击,杨岱根本抵挡不住,若是击打在身体上,必定会爆体而亡,魂飞魄散。 杨岱闭上了双眸,等待死亡降临,却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杨岱睁开眼睛一看,原来那团雷芒竟然在离自己的胸膛还有一寸远的地方自行消散了,好似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小子,你赢了,我认输。 张杏虎半开玩笑又说道: “是条有血性的汉子,可惜不是我龙虎山的人,否则我倒是很乐意收你做徒弟。” 张杏虎虽然是女儿身,但却颇有侠义之心,杨岱能够用血肉之躯硬抗她雷法,足以表明杨岱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张姑娘,你这是何意? 杨岱问道,他不懂张杏虎的意思,难道这就结束了? “放轻松,我又没有恶意,刚才只不过是在试探你而已,谁知道你居然这么有种,不要误会,我不喜欢杀生。 张杏虎脸上露出一副无奈之色说道: “大半个江湖都在传你的手段和我龙虎山相近,所以师父他老人家才想测试一下你的实力。” “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很优秀,我们龙虎山也有许多弟子不如你,但是你终究还是太嫩了,缺乏历练。” 张杏虎继续说道: “你也不用太灰心,我只是随便试探了一下,若是我全力以赴,你早就尸首分离了,哪里能活到现在。 张杏虎的话虽然难听,但却是实情,她此次下山也只是抱着玩玩的态度。 “小子,除夕是师父他老人家一百二十岁的生辰,师父他想见见你,你可敢去?” 张杏虎看了杨岱一眼后缓缓说道。 “张天师要见我?” 杨岱听到张杏虎的话先是惊讶,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这对普通的江湖武夫来说可是莫大的荣幸。 要知道整个江湖能够入了张慎墟法眼的人寥寥无几,有不少人争先恐后的削尖了的脑袋想要巴结他。 就算得天师几句指点对道境也是有好处的。 “你去不去?” 张杏虎催促道,显然她也希望杨岱能去见一见张天师。 杨岱毫不犹豫的答复道: “既然是张天师的意思,我岂能推辞,自当遵从,只是到时还请张姑娘带路。 张杏虎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多言,一身道袍在夜色中飘逸如仙。 “张姑娘,我该怎么称呼你? 杨岱问道。 “名号而已,随便叫,只是别喊我师兄即可。” 张杏虎看了杨岱一眼说道,语气平淡,并无多大波澜。 张杏虎虽然没有刻意展示什么手段,但是她周围却隐隐凝聚起了一层薄雾,将她衬托的更加如同天上仙子一般。 杨岱心中暗赞,果然龙虎山的人都不简单,光凭这种手段,恐怕天下间能胜过张杏虎的人不超过五指之数。 张杏虎冷清的声音传入杨岱的耳中: “杨岱,后会有期,下次见面之时,我希望你能有点进步。 张杏虎的语调很平淡,听起来就好像在叙旧一般,但偏偏就是这样,却给人一种很奇怪的压抑感。 这种压抑感不止是因为张杏虎的话,还因为张杏虎身上的气质。 就好像你知道大山在那里,但是你爬不上去,它就在阻碍你向上攀登。 “走了,莫送!” 张杏虎转身离去,背影清冷,不染纤尘,但偏偏又是那么惹人注意 她的脚步缓慢,但每迈出一步便好像缩地成寸,迅速远遁。 待张杏虎走后,杨岱伸了伸懒腰,困的只打哈欠,正准备回屋睡觉之时,他的右眼狠狠的跳了起来。 一种莫名的不安如同毒蛇吐芯涌上心头,杨岱掐指推算了片刻,嘴唇蠕动了半晌,突然无奈的笑出了声。 “呵呵哈....天大地大,确实不能总呆在一个地方,我出山的目的就是做一个行者,游戏人间,岂能拘泥于小小一隅?” 杨岱自嘲的笑了笑,绣娘发现外面没有动静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她原本以为会看到一方身死的局面,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惜,她错了,院子里面只有杨岱一个人站在那里。 “绣娘。” 杨岱招呼了一声。 “?” 绣娘疑惑的看着杨岱,她不明白杨岱的意思。 “我近日要远游,你在五味斋里打扫好庭院,莫让人破坏了。” “远游?” 绣娘一怔,问道: “杨先生为何忽然要出门远游啊?” “天大地大,在下总归是要去看看的,蜗居一隅,岂非辜负了自己?” 杨岱继续说道: “你无需担忧,只管打扫好庭院就是。” 第二十五章:江湖一角 第二日清晨,杨岱早早的收拾好了行囊,便离开了云中县。 云中县往北走便是云州府,他打算去云州府看看,顺路游历一番。 官道非常平坦,但是很少见马车,偶尔有马匹经过也是匆忙而行,所以杨岱并不赶时间。 悠哉悠哉的沿着官道走着,欣赏着两边的风景。 杨岱随身携带的行李很少,除了身后用白布包裹的剑匣之外,就只有一块不大的包袱。 里面装着一些换洗的衣物和一些干粮,还有一些零散的银子。 如今的他穿着一袭普通的蓝布衣衫,腰间配上羊脂玉吊坠儿,身材挺拔,加上那一副好容貌,倒也颇吸引眼球。 杨岱的行程不紧不慢,走走停停,如今的他全部财产加起来也不多了。 但是这些钱不知道能不能让他支撑到云州府。 毕竟这里距离云州府足足有数千里远,他总不可能讨饭吧? “实在不行我就用小九宫推演法推演一番财运在什么方位?” 杨岱心中想着,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现在他最缺乏的就是财运。 小九宫推演法是占卜的一种简易法门,以手掌顺时针起卦,跳过小拇指,可以推测吉凶祸福。 预测未来的发展,是术字门入门必须学习的法门之一。 小九宫推演法是由一百零八卦组合而成,一共九爻,每爻三变。 小九宫推演法需要极强的悟性才能够将卦象完整推演出来,否则就是瞎蒙,因为卦象太过繁琐。 甚至小九宫推演法还可以推算他人的命运轨迹,推算出一个人的未来,但是这一过程太耗费精力,即便是杨岱也没有试过。 不过比起小九宫推演法,摸骨看相更直接一点。 术字门有名的卦师基本上都是靠奇门遁甲与阴阳相术混饭吃的,摸骨看相只是其中一项而已。 术字门中,乃是些请仙扶鸾,问卜揲蓍之流,能知趋吉避凶之理,最有名的便是四大仙师了。 江湖之上传闻四大仙师各具独门手段,踪迹难寻,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得到的。 杨岱即使走的是官道,沿途的风景依旧秀丽无比,两旁就是成片的树林。 因为秋天的原因,树叶落尽,枝桠光秃秃的,地上铺满枯黄的落叶。 杨岱可没有想过翻山越岭的赶路,他正在以一种玄妙的步伐在山林之间穿行,几乎不留痕迹。 山路崎岖,不是说不能走,而是比不上骑马来的快,杨岱打算寻一处人家买点马匹。 谁知道这荒山野岭有没有什么山精,万一他的运气背到极点。成了山中猛兽的下酒菜就不好了。 杨岱脚尖轻点,像蜻蜓点水一般飘向远方,之前他向郑天寿讨了一份地图,再走个五十里就出云中县了。 杨岱仅过了两个时辰便出了云中县的地界,相邻的是伏安县。 以正常的速度来说,应该很快就会到伏安县。 但是杨岱望向远方,只见前方人烟稀少,根本就没什么人气,连田野都没有,就是一望无际的树林。 杨岱都感觉自己的方向感丢失了,到最后心一横不管三七二十一,遇到一条岔路,直接朝东的方向走去。 突然杨岱感觉到前方的灌木丛中似乎藏匿着什么东西,便收住脚步,仔细倾听,灌木丛两侧传来了一阵悉索声音。 杨岱仔细看去,发现这道路两旁灌木丛里竟然藏着不少山贼打扮的人。 这群人身穿麻布粗衣,头戴草帽,腰间挂刀,脸上涂抹着黑泥,一旁的路上还埋伏着绊倒马匹的陷阱。 这明显就是准备劫道的山贼流寇。 杨岱微微皱眉,这些山贼一看就是经验老练之辈,而且他们埋伏的地点也选的巧妙。 若是有人经过。绝对会打的措手不及。 领头的山贼是个彪形大汉,络腮胡子,满脸的煞气,手持双斧,趴在灌木丛中一动不动。 像是猎豹一般,盯死了前方的大道。 杨岱躲在一边,没有妄动,静观其变。 这山贼流寇劫道的也分文劫和武劫,文劫只要小财,武劫就是要你命去的。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远方有一行队伍慢慢的走了过来,簇拥着一辆马车,周遭的护卫少说也有三十多号人。 这些护卫都是二十岁往.上三十岁往下的年轻汉子,压着马车而行。 马车里坐着一位约莫在十八九岁的姑娘,随行的是一名少女,一袭浅红劲装,脸上画着淡妆,眼波流转。 端的是清丽脱俗,一看就不是凡俗之人。 这位虽然姿容秀丽,但却并非花瓶摆设,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左手拿着缰绳,神情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吁~!” 那清丽少女勒住了缰绳,停下了马车,一双美眸扫视四周,起风了,刮的灌木沙沙作响。 空旷的山路之上除了马车再无其他。 “唰唰唰!” 只听一阵破空声响起,那趴在灌木丛的彪形大汉带着山贼们跃身而起,拦在了路边。 个个手持钢刀与箭矢,将马车围了起来,少说也有四十多号人 “一寸光阴一寸金,天下财宝大家分,对面的报个蔓儿!” 为首的山贼哈哈大笑了几声说道,清丽少女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昂首阔步的走向为首的山贼头目,靠近秉腕抱拳: “大家都是走江湖的人,何必互相为难?奴婢贱名玉壶,不知有何讨教?” 玉壶话音刚落,为首的山贼头目便接茬说道: “原来是玉壶姑娘,久仰大名,这绿林之中你可是卖过号堂堂的顶天人物,这厢有礼。 山贼头目出乎意料的客气,反而让玉壶愣了半晌,她拱手回答道: “哪里哪里,奴婢也只是混口饭吃罢了,山外青山山外峰,江湖本是共同宗,不知您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还望诸位海阔仁意,我等弟兄想讨要寒骨白,只要诸位肯交出寒骨白,我等立刻离开。” 山贼头目也没有拐弯抹角,干脆的说明了来意。 “不知山上高名,还请报上山名所在。 玉壶问道。 江湖之中结党营私之辈极多,行走江湖多是凭手艺吃饭的。 以及各地的绿林中人与黑白两道为了互相区分,都各自以“山”为字号。 每座“山”,代表着一个个独立的行业或是体系,天下名山是“大山三十六,小山七十二”。 各行互相报山头用的是大切口,也称“山经”。 各行各道中也有本身对外不宣的唇典切口,比起“山经”来,使用范围要小得多。 第二十六章:寒骨白 “哎~自古以来留名不劫道,劫道不留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定将我的名字奉上。” “不过山头倒可以告诉你,访山要访昆仑山,昆仑山高神仙多,常胜更比昆仑高,山上义气冲云霄。” 山贼头目嘿嘿一笑,露出两颗黄板牙说道,常胜山就是土匪的自称,多出响马盗贼。 玉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我等路过,打扰地上清静,今奉上纹银二百两,还请笑纳,不如放我们过去,日后定有后报。 “呵呵呵.....我可不食这碗边小食,你这二百两纹银如何让我这面首见得江胡同道?” “交出寒骨白,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咱们就此别过,各自安好。” 山贼头目依旧摇头拒绝。 “好,既然如此,还烦请您开一个码价,寒骨白是万万不能交的,你凭什么?” 玉壶语气强硬了起来,她已经看出,这群土匪很难缠,不能拖延下去了。 “寒骨白?难道是那个东西?” 隐藏在暗处的杨岱略微思索一番,顿时心中有数,这伙人竟然是奔着那件东西而来。 寒骨白据杂道集记载为六百年前天下大乱,名将姜羽的兵刃,姜羽号称天生神力,善使巨枪。 枪长八尺八寸七毫,重量达到惊人的二百零二斤,只枪头就重逾千钧,此枪名曰一寒骨白。 几十年来,姜羽凭此枪杀敌无数,直到姜羽被大齐开国皇帝萧衍擒获,寒骨白被布衣候段玉楼硬生生的掰成了三段,此兵刃才隐于山石草木之中,下落不明。 传闻姜羽与段玉楼两人颇有渊源,但是因为某些事情两人闹崩了。 最终姜羽战死,而段玉楼则被削去兵权,回到老家建立布衣山庄。 寒骨白曾为天下神兵之一,又杀戮极重,阴气炽盛,久而久之,被它杀掉的人无法入轮回。 而是化作被它奴役的行尸枯骨,要永远的寻找寒骨白,将其修好。 就像是被虎吃掉的人会变成虎伥,段玉楼据说年老之时有日顿悟,白日飞升。 而段玉楼折枪之时枪奴们不敢上前护枪,如果枪奴们找到寒骨白,若把它修复好…… 杨岱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杂道集上亦有记载: 山染血,血染山,寒骨白下白骨寒,寒骨白出,天下大乱! 寒骨白乃是一桩大麻烦,如果被眼前的这伙山贼给弄去,恐怕大祸临头啊。 “凭什么?就凭我手上的这两把宣花板斧!” 山贼首领晃了晃手中的两把斧子,笑容狰狞,威胁意味浓厚。 马车中的少女听见了声音,从马车中探出了脑袋,轻咬嘴唇低声,对玉壶压低了声音吩咐道: “玉壶,速战速决,尽快离开这里。” “是,主子。” 玉壶答应了一声,山贼头目见对方不肯交出寒骨白,山贼们便慢慢的向着马车靠近。 骇人的是,这些山贼在靠近的时候血肉纷纷腐烂,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 他们的皮肤迅速地干瘪,变黑,随后腐蚀脱落,露出森然的白骨,一阵阴风吹过,带起一股腥臊恶臭。 甚至有肥硕的蛆虫在山贼们的眼眶里钻来钻去,山贼头目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长满了青苔,走路摇摇晃晃的骷髅架子。 他的眼睛空洞洞的,散发出绿油油的光芒,嘴巴裂开,露出尖锐的牙齿,发出刺耳的声音 “交出寒骨白,饶你们不死!否则今日就全部留下来陪我等! 是妖怪啊...“ 马车周围的护卫们哪里见过这种场景,-个个脸色惨白,浑身打颤,想逃跑却又不敢迈步。 “弟兄们,给我冲啊!” 山贼头目一挥手,山贼们立刻嗷叫着扑了过去,与马车周围的护卫们厮杀在了一起。 马车中,少女伸手拉开车帘,对着玉壶叮嘱道: “玉壶,保护好自己,切莫受伤,不用担心我。” “放心吧,主子,玉壶知晓轻重。 玉壶点了点头,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心智早熟,深谙世间险恶,自然不会鲁莽行事。 “杀啊!” 双方混战一团,喊杀声震天,兵刃相撞的声音响彻四野,火星四溅,血雾弥漫,很快便有一些实力较弱的侍卫受了伤。 这些山贼似乎都杀不死,--些侍卫明明已经已经把它们拆的七零八碎。 但是眨眼功夫,那些骷髅架子们又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不管怎么砍,怎么刺,山贼身上总能够迅速的愈合,寒骨白对枪奴并无克制作用,反倒成为了累赘。 山贼头目嘶吼着就冲玉壶扑了过来,玉壶拔刀迎战,刀气斩在了山贼头目的肋骨上。 将山贼头目一分为二,但是紧接着,这个山贼头目便再次恢复了原状,根本就不惧疼痛。 此时还活着的护卫们已经寥寥无几,仅仅活着的只有五个人,都也已经精疲力竭,显然体力已经消耗殆尽了。 精钢长刀再次出手,玉壶一招鹤舞长空,刀光闪烁,瞬息之间连续三刀。 山贼头目的骷髅架子再次破碎,但是很快便又恢复原形。 玉壶脸上难看,这个山贼头目的厉害远超过她的预料,今日算是难办了。 她的身上也渐渐的多出了一些伤痕,山贼头目见玉壶脸色难看,顿时猖狂道: “小娘们,你若乖乖交出寒骨白,我兴许还能够考虑饶你一命。” “你休想,要想得到寒骨白必须踏着我的尸体,要打就打,何须废话? 玉壶喝道,提刀而上,剁骨头的声音络绎不绝,刀光纵横。而此时护卫们都倒在血泊中,气绝而亡。 山贼头目显然是玩腻了,单手拍飞玉壶手中的刀,另一只手朝着玉壶抓了过去。 这一爪子若是抓中,玉壶非得被扯烂半边胸膛不可,但是这个时候杨岱却突然间出现在了玉壶的面前,挡住了这一抓。 “尔为何人?为何救她! 山贼头目质问道。 “在下行侠仗义惯了,见不得欺凌之事,你们既然是白骨,就应该早归幽冥,而不是为祸人间!” 第二十七章:一睹真容 杨岱一句话就戳中了山贼头目的死穴,山贼头目咆哮道: “你以为我等愿意苟活在这世间?交出寒骨白,我们就自行离去,否则你这乳臭未干的娃娃也别想活了! 玉壶冲着杨岱摇了摇头,杨岱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玉壶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心安,总感觉杨岱能够解决掉眼前的危机。 杨岱抬头望了山贼头目一眼,也没有多言,对于不属于人世之物,杨岱还是准备用最原始的方法送它们一程。 “御火术一一火来。” 杨岱轻声喝道,一条火柱从杨岱口中喷出。 “这是什么妖术! 山贼头目见状大惊失色,转身便想逃,山贼小喽哕已经吓得开始四散奔逃了。 “迟了!” 杨岱说道,火柱如同巨蟒一般追赶山贼头目而去,山贼头目被火焰吞噬,顷刻之间化为灰烬,而那些小喽哕们也早已经化为了灰烬。 “玉壶多谢这位先生相救,奴婢没齿难忘,敢问先生贵姓,日后定有厚报。 玉壶连忙对着杨岱施礼道,盈盈拜下。 “在下名叫杨岱,只不过是一山野闲人罢了,不必拜我,倒是玉壶姑娘一手刀法颇为不俗,令我刮目相看啊! 杨岱说道,并扶起了玉壶,此时马车里的少女也拉开了帘子,玉壶赶紧去搀,少女摆了摆手,表示无妨。 “咦? 杨岱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发现这玉壶身上有着炁感在流动,丫鬟很明显是五品高手,而主子好像不会武。 待少女走下马车后,杨岱才看清她的容貌,少女脸上未施粉妆,雏发未燥,异香袭人。 两弯似蹙非蹙柳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态生两靥之愁,俏脸若三春之桃,气质清素若九秋之菊。 杨岱暗叹一声好一个美人胚子! 这个少女的姿色比起玉壶丝毫不差,穿着一件浅白长衫,腰缠软绫。 足蹬白底黑纹绣花鞋,亭亭玉立,清新脱俗。 “杨先生,这便是我家主子,陆无忧。” 玉壶向杨岱介绍道,杨岱仔细端详了一番,陆无忧虽然脸上带着一丝病态。 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宛如山涧泉水,清澈透亮,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却又不忍亵渎。 陆无忧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随即柔声道: “多谢杨先生出手相助,无忧感激不尽。” “陆姑娘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倒是在下看你咳嗽的厉害,可是有什么隐疾?” 杨岱询问道,他见到陆无忧时候就觉得陆无忧身体孱弱,仿佛风吹一阵便会倒下一般,现在更加确信了,所以才关切的询问。 陆无忧闻言微怔,没想到杨岱竟然看出了自己的病症,她轻声道: “我从小身子骨不太好,经常生病,打记事起就吃药调理,到今日未断,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 陆无忧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苦涩,玉壶听到陆无忧这么说,连忙劝道: “郎中说了,主子是不足之症,再喝些中药调养就行,很快就会康复的。” 陆无忧轻嗯一声,眼眸里划过一抹黯然,令杨岱十分同情,不由开口劝道: “陆姑娘,既然是病,治疗便需要耐心,切莫急躁,否则反而适得其反,你年纪尚幼,不妨放宽心,慢慢调理,定会痊愈的。 “多谢杨先生关心,我大抵是熬不过去了..难为那些庸医了,怎么就药不死我呢? 陆无忧幽幽一叹,眼角滑过晶莹泪珠。 玉壶和杨岱对视一眼,玉壶安慰道: “主子,您不必难受,按照大老爷的说法,等主子病好了,我们一-家还要去临州呢!到时候咱们一起游湖赏梅,您的病肯定会好的!” 陆无忧点头,擦干眼泪,看向玉壶说道: “也亏你倒听老爷子的话。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他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些!” 玉壶吐了吐舌道: “主子都这么命苦了,奴婢还敢不尊重吗?” 陆无忧失笑摇头,玉壶性格活泼外向,最爱耍赖,每次都惹得她哭笑不得。 这时杨岱开口询问道:“不知两位姑娘接下来要去哪里?” 玉壶答道: “此行已找到寒骨白,我们该回家去了,杨先生若有空闲,可来建安城陆家寻我们二人,届时再叙旧。” “玉壶,不可多言,再有下次我就打你嘴巴。” 陆无忧瞪了玉壶一眼,板着脸说道,示意玉壶噤声,寒骨白在她俩手里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是,主子。 玉壶缩了缩脖子,不敢继续乱说话了。 “陆姑娘,在下平生最喜欢老物件,不知有没有缘分让在下一睹寒骨白?” 杨岱突兀开口道,陆无忧闻言诧异地望着他。 玉壶和陆无忧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里的疑惑,这杨岱怎么这么想起来看寒骨白啊? “杨先生若真有兴趣,我自会拿出来给杨先生瞧瞧。” 陆无忧考虑了片刻后,颔首答应了杨岱的请求,她对杨岱有眼缘,不像是坏人,所以并不怕杨岱抢走寒骨白。 “那便谢过陆姑娘了。” 杨岱拱手道,陆无忧轻轻摆了摆手表示不必。 “杨先生请上车一观。 玉壶对杨岱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杨岱登上马车后,发现车厢内的陈设极为简单,空间倒是挺大,仅有一套茶具,一张老榆木桌案与笔墨纸砚了。 还有一些医道的书,都是外科医书,杨岱粗略扫了一遍,发现都是医家圣手葛南沟老先生遗留下来的孤本。 葛南沟又被称为大国手,专精医术,内科外科都擅长,更擅长看疑难杂症,大医精诚,著述甚广。 葛南沟平生喜欢云游天下,为穷苦百姓治病分文不取,他的书流传至今,已是极为珍贵。 葛南沟如今已有百岁高龄,早已仙逝,不过他有两个弟子传承了他的外科与内科手段,在江湖上颇有名望。 一位便是陆家的陆无忧,而另一位早已经失踪好多年了。 杨岱看像四周,发现在他两三米步的地方有一个断成三截的巨枪,用铁链连接起来。 枪杆通体漆黑,乌沉沉的,看起来颇为威武。 这把铁枪正是寒骨白,杨岱伸手抚摸着枪杆,触手冰冷坚硬,不过枪头已经钝化变形,还布满锈迹。 “她俩竟然把这一柄神兵利器打成了三节枪?真有创意。” 杨岱看着寒骨白啧啧称奇,此枪因为年代久远,枪身上的杀伐血腥气味早已消散,不过光凭枪头上的血渍就令人毛骨悚然。 第二十八章:豪门世家 杨岱看了一会便下车了,对玉壶与陆无忧两人说道: “两位姑娘,要不要在下护送一程,携此异宝实乃凶险之物,在山野之处行走,总归是不安全的” “那就麻烦杨先生给我们姐妹俩当一程护院了,不过这银子还是要付的。” 玉壶闻言立马笑呵呵地说道,,这种天大的好机会,傻瓜才不答应呢。 杨岱闻言微微一笑,说道: “钱财乃身外之物,两位姑娘若是愿意,在下愿意免费为你们当一程护院。” “真哒?” 玉壶惊讶道,没想到杨岱竟然愿意免费为她们做护院,她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热心肠的人,顿时对杨岱改观许多。 杨岱含笑点头: “在下说话算数。” 陆无忧看向玉壶摇了摇头,她对杨岱虽谈不上恶感,但也绝谈不上喜欢,只觉得麻烦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实属不妥。 玉壶见陆无忧摇头,顿时明白了八九分,但还是对陆无忧劝解道: “主子放心,杨先生的为人品行绝对值得信任的,这样的好人不多见了,我们能有这样的运气,也算是老天爷帮忙吧。 “罢了罢了,随你这丫头吧。” 陆无忧拗不过玉壶,只能随玉壶去了,玉手轻扶额头,似乎是累了。 杨岱见状,提议道: “陆姑娘若是累了,便上车吧,我与二位姑娘同路,护送一程也无妨。 陆无忧抬眼望着杨岱,说道: “劳烦杨先生了。” 杨岱摆摆手说道:“陆姑娘客气了,这等小事何足挂齿,请。” 陆无忧坐进车里,杨岱与玉壶则骑马跟在马车旁边。 一路上马车缓慢前行,杨岱与玉壶不断的闲聊着,而马车里的陆无忧因为身体不适就先睡着了。 “我家主子可是陆家的二小姐,杨先生听过陆家吗?” 玉壶压低声音对杨岱说道,她对杨岱印象很好,忍不住想替她主子多拉拢拉拢杨岱。 杨岱呵呵一笑道: “在下常年居于深山之中,久不出来走动,因此不曾听说过陆家的名号,不过陆姑娘既然是陆府的千金,定然非池中之物。” “原来先生是山中的隐士,怪不得不知陆家。” 玉壶恍然,难怪杨岱的穿戴普通,但谈吐间确实不凡,想来却是隐士。 杨岱谦虚笑笑: “在下只是个山野村夫罢了,比不得那些读书识字的公子哥。” 玉壶闻言抿唇一笑道: “杨先生可千万别妄自菲薄,我看杨先生的谈吐举止,应该不是一般的隐士。” 杨岱听到玉壶的夸赞,不禁有几分飘飘然,不过还是保持谦逊姿态,说道: “姑娘谬赞了,在下没什么学识,不过是在山林之中偶尔钻研一番黄老之道,勉强混日子而已。” 杨岱说得太谦虚了,玉壶可不会这样认为,杨岱的言语神情中尽显酒脱,显然是受过良好教养熏陶的。 “杨先生说笑了,我陆家是四家之一,虽说没有什么家传手段,但家风清正,祖训只教子孙做人,不教子孙异术手段。” “若有志投身于异术者,须拜入别的流派,在为人处事这一方面,我陆家可比其他豪门氏族要强得多呢。” 玉壶骄傲的挺起胸脯,一脸自豪,她的言外之意就是告诉杨岱,你如果跟着陆家混,绝对有肉吃! 杨岱闻言,眸光微闪,点头称是,嘴角扬起淡淡的弧度,让人猜不透真假。 大齐门阀共有四氏十二家,主家共同居住在都城建安。 四大世家分别是夷昌陆氏,澜沧袁氏,苍梧裴氏,渔阳段氏。 至于十二家指的是建安城十二个世家以及诸多二三流豪门罢了。 可谓是名流荟萃,高门云集。 相比于前三氏,陆家确实没有什么家传手段,从祖辈传下来的只有做人的准则而已。 所以,在家规家法上,陆家是最为严苛的。 不仅如此,陆家人还十分讲究孝义礼数,将子女的教育看的极为重要。 因此玉壶才会说家风清正,不教子女异术手段。 因为也没有什么可以教的,毕竟陆家的孩子本身也就是这个水平,只要是想修行,毫不夸张的说都是好苗子。 四家大多数都曾在朝廷为官,也有是商贾出身,互相联姻,极尽奢华萎靡。 玉壶以为杨岱被她的话打动,暗道这杨先生果然是聪慧人儿,当即又继续游说: “杨先生,我看你必成大器啊,若是你肯加入我陆家,我家老爷和夫人一定会重用你的!” 杨岱只是呵呵的笑了笑,并不说话。 玉壶见杨岱不搭理她,撇撇嘴,转移话题,与杨岱东扯西扯,倒也热络,玉壶对杨代说了许多趣事。 玉壶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也懂得察言观色,看得出杨岱不愿多说,所以她也识趣的闭嘴了。 陆无忧坐在马车内,半靠着软垫假寐,耳朵却支棱着听马车外的动静,马蹄踏地声、衣服摩擦发出的细碎声响,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她虽然常年生病,但是心思敏锐,五感极佳,尤其是听力更是远超常人,所以,她甚至能听到两人的窃窃私语。 玉壶虽然性格跳脱,但是心肠不坏,杨岱也不讨厌她。 只是玉壶总是不经意间提及她主子,而且一口一句陆家,这让杨岱有些不自在。 毕竟他只是个江湖散客,哪敢高攀陆家这种高门大户,再说,他现在也没兴趣去想这个。 陆无忧听着马车外二人越聊越偏,眉头皱了皱,这二人怎么这么能侃? 终于,在经历了长达一个时辰的赶路后,他们终于路过一个岔路口,杨岱看看远方。 这右边的路隐约能看到人家,而左边的路似乎就是官道,他犹豫了片刻,对玉壶说道: “玉壶姑娘,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我要往这条小路走。 “好吧。 玉壶答应了,从荷包里取出十两银子,杨岱不收,推脱了一阵后,玉壶只好强硬地塞到杨岱的手上,然后挥挥手,对杨岱说道: “杨先生,希望咱们能够有缘再见。” 杨岱冲玉壶点了点头,翻身下了马车,对车里的陆无忧行了一礼: “陆姑娘,在下就此别过了,陆姑娘多保重。” “嗯,杨先生一路走好。” 马车里的人回了一声,杨岱也不拖沓,直接离开了。 玉壶目送他走远,这才驱使着马车往前行驶,一路疾驰。 第二十九章:借宿 陆无忧掀开帘布看着渐行渐远的杨岱,心底有些失落,不管怎么说,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今日一别,也许再也不会遇见了。 “主子……“ 玉壶刚唤了一声,就听见陆无忧看了她一眼。 玉壶立马噤声。 “我乏了,就先休息了,你若是累了也可以睡一会儿,你要是累病了就麻烦了,等回去了老爷子届时又要责骂我不会体贴下人了。 陆无忧收回视线,放下帘布躺在马车内的软榻上说道。 玉壶连忙答应了一声,然后驾着马车向前走去。 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繁星璀璨,皎洁的月亮悬挂在夜空中,银白的月华倾泻而下,照亮漆黑的大地。 杨岱走的这条路是小路,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幽静安宁,周围树影斑驳摇曳,除了虫鸣声便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杨岱不自觉的叩齿,发出极有规律的敲击声音。 这正是最简单的驱邪法一--鸣天鼓。 说来也简单,其实就是上下齿相扣,发出响声,以召唤神明。 遇见突然来袭的妖魔邪祟,叩左齿,可以驱邪,谓之天钟。 路过荒山野湖等神鬼出没之地,叩右齿可以呼神自保,谓之天磬。 打坐之时叩中央齿,可固本培元就是天鼓了。 叩数有十二,二十四,二十七,三十六等等,即使感知不到炁感的侠客也可以使用。 需要注意的是,叩齿行功时必要舌抵上腭,则舌下玄膺穴矣。 此窍开,真气可流通于周身百节。 当然两手掩耳,即以第二指压中指上,用第二指弹脑后两骨做响声,可去风池邪气。 杨岱一步一叩,只见前方依稀可以看见一些村户,心里稍安。 杨岱走的慢了些,这大半夜的走快了像飘似的,若是被误认为鬼魂就不妙了。 所以,杨岱走的很稳,尽量减少声响。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突然,杨岱听到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加上更鼓声和夜虫的嘶叫,二者混合在-起,有些吓人。 杨岱环顾一圈四周,发现前方有一一个人影提着灯笼与更鼓向前走去。 这个人影后背有些佝偻,穿着青灰色的粗布衣衫,看起来像是守夜的老农。 不过他走路一颤一颤的,一看就是身体虚弱。 “原来是一个更夫,上去问问能不能去他家借宿吧” 杨岱思索了下,然后就跟在这老丈的后面走了几米远,那老丈似乎并未察觉,继续往前走。 老丈手中的灯笼散发出昏黄的光芒,但却照不清前方的道路,只是远方有不少树木挡住了灯笼散发出来的光。 突然,老丈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杨岱: “年轻人,你跟着我作甚?” “老丈,我是路过此处,想寻个地儿落脚,您看您方便留宿么?” “是这样啊....” 老丈将灯笼放到旁边,招手示意让杨岱靠近。 待杨岱离得近了一些,那老丈仔细的打量着杨岱,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话语,不过又咽了回去。 “唉,算了,年轻人,跟我来吧。” 杨岱点了点头,跟随在老丈的后面,不多会儿,二人已经来到一间低矮破旧的茅草屋,老丈推门而入,示意杨岱也进去。 杨岱抬头一瞧,发现屋子里黑漆漆的,根本就看不见东西,这让杨岱有些迟疑。 不过既然都来了也就跟着老丈进去了。 老丈关好门后,点燃了蜡烛,顿时屋内亮堂起来。 老丈关好门后,点燃了蜡烛,顿时屋内亮堂起来。 “年轻人,你是哪里人呀? 老丈给杨岱倒了碗热水,递给他,然后又从怀里掏出烟袋,抽出旱烟卷,点燃了吸了口。 “在下来自云中县,只是路过此地。” 杨岱端着碗喝了一口水说道。 “原来是云中县来的呀,那里离这里还挺远呢,怪不得你会迷了路。” 老丈吐了口烟雾缓缓道,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杨岱,发现思维正常与活人无异,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给他把把脉。 “老丈,怎么了? 见老丈伸手搭在自己腕部,杨岱不由得皱眉询问。 老丈收回手,摇了摇头: “没事,你没病,不用担心,年轻人啊,你是鬼吧?差不多看看就可以了,没什么放不下的,早日魂归阴司才是正途。 “老人家说笑了,我是一个活人,怎么能是幽冥鬼物呢?” 杨岱有些生气,但还是解释说道,不过对于老丈的说法,他却有些诧异。 “你确定是人?” 老丈反复的打量着杨岱。 杨岱肯定的点了点头,他的确是人没错。 “呵呵,老头子糊涂啦,老头子名叫马天,年轻人,不要介意啊,只是我们这儿实在是太偏,生人极少来的,难免有些害怕。” 马老丈拍了拍额头,露出一丝歉意,接着说道: “我们这里叫容潭山,据传有些人死了,但他不知道自己死了,需要活人点破,这种最是麻烦,而这种土法子便叫做点魂。” 杨岱点头表示自己理解,杂道集上也有这么一个故事,说是在前朝时期有一位忠臣名叫比叔公,他冒着杀头的风险顶撞昏庸无道的皇帝。 结果这个狗皇帝当场命人挖下了比叔公的心,但是比叔公以为自己还活着。 就跟没事人一样下了朝回了家,路过菜市口的时候发现这些菜都没有心,于是比叔公问道: “卖家,你这是卖的是什么菜?” 卖家老实回答道: “我卖的是无心菜,你看菜无心可活,人无心会怎么样呢? 比叔公想了想便回答道: “人无心会死。” 下一刻比叔公便死了,类似的这种故事还不在少数,杂道集上还有记载。 听说在二百年前的时候有个人犯了死罪要被问斩,他舅舅花钱找了人,跟他说行刑的那天刽子手只砍他的辫子。 然后让他顺势往边上的沟里一滚,躲起来晚上再回家。 然后行刑那天,刽子手手起刀落那人感觉脑后一松立马往旁边沟里一滚。 感觉果然没事,然后躲到晚上立马狂奔回家。 第三十章:参北斗 他舅舅听到敲门一看是侄子回来大吃一惊,说你不是死了吗? 那人说不是你让我行刑的时候往沟里一滚吗,然后舅舅就说,早上原本买通的刽子手临时有事。 换了刽子手,所以没有砍辫子,砍得是脑袋。 那人一惊,脑袋顺势掉了下来,死了,原来此人早已死去多时,只是一直以为自己活着,现在被人道破,立马真死了。 因为有的人死得无声无息,死了还以为自己活着,做着生前做的事情,知道有人点破,才会恍然大悟,立刻消失。 其实头七回魂说的就是死者终于记起自己已经过世了,这才魂魄离体重新投胎去了。 “还请勿怪,老话说夜里被搭肩别回头,听到身后有人叫你名字莫应口,有影有温是活人,这年头怪事多,总得小心一点,否则连死了都不安宁。 马老丈怕杨岱生气,便详细的解释了一番,其实杨岱也没有生气,毕竟马老丈这么做也是对的。 “马老丈,您今年多大了? 杨岱问道,眼前这马老丈一看就是老江湖了。 “老头子我今年六十五岁,在这里呆了一辈子了,这山里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知道一些。” 马老丈磕了磕手中的烟锅,又深深地吸了一口说道。 “听您这么说,难道您还遇到过鬼不成?” 杨岱笑着打趣道,虽然是玩笑话,不过也算是试探。 谁知那马老丈却大大方方承认道: “可不,就说前年我遇到过一个找替死鬼的,这容潭山以前又是乱葬岗子,怨气冲天的,好在我们这个村子青壮劳力多,阳气重,这鬼不敢进来。” 有道是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万里深海终有底,人心五寸摸不着。 马老丈顿了顿继续说道: “就说半个月前吧,我还遇到过一只胡仙向我讨封哩!” “我问他仙爷从哪来呀?胡仙说从容潭山深处来,听说容潭山里的山神快消散了。 “镇压不住山里的精怪,精怪们几平可以说无法无天了,所以才出来为祸乡里。” “我当时没太当回事,随便敷衍了它几句,胡仙就走了,到第二天深夜我就发现有不少的胡仙在那整齐的拜月,你想想看那场景得多吓人啊。” 马老丈边说边用手比划着,眼中露出惊恐之色,他是起夜之时偶然发现的。 后半夜那些胡仙一排排整齐的跪在那里,黑暗之中它们的双眼闪烁着幽光,让人心头一颤。 杨岱也被勾起了兴致,追问道: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那群胡仙拜完月之后便各自钻进草丛,不见踪影。 马老丈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道: “等天亮之后我四处查看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再加上那晚上风声大作,呜呜呼号的,我也怕那群胡仙,于是赶紧把房门关闭,烧了三柱清香,对着祖宗牌位拜了两拜,这才安生了点。 屋内油灯昏暗,烛泪滴落,马老丈絮叨着说道。 杨岱静静的听着,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好像听过爷爷讲起狐狸拜月的事情。 老话说的好横生变化异多途,妖幻从来莫过狐。 如果你在夜里找到一只狐狸,并打它的尾巴,若见火光进现。 那么恭喜您,这就是一只潜心修炼,有了道行的野狐狸。 它们被称之为紫狐,已经具备了变人的条件,当然妖物想要开口说话必须炼化横骨才行。 而且还要有足够强大的毅力,因此一般妖怪很难化形。 一旦化形天要杀你,地要灭你,同族弱肉强食,人类还要妖物的内丹皮毛、血液、骨髓、筋腱等宝贝。 更甚者将其剥皮做成皮囊,制成护身符或是驱邪的法器。 这个时期紫狐便会去寻找人类的头骨,一般乱葬岗或是荒坟旁的人体头骨是最佳选择。 紫狐得手后会将头骨扣到自己的脑袋上。 在每一个能看到星星的夜晚狐狸们便会聚在一起,参拜天.上的北斗七星。 想想看一群带着人头骨的狐狸一边拜月一边祈祷的场景,实在是有些诡异。 杨岱听马老丈提及这样的事情,他心里也有些发怵。 最关键的一步来了,如果拜北斗的时候头上的骷髅掉落,狐狸们的修为便会前功尽弃,化人失败。 若是骷髅不落,狐狸们便可以成功化人,这也许就是狐狸们爱住在人类墓穴的原因,不是它们饿了想吃腐肉。 而是为了求得一线化人生机,方便就地取材,修炼一身魅惑的本事。 不过但凡有点道行的妖物,绝对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因为这样的方式简直和送命差不多,不如向人类讨封来的快一些。 有了道行的狐狸能扭曲人们对现实的认知,它们的幻术往往高深玄妙,连同类都防范不及,更何况普通人类。 所以经常有人在想这个问题,你怎么知道你所处的现实而不是狐狸们编织出来的呢? 往简单了来说,北斗主生,南斗主死,妖狐参拜北斗七星,就是想获得新生的意思。 “年轻人,年轻人? 马老丈见杨岱陷入沉思,忍不住叫了两声。 “噢,哦,我在听呢,老丈。 杨岱猛然醒悟过来,应答道,他刚刚想到了爷爷给他讲起的故事,所以才有些;恍惚了。 “我跟你讲这些干嘛,你又不懂这些事儿,哎呦,真是的,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吃也吃不动,阴天下雨腿还疼。” “只能熬到天明,玩娘们也玩不了,我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马老丈抱怨了几句,叹了一口气,又抽了几口。 杨岱微微笑了笑,劝慰道: “老丈,您可别灰心丧气,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既然您今晚睡不好,那咱们聊聊别的呗。 老丈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杨岱: “聊别的?聊啥啊?年轻人你饿不饿?我这里还有几块窝窝头,我拿给你” “谢谢老丈了,我不饿,在下想问一问,翻过这容潭山就是伏安县了吧?在下想去那里转转。” 杨岱询问道。 伏安县?年轻人,你走过了,翻过这座山是望京县。” 马老丈微微眯了眯眼睛,这才说道。 “啥?望京县?” 杨岱眉头一挑,这么说来他走错路了? 想想也是,他这个脚力骑马都比不上他,更何况又遇到了陆无忧,走错路了也属正常。 第三十一章:山神庙 “这么晚了,我也睡不着,给你讲讲容潭山里的山神庙,你看如何?” 马老丈似乎来了兴致,竟然要跟杨岱谈起容潭山里的故事。 “老丈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杨岱端坐正襟,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容潭山的山神庙据传是前朝突然出现在这里,听说百试百灵,自从有了这个山神庙,精怪再也不敢在山里撒野了,一个个老老实实的呆在洞府里,不敢妄自行动。” 马老丈回忆起了从前,慢悠悠的说道。 “但是好景不长,不知过了多少年月,向山神庙许愿突然不灵验了,山民们便不再相信有山神的存在,渐渐的祭祀的人也少了。山神庙也就逐渐破败下来,直到现在。” 马老丈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令他伤感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万物世事无常,谁也说不准,老丈别放在心上。” 杨岱宽慰了马老丈几句,山不转水转,说不定哪天山神庙里又有香客了呢? “唉!年轻人啊,你说的倒是容易,山神庙早就废弃多年,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人愿意来拜祭它呢? 马老丈摇了摇头,眼睛里闪过一丝黯淡,显然对于山神庙的破败十分惋惜。 “老丈,山神庙里难道没有庙祝吗?” 杨岱有些奇怪,既然是供奉山神,肯定是要有庙祝打扫山神庙的吧,怎么可能连一个庙祝都没有。 “有倒是有,只不过这个庙祝是个盲女,她名叫洛清欢,原本是我们村的村民,她的父母过世的很早,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 “是村长看着她孤苦伶仃的可怜,才在山神庙给了她一个差事干,平日里洛清欢就住在山神庙里帮忙打理庙宇,但也仅此而已。” 马老丈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同情和无奈。 “洛清欢,听起来倒像个温柔的女子,名字倒是好名字。” 杨岱脸上露出几分感兴趣的样子,打算明天一早去山神庙看看,顺便向洛清欢询问点关于这个山神庙的事儿。 “那是自然,洛清欢虽然长相普通,但为人善良勤快,又会洗衣,最主要的是心地淳朴,从不与外人争抢任何东西。” 马老丈提到洛清欢的时候,满脸慈爱,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洛清欢这个姑娘,并且把她当做亲生闺女一般疼爱。 “多谢老丈告知,在下有些困倦了,先行休息了,老丈您也早点休息,切莫熬坏了身子骨。” 杨岱抱拳拱手,转身走进偏房,他脱掉鞋袜,将床铺整齐之后。 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却思考起刚才和老丈的谈话内容来。 按照马老丈所说,这个山神庙似乎被村长安排给洛清欢打理,可如今附近的村民大都不信奉山神。 所以这个山神庙渐渐荒废了,除了偶尔有几位虔诚的乡邻前往拜祭外,再无其他人光顾。 香火神祗得靠吃香火与凡人信仰才能维持,若是没有香火,神灵就会消散。 所谓香火神祗,就是信奉的人越多,神祗就会更加强大。 若是信徒稀少,那么神祗就会逐步衰弱,直至烟消云散。 因此,香火神祗必须保证香火旺盛,这才能让本身继续存活。 “容潭山里的山神庙虽然荒废,但总归是个念想,若是能够重新修葺完毕,或许能够恢复昔日的风貌,届时再多加宣传,到时候香火应该就会旺盛起来吧?” 想到这里,杨岱突然坐了起来,眼里精光闪烁。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就像是疯狂的野草一般肆虐,根本就停不下来,杨岱决定明天找机会去山神庙走一趟,不管成不成功,总得试试才行。 第二天清晨,太阳初升,天边浮现出红彤彤的云霞,一轮金黄色的朝阳冉冉升起。 山间薄雾缭绕,远处隐约能见到白羊峪高耸挺拔的山脉。 杨岱睁开双眸,从卧榻上爬了起来,伸展了一番筋骨,顿觉浑身舒爽。 随后他简单梳洗了一番,穿戴整齐后就准备动身前往容潭山中的山神庙。 “咦,年轻人,你这么早就起来啦?” 马老丈推门进来,正巧看到杨岱站在院落中,他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是啊,在下准备去容潭山里的山神庙看看,昨晚想了一夜,在下觉得还是要去拜访一下那位楚绪姑娘,不知她可否方便。 杨岱微微颔首,对着老丈回答道。 “你竟然有这种想法,实属不易,那你去吧,千万小心,在山中不要被精怪迷了心智,遇到危险,赶紧逃命。 马老丈叮嘱了两句,随后便拿起一件蓑衣披在了杨岱身上。 “老丈放心,在下不会有事的。” 杨岱笑了笑,将蓑衣接了过来,穿在了身上。 “记住,拜访完洛姑娘就赶紧离开,不要逗留,不然……哎,你懂的。” 马老丈深吸了口气,又忍不住叮嘱了一遍。 杨岱心中微暖,重重点头: “放心,在下记住了。 “那就好,去吧!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啊,老头子就不送你了,路上慢点走,山路崎岖,可别摔跤。 马老丈叮嘱了几句之后,就摆了摆手,示意杨岱自己离开。 “在下知道了,老丈再见!” 杨岱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迈步走出了院门,沿着村庄旁边的土路向容潭山深处走去。 山路弯曲陡峭,但对于杨岱来说却不算什么,他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环境。 这里的景致比较幽静,树木虽多,但是树上的叶子大多都枯黄了,只剩下零星几片翠绿。 走了半柱香左右,一座古旧残破的庙宇出现在了杨岱视线中,比杨岱想象的中的更破旧。 目之所及,庙宇四周杂草丛生,墙壁斑驳,草丛中躺着不少缺胳膊少腿的石雕。 有些看起来还颇具威严,看样子应该是金刚或者是踏鬼天王。 有些则已经彻底腐朽,变成了碎石块,散落一地。 两旁朱红的柱子上油漆已经剥落,早露出斑驳的石块,摇摇欲坠。 “这里就是山神庙吗?看起来真的是好破旧……” 杨岱皱眉嘀咕了一声,他抬脚踏进了山神庙的院门。 院门就是一扇破烂的木门,木门上锈迹斑斑,透过斑驳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堆积着不少杂物,看起来像是已经废弃许久。 “吱呀! 杨岱推开木门,缓步踏入山神庙内,里面占地不小,屋檐、墙角、廊柱等地都覆盖着厚厚的青苔。 山神庙内空空荡荡,只在正厅供奉着一尊泥塑神像,这尊神像是一个中年男人。 模样俊朗,一头长发用一支玉簪束好,神情肃穆,栩栩如生,仿佛活了过来。 第三十二章:庙祝清欢 “有人吗?” 杨岱喊了一声,结果没有人回答。 “难道不在?” 杨岱四处看了看,并未看到人影。 “难道洛姑娘今天不来了吗?” 杨岱有些失望,刚一转身就迎面撞上了一个少女,两人几乎是同时撞在一起,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少女被杨岱撞的后退三四步,跌倒在了地上,她痛呼一声,捂着额头,泪水瞬间涌出了眼眶。 眼睛湿润,梨花带雨的模样很是惹人怜惜。 杨岱连忙走上前去扶起少女,歉意的说道 “姑娘,你没事吧,我刚刚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不然绝不会撞到你。” 杨岱同时查看少女额头的伤势。 他发现少女额头有些淤肿,显然是撞的不轻。 “嘶~我没事儿,是我没长眼睛,这位香客,您是来山神庙上香的吗? 少女揉着额头,同时还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想要缓解一下尴尬的局面。 “我是来找楚绪姑娘的,不知道洛清欢姑娘去哪儿了呢?” 杨岱收回了手,问道。 “我就是洛清欢,您找我有事吗?” 听到杨岱提起自已,楚绪秀美微蹙,有些迟疑的开口说道。 杨岱仔细的打量的面前的楚绪,眼前这少女扎着两条麻花辫,皮肤暗黄。 穿着一件普通不过的粗布裙衫,看起来和十六七岁差不多。 洛清欢脸颊圆润,两个眼睛暗淡无神,看样子是失明所致。 虽然五官端正,但皮肤略黑,不怎么好看,手里还拿着一个与她身高一样高的扫把。 “原来你就是洛姑娘,幸会幸会。 杨岱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抱拳说道: “在下姓杨名岱,听说这里有一座山神庙,特来求山神赐福,敢问洛姑娘是这里的庙祝吗?” 洛清欢虽然看不见东西,但听到杨岱谈吐有礼貌,也不由得对其产生了一丝亲近感,她点点头,应道: “我叫洛清欢,的确是这里的庙祝,杨公子,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跟我说便是。” 洛清欢说完话后,又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刚才被杨岱猛的一撞,此刻依旧隐隐作痛。 “洛姑娘不必客气,在下只是想来拜祭一下山神而已,一山之神落得庙宇荒芜的下场,实在可悲,若是能够为山神添几分香火愿力,也算是在下做善事积德了。” 杨岱说的真诚,语气又谦逊,让人很难拒绝。 更何况,洛清欢本就不是心肠冷硬之辈,加之杨岱又如此恭敬有礼,让洛清欢心底升起几分好感。 但是转眼又失落了起来。 “杨公子,如今山神庙已经破败成这样,若是真有神仙庇佑,那早就该显灵了,你还是别浪费功夫了吧!” 洛清欢低垂着脑袋,小声说道,她的声音极小,像蚊子哼一般,却清晰地传入了杨岱耳中。 杨岱的注意力却没在洛清欢的身上,他看向左边的梁柱,这个梁柱上长满了厚厚的青苔。 神奇的是梁柱上竟然生长出许多绿色的藤蔓,它们攀附在梁柱的表面,显得很有活力。 “杨公子?” 洛清欢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杨岱的答复,并无焦距的双眸直直的看向前方。 “杨公子?” 洛清欢再次喊了几声后,杨岱终于回过神来,歉意的笑了两声: “不好意思姑娘,在下方才走神了... 洛清欢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杨岱继续说道: “洛姑娘,在下进山来的匆忙,未带香烛供品,在下可否借用一些,待在下拜祭过山神后便离去。” 杨岱彬彬有礼,说的合情合理,洛清欢也不好意思拒绝,但是她也没有香烛供品,只能歉疚的说道: “杨公子,庙里的香烛都烧光了,许久未曾来人了,因此我也没有准备.…… 洛清欢说着话,突然想紧补充了一句: “杨公子,只要心诚,就算没有香烛供品也能够感受到山神大人的庇护.....“ 说着洛清欢便将手中的扫把放在旁边,很自然的跪了下去,双手合十,望着高台上的神像,虔诚的祈祷着: “求山神保佑,让我与汤鲤庭白首偕老,永结同心,请山神大慈大悲,保佑我们……” “洛姑娘,汤鲤庭是你的心上人吗?” 杨岱有些好奇的问道。 而洛清欢的脸上带着虔诚,双目虽然无神,但是口中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 仿佛是梦呓一般,根本就没有理会过杨岱。 洛清欢似乎非常的执着,不断的叩首,嘴里念叨着一些奇怪的词汇,一下接着一下。 每一下都磕得砰砰作响,直至额头流血,鲜血顺着脸颊滴到地板.上。 “洛姑娘,快醒醒!” 杨岱大喝一声,洛清欢这是中邪了,若不将其唤醒,恐怕会伤及性命。 因此杨岱这才运足了气力,冲着楚绪吼了一嗓子。 杨岱毕竟炼炁多年,气息雄浑,声音中夹杂着浓郁的内劲。 震得洛清欢脑海嗡嗡作响,当即便栽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洛姑娘!” 杨岱伸出右手按住了洛清欢的脉搏,发现她的体温急剧变化,心跳速度极快,呼吸也渐渐紊乱。 杨岱皱眉沉吟片刻,随即便将她横抱起来,往外疾步奔去,瞬间就消失了。 洛清欢的病症很简单,那就是精神受刺激,导致的臆想症状,洛清欢平时看起来很坚强。 但她从小胆小,尤其是父母双亡以后,她整日惶惶不安。 夜里睡觉也总会惊醒,甚至有些时候会莫名其妙的哭泣,这让洛清欢的压力非常的大。 再加上她长期吃不饱穿不好,身材干瘪,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直到汤鲤庭出现,洛清欢才稍微振作起来,但是这段时间,汤鲤庭一直不在身边,洛清欢又陷入了孤独的深渊。 这种孤独的感觉让洛清欢患上了严重的臆想症,或者说,把自己代入到汤鲤庭妻子的角色中。 洛清欢认为,自己真的是汤鲤庭的妻子,是汤鲤庭爱她、宠她。 杨岱一路狂奔,将洛清欢送到马老丈的家里,马老丈正准备烧柴做饭,见杨岱跑的这么急,怀中还抱着洛清欢,吓了一跳: “年轻人,你们这是怎么啦?” “老丈,说来话长,洛姑娘她晕过去了,麻烦您帮我看着.点儿... 杨岱交待了一番,将洛清欢放在了床.上,从包裹里拿出一副针灸出来,开始行针。 “年轻人,没想到你还懂医术?” 马老丈打了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见杨岱行云流水,动作娴熟,不禁有些佩服的说道。 “略知皮毛罢了,不敢称精通,对了老丈,敢问汤鲤庭是谁?是什么时候与洛姑娘定的亲?” 杨岱一边洛清欢给施针,一边随口询问道。 “年轻人,你是说村北边汤家的老大吗?他家崽子一年前就已经死啦!再说汤家什么时候和洛清欢定过亲啊?年轻人可不敢胡说。” 老丈一-怔,随之有些惊恐的说道。 第三十三章:汤鲤庭现身 “啥?死了?但是洛姑娘亲口说的,她与汤鲤庭早就定了亲,汤鲤庭也承诺会娶她,老丈,您可不能骗我啊!” “哎呀,老头子哪能骗你啊?如果不信你亲自上山去看看,往东走个五十步就是汤家祖坟方向了,别是被替死鬼缠了吧?” 马老丈怪叫一声,骇的杨岱差点施错了针,幸亏洛清欢的穴位扎的及时。 杨岱连忙收回心神,专心治疗,等到最后一针扎完,杨岱才松了一口气,擦拭掉额头的汗珠,说道: “好险,幸亏及时扎对了穴位,楚绪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了。” “年轻人,容老头子我多一下嘴,这年头荒诞事儿可多着呢,大山是会吃人的,以前我是不信这些的,但是这两年闹腾的厉害,我也不敢确定了。” 老丈絮絮叨叨的说道。 杨岱没有理会老丈,径直走出房门,向着老丈所指的方向走去,杨岱总觉得这件事太过邪门,还是去坟上亲自看一看为好。 说来也奇怪,杨岱进山之时已是夜晚,冷森森的风刮过耳畔,吹得杨岱衣衫猎猎作响。 但是杨岱却丝毫不惧,反而脚下越走越快。 汤家的祖坟在容潭山的西面,杨岱绕过田垄和树林,一眼就看到了汤家的坟堆,墓碑上刻着汤家先祖的姓氏-- 汤大富。 坟堆周围的泥土显然刚刚被清理过,露出了青草,墓碑旁边摆放着香案。 上面燃烧着三柱香,散发着袅袅烟雾,显然是有人来祭拜过。 杨岱站在坟前,静默了半晌,汤鲤庭的坟头比较低矮,只有半人高,墓碑上面写着: 汤鲤庭之墓。 夜晚黑的很沉,月亮躲进了厚实的云层里,天空阴暗,四野寂寥无人。 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啼鸣,令人心生寒意。 四周的草丛中,迸射出几缕幽幽的绿芒,不知有什么东西潜伏在草丛里窥探着杨岱的举动。 判断坟里有没有人,只有堀坟这一种办法,可是此举太损阴德,贸然掘坟,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祸端。 杨岱思忖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冒险一试,若不掘坟查证,难免心中疑虑重重。 杨岱捻了道指诀,双指去向坟堆,只见坟土自动分开,露出里面漆黑的棺材板。 棺材盖上面布满了灰尘,显然许久都未曾动过。 这是五行道术之中的土遁术,虽然不是仙术,但是用来刨土却是极其合适。 杨岱小心翼翼的撬开了棺材板,出乎意料的是,棺材板里并没有什么尸骨存留,很显然是空棺。 “看了这么久,你也该出来了吧?” 杨岱转身朝着密林望去,语气平淡,仿佛早就知道有人埋伏在那里。 话音方落,就听到密林深处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片刻后,从林子里钻出一道黑影,缓步走近了杨岱。 借着月光,杨岱看到了对方真身。 他面目粗犷,额突嘴阔,眉间长了一颗红痣,肌肉贲起,强壮的身躯高达十五丈左右。 颈后,脸部,手臂,但凡是露着皮儿的地方都布满了黄澄澄的粗毛,瞳孔呈现出琥珀色。 背脊宽广,胸腹结实有力,整个人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丘。 “不知先生是如何看破我的隐匿之法? 来者瓮声瓮气的问道,嗓门洪亮,震得树叶沙沙作响,很明显是一个已经凝聚出妖丹的大妖。 拥有妖丹的大妖可以媲美炼气化神境的江湖高人。 杨岱轻轻摇了摇头,答非所问道: “没想到啊,竟然是一只成了气候的猿妖?不对,竟然还有一丝朱厌的特征……莫非是反祖了?” 天地间的禽兽鱼虫花木草,因为常年受天地灵气的熏陶或得了机缘,幸运地开启灵智,具备某些人类的特征,被称之为“精”。 精类具备天生神通,大多心性凶残,残留着原始的兽性。 精有一点微乎其微的机会褪去原胎,摆脱兽性,彻底化为人形,这就是妖。 然而机缘难得,真正成了气候的大妖寥寥无几,又往往藏于荒州的穷山大泽深海。 躲避人类的捕杀。人形大妖几乎很少入世了。 “阁下想必是妖物吧,不知为何,竟然会与人类女子产生纠葛?” 汤鲤庭闻言,神情微微怔住,似乎被戳中痛处,随即又恢复常态,笑呵呵道: “我本以为我的隐匿之术已然炉火纯青,没想到还是被先生察觉了,先生好眼力!” 杨岱继续问道: “你是冒充汤鲤庭还是将原主夺舍了,究竟因何事才会造成如今局面,还请告诉在下。” 汤鲤庭咧嘴笑道: “我就是汤鲤庭,我也没有冒充谁,情爱之事哪有什么缘由,喜欢便喜欢了,只是可恨这贼老天说什么人妖不能相爱,我呸!” “人妖殊途,天道好还,何苦执迷情欲?” 杨岱劝诫道。 汤鲤庭嗤鼻,道: “我只想与我心爱的女子此生一起走,走去哪里不重要,过过小日子,何错之有?错的是天!” “天道好还?狗屁天道,天道若真是公平,为何要设立这等禁制?让天下多少真心相爱的人与妖永远错失彼此?我偏偏要打破这样的禁锢,我偏要跟她结合在一起!” 杨岱皱起了眉头,道: “那么你又怎能保证她日后会幸福呢?” 汤鲤庭道: “不劳先生废心,我既然认准了她,就绝不会允许她受任何委屈,更加不容许别人欺负她!我要护着她,疼着她,宠着她。” “我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给她,只求她每天都能开开心心。 “你这是何苦?成了气候的妖物随便找-个洞府专心修行,早日修成妖仙白日飞升岂不美哉?你为何要选择跟一个普通人在一起? 杨岱继续劝解道。 汤鲤庭反驳道: “修成妖仙,哪有陪伴心爱之人来的舒坦,再者,我不愿独活于世间,倘若我飞升离去,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岂不悲凉凄惨?” 杨岱摇了摇头: “你这样做,迟早会酿成大祸的,也罢,我不勉强你,命由天而路由己,走什么样的道,做什么样的人,一念之间的事儿,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说完,杨岱便要离开,汤鲤庭急忙拦住,恳求道 “先生且慢,我还有件事想请教。” 杨岱挺住脚步,点头示意,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汤鲤庭斟酌了片刻,然后说道: “先生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想必应当也清楚妖身修行不易之痛,这容潭山得了道行的山精野怪也有数百之众。” “可惜它们都无法更进一步,最终只能困守于这山坳之中,或是死亡,或是消散....“ 汤鲤庭顿了顿,继续说道: “如今容潭山的山神千年未曾出现了,山中精怪这些时日行事确实是闹腾了点,只因这山神每过百年就会现身讲法一次。 “如今他们修行困难重重,实在难以进步半分,我观先生极有可能是清静璞玉之身。” “气息内敛,不染尘埃,恐怕是真正的仙道高人,若是先生肯助山中的精怪一臂之力,汤鲤庭定会感激不尽。” 第三十四章:好处 清静璞玉身与无垢之体,摩诃无量宝瓶身,通天剑体共为世间最绝无仅有的修道之姿。 说罢,汤鲤庭冲着杨岱深深鞠躬,神情恭敬,姿态谦卑。 杨岱沉吟片刻,然后问道: “你们为何不去山神庙?” 汤鲤庭苦涩的叹了口气: “山神庙周遭有香火环绕,凡夫进去无恙,我等不过寻常山野精怪,哪里有资格面见山神。” “再则若是靠的太近,皮肤会受到香火灼伤,这样一来,修行的速度就更加缓慢”。 杨岱颔首,然后继续追问: “那你可否告诉我,我去讲法,对我自身有什么好处吗?” “我听闻先生以诚待人,好处自然是大大的有,我有一本秘术,是从一个八翅金蝉手中所得名曰《金蝉蛰伏秘经》” “用人类的话来说专修精神层次的功夫,极为少见,我这里还有奇果一枚,也献于先生。” 汤鲤庭说着,递过来一颗碧绿色果子,与一本泛黄的册子,表面泛着淡淡荧光,颇有灵性。 道门道术共分为妙法,宝诰,玉诀,真经,仙术,神通,依次往上升,仙术与神通大多已失传了。 如身外化身,八九玄功,七十三变,诛仙剑阵等,也不能说失传,可能只有少部分仙道高人会。 当然现在不管什么道术,为了显示高端大气上档次,都会冠以道经之名。 杨岱接过果子与册子,先将册子收好,仔细观摩果子,片刻惊讶道: “这不是堪比草还丹的长舌果吗?乃地之精的一种,别说吃了,就算是闻上一闻,也是大补啊。” “先生明鉴,这正是长舌果,只要先生能为他们解惑,我愿意奉先生为尊,供先生驱策。” 汤鲤庭诚恳的说道,而杨岱却犹豫了。 杨岱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奇葩事情,按理说这种机会不应该错过,但是他总感觉这件事有些古怪。 思量许久,杨岱决定还是跟过去看一看。 “好吧,我就跟你走这一-趟,只希望不要发生什么变故。” 杨岱点了点头说道,旋即看了一眼手上的果子,这果子大如拳头,浑圆饱满,鲜嫩欲滴。 显然已经熟透,若是服食下去,效果应该不差。 “多谢先生,先生请随我来!” 说罢,汤鲤庭转身朝前方走去,杨岱紧随其后,边走还不忘啃着手里的长舌果。 说来也奇怪,长舌果里面的果肉很甜,咬开外壳就像吃糖豆一般,汁水四溢,味道极好。 “干你妈的,好痛! 长舌果撕心裂肺的叫喊起来,长舌果虽然口吐人言,但并不攻击杨岱。 只是果肉在微微的发颤,如同舌头一般。 “果然是好宝贝,就算是王公贵族万金也难求一枚长舌果。 杨岱啧啧称赞,随后又狠狠的咬了几 “干你妈!真痛!快放开我!” “干你妈的,痛死啦!” 长舌果连番抗议,却毫无作用,越叫越惨烈。 杨岱依旧大口大口的啃着,不到半刻便吃完了,唇齿留香,口津溢流,五脏六腑好像都被洗涤一遍似得。 “区区一个长舌果,也值当人类用万金来换?我读的书少,先生可不要诓骗于我,什么金啊银啊的,真是太过俗套。” 汤鲤庭嗤笑说道,这个果子在他的认知里不过是一种普通的果树所结的果子罢了。 除了味道鲜美之外,并没有特殊之处。 “你不是人,不懂它的价值,《杂道集》记栽此果千年一开花,千年一结果,入土而逃,遇水则化,遇雷则枯,虽不及草还丹那般珍稀,但也并非凡品,武夫食用可增益气血,可添百年阳寿。” 杨岱沉吟着说道,杂道集上有过长舌果的大致记载,因为这东西实在罕见,杨岱才多嘴解释了两句。 “原来是如此神异之物,先生大才,佩服!佩服!” 汤鲤庭双手抱拳拱手说道,对杨岱更加敬重,能够将长舌果如此详细介绍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客气,还请前面带路! 杨岱微笑回礼,随即说道。 “先生请与我来,山中精怪都有自己的领地,想要将他们聚集在一起,需要费些心思。” 汤鲤庭点头答应,随后弓|着杨岱朝着深林之中行去,穿过数百米之后,二人停了下来。 眼前出现一条蜿蜒的山涧横在眼前,旁边还有不少的石阶,已经长满了青苔。 “山间小径曲折,险峻陡峭,不利于赶路,先生请稍等片刻,待我去唤他们过来拜访您。” 说罢,汤鲤庭迈步踏上山涧旁的石阶,顺着斜坡向上攀爬而去,眨眼间消失不见。 杨岱站在原地静候,目光落在远处山峦起伏的景色中,眼眸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约莫半个时辰后,杨岱周围出现了不少星星点点的亮光,仔细观瞧,一团团惨青色妖火倏然从四面八方亮起,山涧似乎也被点燃了一般。 光点密密麻麻,近了杨岱才发现,这是一只只奇异的飞蛾,半透明的身躯若有若无。 随着光线的照射不断变幻,有些飞蛾甚至会散成一团团的荧光。 “这是流萤蛾?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流萤蛾?” 杨岱目光扫视四周,不由诧异的说道,这种飞虫在古籍上曾有记载,繁殖速度惊人,且性情温和,不伤人的。 “嗡~~嗡~~嗡~~” 流萤蛾飞舞,发出阵阵响动,忽隐忽现的灯笼眼睛,仿佛夜空中的星光一样,绚烂夺目。 “唰!” 就在此时,水花四溅,一只只水猴子从山涧里爬上了岸,它们的样貌极丑,脸上长满了疙瘩,身形肥硕,皮肤黝黑。 身体呈灰褐色,手脚粗壮,指甲锋锐如刀。 这些水猴子足足有十余只,它们刚刚冒出头来,就盯上了杨岱。 水猴子们猩红的舌头伸出,舔舐着嘴角,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一副饥渴的模样。 但是始终不敢上前,只敢在远处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这还没完,不知从何方钻出来一条条怪蛇,长约三寸左右,头颅如美人,四足,好似蜥蜴,疃孔红彤彤的,腹部鼓胀。 身体布满鳞片,脑袋上还长着倒刺,背部凸起一块,一旦扑杀,必定是一场恶战。 “哇一哇一哇一” 怪蛇发出如同婴儿般的啼哭,渗人心魂,它们似乎也怕杨岱,在距离他不远处徘徊不前。 时不时喷出绿幽幽的信子,让人毛骨悚然。 不多时,各种嘈杂喧嚣的噪音此起彼伏,有不少狼虫虎豹麂,獐狐獾熊等山精纷纷汇聚在山涧附近。 “嗷嗷嗷嗷!竟然有活人过来了!” “这人类长得这么丑陋,不会有毒吧。” “管他呢,抓住再说,最近我都瘦了好几斤了,这次一定要补一补。” 第三十五章:得自在 群兽乱吼,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让杨岱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觉耳膜生疼,有些不舒适。 杨岱看向山涧,除了陆上走的,水中一只只鱼虾蟹贝也浮出水面,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令他汗毛竖立。 杨岱皱眉,他感觉这里简直就像菜市集一样,而且比菜市集更乱,吵闹无比。 “吼!都给我安静下来!” 忽然,山涧之上传来一声咆哮,震耳欲聋,声浪滚滚席卷而下,震得众多山精立马就闭了嘴。 汤鲤庭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俯瞰众多山精野怪,眼底掠过一丝厉芒,大喝一声: “杨先生是我请来点化你们的,不要在此无礼。错过了成人契机,日后难以修炼,你们想要老死此地吗?” 汤鲤庭话音未落,众多山精野怪噤若寒蝉,一言不发。 杨岱暗暗咋舌,这朱郎的气势确实凌驾在众多山精野怪之上,单凭这一嗓门就能镇住他们。 “杨先生,您请。” 汤鲤庭收回目光,冲着杨岱做了个请的姿势,杨岱颔首轻点,坐于原地。 山精野怪围了过来,生怕听不到杨岱讲法,杨岱甚至还能看到一条长相恐怖的巨型蜈蚣。 足足有七八丈长,在石壁间缓慢爬动,看上去很吓人。 杨岱清了清嗓子,自己的独门手段可是不能外传,给山精野怪讲大道理又怕它们没有开化,届时反而误人子弟。 他索性抛弃这些念头,率先开口问道: “我想先听听你们对于妖身修行的理解,从而对症下药,不然我就是废再多口舌讲与你们听,也终归是水中捞月,不得其真髓,你们觉得呢?” “咯咯咯咯。” 一只山鸡跳到石阶上,歪着脑袋望着杨岱,口吐人言: “先生,我们都是吸收日月精华而成的精,实在不懂事啊。” “是啊是啊,我等如今全靠本能修行,实力低微,还是请先生告知。” 杨岱听到这番回答,不禁失笑-一声,果然是这样,不管什么修行法门,若是走了旁门左道,肯定会影响进境。 想到这里,杨岱沉思片刻,便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就跟你们讲一讲元精,元气,元神,天生万物而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 “何为元精?江湖武夫称为气血经脉,实则不然,大道有言:恍惚之中寻有象,杳冥之内觅真精。 有无从此自相入,未见如何想得成。” “何谓元神?亦可称之为识海,乃是一个人的根本所在,也可以称之为精神,人若失去精神,就会逐渐迷失,变成具傀儡。” “至于元气,又称炁,分为先天一炁与后天一气,先天一炁消散人便死亡。” “修行之路漫长悠久,需要不断参悟天道至理,融合天地造化,以先天之炁养后天之气,最终达到成仙飞升,这是人类所追求的大道。” 杨岱一字一句娓娓道来,语调平淡,让这群山精们听得云里雾里,却又深受启迪。 “世界上真有仙人,能够长生不死吗?” 一名山精小声问道,眼里带着希冀之色,他们都已经活了几百年,若有机会可以飞升仙界,自然欢喜。 杨岱哑然失笑道: “谁知道呢?成仙之后既不在天也不地,在这个世间万物之中,唯有“自在”二字。” “自在?这是什么意思? 山精们一个个疑惑不解,这些年来它们虽然寿命绵长,却依旧被困在此地,根本不曾出去过,哪里懂得这些道理。 “自在,顾名思义,就是任何人、任何事都影响不了我们,包括天地万物。” 杨岱说罢,目光扫视众多山精,将自己的想法和观点一诉诸于口。 至于这群山精野怪能理解多少,就是它们的造化了。 杨岱讲完,闭上嘴巴,静待山精们消化这些东西。 这些山精野怪闻言,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听懂了许多。 半晌后,一只体格庞大的白猿开口说道: “先生的话,让我茅塞顿开,受益匪浅,谢过先生指教,若先生愿意留在山中点化我等,我等愿拜先生为师。” “对呀,先生讲的道理太好了,我愿意给先生当牛做马报恩。” 一些极其聪明的山精野怪纷纷应和,一副诚恳模样。 “好了,杨先生已经乏了,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莫要扰了先生清静。” 汤鲤庭摆了摆手,驱赶山精野怪离开。 山精野怪们恋恋不舍的离开了,不敢再打搅杨岱的雅兴,一边退走,一边交流刚刚领悟到的心得。 山谷重新陷入寂静之中,只剩下汤鲤庭和杨岱两人。 杨岱双眸微阖,心绪平稳,仿佛已经睡熟了。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通过这次讲法杨岱好像隐约悟到了什么,但是太过玄奥,他现在只是初步窥探了冰山一角而已。 那似乎是通往大自在的门槛,但是玄之又玄,无法捉摸。 汤鲤庭不懂杨岱的心思,他走了下来,朝杨岱恭敬施了一礼: “杨先生,您辛苦了。” 们走吧,还请送我回去。” 杨岱睁开眼睛,看向远处,脸上浮现一丝疲倦之色。 这一趟讲法耗费他颇多心神,现在感觉十分劳累。 汤鲤庭连忙应允: “这是自然,先生请随我来,我送先生回去,这次多谢先生指点。” 汤鲤庭把杨岱扶起来,往回走。 山林间幽暗阴森,除了偶尔传来的虫鸣鸟叫,再无别的声音,安静的可怕。 汤鲤庭走在前面,杨岱紧随其后,两人一直在聊天,不知不觉,便来到山神庙的不远处。 “咦?” 杨岱鼻子嗅了一丝檀香味儿,这是庙里常燃的香烛,香味浓郁,他忍不住停下脚步。 “怎么了,杨先生?” 汤鲤庭察觉到异状,连忙转头询问,只见杨岱站在原地不动,他顺着杨岱的目光望去,发现杨岱看向了山神庙的方向。 “杨先生,您在看什么?” 汤鲤庭好奇不已,抬头一看,只见那头的山神庙依旧破败,石雕泥塑早已腐朽风蚀,已残缺不堪,毫不起眼。 “你闻到檀香的味道了没有?” 杨岱没有回答,反倒问道。 有啊,这山神庙荒废多年,早已落满灰尘,又有什么味道?” 汤鲤庭摇头,他没有闻到丝毫檀香味,只觉得周围有股霉臭味儿。 第三十六章:山神请帖 杨岱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后缓慢说道: “这样吧,在下进山神庙看一看,你先在外面等待片刻。” 杨岱话音未落,身形已经飘然而出,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朱郎的视线当中。 汤鲤庭怔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杨岱居然独自进了山神庙。 “杨先生,您小心点!” 汤鲤庭喊道,眼睁睁的看着杨岱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山神庙里。 他虽然不明白杨岱为何要独自闯入山神庙,但是想必是有事要做,他也只能在外面耐心等候。 山神庙内一切如故,只不过因为许久未曾修葺的缘故,显得杂乱不堪。 杨岱四处扫了几眼,发现山神庙内除了一个蒲团,竟空无一物。 “难道我猜错了?” 杨岱眉头微蹙,心中疑惑更甚,就在这时,檀香味儿更重了,来源于山神石雕本身。 “出来吧,我看见你了,为何不肯现身一见?” 杨岱低喝一声,眼睛死死盯着石雕。 果不其然,就在杨岱话语响起之际,杨岱周围的空气泛起一丝涟漪。 旋即,原本破败的山神庙忽然亮堂起来,四周环境陡然大变。 这里赫然是一间布置典雅的寝室,房间放置着各种书籍古画,床榻上铺着洁净整齐的锦被。 柜子上摆放着不少古董与字画。 .“上仙,您是怎么看到我的?” 杨岱前方的桌案上,忽然闪烁一阵青芒,一个浑身笼罩着淡青色雾霭的虚幻人形凭空浮现。 随之而来桌案上还出现一个卷轴,铺开后几乎能覆盖半张桌子,字迹潦草苍劲,却给人一种磅礴大气的韵味。 “如果我所料不错,你就是容潭山的山神吧?在下名叫杨岱,也是偶然能看到你,今日是特意前来拜访的。” 杨岱拱了拱手,对山神表达了善意。而山神闻言露出一抹笑容: “小神如今只是一缕神格罢了,无法长留阳世,否则定会好好招待上仙,只是小神现在实在无力相迎,让上仙见笑了。” 杨岱听完后若有所思,随即他开口问道: “你是如何走到今日这幅田地的?如果我说的不错,你现在是正在写请帖?” 山神点了点头,叹息道: “说来话准备成亲了,成亲之后便是最后一次巡山,之后小神将彻底消散于这天地间。” “不过只可恨婚宴之上的吃食酒品还未准备,如今小神已经做不到入梦请客了,只能在这山神庙内写请柬,邀请些宾客,希望能够凑足一桌席位。” 山神说完后,他的神情黯然起来,都说脱毛的凤凰不如鸡,如今他山神没想到也会落到这种下场。 杨岱听完后默然不语,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成亲乃是大喜之事,既然你需要酒食,不如委托给我,但是你要支付我一定的报酬作为酬劳。” “善!先生果然至诚。” 山神欣然答应,杨岱的提议合乎他的预期,毕竟他现在根本无力办一场盛大婚宴。 “酒席所备吃食有六眼鲈鱼,彩裙鳕鱼,青花乳,樱桃五珍肉,八宝豆腐酥、松鼠三鲜酿……” 山神一列举出酒菜,这些在江湖上都得耗费上万金,名门世家就算是耗上全部财富能吃一回都够呛。 更别说更加罕见的白泽肝,黄金蛇胆,青鸾血豆腐了,动辄百万金,还有价无市,非王侯皇亲不能得。 “山神大人,这些我帮不了你,烦请你另寻高明吧。” 杨岱闻言摇了摇头,山神顿时愣住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解问道。 “上仙刚刚不是说愿意替小神筹集些酒食么?怎么突然不愿意了?” 杨岱尴尬的说道: “寻常酒食倒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这些东西,在下平生闻所未闻,也拿不出来啊!不过不知山神要娶哪位女子,来的宾客都有谁?” 山神闻言说道: “小神要娶的正是临州怒江龙君敖钦的独女敖漓,请的是阴司判官,四值功曹,六丁六甲,仙府洞天的高人,各方山神土地城隍皆收到请柬。” 山神并未隐瞒,直接干脆挑明了说,省的麻烦。 临州怒江的龙君据传说可是一条真龙,且掌管怒江水脉,地位尊崇,容潭山神虽然也是神灵。 但跟人家比起来差距巨大,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自然要仰望和结交。 “原来山神要娶的居然是怒江龙君之女,怪不得会发出那么多请柬,看样子山神对这门亲事很满意啊。” 杨岱闻言,心中顿时了悟,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山神还会娶妻,而且女方居然还是怒江龙君之女。 “上仙,我与怒江龙君关系甚好,至今已有五百年的交情,成亲也只是为了震慑容潭山的山野精怪,让它们老实点罢了。” 山神叹息着,从而解释道。 他说这话,倒是半分虚假都无,他确实是没办法了,才想着去娶怒江龙君之女,奈何两者身份悬殊太大。 就算是他愿意,以后若有什么变故也难以承担,所以才想用这种方式把婚约定死,免去将来的风险。. “既如此,只不过你所说的吃食太过昂贵,恐怕在下暂时筹集不出来。” 杨岱略一沉吟后,有些为难的说道。 山神闻言脸色一暗,他原本以为杨岱能轻易弄到这些东西,没想到还真遇到了难处。 不过山神也是聪慧绝顶之辈,很快就恢复常态: “无妨,上仙可以弄些寻常酒食送来,凑合一下就行,小神也不强求。” 他说这番话倒并非是客气,而是确实不用摆什么架子了,若非如此,也不必找杨岱帮忙,毕竟他也知道一些世俗中的规矩。 “好!既然山神信任,在下定当竭尽全力,争取早日弄来。” 杨岱见状也连忙应诺。 “如此便有劳上仙了,不知等小神彻底散去之后,上仙有没有兴趣继承山神格位?” 山神忽然问道。 杨岱闻言眼皮微跳,却不动声色道: “这个嘛,在下倒是没有兴趣,还望山神另请高明吧。’ 他拒绝的干脆利落,不留丝毫余地,若是当一个临时性的山神还好。 一旦当上了山神,他哪里还能像现在这般随意,岂不是要受到许多束缚? 山神笑着道: “上仙先不用急着做决断,我先和你说说这山神的权能,山神属于地祗,相较而言不会受太多限制,只是离开所属之地后会削弱几分活力……” 第三十七章:往事 山神说话间,将一卷竹简递给杨岱道: “上仙看完再考虑,若是愿意继承山神,小神自然欢迎,若是不愿意,小神也不勉强。” 杨岱闻言接过竹简,打量片刻之后,依旧摇头拒绝,这卷竹简上写了山神的职责,无非就是能行云布雨。 可利用地脉滋润土地,让农民增加收获,也可以凝聚香火气运,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大用。 不过香火气运也有好处,香客进行祈祷身为山神是有一定加护能力的。 比方说让某些人交好运,或者让书生读书的效率更好。 当然交好运不代表是改命,你比如说你是一文钱的命,信神信佛上了香火只能让你这个命变成两文钱。 暂时的改变而已,不可能一下就让你变成一两银子的命。 而且如果灵验了是要来还愿的,如果不还愿就要从你未来的命数里扣,再者说了,神灵为什么要帮你满足愿望? 难道就因为你上了几根破香然后跪在那里磕头说想要熊掌,鱼你也要,美色你也要,财富你还要,德行你也要。 哇,是不是有点太贪了? 岂不是天下神灵都忙不过来了? 当然这一切都基于地脉运行正常的情况下,山神土地都会正常尽职尽责。 杨岱又不是傻瓜,哪里会稀罕这个。 山神闻言也不生气,反而淡淡一笑,似乎一切都在他预料之内,只听他缓缓说道 “在小神看来,山神乃是地衹中最重要的部分,其他山中神灵虽然也能享受香火,但毕竟不及山神。” “而且这香火气运虽然能使土地之流神力加持,但终究有限,而山神则是一山的核心所在。” “可调用整个地脉之力,虽不及五岳正神,却胜在安逸,可谓福泽深厚。” 杨岱闻言默然不语,他知道山神说的都是实话,不过他的志向可不在此。 一步登天可不是什么好事,万-江郎才尽了呢? 杂道集上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在齐文帝时期有一个书生名叫江仲永,原本就是个庸才,挑灯夜读之时被仙人点化。 参加科举后从此一路高歌猛进,被誉为极有可能考取状元的人。 在殿试的时候仙人入梦来,取走了点化之法,殿试之后江仲永的才华再无寸进,直至泯然众人,被称为江郎才尽。 且回到乡又脱不下名贵的长袍,去酒馆喝酒又融不入短衣帮,只知道茴字有四种写法。 且最后因为偷盗被人打断双腿冻死在冬天里。 还是一步一步踏实修炼稳妥,早日修炼,白日飞升,才是正道。 见杨岱仍然拒绝,山神叹息一声,也不再劝了,该说的都说了,杨岱执意如此,也由他去吧。 “说起来,你这六百年来平生所遇之人中有什么令你感触颇深的事迹,若是方便的话可以说来让在下听听,在下看现在就挺合适的,还请山神说说吧。” 杨岱看着手中竹简,突然开口问道,他对山神的往事十分感兴趣。 “上仙想听小神讲自己的往事?” 山神闻言一愣,旋即露出饶有兴致之色,他倒是觉得杨岱有些特别。 “正是如此。 杨岱笑呵呵的说道,杂道集已经被杨岱看完了,听一听亲历者讲的故事,可能更有趣味一些。 “好,小神想一想....年代久远过于久远,还麻烦上仙耐着性子听了。” 山神顿了顿,开始说起自己的往事。 “那是六百年前,小神也不过是荒山野岭之中等一个石像罢了,偶然被一位游方的有道高人口头赦封为山神。” “又不知是谁给小神塑了庙宇,懵懵懂懂之时具体年份有些记不清了,还请上仙勿怪。” “不碍事。” 杨岱摆摆手,他并不在意,反倒认真听了起来。 “小神初为山神,这荒山中来往的行人多是樵夫猎户,许的愿望也五花八门,有的想娶隔壁小梅姑娘为妻的。” “有的想保佑老婆生儿子,有的想求得一副好皮囊的,总之千奇百怪,各式各样,小神都有一一满足。” 山神的脸上露出几丝怀念,显然是回忆起了曾经的岁月,接着开口继续说道: “那时候的小神只会拼命的满足人类无止无休的欲念,直到有一日,小神遇到了一位姓萧的少年,此人身穿黑袍,带着斗笠,手提长剑,一副武林高手的做派。” “但是行动迟疑缓慢,一边赶路还一边咳嗽,小神见其人也算是有福之人,就把他引到庙宇之中,想结个善缘。 “但是那个萧姓少年实在太过贪婪,他想成为九五至尊,呵呵,他这命里是没有这些命的,不过如果经商或者读书也能发笔小财或者做一个芝麻大小的官。” 山神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 “小神当时也是觉得可笑至极,虽说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可王朝气运岂是那么容易得的?” “而且就算得了又怎样,区区凡俗之躯,难道想要和天地大势抗衡吗?” “但是小神还是满足了他的愿望,这个人名叫萧衍,就是后来的齐朝开国皇帝。 “那萧衍自从成了齐朝的皇帝,便开始对周边小国征战,一步步扩张疆域,他的确称霸了,但是他的野心与欲望却也越来越膨胀。” 山神的眼睛眯了起来,思路越来越清晰,他给杨岱倒了一杯茶水,轻轻啜饮了一口才接着说道: “五六十年后,萧衍已然迟暮,建国征战落下了的顽疾也在晚年频发难以抑制。” “该到了传位太子的时候了,只是太子虽早已成年可却不堪造就,根本不适合担任国君的重责。” “而朝中开国老臣大多健在,多是从龙之功,盖世人杰,有多人都支持废长立幼。” “这里头闹得最凶的便是布衣候段玉楼的二皇子党,他们认为二皇子天性纯良,品德优秀,更有文韬武略,绝非庸主。” “但是萧衍却坚决反对,他认为二皇子心机深沉,城府颇深,不宜登临大宝,他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嫡长子身上。” 杨岱已经听出来了,今天山神应该要讲述一段很长的故事,这个故事里包括着大齐皇家的黑暗史。 第三十八章:仙壶 “但是,萧衍毕竟老了,他的精力跟不上了,这期间段玉楼与二皇子暗地里企图造反,两派在朝堂争吵不休。” 山神的话语停顿住了,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半晌之后才缓缓地说道: “二皇子终究还是太嫩了,他的计划被萧衍识破了,萧衍一怒之下将他贬为庶民了,段玉楼主动交去兵权,这才免了一场灾祸,从此二皇子不知所踪。” “从此以后,朝堂之上只剩下阁老怀英支撑着局面。” 山神再次喝了口茶润喉,继续道: “怀英是有真才实学之人,也真心实意拥护太子登基,但是好景不长,一次太子微服出宫游历的时候被奸人劫杀了,一直查不到线索。” “萧衍怒极之下,创立钦天监血洗江湖,六百年前江湖无一人敢自称为侠客,那一次,钦天监数月未封刀。” “鲜血染红了河流,流存下来的三教也十不存一,而朝廷之上的老臣也对萧衍有了一些不满。” 山神放下茶盏,杨岱明白他的意思,当时的朝堂上除了阁老怀英外。 那些开国功臣中,也有一些桀骜之辈,萧衍尚在之时能压的住所有人。 可一旦萧衍驾崩,那新皇未必就能掌控朝堂了,萧衍一共有三个儿子,三皇子还太小了,根本无法独挡大梁。 萧衍不止一次与赵怀英见面时就提过清君铡的事儿,明里暗里的暗示怀英来负责此事。 但官员毕竟是操刀鬼,相对而言诛杀功臣这么大的事情,若是怀英处理不好,怕是会引起朝堂哗变。 且这因果太大了,岂是怀英一人能承担下来的?? 而且这种事情也需要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否则就算怀英不死于非命,恐怕也活不长久了。 “于是所谓的“太子”之位便悬空了整整九年,这九年里每隔一段时间萧衍都会让人送信给怀英,表面是关心身体,实际上是暗中施压,逼迫怀英做出选择。” “怀英也知道萧衍的打算,他的年龄实在是太大了,他也不忍看见朝堂乱象纷飞,但是他毕竟是朝廷的阁老,有着很多牵绊,无法随心所欲的行事。” 山神端起桌上的茶水再次抿了一口: “终于,一场清君铡开始了,小神只不过是窝在容潭山里的山神而已,过程实在不知。” “只知道大多数老臣都被株连九族,唯一幸免于难的就只有怀英一人了。” 之后山神的叙述就比较笼统,无非也就是三皇子上位,怀英兢兢业业扶持三皇子,直到累到在朝堂上吐血身亡。 不过此事有真有假,到后面敢多议论这件事的人也少了,能从江湖上听到的消息自然也少了许多。 之后两三年内,山神自身感受到报应袭来之势,也不敢在外面走动,只能躲在山神庙里,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招来劫数。 但还是躲不过去,好景不长,萧衍又找过来了,他已经是一个快要死的老人了,但他这次要求更过分。 “我要成仙,我命令你快让我成仙!我要长生不死!” 萧衍疯狂的大吼大叫着,如同一只迟暮的狮子,可惜,这一次山神没有理他。 人心中的贪欲就是一个无底洞,怎么填都不会填满的。 之后萧衍在山神庙里举办了各种祭天仪式,这给山神招来了各种各样的恶业。 大到山神无法承担,只能落得个神格消散的下场。 世态渔洋已道尽,人间何事不鹅笼。 天下无非囚笼二字,有人身在笼中不自知,有人欲离笼外,笼中的人想要离开笼外,笼外的人呢? 笼外依旧是囚笼。 你求的是何? 真的是仙吗? 这一个故事从夜晚开始讲,一直讲到天亮前才堪堪结束,朝阳都似乎透着故事中的血腥味儿。 山神说完了后,杨岱发现山神原本就虚幻的身体此时变得更加淡薄了,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这么快就要来了吗?吾友.....抱歉....” 山神打量着自己的躯壳,喃喃道。 “上仙,小神就要消散了,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山神的声音飘忽而低沉,似有千斤重。 杨岱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了云层之中,他努力地伸手抓住什么,却徒劳无功。 杨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想要说些什么,可惜发不出半点声音。 “上仙,莫要悲伤,成住坏空乃是天道循环,小神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 “桌上的这盏茶壶里别有洞天,你留作念想吧,另外还有一片龙骨天书也赠予你。” 山神抬起右手朝着墙壁轻挥,墙壁裂开了一条缝隙,在那里,有-块巴掌大小的龟甲静静躺着,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 山神的魂体越发的透明了,他最后凝视了一眼杨岱,笑容和煦地说道: “上仙保重,说起来.....真舍不得离去.....明明还有那么多话本子没看,真不甘心...” 说罢,山神化作一团团光粒子朝着四周飞去,有一些光粒子悄无声息地钻入杨岱的头里。 “山神,一路走好。” 许久许久,杨岱才缓过神来,他擦掉脸上的泪水,将墙壁上的龟甲取了下来,仔细打量着。 龟甲很小,除了表面刻着奇怪的纹路之外,再无其他特色。 杨岱尝试着催动元焉注入到龟甲之中,然而龟甲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杨岱有些沮丧地把玩着龟甲,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将龟甲收藏起来。 等以后找个机会研究一番,或者直接请教一些术士,看能否解读龟甲内的内容。 杨岱又将目光放在了桌案上的茶壶上,这个茶壶造型古朴精致,通体呈现乳白色,看上去并非凡物。 还刻有几个字符,杨岱不认识这种文字,但是从字形来判断,应该是某种象形文字。 还有一股清香从壶嘴里逸散而出。 “山神说这个茶壶里别有洞天,莫非这里面藏有什么宝物?” 杨岱试探性的将茶壶举高,然而,当他碰到壶嘴的一瞬间。 一股极强的吸引力从壶口涌了出来,将他整个人都牢牢的吸住 杨岱惊讶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挣脱,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叶扁舟,随波逐流,无法抗拒。 “喝!” 杨岱用尽全身气力,身上散出淡淡的金焉,拼命向外挣扎。 然而那股吸引力越来越强,似乎要将他吸入壶中一般。 终于,杨岱的双脚离开地面,慢慢地悬浮了起来,身体不断的压缩,变小,最后变成了指头大小。 然后被那股巨大的吸引力吸入了茶壶之中。 第三十九章:壶中洞天 杨岱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黑暗深邃的漩涡里,耳边响起了阵阵轰鸣声。 整个世界都似乎颠倒了过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旋转起来。 突然,杨岱感到自己坠落到了地上,摔的七荤八素。 “咳.....” 杨岱爬起来吐掉嘴角的泥土,环顾着四周,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处不知何方仙家遗留下来的洞府之内。 杨岱身边闪烁着点点微光,这点光芒并不起眼,如同萤火一般,微弱至极,但此时并不是黑夜。 相反,天上有一轮大日悬挂,大日膨胀的厉害,但是整体却呈幽蓝色,阳光并不刺眼。 反而显得有些冷冽,杨岱甚至可以直视大日的光芒。 就在这时,又有一轮圆月升起,月亮虽然不及大日那样璀璨夺目。 但是月华倾泻下来,使得周围的光线顿时明亮了许多。 杨岱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就在这时,天象再度发生了变化。 天空中幽蓝色的太阳几乎是以平移方式缓缓的远去,而那轮月亮是直接直直的坠向南方。 两颗星辰一前一后,速度差距之大令人咋舌。 日月同现,天象异常。 杨岱感觉已经超出了自己所能理解的范畴,他赶紧闭上了眼睛,不愿看到那惊骇欲绝的景象。 然而,当他睁开眼睛之后,那两颗星辰已经消失不见,天上恢复了原有的模样。 星斗漫天,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一个错觉。 “难道刚才发生的事情都是假的?” 杨岱揉了揉眉心,有些困惑,他总觉得有些蹊跷,只是一时半会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杨岱想做一个试验,他的脑海里想着天上有大的陨石划过。 “咻~~” 果然,下一秒钟,天空上就传来一声尖锐的破空声。 一道流光在夜空划过,杨岱睁大了眼睛,因为他发现那道流光正在向着自己飞速靠近。 那赫然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陨石,陨石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要砸到杨岱了。 “糟糕!” 杨岱脸色剧变,急忙想着陨石不存在,下一刻,陨石果然不存在了。 “我明白了,这茶壶里原来有一个小世界,现在看来,这个小世界的权限似乎在我手里……” 杨岱想起山神说过的话,这个茶壶里面确有乾坤,按照刚刚的所思所想,应该能够自己创造一方小世界。 而自己刚才触摸茶嘴时候所产生的吸引力,恐怕就是这个世界与外界的联系。 既然有办法可以自主创造小世界,那么是否也代表着可以将其他人带入这里呢? 杨岱还是想先将小世界建好,再考虑带人进来的事情,毕竟这个小世界还未完善。 如果贸然带人进来的话,搞不好会导致小世界崩溃。 这样一来,杨岱岂不是可以在这个小世界里面随心所欲的活着,谁也奈何不了他? 这样想着,杨岱便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先扫描了一遍整个小世界,发现这里面没有房屋,也没有田地,什么都没有。 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些残砖碎瓦和乱石,看起来很荒凉,没有丝毫生机,更像是废弃的墓园。 这些残垣断壁实在是不堪入目,他决定重新设计这方小世界,首先要改变的就是这个小世界里面的地貌,必须让这片土地充满生机。 “先改造下地形吧,这个简单。” 杨岱说完,便轻轻挥动右手,下一刻,杨岱便发现自己的意识居然脱离了这具肉身,飘在了小世界上空。 这个小世界不算太大,约莫有方圆十亩,除了那些残缺的古旧建筑之外,只有零星几块凸起的地面。 这些地面有大有小,每一块地面上都布满了裂缝,像是蜘蛛网一样。 “看来今后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要呆在这儿了,若是外面一天,这里百年倒也合适。” 杨岱心里想着,随之就感觉时间流速似乎变慢了许多,这种变化微弱得很,行动根本不受任何影响。 “这方小世界建成后,我就是小天道了,届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矣!” 杨岱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心中豪气顿生,但很快又收敛了起来。 他喜欢山峰与悬浮的岛屿,就在杨岱还在构思的时候,小世界开始自动运行起来,从天空上来看。 陆地以极快的速度拔高,最终出现在杨岱眼前的赫然是一座巨大的山岳,山岳直插云霄,巍峨壮观。 山岳周围,岩石凭空出现,组成了周围山体的轮廓,不少岛屿也逐渐升空,悬于半空。 周遭的大山多洞窍,各有银灿灿的瀑布从.上垂落,宛如玉带般缠绕住一座座山峰,水声潺潺。 一条狭窄的铁索吊桥,长约七丈,哗啦啦晃动,将山体两边连接起来。 下一-刻,天空之中出现了云海,云雾缭绕,而且云层越来越厚,逐渐遮住了阳光。 又猛的撕开了一个口子,因为是真空状态,云层环绕着口子不断的旋转着,不一会儿便成了云海旋涡。 在旋涡里甚至可以看到周天星斗,一颗颗璀璨明亮的星辰镶嵌在其中。 云海旋涡旋转着,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云海中央传来,杨岱的衣服猎猎作响,头皮更是有些刺痛。 不久后,吸力突然停止,只有云海还在翻滚。 云海中央有数不清的水滴坠落,仿佛一条银色长河倾泻而下,吊桥下,是百丈激流。 滂沱大雨与轰鸣瀑布还有呼啸山风汇成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隆隆的落入山峰下,在时间流逝之下形成海洋,天昏地暗,海底的一些原始单一的生命体也渐渐出现,最终形成了生态圈。 不过因为杨岱对于这方小世界的生物圈并未做出什么规划,所以这些生物虽然存在,可是数量非常稀少。 几乎只有蜉蝣、虾蟹、鱼类、珊瑚等一些比较普遍的生物,繁衍速度倒是挺快,但想要真正诞生智慧,怕是难上加难。 这也是这方小世界的特点,这里是人为创造,所以没有任何的天道法则保护。 一切都交给杨岱去决定,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由他主导。 所以即使杨岱对小世界没有做出什么规划,它自然而然的就按照杨岱的意愿开始运转。 只要是杨岱想要的东西,基本上就能够在下一息内达到杨岱的预料。 第四十章:显化论道 杨岱静静地站在空中看着自己的杰作,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果然还是亲自动手更好,不过总觉得欠缺了什么?” 杨岱下一刻便出现在一座山峰之中,这座山峰是这个小世界最高的山峰,观景效果也最佳。 一根根秀丽挺拔的紫竹出现在杨岱视野当中,竹干笔直,滑润如玉,透着莹莹光泽。 紫红色的竹叶十分纤薄,宛如透明,映出了黄昏的暮色。 夕阳斜照,橙黄色的余晖在林子里浮动,风起了,卷起天际的云霭。 杨岱弯下腰,轻轻抚摸身前一根折断倒地的紫竹,这株紫竹干涩枯裂,光秃秃的,显然已经失去了生机。 暮风吹过,竹叶沙沙,在断竹旁,慢慢冒出了一个小芽。 一个嫩绿的小芽破竹而出,很快便长成了一颗翠绿欲滴的紫竹,紧接着是一丛茂盛的紫竹,甚是好看。 山间大多数林木由绿转黄,翠褐镶嵌,唯有向南的一片枫树林,叶子火红,如灿烂朝霞。 与环绕山峰的白色云海交相辉映,蔚为奇观。 紫竹林的深处,赫然出现了四方小院。 从外面上来看乃是青瓦白墙,灰檐乌门,白色的仙鹤飞进飞出,灵禽嬉戏,门口还挂着一副对联。 左联为壶中须弥藏日月。 右联是驻世不灭长生仙。 横联:尘世闲游。 杨岱迈步踏入了小院,这个小院颇为宽敞,四周栽植着紫藤萝,庭院内佳木葱茏。 一泓曲水引山溪泉水而入,碧蓝澄净的池塘中游荡着五彩斑斓的锦鲤,一尾尾活泼跳跃,欢快畅游。 偶尔还会探出头来,冲杨岱吐着泡泡,似乎想与杨岱亲近。 杨岱看着院子内的景象,露出淡淡笑容,正对大门的是正房,左右两侧各有两间厢房,里面有客房,书房,卧室等,里面可以无限扩充房间。 小院的后面是三亩田地,杨岱打算去买一些种子,然后种地。 一行大雁成人字形飞翔远去,留下一串雁鸣,消失在云海之中。 小院坐北朝南,日月星辰运行方向杨岱可以随心掌握。 “好一派仙家胜境!” 杨岱感叹一声,现在就算是给他天子的位置他也不换,这样悠闲舒坦的生活简直太美妙了。 若是日后得罪人了,就往这壶里一-躲等对头们都熬死了再出去,岂不是美哉? 杨岱心情愉悦,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呵欠,躺在摇椅上晒着温暖的太阳,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这个小世界倒是挺好玩儿,不愧是山神的茶壶。” 然我已经把小世界改造完成,那么也该练练功了,学习一下金蝉蛰伏秘经吧。“” 杨岱心念一动,当下便冒出了这么个想法。 杨岱说干就干,当下便取出金蝉蛰伏秘经,仔细读了起来。 这金蝉蛰伏秘经虽不比内景四大奇书,却也是一部深奥至极的秘籍,奇特的是它并不是一本传授杀伐御敌的功夫,而是专门修炼性功的秘笈。 金蝉蛰伏秘经分为上篇与下篇,上篇以静功入手,在静中融入天地,可将气息收敛,隐匿于天地间。 我与天地无碍,虽然合为一体,但是泾渭分明,互相不影响,只要对方没有刻意寻找,很难发现。 而下篇则是以动入手,做到我与天地有碍,天地自有我安身处,既能承受天地浩劫,也能承受天地反哺。 字里行间句句晦涩难懂,即使以杨岱的悟性一时半会也难以理解其精髓所在。 他索性放下金蝉蛰伏秘经,盘腿打坐,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自古天衍之数五十,遁去其一,而这个一便是包括了宇宙无穷无尽的变化。 若是能悟得这个一,便离登天门而飞升成仙不远矣! 而诸子百家对这个一有不同的理解,有人认为是生机,有人认为是破局,无论如何,都是殊途同归。 杨岱虽说悟性惊人,但想要参透这一道理还需要漫长的岁月,无论你是修术还是修武。 总归来说修的是本心,讲的是念头通达,不失已志,不违已愿。 杨岱此时心神皆沉浸在金蝉蛰伏经中,根本无暇顾及外界,更别提察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化了。 半晌,杨岱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中透着一股失望。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金蝉蛰伏秘经上的文字,实在太过云山雾罩,难以揣测。 道是我过于心急了?” 杨岱轻叹一声,又重新闭上眼睛,继续参研,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升月落,转瞬即逝。 仙壶之中,一晃数月过后,杨岱仍旧未曾从金蝉蛰伏秘经中悟得什么,但是杨岱脸上却并未露出丝毫沮丧的表情。 反而带相反,那双眼睛越来越亮,整个人看起来也显得神采奕奕,身上隐约散发出一种淡然缥缈的韵味。 下一刻,杨岱身边凭空出现了一名模样与他差不多的少年,只是皮肤略黑,眉目清秀。 乍一看像是两兄弟一般。 这少年刚一出现,杨岱立刻睁开双眼,紧盯着他看了几息。 这是杨岱利用小世界的权限显化出来的分身,与真身的容貌一般无二,故而彼此之间的感应非常强烈。 甚至连思维波动都能共享,可谓是心灵相通。 “道友你好,我想与道友论道,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杨岱微笑问道,语气平和,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那少年闻言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道: “求之不得,请!” 话音刚落,少年便也盘膝而坐,两人面对面,相隔仅仅三寸距离。 杨岱抬头凝视少年,开口问道: “敢问何为无中生妙有?” 少年也同样直视着杨岱,直接了当的回答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善,大善。” 杨岱抚掌称赞,脸上浮现出笑容,随后,杨岱又再次开口: “敢问道友,若本心需要打磨,方会真正通透,在下倒是觉得打磨过的本心便会被磨成棱角的鹅卵石而已。” “修行一道风景尽在险峰,与极端之处走出路来,这才是修行,不知道友如何看待?” 少年闻言,微微摇头: “世事无绝对,道友就算走出来又如何?山外依然有山,不如在山中住下来,或许山高水远,人定自然,岂不闻过刚易折的道理?” 杨岱则哈哈一笑,说道: “山外有山又如何?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自有否极泰来的一天,我辈追求大道,岂能甘心寄居于一隅之地?” 第四十一章:明悟 少年闻言也是一-愣,没想到杨岱竟然会这样说,旋即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 “因人而异。” “可大道无异,山就在那边,人便在那边,若人在山前,山自然在眼前,若人在山后,山也自然在身后。” 杨岱说道,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谁也不肯让步,似乎各执己见。 片刻后,两人都停止争论,相视而笑。 “在下佩服道友的胸襟,但是空无,又如何理解?” 杨岱问道,而且他说话的时候,用词颇为小心翼翼,毕竟这涉及到了金蝉蛰伏秘经中最为关键的东西。 少年也不避讳,直接开口道: “无中生妙有,一炁化三清。” “嗯?” 杨岱闻言一怔,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少年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这完全超出了杨岱的预期。 杨岱皱眉想了半晌,这才试探着询问道: “在下愚钝,不知道友能否指教?” 少年神秘一笑,却不作答。 杨岱见状也不恼怒,仔细品味了一番少年所说的话语,良久后,他终于开口说道: “道友高义,在下悟了! “无情何谈有?” “无有何来空?” “好便是了,了便是好。” “无中生妙有,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杨岱一字一顿的说着,每吐出一字,他的眼神就亮了一分,待到说完,杨岱猛地站了起来,朗声道: “妙!真是妙啊!” 杨岱忍不住仰天狂啸,仿佛要把心底所有的郁闷全部宣泄出来。 杨岱忍不住仰天狂啸,仿佛要把心底所有的郁闷全部宣泄出来。 良久,他渐渐恢复平静,看向面前的少年,郑重说道: “道友果然大才!” 少年微微一笑,道: “不敢当,不过在下也只是偶有所感罢了,道友谬赞了,恭喜道友顿悟。” 杨岱闻言笑道: “道友客气了,若非道友提醒,在下怕是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个道理。” 场景变换,少年消失不见,只留杨岱一人坐于群山之巅。 “吱一一” 一声清亮悠远的蝉鸣在群山之间响起,风起云涌,天地变色,在杨岱的心灵深处一副玄妙无比的图景出现了。 惊蛰时分,万物复苏,春雨绵绵,一只金蝉趴在树叶底下,狂风暴雨吹刮而来。 它纹丝不动,狂风骤雨侵袭,它却能始终安稳如泰山。 恍恍惚惚之间,杨岱似乎变成了一只金蝉,栖息在了树干之上,四下观望,只见群山莽莽,苍茫浩瀚。 雷霆咆哮间,闪电撕裂夜幕,照亮天际,令山川大地都蒙上一层银辉。 一条条雷霆犹如巨蛇在天空之.上蜿蜒游动,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狂风呼啸,卷起漫天飞沙走石,整个山脉之上一片昏暗,唯有古松傲然耸立,迎风招展,似欲撑破乌云,将其捅穿。 而金蝉就安静的栖息在古松的枝头,似欲撑破乌云,将其捅穿。 而金蝉就安静的栖息在古松的枝头,似睡非睡,犹如一片叶子飘零。 杨岱感同身受,操控自己的口器与触手巧妙借助古松枝丫遮挡狂风暴雨,躲避狂乱的风刃与雷霆。 一切似梦似幻,翅膀与四足在狂风暴雨里摇晃不定,金蝉却安逸无比,以不同的角度调整姿势,尽量保证自身安危,不至于被狂风卷起摔落。 天地间的恶劣天气反而成了金蝉得以平衡的助力,让它更好的适应这种恶劣环境。 狂风怒吼间杨岱体会到金蝉那执着、不屈的顽强生命力,尽管翅膀与四足已经千疮百孔,鲜血淋漓,可它依旧坚持要活下去。 “轰隆....“ 一道粗壮如水桶般的雷柱划破长空,狠狠砸向大树的主干,顿时一阵火光迸射,焦糊味弥漫开来,大树剧烈颤抖。 -根根细密的树杈纷纷折断,掉落下去,杨岱也因为失去支撑力而跌落下来。 金蝉重重的摔在了泥土中,它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浑身麻痹,根本动弹不得,它并没放弃希望,而是拼命用口器与翅膀试图努力飞离泥潭。 但是任凭它怎样努力,始终徒劳无功,一阵狂风刮来,将他像丢垃圾一般卷起,再又高高砸下。 风刃划破了它的翅膀,带出一串腥红的血迹,金蝉被压在了一块小石头底下。 金蝉悲鸣,声音凄厉无比,它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搬开了石头,卯足了劲儿。 用残肢剩骸撑住躯体,艰难的朝前挪移着。 它的身上伤痕累累,每一寸皮肉都遭受重创,几近毁灭,但即便是如此,它仍旧没有放弃希望,它要活下去。 金蝉一路拖拽出长长的血迹,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迎着狂风死命的扑闪着翅膀,尽管它的翅膀已经所剩无几。 尽管它已经遍体鳞伤,但它还在竭力的活下去,它知道自己随时都会死亡。 但哪怕仅仅是一线渺茫的希望,它都要抓住。 它在狂风之中艰难跋涉,不知何时,它停在了一株树木之上,一缕又一缕的元炁吸入它的身体之中。 滋润着它濒临崩溃的五脏六腑,它的翅膀与四肢恢复了知觉,虽然很慢,但总归能够勉强行动了。 狂风暴雨猛烈交加,这次的风雨比上一次猛了十倍不止,金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就好像藏于地心。 生命气息的消隐又重聚让杨岱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 “我是谁?谁是我?我在干什么?” “杨岱,这是我的名字吗?” “我是在梦中变成了一只金蝉,还是金蝉在梦中变成了我?” 蝉耶?人耶? 据说杂道集上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叫做庄周的儒家圣贤有一次误食了幻蛾,当天晚上做梦的时候化为了蛾子。 经历了蛾子的生老病死,最后梦醒,不知是自己变成了蛾子,还是蛾子变成了自己。 亦或者两者都有?或者说他误食了菌菇? 啊,还是分不清了呢,所以生命啊.....它苦涩如歌,悲凉如歌! 杨岱停止了思考,肉身与思想彻底的不存在,仿佛脱离这片天地而去,成为绝对的静止。 第四十二章:白鹿缘 另一方面杨岱的识海深处,原本干枯的河岸渐渐的凝聚成了一汪湖泊,这里是杨岱的心湖。 代表了他的精神显得无比生机盎然,以一种奇特的频率在不断的振动着。 整个精神世界如同大海涨潮之时起伏着,杨岱依靠本能,似乎有所顿悟,断去了与外界的联系,魂魄漂浮在识海里。 似真似幻,忽明忽暗,而且越发虚弱,就像一盏随时熄灭的灯火。 无数念头蜂拥而来,各种信息冲击着杨岱的脑袋,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如同一只真正的金蝉沉入识海的深处,陷入了沉眠。 不知过了多久,杨岱猛然惊醒,丝丝缕缕的炁从四面八方钻入他的身体里,补充着他枯竭的识海。 杨岱的身体这才逐渐有了一点温热,他感觉到身体有些僵硬,就像是大病了一场似的,全身酸痛无力,连手指都懒得动。 “我真的出来了吗?还是说刚刚一切只是幻觉?” 杨岱缓缓坐起身来,检查了-下周遭的周遭的环境,确认这是真实的壶内洞天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方才差点迷失在幻象之中,若是真的出现什么问题,恐怕就是神仙下凡了,也救不回他了。 “先出去再说,不知壶外过了多少天,他应该等急了吧。” 杨岱轻叹一口气,他现在全身乏力,根本无法动弹,只得忍受着身上传来的疼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艰难的站了起来。 “我要出去。 杨岱有气无力的说道,下一刻,那股熟悉的吸扯力拉扯着杨岱升了空,眼前景色一换,已经回到了山神庙之中。 目之所及,还是熟悉的地方,残砖破瓦,一股子发霉的味道,墙壁上挂满了蜘蛛网,一切都没有改变。 唯一的变化,就是杨岱透过窗户看到了站在远处的汤鲤庭。 此时天已经亮了,汤鲤庭正倚在一棵树上打瞌睡。 杨岱望向桌子上的那盏茶壶,双手不知解了什么道印,嘴里念念有词: “乾坤借法,搬山挪岳,急急如律令一一收!” 顷刻之间,茶壶骤然变小,径直吸入杨岱的袖口之中。 “这改良的收纳术看来还不错,至少不必担心装不进东西。 杨岱自语道,这并不是袖里乾坤,而是杨岱通过一粒粟中藏世界,二升铛内煮山川之意。 使其缩短,最后收入袖口之中,虽然效果远逊于袖里乾坤,却胜在省事儿,而且可以持续运转许久。 不过这种法门太耗损心力,杨岱估摸着,他现在顶多能够再使用三次,之后就得休息一阵子再继续使用了 杨岱走出了山神庙,汤鲤庭察觉到了脚步声,睁开了睡眼惺忪的眼睛。 汤鲤庭揉了揉眼睛,看见了杨岱,立马露出了笑容,走上前来,道: “杨先生,你总算出来了,我等你等了一夜,困死了,山神庙里是什么情况?” “我昨晚半夜就见山神庙周围的香火瞬间消散了,吓死我了,还以为杨先生您出事了。” “在下没出事,只是容潭山的山神已经消散了,从此容潭山已经没有山神了。” 杨岱平淡的回答道,但汤鲤庭却吃了一惊,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会这样?没了山神的看管,这山里的精怪们岂不是要闹翻天?” “那倒未必,山神消散,这些精怪们或许不知情也说不定,至少能保证它们一时不敢造次,至于以后如何,就不好说了。” 杨岱说道,对于容潭山的精怪,他倒不担心,反正与他无关,他又不想当山大王。 “这么说来,先生打算离开了? 汤鲤庭问道,语气之中略带着几分失落,显然他是希望杨岱能够留下的。 “然也,在下今日便启程离去,你呢?你打算继续在这里住下去吗?” 杨岱随意的点头道,他早已决定今天便动身离去了,所以也不打算停留了,该去别的地方游历了。 听到这话,汤鲤庭顿时叹了口气: “唉,我还要给洛清欢一个家,这山中的精怪大多服我,所以还不能走,只能祝先生一路平安。” 汤鲤庭说的诚恳,杨岱闻言,也是微微颔首。 “汤鲤庭,我还得劝你一句,人妖殊途,你与洛姑娘终究不可能有结果的。” “前朝有一个故事是这样说的,说千年前岳州飞来峰里隐居着一头修炼成精的白鹿,性情温和,善良淳朴。” 杨岱突然开口说道,汤鲤庭愣了一下,抬起头,似乎明白了杨岱的意思。 杨岱见状,微微点头,接着道: “那白鹿虽然善良淳朴,却不知人心险恶,一日雨季白鹿闲来无事游历湖畔,头上的珠钗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她弯腰去捡的时候正好被-位路过的书生撞见,书生将珠钗还给白鹿后,两人就那么一见钟情了……” 杨岱缓缓的讲述着千年前的故事,汤鲤庭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忍不住打断了杨岱,道: “先生,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对楚绪是一心一意,绝无二心。” 汤鲤庭的脸色涨红,很他没想到杨岱竟然拿这个来劝解他,他本就深爱洛清欢。 而且这件事他也考虑了很久,他是认定了洛清欢,并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在下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先继续往下听。” 杨岱摇摇头,继续讲述道: “那位书生名叫沈观南,家中往上三代都是老农,他十八岁高中探花郎,十九岁参加春试高中状元,官拜吏部尚书。” “从没有对一个女子这么心动过,此刻遇到白鹿,更是怦然心动。” “白鹿偶然误食芝草化形,但因其秉性纯良,不谙世事,所以一直没有离开过这座山。” “这次下山游湖,正巧碰到了沈观南,两人相互倾慕,这一来二去的便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惜好景不长,沈观南生了一种怪病,一旦发作,便会全身溃烂,但是第二天便会恢复如初,日日夜夜痛苦万分。” “白鹿爱极了沈观南,四处求医问药,可惜却始终没有办法治愈。” “最后白鹿通过多方打听后,一-位游方的高人告诉她沈观南这病得用风吼冰原之_上一种名叫碧血真情莲的药材才能够根除。” 第四十三章:坦白 “白鹿为救沈观南,冒险进入绝地寻找碧血真情莲,却遭遇寒潮暴雪阻隔,但是依然坚持了数月,终于在冰原腹地找到了碧血真情莲。” “此时的她身上有多处冻伤,而碧血真情莲得需鲜血才能浇灌开。” 杨岱说着,目光幽幽: “白鹿毅然决然的放血浇花,最终将碧血真情莲催熟,可惜她体内的血液已经快要流干净了... 说到这里,杨岱顿了顿,汤鲤庭听的也满是感慨,这白鹿的确是痴情种子,只可惜命运弄人。 “我们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白鹿似乎却有奇遇,她最终还是走出了冰原,回到了沈观南的身边,而沈观南也因为这一株碧血真情莲活了下来,两个人顺利的成家,夫妻恩爱无比。” “然而好景不长,沈观南的妻子是只鹿妖的事还是传扬了出去,乡邻多有口舌议论。” “甚至还有人提议让沈观南杀了他的妻子,但沈观南不愿,只说他妻子是非常善良的人,不应该这样对待。 “后来,沈观南在朝廷上处处受到排挤,最后连升迁都升不上去了,也就是在这时,一名不怀好意的和尚盯上了白鹿。” “两个人大打出手,沈观南拼死护住白鹿逃脱,却不幸被和尚封印在盂里面。” 杨岱说着,汤鲤庭的双拳紧握,牙齿咬的咯吱响,恨恨的说道: “可恶!这和尚简直是欺人太甚!” 杨岱轻轻拍了拍汤鲤庭的肩膀,道: “你不必激愤,这和尚实力强横,白鹿也不愿意苟活,当下便自动要求和尚也封印自己,和尚也就遂了她的愿,白鹿和沈观南都被封印在了盂里面。” “最后两个人抱在一起,双双殒命,世上再也没有这两个人了,只有两只蝴蝶长相厮守。” 杨岱说到这里,汤鲤庭已经眼眶泛红,哽咽起来。声音也颤抖起来. “先生,我……” 杨岱摇了摇头: “在下知道,所以在下跟你说这番话。” 杨岱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 “你认为你比白鹿如何?楚绪她是失明看不见你认为你是人才倾心爱慕于你,若是她恢复了光明,见到你是只猢狲,还会像现在这般倾心与你吗?” 汤鲤庭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的心仿佛被撕裂开来,痛得他难以呼吸。 杨岱说的这些他也曾设想过,可是,他终归不是白鹿啊。 “所以,人妖殊途,你和她是长久不了的,趁着还未陷入的太深,你们尽早抽身吧。” 杨岱说到这里,语重心长的说道。 汤鲤庭低垂着头,片刻之后,抬起头,哭泣的说道: “我明白了,但是我还是不甘心,我真的放不下啊……” 杨岱见到汤鲤庭如此执拗,叹了一口气,说道: “罢了罢了,既然这样,在下就帮你一把,你看如何?” “先生若是肯帮我,我自然高兴的很,先生请讲,不知先生有何良方助我?” 汤鲤庭听闻杨岱愿意帮忙,顿时精神振奋,杨岱却笑眯眯地盯着朱郎,半天没有说话。 汤鲤庭急的连连催促道: “先生快说啊,怎么做?” 杨岱这才慢悠悠的说道: “好,既然你这般急切,那在下便告诉你,办法其实也不难,在下使用手段使洛姑娘暂时恢复光明,你也不要一下子以本体的方式去接近她。” “你这副模样恐怕会吓疯她,先与洛姑娘坦白身世,再以真身告知,如此,方可成功。” “不可以操之过急,否则不容易达到目标,反而会适得其反,到时便得不偿失了。” “总之就一个字,诚,思诚者,人之道也。” 杨岱一席话令汤鲤庭心中感激,他万万想不到杨岱竟然如此为自己着想,当即向杨岱躬身施礼: “多谢先生教导!” “呵呵,你无需如此客套,在下这么做并非全是为了你,更主要的还是希望能凑成一对佳偶。” “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在下相信这句话在每个人身上都会应验的。” 汤鲤庭点头称是: “先生恩德,我永记于心,今后但凡先生有什么吩咐,我定竭尽全力报答。 “在下可没让你做出什么承诺,不必如此,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好了,在下与你一同前往,看看你是如何向洛姑娘坦诚身份的吧。” 杨岱和汤鲤庭二人并肩走出了白羊峪,向着马老丈的家里行去,不过杨岱显得十分轻松,一路.上哼着不着调的曲子: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有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先生,您方才哼的这是什么歌呀?什么好啊了啊的,怎么我从未听过?” 汤鲤庭见杨岱唱的欢畅,忍不住问道,杨岱却摆不予回答,继续哼着: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哼完一曲后,杨岱这才停了下来,转脸看着汤鲤庭,微笑道: “你若是听到好了,就说明你还是有点悟性,这首歌便叫好了歌,至于它的出处嘛....嘿嘿,这个我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杨岱卖了关子,又接着说道: “等日后你有缘,自然知道了”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朝着马老丈家里走去,大概走了一刻钟左右的路程,终于来到马老丈的家门门外。 远远的就看到马老丈的背影上了山,手里还拿着劈柴的斧子,估计是砍柴去了。 杨岱和汤鲤庭站在门口敲了几次门过后,两个人便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只有洛清欢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发呆。 她的眼睛灰暗无光,本来就是盲女,空洞的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汤鲤庭看到这一幕,心中猛地一痛,正欲上前,杨岱却拦住了汤鲤庭,摇了摇头,示意他莫动,静观事态变化。 汤鲤庭见状也不再贸然前行,默默地退到杨岱身边。 洛清欢听见了脚步声,但是却没有任何反应,从脚步上判断应该是两个男人。 因此并未惊慌,依旧望着天空,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 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被吞噬掉了一般,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令人窒息,绝望的窒息。 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拼命的挣扎,最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淹死,那种深深地恐惧充斥着整颗心脏。 她一切活着的动力都来自于汤鲤庭,她昏迷的时候隐约听到马老丈与杨岱的谈话。 自己的心上人竟然死了,不存在了,没了,这样她怎么能接受? 洛清欢想死,非常想死,这个世界对她一点也不友好,如今精神支柱都没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第四十四章:长相厮守 “洛姑娘,我是杨岱,假如上苍给你半天光明,你想干什么事啊?” 一阵温润的男声传来,将洛清欢的思维从绝望的泥潭中拉了出来。 她缓缓地转过头,努力睁大眼睛想找到刚才说话的声音源头。 “杨公子,你是来安慰我的吗?” 洛清欢喃喃地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哀伤,这让汤鲤庭的心更疼了,他现在甚至恨不得冲过去抱住洛清欢,可惜,杨岱阻止了他。 “洛姑娘,假如上苍给你半天光明,你会选择做什么呢?” 杨岱继续循循善诱道,这个时候的杨岱就像是一个引路者一样。 “半天光明?我真想好好爱这个世界一次,可根本不可能了……” 洛清欢凄凉的苦笑起来,泪珠从脸颊滚落下来,滴在地上。 “洛姑娘,在下知道你现在心情极度低落,但是你放心,你这个愿望,就交给在下来替你实现。” 杨岱温声说道,同时也做出手势,让汤鲤庭变回人形。 万一洛清欢恢复光明后见到汤鲤庭是妖怪,真得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汤鲤庭点头,然后慢慢幻化成人形,杨岱这才放下心来,走到洛清欢身旁。 用手掌遮住她的双眼,嘴唇蠕动,小声地念叨着什么,将手取了下来。 片刻之后,洛清欢突然间觉得原本漆黑冰冷的世界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她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以及站在她周围的两个男子。 左面的男子生的那是儒雅俊朗,右面的男子虽然面貌普通,但是身姿挺拔,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你们......是谁? 洛清欢怯懦的问道,不知为何,面对右面的男子她总觉得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 “重新介绍一下,在下杨岱,只不过是一届山隐闲人而已。 杨岱拱手向洛清欢表达敬意,而汤鲤庭则强行压制内心的激动。 汤鲤庭声音都有些颤抖的说道:“清欢,我就是汤鲤庭,你的相公。” “什么?.....你是朱郎?” 洛清欢瞪大了美目,满眼的难以置信,不敢相信的盯着汤鲤庭仔细端详起来,越看越觉得熟悉,仿佛两人早就认识一般。 洛清欢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眼前的景色,清脆悦耳的鸟鸣,无不证明了自己真的恢复了光明。 洛清欢颤抖着伸出了手,看得出来,她很紧张,轻抚汤鲤庭棱角分明的脸庞,眼眶中泪花闪烁。 汤鲤庭轻轻握住了眼前姑娘的柔夷,轻声说道: “清欢,是我,我回来了。” 洛清欢用力点了点头,扑入了汤鲤庭怀里,哭泣着,仿佛要把全部的委屈都哭出来,泪水沾湿了汤鲤庭的衣襟。 汤鲤庭紧紧地抱着,不停拍着她的背,轻声的安慰着。 洛清欢哭了很久很久才平静下来,然后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红肿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朱郎,一言不发,生怕他消失了一般。 良久,她才终于说话: “鲤庭,告诉我,这是真的,不是梦,对吧?” 这话让汤鲤庭心里一酸,眼圈瞬间就红了,他哽咽的点点头,说道: “清欢,这当然是真的,不是梦里。” 听到汤鲤庭肯定的答案,洛清欢喜极而泣,又扑进了怀里,再一次痛痛快快地大哭起来。 汤鲤庭没办法,只能任由洛清欢发泄。 等她停止哭泣的时候,洛清欢已经靠在他怀里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显示着刚才她的激动。 汤鲤庭轻叹了一口气,帮她擦拭泪痕,两人依偎在一起互诉衷肠。 而杨岱则是暂时避开了,留给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洛清欢终于缓过神来,然后抬起头,认真的打量着汤鲤庭,似乎想要把他深深地记在脑海中。 “鲤庭,你比我在梦中想象的还要年轻帅气。 洛清欢痴迷地看着朱郎,喃喃自语,脸上泛起淡淡绯色,美目含情脉脉。 汤鲤庭闻言微笑,伸手刮了刮洛清欢挺翘的鼻子: “我原本就很帅。” 洛清欢被逗乐了,白了汤鲤庭一眼,然后,她低下头去,小声的说道: “我还以为我配不上你呢,我......” 汤鲤庭闻言心疼得不行,急忙将她搂在怀中,柔声说道: “清欢,别傻了好吗,你怎么可能会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你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我想一辈子疼你,爱你,呵护你。” 洛清欢闻言,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良久,汤鲤庭突然说道: “清欢,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儿,我其实并不是人类,而是一只猢狲成精。” 听到汤鲤庭的话,洛清欢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好像有些不敢置信。 她睁大了清澈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汤鲤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说什么?你……你……” 洛清欢结结巴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听错了,或者,是幻听。 汤鲤庭见状只好重复了一遍继续说道: “洛清欢,我确实不是人类,但我绝对不是坏妖,也不会伤害你。” 洛清欢听了,仍然没有反应,她觉得,汤鲤庭说的太离谱了,根本无法理解。 她甚至都不愿意接受这样荒诞的事实。 “汤鲤庭,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得拿出证据啊。” 洛清欢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她却忍不住偷瞄着汤鲤庭的表情,生怕从他那儿找出那怕一丝恶作剧的感觉。 汤鲤庭知道楚绪不信,于是他看向站在远处的杨岱,杨岱立马会意,颌首示意他随便说,不要拘谨,他会尽量配合。 “清欢,如果我现在变身给你看,你相信吗? 汤鲤庭问道,洛清欢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她还是觉得这种事情匪夷所思,不可思议,可又隐约有几分期待。 汤鲤庭见此暗松了一口气,既然洛清欢同意,那他就没什么顾忌了,他轻呼了一口气。 脸上与脖颈还有手腕处迅速长出粗糙的毛,转眼间,他已经变成了一只巨型的猢狲。 洛清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大了嘴,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汤鲤庭向她走去,问道: “洛清欢,我不是人类,你怕吗?” 洛清欢看到汤鲤庭朝自己走来,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可很快她就发现,她早已退无可退了。 洛清欢抬头,望着浑身布满黄毛的汤鲤庭,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最后才鼓足勇气摇了摇头,说道: “不,我不怕,你这个样子多可爱啊,不管你是人,还是妖怪,我都喜欢你。” 汤鲤庭开心的笑了,他伸出手臂,轻轻抚摸着洛清欢的秀发,说道: “洛清欢,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会永远陪伴在你身边。” 洛清欢点点头,主动拉起了汤鲤庭的手,两人紧紧相握,相拥在了一起。 第四十五章:尴尬了 “咳咳,两位,看来已经不需要在下来充当和事佬了。” 杨岱突然插了一句,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 洛清欢与汤鲤庭两人赶紧分开,洛清欢低着头。汤鲤庭却大胆的抓起她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彼此心意情投意合。 “杨先生,不好意思,刚才一时情难自禁,冒犯之处,请您海涵。 汤鲤庭尴尬的挠了挠脑袋,说道。 杨岱摆了摆手,说道: “在下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不必介怀,即然你俩的事情都谈妥了,那在下就先走了,在下在旁边看了许久,还以为方才又会是一场人妖分别,爱而不得的凄苦场景。” 说完,杨岱爽朗大笑几声,便转身离去。 “杨先生,你准备去往何方啊?” 汤鲤庭连忙喊道,杨岱闻言脚步一滞,但又继续往前走去,开口说道: “天大地大,在下志在四方,我辈岂是蓬蒿人?自然是想去哪儿去哪儿,别送了。” 说完,杨岱潇洒的挥了挥手,使用腾云术瞬间消失了踪影。 汤鲤庭见状摇了摇头,心里却不免有些羡慕,像杨岱这样的有道高人,世间少有。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 不过,汤鲤庭也明白,自己恐怕是做不到杨岱这种潇洒了,因为他有牵绊。 想到这儿,汤鲤庭忍不住露出苦涩的笑容,人和人果然不一样,自己注定就是个俗人,无法做到杨岱那般超凡脱俗。 汤鲤庭也没纠结太久,毕竟,每个人的路不一样,杨岱有他的追求,他也有自己的责任。 他们都有各自的命,这是不可改变的,也只能祝福彼此,一路平安。 汤鲤庭想到这儿,脸.上的愁云瞬间散去,他低头凝视着身旁的洛清欢,洛清欢的眼眸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汤鲤庭伸手拂掉洛清欢落在耳畔的碎发,也带着洛清欢离去,两个人就此告别。 杨岱腾云驾雾而行,云层之间,他俯瞰地面,只见下方水泽遍布、河网交错纵橫,川流不息,宛如蛛网密布。 一处巨大的岩柱上有一个客栈,歇息的大多是途经此处的商贩,客栈也因此提供了直接贸易和摆摊的场所。 高层位置视野极佳,天气晴朗时可以直接看到远处的山峦。 每隔数十里,便有巡逻的守备军守护,百姓安居乐业,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杨岱正悠悠然之时,忽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自己只会上不会下,如此的说来他要怎么下去? 难道一直在天上飞着吗?这样很尴尬的好吗? 我是谁? 我在哪? 我为什么会飞到天上? 杨岱坐在云上,陷入了沉思。 一天后,正午望京县往南三十里外,有一座小镇,名叫玉溪镇,镇中有一家客栈,名叫万福客栈。 掌柜姓吴,年龄在五十岁左右,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平日里倒是和善得很。 不过今天,他却遇到了一件棘手的麻烦事儿。 今日店里不知为何,来了许多江湖客,腰间多佩刀剑,气势汹汹的模样。 看起来好像要闹事儿,这些江湖客吴掌柜惹不起。 万福客栈虽然是个小客栈,但是生意还算红火,平日里,来的都是一些普通百姓居多。 今日突然冒出这么多江湖客,显得极为怪异,让人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此时,店里已经坐满了人,除了那些江湖客,还有不少其它的食客,都聚集在二层的包房内观望着下方的动静。 “掌柜的,要一份儿烤羊后腿,两碗白饭,一壶千花酿,再加几道招牌菜,快点!” 一位身材肥胖、脸上带疤的男子走到柜台前,冲着掌柜大声喊道,他说话的语速很快。 每句话都用力吼了出去,可见对于自己吃饭的问题,他非常重视。 吴掌柜知道他,这人名叫廖铁头,经常来他这儿光顾,听说会武。 今儿带了一群人来他这吃饭,所以吴掌柜态度还比较温和: “廖爷,小羊羔子卖完了,而且您还欠着饭钱呢,您看?” 廖铁头肿泡眼一瞪 “你什么意思?难道怕我廖铁头吃完饭不付账?” 吴掌柜赔笑道: “我没别的意思,小店没有羊肉了,只余下狗肉,而且云州是下州,这千花酿就更稀罕了,本店只余一坛.... 吴掌柜话未说完,廖铁头便打断了: “我不管那么多,廖爷我今儿请客,你赶紧给我做去。” 说罢又扭头冲着身边那群江湖汉子嚷嚷: “各位兄弟,今儿个廖爷请客,敞开肚皮吃,想吃啥随便拿,不用跟廖爷客气。 那些江湖汉子听后纷纷欢呼起来,廖铁头得意洋洋地瞥了吴掌柜一眼。 随即廖铁头坐回椅子上等菜上桌,其他人也纷纷落座,开始聊天喝酒,好不热闹。 “掌柜的,看样子他们又想赖账了,怎么办啊?” 一个伙计凑近吴掌柜的耳朵轻声说道,他是吴掌柜的远房侄儿,因为家境贫寒,才来到这里谋生活。 吴掌柜压低声音道: “能怎么办?先把这群人伺候好了,待会我亲自端过去。 “行吧,掌柜的辛苦了。‘ 那伙计点头应了一声,转身退了下去。 “哟,老吴,菜呢?” 廖铁头看到吴掌柜半天都没有动作,顿时不高兴了,站起来朝吴掌柜大声质问。 吴掌柜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勉强挤出笑容,连忙摆手解释: “廖爷您稍微等一等,马上就来了。” 说罢,他急匆匆走向厨房,片刻之后,吴掌柜端着一盘狗肉与好几碗白饭从厨房走了出来,递到廖铁头面前,好声好气的说道: “廖爷,请慢用。” 廖铁头生气了,将盘子推开,怒目圆睁: “这是什么玩意儿?你就让我吃这个?” 吴掌柜赔笑道: “廖爷,您将就着吃吧,绝对干净,我保证。” “滚! 廖铁头一脚踢翻了吴掌柜,正欲继续发飙,忽然一处不起眼的角传来温和的声音: “这位大哥,既然有菜团子吃,何必为难一个做生意的掌柜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坐着的正是杨岱,他神色淡然,嘴角含笑。 看到杨岱,廖铁头不由皱眉道: “小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儿?” “在下杨岱,您何必为难一个掌柜的?大家都不容易,不如多体谅一下。” 杨岱拱了拱手,依旧面带微笑的说道 “在下杨岱,幸会,幸会。” 廖铁头仔细打量了杨岱几眼,发现并无印象,便问道: “杨兄弟是哪路英雄?横在哪个山头啊?” “山野中的闲散人士罢了,算不得什么英雄。 杨岱微微一笑说道。 “闲散人士?你小子骗谁呢?我可是听说了,最近江湖中可是出了一位打虎好汉,据说手段惊为天人,叫什么杨岱的,该不会是你吧?” 廖铁头斜睨着杨岱,嗤笑道,显然不信。 第四十六章:玄驼帮 杨岱没有说话,这时,吴掌柜趁机溜到了杨岱的旁边,压低声音说道: “小哥,这位廖爷是玄驼帮的人,不好惹啊。” “原来是玄驼帮的朋友,失敬失敬!” 杨岱拘拳一拜,随后站起身来,朗声道 “廖爷,在下确实没有恶意,今年大伙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在下相信您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如此,何必为难一个做生意的掌柜的呢?” “你小子倒是挺讲理,不过你刚才那番话,可是让老子很不爽啊,这样吧,老吴我可以不动,但是这股邪火老子就要发泄到你的身上了!” 玄驼帮在云州只能算二流小门派,但在江湖上的威名却不弱,挂着四海镖局旗号搞运输,同时暗中贩卖私盐,在江湖上有很深的根基。 而且玄驼帮背靠官府,一般的江湖人不愿意招惹他们。 杨岱挑眉,饶有趣味地看着廖铁头: “廖爷想怎么发泄?” “怎么发泄?当然是打你了!” 廖铁头猛然一挥手,顿时周围的江湖汉子纷纷站了起来,将杨岱困在了中央。 杨岱环顾一圈,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笑吟吟地看着廖铁头: “你这是打算仗势欺人吗? 廖铁头嘿嘿一笑,露出两颗黄牙: “老子乐意,谁叫你小子坏了老子的好事儿?” 说罢,他便冲了过来,廖铁头没练过炁,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武夫,甚至没入品。 所以他根本没有把杨岱放在眼里,直接抬脚踹过来。 杨岱侧身躲过,伸手抓住廖铁头的衣领,轻轻往外一扯,便把他丢了出去,砸翻三张桌子。 桌子上的茶壶、茶杯全部摔碎在地。 廖铁头捂着头痛得直哼唧,杨岱的力量大的惊人,竟像拎鸡崽儿一样把他提了起来,随手就甩飞了,他感觉自己的肋骨都快折了。 “小兔崽子,你找死!” 周围的江湖汉子见状,齐刷刷拔刀,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杨岱淡定自若,仿佛被包围的不是自己,反而像是廖铁头等人,他双眸闪烁,语气平静地说: “诸位,我不是故意要搅和你们,我只是看不惯你们仗势欺人罢了。” “呸!都住手。” 廖铁头吐掉口中残留的食物渣子,冲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停止动手,随后他眯起眼睛,盯着杨岱道: “我知道你是个有真材实料的高手,我廖铁头拿的起放的下,不会跟你斤斤计较,不过你今日破坏了老子的雅兴,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廖铁头拍拍屁股站起来,指着杨岱说: “这样吧小子,我也不难为你,就罚你陪我喝几盅,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听闻此言,杨岱摇了摇头,婉言拒绝: “在下不擅酒力,廖爷还请见谅,改日在下再与廖爷饮酒如何?” “小子,我看你是一个斯文先生,才给足你面子,我玄驼帮虽说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但好歹也是四海镖局旗下的一份子,莫非你真把自己当成什么绝顶高手了吗?” 廖铁头脸色渐沉,语带威胁地继续说道: “我劝你最好识相点儿,别以为能打就可以肆无忌惮,老子这里的兄弟比你多十倍,你敢不从,那我便让你横尸街头!” 话音刚落,众多江湖客齐刷刷举起兵刃,虎视眈眈地盯着杨岱,似乎下一秒就会对其群起而攻之。 杨岱却依然神态自若,没有丝毫害怕,他微笑着回答: “廖爷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廖爷或许觉得自己在江湖中有些地位。” “但在下看来,廖爷所谓的江湖,不过是一群井底之蛙聚集在一块儿的地方,又怎知广阔天地呢?” “你……” 廖铁头被怼的满脸通红,想发火却又忍住,毕竟杨岱确实有嚣张狂妄的本钱。 “小子,你够种啊!我现在倒是更加欣赏你了,要不要跟我混,正好廖爷我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想不想听?” 廖铁头舔了舔嘴唇,目光紧紧地盯着杨岱,他知道对于武林人士来说,金银是极具诱惑力的。 “不知是什么东西啊?” 杨岱心思活络,装作心动的模样,立马询问原由。 廖铁头看了看周围,那些食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缩回了脖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就连吴掌柜的也装作收拾桌椅,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廖铁头随后凑到杨岱耳边,低声说道: “小兄弟,老哥不瞒你说,我玄驼帮在没挂单四海镖局之前过的是刀头上舔血的日子,后来四海镖局成了我们的靠山,我们才逐步走向安稳。” “这件事可是大事儿,顶天的事儿,全江湖知道这件事的不过三个人,我告诉你后,你千万不要往外传,此次回去我们兄弟的脑壳儿估摸着都不保了。” 廖铁头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压抑的情绪,还不断的抽着鼻子。 “这么大的事儿,那你还敢说出来?” 杨岱眉梢挑了挑,表情略显惊讶。 “嘿嘿。” 廖铁头咧开满嘴的大牙,压低声音解释道: “你忘了我的靠山了?四海镖局是什么?那是有朝廷撑腰的,咱们这些江湖门派哪个能惹?” “不过四海镖局的生意做得太大,有些事情太过见不得台面,因此才需要找我们这些亡命徒办事。” “原来是这样。” 杨岱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随即问道, “不知道廖爷知道些什么?” “小兄弟,既然你问到了这里,我也就直说了。” 廖铁头搓搓手,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随后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如同蚊鸣: “这次的事情涉及的东西比较多,听说二十年前武安候与一位来路不明的女子生了一个私家子……” “哦?” 杨岱眉毛轻扬,露出感兴趣的样子,追问道: “然后呢?” “后被武安候的夫人,也就是宁王的亲妹子,那位大名鼎鼎的毒蝎美人昭阳公主知道了。” 廖铁头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 “昭阳公主当即便将武安候府闹了个天翻地覆!” “而武安候又是个怕老婆的主,只能把母子两人赶出去了,母子两人从此隐姓埋名、流落他乡...”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杨岱点点头,对于廖铁头话语中提到的毒蝎美人昭阳公主倒是颇有些好奇。 第四十七章:佛道之争 廖铁头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忽然笑了一声,继续说道: “昭阳公主不解气,又雇了江湖杀手前去追杀那母子两人,誓要斩草除根。” “谁知道那位女子是软玉阁的头牌,传闻软玉阁之主白三娘与昭阳公主斗了二十余年,却始终不分胜负。” “江湖传说这位女子将孩子托付给了一个姓杨的神秘人后便隐姓埋名躲到了深山里,从此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门阀士庶之别深入骨髓,世家大族的嫡系子弟是万万瞧不上普通百姓的。 而普通女子想要嫁入豪门贵胄,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武安侯一共有六位嫡系子嗣,这本来没什么,奇怪的是自打六年前武安候自荒州除妖归来,武安候府里便开始发生怪事。 六位嫡系子嗣一年死一位,对外宣称是病死。 传说武安侯每隔一年必须换一批新鲜的血液。 而且这个传说愈演愈烈,甚至有人说武安候是中邪了,导致子嗣不顺。 这种传言传播速度非常快,很快便传遍了都城,但是武安候是何许人也。 乃天子身边最得力的臣子之一,谁敢造谣生事,那是嫌命长了。 所以这种流言蜚语便慢慢的消散了,而武安侯似乎也恢复了正常。 就这年开始很着急的寻找自己流落在外的私家子。 武安侯乃当世英杰,一杆宝枪纵横沙场多年未逢敌手,但前两个月却忽然染上重疾卧床不起。 武安候病危,这可急坏了整个武安侯府,皇帝特准武安侯养病期间,不允许任何人探望。 所以大家根本不知道,武安候是否真的患病,亦或者只是借机逃避责任。 “原来如此,这个故事很有趣,可是与在下并无任何关系。” 杨岱耸了耸肩膀,遗憾地叹息一声,转身就欲离去,他可不愿趟浑水。 谁料他的脚刚迈出一步,廖铁头便拦住了他的路: “小兄弟且慢,我话还没说完,据说荒州的灵荒又出了一位大妖,不知怎的,荒州许多妖族部落都被他暂时联合起来了。” “哦?竟有此等事!” 杨岱微微眯眼,看样子是有些兴趣了,妖族久居荒州从来都没有统一过,甚至连联合都没有过。 荒州共分灵荒,蛮荒,大荒,天荒,漠荒五域,是一片混乱之地,妖族部落互相征伐厮杀。 荒州与世隔绝,大齐朝廷记载的资料相对较少,妖魔和巫族的后裔都在那里生存,其中不乏厉害的妖物。 廖铁头见杨岱感兴趣,心中松了口气,继续说道 “保守估计,这位大妖已经达到了炼虚合道,若真是让他一统荒州万妖,必定会祸及天下。” 妖族共有五位强悍的部落,五位族长瓜分荒州五域,各自为王。 杨岱点了点头,问道: “那位大妖如今在何处?” 廖铁头摇头: “具体在何处没人知晓,这位大妖就好像是凭空出现一样,只知道他行踪诡异,来去无踪。” 廖铁头说到这里,继续说道: “不仅如此,藏传佛教最近也有动作,他们蛊惑了赵王,就在二十日前,天子亲自下旨。宣佛门密宗信众觐见。” “朝廷之上传闻天子准备重新推行佛法,在冬至举办水陆大会,打压道门,道门自然反对,听说各门户的高人已经下山了,准备截杀佛密宗的高僧。” “其余各派掌门则表示支持,只有上三宗并无表示。” 杨岱听罢,心念电转,立马猜出了这件事背后隐含的东西,佛道之争历朝历代都不少,又包括了朝堂争锋。 这样一件大事,牵扯的势力太广,若是处理不妥当,极可能会让天下百姓受苦,更甚者波及国运。 所以,哪怕赵王是天子的亲弟弟,也难免被朝中大臣弹劾。 而现在的问题是,天子竟然要搞什么水陆大会,这不是逼着朝中大站队嘛! 这样一来,局势必定复杂,朝中大臣恐怕会陷入左右为难之境,届时水陆大会上佛道相争,必定会血流成河。 佛门自六百年前从西方传入中原,信众大多主张生来平等,讲究佛法慈悲,普渡众生。 但道家却认为佛门信奉的佛菩萨只是伪善之举,佛门修士皆是魔物,妄想借此迷惑世人,引诱众生堕落。 道门与儒家认为人生来便分贵贱,士庶之别不可逾越,若是放任佛门肆无忌惮的吸收香火,必将影响道门统治。 而儒家又坚持儒家思想,认为君贵民轻,此乃不变天理,所谓的皇权至尊,应该由读书人执政才对。 总之两边都有理,两方僵持不下,朝廷之间暗潮汹涌,每天都有人递交奏折弹劾赵王,希望天子能废掉赵王。 只是天子虽然身负龙气,但已经是一个老头子了,力不从心,很多事情根本做不得主,所以只好采取拖字诀。 道门认为修道者最是贵生,种田的泥腿子最脏,若是放这些泥腿子入道门,岂不玷污了道门圣地? 杨岱记得自家爷爷小时候同他说过,中原王朝奉行的都是君主制度,皇帝就是天,一切都应该按照天子的旨意去办。 道门与世家大族彼此勾结,收徒多收世族子弟,至于寒门学子,根本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只配当杂役。 在道门眼中,寻常百姓比猪狗还低贱,哪里值得他们浪费宝贵的时间去点化? 修道者财,侣,法,地缺一不可,若是人人都可随意拜入道门或者进朝当官,那还要科举考试作甚? 杨岱沉吟了片刻,忽然抬头看向廖铁头问道 “你刚才提到水陆大会,那你觉得这水路大会怎么个操作法?” 廖铁头嘿笑了几声,说道: “还能怎么操作?天子不外乎的就是长生呗,这次水陆大会就是为了长生造势。” “我估计这一趟水陆大会过后,佛道之争会更激烈,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也坐不住了,恐怕要闹一场。” 杨岱摸了摸下巴,露出思索之色道: “这倒也不算稀奇,朝堂上那群大臣,一个个吃人不吐骨头,为了利益什么事都敢干,只要稍微煽动一番,恐怕整个建安都得炸锅。” 第四十八章:惊天阴谋 佛门信众主修肉身与精神,讲究无欲无求,渡化苍生。 道门讲究的是清净自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佛门想要去往建安,必须要路过云州,然后再由云州转道北上,这中间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佛门穷苦的很,正经的寺庙都没几个,除了烂陀寺,其它寺庙都没几个高僧坐镇的。 天子为求稳妥,才想出了水陆大会,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暗潮汹涌。 各方都想趁机分一杯羹,坐收渔翁之利。 “小兄弟,该告诉你的都已经告诉你了,考虑的如何了?” 廖铁头看向沉默不语的杨岱,询问道。 杨岱回过神,仔细打量着廖铁头的面相,这人的眉心,鼻梁,额头三个位置,竟然有三道淡淡的黑线缠绕。 而且黑线呈三角形,显然是凶兆,且是绝户之象。 不仅如此,杨岱还通过廖铁头的面相看到他命宫里有一团灰白雾霭,不夸张的说,这几天就会死。 “小兄弟,小兄弟?你看我作甚?” 廖铁头奇怪的问道,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盯着自己看,还露出这副模样。 “咳咳......” 杨岱干咳了一声,掩饰道: “在下刚才走神了,在下考虑好了,还是不能加入你们玄驼帮,在下这人自由散漫惯了,不喜欢约束,廖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廖铁头急了,他可是冒着巨大的风险才跟杨岱说的,若是被上面知道了,非把他剁碎喂鱼不可。 下一刻,杨岱忽然在原地消失不见,仿佛从没有出现过一样,只余下满脸愕然的廖铁头呆愣当场。 “好厉害的轻功,这人果真是个高手,幸亏他手下留情,不然死的肯定是我。” 廖铁头惊叹不已,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诡异的身法,简直匪夷所思。 儿,快看....!” 忽然,他身边的一个汉子指着杨岱坐过的桌子,结结巴巴说道。 “嗯?” 廖铁头扭头一看,差点惊的叫出来,桌子上除了一些狗肉,就只有一个杯子了,那杯子里还盛着半杯水。 关键是,这个杯子只有一半,而里面的水竟然没有撒出来,依旧保持着凝固状态。 “这…这……难道......仙人的手段吗?” 廖铁头眼皮狂跳,到底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老油子,一些江湖秘闻也听说过不少。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杨岱拒绝的那么干脆了,敢情这是人家根本瞧不起他们啊。 想到这里,他浑身冷汗淋漓,庆幸刚才没有做出什么过激行动,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同时,他又有些惋惜,要是早点遇上杨岱,哪里用费尽心思拉拢。 可惜江湖上练炁的高人不是有钱就能请动的,他错过了一个结交的好机会。 另外一边,杨岱对于廖铁头讲述的故事他很感兴趣,方才用小九宫推衍法推演了一遍事情的前因后果。 得到与廖铁头讲述相似之处不在少数,且的武安候私家子也确实存在。 “这件事越发有意思了,天地本不全,算的残缺也应不全之理,非人力所能为也。” 杨岱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之色,他倒要看看,接下来究竟谁是主角。 方才他不小心推演的有点远了,以至于错失了结局,但大体脉络却清晰无比。 但杨岱却感觉冥冥之中有一种无形的墙阻止了他继续推演。 这种感觉来自天空之上,这堵墙看不见摸不着,但杨岱知道它一定存在,只是自己暂时无法破解罢了。 他摇摇头,没有再继续研究,毕竟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运轨迹。 即便强求也改变不了太多东西,反而徒增烦恼。 至于佛道之争,杨岱也算出来了,耗费了不少心神,原来是一个计中计。 原来廖铁头是玄驼帮的三当家的,私下里贩卖私盐,有一部分的钱都拿来孝敬四海镖局掌柜的一一张冠。 张冠要廖铁头要找到武安侯的私家子,将他秘密处决,并且嫁祸给赵王,以此为引。 张冠身后的天上之人才能借题发挥,在朝堂之上大肆弹劾赵王。” 杨岱听到这里,不禁挑了挑眉头,他忽然有种感觉,自己似乎卷入了什么惊天阴谋之内。 若是武安侯的私家子就这么死了,赵王被弹劾,天子举办的水陆大会也开不了,这显然对佛道两家都是好事。 佛道两家不对付,但是若是水陆大会上道门把佛门灭了,道门也必定元气大伤。 届时除了道门上三宗可置身事外,其他参加过水陆大会的道门各户一个都跑不了。 钦天监会火速镇压,一切都会像六百年前江湖无一人敢称侠客,变成一场屠戮。 赵王好歹是忠心耿耿的在辅佐天子,天子老了,朝堂之上奸臣横行,这样一个皇帝绝非明君。 而钦天监选择在这时候推波助澜,无疑是想要趁机将道门打压下去,这样的话,天子坐在龙椅上也会更安稳。 钦天监的目标显而易见,他们是在利用天子来铲除异教,届时朝堂上的大臣们也会选择站队。 若是站错了队,可能就会面临人头落地,连累亲友。 一旦朝堂上势力重新洗牌,钦天监便会借机插手,掌控朝政,挟天子而令群臣,这就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局面。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的性质恶劣程度,远超过杨岱所想象,甚至堪比造反。 一旦处理不慎,整个天下的练炁之人都会遭受牵连。 很明显这件事情后宫也有份儿,否则钦天监怎么会选择在此时掀起滔天巨浪? 季灾的后台不是钦天监就是后宫的某一位娘娘,亦或是两位都有。 若是武安侯的私家子没有被杀,也就是佛道两家各死一些人,到时候钦天监再出来收尾,打压一下江湖。 事情基本就可以告一段落。 输了,没什么损失,天子还能稳坐皇位十余年,江湖收起尾巴,乖乖做人。 赢了,天子更没什么损失了,朝廷站错队的臣子大换血,无非就是后宫与钦天监干政,江湖上血流成河。 至于天子,一个快要入土的皇帝,还不足以撼动朝纲。 这简直就是一石数鸟,一箭双雕,玄驼帮只是一个炮灰,还不知道有多少小门小户被牵扯进来。 第四十九章:灭口 他们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认下这件事情,等待钦天监和后宫消停下来后,再慢慢恢复元气。 想通了这些关节之后,杨岱已经确信这就是一个圈套。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天下武夫是怎么敢与公门作对的。 在这些权贵面前,也只有低头服软的份儿。 天下人管不了天下事,天上之人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在一念之改变历史。 “好狠的计策!” 杨岱深吸口气,暗叹一声。 但是现在不是叹息的时候,无论是钦天监,还是后宫,都是江湖各门户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而杨岱只是区区一介草民,在这些庞然大物面前,只是螳臂挡车罢了。 杨岱微眯着眼睛,脑海之中却在飞快思索。 这次事情涉及太广,不仅仅是江湖与朝堂的博弈,后宫也参杂在其中。 不知道背后是哪些人的主意,这个局面可谓步步杀机,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啊. 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被卷入了这场旋涡之中,无法自拔。 唯一庆幸的是,自己虽然被卷入却并未真正置身于旋涡中心,尚且有着脱身的希望。 杨岱又掐指推算起来,得到的结果可谓是五花八门,有些事情的轨迹由于某种不可抗力早已偏移。 因此杨岱推算到的结果自然与现实有着巨大出入。 甚至连最基本的逻辑关系都错乱了,很显然在未来某一个关键节点上,有人做的事情产生了蝴蝶效应。 这样的情况下,杨岱根本不可能准确掌握所有细节,因为任何一条线都可能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 “唉……” 杨岱长叹一声,目前看来,唯有见招拆招了,但愿事态不要失去控制,否则就真的麻烦了。 想了片刻,杨岱也不想那么多,继续朝着远方而行,他还要去领略大齐的大好风光,没时间纠结了。 但在另一边。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廖铁头便出来了,他们的门口停着马队,几十号人全部骑乘骏马,整齐划一,朝着南方奔驰而去。 这支马队速度很快,转瞬间便跑出数十里路程,也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嗖~ 伴随着一道劲风袭来,--柄飞镖带着尖啸声从草丛中呼啸而至,插进一名小喽哕的脖颈里,鲜血喷涌,当场毙命。 “什么人?” 廖铁头猛的站起,脸色骤变,拔出长刀,双眼扫视四周。 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十几个黑衣蒙面之人从草丛中窜出,手握短刃,朝着廖铁头等人扑杀而来。 “杀!” 这群人显然训练有素,一露面就悍不畏死的发动了攻击,廖铁头等人也不甘落后,双方厮杀的非常惨烈。 仅仅是眨眼间,这些蒙面人就占据了上风,将廖铁头等人打的节节败退。 “妈的,这帮王八蛋是谁派来的?” 廖铁头被砍了数十刀,鲜血横流,他怒骂一声,奋力劈开了一名刺客,然后趁势往后撤去。 “杀!” 这些刺客紧追而上,似乎不愿给他们喘息之机,他们手段狠毒,不一会儿只剩下廖铁头一个人了。 他们将廖铁头围了起来,此时的廖铁头只剩下一臂,身上多处挂彩,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模样凄惨无比。 “你们究竟是谁?难道是张大人派你们来的?” 廖铁头咬牙问道,这伙刺客实力极强,刺客中走出一个矮壮汉子,他冷笑着盯着廖铁头道: “你脑后生有反骨,今天敢吃肉,明天就敢噬主,雇主特意派遣我等来收拾烂摊子,去阴曹地府找阎王爷报到吧。” 说话间矮壮汉子出手了,速度之快令人惊讶,手起刀落间便削掉了廖铁头的脑袋。 鲜血洒了他满脸,那矮壮汉子伸手擦拭,随后他一摆手,道: “把周围都烧一遍,不留下线索,所有痕迹也要抹除掉……” “是!” 众人领命,立刻忙碌起来,他们动作麻溜,很快将周围山林焚毁,甚至连一丁点的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撤!” 矮壮汉子挥手,一众黑衣人迅速隐入山林之中,转眼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某个地下行宫之中,行宫之中烛影摇曳,一处僻静的密室之中,矮壮汉子跪倒在地,对着上方坐在阴影处的一名男子恭敬的说道 “主子,廖铁头与他的家人已经让小人解决了,至于玄驼帮小人也让道上的朋友送了他们一程。” 说完之后,他抬起头,看向了上方,密室的灯火昏黄黯淡,但仍旧可以勉强看清楚上方坐着一个轮廓。 那是一个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穿着黑袍,头戴斗笠,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之下,令人恐惧。 中年人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 “嗯……干的漂亮!” 听到这句赞赏之语,那矮壮汉子顿时喜形于色,兴冲冲的说道: “谢主子夸奖,谢主子夸奖!” “不过我怎么能确定你说的是真话?如果是上面怪罪下来……” “啪!” 中年人忽然拍案而起,一股浓郁的杀气弥漫,直接让这位矮壮汉子脸色煞白,浑身颤抖起来,再也不敢说话。 这股杀气之浓烈,仿佛凝聚成了实质一般,即使隔着这么远距离,依旧让他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廖铁头什么也没跟小人说,求您高抬贵手放小人一条活路吧……” 那矮壮汉子吓破胆,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拼命哀嚎,额头都撞破了,涕泪横流。 “嘿嘿……我放了你,但是谁放了我?” 中年人阴测测的笑了两声,一股冰冷的炁从他体内爆发开来,瞬间笼罩了矮壮汉子的身躯 噗嗤! 这名矮壮汉子瞪圆了双眼,身体软绵绵的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内脏破裂,死不瞑目, “哼……这下就没人知道了,贾大人肯定会夸我办事利索。” 看着死去的矮壮汉子,中年人神色恢复平静,喃喃低语道。 说完之后,他轻轻拂袖,整座地下密室之中,一切痕迹尽皆被抹去,再无一物残留。 做完这一切之后,那中年人才慢吞吞的迈步走出密室,在暗夜之中,他的身影渐渐消失,融入黑暗之中…… 第五十章:亭中棋 夜幕降临,月亮高悬于空中,繁星点缀着天际,今儿的月亮倒是不圆,隐藏在厚厚的云层之中。 只能看见一丝淡薄的月光从缝隙中透出来。 建安做为大齐都城,繁华鼎盛,即使到了晚上也依旧灯火通明。人流穿梭,川流不息。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酒楼茶馆鳞次栉比。 在这喧嚣的夜幕当中,建安城西南角,一座占地面积颇广的府邸屹立在其中,府门口挂着一个牌匾—— “贾府”。 而此时的贾府里,却显得有些冷清。偌大的前院里,几乎没什么仆役,除了两名负责打扫卫生的老婆子,再无他物。 就连平常最活跃的下人,现在也早已经各回各屋歇息去了。 整座府邸安静得很,偶尔会听见几声蝉鸣,更添几分萧瑟。 若是往南走的话,就能看到一处花园,虽说不及皇宫花园精致奢华,但环境清幽,倒还算是雅致。 花园之中,种植着小片竹林。 竹林边缘,则有假山怪石等景观,将竹林包围起来,形成一方独特的风景。 花园的中央有一处小凉亭,名叫“翠微亭”。 乃是贾家之主贾艇最喜爱的休憩之所, 平日里贾艇便在这里喝茶赏月,与几位心腹谈论朝政,或者与自己的相好聊聊家长里短……可谓惬意至极。 然而今天晚上,原本应该在小凉亭里享受宁静美好夜色的贾艇并没有如愿以偿。 反而一动不动的坐在凉亭之内,石桌上还摆着一副棋盘,而在对面却是一位女子。 只不过两人都没有落子的意思,而是沉默着,仿佛雕塑般僵硬在那里。 气氛尴尬至极,让人觉得非常压抑。 贾艇相貌阴柔,一双三角眼给人一种阴郁之感。 脸色蜡黄,就好像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一般。 但是依然可以看出来是一个醉玉颓山的男子。 贾艇坐在木质轮椅之上,不断的咳嗽,咳的厉害,每咳一声,都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一般,甚是难受。 贾艇仅穿着一件褐色的圆领袍罢了,袖口绣着一圈祥云纹,腰间围着一条宽大的蹀躞带,随着他剧烈的咳嗽声一抖一颤。 良久,贾艇终于止住了咳嗽,伸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他的表情却愈加阴沉,浑身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戾气。 而在贾艇对面,一名女子则端坐在那里,真个是丽丽娉婷女娇娥,好风流,真俊俏。 鬓儿蓬乌云儿绕,元宝式把两头翘。 双凤钗金丝绕,排珠翠带昭君套,对金龙在左右靠。 正中间嵌一块明珠放光毫。碧玉环坠耳稍,远黛含新月晓,又直嗔又直笑,黑白分明星照。 水灵灵好一双杏眼,细弯弯似柳叶的眉毛,截筒般双孔小。 如悬胆正且高,相衬那有棱角涂朱似的小樱桃。 榴红衫花样巧,三山式把罗裙儿罩,云肩佩穗子飘,春日暖翠袖薄,纤纤玉指把春扇轻摇。 体轻盈千般妙,迎风舞杨柳腰,步相沉金莲小,就是那巧笔丹青难画也难描。 变化得神形巧,仙家巧术天然的妙。一任你慧目灵心,也难辨她是个狐妖。 只是此刻女子的神色却十分冰冷,一双眼睛紧盯着贾艇,眼眸之中闪烁着寒光。 这名女子赫然便是当今的皇后一一涂思巧。 “咳咳……” 突兀的,贾艇猛烈的咳嗽起来,嘴角溢血,看起来触目惊心,不过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状况,擦掉嘴边的鲜血。 贾艇手指夹起一枚黑子,踌躇不定,最后放下,又拿起另一颗黑子,仍然犹豫不决。 涂思巧似乎并没有将对面的这个局势放在眼中,她似乎好奇贾艇的纠结,漫不经心的泯了一口手中的龙井,开口问道: “怎么?贾总管下不了手吗?人生如棋,落子无悔,还请早做决定。” 贾艇的眼中闪现过一抹犹豫,似乎作出什么决断一般,最后还是咬牙下棋。 两人你来我往,十分激烈,最后女子一颗白子落下,这局被克的死死的,再也没有翻身之日。 贾艇摇了摇头,无奈的呵呵笑了几声,他的声音极其尖细,听起来格外刺耳,让人厌恶。 涂思巧言笑晏晏的说道 “贾总管,还要再来一局吗?” 贾艇摇了摇头,脸上阴晴不定,最后还是伪装成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拱了拱手,说道: “不知娘娘这么晚了光临敝府,所为何事啊?” 贾艇的语气很客套,不卑不亢,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闻言,涂思巧的眉头微皱了一下,但还是轻笑一声,似乎对于自己的手段很是满意,却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品茶。 她的神态依然慵懒闲适,半响才慢悠悠的开口,语气平静如水,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波澜 “贾总管,咱们也算是认识许久了,如果本宫在你这压不中宝,本宫可是要选择别人了。” “不知娘娘想要选谁呢?” 贾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他这句话既没有否认,也没有答应,可见此人城府之深。 不过涂思巧却似乎并未察觉,她抿嘴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说道 “本宫的话你应该听得懂,我来问你,赵王与陛下的事你怎么看?” 这句话巧妙的绕开了她刚才的提议,避免了两人直接交锋,反而抛出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话题。 贾艇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他抬眼望向涂思巧,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意,他咳嗽了几声说道: “没有看法,陛下求的是长生羽化,赵王替他儿子求的是皇位,各取所需罢了,这件事儿跟咱家又有什么关系?” 涂思巧眉梢轻挑,饶有兴趣的望着他,问道: “你真的这么想?你不支持陛下?” 贾艇嗤笑一声道: “娘娘,咱家不支持陛下。” 贾艇毫不犹豫的说道,他抬起头,盯着涂思巧的眼睛,继续说道: “但是咱家也不赞同赵王之举,赵王性子太急,是个大麻烦,咱家可不希望有朝一日,被他给坑了,还替他数钱。” “道家无为,你果然懂得,换作是你,贾总管想怎么来?” 涂思巧笑眯眯的说道,一双狐狸眼闪烁着狡黠,看上去完全像是一个狐媚子,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贾艇低垂眼睑,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 “如今朝内许多人他们都老了,只会霸占着权利,根本不想办事,民间想靠科举出人头地的士子可太多了,只需静待,优质的棋子会源源不断送到咱们手里……” 贾艇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一般,继续说道: “而且这些年来陛下已经逐渐衰弱,活不了几年了,咱们只需耐心等候即可……” 说着,贾艇眼底掠过一抹暗芒,他已经准备了足够的时间,为此他还特意与武安候联合,布下了一盘巨大的棋局。 武安候有没有私家子贾艇完全不在乎,只要赢了,那些站错队的臣子们会人头落地。 而贾艇和武安侯会稳固地位,成为新皇登基之后的肱骨大臣! 至于输了,贾艇就更没什么损失了,届时天子还会夸赞自己忠心耿耿呢! 这是一场豪赌,赢了皆大欢喜,若是输了也查不到自己头上,他已经找好了替死鬼。 这一切都是贾艇精心策划的一个局,他已经布置了许久,如今也快收网了,就差最后一步。 且贾艇的道境也已经隐约的摸到了那一层门槛,只是天门已关,不是一蹴而就的,他必须再等一等。 第五十一章:引火烧身 贾艇为自己的目标筹划了将近小半生,什么代价他都能承受得住,只是现在唯独成仙飞升这件事让他很是头疼。 仙这种东西玄之又玄,根本无法揣度,想当初自己为了炼出先天一炁付出多少努力。 可是结果却依然被困在合道,始终未曾突破。 如今看来他距离飞升的确还差一线,只是这一线却犹如天堑,无论他怎么做也难以逾越。 就在贾艇沉思的时候,涂思巧闭目,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沉默。 最后涂思巧还是睁眼看向贾艇,缓缓说道: “不错,不错,你的确很聪明,难怪天子喜欢你,本宫也很欣赏你。” “娘娘谬赞了。” 贾艇嘴角浮现一抹笑容,恭维之色溢于言表,这种时候他就是要把姿态放低。 毕竟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好对付,这个狐媚子心狠手辣,她若想杀人,简直易如反掌。 涂思巧为当今皇后,她身上有一股奇异香味儿,似麝非麝,闻之令人神智昏迷,似乎是天生的。 据说,涂思巧可以掌控色欲,就算是妙道高人也会把持不住,又称刮骨刀。 “呵,贾总管真是谦虚,本宫倒觉得是本宫托了你的福才对。“ 涂思巧似乎心情不错,竟与贾艇聊起了闲话,媚眼如丝,身后甚至出现了七条雪白的狐狸尾巴。 随着涂思巧轻摇着,显露出别样的诱惑来。 贾艇只当做没看见,开玩笑,他如今根儿都没了,还怎么和她胡闹? 涂思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那么,你认为接下来该如何做呢?” “朝廷之上很简单,拉拢那些老臣,将其收归己用,至于不站队的嘛,自然是全部打压,一个不留,省得再生枝节。” 贾艇的脸上露出狠厉之色,这种手段他已经使用过不少次了,屡试不爽。 涂思巧点了点头,似乎十分满意他的建议,又问道: “除此之外呢?” “那就更简单了,找机会杀掉那些想上位皇亲国戚便好,至于赵王....“ 贾艇阴冷的笑了笑,说道: “赵王不足为虑,他年岁已高,虽有大志却无实力,只能借助江湖草莽,他野心勃勃,必须死。” “赵王想当天子的话事人还不够格,这几年三教明里暗里死斗了多次,儒家的香火都快断了,再这么下去没什么意思了。” “依咱家看,各凭本事罢!” 贾艇的语气越发轻松了起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而涂苏也没有反驳他,只是微微颔首。 涂思巧似乎是默认了他的提议,两个人都在相互试探着对方,但总体来说还算愉快。 两人谈话的内容不可谓不惊世骇俗,如果传到民间,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 只是这里并没有其它人存在,所以他们说得肆无忌惮。 “至于江湖纷争,还是交给江湖来处理吧,咱们不参与进去,免得伤了根基,到时候反而得不偿失,咱家管道门是如何清高。” 贾艇似乎是怕了,立即改变策略,想要退居幕后,这样既能保全自己,还不损及利益。 贾艇这些年来就没有出现过什么纰漏,因此他这番话也得到了涂思巧的同意,涂思巧也点了点头,说道: “既然贾总管如此决定,那本宫也无话可说,这次水陆大会如果是正常开始,道门便亏大了,估计很难再恢复元气了,他们的弟子也该换换血了,这点贾总管有什么想法?” 涂思巧微微眯起了美眸,盯住贾艇,言语中带着一股无法抵抗的压力。 虽是在笑,但是这笑容落到贾艇的眼里,却让他浑身颤栗。 涂思巧甚至生出了一双狐耳,她一颦一笑间都散发着致命的魅惑力,让人深陷泥沼难以自拔。 紧接着,涂思巧的脸生出了细密的绒毛,一双瞳孔变得漆黑如墨,隐约泛起红光。 涂思巧娇躯微动,一缕淡粉色的雾气弥漫开来,瞬息之间就充斥凉亭每一寸空间。 她的脸慢慢的变成了一张狐狸的脸,她妩媚一笑,声音甜腻酥软: “贾总管,本宫美吗?” 贾艇的寒毛一瞬间炸起,他忽然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比以前更加危险了,不由心生惧怕。 见贾艇不开口,涂思巧咯咯娇笑起来,她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 一双狐狸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看的贾艇毛骨悚然。 不过这种惧怕没过多久,贾艇便释怀了,摊了摊手,极其无辜的说道: “没有想法。” “江湖之中有太多掌控不了之辈,这点贾总管应该最为清楚吧?” “本宫听说贾总管以前得罪了许多道门高人,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贾总管还有什么想法吗?” 涂思巧的声音柔和甜腻,听不出丝毫敌意,然而贾艇侧是伸了伸懒腰,满不在乎的说道 “一切顺其自然,这些事咱家都掌控不了,不如卖魔门一个人情,给他们一点好处,魔门自然会乐悠悠的替咱们当狗,不用操心江湖上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呢?” “万一有人来寻仇怎么办?” 涂思巧眨巴着眼睛,看着贾艇,似乎在判断他是否说谎,贾艇则是笑了笑道 “咱家避了。” 就这一句话,就能看出贾艇的处变不惊与心中的城府。 贾艇的眼眸平静,看不出任何东西来,不愧是顶尖的阴谋家与装糊涂的高手。 看到贾艇的模样,涂思巧很清楚贾艇的性格,这位大内总管做事是不按套路出牌的,跟他在一块就是引火烧身。 不过这也是涂思巧唯一的选择,毕竟现在她需要这位大内总管帮忙解决一些麻烦。 而且她的身份敏感,不宜抛头露面。 双方达成了共识,涂思巧看了一眼贾艇,赞赏的说道: “贾总管真是好算计,您的谋略和眼光真是看的极远,这样一来就是真的有武夫寻仇也无所谓。” “只需要坐看道门与佛门自相残杀便好,那些穷酸学子的命运还掌握在我们手里,真是一举多得。” “不敢当,娘娘过誉了,咱家说的,全是咱家心中所想罢了,什么江湖大派,那就是个屁。” “咱家年轻的时候什么没有见识过,至于那些上三宗的老顽固,若是做的太过火,惹恼了咱家,咱家直接将他们连根拔起,不给他们翻盘的余地,呵。” 贾艇的话语充斥着浓浓的威胁味道,而涂思巧闻言则是微微皱眉,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贾艇既然敢说这番话,肯定就有这个胆量,涂思巧可不愿招惹这么一个疯子。 尤其这个疯子手段极其阴毒,她不想沾染这些麻烦。 第五十二章:一府二司九部 “荒州那边贾总管有什么看法吗?蛮荒妖魔万一与我们结仇,事情就不好办了。” 涂思巧突然转移了话题,问出了这么一句莫名奇妙的话语来。 对于涂思巧这样没头脑的回答,贾艇倒是没觉得意外,他笑了笑,盯着涂思巧,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涂苏。 见状,涂思巧心中一紧,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慌乱之色,不过脸上却是依旧保持镇定,静静等待贾艇的解释。 贾艇慢吞吞的说道: “娘娘,症结在内不在外,多给一些好处收卖荒州的妖崽子们,让他们多盯着便可,况且我们与荒州妖族只有小仇,没有大恨,不至于撕破脸皮。” “只要妖魔能乖乖当我们的棋子,给点甜头也无妨,少不了他们好处,蛮荒还是很有用处的,至少作为后路,还是合格的。” “至于灵荒狐族与小鹏王那边,娘娘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应急方案吗?不必担心。” 听完贾艇的解释后,涂思巧松了口气,心里的疑虑也消除了不少,看起来自己还真有些杞人忧天了。 不过,虽然放下心来,但涂思巧仍旧留了一份警惕。 贾艇此人太过危险,谁知道他会不会暗地里使坏,或者又有别的阴谋? 毕竟涂思巧从始至终都摸不清楚贾艇的底细和目的,所以她才会如此谨慎,生怕被算计到。 谁知道贾艇竟然连她的后路都知道了,这令涂思巧更加的忌惮贾艇,同时心中也更加提防。 贾艇神秘兮兮的一笑,涂思巧闻言也是心领神会,贾艇说了半天,不是让她听废话的。 “不过咱家还是希望手中的棋子们能安分守己,莫要做一些愚蠢的事,这样对大家都好,娘娘觉得呢?” 贾艇看向涂思巧,眼底精芒闪动,隐约透着警告之意,涂思巧却是嫣然一笑,说道: “放心吧,本宫从来不养白吃饭的人。” “好,既然如此,咱家也乏了,娘娘请走吧,咱家不方便,就不送你了。” 贾艇坐在轮椅之上,冲涂思巧摆了摆手,淡声说道,显然已经没兴趣再跟涂思巧继续谈下去了。 涂思巧闻言点了点头,随之起身离去。 涂思巧迈步离去后,贾艇单手支着下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贾艇这才开口对着一旁的空气说道 “默儿何在?” 空气中泛起涟漪,随后,一位少年凭空出现。 少年不过二十九岁,头戴玉冠,生的巍巍如玉山之独立,肃肃如松下之秋风,瞳凝秋水剑流星,裁诗为神玉为骨。 少年穿着漆色锦衣,曳撒压金丝玄虎暗纹,鸾带金蟒,袖口收紧黑皮银扣束。 衣领左上右下压腰侧紧,腰间挂着钦天监的令牌,下缀黑向染墨流苏,系金扣皮制腰带嵌玛瑙。 下身穿着乌色褶皱裙,用银丝绣有祥云纹绣款万字纹样,蹬着一双墨色烟云纹路朝天履。 他名叫林默,乃是贾艇的义子,如今已入炼神返虚,为钦天监一府两院九部的钦天府卿,官拜从三品。 执掌折狱,详刑,仅次于监正。 钦天监表面观测天象,实际监察江湖,捉拿妖族密探与魔教妖人,行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之职。 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讯。 钦天监分为一府两司九部,除了直属天子的钦天府,还有南北两大巡抚司,九部则以龙生九子命名。 如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负屃、螭吻。 九部分布在大齐九州,除去荒州外,其余八州皆设立九部。 分别由一位佥事统领,每个部下辖本州数府,每一府又设有司,每一司设督查一个。 再往下的各县分设巡察使和监察使。 最高长官称为监正,由天子身边的大内总管贾艇担任。 贾艇是个老狐狸,平时不声不响,他手握钦天监的大权,将钦天监所有的资源都收归己用,就连天子也要给予几分薄面。 钦天监里有乌衣卫与白衣卫。 乌衣卫为钦天监监使,任何脏活累活都由乌衣卫亲手执行。 乌衣卫皆为精挑细选的江湖高手组成,其身份信息属于绝密乌衣候的乌衣山庄为乌衣卫直属。 而江湖中的软玉阁则是白衣卫的直属,只不过软玉阁伪装成了打探情报之地罢了。 白衣卫通常以江湖中人或者平民的身份游走,搜集各种可能对钦天监有用的信息。 主要掌控的是江湖各门户与各地区官府的详细情况。 以便于钦天监掌控大齐土地。白衣卫并非定是武艺高强之人,但必是善于潜伏的高手。 钦天监也会从江湖中人招收合适的意向之人作为白衣卫。 传闻盗圣白玉汤就是白衣卫,只不过此人已经消失数十年了。 “父亲,你找孩儿何事。” 林默先是行礼,单膝下跪,恭敬询问道,不卑不亢,气度俨然。 贾艇满意的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之后,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件密信递给林默,道 “这封信,交给软玉阁的白三娘,卖她个人情,她自会明白咱家的用意,切记,不可将此信落入任何人之手!” 林默闻言,接过密信,恭声道 “孩儿遵命,请父亲放心!” “嗯……去吧……” 贾艇点了点头,示意林默退下,林默躬身行礼,随即缓缓退去。 望着林默离去,贾艇嘴角微微翘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岱走了许久,几经周折终于翻过了一处山头,草丛中依稀的传来鸟雀鸣叫的声音。 他抬头看去,发现已是黄昏时分,夕阳西落,霞光漫天,天地间似乎蒙上了一层淡金色纱衣。 离他不远,有一处石径小路,两旁杂草丛生,不过好在能看到小路蜿蜒。 临近山脚,尽头便是一处破败的山神庙,与大片空地。 杨岱松了口气,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在石头上歇息片刻。 “咕噜……咕噜!” 忽然,肚子响了起来,杨岱苦涩的摸了摸肚子,这几天的奔波劳累让他的肚子空空如也。 他还未能辟谷,自然饿了,可惜荒郊野岭的去哪里找食物? “咕噜~~咕噜~~~” 肚子再次叫唤了起来,杨岱无奈叹了口气,这几天的奔波,体力消耗极大,饥肠辘辘,若是继续赶路恐怕撑不了多久。 第五十三章:人才济济 杨岱刚刚盘腿而坐,便察觉到不对劲,抬头望去,只见有几道惊天的杀意从山神庙山神庙的方向传了过来。 不仅如此,附近的树木,草丛,都好像是活物,摇摆不定。 “山野相逢,自是人间快事,在下杨岱,游历至此,不知是哪方高人拦路,还请现身一叙。” 杨岱朗声说道,语气诚恳,但心里却暗暗提防,虽然不知道对手的实力如何。 但既然敢在这个时候拦截自己,想必非同寻常之辈。 话音刚落,只见那几道杀机死死的锁定住杨岱,杨岱顿时感觉到巨大的压迫和危机感,汗毛根根竖立,浑身肌肉紧绷,做出戒备状态。 杨岱手心攥出冷汗,心跳加速,随着时间推移,那种强烈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杨岱只感觉呼吸困难,仿佛要窒息一般。 仅仅只过了数息功夫,一道嘶哑的声音从山神庙里传来: “道友,相逢即是有缘,不如还请入内一叙。 杨岱闻言,眉宇微挑,心中警惕更甚,沉吟了片刻后,缓缓站起身,朝着山神庙走去。 杨岱刚踏入山神庙,山神庙里没有灯火,阴森幽暗,只有黄昏残余的红色霞光照亮了整座破庙。 庙里除了一尊缺胳膊少腿的泥胎雕塑之外,别无它物,但是杨岱很明显的能感觉到周围还是有不少人存在的。 “在下杨岱,敢问是何方高人?” 杨岱拱手抱拳说道,目光四处扫视,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小道友倒是谨慎,莫怪!莫怪!” 突然,一道低笑声传来,下一刻,山神庙突兀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布满灰尘,蛛网密布的破旧院落。 院门敞开,院子里的桌椅板凳全部散落一地,显得凌乱而又萧瑟,院子里唯独有一块半丈宽的青石台阶通往院内的堂屋。 有一块青石碑抖动了一下,上面的青苔簌簌掉落,紧接着,石碑竟然站了起来。 在短短三息之内幻化成一位老者。 只见那位老者须发皆白,穿着粗布麻衫,背负双手,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但是他的眼眶深陷,皮肤蜡黄,脸上布满皱纹,给人一种风烛残年的感觉。 “无胜老道,你为何拉一个外人进来搅局,我观这人修的乃是小道,怎么配合我等一起铲除异教之徒?” 一名男子不知从何方冒了出来,身着朱黑道袍,背负漆色长弓,腰缠玉带,他指着老道,呵斥道。 “太史公冶,你急什么急,凶什么凶?自古天下道门是一家,怎会坏了咱们的大计,莫要多嘴。” 另一边,一名身穿金边流云玄袍的女子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她容貌清秀绝伦,杏眸含春。 樱唇娇嫩欲滴,身形婀娜多姿,纤细柔软的柳腰盈盈一握,一袭流云锦裙,衬托的肌肤胜雪。 她的肩膀上趴伏着一条通体银白的蛟,脑袋昂首吐信,一副慵懒惬意的神情,似乎对眼前的景象习以为常。 “就怕他是内应,我们把他杀了罢!” 一道古怪刺耳的嗓音自左侧中传来,紧接着,一团乌光凭空浮现,化作一位身穿绿色道袍。 脸颊凹凸不平的丑陋老妪,拄着一个奇异的拐杖,一双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莫老鬼,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便是!” 一道炸雷般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一个身披乌色重甲的壮汉走了过来。 这个壮汉一脸虬髯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有道道伤疤,一双铜铃般的大眼充满暴戾之色。 这壮汉手里还拿着一块肥硕的熊掌,滋滋流油,大口的啃下来一块肉下来,咂巴做响。 “天蓬尊者,我说的没错吧,这小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让老婆子我试巴试巴。” 老妪冷笑道,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尖缭绕着一股妖异的乌光。 “莫婆子说的对,不管是善是恶,先试试底细。” 重甲汉子瓮声瓮气道,声音沙哑低沉,宛如钢铁摩擦,令人牙酸。 杨岱后退了几步,前面几位都是炼气化神的高人,实力远在他之上。 看两人争吵不断,抱拳说道: “各位,在下杨岱,今日无意闯入贵宝地,打扰之处,万望海涵。” 杨岱心中思忖着脱身之策,他本不愿招惹是非,可对方不断逼迫,自己若不反抗,岂不是弱了威名? “嘿嘿嘿嘿....亏你们一个个自诩道门高人,大敌当前,不联合对外,反而窝里斗,真是丢我道家颜面。” 杨岱话音刚落,又有一道讥讽的声音传来,只见一名酒槽鼻子的中年文士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这中年文士身着一件儒袍,腰系玉带,长相斯文儒雅,手执一柄折扇,轻轻晃动。 杨岱仔细观察发现这中年文士的修为已快达炼神返虚了。 杨岱见状,眉头微蹙,疑惑道: “敢问阁下又是谁? “江湖上给贫道面子的朋友称我为玉玑子,小道友若不嫌弃,也喊我一声玉玑子。” 玉玑子笑眯眯的说道,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杨岱,眼神深邃悠远。 “原来是玉玑子道长,失敬失敬!” 杨岱抱拳说道。 “不知各位前辈共聚一堂是要联合杀敌?亦或如此,是发现了什么仙府秘藏?” “若正是后者,在下早日抹脖子了事,省得届时诸位前辈灭口。” 杨岱说的有趣,装模作样的甚至还耸了耸肩,把在场的诸位都给逗笑了。 “你这小孩,倒是有趣。 玉玑子笑道。 “既然来了,就坐下喝杯茶,这位是天蓬宫的天蓬尊者,这位婆婆是九凤山的莫老怪。” “拿弓箭的那位名叫太史公冶,来自太元宫,这位姑娘则是拂柳峰的何妙玉姑娘,而这位是无胜子,他们都是被我邀约而来,俱是炼气化神。” 玉玑子将在场的几位高手逐一指认了出来,最后才轮到了杨岱。 “不知想让在下帮忙做些什么?” 杨岱问道,他隐隐猜到了一些东西,不过具体如何还需求证。 “其实也简单,再过一个时辰,佛门异教徒便会从此路经过,我等道门中人,自然要替天行道,围剿异教。” 天蓬尊者说道,他的眼神锐利,说完还瞥了杨岱一眼,眼神中满是戏谑与嘲弄。 “佛门异教徒?” 杨岱闻言,瞳孔骤缩,他立刻明白过来了,原来这群人是想在这里埋伏,围剿佛门。 “一群秃驴罢了,竟妄图在中原传道,真是痴心妄想,待我们击败异教贼子后,定要将所谓的佛门斩草除根。” 莫老鬼阴恻恻的说道。 “异教邪魔必须消灭,否则后患无穷。” 太史公冶也接过了话茬,目光冰冷。 杨岱听到众人的谈论,他暗暗摇了摇头,佛门与道门本应该和谐相处,实在不该互相残杀。 “小孩,你觉得呢?” 天蓬尊者忽然转过头来,饶有兴致的问道。 “在下对此并不关心,在下修道只为顺应本心。” 杨岱回答道,同时他已经做好了随时离去的准备,因为他已经看出了天蓬尊者的不怀好意。 “本心?就为这个?” 太史公冶满脸不可置信,现在还有人说练炁是为了修心? “这位前辈,你连本心都不明白,你修到卵子里去了?” 杨岱问道,难道练炁修心就为了忘本? “切,不过是一个野狐禅,我看呐,只会以招摇撞骗出名,你也有资格与我等为伍?” 何妙玉斜睨着杨岱,满脸鄙夷的说道。杨岱扫视何妙玉一眼,道: “在下乃山野闲人,无依无靠,与诸位前辈相比起来,的确差了太多,不过大多时候在下还是喜欢耍耍嘴皮子,吹嘘几句,至少不像某些人,只会仗势欺人罢了。” 第五十四章:自讨苦吃 杨岱毫不客气的顶撞何妙玉,他对于这个女人十分厌恶。 何妙玉俏脸一红,羞怒交加,她狠狠瞪着杨岱,咬牙切齿,美眸中闪烁怨毒之色。 “咳咳....” 玉玑子见两人针锋相对,干咳两声,提醒道: “诸位,别忘记了咱们的任务。” “小娃子,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半分。” 天蓬尊者瞥了杨岱一眼,语气阴森道。 “诸位前辈,在下对这里的情况并不清楚,就不参与了,告辞。” 杨岱沉吟片刻,说道。 他并没有受天蓬尊者的蛊惑,这里的情况复杂,他不想牵扯进去,免得被卷入纷争。 “呵呵,那可惜了。” 玉玑子笑眯眯的说道,杨岱闻言,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果然,就在这时,几人不约而同的释放出惊人气息,六种或凶戾或阴冷或狂暴的气息汇聚在这里,压迫性极强,令人呼吸困难。 杨岱脸色微变,他虽早就料到了会有不测发生,但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来的这么快。 “杨岱,我给你两条路选择。” 玉玑子盯着杨岱说道: “第一,留在这里,跟着我们一起诛杀佛门异教徒,第二,死!”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事实,但却充斥着浓郁的杀意。 杨岱能够清晰地感应到,这位道长的身.上涌动着滔天煞气,恐怖至极。 哪怕是杨岱,也深深忌惮。 “杨道友,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劝你三思啊,若你执迷不悟,那么今日我等便只能将你诛杀了。” 太史文冶缓缓站起来,一步步朝着杨岱逼近,他每走出一步,身上的气息便更盛一份。 而天蓬尊者、莫老怿、何妙玉,无胜老道,玉玑子五人也站起来,五人形成一个阵型,围住杨岱。 杨岱身子一沉,犹如被千钧压顶,眼冒金星,周身乱窜的气血仿佛要溢出体外。 其中天蓬尊者逼迫的最甚,天蓬玄穹清炁如用实物,以杀意为核,汹涌澎湃,仿佛一座山岳般镇压而下。 杨岱浑身的衣袍鼓荡,猎猎作响,额头上渗出密集的汗水,身躯颤抖,似乎随时都可能承受不住。 “杨道友,现在你可愿意跟我们一起诛杀异教了?” “在下拒绝,各位前辈都是道门高人,真的要为难在下一个小辈吗? 杨岱艰涩说道,与此同时天蓬玄穹清气一触碰到杨岱的身上,便如同陷入无底洞一般,瞬间被吞噬掉了。 天蓬尊者他目光落到了杨岱身上,露出震惊之色,道: “你这个野狐禅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天蓬玄穹清炁?好一个猖狂的小辈,竟然敢与天蓬宫为敌!” 天蓬玄穹清炁乃是用来杀敌的,威力极大,没想到却被杨岱吸收了。 说话之间,天蓬尊者硬着头皮,将自身积蓄的所有.上清天蓬玄穹清然催动而去,一瞬间,清烈五光十色。 浮出重重琼台玉宇,瑞气千条,化作一方巨大的天宫仙门朝杨岱笼罩而去。 “前辈,在下并无恶意,您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杨岱皱眉说道,就在这时,天蓬玄穹清炁已经触及到杨岱的身体,顿时一层肉眼可见的波纹扩散开来。 天蓬玄穹清无顿时分解成缕缕清气,在杨岱体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什么?” 天蓬尊者面色剧变,露出骇然之色,他的全力一击竟然奈何不了一个他? 这怎么可能? 其余几人也都愣住了,没想到杨岱这么邪门,一时间竟然都不敢妄动。 “小辈,给我死来!” 天蓬尊者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怒吼一声,他整个身体也在下一刻出现在杨岱面前。 以掌为爪,扣在了杨岱的天灵盖上。 也就在这时,天蓬尊者突然惊骇的发现,自己的手掌竟然慢慢的粒子化,从指尖一直蔓延,紧接着,没过三息,整条胳膊都化为了粒子。 “不!” 天蓬尊者惊叫连连,这样的景象让他肝胆欲裂,他拼命的挣扎起来,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 天蓬尊者的全身也都化作了粒子,消失在天地间。 “嘶~~” 看到这一幕,玉玑子等人齐齐倒抽凉气,面色骇然。 “怎么可能?他居然把天蓬尊者的元神都磨灭了。” 何妙玉失声道,她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她刚才明显看到天蓬尊者的元神也跟着灰飞烟灭,彻底的消失在天地间。 天蓬尊者的修为毋庸置疑,在场的人当中,除了玉玑子和太史公冶两人,其余人根本不可能抗衡。 但就算是玉玑子与太史公冶两人联手,想要打败天蓬尊者,也需要费一番功夫。 但杨岱只是站在那里啥都没干,不仅破掉了天蓬尊者的杀招,还磨灭了对方的元神,简直是匪夷所思。 只有杨岱知道这是金蝉蛰伏秘经的作用,天蓬尊者已经化为了纯粹的炁,反哺天地,成了天地养分。 “诸位前辈,在下并无恶意,如今在下能离去了吗?” 杨岱耐着性子说道。 他觉得这群老东西脑子有问题,原本不愿与他们多言,又何必苦苦纠缠? “小子,你以为凭借着一点儿邪法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太嫩了。” 莫老鬼说道,她伸手一挥,天空之上陡然浮现一张符纸。 那符纸迎风暴涨,眨眼之间就化作一片黄云,遮掩了半边苍穹。 杨岱心生警惕,感应到了危险,他立即施展遁术逃跑。 “在老身面前,你还想逃?” 莫老鬼不知使了什么法诀,顿时天摇地晃,漫天沙土扬起,一股强烈的罡风呼啸而至,吹的杨岱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杨岱运转遁术,却发现这片区域被莫婆婆禁锢了。 “小子,束手就擒吧! 莫老鬼再次开口,她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像是吃定了杨岱一样。 而太史公冶也左手擎弓,右掌拉弦如满月初升,体内玄色宝炁流向指间。 凭空生出一根根光彩流溢的赤色利箭,遥遥指向杨岱的头。 此弓名唤“赤虹”,乃是太史公冶的本命法宝,据闻此弓射出的箭矢可洞穿山岳,锋锐无比。 第五十五章:截杀 “这回完蛋了……” 杨岱暗自叹息一声,这些家伙早就准备好了,他根本就难以突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朝着这个方向走来,速度极快。 “谁?” 听见这脚步声,莫老鬼眉头一皱,她收敛起了炁,沉声喝道。 “贼秃来了,动手!” 太史公冶看向远方,猛的拉开了弓弦。 “咻一” 霎时间,漫天异色光芒爆闪,犹如万丈霞光照亮天空,随后他松开手掌,长箭破空,划过天际,冲向远方。 而杨岱借此时机,也从包围圈脱困,朝着远方遁去,隐匿起来观战。 “哪里走?” 太史文冶大哼一声,他双目绽放精光,体内气血奔涌,全部灌注于箭矢之上,又一次弯弓搭箭。 “嗖嗖嗖.....” 漫天箭雨倾泻而下,铺天盖地,将整座山峰笼罩,可惜杨岱逃的太快了,不在范围之内。 “铛铛铛铛铛!” 一根混铁水磨禅杖将漫天箭雨挡住,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是一个中年僧人,背脊笔直。 穿着一身灰色僧袍,看起来慈眉善目,全身隐隐泛着古铜色的光芒。 “南无阿弥陀佛。” 灰衣僧人开口说话,语调平稳、清晰,像是洪钟大吕一般,让每个人耳朵嗡鸣不止。 灰衣僧人身后,跟着不少披着袈裟的僧众,他们一字排开,全都面带怒色。 这些僧众各有特征,有的人身材瘦弱,有的人肌肉虬结,看起来孔武有力。 有的手持禅杖,有的手持戒刀,甚至还有拿着降魔杵的。 “南无阿弥陀佛,贫僧是梅平寺主持,施主为何拦住贫僧的去路,又伤及无辜信众?” 又声佛号从灰衣僧人口中吐出,他看着莫老鬼等人,面色肃穆的说道。 方才这些箭雨太过密集,灰衣僧人没有尽数挡住,死伤了不少人,数十具僧侣的残肢撒的满地都是。 剩下的僧人大多负伤,没受伤的僧人快速围成了一个圈,将受伤的僧众护在中央。 地上的包袱行李已经支离破碎,一些传道用的经书,僧袍,木鱼,香炉,钵盂,念珠等器物也都碎得不成样子。 “自然是在此截杀尔等异教徒,免得尔等危害世俗!” 何妙玉说道,她双目中冒着寒光,盯着灰衣僧人,眼神充满杀气。 “南无阿弥陀佛。” 灰衣僧人宣了一声佛号,说道: “女施主误会了,我们出家人,并非异教徒,更非贼寇,只不过是路过此地罢了,为何要赶尽杀绝?” “别和他们废话,先杀了他们,然后再寻杨岱那厮,务求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玉玑子说道,他一声令下,五人同时出手。 无胜老道的掌心之中不知从何时出现一座山岳,这正是有名的五指山镇压术。 何妙玉肩上的白蛟也腾空而起,发出一声咆哮,扑杀而来。 而太史公冶的箭矢则锁定灰衣僧人,只待对方稍有差池,就要取对方的性命。 莫老鬼也是凌空画符,几人各施神通,朝着僧众砸落。 四周,无数道强横的气息爆发,一时间狂风席卷,乱石崩云。 “南无阿弥陀佛!” 灰衣僧人双手合十,他的身上涌出一股磅礴的力量,仿佛有一层淡淡的佛光覆盖在他身上。 一名老僧出列,缓慢的把玩着手中的念珠,全身肌肉鼓胀起来,一瞬间竟像是镀了一层金身。 他一拳轰出,带着浩瀚的气浪,竟然与扑杀过来的白蛟厮杀在一起,飞沙走石,山林倒塌,难分胜负。 “嗖嗖一一” 太史公冶连续射出三箭,三支赤羽箭携着恐怖的破坏力,直袭灰衣僧人。 箭身在空中,不断变化轨迹,犹如一条毒蛇,难以观测方位。 “南无阿弥陀佛!” 灰衣僧人再次低吼一声,双手合十,一团金色佛光扩散开来,硬撼那三支赤虹箭。 “嘭” 其中一柄箭矢撞击在地面上,当场炸裂开来,激荡起滔天烟尘。 “唰” 另外两支赤羽箭却忽然拐了弯,绕过灰衣僧人,径直刺入其旁边两名弟子胸膛之中,两名弟子当场毙命。 “愿诸位师兄让佛门在中原发扬光大,弟子广善先行一步了!” 天空中的山岳遮天蔽日碾压下来,一位长眉老僧抬头仰望,双手合十,平静而语。 他枯瘦的身躯里,一道道璀璨的佛光浮现,最终在他身后汇聚成一尊罗汉虚影。 这是功德之光凝聚出来的罗汉法相,虽然只是虚影,但依旧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这罗汉法相刚刚凝聚成型,就伸出手掌抓住山岳,想要将其捏碎。 然而却发现山岳坚韧如铁,竟然纹丝未动。 “南无阿弥陀佛!” 长眉老僧低诵一声佛号,他全身功德之光暴涨,双臂上筋脉凸显,猛然发力,山岳竟然有了道道裂缝。 莫老鬼咬破食指,对五指山封印术凌空虚画,只见五指山的山顶突兀的出现一道黄色符篆贴在山顶上。 五指山瞬间变得更加沉重,仿佛一座真实的山岳一般,狠狠的砸了下来。 “砰!” 那罗汉法相承载不了五指山的压迫,它摇晃一阵,轰然破灭。 “噗嗤。” 长眉老僧脸色煞白,他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脸上露出悲苦之色,望着天空之中还在不断压下来的五指山,眼神黯淡。 “南无阿弥陀佛。” 他叹息一声,随之坐在了地上,全身散发出比之前更加强烈的佛光,于是同时他整个人的气息也随之枯萎了下去。 这是以命相搏,佛光越来越盛,虽然耀眼,但是不刺目,反而带着一股浓郁悲苦的味道。 “不好,他想自爆!” 何妙玉脸色微变,急忙抽身疾退,不敢靠近半点,生怕遭到波及。 “轰隆!” 下一刻,长眉老僧体内的能量骤然爆发,他整个人被一团光辉淹没。 “咔嚓!” 紧接着,五指山剧烈颤抖,表面出现许多裂痕,最终“嘭”的一声,彻底爆开。 第五十六章:礼赞我佛 无穷佛光冲霄而起,仿佛一轮小太阳一般,照亮了方圆百丈的范围,让人睁不开眼睛。 “广善师叔!” 余下的僧人悲呼一声,纷纷跪伏在地,泪流满面,悲痛欲绝,口中齐齐诵读佛经,声音震耳。 而另外一边的战斗也有了结果,白蛟一口便将金身老僧吞噬,咀嚼起来。 骨骼碎裂声传遍方圆数里,鲜血溅起足足十几米。 但是还没完,白蛟此时也已伤痕累累,浑身染血,看起来凄惨至极。 “嗷吼! 它仰天嘶鸣,庞大的躯体重重的摔落在地,头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鲜血汨汨流淌,显然也活不成了。 这是何妙玉从小养到大的灵宠,忠诚可靠,今日却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这让她心都在滴血。 “你们所有秃驴都该死!” 她怒火冲霄,身形一闪,便向着那群僧人杀去,速度快如鬼魅,转眼间就已经杀到僧众的面前。 “噗嗤!” 几百道细长的血口从僧众的身体里进发而出,血液洒满四周,一具具尸体栽倒在地。 不少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斩首,死状凄惨,血腥至极。 一位年纪稍长的和尚愤怒咆哮道: “我等只不过是想传教而已,为何会遭此毒手?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何妙玉嗤笑说道: “谁告诉你们传教就不需要付出代价?” “你……” 这位年纪较大的僧人还想反驳什么,突然间尸首分离,头颅咕噜噜的滚在了地上,瞪大着双眸死不瞑目。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竟然招致了无妄之灾。 短短片刻,数百名僧众就已经被屠戮殆尽。鲜血横流。 “哈哈,杀得好,杀得妙!” 一旁的莫老鬼拍手叫好,脸上带着狰狞的兴奋之色,杀了他们,就像是拔掉了一颗毒瘤,令人心情舒畅无比。 转眼之间,只剩下灰衣僧人一人还活着,只不过他只有上半身了,脸也只剩下了半边。 下半身在不远处,肠子与脏腑流了一地。 “善哉我佛如来告须普提,因势如降伏其心,所有一切过去未来现在众生者,皆为我师,生我相,人相,菩提相,若有想若无想,结归涅槃……” 灰衣僧人双手合十,口中念诵,像是沉浸在佛经里的微言大义中,他的四周亮起一圈圈的金光。 随着诵经声,金光越来越盛,最终布衣僧人化作一个三尺高的如来佛像,盘膝而坐,宝相庄严,散发着万道光华。 不仅如此,周遭的环境都在顷刻之间变成了琉璃净土,祥云缭绕,瑞彩千条,各种异兽奔腾,仙鹤翱翔。 一股宏大浩荡的气息从他的体内扩散开来,让人忍不住臣服,甚至连何妙玉都觉得双腿发软。 太史公冶此时已经断了一臂,玉玑子也没有好到哪去,无胜老道的双眼瞎了,嘴角还挂着一抹殷红的鲜血。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灰衣僧人再次开口,声音悠远缥缈,如洪钟大吕一般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大家一起出手,打断他,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太史公冶突然大喝一声,率先出手,单臂拉弓,其他几人也纷纷施展自己压箱底的手段。 一时间,漫天霞光飞舞,无比强大的炁笼罩了四方。 “轰隆隆。” “礼赞我佛如来,喝哕怛那、哆哕夜耶,南无、阿喇耶,婆卢羯帝、烁钵哕耶,菩提萨堙婆耶,摩诃萨堙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唵,普渡十方生灵!” 灰衣僧人双眸紧闭,口中喃喃念诵,他的残破身躯陡然绽放出万道煌煌金光。 这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失去了颜色,唯有灰衣僧人身边金光灿烂,仿佛化身为了大日,普照四方。 在金色的佛光之中,唯有佛音梵唱阵阵,那些攻击都消弭于无形,最后一切都拢在佛光之下。 灰衣僧人的身体似乎也融入了佛光之中,慢慢消失不见,天地一片寂静,只有那金色的佛光熠熠生辉,让人感到心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何妙玉,玉玑子,太史公冶三人才逐渐缓过神来,他们面面相觑,刚才的事情恍若隔世。 至于其他的人自然是被佛法生生的度化往生了。 杨岱一直在远方观战,这种情况也没法插手,只好明哲保身,不管他们谁胜谁负,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坏处。 不过看到这样的景象,他依旧心惊肉跳,那可是数百人啊,说灭就灭,实在太过骇人听闻。 何妙玉与玉玑子还好,没受多重的伤,佛光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过多的伤害。 太史公冶却是狼狈不堪,头发凌乱,披头散发,嘴里不断吐血,双臂也没有了。 身上有多处骨折,很是凄惨。 他的脸色苍白无比,身上的炁已经彻底耗尽,无力再战了。 完全是凭借自己的毅力支撑着,而且最后的佛光对他的精神造成了冲击。 差点让他当场崩溃,幸亏关键时候稳住了,否则早已魂飞魄散。 只不过太史公冶的眼神依旧有点空洞,呆滞,没有一丝活力,就好像被抽掉了灵魂一般。 “你没事吧?” 玉玑子问道。 太史公冶抬起头看向他,目光有些茫然,但是他却咧嘴笑了笑、霞出雪白的牙齿。 只是现在显得异常的渗人,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没事。” 他摇摇头,似乎要将脑海中的一切东西都赶走一般,不再去想。 “这些秃驴的手段真是诡异,莫老鬼和还有无胜老道怎么样了?” 何妙玉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他们二人,疑惑问道。 “他们二个应该死透了吧!” 太史公冶有些虚弱的说道,虽然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带着几分不确定。 但是何妙玉与玉玑子听到这话,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 他们三人之所以能够活命,靠的并非运气好或者实力强大,而是因为他们身怀奇术。 能够抵挡住这些佛光的侵袭,否则恐怕此刻他们三人已经化为一滩脓水了。 不过他们也付出了代价,十年苦功毁于一旦,即便日后恢复过来,恐怕也没办法更进一步了。 这就是他们选择的结果吗? 第五十七章:裴击浪 何妙玉与玉玑子两人都沉默不语,没有说话,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蓦地,一声巨响传来,震耳欲聋,这似乎是某种异兽的咆哮声,远方隐隐浮现出一个庞然大物,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快速接近。 它横亘天际,每一步踏出,整片大地都会随之剧烈震动,仿若末日降临一般,让所有人胆寒。 啸声初始在千里之外,下一刻却瞬间转瞬即至,如同九天雷鸣一般,令人双耳轰鸣,震慑心神。 杨岱依稀望见远方的莽莽群山,一头长达数万丈的奇异凶兽横亘天宇,遮蔽天日,裹着滚滚的烟尘朝这里逼近。 通体银白,如晶莹剔透的琉璃,但却泛着幽蓝的光芒,尤其是额头处居然生有-根独角,狰狞而锋利。 外貌惊悚,每一次奔跑都会掀起狂风,吹拂起漫天黄沙,令天地变色,大地隆隆作响,犹如地震一般,这样浩大的景象足以吓坏世人。 “是驺吾?” 杨岱怔了一下,语气轻的像根本没有说,随机想起杂道集中记载的过的一只异兽,名曰驺吾,大若虎,五彩毕具,尾长于身。 乘之日行千里,古之仁兽,非自死之兽不食。 近了,杨岱才发现,这头驺吾似乎与书上记载的不同,狮头独角,双眼亮如宝石。 身躯修长矫健,四蹄如火炉烧红的铁柱,流淌着赤金色的光辉。 它的身躯上缭绕着一层厚厚的雾霭,看不清楚模样。 不仅如此,它的头颅大到几乎占据了半边天,鼻孔粗壮有力,喷出的热浪竟然连空气都扭曲了,可见温度有多高。 “吼....” 这头庞然大物仰天嘶吼,震得山林摇曳,树叶簌簌落下,身后还拖拽着数十条尾巴,尾巴如同钢鞭,在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 很显然,这是驺吾与其他某种不知名的异兽杂交出来的品种,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你们看!” 玉玑子惊叫一声,何妙玉与韦陀这才惊见,这头异兽的背部坐着一个昂藏大汉,身穿短袍。 露着半边身躯,肌肉块块凸起,手搂住那头异兽的脖子。 那头异兽体型巨大,但在他怀抱中却乖顺的跟小猫咪似的,任凭他摆弄。 他生的好似野人,不修边幅,浓眉阔目,满脸络腮胡须,肤色蜡黄,身形雄伟,壮的好像一堵铁塔一样。 “那是什么人? 太史公冶瞳孔紧缩,盯着前方那道人影,他感受到一阵阵心悸,这绝非善茬,让人忌惮。 “难道是某位玄门高人?” 何妙玉低喃,她也感受到了那道人影的可怕,身上的气息缥缈,令人捉摸不透,但是又给人一种危险之感。 “我们先撤!” 玉玑子提醒一句,他总感觉那个人影有些熟悉,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究竟在哪儿见过。 总感觉这个人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留在这里太不明智。 三人正准备离开之时,那昂藏人从异兽的身上跳了下来,缓步来到众人跟前。 “你是什么人?” 太史公冶凝视着来人,眉头微皱,他能感觉到,此人实力非常可怕,深不可测。 这昂藏大汉似乎很年轻,二十来岁的样子,他盯着太史公冶,眼睛很特殊,瞳孔呈温润的灰色,宛如一汪潭水一般。 但是太史公冶却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不由心跳加快,仿佛面前的这人是一位绝世凶魔。 “广德秃驴,某家辜负你的所托,终究还是来迟一步阿!” 来人缓步走到灰衣僧人的尸首面前,叹息一声,声音略显苍凉,让人听了心中悲戚。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血淋淋的肉块,眸子中闪过一缕怒意,杀意滔天,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这股杀气太重了,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就算是远处的杨岱也感觉呼吸困难。 “你究竟是谁?” 玉玑子忍不住喝道,眼前这人实在太可怕了,让他不敢妄动,生怕惹恼对方,遭受池鱼之殃。 “某家便是马踏怒冮两岸,拳打三州六府,震惊临州半边天的裴击浪是也,你们还不配知道某家的师承。” 他缓慢而平静的说道,声音虽然轻微,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心脏狠狠抽搐了一番,呼吸困难,灵魂战栗。 裴击浪! 三人全都露出惊骇之色,这个名字是最近几年才冒出来的后起之秀。 “怎么可能?” 何妙玉与玉玑子对视--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惊讶,他们都知道裴击浪这个名字。 裴击浪,乃是大齐四大门阀之一裴家的少主。 虽然只有二十八岁左右,但是已入神庭化海,仅一步就要迈入炼虚合道。 在大齐年轻一辈可以说是嗜酒又嗜赌,被誉为酒量无双,豪勇无双。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狠茬子,以武入道,武道巅峰,一身正气。 平生喜欢结交天下英豪,不管是三教还是大荒妖族都爱结交。 最爱打抱不平,仗义疏财,是个真性情之人。 “道统之争,乃是我道门内务之事,壮士管的未免有些宽了吧?” 玉玑子面色不太好看,因为他感受到对方的敌意,今天看来是走不脱了,这让他很忧虑。 他看向身旁的何妙玉与太史文冶,三人相视苦笑,现在形势只能硬拼了,但是能不能打过却是一个未知数。 裴击浪左手取下别的腰间的青皮葫芦,仰头猛地灌了一大口,任由酒珠顺着嘴唇滴落。 “罢了,有生必有死,某家也尽力了,倒是你们三位,今日是无论如何也得留下来了。 裴击浪咧嘴一笑,抹了一把湿漉漉的乱须,身旁的异兽吼声更加巨大了。 “嗷吼.……” 它狂躁无比,浑身毛发根根炸立,鼻孔喷烟,两颗铜铃般的眼球瞪圆,恶狠狠的盯着几人。 “听说壮士不是佛门中人,为何要来救这些异教徒? 玉玑子问道,此人和异兽互相牵制,今日若是不能全身而退,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玉玑子手拢在袖子里,道诀掐了又掐,最终还是放弃了。 异兽吼声如雷,狂躁无比,在它四周浮现一圈圈涟漪,这是炁化成的波纹,将空气都冲散了。 第五十八章:杀人偿命 裴击浪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悠悠说道: “道统之间,自然不关某家之事,只不过五年前,应州青禹湖泄洪,某家撞见了一个名叫广德的秃子,不惜拼上自己身家性命,拼死救了两岸数百户人家性命。” “某家看他顺眼,交了这个朋友,这些秃子虽然古板,但是好生有趣。” “你们杀了某家的手足兄弟,某家岂能不亡羊补牢,略尽人事,送你们下去陪他们?” 裴击浪咧开大嘴笑了出来,他本身便是个莽撞人,意志雄豪,但是笑起来却如同七岁孩童,明澈如水,毫不做作。 江湖上关于裴击浪的传闻很少,只知其行事肆意,不按套路出牌,但是现在才看清楚,他是一个极度纯粹的人。 “某家来问尔等,尔等身为道门高人,为何要为难这些秃驴?” 裴击浪问道。 这是他不解的地方,道门]与佛]应该没有多少的利益往来才对,为何要赶尽杀绝? “道统之争,自然要一决生死,佛门不是本土道统,他们是外乡人,当灭。” 玉玑子说道,这句话是实话,他不再多言,无论是修道还是修魔,还是单纯的习武。 修的是本心,讲的是念头通达,修心都修不了,还练个屁的炁。 “原来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裴击浪哈哈大笑,笑的那是狂放无比,那双眸子里充满了战意。 “既然如此,某家便动手了!” 裴击浪长啸一声,异兽越发凶狂,一道肉眼可见的音波扩散了出来,震耳欲聋,令人惊悚。 远处的山石崩碎,树木折断,许多鸟兽被音波所伤,从半空中坠落下来,血洒长空。 “噗“、“噗”,“噗……” 玉玑子三人口吐鲜血,被震飞了出去,脸色苍白。 这种攻伐太恐怖了,以精神力凝聚音波,攻击敌手元神,防不胜防,稍微不慎就要吃亏。 何妙玉挣扎着爬起来,退后数十丈,紧咬银牙,情急之下,她大声呼喝道: “裴大哥,秦霓裳是我师姐,还望裴大哥能饶我一命,日后定然重谢。” 秦霓裳号称空桑仙子,美艳无双,江湖十大美人之一。 裴击浪眉梢抖了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面露柔情,微微一笑说道: “与秦霓裳在一起的七十二天里,我与她一同饮酒赏月,醉里听琴,访仙寻友,那真是人间快活事。 “不如某家先送你下去,日后某家自然会亲自向秦仙子赔罪,如何?” 裴击浪语速很慢,每一字每一-句都带着杀机,他的眸光冰冷,仿佛一柄寒刀。 何妙玉心底颤栗,忍不住后退,这个人的气息让她害怕,像是在俯瞰蝼蚁,随时都能够踩踏她。 她不甘,她愤恨,但是她又无可奈何,娇躯一晃,面色苍白,差点瘫倒在地,哀求道: “裴大哥,求你了... 裴击浪摆了摆手,道: “不用再说了,既然你认识秦霓裳,那某家便给你个痛快。” “咻~” 他轻弹食指,顿时一道流光飞出,划破天空,瞬间来到了何妙玉近前,洞穿了她的额头,鲜红的血液溅射。 何妙玉似乎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一股强烈的痛楚从脑海中涌现。 她眼睛睁的很大,瞳孔涣散,身体渐渐失温,缓缓朝后栽去。 “砰!” 她的尸体摔倒在地,溅起了尘埃,眼中依旧残留着惊惧。 裴击浪收回了食指,目光变得平静,刚才那一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另外二人脸色煞白,他们万万没有料到,裴击浪竟然这般果断,出手便要人命。 “裴兄,何必呢,你若是杀了我俩便会与天下道门为敌,日后必遭追杀,永世不得翻身。” 玉玑子强装镇定,还想为自己博取一线生机。 裴击浪嗤笑一声,不屑道: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某家在世,逞得便是一己之快,至于你们,不过是蝼蚁尔!” “你不讲武德……” 玉玑子怒斥道,但是话音戛然而止。 他的胸口出现了一个血窟窿,汨汨冒血,他低头望去,胸骨已经被震碎了。 这一刻,他眼中露出骇然之色,没想到裴击浪会突然袭杀,这一拳势如奔雷,连他都躲闪不及。 他艰难的抬头看去,只看见一张蜡黄的脸庞。 “你……” 他话未说完,身体便软绵绵的堆在了地上,像个面条。 裴击浪一拳贯穿了他的身体,将他的五脏六腑打爆了,血液迸射,染红了地面。 玉玑子临死之际都没有闭上眼睛,眼睛中写满了不敢置信,他居然死在了裴击浪的手上。 裴击浪一脚将玉玑子的尸体踢飞了出去,转身望向太史公冶。 “该你了。” 裴击浪一步一步走来,太史公冶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他深吸一口气、色历内荏的喊道 “我乃是岳州独臂八剑的亲孙,杀了我,我爷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啪!” 裴击浪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颊上,把他整个人抽的横飞了出去,脸皮炸裂,骨骼粉碎,满嘴牙齿脱落,鲜血淋漓。 “某家管你是谁的孙子?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噗”、“噗” 裴击浪出手狠辣,没有丝毫犹豫,他一拳一脚,将太史公冶打成烂泥。 做完这一切后,裴击浪长出了几口浊气,像是卸掉了千斤重担,但眼中依旧透出慑人的光芒。 他扫视四周,最后定格在某一处角落,说道: “这位朋友,你是否也要插手,或者说你们是一伙的,想与某家作对?” 裴击浪看向的方向正是杨岱藏匿的地方,杨岱心惊,此人好敏锐的洞察力,竟然能发现他。 要知道金蝉蛰伏秘经可是一顶一的隐匿术法,要被别人发现是真的很难。 “裴道兄误会了,在下并非与他们一伙,在下只是碰巧路过被他们挟持而已,裴道兄好俊的功夫,今日在下算是开眼了。” 杨岱说完后,便解除了隐匿,迈步走出,向着裴击浪行礼。 裴击浪见杨岱身着蓝衣,举止打扮像是个斯文先生,便收起了戒备,抱拳回礼,道: “幸会,某家裴击浪,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杨岱微微一愣,裴击浪的态度转变的太快了,但还是客套的回答道: “在下杨岱,一介山隐闲人而已,久闻裴道兄大名,今日有缘相见,当真是缘分使然啊!” “哈哈,哪里哪里,我观杨兄弟神清气正,举止谈吐皆有大儒风范,应当也是玄门修士吧?不知师承何门?” “在下资质愚钝,虽学有所成,却难堪大用,只学了一些粗浅的方术,比之一般的高手差远了。” 杨岱这么一说,就等于给自己盖棺定论了,告诉裴击浪他就是一介闲人,没有什么本事。 裴击浪又怎么会听不懂杨岱话语的意思呢,他总觉得杨岱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思索了半天才突然醒悟过来,惊讶的问道: “听闻云中县春荷山中有猛虎精作崇,数十年来吃了不少过往行人,后来有一位杨姓侠士路过云水县时降服了猛虎精,为民除害,不知可是杨兄弟?” 第五十九章:垂钓 杨岱听完裴击浪的话,脸上闪过了一丝诧异,自己的名字难道整个江湖都知道了吗?但很快又释然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身正不怕影子斜。 于是杨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拱手道:“在下不才,正是杨岱,多谢裴兄关注。” 裴击浪听到果然如传言中那样,立刻热络了起来,拍着杨岱的肩膀道: “若是真是杨兄弟某家便佩服的紧,一直想结交,但是苦寻不到杨兄弟踪迹,若不嫌弃,咱们交个朋友吧?我裴家也是诗书传家,杨兄弟若愿意的话,随时可以来裴家小住。” 裴击浪的热情让杨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诗书传家结果裴击浪做了一名武夫,这跨度未免也太大了。 杨岱心中感叹裴击浪的性子直率,但也喜欢和这种性情中人交往,不过最终还是婉拒了裴击浪的邀请。 毕竟两人素昧平生,就这样加深交情实在有些唐突。 不过裴击浪倒是不死心,继续拉拢杨岱,经过一番拉扯,最终杨岱无奈答应,改日去裴家拜访一番。 “不知杨兄弟怎么看待佛道之争?” 两人寻了一处树荫底下闲聊,忽然裴击浪话锋一转,问出了自己早就想问的问题。 裴击浪的问题问的很奇怪,按理说两个人的境遇不同,所看的东西应该不尽相同,但裴击浪却偏偏选择了这个话题。 “依在下看来,上士无争,下士好争,都为渡人何来分别之心呢?关键还在诚字。” 杨岱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一股温润的味道,似乎任何烦恼都难不倒他。 裴击浪笑道: “杨兄弟说得好,有道是上德不德,下德执德,常应常静,常清净矣,真常应物,真常得性,执著之者,不明道德,虽名得道,实无所得,难得一辈子诚,某家受教了。” 裴击浪说完后,再次对着杨岱抱了一拳,显然是因为刚刚的问题而获益良多。 “裴兄客气了,裴兄乃世家豪族子弟,胸襟气魄令人钦羡,不必如此。” 杨岱连忙回礼,两人互相吹捧,将彼此的境况抛至脑后,直到许久之后,才从互相吹捧中恢复了正常,继续交流起来。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裴击浪身边的异兽顷刻之间毛发变得赤红如火,散发出灼热的气息,让人汗毛直竖。 “不知裴兄身旁的异兽是什么品种?” 杨岱指着裴击浪身边的异兽问道。 裴击浪摸了摸异兽柔顺的皮毛,说道: “这是驺吾与通明兽杂交出来的异兽,也唤驺吾,有了它,夜里行走就不必害怕了。” 驺吾赤红的皮毛照的周遭犹如白昼一般,但杨岱看到了裴击浪嘴唇动了几下后,原本躁动不安的异兽顿时乖巧了下来。 这时两人竟然觉得有些饿了,两人的肚子不约而同的咕噜叫了起来,杨岱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尴尬的笑了起来。 裴击浪则脸不红心不跳,此行出来也未带多少干粮,两人都饿了。 “某家有粗面窝窝,杨兄弟不嫌弃的话先垫吧几口,等离开了这鬼地方,某家请杨兄弟喝酒。” 裴击浪拿出了两块粗糙的窝窝头递给了杨岱,这窝窝头是他特地准备的,就是为了避免饿肚子,谁料到最终竟然派上了用场。 “粗面窝窝吃起来有什么意思?裴兄想吃鱼脍吗?” 杨岱神秘一笑,裴击浪也是个糙汉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滞了一会儿问道: “杨兄弟莫非有什么妙计?” “妙法自在心中,且容在下卖个关子。” 杨岱故弄玄虚,说罢,杨岱向裴击浪挥手示意,裴击浪疑惑的跟了上去。 杨岱带着裴击浪来到一处草丛边,这草丛里有一个小水洼,杨岱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粗糙的鱼竿。 也没有鱼食,鱼线就这么甩入小水洼中,荡起了丝丝涟漪。 杨岱坐在了地上,老神在在似乎对一切胸有成竹。 “杨兄弟,你这是要钓鱼?” 裴击浪忍不住询问道,杨岱点了点头,欣然说道: “裴兄不懂,我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须不知要做鱼脍,首选便是七彩斑斓鲈鱼。” 此鱼肉质细腻,雪白肥美,上等鱼脍便用此鱼,待会儿若是裴兄尝过了它的味道,就是再也忘不了了。” 裴击浪耐着性子听着杨岱讲解,他对于杨岱口中的七彩斑斓鲈鱼并不了解,但是此鱼是风吼冰原的三月潭独有。 风吼冰原与云州相距千里,且七彩斑斓鲈鱼极为罕见,更何况此鱼肉质鲜嫩滑爽,确实是难得的佳肴。 “杨兄弟莫要开玩笑了,某家看你是饿糊涂了,还是将这粗面窝窝吃了,早日睡觉吧!” 裴击浪看看手中的窝窝头,忍不住打断了杨岱的遐想,他不觉得杨岱能够捉到七彩斑斓鲈鱼。 杨岱笑而不答,未几,鱼线轻微抖动,杨岱喝到: “上钩了!” 杨岱提竿一提,只听哗啦一声响,一条足有五六斤重的七彩斑斓鲈鱼蹦出水洼,摇头摆尾,生龙活虎,不断的弹跳挣扎。 裴击浪惊的说不出话来,嘴巴张的老大,愣愣的盯着杨岱手中的七彩斑斓鲈鱼,不敢相信的说道: “杨兄弟,你这是怎么办到的?” “小道而已,不值一提,好了,鱼是我钓的,料理就交给裴兄你了,记得把它洗剥干净,不要放太多的佐料,会破坏鲈鱼原本的鲜香。” 杨岱说着站了起来,朝着远处走去,裴击浪看了看手中的鱼肉,再看了看已经消失的背影,眼睛闪亮闪亮的…… 杨岱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盘膝坐下,闭目养神,显然是要调整状态。 他方才使用的手段是太乙钓术,此术可从千里之外取物,不仅可以钓鱼,甚至练到大成可以钓蛟龙。 而另一边裴击浪也没有闲着,刮除鳞片,剖心挖腹,将七彩斑斓鲈鱼清洗干净后,又掏出一柄匕首,剔骨削肉。 片成薄片后,将七彩斑斓鲈鱼一部分架在篝火上烤制,撒了一点提味的佐料,浓郁的香味飘逸而出,引得附近不少野狼蠢蠢欲动。 裴击浪却怡然自得,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逼近,只是回头瞪了一眼,那群野兽纷纷逃遁而去。 这一手的剔鱼功夫干净利落,没有十年的苦功休想达到,裴击浪一直以来都靠这个吃饭。 半个时辰之后,七彩斑斓鲈鱼终于烤熟,散发诱人的香气,勾人食指大动。 裴击浪闻了闻烤鱼散发的香气,顿感口舌生津,冲远处的杨岱喊道: “杨兄弟,烤好了,快过来尝尝某家的手艺如何?” 第六十章:结拜 杨岱睁开双眸,缓步走向篝火旁,接过裴击浪递来的烤鱼,轻咬一口,满意的点点头,称赞道: “裴老哥,你果真是好手艺,这烤鱼皮酥脆、内嫩外焦,入口即化,实乃美味。” 裴击浪笑道: “既然杨老弟喜欢,那就多吃点。” “好,今日能够与裴老哥同行,真乃幸事。” 杨岱又拿起一片鱼片,这鱼片薄如水晶,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见,透如细雪,入口即化,纤嫩美味。 “哈哈哈,客套话还是别说了,咱们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裴击浪说道。两人便大吃特吃起来,裴击浪吃的是相当豪迈,一条七彩斑斓的鲈鱼很快被他啃完,连渣滓都没剩下。 他抹了抹油腻腻的嘴唇,打了个嗝儿,对一旁的杨岱说道: “杨老弟,鱼是好鱼,要是有酒就好了,可惜,某家之前打的酒已经喝完了。” “酒?好办啊,不知裴兄想喝什么酒?” “最烈的!” 裴击浪兴奋地叫嚷着,他平日里就爱喝酒,现在难得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更加放得开,不由自主的流露出豪爽性情。 “好,裴老哥稍待,看在下如何为你弄来美酒。” 杨岱拍了拍胸脯,裴击浪一脸期待的望着杨岱,等待佳酿的出现。 “天玄地清,万物生化,急急如律令一一变!” 杨岱手掐道诀,不知从何处变出来一壶酒,放置在身前,酒身上面刻印着两个三篆字—一三清醉。 “三清醉?!杨兄弟你是如何变出来的?” 裴击浪惊讶万分,这三清醉乃是朝廷特贡,寻常百姓根本喝不起,因为裴家在朝中任职,所以也偶尔受到过天子赏赐。 但数量极其稀少,每年供应的量不超过三坛,没想到今天杨岱随意一变就变出了一壶,他又岂能不惊奇? “呵呵,区区小法,不值一提,裴老哥,请!” 杨岱淡然一笑,将三清醉的坛口开封,浓郁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坛中的酒水呈现碧绿色,如翡翠般透彻。 “好酒!” 裴击浪忍不住大赞一声,伸出手在酒坛里面舀了一下,直接喝了下去,入口辛辣,带着一股草木清香,让人浑身通泰。 喝完之后,裴击浪又继续猛灌,一口闷,仿佛喝不醉一样,酒量之强可见一斑,根本没有给杨岱留多少。 两人借着酒劲交谈,只见周遭云暮沉沉,雨水哗哗的泼在树枝上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又被凄风卷起,飘散成一道道迷蒙的烟雾,朦胧了视线。 “玉雨飞重楼,江辉钓月圆。” 突然间,杨岱悠悠的吟诵起来,诗句朗朗上口,显然是即兴而作。 “夜兴醉山雨,此味二人回。” 裴击浪也念道,两人相视而笑,各自饮下一杯酒。 “杨老弟,你今后的打算是什么?” 裴击浪问道。 “在下准备游历世间,做个行者” 杨岱答道,他并没有告诉裴击浪自己要去哪里。 裴击浪问道: “杨老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杨岱略一思索,便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听的裴击浪眉头紧皱,随后破口大骂道: “好狠毒的计划!居然想毁掉佛道两家,朝堂上的诸公竟无一人阻止,都是人面兽心的畜牲!” 裴击浪恨恨不已,朝廷里面的诸公都是一些老顽固,迂腐之辈,明哲保身的做派。 哪里懂什么道统之争,不管佛门怎样,反正道门是绝对不允许佛门插足进来的。 至于儒家,香火都断了,都说三教本一家,儒家早已没落,只是名义上还是道门为首罢了。 “裴老哥,这种事情你就不要掺和了。” 杨岱劝解道,裴击浪叹息一声: “唉,某家原本是想要游历四方,见识一番大齐风光的,如今只怕是不成了。” “不过杨兄弟你也不需要担心,我爹乃是当朝吏部尚书,位高权重,朝廷之中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裴击浪安慰道,他越来越觉得杨岱与他投缘,于是开口说道: “杨兄弟,不如我们结拜为异姓兄弟吧?” “啊?” 杨岱一愣,似乎没有预料到裴击浪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杨老弟,你不愿意吗?” 裴击浪眼神中闪烁着失落,他一直把杨岱当做自己的知己,可惜杨岱却拒绝了。 “裴老哥误会了,我怎么可能不乐意呢。” 杨岱笑着答道,他倒不是嫌弃裴击浪,而是裴击浪的身份太高了,杨岱不敢轻易结拜。 毕竟一旦结拜了,那么裴击浪的父亲肯定要调查杨岱的背景,杨岱的一举一动都逃脱不了官府的监控。 “杨兄弟,某家观你一直犹豫的紧,莫非有所顾虑?” 裴击浪疑问惑道。 “呃……” 杨岱顿时苦笑起来,自己刚才犹豫,不知不觉间都写脸上了,被裴击浪看出来了。 “其实,某家虽然是官宦世家出生,但还有一个妹妹,生的那叫一个文气,名叫裴映真,诗词字画样样精通,是京畿中有名的才女,不知杨老弟意下如何?” 裴击浪试探性地说着,目光盯在杨岱脸上,想看看杨岱什么表情。 “原来裴老哥还有一位妹子呀,难怪了,不过……” 杨岱故作沉吟了片刻,才继续说道: “不过她既然是才女,就应该去寻找才华横溢的男儿郎相伴终身,为何裴老哥要选择在下呢?” 杨岱的语气很平静,仿佛是在陈述一件普通不过的事情。 他有些不解,为何裴击浪会提起他有一个妹妹的事情,莫非是想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杨岱立即否认了,他和裴击浪素昧平生,更别说交往甚密了。 裴击浪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将他妹妹许配给他。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裴击浪对他有好感,要么裴击浪想借此拉拢他,以达到某种目的。 “杨老弟误会了,某家的妹子今年还未满十八,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某家见杨老弟腹有诗书气自华,想来某家的妹子很聊的来,因此才想与杨老弟结义,并不是要让某家的妹子许配给杨老弟。” 裴击浪说的越来越乱,语无伦次,最后还摆手解释了一番,他本身就是个莽汉,根本就不擅长撒谎。 不过,尽管裴击浪已经解释清楚了,但杨岱依旧不理解,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吧。 “真是这样么?” 杨岱眉毛微微挑起,似笑非笑地看着裴击浪,他心里明白,这只是裴击浪找的一个理由罢了。 裴击浪尴尬一笑,说道: “杨老弟,某家敬重你是个爽快之人,才会坦诚告诉你,若是换成别人,某家也不会透露半句,某家是真觉得与你投缘,这才想结拜的。” 裴击浪这番话说的真是发自内心的,他确实觉得跟杨岱很谈得来。 杨岱的谈吐,气质以及处事方式让裴击浪很欣赏,所以他才想与杨岱结拜。 “好,既然裴老哥这么说,在下又岂会推辞?” 听到裴击浪这么说,杨岱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他本就想和裴击浪交好,既然裴击浪主动请求结拜,他当然会答应,再者裴击浪有一个身为吏部尚书的爹。 就算是仙人也得吃香火供奉才能活啊,与裴击浪结拜,也算不吃亏。 俗话说得好,背靠大树好乘凉,没有背景的人哪怕再优秀也没用。 “那咱们现在便结拜,日后同生共死!” 裴击浪拍着胸脯说道。 两人同时跪下,朝天三叩首,随后杨岱又变出两个杯子,盛满了酒,两人咬破食指,滴血入对方的杯子。 做完这一切后,两人拿着酒杯站了起来,互相饮尽,又抱拳,对苍天异口同声道: “在下杨岱,今日与裴击浪结为异姓兄弟!” “某家裴击浪,今日与杨岱结为异姓兄弟!” “不求同年同月同时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第六十一章:桃花煞 “从此我俩便是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裴击浪哈哈一笑,豪爽地说道,杨岱也笑呵呵地回应,两人关系迅速升温。 杨岱仔细打量裴击浪的面相,发现了一丝不对,裴击浪的面相虽说豪迈,但中庭却带着几分青气。 眉心隐隐有黑纹浮现,显现是坐印伤官。 “裴大哥,你的生辰八字可否报给小弟?” 杨岱询问道。 裴击浪一怔,随后说道: “怎么?兄弟你还会看相?” “略懂一二,前些日子学过段时间相术,多少掌握了一些皮毛。” 杨岱谦虚的说道。 “行,那某家便将生辰八字告诉兄弟你,帮某家算算命格如何。” 裴击浪将自己的生辰八字报给杨岱,杨岱接过来用小九宫推天法推算起来。 一炷香后,杨岱停止了掐算,他的眉头皱的很深,他发现裴击浪的八字很奇怪,明明是金运昌隆,贵不可言之相。 偏偏中庭坐伤官运,晦气缠身,带有桃花煞,很显然过一阵子就要应劫了。 “怎么样,杨兄弟,你算的咋样?” 裴击浪迫不及待地问道,杨岱的沉默,让他心里忐忑不已。 杨岱沉思了片刻,说道: “裴大哥,你的命格有些怪异啊,原本流年大吉,金运昌隆,可日柱带凶,坐伤官运,难免刑伤,过几个月必有灾祸临身,若是躲避不过,恐怕要遭殃。” 闻言,裴击浪吓了一跳,他急忙问道: “兄弟,你可有办法替某家化解?” 杨岱想了想,说道: “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裴大哥敢不敢尝试。” “兄弟尽管讲,某家别的不行,但是胆识绝对有,只要能化解危机,别说一个小小的劫难,就算是刀山火海、万丈悬崖,某家也愿意闯一闯!” 裴击浪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既然裴大哥如此豪气冲云,那小弟就斗胆向裴大哥献丑了,裴大哥中庭带有坐伤官运,这是典型的桃花煞。” “若想破解,除非裴大哥把近几日有那里不对劲的地方告知小弟,或许小弟能够想出一个化解之策。” 杨岱抬头看着裴击浪,眼睛亮晶晶的,慢条斯理的说出了自己的办法。 听到这里,裴击浪顿时就明白过来了,不过他转念一想,脸上的表情变的古怪起来,犹豫了片刻,他开口说道: “怪事也不是没有,就是……” “裴大哥,你且直说。” 裴击浪吞吞吐吐的模样引起了杨岱的注意,于是催促道。 裴击浪叹了口气,说道: “其实也没啥,事情要从某家初入江湖说起,某家当初正巧路过临州玉屏山。” “本来无意长久逗留,但只见玉屏山巍峨险峻,山顶云雾缭绕,景色奇美,所以便在半山腰多逗留了一会……” 说话间,裴击浪脸上的神秘感越加浓厚了,杨岱的兴趣被勾起来了,连忙追问: “然后呢?” 裴击浪咳嗽两声,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对杨岱娓娓道来。 玉屏山被誉为天下五岳之一,山路颇为陡峭,但沿途景物却颇为雅观。 裴击浪无意中发现一条可通往山巅的小道,其他的道路实在是太过难走。 裴击浪便缓步而行,走了约二十余丈,发现前方有几株松树傲然而立,巨石横卧,显得极其壮阔雄伟!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黄昏,夕阳西斜,照耀在松树之上,散落出金色的光芒。 裴击浪忍不住停住了脚步,欣赏这种独特的风景。 周遭山峰也是奇异无比,松柏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虽然只有寥寥数棵,但却透露出一股宁静与苍凉的味道。 裴击浪忽然觉得心胸豁达了许多,原先的郁结全都消失了。 裴击浪继续往山巅而行,不知不觉已入夜,月白如霜,凉风习习,周围已尽是松树,林中穿梭,偶尔还能听到虫鸣鸟叫,让人心旷神怡。 更别提还有山巅之上的清幽月华,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裴击浪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来到了山巅,抬眼向远处望去,果然是群星璀璨。 周天星斗布满天空,一轮皎洁圆月挂在高空之中,洒下点点银辉。 这是裴击浪此生见过最美丽的夜景。 就在这个时候,裴击浪突然听到汨汨流水之声,循声望去,竟然看到了一汪人工开凿的溪流在月光映射之下波光粼粼,宛如一潭碧湖。 在黑暗之中闪烁着淡淡的蓝光。 “终于让某家找到水源了。” 裴击浪心中惊喜交集,连忙找了块干净的岩石坐下休息,喝了几口泉水,泉水入喉冰冷刺骨,却是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沿着溪流往下走,但见松树越来越少,草地之上生满了不少灌木丛和青藤植物,绿叶掩映之中隐藏着不少的花朵。 这些花草并非常见的野花,而是一些不知名的花草,因为裴击浪从未见过这样的花卉,所以并不认识它们的品种。 又走了片刻,借着月光,裴击浪隐约瞧见前面有一处亭台楼阁,还有一方一进一出的小院子,院门口还有两座石狮子镇守。 裴击浪大咧咧的朝着亭台楼阁走去,进了才发现亭台楼阁装饰的极为素雅清华。 皆取松竹为主料,未施脂漆,一砖一瓦皆随心而搭,但在月光的照耀下,却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光泽,仿佛是披了一层薄纱。 而且亭台楼阁之内摆设简单,既有园林的精致,也有长安建筑的大气,倒是颇为符合裴击浪的审美标准。 “不知这是哪位妙人所建?” 裴击浪四下打量,决定还是走进去瞧瞧,他沿着游廊一路往前走,不一会儿,竟然到了楼阁后面的庭院之中。 这是一间厢房,厢房门虚掩,裴击浪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室内布置典雅。 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屋内燃着熏香,只是这屋内并没有什么人居住。 除了桌椅板凳之外,再无其他东西只有几盆翠竹迎风而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裴击浪退了出来,只见月舞西墙,风吹竹影,落寞感油然而生,站了半晌,裴击浪不知归处,茫然失措。 第六十二章:琴箫之曲 突然之间,裴击浪听见东南方向传来若有若无的箫声。 箫声寂寥悠远,但是曲调却是凄婉悲切,好像有一个女子正在诉说伤怀之事,苍凉刻骨,令人闻之伤情。 裴击浪一阵心痛,他快步朝着箫声飘渺的方向赶去。 不一会儿,箫声越来越近了,裴击浪也终于见到了箫声的源头。 而就在此时,萧声突然变换节奏,渐转高昂,如百鸟朝凤,又如午夜打浪,忽然又急转直下。 淡泊如高山流水,带给人一种轻灵舒畅之感。 “唳!” 一声清唳响彻寂静的夜晚,就在裴击浪的不远处有一堵月白的高墙,高墙之上还雕刻着仙鹤。 此时这仙鹤竟然活了,挣扎着飞向苍天,向着东面而去。 裴击浪快速跑过去,想一睹吹箫之人的真容,只可惜去晚了一步。 眼前湖水澄澈,离他不远处有方小凉亭,似有焚香,袅袅而上九天。 裴击浪左右看去,哪有半点人影?当下没来由的乏起惆怅。 “某家来都来了,自然得进去一观。” 裴击浪打定了主意,便慢慢的走向湖边小亭,亭子里有一方石桌,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手掌大小的貔貅琉璃香炉。 香炉中还有点点粉末正在被燃烧,闻起来倒是有几分清新怡人之感。 小亭中除了石柱和香炉,只余一个翠竹笛。 裴击浪自然懂得一些音律,他本人也并不是一位只会习武的莽夫,当下便拿起这翠竹笛轻轻吹奏起来。 曲调婉转悦耳,却又略带忧郁,似乎有无尽愁思在其中萦绕。 这时候,远处已经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朝此地而来。 裴击浪眉头微皱,但却并没有停止吹奏,而是继续悠扬的吹奏着。 很快,那脚步声就近了,但没有什么行动,仅仅是以一箫合奏。 裴击浪一曲终了,回头看去,当下他便不由得看痴了,直觉天旋地转,口干舌燥,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离裴击浪五六步左右,站着一名身着鹅黄衣衫、腰间系着一根碧绿色丝绦的年轻女子。 她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 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此刻她嘴角含笑,正望着裴击浪,仿佛能让万物失神。 “姑娘,你是?” 裴击浪艰难的咽了咽唾沫,心脏剧烈的跳动,眼前这女子太过于美丽,以至于令他忘记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与情景。 只见这女子低首垂眉,素手如雪,一管蓝翡翠洞箫斜倚于唇,月色淡雅,竹影斑驳。 裴击浪手中竹笛当啷掉地,只听见自己卜通卜通的心跳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快。 月光斜斜照在她的脸上,分不清究竟是月色照亮了她,还是她照亮了明月。 那张脸如她箫声一般淡远寂寞,仿若空桑玉树,又像一朵静立风中摇曳的幽兰花。 女子瞧裴击浪不过是九尺莽汉,似乎也颇为诧异,淡然道: “方才的笛子是您吹奏的吗?“ 女子声音宛若黄鹂出谷,更添几许灵气,一缕淡淡的的体香丝丝脉脉钻入裴击很鼻息。 如此悠远,又如此沁人心脾。 裴击浪感到口干舌燥,喉咙蠕动,想要回答女子问题,但一时之间,竟是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他脑海中一片混乱,一切的言语皆被堵住,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喃喃自语道: “仙子,一定是仙子下凡了。” 女子微蹙黛眉,但并不生气,而是温声说道: “您可以把笛子还给我吗?” “啊……好!” 裴击浪慌忙将竹笛交给女子,女子伸出左手,月光下看来纤纤柔荑如冰玉凝脂,晶莹剔透。 左手戴着一枚红玉琢子,衬托得那双皓腕愈加修长。 女子接过竹笛,小心收好,裴击浪心道: “倘若某家每天都能闻着仙子身上的香味,便是神仙来换某家也不做,哪怕做个凡夫俗子,某家也愿意呀。“ 裴击浪心里如是想着,却也不敢再看女子的侧颜,突然裴击浪又想到倘若当真能天天闻见仙子香味,自己早已是神仙了。 “我名秦霓裳,在此隐居,方才的笛声是您吹奏出来吗?” 秦霓裳轻启朱唇,淡淡说道,一袭鹅黄羽衣如同从画卷中走出来的谪仙,让人不禁心折。 裴击浪浑然不觉,失魂落魄的盯着秦霓裳呆看,本来就没经过情爱之事。 又是个糙汉,此时初见秦霓裳,竟在刹那一见钟情,从此不能自拔。 秦霓裳蹙眉,心中对面前莽汉的好感少了五六分,秦霓裳蹙眉之态在裴击浪眼中看来更显娇媚,顿时心猿意马。 “难怪,只有仙子才能欢出此等仙乐,某家裴击浪,今日有幸聆听仙子琴箫之曲,实乃三生有幸。” 裴击浪激动的满脸通红,搓着大手,结巴说道,心中暗叹,今日老天爷怎么偏帮自己 秦霓裳没想到这莽汉竟是痴迷于琴箫之技,虽然这莽汉粗犷豪放,但也算有情趣,自己倒是对他起了些兴致。 “既然裴大哥喜欢听,我可以多吹几遍。“ 秦霓裳微微一笑,如百合绽放,裴击浪更是痴醉,目夺神移之间竟差点站立不稳,踉跄了两步。 险些摔倒,幸亏他堪堪扶住一棵松柏。 秦霓裳见状,轻笑一声,继续用箫吹着曲调,这曲调悠扬婉转,极具禅机,令人陶醉其中。 裴击浪闭着眼睛,享受着这美妙的琴箫之乐,直至一曲终了,他才睁开了眼睛,望向秦霓裳,眼神之中充斥着爱慕。 他深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道: “秦仙子,某家能请你去凉亭坐坐吗? 秦霓裳见他目光炙热,心知必有原因,遂点头道: “荣幸之至。“ 裴击浪高兴的咧嘴大笑,忙拉着秦霓裳去往一旁凉亭内坐下,两人相对而坐。 此时秦霓裳不知从何处变出茶盏与茶杯来,各自堪满茶水,彼此闲聊了几句。 秦霓裳见裴击浪谈吐举止十分得体,虽然是个莽夫模样,却并无市井之态,眼波流转,不由赞叹: “裴大哥果然非同寻常,我倒是甘拜下风呢。” 裴击浪嘿嘿笑道: “某家这人最讨厌穿锦绣绫罗与整天和一堆狗屁文章纠缠在一起,倒是秦仙子,一颦一笑,皆带着仙气儿,莫不真是天上仙子下凡?” 第六十三章:一夜之情 一想到这儿,裴击浪不由得两眼微红,咬牙切齿,双拳紧握。 秦霓裳察觉他的神情有异,关心问道: “裴大哥,你怎么了?” 裴击浪抬头看着秦霓裳,心想道: “如果她真是天上的神仙,赶明儿起,某家就出家当道士,日后落得个飞升成仙。” “不管是九天仙界,还是碧落黄泉,某家都得见她一见。” 秦霓裳不知裴击浪心中所想,又问道: “裴大哥,你为何不说话?” 裴击浪回过神来,尴尬的挠挠头,笑道: “没什么,刚刚某家只顾着欣赏秦仙子的绝世容貌了,倒忘记说话了,还请仙子恕罪。” 秦霓裳轻轻一笑,道: “这倒无妨,我平日里也不太喜欢与别人打交道。“ 秦霓裳对裴击浪心有好感,毕竟这男儿身躯挺拔健硕,虽然皮肤黝黑,却也无妨。 于是这天夜晚,两人做了此生最大胆的一件事一一 一夜春宵,钗横鬓乱,不知天地为何物。 翌日,晨曦熹微,鸟鸣阵阵,裴击浪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秦霓裳的闺房之中,房间里布置简单,令人舒畅惬意。 裴击浪寻了一圈都没找见秦霓裳的踪迹,不由急得团团转,突然发现凉亭之中有一封信。 裴击浪走过去,将信拆开,上面是秦霓裳的字迹,字迹秀气工整,龙飞凤舞,赫然写道: “与君初识,琳琅浮世,弱水三千,裴大哥为何只钟情于我一人?初见山水离恨多,恨磐石无定,蜉游奈若何。” “漓漓洛水只叹福薄缘浅,终究不抵裴郎之情,相逢不识,至今难忘怀。” “从此与裴大哥一别两宽,只恨伤春趣,泪无言,徒留黄花满地哀,愿青丝染蜡炬,与裴郎共白头。” “纵天长地久有时,此情绵绵无绝期,愿裴郎珍重,研读诗书,考取功名,教化天下,莫要做白丁之人。 “只叹长烟孤城闭,黄河落日圆,世事难得两全,君心非我心,不如从此相忘于江湖,各生欢喜。” “裴大哥若放不下可来绿杨映紫云宣墨之境,画西窗剪烛,享成人之美,只恨家境萧索,长生殿梦碎连理,不谙情郎,便有千种风情,又与谁说?” “只叹伤秋抑,不能与裴郎共枕竹绮暗罗,余只留几番风月,几许惆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未惜此身愿做春泥。” “念往事已矣,又何求?只留沧然掩涕,不知归处,冬郁迎鹤归,无人问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遥想银汉水冷,参商上路遥,鹊桥难遇,只想与君朝游四海。” “末了,西出阳关无故人,羌笛何须怨杨柳,字字泣血,苌弘化碧。” 秦霓裳留。 裴击浪拿着秦霓裳的信,久久无法言语,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心情复杂万分。 杨岱听完裴击浪讲述,沉吟片刻,道: “裴大哥,江湖之大,非秦仙子不可吗?” 而裴击浪摇摇头,坚定的说道: “杨老弟真是有趣,即使江湖再大又与某家何干,只是像秦姑娘这般人,怕是不曾再有了。” “所以江湖虽大,但心却在方寸之间,她已占满这分寸之地,容不下别人了。” 杨岱似乎懂了些,默默点了点头,又问道: “后来你与秦仙子如何了?” 裴击浪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 “某家自然是满天下寻她,上至这天下九州三岛,下至禁忌绝地都找遍了,她却如人间蒸发一般,杳无音讯。” “双鸟暂时离分,必有重逢之日,千万要放宽心啊。” 杨岱拍了拍裴击浪的肩膀,安慰道。 裴击浪深吸口气,道: “某家相信会有那一天的,也是缘分使然,某家一定是得到了上天的眷顾,在三年之前,不经意间又一次遇见了她。 裴击浪说完之后,又陷入了回忆之中,对杨岱娓娓道来…… 三年之前,临近除夕。 “裴老哥,真是抱歉,你让我找的女子我尽力了,实在是没有找到。” “这是你这些年来给我的赏银,除去我媳妇儿生孩子我花了二十两,剩下的八十两还给你。” 酒肆之中,裴击浪闷闷不乐的坐在角落里喝着闷酒,不一会儿,一名小厮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坐在他的对面,有些无奈的说道。 “小兄弟,某家并无时间限制啊!” 裴击浪抬起头看着那人,有些诧异的说道。 “裴老哥,不瞒你说,这几年为了帮你找人,我已经欠了不少人情,现在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厮脸上露出了歉意的表情,他也是没办法,他就是个小人物,没有那么多通天的手段。 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天天不务正业跟个地痞流氓似的满世界转悠,邻里街坊已经说了好几次闲话了。 “这……” 裴击浪闻言顿感失望,低下了头,半晌,他又抬起头说道: “小兄弟,某家给你加钱如何?” “呃……” 那小厮愣住了,他从未遇到过这种客户。 他犹豫一阵,咬咬牙道: “裴老哥,这不是加不加钱的事儿,实话说吧,我有一个老母亲,今年九十多了,瘫痪在床还得等我去伺候。” “实在是与裴老哥耗不下去,若不是因为这个,谁愿意每天忙前忙后的伺候病人呢。” “您也知道,我本来就是混饭吃的,赚不到几个钱,这些年,您一直赏识我,也算是我半个恩公,是不是缘分未到,您再耐心点,总会等到的” 裴击浪闻言,也觉得自己太急了点,便叹息道: “既然小兄弟你这么说,那就算了,唉……罢了罢了,剩余的银子你先拿着,这是某家的一点心意。” 说着裴击浪便挥了挥手。 小厮闻言大喜,连忙谢过裴击浪,便告辞离开了。 小厮离开之后,裴击浪又继续独饮了起来。 忽然,外边传来一阵骚动,裴击浪抬眼一瞧,一群人涌了进来,径直向裴击浪走去。 其中一人指着裴击浪,这人生的身材矮小,面相猥琐,还佝偻着背,嘴角上还留着一撮鼠须。 裴击浪见状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想要避开,这群人都是江湖败类,他才刚收拾过。 可惜已经晚了,他还没迈步,那名男子便拦在他身前,趾高气昂的看着他: “裴击浪,数月前你在城门口打伤我兄弟,害我兄弟现在都下不来床,还敢跑,胆子不小啊!” 裴击浪毫不客气的骂道: “你兄弟是什么泼才你不知道?咎由自取而已,怨不得任何人,某家只打断了他两条腿,没有废他经脉已是仁慈,你还有脸找某家麻烦?” 那人闻言怒极反笑: “呵呵,好好好,你很好,我李无义活了这么大岁数,第一次听说有人这般嚣张,今日若是不教训教训你,恐怕你还真当老子是病猫了,给我上!” 随着他话落,身后众人纷纷冲了上来,棍棒就向裴击浪的身上招呼去。 裴击浪也懒得和这群小喽啰纠缠,脚尖轻点桌案,整个人拳打、膝踢、肘撞、掌劈,一招一式简单明了。 几乎没有用什么高深的武学,甚至连炁都没有外放。 第六十四章:青帝城 不消片刻,那七八人已经全部躺在了地上,痛哼呻吟起来。 李无义看到此景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准备逃命。 可是裴击浪早就防着这一招,右臂如同闪电般探出,擒拿住李无义的胳膊,将他拽回了身前。 “你……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不要乱来啊!” 李无义被裴击浪抓住胳膊,顿时慌乱了起来,面对这个身高九尺的昂藏大汉,色厉内荏的说道。 “你不是要收拾某家吗?怎么这么快就怂啦?” 裴击浪戏谑的看着他,慢悠悠的说道。 李无义闻言,冷汗直冒,颤抖着说道: “裴大爷,您大人大量,饶了我这次,我保证,绝对不敢报复于您,求求您饶了我……” 裴击浪喝道: “饶了你?刚才你不是还很威猛吗?现在就怂了?你这样的软蛋,也是七尺男儿?” “这……” 李无义脸色胀红,羞愤难当,可却又不能发作,毕竟他打不赢这位硬茬子。 “滚,以后再敢欺负百姓,某家就宰了你!” 裴击浪一松手,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便转过身去,继续喝酒去了。 李无义如蒙大赦,赶紧跑了出去,不过在临走前,李无义似乎想起了什么,对裴击浪说道: “裴大爷,秦霓裳数月之前在涿州青帝城上出现了,坐于城头弹了一曲《广陵秋月曲》,引起了轰动。” “许多达官显贵慕名而来,都想一睹仙颜,现在,秦姑娘应该还没有离开青帝城……” “你说什么?秦霓裳在青帝城?” 原本已经喝的烂醉如泥的裴击浪突然跳了起来,目光死死的盯着李无义,声音沙哑的问道。 李无义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继续说了一遍: “江湖传言秦霓裳以一曲《广陵秋月》被评为十大美人之一,现在应该还没有离开青帝城……” 裴击浪听完之后,便还没听完李无义的话,便立马转身往外奔去。 留下李无义一个人在原地,看着裴击浪的背影叫道: “裴大爷,你这是要去哪?“ “某家去青帝城寻人,你最好别跟着来,否则某家就把你丢进怒江里喂鱼!” 裴击浪扔下一句狠话,身形如风,迅速远遁。 裴击浪心情激荡万分,双手握成拳头,因太过用力,骨节发白,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他没有想到,秦霓裳会在青帝城,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青帝城是涿州的中心,相传青帝城掌管天下文脉,历来都是文人墨客,名士汇聚之地。 四方的文坛巨擘,都会选择青帝城作为聚会之所。 青帝城中还藏着竹林六子丹青画圣冷籍所著的《竹林六子图》,是真品无疑。 相传冷籍所著的画作皆栩栩如生,号称只笔画天下。 冷籍虽未证道飞升天门而去,但他却曾凭借其绝世书法与丹青妙术闻名遐迩。 他的画作,流传甚广,即使是那些隐居山野之间,不理尘俗之事的隐士都为之惊叹。 传闻冷籍画作只需半日光景。 日落,笔断,画成。 更有甚者,冷籍所绘的千里江山图浩浩荡荡,延绵不绝,甚至有龙脉若隐若现。 朝廷也对此趋之若鹜,想收集冷籍的画卷,作为御赐的礼物。 可惜,冷籍早已隐居深山老林,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不知他住在何处,想找他,比登天还难。 青帝城依旧是一座文气浓郁之地,是名副其实的读书人的乐土,并不是因为有了竹林六子图才出名。 裴击浪虽然是个武夫,对书法字画也略懂一二,当年裴击浪的父亲裴矩也曾拜访过冷籍。 可惜,冷籍并未接待裴矩,让裴矩遗憾不已。 如今得知秦霓裳竟然也在青帝城,裴击浪自然欣喜异常,恨不得背上伸出一对翅膀,直接从涿州赶到青帝城去! 青帝城位于涿州东部,骑快马也需一个月才能抵达,若是徒步走路,怕是两个多月才能到达。 不过,既然已经确定秦霓裳在青帝城,裴击浪自然是急着与她相见。 裴击浪一刻不停,狂飙而去…… 青帝城又被誉为文气昌盛之地,而最出名的便是白帝城了。 白帝主杀伐,武评榜会在白帝城公布。 当然如果不满高手排名,江湖武夫也可以去白帝城立下生死帖挑战,胜者,便可取代前者,跻身于十大高手之列。 败者则没有机会走出白帝城,自然是死了。 白帝城内禁止私斗、违反规则将遭受严厉惩罚,若有违反,轻则逐出白帝城,重则打入刑牢,剥皮抽筋而亡。 这种制度极具威慑力,使得白帝城内治安良好,百姓安居乐业,无论什么样的矛盾。 一旦涉及到生死,武夫纷纷退避三舍,不敢触犯白帝城的律令。 裴击浪日夜兼程,很快得到了青帝城,不得不说青帝城确实够大,占据整个涿州的五成疆域,堪比一国。 青帝城内,街道宽阔,行人摩肩擦踵,繁华鼎盛,各色店铺鳞次栉比,车喧嚣热闹。 “这里就是青帝城吗?” 裴击浪抬起头看向头顶上的城墙,这座青色石砖砌成的城池宛若通天之柱,耸入云霄,巍峨雄伟。 裴击浪刚到城门口,就感觉到城门口有着不少的读书人聚集,似乎在看什么东西,窃窃私语。 “这位兄台,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裴击浪拦住一位身穿锦袍的书生询问道。 那书生扭头看了裴击浪一眼,见此人是一个莽汉,顿时露出厌恶之色,皱眉道: “你不是读书人吧,连这点事都不知道?” “某家不是文绉绉文人,初来乍到,不知几位在看什么?” 裴击浪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那书生指着城门楼上悬挂着的一个告示,说道: “秦仙子出了一首诗词,只可惜没人能答对下半阙,所以,这城墙之上便挂出告示,招揽天下文人雅士,共同探讨此诗。” 听到那书生的讲述,裴击浪顿时明白过来。 秦霓裳的诗词写的非常好,每次出现在文坛之上都能引起轩然大波,甚至许多书香门第的人都慕名而来,希望能够和秦霓裳结识。 但是秦霓裳的诗词毕竟不是随意能够应对的,一般人根本回答不上来,久而久之便没人再敢应答了。 如今秦霓裳又出新诗,只可惜没人能够应对下半阙,自然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第六十五章:知音台 “那秦仙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裴击浪问道。 那书生瞥了裴击浪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我怎么知道,只知秦仙子每日都住在知音台上,一边弹琴,一边等候有缘人能够应对下半阙。” “知音台?” 裴击浪愣了愣,他知道知音台,乃是青帝城内最大的建筑群,足足有七八丈高,占据青帝城的南北两端。 据说五百年前琴圣钟子牙与朝阳谷小魔女伊斯兰纳在此台邂逅,从此便在此相爱,琴瑟合鸣,相伴了百年。 由此,这座望星台便被称为琴圣钟子牙与小魔女伊斯兰纳相爱的地方,两人的故事也流传于世。 那书生还想说什么,裴击浪忍着想打人的冲动,往城里走去。 子时,月白如霜,凉风习习,裴去浪沿着 石阶往知音台上走去,到达山顶之时,裴击浪正好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靓影。 只见秦霓裳正默然坐在知音台的正中间,怔怔地凝望着升上青松枝梢的明月,似乎在想着心事。 脸容在月光下漾着淡淡的柔和光晕,一尘不染,清丽如仙。 裴击浪有些自惭形秽,不敢逼视。 秦霓裳见他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不由忍俊不禁,笑容清丽眩目,犹如深山月夜,水流花开。 裴击浪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支翠绿如玉的箫,吹奏了起来,声音低沉婉转,像一条小溪,缓缓流淌。 他吹的曲调是一种民谣,旋律悠扬,带着一丝哀伤,仿佛诉说着一段凄美的爱情。 秦霓裳闭上双眸,细细品味,嘴角渐渐浮现出微笑,显然很满意这首曲子。 秦霓裳站了起来,翩然转身,广袖轻拂,裙摆飘逸,她莲步款款,宛如仙鹤月下展翅。 迎着婉转的箫声俯仰起舞,知音台上,月光积水空明,流动在秦霓裳的一袭鹅黄色羽衣,衬的肌肤越发的娇嫩。 裴击浪痴了,忘记了吹笛,呆呆地看着她的舞姿,脑海中只剩下秦霓裳的倩影,一颦一笑,勾魂夺魄。 忽而又反应了过来,箫音合着舞姿,初始风起幽凉,似寒泉叮咚,渐变激烈,宛如狂涛汹涌,直震得秦霓裳的猎猎作响。 秦霓裳身姿跌宕,腰肢纤秀,长腿笔直修长,舞姿更加曼妙绝伦,令人赏心悦目,如坠云中仙境。 此曲名为碧水难收,裴击浪虽未学会,但凭借对秦霓裳的喜欢,却能模拟出十分之九,吹奏出来,倒也别具韵致。 百年之前,绝代人杰张无安喜欢上了儿时好友陆北晴。 当时英才辈出,陆北晴乃是一代奇女子,以惊艳世间的剑法闻名于世。 可惜,陆北晴生性高傲冷漠,除非遇到真心爱慕的男子,否则决不嫁娶。 张无安苦求多日,最后终究没能抱得美人归,只得放手,独守江湖岁月。 但即使如此,张无安依旧用尽办法,追随佳人左右,每天陪伴佳人练武、吟诗作画,乐此不疲。 那时候,他和陆北晴琴瑟和谐,羡煞旁人,可谓神仙眷侣,羡煞众人。 后来,两人感情破裂,再次陷入冰点,张无安离开陆北晴,孤身一人,游走大江南北。 百年后,他终于重回故里,再次见到陆北晴,已物是人非。 原本青春靓丽的陆北晴不知因何原因已经老态龙钟,白头发苍苍,皮肤松弛,皱纹遍布,脸颊凹陷。 张无安悲痛欲绝,想要留住陆北晴的健康与容颜。 可是,任他费尽心机,却始终挽救不了陆北晴,最终还是撒手而去。 临死之际,陆北晴握着他枯瘦的手,告诉他: “你不必悲伤,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有生老病死,谁都逃脱不了。” 张无安泪洒当场,问道:“如果我当初一直守在你的身边,或许你就不会衰老了。” “无安……终究还是碧水难收啊……” 陆北晴眼中闪烁晶莹泪光,望着远方,喃喃自语,最终香消玉殒。’ 从此张无安便创作了一曲碧水难收,希冀着能够将逝去的妻子挽回。 高亢的箫声渐渐低回,悲凉反复,裴击浪深吸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秦霓裳舞姿徘徊起伏,如仙鹤折翅,踌躇不决,最后落幕。 一曲终了,秦霓裳停止跳跃,缓缓收势,整个人如同沐浴清辉般,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裴击浪放下玉箫,凭栏远望,但见夜幕之上周天星斗密布,繁星点缀。 “星河浩瀚,人间若梦。” 裴击浪低声自语。 “裴郎。” 秦霓裳徐徐起身,莲步轻移走到裴击浪的跟前,伸出纤纤素手,牵起他的掌心,柔声说道: “这一曲碧水难收就算是张无安复生,也不会比你吹奏的更好。” 裴击浪微微摇头,怅惘道: “某家只是一介粗人而已,不懂什么曲谱,你知道的,这是我的本性。” “可这未必是你的本心” 秦霓裳嫣然一笑,轻轻靠近裴击浪,朱唇贴着他的耳垂,呢喃道: “这些年你虽醉心于江湖,但偶尔也会想起我吧?” 温热湿滑的呼吸扑打在裴击浪的脸庞,他的心猛然颤抖,一股酥麻之感油然而生,忍不住吞咽唾液。 “某家哪里来的本心呢?世事于我,不过来的容易,去也无痕,唯一能让我念念不忘的,只有你而已。” 裴击浪凝视着秦霓裳,认真道。 “来和去之间,总会留下些什么的,风过无痕,但是我的手摸得到它曾存在过的痕迹。” 秦霓裳浅笑盈盈,笑靥如花。 裴击浪心脏怦怦直跳,他一把抓住秦霓裳的手臂,紧紧盯着她的双眸,急促问道: “那么,你摸到了吗?” 秦霓裳摇摇头: “你不肯给我,我怎么能够摸到呢?你的心里是空的,可在我心里,你却不是空的。” 裴击浪眼眶泛红,喉咙哽咽: “霓裳,你的意思是说,你爱我?” 秦霓裳抿嘴一笑,眼睛眯成两弯新月: “傻瓜,我自然爱你!” 裴击浪欣喜万分,一把将秦霓裳拥在怀中,紧紧搂着她,久久不舍得松开手,恨不得将她融化掉。 秦霓裳静静地靠在裴击浪的胸膛上,聆听着强劲有力的心跳,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良久,秦霓裳才推开他,嗔怪道: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样腻歪,羞不羞呀!” 裴击浪嘿嘿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牙齿,灿烂夺目,笑道: “某家的心里早已装满了你,你永远是某家的小娘子。” “贫嘴!” 秦霓裳脸颊一红,娇嗔道: “快看,烟花升空了!” “嗯。” 裴击浪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漆黑如墨的夜空中,绽放出绚丽烟火,照亮整片山巅。 “今日似乎是除夕,烟花升空也算正常。” 裴击浪微笑着说道。 秦霓裳笑了笑: “今晚是除夕,你说我们该做点什么呢?” 裴击浪眉毛一挑,眼底划过一抹坏笑,说道: “霓裳,你既然提出来了,某家自当遵命!” 话音刚落,裴击浪便横抱起秦霓裳,秦霓裳面带娇羞,轻轻捶打他几下,却并未阻拦。 反而很配合,伸出手轻轻一弹,这知音台上顿时笼罩了一层薄雾。 两人就在这知音台上过了一夜,之后两人皆是精疲力竭,坐起身来互相为对方整理衣衫。 杨岱听完裴击浪的讲述之后,奇道:“裴大哥,这么说来,你俩私定终身了?” 第六十六章:鹦鹉洲 裴击浪闻言摇了摇头,道: “兄弟,这有何不可?某家与秦姑娘情投意合,琴瑟和鸣,只是知音罢了。” 杨岱拍着裴击浪的肩膀问道: “裴大哥,后来如何了?” “唉,此事说来话长……” 裴击浪叹了口气,娓娓道来,从当年离别至今,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真挚。 他的语气悲凉而深沉,仿佛历尽沧桑。 “原来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寻我,看来万事冥冥天定,躲不离,逃不开,就算喝了忘川之水,又有何用?” 秦霓裳依偎在裴击浪的怀里,美眸含泪,柔声继续说道: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你,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你的身边。” 说着,她抬起玉指轻抚着裴击浪的脸颊,神色痴迷: “裴大哥,我爱你,好爱好爱你,但是我俩还是当知己吧。” 裴击浪则拿着她的纤细玉指把玩着,眼神温柔似水: “某家亦如此。” 两人相视一笑,浓浓的情谊萦绕其中。 这样的画面,若是有旁观者在此,定会看得羡慕不已,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啊。 后来便是两人又一次分开了,也对,既是知音,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想着彼此。 裴击浪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眼中泛着精芒,对着杨岱拱手道: “杨老弟真乃神人,某家一说出来就感觉到某家的身体轻松了很多,多谢杨老弟指点迷津。” 杨岱摆手道: “这是裴大哥应得的造化,裴大哥的桃花煞已经完全消散,不用担心了,以后裴大哥可以放宽心了。” 裴击浪点头,他原本还担忧着,听杨岱这么说顿时放下心来。 杨岱看了看他的表情,又道: “裴大哥,既然你的事儿已经办完了,那么我们就赶紧启程吧,免得夜长梦多,耽误了行程。” 裴击浪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 “差点忘记了,杨兄弟说的极是。我们现在就启程。” 裴击浪身边的异兽嘶吼着,载着裴击浪跟杨岱一路飞奔。 “杨兄弟,你说这邹吾的肉不知道好不好吃……” 裴击浪双手死死的箍住邹吾的脖颈,突发奇想的说道。 他们根本就没有准备什么吃食,现在饿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剩余的粗面窝头也早就啃光了。 杨岱一愣,旋即道: “杂道集上记载,邹吾肉质肥美,滋味鲜美,十分难得,我倒是没有尝试过……” 说话间,他舔了舔舌头,似乎也很馋。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不开玩笑了,这邹吾陪伴了某家三年,自然是有感情了,某家不舍得吃它,往南走有一个地方叫做鹦鹉洲,风景秀美,是某家无意中发现的。” “那里有一条溪河,溪水甘甜清冽,鱼虾丰富,某家带你过去,顺便抓几条鱼烤了吃!” 裴击浪提议道,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咱们先说好,不许与某家抢鱼!” 杨岱连忙道: “裴大哥放心,我绝对不跟你抢鱼。” “那咱们现在就出发!” 裴击浪说干就干,指挥驺吾冲向南方,鹦鹉洲属于偏僻荒芜的地方,这里虽然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但是由于地理位置太过偏僻,所以鲜少有外人进入此地。 驺吾速度很快,转瞬间便跨越百里,终于抵达了一处岔路口。 天色还早,附近人烟稀少,偶尔能看见一些村落的屋顶炊烟升腾。 偏左的小路通向一座矮小山丘,而右侧则是一片茂密树林,树木葱茏,枝繁叶茂,一眼望去,郁郁葱葱,遮挡了视线。 裴击浪指挥驺吾往左边小路前行,四周静悄悄的,好不容易七拐八弯的走出了狭窄的小路。 前路却突然中断,尽头是万丈深崖。 而深涯下面是四面环抱的山谷,杨岱俯视着山谷内重重升腾起来的绚烂云霞,问道: “裴大哥,这里是一处悬空的绝壁,这云霞倒是漂亮的紧,下面便是鹦鹉洲吗?” 裴击浪解下腰间的青皮葫芦,拔开塞子灌了一口酒,摇了摇头,叹息道: “不错,鹦鹉洲确实是在下面,这可不是云霞,据说是瘴气,剧毒无比,吸上一口,咱俩的小命就没了,至于我们怎么下去嘛……” 裴击浪突然卖了一个关子,将手中的酒葫芦递给杨岱,示意让其饮用。 杨岱接过葫芦,仰脖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辛辣之气直冲喉咙,呛得咳嗽不止。 裴击浪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吟吟的说道: “某家的这个葫芦其实也算是个法宝,待兄弟喝完之后,某家再教兄弟如何使用它。” 他说话间,将杨岱手中的葫芦收回了怀中,而后从衣服上撕扯下一块布料,系住葫芦的底部,然后将葫芦高举。 “裴大哥要做什么……” 杨岱刚想询问,却听见身旁裴击浪猛地将葫芦摔在地上,奇怪的是葫芦口竟然对着他们,裴击浪不知念了什么法诀,嘴里轻叱一声: “收!” 葫芦表面立刻浮现出一层淡金色的波纹涟漪,随着涟漪荡漾,葫芦口猛的迸发出一强烈的吸扯力,将二人牢牢吸了进去。 二人仿佛被吞噬了一般,葫芦口立刻被塞子塞上,向着谷底急坠而下。 山谷幽暗潮湿,雾气浓重,隐约间能够看到一丝微弱的光芒透过浓雾射了出来,显得格外神秘莫测。 葫芦在最终稳稳的落在了谷底,又将二人放了出来。 杨岱与裴击浪双脚站定,打量着四周,只见那些云霞都悬浮在半空中,犹如笼罩山谷的天然屏障。 杨岱讶异道: “奇了,谷底怎么没有瘴气?” 裴击浪指着满天飞舞的流萤,笑着说道: “自然是都被它们吃了,这里的流萤喜欢吃瘴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变异了,它们如同蜉蝣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亡,又生的快,所以才会这么多。” 杨岱点了点头,感叹道: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人生无常,还是过好当下为好。” 裴击浪哈哈大笑道: “谁说不是呢,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逃不脱生老病死。” 杨岱沉默了一阵,几只流萤从我眼前掠过,轻盈飞向远方,它们的眼睛是橙色的,像圆溜溜的小沙粒,透明的翅膀扑闪间,露出丑陋的灰色背纹。 裴击浪笑道: “只能活一天有什么意思?无趣,无趣,真是无趣啊,话又说回来了,兄弟且跟某家来,鹦鹉洲还没有到。” 裴击浪引着杨岱穿过一处长满了参天巨菌的地方,这里的菌子与植被似乎都受到了瘴气的影响,长得非常的疯狂,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不过他们并未停留,继续往前走去,杨岱发现自己眼睛忽然花了,面前出现了不少跳舞的小人,天空扭曲,有不少畸变的触手从虚空伸出。 这些东西在空中舞动,画面诡异而渗人,让人毛骨悚然。 不过他们并未停留,蘑菇旁边甚至还有畸形的生物在扭动着自己的四肢,将自己的躯壳扭成匪夷所思的形状。 第六十七章:癫子 有些脖颈如同长颈鹿,还张开大嘴,露出森白尖锐的牙齿,一排一排。 “裴大哥,你有没有看见这些东西?” 杨岱忍不住开口问道。 “别怕,这些东西只是幻象罢了,等咱们进入鹦鹉洲,这些东西就完全消散了。” 裴击浪安慰道,前方出现了一座石坪,石坪旁有一条蜿蜒小溪,清澈的水中飘浮着红白状的不知名人形物体。 背后是削直入云的山壁,足足有百丈高。 裴击浪神秘地一笑,沿着小溪逆流而上,溪水是从山壁的一条裂缝里流出来的,裂缝半尺宽,一直延伸向山壁深处。 裴击浪深吸了一口气,身躯变得纸一般薄,冲我缓缓滑进了裂缝之中。 杨岱也施展手段,全身绵软缩小如蛇皮,挤进了裂缝,这条裂缝十分狭窄,里面黑黢黢的,勉强够一个人通过。 而且十分冰冷刺骨,宛如一条很窄的甬道。 两人走了半支香的功夫,前方豁然光亮,竟然到了山壁的另一头。 “兄弟,这里便是鹦鹉洲了。” 裴击浪已经恢复如初,指着前方的景象对杨岱说道。 顺着裴击浪手指的方向,杨岱走出山缝,只见外面碧波荡漾,赫然是一片湖荡,湖中心有一座沙洲。 远看似一颗绿莹莹的珠子,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而在沙滩的岸边,则有许多的鹦鹉螺,它们的头部是扭曲过来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奇特的银灰色。 头颅倒过来,身上长着三角形的硬质甲壳一看便知道不是寻常品种。 “某家也是多年前无意发现这里的,正好可以躲开那些苍蝇般盯着某家讨好的人。” 裴击浪说完后,跳上一棵橘树,摘了个红灿灿的橘子往嘴里塞,顺势在枝桠中一躺,翘起二郎腿,悠哉游哉地哼起小调。 而杨岱则在鹦鹉洲里面转悠着,不得不说这里不愧是一个独特的仙境,山峰秀丽、景色宜人,空气也异常的新鲜。 还有几处用茅草搭起来的房子,看样子是裴击浪搭建而成。 夜里,杨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一个人出去逛逛,渡过湖,穿过山缝,又回到了外面的山谷。 四周幽静,秋虫在草丛里鸣叫,夜空一片深蓝色,月亮如同嵌在蓝冰里的一柄玉簪子。 仰头望着明月,杨岱忽然想起一首诗: 月满西楼照红妆,孤灯残影夜阑珊, 夜半琵琶声凄切,泪湿枕巾谁怜香? 想了一阵,正准备回去,杨岱忽然听到对面的树丛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眉头微皱,缓缓的靠拢过去。 这声音似乎像是有人在地上爬,但是仔细听却又仿佛不是,这让杨岱感到疑惑,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杨岱慢慢的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借助着月光,隐约看到一个黑影匍匐在那里,似乎还有在蠕动。 “谁?” 杨岱警惕地问道。 没有声音,依旧安静,但是却越发诡异,夜风吹的树林哗啦啦作响,给这片原本寂静的小树林增添了许多诡谲。 “呼哧~” 突然,黑暗里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抓住了杨岱的脚踝,将他拖倒在地上。 紧接着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出现在杨岱的面前,嘴巴张大,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似乎正在吞咽着唾液。 借着月光,杨岱发现这是一个道士模样的中年人,只不过这个道士身上的道袍破烂不堪。 脸上脏兮兮的,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极为邋遢。 “你是谁?” 杨岱沉声问道。 “嘿嘿嘿……” 这个中年道士咧嘴笑着,一副痴傻的表情,双眸泛黄,看起来极为吓人。 更恐怖的是这个癫道人的皮肤上竟然泛着青灰色,显然是沾染上了阴邪之气。 但是仔细看上去又不像,倒像是传说中的活肉。 活肉是介于僵尸与活人之间的一种东西,他好像浑身都没有骨头,就好像是皮囊一般挂在身体上。 癫道人哆嗦着,语无伦次的说道: “嘿嘿嘿嘿嘿,道爷我成了!成了!天地化生,万物滋养,万千仙道皆归我所有,哈哈哈,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随着话音落下,他整个人双眼瞪到一种常人无法能瞪到的程度,死死的盯着杨岱,突然用极其怪异的嗓音喊道: “小娃娃,我乃开天辟地的道祖,你见到本座为什么不跪下行礼?莫非你是瞧不起本座?” 杨岱有些头大,这人明显是一个癫子,此时月光突然明亮了几分,杨岱借着月光看去,要不是他定力好,怕是早就被吓晕过去了。 这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浓郁的恶臭味,就像是在粪坑里面泡了半个月,手长腿长,骨架很大,却瘦得只剩薄薄一层皮。 癫道人的肚子已经剖开,露出里面一堆粉红色的内脏,杨岱差点吐出来,因为他仔细观察,发现这些内脏都是动物的内脏。 “呕!” 饶是以杨岱的定力,此刻也忍不住干呕出声。 “本座刚刚夺舍重生,尔等愚蠢的凡夫怎会体会到仙道的美妙?” 癫道人疯狂的大吼着,状若癫狂,枯干的手忪开了杨岱,下一刻掏着自己的肠子,不断的拉长。 肠子已经溃烂,一节一节断断续续的连接着,淌着污浊的脓水。 杨岱看着眼前的画面,胃里不停的翻腾,又吐出来。 “小娃娃,别害怕,本座这就赐予你仙缘,从今往后你也会成为仙人~” 癫道人的脑袋已经完全变形了,七分不上人三分好似鬼。 说是鬼都抬举他了,只见他的脑袋裂开,一条血淋漓的舌头从天灵盖钻出。 舌头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眼珠子上还长了细密的牙齿。 杨岱看的毛骨悚然,一股凉意直透心底,癫道人也不理他,径直走向一处溪边。 借着月光,这个道人拿出一条完整的肠子放在溪水里面洗。 接下来又原封不动的将肠子塞回了自己的身体里,他的内脏要么流脓发烂,要么长满毒疮,上面还长了不少口器一样的东西。 不仅如此,癫道人浑身都布满了伤疤,看起来触目惊心。 第六十八章:羊与狐狸 一顿饭的功夫,透明的溪水几乎染成了黑紫色,草地上血渍斑斑,臭不可闻。 癫道人几乎是机械性的,将自己的肠子塞进了嘴巴里,肠子蠕动着回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 癫道人的身体摇晃了两下,终于站稳,朝着杨岱走来。 他每走一步,就像是踩踏在鼓点上一样,咚、咚、咚,沉闷而又刺耳。 “你想做什么?” 杨岱强作镇静,他知道自己逃跑无望,但是也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哇哈哈哈,你这个小娃娃还挺聪明的,知道问道爷想做什么,不错,不错……嗝~~” 癫道人打了一个饱嗝,脸颊上浮现出红润之色,他盯着杨岱,突然笑了: “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姓杨,单名一个岱。” 杨岱恭敬的拱手行礼,虽然这个道人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但是他知道现在唯有顺应对方,才有活命的希望。 “杨家小子,能够侍奉道爷,是你小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还不快跪拜谢恩?道爷我可是天上逍遥大天尊降世,受天庭册封,享万民香火,受百姓膜拜,岂是尔等蝼蚁所能高攀?” 癫道人一阵狂笑,仿佛真的化作了神仙中人一般,眼神里的疯癫之色更加明显。 杨岱听得眉头一皱,这个老道说话颠三倒四,语言混乱,似乎根本不清醒,只怕脑袋被驴踢了吧? “前辈说笑了,您乃是天上的神仙天尊,怎会来到凡间呢?还是快快放在下离去吧!” 杨岱试探性的说了一句,同时悄悄后退半步。 哪知道癫道人竟然没有生气,反而咧嘴笑了,他的嘴巴咧到一个很不可思议的程度,露出一口大牙,看起来十分吓人。 而且,他的牙齿缝隙里面,不断往外渗出绿莹莹的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着相了,你着相了,完颜势至在那?我就是他!” 癫道人伸长脖子,双目赤红,声嘶力竭,如果此刻有人在旁边,必定能吓一大跳,因为他此时此刻的模样和厉鬼没有区别。 “晚辈实在不明白前辈说的是什么意思。” 杨岱再次向后退了一步,心脏怦怦直跳。 “哎呀,你这小娃娃真是太不上道儿了,罢了,道爷我就告诉你吧,道爷我就是你口中那个所谓的前辈,厉害吧?” 癫道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仿佛自己就是传说中的人物一样。 杨岱额头冷汗直流,他心中腹诽,这特么是神经病吗? “前辈,您是在跟晚辈玩闹,还请不要拿晚辈寻开心好不好?” 他尽量保持平静的口吻,让自己看起来不卑微。 “谁和你玩耍?你这小娃娃真是不识抬举,道爷我今日心情不好,正巧碰见你,就索性送你一份造化,助你早登天堂,成就神仙果位,你难道不该感激涕零?” 癫道人继续胡言乱语,杨岱心底却越来越惊恐,他已经彻底确认,这个老东西真是疯了! “你到底想干嘛?” 杨岱压抑住内心的恐惧,咬紧牙关,一字一句的质问。 “哈哈哈,道爷我想要干嘛?你说道爷我想要干嘛?” 癫道人忽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表情变得阴森起来,仿佛换了另外一个人。 他舔了舔嘴唇,慢悠悠的说道: “杨家小子,道爷我刚从九幽冥界里爬出来,正饥饿得慌,成住坏空,生住异灭,你们都是羊,一个一个都逃不了!呜呜呜……你们都羊……狐狸……羊……狐狸……啊啊啊……羊!” 癫道人突然仰天狂啸,随后整张脸变得狰狞起来,双眼通红,死死的瞪着杨岱,仿佛要把他活吞了一样。 “我为天道!” “我的天……我的道……” “我就是天道……” “天道是我?我天为道……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癫道人状若癫狂,双臂抱胸,身子不停的抽搐着,仿佛陷入了某种痛苦之中,口中的声音越发古怪了起来。 杨岱呆立当场,他没有想到这个道士的疯症居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简直是精神失常了。 “我是谁?我是谁?我为何会在这里?我是羊?我还是狐狸?呜呜呜……” 癫道人的嘴角溢出绿色的脓汁,双眼之中满是疯狂和迷惘,不过随即他猛地睁大了眼睛,双眼之中充满凶光。 “你们全部都是羊,是我养的牲畜,哈哈哈哈……” “道爷就是你们口中的天道,你们就是羔羊,道爷就是你们的主宰,羊肉好吃吗?道爷喜欢看着你们哀嚎,求饶……哈哈哈哈哈。” 癫道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裴击浪将他敲晕了过去,癫道人的声音太大了,引得裴击浪都不耐烦了。 “某家观察了半天了,这个疯子,到底在说些什么。” 裴击浪撇撇嘴,他一脚狠狠踹在癫道人的身上,杨岱顺势坐在了地上,心底松了口气,总算是摆脱了那个疯子。 “杨老弟,这老道是谁?疯疯癫癫的,肚子还破了,这还能活吗?” 裴击浪疑惑的询问杨岱,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他是个疯子。” 杨岱揉了揉酸麻的肩膀,低声说道: “他刚才说他是天道,可是我不信,明显就是个精神有问题的道人罢了,咱们先把他 带回去吧,免得出什么岔子。” 杨岱说着,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的腿都软了,两人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像癞道人的肚子,一时间,两个人呆立当场。 只见这个癫道人的肚子里的内脏,或者可以说是肚子里的肉块在不断的蠕动着。 一开始,肉块发芽了,然后变成了类似于植物根须,但是又像触手。 触手至上还有畸形的肉块,不断分裂重组着,肉块畸形的无法形容,甚至长出了双手。 很粗暴的将肚子上的皮肉缝好,从外表上看根本就是一个正常的肚子。 “这……” 裴击浪咽了口唾沫,这个画面,太诡异了,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咕噜……” 杨岱艰难的咽下一口吐沫,喉咙不由自主的滚动了一番。 “你们看到没,这些都是道爷的血肉,都是从肚子里钻出来的,它们是羊啊,是最温柔的小绵羊啊!” 癫道人的肚脐处,裂开了一个像嘴一样的器官,开始发出声音,语调极其夸张,说到后面,就像是用钢针戳进了嗓子里面,难听无比。 “你们看,这只小羊,多可爱啊……你们是狐狸?你们是狐狸~对,是狐狸,你们应该是狐狸,吃肉的狐狸……” 第六十九章:畸变 “嘎吱嘎吱……” 癫道人的腹腔里传出牙齿咬合的声音,那模样,简直让人头皮发麻,脊背冒寒气。 “呕!” 裴击浪忍不住,转过身去干呕了几声,这个癫道人实在是太恐怖了。 “你怎么了?你也害怕啦?” 癫道人的目光落在裴击浪身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笑眯眯的望着裴击浪: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狐狸吗?你不是……狐狸的尾巴在屁股上,而且你的耳朵不是竖起来的,不是狐狸耳朵,你是猫耳朵,还有你的眼睛也不是黑色的,你不是狐狸,你是猫,是温顺的家猫……” “裴大哥,麻烦把他背起来,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杨岱强撑着身体,走向车辆,他的额头上已经渗透出汗水,这个癫道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如此的邪性? “背?杨岱你疯了吗?背着他?某家不背,要背你来。” 裴击浪连忙摇了摇头,这个老疯子,浑身散发出一阵恶臭,要背着他?还不把自己给熏死。 杨岱沉默片刻,叹息一声: “既然如此,在下来背着吧,但是进不去鹦鹉洲,唉……” 杨岱叹气说道,癫道人似乎听懂了,他整个皮囊干瘪了下来,变成了一张薄如宣纸的人皮。 轻飘飘的飞了起来,落在杨岱的手中。 “如此倒是方便了许多,我们走!” 杨岱看着手中的人皮,与其说这是人皮,倒不如说这是更像薄薄一层的蝉脱更贴切一些。 根本没有内脏和骨骼,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肉膜。 这种怪事,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匪夷所思。 他拿起这幅薄薄人皮,两人回到了鹦鹉洲的住处之中,杨岱将手中的人皮放在床板上,仔细打量起来。 “这个癫道人究竟是谁?” 杨岱皱眉想道,裴击浪坐在床沿,也强忍着不适盯着这副人皮观察起来,他心中却在暗骂晦气。 人皮渐渐的鼓胀了起来,转眼之间就恢复了原状,但是那一双眼珠却从眼窝深陷中凸了出来。 似乎是腹眼,滴溜溜的转,仿佛活物,诡异至极。 那张人脸密布着无数狰狞扭曲的纹路,仿若爬满了蚯蚓,又好像被虫蚁啃噬得千疮百孔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裴击浪也吃了一惊,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杨岱也见怪不怪了。 也就在这时,癫道人的脑袋上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缝,仿佛蜘蛛网一般密集。 癫道人的双眼突然炸开,黑血流了出来,露出了黑洞洞的眼眶。 而就在这时,癫道人的两个眼眶里突然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虫卵,直接覆盖了大半张脸。 那些虫卵通体漆黑,每一颗足足有拇指盖大小,正不断地破壳而出。 短短三秒钟的功夫,癫道人眼眶中的虫卵全部破碎,从里面钻出了不少拳头大小的花色毒虫。 有些毒虫甚至顺着癫道人眼眶往上爬,一路啃到了脑子,不断发出悉悉嗦嗦的声音。 有些毒虫甚至顺着眼眶往上爬,一路啃到了脑子,不断发出悉悉嗦嗦的声音。 还有些毒虫选择趴在癫道人的身上,张嘴狠狠地撕咬着他的血肉,钻入体内之后便顺着下丹田享受着饕餮大餐。 癫道人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反而脸色越发兴奋,甚至还哼唧了两声,仿若享受一般。 约莫十息的时间,癫道人的肌肤上出现了一个个发黑的小洞,有脓水儿从小洞中钻出。 不过它们刚流出来就被毒虫吞噬掉了。 癫道人身体表层的血肉逐渐被毒虫啃光,露出森然的白骨,不过他却丝毫不在乎,依旧保持着那副享受的模样。 又过去了十几息,癫道人的身体变成了骷髅架子,上面爬满了各种各样的毒虫。 这些毒虫不住的撕扯着癫道人的内脏,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这时,癫道人忽然仰天嘶嚎一声,骷髅架子上开始覆盖上一层层的肉膜,显然是血肉新生。 不过这个过程非常漫长,一边吃一边哈哈大笑着。 看上去十分吓人, 显得极其恐怖与不可名状。 “呕!” 裴击浪看得头皮发麻,胃里翻江倒海,当下冲出去,对着外面狂吐起来,将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光了才算完。 他抬起头来,又发现拴在旁边的邹吾痛苦的挣扎着。 血肉渐渐腐烂,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眼看是活不成了。 “妈的,这可是某家辛辛苦苦养的,居然就这么死了,晦气啊,杨兄弟,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吧,这里太邪门了。” 裴击浪擦了擦嘴角,催促杨岱说道。 杨岱也坐不住了,准备与裴击浪离开此处,再也待不下去了。 这一切,都超出了正常人心理所能承受的范围,裴击浪与杨岱也不例外。 但是这时,瘫痪在床的癫道人却忽然又癫狂笑了起来: “呵哈哈哈哈哈哈!!!” 他双目圆瞪,眼睛里面流出了血泪。 “本仙爷悟啦!语言毫无意义,行动才是真理,正是有了生命,才产生了分歧,分歧又制造了诸多苦难。” “这世间万物都企图高于同类,这便是亘古不变的诡计,忠诚与信任是互相欺骗的阴谋,自开天辟地以来这种阴谋屡见不鲜!” “你们都是兔子!仙爷我是狐狸!我们才应该站立在食物链最顶端!我是狼,你们是畜牲,畜牲永远比狐狸要低贱!哈哈哈!” “天是假的,都是假的,仙爷才是真理,唯有杀戮、血腥!” 癫道人一边疯狂的吼叫着,一边猛地跳起来,朝着屋外跑去,他的速度很快,眨眼之间就消失在杨岱二人的视野之中,只留下一句话: “我们终于明白了,我们都是蝼蚁,蝼蚁才应该是最卑微的存在,我们要改变自己的生命!” 第七十章:着相了 杨岱看着癫道人逃遁离开的身影,皱了皱眉头,开始用小九宫推演法推演癫道人为何如此疯癞。 不过片刻后,他就放弃了。 因为卦象显示无果,癫道人的命格根本推算不出来,他似乎已经化作了另外一种生灵。 脱离了命运的轨迹,无论怎样都推算不到他的未来。 “兔子,狐狸?” 杨岱想起刚才癫道人说的话,不由得念出声来,他觉得这三者好像隐藏着什么关联。 但是这个谜团没有人知道答案。 “杨岱,我们快走吧,那老杂毛疯癫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回来找我们,到时候就走不了了。” 裴击浪连忙催促,眼中带着几分恐惧之色,刚才癫道人疯疯癫癫的模样给了他巨大的心理创伤,以至于现在还心神恍惚。 “裴大哥,我们得把那个道长找回来,谁知道一个癫子会做出什么事?” 杨岱对裴击浪提醒道。 “兄弟,你可别犯傻啊,他现在疯了,我们能做的就是远离他,还是走为上计。” 裴击浪连忙劝告,一想到畸变的肢体,扭曲的肉块,还有类似章鱼的触手。 裴击浪宁愿面对心魔也不愿意面对癫道人。 “裴大哥,你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杨岱微微一笑,让裴击浪顿时心安了不少。 “既然兄弟想去,那某家就陪兄弟走上一趟又何妨,只要兄弟一句话,就算是刀山火海某家也绝不含糊。” 裴击浪豪气干云地拍着胸脯保证,不过脸上多悲壮之色。 两人往前行了数百丈,突然间一阵阴风刮过,周围草木摇摆,沙石滚动,周遭还有哭声传来,呜咽之音凄厉而渗人。 就在前方,癫道人正半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狍子的腿生啃着,被癫道人当成美味吃掉了,鲜血淋漓,残缺不堪。 两个人试探着走过去,癫道人的头猛然扭了过来,双目通红,死死盯着二人。 “嘎吱、嘎吱!” 癫道人站了起来,脚步踉跄,他此时的皮囊已经彻底溃烂了,露出白森森的骨骼,嘴巴里流淌着恶臭的涎液。 他咧开嘴,发出刺耳难听的哭声: “呜呜呜,着相了,你们着相了。” 癫道人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声音悲痛欲绝,仿佛被人抛弃的孩子般,他眼角含泪,还挂着眼屎,双目通红,鼻涕横流。 “前辈,要不您还是跟我们回去怎么样?” 杨岱陪着笑脸,低眉顺眼,恭敬得很。 “哈哈哈哈哈,你们都是白痴,白痴,世界是虚假的,呜呜呜呜,我们都是白痴……” 癫道人又哭又笑,状若疯癫,一边哭一边说话。 他忽然双手抱住脑袋,蹲下来,发疯似地乱抓自己的头皮,嘴巴张开,口水直流。 看到这幅诡异的景象,杨岱与裴击浪吓了一跳,赶紧退后数步。 癫道人此刻看上去非常恐怖,而且他的双手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黑斑,令人触目惊心。 最为重要的是,癫道人整个人变得瘦骨嶙峋,皮包骨头,浑身散发着恶臭。 更为严重的是,癫道人居然挖下自己胸口的一块腐肉,塞进嘴里嚼动起来。 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响,令人毛骨悚然。 “疯子!这个疯子!” 裴击浪倒吸冷气,感觉一阵反胃,差点吐出来,连忙往后退了数步,远离癫道人。 癫道人此时正陷于癫狂之中,并未察觉到杨岱的小动作,依旧一边啃咬着自己的胸口血肉,一边喃喃自语: “我即为仙……仙爷我就让尔等明白什么叫仙……仙道……” 癫道人将吃下去的腐肉吐掉后,突然站起身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面部表情一换,带着大黄鼻涕又癫狂的笑了起来: “哇呀呀呀,道爷乃太上老君八卦炉的丹火炼化出来的火灵童子,今日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从今以后,玄门中人遇到道爷皆须低眉顺眼,跪拜叩首。若敢冒犯道爷,杀无赦,杀无赦——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时而粗犷,时而细如女人,两者之间来回切换,最后直接混合在一起,变成了另一种古怪的声调。 他的双眼闪过猩红色光芒,盯向杨岱与裴击浪,露出诡秘的微笑: “我即为仙,尔等便是蝼蚁,蚁岂可与仙比肩?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仰头狂笑,笑声震颤山谷,令人毛骨悚然。 杨岱与裴击浪只觉得浑身汗毛竖立,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袭上心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转身就跑。 两人飞奔数十米后,才回过头来,却见癫道人已经追上他。 “说老仙道老仙,老仙老仙你别慌,月黑风高不吃人!老仙是在传授尔等无上法门……” 癫道人疯疯癫癫的,跟在杨岱与裴击浪身后絮絮叨叨,说个没停。 “滚!” 裴击浪怒吼,猛地转身,朝着癫道人狠狠踢去。 “砰——” 裴击浪一脚落空,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而癫道人则站在他原先站立的位置上,双臂环抱胸前,咧开嘴傻笑着: “嘻嘻嘻,你这个小娃儿不乖哦,老仙言老仙谈,这小娃儿还敢打你?老仙教训他,老仙让他乖乖给老仙磕头……” 说罢,他伸出苍白枯瘦的手掌,朝着裴击浪的额头拍去,速度奇快无比,宛若鬼魅。 裴击浪大骇,拼尽力气躲避,可惜终究慢了一线,被癫道人一巴掌拍中额头。 整个人顿时倒飞出去,撞在一颗树干上,软绵绵滑下。 “嘿嘿嘿,长生仙哟~道长生~今朝成仙人呐,逍遥世间呦~~” 癫道人再次迈步,嘴里哼着古怪的调子,向裴击浪走去。 杨岱五指箕张,朝着癫道人一挥,一缕寒光从袖中射出,如同一条毒蛇,瞬息而至,直取癫道人的咽喉。 癫道人眼睛都不眨一下,挥手便拍散了这缕剑光,然后继续逼近裴击浪。 “御火术!” 杨岱双手掐诀,顿时一片火焰凭空浮现,熊熊燃烧起来,冲着癫道人而去。 “哇呀呀呀呀,火,火哇,老仙怕火,救命啊!” 癫道人大喊大叫,四处逃窜。 “嘿嘿嘿,好玩,真是好玩,老仙喜欢。” 癫道人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叫道,一副求之不得的表情,似乎非常享受。 “御土术一一缚!” 杨岱双手结印,地面上的泥土突然翻涌起来,变成沼泽之地,将癫道人其牢牢束缚住,动弹不得。 “嘿嘿,这就是老仙我的神功,天下无敌,天下无敌……” 癫道人被泥土束缚住,仍旧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乐此不疲。 第七十一章:邪门的童话故事 杨岱也懒得理会癫道人,径直走到瘫倒在地上的裴击浪面前,关心的问道: “裴大哥……你怎么样?” 裴击浪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却因为全身酸痛,根本做不到,最后只能勉强睁开眼睛,看着他虚弱一笑: “咳……某家没事,多谢兄弟牵挂,咳……” 话音刚落,他便剧烈咳嗽起来,口吐鲜血,气喘吁吁,脸色更加惨白。 杨岱连忙让他稳住心神,之后慢慢给他运功,裴击浪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 “嘿嘿嘿,好玩,好玩……” 癫道人仍旧不知悔改的嬉皮笑脸,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被困住而产生任何焦虑、愤懑等负面情绪。 反而饶有兴趣的盯着杨岱与裴击浪。 裴击浪喘息半晌,艰难的抬起手臂,擦掉嘴角的鲜血,指着癫道人说道: “兄弟,这个疯子怎么处理?” 杨岱眉头皱起,思索了一阵儿,说道: “裴大哥,让我先问他几个问题吧。” “嗯,那就拜托你了。” 裴击浪点点头,闭上眼睛休养起来。 杨岱缓缓走到癫道人面前,语气温和的问道: “前辈,晚辈姓杨名岱,敢问前辈尊姓大名?师承何门何派?” “嘻嘻嘻……你们都是无知的是愚蠢的羔羊,是可以宰割的猎物,我是吃羊肉的狐狸……” 癫道人一边傻呵呵的笑着,一边自言自语的胡乱回答,完全听不懂杨岱所问之意。 “兔子,狐狸,代表什么?有什么区别吗?” “哈哈哈……区别当然很大啊,区别很大……” 癫道人一边说着一边摇晃脑袋,似乎想要将自己从混沌中拉扯出来,他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说道: “哈哈哈哈哈,你当然不知道,很久以前,在一片森林里,住着一头狐狸王,他非常凶狠,每天吃一百头野牛……” 杨岱静静的看着癫道人,继续追问: “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呀?” 癫道人歪着脑袋,似乎陷入深度睡眠般呓语起来: “对了,还有一群猎人……那时候的他们非常厉害,杀死过老虎,打败过熊,还驯服过狮子,狐狸王见状,只好乖乖躲起来,但它依然记恨这些人,经常夜袭……” “然后呢?” “然后?” 癫道人突然瞪圆双眼,声音提高八度喊道: “然后……有一天,它落入猎人的陷阱,被铁夹子夹住了……呜呜呜,狐狸王被铁夹子夹住的感觉太痛苦啦,痛苦到它只剩下哀嚎……” 癫道人又突然转为哭泣的声音,抽噎着说道: “正巧这时,有一只兔子经过,是兔子,兔子的毛可以做衣服穿,棉花也可以用来织布……” “兔子扳开铁夹救了狐狸王,狐狸王感恩戴德,发誓一定要报答绵羊,哈哈哈哈哈,报答?” “从那以后,兔子和狐狸变成了最好的朋友,朋友之间应该互相帮助,互相保护,互相取暖,但狐狸却忘了兔子是绵羊,不是狼。” 癫道人的声音由抽泣转为了狂笑,整张脸已经狰狞扭曲的变形。 杨岱看着他这副模样,捕捉到了重点,他又问道: “前辈,狐狸与兔子不是天敌吗?你怎么和他们成为朋友了?” 癫道人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居然把兔子和狐狸当成朋友?真是可悲,可笑!兔子永远是羊,狐狸永远是狼……是不可能做朋友的!” 杨岱再次皱起眉头,试探性的问道: “狐狸和兔子也分为善恶两种吗?” “善恶?当然是有的,善良的兔子,肯定比邪恶的狐狸要更容易获得食物,不过狐狸王并不是坏羊,它只是贪婪,它只是贪图美味而已……” 癫道人说完这句话,突然停止了说话,死死的盯着杨岱。 “小子,想套道爷的话?告诉你,痴心妄想,道爷什么也不会说的,哈哈哈哈哈,道爷乃是堂堂的仙灵……唔……” 癫道人话未说完,闷哼起来,同时身体也开始剧烈颤抖,仿佛受伤极重。 杨岱立刻上前问道: “前辈,您怎么了?您哪里不舒服?” “呃……呃……你……你……” 癫道人满眼惊恐,伸出干枯瘦弱的手指指向杨岱,喉咙动了几下。 却终究没能说出话来,最终持续了几分钟后,暂时性的恢复了正常。 “狐狸的本性是吃羊的,吃羊呜呜呜……他们本该是天敌,却阴差阳错地做了朋友,这不可能!” 癫道人喃喃自语,对周遭的环境完全没放在心上。 杨岱则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似乎在消化刚才癫道人的那番话。 良久,他忽然说道: “我明白了,狐狸王之所以跟兔子交朋友,是因为它吃饱了,吃饱了就不饿了。” “不对,不是这样,狐狸王虽然吃饱了,但它对小白兔是真心想做朋友的,狐狸对小白兔说,你救了我的命,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照顾你,陪伴你。” “小白兔对狐狸说,我不需要保护,不需要照顾,我会保护我自己,照顾自己,我只希望,狐狸王能离我越远越好,因为我讨厌它……” 癫道人继续说道: “再也没有动物敢打这只小白兔的主意,谁都知道狐狸的厉害,谁都害怕狐狸,所以小白兔安全了,小白兔也就没必要再去找别的动物做朋友了,这才是小白兔和狐狸的真正关系!” “狐狸的确很聪明,但小白兔更加聪明,小白兔甚至还会算计别人,小白兔的狡猾程度,绝对超过狐狸王十倍,甚至数十倍。” “狐狸和小白兔根本就不是天敌,只是狐狸自作多情罢了。” “狐狸一直以为小白兔喜欢他,其实小白兔根本不在乎它,羊只是利用它而已。” “如果有一天落魄了,或者它失去价值了,小白兔就会抛弃它,甚至杀掉它,吃掉它……” “这就是小白兔和狐狸的真实关系!” 癫道人絮絮叨叨,口沫横飞,滔滔不绝,杨岱则听的一愣一愣的,不断点头附和道: “没错,小白兔和狐狸的确不是天敌,是狐狸单方面把小白兔当成朋友。” “不久以后,出现了绝无仅有的大旱灾,连续三年,大家都吃不饱肚子。” “小白兔和狐狸的关系急转直下,渐行渐远,狐狸王开始吃小白兔,小白兔也开始吃狐狸。” “这个时候,狐狸和小白兔遇到了麻烦,小白兔遇到了危险,它们需要彼此的帮助,于是小白兔就去找狐狸,结果小白兔找到狐狸,大灰狼找到小白兔,小白兔也找大灰狼。” “小狐狸和小白兔总是聚在一起商量事情,商量对策,森林里一滴雨也没有下过,草木枯败,鸟兽凋零,生机尽毁,充斥着浓郁的绝望气息。” “这个时候,小狐狸和小白兔都感到很孤独,也很疲惫,它们想找一个依靠,一个温暖的怀抱,让自己感受到温暖,也让自己不再寂寞……” “于是,小白兔和小狐狸也快饿死了?它们决定一起吃掉对方。” 第七十二章:两个结尾 “后来呢?” 杨岱忍不住插嘴道,显得迫不及待,像是在等待什么故事的结局。 “于是,小白兔和小狐狸因为一点小事争执起来。” “小狐狸认为小白兔吃小狐狸的思维是错误的,小白兔吃饭行为是残暴的,而且小白兔吃饭会让小白兔变成怪物,会给森林带来威胁。” “所以,狐狸反对小白兔吃饭的行为,劝说小狐狸改变想法,但小白兔却一口咬在了小狐狸的脖颈处,将小狐狸活活咬死。” 癫道人语无伦次,语速极快,像是在背诵某段台词,杨岱一边倾听一边点头,时不时插嘴询问两句。 “后来怎么样了?” 癫道人的神色中浮现出些许黯淡: “在小白兔临死前,狐狸很后悔,哭着要求小狐狸原谅他,小白兔却说,狐狸吃兔子,天经地义。” “小狐狸绝望之际,用尽最后力气咬向了自己,被咬断了喉咙,死去了。” “就这么完了吗?没有后续了?” 杨岱听的脑袋晕晕沉沉的,但是还是出于礼貌性问道。 “当然还有。” 癫道人眼睛放光:“接下来的情节才是重头戏啊。”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杨岱追问道。 “小狐狸悔恨的吃了小兔子,兔子肉真好吃,可惜小狐狸再也没机会品尝到了。” 癫道人摇头叹息,眼眸中流露出深深的遗憾: “接着,两人悔恨地自杀了,嘎嘎嘎……” 癫道人笑声刺耳,令人毛骨悚然,杨岱心里升起一股寒意,忍不住与癫道人拉开距离。 癫道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停止了大笑,看了杨岱一眼,眼神里的疯癫之色似乎一闪而过,继续讲述道: “小娃儿,老仙考考你,你选择哪一个结尾?” 杨岱实在搞不懂这癫道人究竟要做什么,难不成要跟他聊聊聊聊人生哲学? 不过杨岱还是听出来癫道人话里的意思,道: “晚辈会选择第一个答案,因为要活下去,只能这么选择。” “哇哈哈嘎嘎,小娃儿是个实诚君子,老仙喜欢你。” 癫道人又开始阴阳怪气的狂笑,紧接着又开始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老仙好痛苦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第二个,第二个答案,老仙选择第二个结尾……” 杨岱奇道:“不知前辈为何要选择第二个答案?” “……那是因为……因为……老仙不想告诉你。” 癫道人擦干眼泪,幽怨的看着杨岱,道: “命运在一个人的手里掌握着,如果你不想去做,即使命运强加于你身上,你也可以把它推翻!” 杨岱听到癫道人的话若有所悟: “前辈,晚辈明白了,如果弱肉强食老天注定,那么两者自杀这种事,应该不违反命运吧?” “咦?杨家小子,比老仙聪慧多了,不愧是老仙选中的人啊,本道爷果然没有看错,这头狐狸杀死了小白兔,是命中注定的。” “但如果小白兔不吃他,他就可以活下去,老道士我算命从来都没失败过,这次肯定也不会错!” 癫道人兴奋地搓着双手,激动的连胡须都翘起来了,像是找到了新的目标一般,道: “这件事交给你了,杨家小子,记住,千万别把它写进历史书里,这种事,不配留在历史上。” 杨岱虽然不知道癫道人在说什么,琢磨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说道: “晚辈觉得,注定的不是命,而是本心,既然本心决定了,那么,谁也阻拦不了。” “哈哈哈哈哈哈,道爷悟啦!成,住,坏,异,灭,是天道,非人道,老仙明白了,终于明白了!” 癫道人仰头狂笑,状若癫狂,整张脸都涨红了,突然间,癫道人猛地睁大了眼睛。 眼瞳中透出浓烈的血丝,狰狞无比,他低吼一声: “能够飞升的,只有自己的本心,而不是什么狗屁天门与龙骨天书,轩辕擎苍!你不得好死哇!”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仙,老仙是谁?谁是老仙?!!” 癫道人突然大叫一声,随后,癫道人挣脱了杨岱的束缚,从土坑里蹦了出来。 他的道袍只余寸缕,身体瘦弱,皮肤皱巴巴的,犹如老树皮一般。 他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斗鸡眼,手指着天,对着天疯狂的咆哮着,仿佛受到了莫名其妙的刺激。 癫道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杨岱,杨岱连忙跑了过去,搀扶癫道人: “前辈您冷静点儿,您怎么了?” “滚开!老仙没有病!!老仙是高贵的人,老仙才不是什么牛鼻子!老仙是仙!!!” “道爷我有天眼,前知一万年后知一万年,火眼金晴的孙猴子都比不上道爷我!道爷我就是天眼!” 癫道人愤怒地甩开杨岱,他的眼珠子瞪的浑圆,布满了血丝,看上去像是一条条蚯蚓爬满了整个眼球,看上去极度惊悚。 “跑吧,都跑吧,逃逸去吧,骗局,这是一个骗局!!!” 癫道人大声咆哮着,眼眶里的鲜血滴滴落下,他伸长舌头,舔舐着自己眼角溢出的鲜血,脸上的疯狂之色越来越重。 “不……不……!跑不了了,你来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这一切都是阴谋,轮回,补丁,异灭……” “花的养料不过是我的精血罢了,你们都是棋子,都是棋子!!!早晚有一天花的养料会重回变成料子!” 癫道人面容扭曲,疯魔了一般大喊大叫,他伸直四肢,仰头看天,仿佛是在质疑天道不公。 “前辈,您在说什么?” 杨岱愣住了,站在原地看着癫道人,不明所以。 “你听错了,老仙没有说话,你们是哑巴,我们也是哑巴,是聋子,老仙听不见!!!!” “既有妄心,其惊其神,其惊其神,及着万物,即生贪求,即生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 “便遭浊辱,流浪生死,长沉苦海,永失真道,此为业障,业障缠身,则身魂俱消,化作灰烬……” 癫道人语速很快,像是在念咒一般,说的话颠三倒四,逻辑混乱。 杨岱越听越糊涂,却隐约感觉到,癫道人说的话,似乎意味着什么? 第七十三章:三种推测 “前辈,您是想说每个人都有欲望,人有七情六欲,当欲望达到顶峰,会让人迷失方向,最终走向毁灭?” 杨岱恍然大悟,难怪癫道人刚刚会那么说话,他的意思,是想用人的欲望来抵挡自己的执念吗? “你说的太对了,老仙就是这个意思,人类的欲望是无穷尽的,一群困于情爱的凡夫还想修仙得道?呸,痴人说梦!!” “我们的存在,不过是一些可怜虫,你们只是被命运操控的蝼蚁罢了,你们不懂人性的复杂,不懂人心的险恶。” “所谓的修行路,实际上是另一个轮回,你们的欲望不断的累积,终将爆发,你们会走上和老仙一样的路,最后,全部化作尘土!” 癫道人疯狂的咆哮着,眼中充斥着绝望、悲伤、厌倦等等负面情绪,他的嘴唇蠕动。 口吐黑沫,眼球暴凸,看上去十分恐怖。 杨岱趁癫道人不备,悄无声息的靠近他,双指并拢,点在癫道人的脖颈处。 癫道人喉咙深处咕嘟咕嘟的响起,接着他的身体瘫软了下去,晕了过去。 “裴大哥,你怎么样了?还能动吗?” 杨岱急忙问道。 “还好,不碍事,还能活动。” 裴击浪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脸色微白,艰难的站起身子。 “这个疯子适才给兄弟说了什么?” 裴击浪疑惑道,方才他是一句也没有听懂,能听懂一个疯子说的话,那证明已经快变成了疯子了。 不要尝试去理解一个疯子的行为逻辑,因为根本没法理解,这种人很多时候连自己都会怀疑自己,更何况其他人呢? “裴大哥,现在有三种可能……” 杨岱沉默片刻,继续道: “第一种推论:世界是假的,我们是别人虚构出来的,一切都不存在,我们只是梦中的产物。” 裴击浪闻言,眉头紧皱,摇头道: “这种推论毫无根据,如果世界是假的,为什么我们还会思考? 人类之所以能与其他生灵不同,就是因为人类能思考,但这种假设不符合常规。 “裴大哥说的很对,圣贤曾说我思故我在,第一种推理不可能。” 杨岱点点头,又道: “第二种推论: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简单来说大衍之数五十,遁去其一,天道是不是某种地方出了问题?但也说不通。” 杨岱这种推测虽然很荒谬,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裴击浪沉吟片刻,再次点头道: “某家赞同你的观点,但第二种推测太过缥缈,某家不敢苟同,天道乃万物主宰,若天道真的出了问题,这天岂不是塌了?” 还有第三种推测,杨岱暗忖,但他却不打算说出来。 天道出了问题? 呵呵,别逗了。 天道无形无相,无影无踪,谁知道它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要是真的出问题天道也有办法自己修复,俗人还是不要杞人忧天为好。 “那第三种推论呢?” 裴击浪询问道。 “第三种推论,道人纯粹的发癫,或许是他精神状态受到了刺激,导致神志错乱了吧。” 杨岱耸耸肩膀,轻笑一声,随即他看向裴击浪: “裴大哥,你认为这种说辞可信度高吗?” 裴击浪沉吟半晌,缓缓道: “这种说辞倒是挺像牛鼻子发癫时说的话,目前唯一一个可信度高的就是第三种了,但这种推论也仅限于你我,还是先想想这个疯子该怎么办。” “我方才点晕了他,先把他带走,免得待会儿醒来之后又要说胡话。” 杨岱扛起癫道人就朝住的茅草屋走去,裴击浪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回到茅草屋之后,杨岱找出绳索,将癫道人捆绑了起来,接着把他放在了床上。 做完这一切后,杨岱松了口气,裴击浪则是在闭目养神,杨岱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癫道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岱想到癫道人说的兔子与狐狸,想了一会,突然想通了,他犹如梦呓一般说道: “原来如此,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练炁之人有一大部分都脱离了人之大欲,一心求道,杨岱也不例外。 可是话又说回来,求道,成仙之欲,难道不是欲望吗? 人有欲望,就有弱点,杨岱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环,虽脱离俗欲,但却又困于成仙之欲,还是终难成仙啊。 “我已不在执着于成仙,求道对我而言更不过是无所谓,我想明白了,我终于想明白了。” 杨岱此时念头通达,浑身舒坦,他感觉自己整个人似乎升华了一般,飘飘然的,如置身云端。 不仅如此,杨岱此时身上的气质也更加出尘,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空洞飘渺,宛如谪仙一般。 这是杨岱道心升华的缘故,道心越稳固,杨岱的道境也会水涨船高,实力也会逐步提升。 “兄弟,你顿悟了?” 裴击浪惊讶的睁开双眸,他方才被杨岱的气质所吸引,见杨岱从根上产生了变化,他自然也是高兴的。 “道有千万条,殊途同归,道亦非无止境,道心坚韧,便可超越桎梏,登临天门。” 杨岱点点头,语气悠远而沧桑,仿佛看透了世间红尘。 他说着站起身,走到院落中,眺望远处,目光穿破层层云雾,直至苍穹深处,他的眼中似有星空浮沉,一切都在眼里,但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天地之大,广袤无垠,我们只不过是沧海一粟,佛门都说有生皆苦,但是在我看来活着就是好事,有生必有死,又有何惧?” 杨岱淡然道,此时他的心境已经彻底蜕变,与往日截然不同,这也正是道心升华的征兆。 杨岱的道心之所以能升华,也是多亏了癫道人的点化。 也不知道这个癫子说出的话是有意还是无意,竟让他的道境有所增长。 裴击浪闻言,怔怔的站在原地,良久之后,他才道: “道理人人都懂,但是做到却极少极少。” “裴大哥,道有千万条,但每一条路,都需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走,我们走过的每一步,都应当谨记,不管未来遇到什么挫折,都不能迷失自己的初衷。” 杨岱缓缓说道,这番话他不知道是对裴击浪所说,还是对他自己所说。 山的那头还有山,不论是否能够登顶,总要努力去寻找出路。 因为生如长歌而生生不息! 第七十四章:小盒子 “水……水……给我水……” 癫道人此时慢慢的睁开了浑浊的双眼,喃喃低语,他嘴唇干裂,脸色蜡黄,眼眶凹陷,如果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他说话。 裴击浪将腰间的青皮葫芦拿下,拔掉塞子,递到癫道人的嘴边。 咕嘟咕嘟…… 酒水顺着癫道人的喉咙流淌下去,很快他的嘴唇恢复了红润,但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没有丝毫血色。 癫道人喝光了壶里的酒,抬起头,见自己被五花大绑的捆在了床上,脸上露出了迷茫之色。 “你们这是做什么……” 癫道人尝试挣扎,但是却发现浑身乏力,连手指都使不上劲,他只能躺在床上,用疑惑的目光盯着杨岱和裴击浪。 “前辈莫怪,若是不捆着前辈,届时前辈再一次发起癫来,我俩可不好控制住您,只能出此下策了。” 杨岱笑呵呵的说道,他看向癫道人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之意,这家伙的疯疯癫癫,万一他挣脱了绳子,暴起伤人。 那么他和裴击浪两人联手可能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有将癫道人捆缚起来,这才稍微安全一些。 癫道人愣愣的看了他半晌,随即看向四周的环境,就是普通再普通不过的茅草屋而已,其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是真实的世界吗?我……我……我终于回来了?” 癫道人喃喃自语,眼角泛着泪花,显得十分激动。 “前辈……” 杨岱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与裴击浪对视一眼,这才说道: “前辈,我不敢保证您的真实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可以肯定,这里就是真实的世界,前辈请放心,您既然来到了真实的 世界,就绝对不会再受到束缚了。” 杨岱的语气诚恳,不像是敷衍的样子。 听完杨岱的话,癫道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他整张脸都扭曲了,笑声凄厉刺耳,让人毛骨悚然。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哇!我终于从该死的内景里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癫道人仰天长啸,他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的笑声凄惨无比。 他笑了许久,才停下来,转头对杨岱和裴击浪说道: “烦请两位小友,可否帮我把绳索解开,束缚的紧,我感觉浑身难受,呼吸都喘不过气来了。” 杨岱还没开口,裴击浪大嗽嗽的说道: “这可不行,某家兄弟心善,他当然乐意,某家可不管这些,万一你又发疯伤人咋办?” 听了裴击浪的话,癫道人的神情顿时僵硬,似乎被裴击浪的话噎住了。 杨岱见状赶紧上来打圆场道: “道长您对我有点化之恩,我也想帮你解开绳索,但是刚才裴大哥说的也有道理,毕竟您要是再次失态,怕我二人无法招架。” 杨岱的话,让癫道人沉默了,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再次发癫。 如今虽然已经回到了真实的世界,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再次变成另外一个人。 “罢了,罢了,你们照顾我这么久,也辛苦了,我不为难你们,只不过那个莽汉子,你,去飞云县给我买些东西,我要与杨小友好好的聊一聊。” 癫道人看了裴击浪一眼说道。 “凭什么让某家去?” 裴击浪瞪了癫道人一眼说道。 “免不了给你好处,记得,买九须天麻与赤炎蚁浆。” 癫道人淡淡的说道,飞云县在鹦鹉洲的南面,算是一个不大的县城。 听了癫道人的话,裴击浪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答应了,九须天麻价格昂贵,一般人根本买不起。 但他们裴家有钱啊,这点钱算个屁,反正癫道人又跑不掉,他答应就答应吧。 至于赤炎蚁浆,这是什么鬼东西,他还没听说过。 “赤炎蚁浆是什么东西,某家怎么都没听说过?” 裴击浪问道。 “等你找齐了东西,再告诉你。” 癫道人说道,又冲裴击浪瞪眼吐舌,裴击浪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茅屋。 转眼之间,茅屋里就剩下杨岱与癫道人两个人,杨岱看着癫道人,说道: “道长,您刚才说要与晚辈谈一谈,不知道要谈什么事情?” “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只要我知道,都可以回答。” 癫道人挣脱了绳索,他挣脱的很轻松,仿佛刚才一切都是在演给别人看,并非真的被困住了。 “第一个问题,晚辈想知道,前辈说的天是假的,地是假的,世间的一切都是假的,这句话,究竟有何深意?” 杨岱直勾勾的看着癫道人,希望他给自己一个答案,因为他实在太想知道这句话背后所蕴含的信息了。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不能告诉你太多,只能说要小心,天,出问题了。” 癫道人压低了嗓音,伏在杨岱耳旁的耳朵边悄悄的说道。 天,出问题了? 杨岱微微一怔,他没听明白,天不是高高在上,永远掌握众生命运的存在吗?它能出什么问题? 但癫道人并未继续说,而是转移了话题: “小友,我本是术字门四大仙师之一,压箱底的手段便是卜算推演之术,我能告诉你的是,天,确实出问题了,自求多福罢。” 癫道人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他的衣服早就破烂的不成样子,如今穿在他身上,更加衬托出他形销骨立。 杨岱闻言,眉宇皱起,道: “第二个问题,兔子与狐狸,分别代表了什么?” “不可说,不可说啊……” 癫道人选择了闭口不谈,杨岱见状,只得作罢,接着询问第三个问题。 “天的目的是什么?” 癫道人嘴巴微启,想说什么,但是却始终没有吐露出丝毫关于天的秘密。 “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癫道人摇了摇头。 杨岱叹息一声,不再追问。 “小友,我观你与我有缘,我有一礼相赠,炼化它,日后必成大器。” 癫道人伸手入怀中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这个盒子仅有巴掌大小,呈现古铜色。 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纹路,看上去颇为神异。 杨岱疑惑的接过盒子,不知道癫道人要做什么。 “你打开盖子,一看便知。” 癫道人示意杨岱打开盒子,杨岱依言而做。 盒子一打开,里面躺着一颗眼球,这眼珠通体银灰,散发着莹莹宝光。 杨岱仔细观察之下,这颗眼球周围环绕着一圈圈宝色光晕。 “这……” 饶是杨岱翻烂了杂道集,也认不出来这个出来这个东西是什么。 就在此时。 那颗眼球突然化为一道莹莹的流光,从盒子中一跃而起,冲入杨岱的灵台方寸之中,转瞬不见,只留了一道玄色竖纹。 “前辈,这是什么?” 杨岱惊讶的问道。 “此物名曰一一天眼!” 癫道人缓缓的说道。 第七十五章:仙缘天定 “天眼?!” 杨岱惊愕道,随之摸向了自己的额头,额头上的竖纹不疼也不痒,只有一股清凉从灵台方寸传遍全身。 令他感觉精神百倍,甚至还有一种温热之感。 天眼虽然比不了上古重瞳,但其珍贵程度却丝毫不弱于前者,可在一招之内决定生死,极难修炼。 据说能够练到大成,天地万物尽皆能洞穿,一念间,万物无所遁形,可辨忠奸善恶,人心叵测。 “前辈,这东西太珍贵了,晚辈受之有愧。” 杨岱连忙推辞道。 这可以算得上是仙家至宝了,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极具吸引力,甚至连杂道集都没记载过。 “你我二人本就是有缘之人,此物与你有缘,更合该属于你,莫要拒绝。” 癫道人故作生气道,旋即话锋一转: “天眼虽好,但是也需要识神温养,否则终究会成为摆设,唯有四大内景奇书齐聚才有希望将之真正修成。” “前辈,四大内境奇书过于难寻,想要找回恐怕不易啊,如今晚辈只得到一本《妙化参同修性神藏》” 杨岱叹息道,现实很理想,可惜,四大内景奇书早已失踪多年,很少有人能够收集齐全。 “哇哇哇哇哇,没想到你竟然得到了这本书,不过世事无常,总归会有办法的,” 癫道人摇头道,显然他并未抱太大期望,又继续说道 “老仙如今倒是知道另外一本《内景赋》上半部分刻在了五岳之首天衡山飞来峰白虹崖下。” 大齐五岳分别是玉屏山,天衡山,泰和山,华严山和嵩阳山。 其中,天衡山被誉为五岳之首、天下第一险。 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此山山势雄伟、是东入蜀道的重要关隘。 两岸高山凌江夹峙,因水势波涛汹涌,呼啸奔腾,令人心悸,素有“万仞峭壁,不可攀越”之称。 天衡山有交横重叠的山势,堆叠厚重的形体,辅以苍松、巨石和环绕的烟云,形成了肃穆与奇秀交织的雄壮景观。 又四面悬绝,上冠景云,下通地脉,巍然独秀,故而得名天衡山。 而飞来峰便是主峰之一。 在飞来峰的下面便是白虹崖,若是登顶便感天近咫尺,星斗可摘。 举目环视,但见群山起伏,苍苍莽莽,渭水如丝如缕,漠漠平原如帛如绵,尽收眼底。 内景赋的上篇不知被何方高人刻在白虹崖上,虽只是寥寥数语,却已让诸多仙道高人心动。 但大多数人去了都有去无回,实乃天下第一险境,也就是传说中的十死无生。 杨岱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点头。 “天眼虽好,但是对于现如今的你来说用处不大,反倒鸡肋,若是能集齐两本或者三本,倒是若能悟出一二,或许便能助你突破现有桎梏,达到新的高度。” 癫道人沉吟半晌后又道,语气略带几分惋惜。 杨岱微微颔首,癫道人又道: “无论是道术,还是妖法,或者异术神通,都是参天地妙化的法术。” “学会这些,领悟天、地、人三者之间的奥秘,深悉自然与人为之道,方能使之臻至化境,而你现在缺的便是这一点。” 杨岱轻声答道: “多谢前辈教诲,晚辈谨记在心。” 癫道人笑着拍了拍杨岱的肩膀,随后又说道: “学会也不难,但如果要想学精,所掌握的手段都练到炉火纯青,那就不容易了,天资再好的人也需要上千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顺其自然吧。” 杨岱听完后点了点头,表示知晓。接着,他看了眼癫道人,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癫道人见状不由眉毛挑动了一下,随口问道,似乎早已料到。 杨岱开口询问道: “若是想求仙缘,当如何去做?” “仙缘?” 癫道人听罢不禁哈哈一笑,随即说道: “仙缘乃是天注定,你不必执着,求道并不是闲庭散步,不是观花赏月,而是从天地之间一步一步踏足,最终站在云巅俯瞰众生。” “你既然已经踏足,就永远不能后退,否则一切都是镜中水月不复存在。” 顿了一下后,癫道人目光灼灼的看着杨岱,缓缓说道: “若求道途,既要做到一点灵光照耀大千,又要兼顾大慈悲心,不可强求,否则非但不能成道,反而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境。” “至于三灾九劫,自然,天没有什么恶意,于天地自然运转来看,就是让你重新回归到三生万物的道路上而已。” “避开了便可寿数绵长,避不开,躲不过就是当场陨落,佛门难过火灾,烧为舍利子,称之为圆寂。” “道门困于风劫,化尘离人世,称为坐化。” 癫道人一口气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了杨岱,让他不断点头。 他现在虽然不敢确定自己能够走出那条路子来,但有一个老前辈指点,无疑是帮了他一把。 “有物混成,在天下先,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且称呼为道,也不太恰当,毕竟天地之间的规律我还没有完全弄懂,只是隐约间有些感触。” 癫道人继续开口,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就是狐狸与小白兔的关系,你若是不懂,我可以再打个比方。” 癫道人说道: “所以你明白了?生死有时候并非那么简单,不同的环境,不同的选择,就会造成截然相反的结局。” 杨岱沉思片刻,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不由点了点头,癫道人见状满意一笑,随后说道: “陪我出去走走吧,待在这里怪闷的。” 杨岱突然说道: “前辈,你这一生中最渴望的,便是掌控、打破命运,对吗?” 癫道人闻言一愣,脸上露出一抹怅惘,良久,才悠悠说道: “我也曾经这样想过,你想说什么?” “前辈,我们不如来打个赌罢” 杨岱淡淡笑道。 “杨家小子,你想赌什么?” 癫道人饶有兴趣的问道。 “前辈你刚才说,我在短时间内练不成天眼,不如我们打个赌,看看能不能打破这个既定的命运,在短时间内找齐内景四大奇书,并且融会贯通,如何?” 杨岱面色平静的说道。 闻言,癫道人不由惊讶的看向杨岱,摇摇头: “难,太难。” 又瞧瞧杨岱,自言自语道: “嘿,不过倒是很有趣,嘻嘻嘻嘻……也许可以试试,妙……妙哇……老仙就跟你玩一把,不过若是失败了……” “抛开一切不谈,这是你和天的赌局,赌盘便是我杨岱,大不了失败,有何不敢试的?” 杨岱朗声说道。 “哈哈!” 癫道人仰头畅快大笑: “好,那我便与你赌上一赌,没有天命,只有本心!杨家小子,我答应你了,咱们拭目以待,看谁能赢谁输。” 杨岱闻言笑道: “如此甚好,前辈,咱俩这就出去走走,请。” 说完,杨岱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在前引路,带着癫道人出了茅屋。 两人出了鹦鹉洲,慢慢地走到一处山坡上,癫道人望着漫天飞舞的流萤发呆。 而杨岱则背负双手,眺望着群峰峻岭,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空中,瘴气犹如云霞蒸蔚,笼罩住整座岛屿,使得原本清幽秀美的鹦鹉洲变得雾霭沉沉,朦胧如幻。 恍惚之间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 许久过后,癫道人转过身来看,看向杨岱问道: “小友,你说流萤的生命有意义吗?” 杨岱微笑回应道: “流萤的生命无疑是充满乐趣的,虽说只能活一天,但对于它来说每一刻都是新鲜的,它的存在意义,就如同我们每一次呼吸般,充满着无限生机和希望。” 第七十六章:仇家上门 “呵呵,有点儿道理,这些流萤长年累月吸食山谷的瘴气,到了黄昏,瘴气的毒性发作,流萤便会死去。” “尽管如此,流萤还是犹如飞蛾扑火一般飞向瘴气,也正因为吸食了瘴气,丑陋的流萤反而变的更加美丽动人,让人迷恋。” 癫道人感慨道。 杨岱笑道: “或许是因为这样,所以流萤才显得弥足珍贵吧,当然,流萤的生命确实有意义,因为它们的寿命远比常人要短暂。” 顿了顿,他继续道: “前辈,你看这山崖峭壁,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却有流萤飞跃其上,这岂不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癫道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确实有些讽刺,不过这是天道规律,我们改变不了的。” 说完,他叹息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见状,杨岱也默然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杨岱这才问道: “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免贵,姓&¥……” 癫道人缓缓睁开眼睛,淡淡说道。 听到癫道人口吐古怪音节,杨岱没有听懂,忍不住追问: “前辈,您说什么?” 癫道人面色陡然一变,抬头直直地瞪着天空,空中的瘴气忽然不再浮动,变得完全静止,就像被冻结住了。 四周的空气也停止了流动,就连风也消失了,时间,似乎定格在这一息。 整个空间与时间似乎都在此刻凝固了一样,唯独两人还可以呼吸。 杨岱瞳孔紧缩成针状,目光惊惧,心里涌起浓浓的恐惧,就像被死神盯上一样。 癫道人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嘴唇哆嗦着,似乎陷入了某种恐怖的回忆。 怎么回事儿?! 就算是大罗真仙,也做不到这种程度吧! 整座山谷静得如同坟地,一只只流萤绕着瘴雾飞舞,似乎并未察觉到异常。 突然,癫道人猛地回过神来,这种诡异的情况好像勾起了他内心最深处的回忆。 令他不寒而栗,不禁打了一个冷颤,突然又开始疯疯癫癫的说道: “诶嘿嘿,他来了,他还是来了,这一切终究是逃不掉的,今天这就是他的葬身之地……都得死……” 癫道人喃喃自语着,神态有些癫狂,就像是精神受到极大刺激,他仰天嚎啕大哭。 “前辈?前辈?您怎么了?” 杨岱见状急忙伸手摇晃癫道人,试图唤醒癫道人。 “啊——哈哈哈,他终于来了,这是宿命的安排,谁也躲不过,谁也躲不过。” 癫道人依旧疯疯癫癫的念叨着。 杨岱眉头皱得很深,他总觉得癫道人好像精神已经崩溃了,可明明刚才他还在跟自己讲话呢,怎么会突然这样? 杨岱试探着询问道: “前辈,您说的那人是谁?” “呜呜呜,我的仇家找上门了,你快躲起来,千万不要现身,快走,发什么呆,快走!!” 癫道人忽然大叫起来,声嘶力竭,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十分恐怖的事情一样。 他的表情狰狞可怕,额角青筋暴起,浑身剧烈颤抖,眼泪鼻涕横流,看上去非常狼狈。 “前辈,到底怎么了?我可以助阵的。” 杨岱见状心中一凛,愈发坚定自己的猜测,于是继续询问,企图将癫道人拉回现实。 癫道人闻言,扭头看向他,眼珠子几欲凸出,怒吼道: “快跑,傻孩子,别管我了!快跑啊!!!” “晚辈可以助阵的,怎可抛下前辈一人独活?” 杨岱皱眉说道。 癫道人歇斯底里,声若雷霆,震耳欲聋: “哈哈哈哈哈,助阵?他的道境臻至天人化境,深不可测,再来几百上千个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呜呜呜……我们今天就都得死在这里……一个都跑不了……” 癫道人边哭边喊,看上去痛苦不堪,而且越说声音越低沉,最后竟彻底瘫倒在地,绝望的哭嚎着,又开始大笑着: “你自己看看,他正在用无上法力破开瘴气向道爷示威,他是一条狗,一条卑鄙无耻的恶犬,阿哈哈哈,我要杀了他呀……” 杨岱看着癫道人,眼眸闪烁不断,思绪翻滚,他从癫道人的话中捕捉到了重点。 对方是一位高人,而且来势汹汹,要取癫道人的性命。 半空中,凝结的瘴气开始涌动,像陀螺一般慢慢旋转起来,逐渐形成了一个漩涡。 紧接着,漩涡中央亮起一团耀眼夺目的光芒,随即一股强劲的罡风从漩涡中心爆发出来,吹拂得整片瘴气乱窜不止。 漩涡转动的力量强得恐怖,地上的树木与花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连根拔起,朝漩涡中心飞去。 最后落入漩涡底部,不见踪迹,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泥土地面。 漩涡越转越快,渐渐达到巅峰,散发出的气息令杨岱心悸,隐约有些喘不过气。 杨岱暗暗咽了咽唾沫,他能够感觉到,漩涡的力量正在酝酿,仿佛下一秒就会喷薄而出。 这种危险到极致的感觉,令杨岱遍体生寒,他想要退走,可脚步像灌铅了一样,无论如何也移动不了。 “喝!!!” 漩涡中心发出锐利的啸声,啸声响彻天际,仿佛穿金裂石一般,刺得杨岱耳膜生疼,脑袋嗡嗡作响。 杨岱虽说捂住了耳朵,可是这个啸声似乎攻击的是元神,杨岱被震的七窍流血,差点摔倒。 “滚,快给老仙滚!” 癫道人硬拉着杨岱顶着巨大的压力前行数十步来到了一处湖边,一脚将杨岱踹进了芦苇丛中。 银白色的芦苇足足有十几丈高,连绵一片,十分茂密,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杨岱一个踉跄扑进了芦苇丛中。 “噗通!!” 杨岱跌坐在芦苇丛里,浑身酸软无力,胸膛剧烈起伏,脸颊上的汗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淌。 他勉强站了起来,拨开芦苇丛悄悄向外看,顿时被眼前的异象吓得亡魂皆冒。 只见那漩涡越转越快,漩涡中心的那抹光芒也越来越盛,最后竟然冲破了漩涡,照亮了整片天穹! 瘴气中竟然出现了一个空空的洞,犹如一圈彩色光环,璀璨夺目,神秘莫测,带着煌煌天威。 “那是什么东西?” 杨岱愣住了,这一幕简直匪夷所思,让他难以置信。 第七十七章:青衣人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人可以凌驾于虚空之上,更遑论撕裂虚空。 但眼前的景象却告诉他,他并没有看错,真的出现了此等惊世骇俗之事。 难道是仙? 刹那间,那个空洞仿佛拥有灵识一样,居然迅速扩张开来,瞬间笼罩了大半个山林,好巧不巧的是精确的笼罩到了癫道人。 杨岱扪心自问,就算是自己再修上万年也办不到撕裂虚空这一壮举,但是眼前之人却轻描淡写的做到了。 那么此人的手段该有多强? 与之相比,自己就是一个杂耍卖戏的小丑罢了。 杨岱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挫败感。 “哈哈哈哈,玄牝,我要赢啦,你的末日到了……我要把你炼制成丹药,让你永远活在黑暗中!!” 癫道人癫狂的大笑,看着那个空洞,脸庞浮现出兴奋之色,就好像看到了猎物一样。 旋涡突然加快速度,无尽的吸力传来,周围的瘴气像是被鲸吞了一般,纷纷卷进了旋涡当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紧接着,旋涡变大了许多倍,像是一个黑洞一般,散发着滔天威势,之后突然就没了动静,就像是陷入了平静一般。 杨岱屏住呼吸,紧张不安的注视着旋涡,心脏砰砰直跳。 他知道旋涡的另一端肯定有什么东西在观察着这边,而且这东西绝对非同小可。 “轰” 地动山摇,整个湖都猛然跳动了一下,鱼鳖虾蟹全部四处逃窜。 杨岱只觉得头皮发麻,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在地上,他抬头仰望天空,眼睁睁地瞧着湖底有一座山峰一点点升高,再一点点向上攀登。 很快,原本的湖泊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达数千丈的巨峰,如擎天白玉柱一般耸立云霄,顶天立地。 那股浩瀚莫名的威压令杨岱浑身颤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想跑,可脚步沉重,根本移不动。 “啊,怎么会这样?这不应该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异象?” 癫道人尖叫起来,声音凄厉刺耳,震撼灵魂。 “不管怎样,今天必须杀死他,否则我将遭受到难以承受的报复。” “杀死他……” “杀死他……” 癫道人疯狂的呐喊着,状若癫狂,似乎完全不顾及身体的损伤。 他的神色狰狞,嘴唇哆嗦,眼睛瞪得老圆,双拳握得紧紧,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鲜血顺着手掌流淌而下。 癫道人的目光越过巨峰,一个青衣人站在云端,风姿卓然,背负双手。 如秋水芙蕖,倚风自笑,气盖苍梧云,颜如渥丹,双眼流光溢彩,其君也哉,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玄牝,哈哈哈哈哈,玄牝来了。” 癫道人突然放声狂笑,语调古怪,似哭又似笑听得杨岱毛骨悚然。 青衣人的衣袍随风轻轻飞扬,他没有理会癫道人,反而脚踏白云,就这么站在天空之中。 这个时候,巨大的漩涡已经停止了旋转,慢慢的收缩回去,最终化作一个点,钻进了青衣人的体内。 青衣人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那座山就飞了出去,砸落在鹦鹉洲上,两座山峰猛的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惊天巨响。 烟尘滚滚而起,整个鹦鹉洲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被夷为平地。 周围裂开一道道深深的壑痕,仿佛蜘蛛网一般密布整片土地。 杨岱呆呆的看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这……还是人吗?” 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人,鹦鹉洲被轻描淡写地毁掉,青衣人的天性凉薄可见一斑。 青衣人的目光穿透层层烟尘,投射过来,盯在癫道人身上,让癫道人浑身剧烈的抖动起来。 “玄牝,嘿嘿嘿,你果然出现了,哈哈哈哈,你果然出现了。” 癫道人癫狂大笑,状若癫魔。 “你想怎么死?” 青衣人说话了,声音充满了冰寒彻骨的意味。 “死?” 癫道人闻言愣了一下,忽然狂笑起来,他的笑容带着讥讽和嘲弄, “我是谁?我是三皇五帝之一的轩辕黄帝之孙,我是三皇五帝之首的伏羲女娲之弟,我乃是这天地之间的主宰。” “我是应龙太子,我是天命所归之人。我的命运由我决定,谁能够奈何我?” “呵,天?” 青衣人露出了一丝嗤笑: “这是弱者才信奉的东西。” “弱者才信奉的东西?我是弱者?” 癫道人大怒,双眼赤红,欲狂,似乎要择人而噬。 青衣人没有理会,而是看向周围,四周不断溅出五颜六色的光星,映得天地一阵炫目,似乎身处另外一个世界。 “嗯?” 青衣人眉头微皱,忽然一伸手,朝天抓去,顿时,虚空破碎,无穷尽的罡风席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搅乱天穹。 这个漩涡不知道通往何方,仿佛连接了另外一个世界,无比恐怖的能量从漩涡中涌出,一波接一波,仿佛潮汐。 “亏你还是术字门的四大仙师之一,河图洛书奇门用成这样?你也不怕丢了你家祖师的脸?” 青衣人轻蔑的说道,他的手掌缓缓下压。 “轰隆!” 整个天地都在颤动,似乎承受不住青衣人的伟力。 “咔嚓” 河图洛书局崩溃,冲击四方。 “啊啊啊啊……” 癫道人疯狂的惨叫起来,他的身躯在膨胀,一条条血管爆裂开来,肌肤龟裂开来。 甚至连五脏六腑也受到影响,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纹。 “玄牝,你不得好死啊……” 癫道人疯狂大吼,他的眼球凸出,眼球中竟然流下了一滴血泪。 “你们这些卑贱的蝼蚁,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不得超生……” 癫道人嘶哑咆哮,但是他的生机正在快速的湮灭,一瞬间衰弱了十分之九,就像泄了气的气球,身体迅速萎缩。 青衣人没有趁胜追击,慢慢竖起两根晶莹如美玉的手指,淡淡地道: “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第一,成为我的属下,我这正好有块龙骨天书需要你来翻译,第二,死。” 他说得很随意,就像说吃饭喝水那么简单。 “哈哈哈哈,玄牝,你休想。” 癫道人虽然奄奄一息,但仍旧在笑,笑得肆意,笑得猖狂,笑得不可一世,他的身体在快速的萎缩。 一眨眼间就化作了枯槁,头发花白,眼窝深陷,面孔凹陷下去,像骷髅一般,只剩下了一口气吊着。 “玄牝,你杀不了我,你不敢杀我,我爷爷是轩辕氏的人,我父亲是黄帝后裔,我母亲是颛顼圣皇的妹妹。” “你杀了我,就是与整个黄帝、颛顼、伏羲三族结仇,日后,你将永远活在三族的追杀之中。” 癫道人眼珠都快凸出来了,嘴里依旧在胡言乱语。 “河图洛书一一开!” 第七十八章:半仙 癫道人仰天长啸,声音沙哑,如同鬼嚎。 他的皮肤表面忽然渐渐分解成了光粒子,他整个身体变得模糊了,隐藏在了光粒子中。 光粒子在震荡,天地在改变,似乎一切都更加真实了。 青衣人看着癫道人的举动,眼神中露出一抹赞许: “不错,不错,河图洛书奇门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腻了,不想玩儿了。” 他再次抬起右手,对准了癫道人消散的地方轻轻一按,顿时,时间又一次静止了。 这次不同的是,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高达百丈,宛如神灵般的虚影。 这是他的法天相地,只见他只是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 “啵” 天地间的四散的光粒子统统倒退着重新聚集,就好像时光倒流,恢复了癫道人消散的原始样子。 “什么天道。” “什么河图洛书。” “都是梦!!!都是假的!” “道爷我要成仙!” “道爷我已经到南天门了!” “老君爷果真没骗我!!” “成仙功法是真的,都是真的!!!” “道爷我成了!!!” “哈哈哈哈哈哈!!!!!” 癫道人疯癫的大笑着。 “河图洛书的确厉害,不过,你却忘记了河图洛书的本质,河图洛书的本质自己在某一点定下中宫,在周身布下一个奇门法阵。” “可以随意改变格局的位置从而引起阵中事物的变化,模拟天地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种,可惜,可惜,你未用到妙处。” 青衣人说罢,一步迈出,一掌拍在癫道人的身上,自身的炁立刻注入癫道人体内。 如同泻开了口子,疯狂的倾泻。 癫道人借势,开始疯狂吞噬,将青衣人体内的炁源源不断的吸收过来,全部转化。 青衣人脸色平静,并未阻止,而是继续输送力量,任凭癫道人吸收。 青衣人似笑非笑,静静地看了癫道人一会,声音柔和地问: “吸够了吗?要是没有吸够,尽管继续吸,直到把我吸死为止。” 癫道人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饿狼盯住猎物一般,死死盯着青衣人。 癫道人体内刚刚吸噬的炁猛地一跳,炁向外涌出,纷纷投回完青衣人体内。 癫道人目瞪口呆,强行吸噬,青衣人也不反抗,任凭吸取他的炁。 但无论吸噬多少,炁只是在癫道人体内打了个转,又重新流出,投向青衣人,形成一个循环流转,周而复始的圆。 癫道人又惊又骇道: “哇哇哇哇哇!!你竟然到了生生相息,法转长轮的境地?!” 杨岱一惊,记得爷爷说过,到了这个地步,炁和主人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 即使炁泻出体外,也会自行回转,重归主人体内。 这种境界,便是精气神三合一,等于是半个神仙了,只要一息不灭,消耗再多的法力也会在短时间恢复。 如此起手就磅礴浩瀚,至纯至上,最是严苛,几近于道本身。 就算天庭重现人间,十二金仙降世,法宝万千,万仙浩瀚磅礴,神通无算。 却也无人敢说,能过青衣人一人。 玄门修持最苦最难最上乘。 但也最易,最简单。 所谓一法破万法,便是如此。 唯有达到这个境界,才能让道与法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青衣人微微颔首,淡淡地道: “还差些,距离圆满尚远。” 杨岱大吃一惊,这么年轻,已经达到如此境界了? 看青衣人的面相不过而立之年,如此年纪就能炼到这一步,堪称旷古烁今,绝无仅有。 他深知道法难修的道理,这是天资、悟性、机缘缺一不可。 “那么,接下来你选择臣服,还是去死?” 青衣人语调依旧轻柔,但是言语中的威胁之意毫不掩饰,显然,已经没耐心陪癫道人玩了。 癫道人脸色变幻莫测,忽明忽暗,阴晴不定,良久,终究还是低下头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 “呜呜呜……愿奉先生为主。” 青衣人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淡漠道: “很好,但是你的心不诚,真是好胆,你方才悄悄定下了中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所站的位置是离卦吧?” 青衣人缓缓抬头,一双漆黑瞳孔紧紧盯着癫道人,冷冽的眼神令癫道人浑身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喘。 “嘻嘻嘻嘻,没错,道爷被你发现了,赤炼一一焚!” 癫道人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一片巨大的火海突然凭空出现,席卷四方,将青衣人笼罩其中。 他虽然败给了青衣人,但却不是心甘情愿的认输,他早有准备。 火海滔滔,烈焰熊熊。 这些烈焰蕴含恐怖温度,一旦沾染,必然烧伤,甚至烧成灰烬。 “噼啪噼啪” 青衣人屹立在火海中央,纹丝不动,任由灼热的烈焰包裹自己的躯体。 但他周身却浮现出层层涟漪,将汹涌澎湃的火浪隔绝在外,无法靠近半分。 青衣人的身躯晶莹透彻,犹如玉石雕琢而成,在炽热的烈焰中却丝毫无损,甚至连发梢都未曾焦掉。 “收!!” 青衣人仅仅是伸出两根手指,轻描淡写的往前一点。 一股无边伟力骤然爆发,将滔滔火焰压制。 一瞬间,所有的火焰全都被熄灭。 青衣人的指尖凝结了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球,散发出无尽的炙热温度,令周围的空气扭曲变形。 火球颜色从红到白,最后变成纯青色,里面似有一缕缕清辉流溢,神秘莫测。 “火德宗的九天玄火?怎么可能!!!” 癫道人看到这株火焰,眼珠子差点凸出眼眶,不敢相信。 九天玄火乃是火德宗镇宗神通之一,威力极端恐怖,足以焚山煮海。 “很意外吗?不难取得,只是需要付出代价而已,以及需要一些运气罢了。” 青衣人缓缓摇头,九天玄火火便自行散去。 “我做了些小小的改动,它不应该叫九天玄火,该叫上清九天真火。” “上清九天真火?” 癫道人一愣,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下一刻,他忽然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 “上清丹鼎诀!” 青衣人笑眯眯的点头道: “你还挺聪明的嘛,既然知道是谁创造了上清丹鼎诀,那就乖乖认命吧。” 癫道人面如死灰,在青衣人面前,他就是腐草,怎敢妄想反抗? 青衣人淡漠道: “你的实力还可以,勉强够用,就跟在我身边吧。” “是……” 癫道人不情不愿的点头答应,眼底闪过怨毒,他对青衣人恨之入骨。 青衣人却丝毫不以为忤,笑容越发灿烂了。 癫道人虽然有些本事,但是对于青衣人而言,仍是蝼蚁一样的存在,根本翻不出风浪。 第七十九章:避雨 他之所以选择癫道人作为他的仆役,一则是因为对方的实力,二则是因为,癫道人的脾气恰好和他胃口。 青衣人并非嗜杀之人,否则也不会放走疯癫道人。 他之所以留着癫道人,只是觉得癫道人有趣而已。 “我们走。” 青衣人抓住癫道人,开口说道。 “呼~” 狂暴的飓风肆虐八方,庞大无比,长约数百米的飞舟悬停在虚空中,绽放出璀璨光华,宛若一轮大日横亘天穹。 随即,青衣人抓着癫道人踏入了飞舟中。 轰隆隆~~ 飞舟猛烈震荡,化作一抹青光消失在高天之上。 ………… 等两人走后,杨岱这才从芦苇丛中钻了出来,以前的他有一丝骄傲自满之心,但是见识了刚才的战斗,他心中再无半点骄傲。 青衣人的神威太过骇人,举手投足,皆可毁天灭地,纵使是传说中的真仙也不过如此吧。 杨岱喃喃自语道: “这次算是捡回一条命啊,杨岱阿杨岱,你还差得远呢。” 杨岱自嘲一声,转身离开,他要去寻裴击浪。 以他的脚程,少说也要二三天时间才能赶到,所以他打算先找个客栈住下,休养生息几日再赶路。 这个青衣人无疑会是天下万千武夫的梦魇,若是被对方发现,那么后果难料。 所以最好躲得越远越好,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杨岱不再是边走边休息,而是一口气狂奔数十里,他现在还不会飞举之术,所以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 直到疲惫不堪之时杨岱才停了下来,此时离鹦鹉洲已过了五分之三的距离,按照这种速度,最多还需三天便可到达。 就在杨岱盘膝坐下准备稍事休整时,忽然他眉头皱起,感应到附近似乎有人存在,但具体是什么人却没有察觉到。 杨岱刻意往偏僻的地方跑,他在心中下意识就想找个地方好好看会书,或者睡会儿懒觉,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睡懒觉了。 云州的南部多丘陵地形,平坦的土地极其罕见,四处都是土丘土坡和荒山野岭。 杨岱所待的地方是一座岩土山洞,周围杂草丛生,根本没人居住,有六七丈高,十几丈长。 似乎是天然形成的,这或许就是大自然的神奇之处了,山洞的顶端还有不少的钟乳石,散发莹润的白色荧光,倒是颇显美丽。 “好地方,此地不错,正适合我休息。” 杨岱眼睛亮了亮,虽然这地方阴暗潮湿,但至少安静啊。 他拿出一些干粮啃食,又喝了一口水,便躺在一块干净的岩壁上,用包袱当枕头,取出杂道集,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一看便入了迷。 书中故事有些杨岱已经知晓,甚至滚瓜熟能背下来,但再次观看时依旧有一种新鲜的感觉。 天色由明变暗,由白转黑,转眼之间就过去了一天一夜,杨岱却依然精神十足,就是衣服上有些邋遢,竟是灰尘。 杨岱在朝阳初升之时,吸纳天地元炁,吐纳调息了片刻后,继续阅读杂道集。 “轰隆隆……” 有雷霆在天边响起,打断了杨岱的阅读。 “要下雨咯,也不知道是哪位龙君降雨。” 杨岱叹息一声,站起身子,伸展筋骨,活动活动僵硬的身躯。 这是一场秋雨,又是一阵猛烈的雷声,闪电紧接着雷声照亮了有些昏暗的大地。 “噼里啪啦……” 大雨滂沱,电闪雷鸣,狂暴的风势席卷天地,杨岱的运气比较好,躲在山洞里,风吹不着,雨刮不着的。 任外面如何天崩地裂,他只管闷头阅读就行了。 一夜未眠,杨岱却毫无困倦之意,反而更加清醒了,他翻阅了一夜杂道集,收获良多。 “轰隆~” 就在杨岱沉浸在阅读之时,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吓了他一跳。 杨岱连忙将杂道集塞进怀里,双臂抱胸,缩了缩脖子。 杨岱感觉到饿了,他将包袱打开铺平翻来翻去却只找到了几颗枣子,顿时哭笑不得,这些枣子怎么吃的饱? 杨岱揉了揉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有些懊恼,突然之间他听到了不同寻常的脚步声。 杨岱顺着声音的方向望了望,脚步的声音越来越近,杨岱脸色微变,连忙将杂道集塞进怀里。 很快,有几辆马车出现在他的视线内,马车装饰简单,却透露出富贵逼人,匆匆的往杨岱所在的小山洞这边行驶而来。 “前面便是大千城了,听说最近大千城马上要举办大千会了,不知道今年的大千会上陈家能否招揽到名门弟子,若是没有的话,家族的损失就惨重了。” 马车中传来一个男子温柔的声音,他的声音低沉,却充满磁性,给人一种莫名的魅力。 “公子,据说这一届的大千会上,有几人的资质不凡,特别是裴击浪,更是天赋惊艳,不逊色于公子。” 另外一个略带恭维的声音响起,这让马车中的温文尔雅的男子轻轻颔首。 “裴击浪么?他确实天赋异禀,此次大千会他可是黑马,若是不死的话,定然能够脱颖而出,到时候若是能招募到,咱们陈家的实力必然会增强不少。” 温文尔雅的男子声音中隐藏着一丝期待。 “公子,你觉得裴击浪这个人怎样?” 那恭维声再次问道。 “恩,还算看得过去,前提是这家伙不犯混的情况下,听说这莽夫不知什么时候到的大千城,把大千城当他家了,搂着美娇娘,喝着小酒,逍遥的很呢!” 温文尔雅的男子沉吟道,似乎在思索裴击浪的优劣。 “大哥,裴击浪与您相比,孰高孰低?” 恭维声再次响起。 “裴击浪虽然天赋不俗,但论功力深厚绝不及我,论本心我也胜他一筹,但他的肉身却是比我强大不少,不能小觑。” “公子,裴击浪性格粗鲁,仗着有点手段就横冲直撞,不尊王法,不守规矩,您完全可以除掉他,永绝后患!” 恭维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压低了声音。 “嗯,你言之有理,不过这家伙虽然粗鲁不堪,却并非愚蠢之辈,想要除掉他并不容易。” 温文尔雅的陈姓男子略微有些不悦,但还是平静的说道。 “公子,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这件事容我考虑考虑,等到了大千城再作决策,先到前面的悔龙壁里避雨罢,马车里面都湿透了。” 马车渐渐靠近了杨岱藏身的山洞,车帘挑开,一个年轻男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另外一名老者扶着他,生怕他摔倒 他的目光落在洞内的杨岱身上,眼中闪烁着精芒,他只是像杨岱拱了拱手,并未打招呼。 第八十章:闲谈 杨岱实在不想起身,就抱书虚回了一礼,算是打招呼。 见状,那年轻男子也没多说什么,径自坐在洞口,老者将马车赶到贴近岩壁。 麻溜的从马车里取下来一根顶端尖尖的木头加上一个木锥就开始卖力的定马桩。 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弄好一个简易的定马桩,他长吐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着年轻男子说道: “公子,可以了。” 闻言,年轻男子点了点头,让老者坐在地上,杨岱的目光掠过两个人以及那辆马车,便再无兴趣继续观察,转头看着自己的书 “公子,这人是乞儿罢,要不要老奴把他赶走?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公子若是着了凉恐怕……” 老者看了一眼脏兮兮的杨岱,面露厌恶之色眼,掩着口鼻对着年轻男子说道。 “不用,都是赶路的旅人,何必相互为难?” 年轻男子摆手制止,目光望向远处的云层,喃喃道: “我倒希望这雨越下越大呢。” 说完之后,年轻男子便闭上双眼,安静的等待着雨停。 “轰隆~” 一道闷雷炸响,震耳欲聋,让人心神摇曳,这雨越下越大,天边已经乌云密布,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黑暗起来。 山间小路湿滑泥泞,又有雨水滴答落下,很快就浸湿了衣衫鞋袜,老者和男子也感觉浑身冰冷,冻得瑟瑟发抖。 杨岱却依旧坐在原位置上,抱着书本,翻阅着,丝毫没有受到周围环境影响。 直到两个时辰之后,雨势才渐渐的减弱,而这段时间内,那名老仆早就因为冷的睡着了。 而那名年轻男子则是一动未动,只是偶尔睁开眼睛,四处张望。 杨岱偶然一瞥,发现远方有一位身着圆领袍的年长之人正缓步朝着这边行来。 虽然隔着距离,但是杨岱还是能够看出那人的模样。 此人看面相已经七八十岁了,个头不高不矮,身形微胖,一脸慈祥和善之色。 腰间悬挂着一块玉佩,雕工精美,应该价值不菲。 而且杨岱注意到,那人似乎没有撑伞,一副任由风雨洗涤的样子,但是他的衣服却是干燥的,就好像雨水并没有淋到他一般。 那人走的慢悠悠的,但是几步之后,脚步却忽然加快起来,眨眼间就来到了杨岱所在的地方。 更加奇怪的是,年轻人和老者似乎没有看到这个人,或者说,他们看不到他。 来人似乎心情不错,在雨中漫步到山洞边,突然心生感应,直接抬头往里看去,恰巧与杨岱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这一次杨岱看清楚了那人的容貌,那人满头银发,眉毛极浓,眼角的皱纹如同沟壑般深刻,嘴唇紧抿,看起来有些严厉。 那人似乎才发现杨岱坐在那里,而杨岱也坐了起来,双方视线交汇。 三息过后,雨中来者笑了一下,冲着杨岱拱手作揖,杨岱也是笑着回礼。 雨中来者走进了山洞之中,扭头望了山洞口的两人一眼,只是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随即走向了杨岱的身边。 人未到但是话先至: “先生真是好雅兴,竟然在这种荒郊野外独居。” “在下闲暇之余喜爱读书,这是常事。” 杨岱笑了笑,回答道。 “哦?先生也懂得文学之道?” 来者声音却传了过来,带着惊异和欣赏之意。 “略知皮毛罢了,不比阁下雨中漫步的洒脱,尘埃不染身,在下佩服,佩服。” 杨岱谦虚道,来者绝非凡俗,不是山神龙君便是有了道行的山精野怪,再不济就是仙道高人,他自然客气,不敢托大。 “哈哈哈,先生太谦虚了,杂道集?这是多少年前的闲书了,既然你我二人投缘,不如一叙如何?” 来者爽朗的大笑,语气诚恳道,听起来像是认识许久的老友,他观此人神清气清,定是有修行的资质,故而邀其结伴同游。 杨岱闻言,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道: “如此甚好,您随便。” “好!” 见杨岱应允,那名老者立刻欢喜,坐在了杨岱身边,但是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山洞口的两个人走。 “许伯,那位阁下怎么在自言自语?” 年轻男子望像杨岱这边,他看不见那位老者,只隐约看见杨岱的背影。 “嘘……公子,不要多言,等雨停了我们就走,不要看也不要问。” 许伯把声音压的极低,眼神悄悄的扫视了一眼杨岱,便又缩回来了,说话之间便起了身,去拔定马柱。 老一辈常说,天黑容易遇到妖邪,这荒郊野外的,邪性的事可多,万一这年轻人是妖邪所化,岂不是要害死自家小主子。 年轻男子被吓了一跳,连忙跟着站了起来,跟着许伯去拔定马桩。 杨岱听到身后的动静,微微侧眸,看了一眼那名年轻人,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之色,便重新低下头,看书。 石洞里面变得很安静,就算是一根针掉下来也能听见,大约过了一刻钟,雨声渐渐的停了,年轻男子和老人这才匆匆的离开了。 一车两人离开没有多久,静坐的老者这才开口说道: “先生读这杂道集,对其书有何见解啊?” “书中之事固然玄妙,好书虽然是好书,但是有些地方却是晦涩难懂,对妖精邪物多有抹黑指责之意,虽说也有趣味横生之处,但是却失了真义,反倒是有辱斯文,令人嗤笑。” 杨岱放下书卷,淡淡的说道。 “先生果然博学,看来是读透了,老朽佩服” 老者闻言夸赞道,顿了顿又道: “老朽也曾研习过杂道集,对于杂道也颇有涉猎,只是却对书中描述的妖类恶感不喜,今日听先生一番话,茅塞顿开,日后定当多做功课。” “老先生谬赞了,书中所说,蛟龙之属只管水泽,行云布雨之事,虽说蛟龙走水之类的会影响苍生,但故意放大了蛟龙的恶,没放大蛟龙的善。” “这种妖就是妖的感觉一下子就出现在了书中,在下很不喜欢,缺少了客观性。” “且对妖族处处是偏见,圣人有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然书中对妖精与凡人之事多有偏颇描述,实在是可惜。” 杨岱摇了摇头,继续道: “说穿了,此书有偷换概念之嫌,故意抹黑妖类,还是有诸多瑕疵的。” 第八十一章:非龙即蛟 “不知有何瑕疵?先生可否细说之?” 老者眼睛一亮,从靠座石壁的松散状态直接坐直了身体,满脸期待的望向了杨岱,一副洗耳恭听之色。 “这有何不可,老先生乃是斯文之人,断不会如同寻常莽夫一般,一言不合便对在下拳打脚踢的。” 杨岱抬起眼皮,望了一眼老者,打趣的说道。 “先生真会说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者听了杨岱的话之后愣住了,然后突然大笑了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被逗乐了。 良久之后,他才缓过劲儿来,笑骂道: “你小子倒是伶牙俐齿,不过你说的也是有道理,老朽又不是纂书之人,自然不会粗鄙无礼,大可放心,大可放心,先生但讲无妨。” 看老者心胸豁达,并未因为杨岱的调侃而恼怒,甚至还主动表示了宽容和包容之意。 杨岱也是微微颔首,暗暗点头,心里给予高度评价。 “那么在下也就献丑了。” 杨岱拱手作揖,谦逊的道: “诚然飞禽走兽,花鸟鱼虫,在山中呆久了自有灵性,吸收日精月华方可修炼成精,俗话说人无害虎心,虎无伤人意。” “然妖魔若是不加约束,必将祸乱人间,虽然大多数妖魔害人,但是也不能因为它们杀人,就把所有的罪名全都推到它们的身上。” “比如书上记载白蛇化人,与许仙成亲,她本身没什么错误,不仅救死扶伤,更是帮助了许多穷苦百姓。” “但是书中却说她是妖精,不仅不能相信,还要诛杀,实在是荒诞,在下甚是不喜。” “先生所说甚是,老朽也是如此认为,书中记载太过片面,对妖怪有所轻视,殊不知世间万物皆由天定。” “哪怕是神佛,亦难免犯戒,凡事只求个公平公正,不论善恶,皆要秉持一颗赤子之心,方证大道。” 老者闻言深感赞同,点了点头说道。 “老先生还请看这里。” 杨岱用手指头沾了一点唾液,其中一页,让老者仔细观察。 书页泛黄,纸张发黑,似乎是很长时间以前的东西,不过字迹清晰,依稀可见。 老者眯着眼睛凑近了些许,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去。 书页内容不少,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足有几十页之多。 “您看此处有言,古南诏国曾遇年大旱,卦师说此乃天数,国人月月祈雨不果,甚至往江中祭祀畜生还有活人,江底有蛟龙之属常食祭品。” “云层翻腾不止,见下方民生多艰,遂动了恻隐之心,行云布雨,于大灾情消弭,但是因此也劫数缠身,难以化龙……” 杨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解着,每一段都详细的叙述出自己的看法,或者是推测,亦或者是分析。 “老先生您看,这书上不说蛟龙行善之事,却无限放大了它的恶,这不是胡乱编排,俗人臆想蛟龙作乱害人吗?” 杨岱一边说,一边用手圈了出来。 “您再看这里……” 随即,杨岱继续展示,将书上记载的一切,尽皆展现给了老者,让老者对于杨岱越发刮目相看。 “好,好,先生不愧为学究天人,老朽佩服!” 老者连声称赞,对于杨岱的印象极佳。 “先生谬赞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杨岱摆了摆手,淡淡说道。 “呵呵……” 老者闻言摇了摇头,却并未反驳杨岱,只重新放回到了松散的靠背石壁上,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眉头紧皱。 杨岱见老者如此,也不急于催促,静立原地等候,耐心十足。 半晌之后,老者终于睁开了双眼,望向了杨岱,开口说道: “先生可知此处石壁名字的由来?” 杨岱放下了书,略微沉思,看向老者这才说道: “似乎是叫悔龙壁,不知老先生问这个干什么?” 老者微微一笑,颇具深意地道: “大约一千八百年前,在此处有一水潭,名曰碧水潭,有蟠龙卧伏于内,受小国供奉,每逢夏季便会喷吐甘霖滋养土壤,保佑百姓安居乐业,风调雨顺。” 杨岱心中一动,不经意间看向了这处山洞。 “那一年这小国遭遇了大旱,颗粒无收,百姓饿死众多,饥渴交迫之际,小国之主跪在碧水潭旁,痛哭流涕,哀求蟠龙庇护,并用牲畜祭祀。” “谁知那一年正是芒种,蟠龙自觉修行已满,欲走水化龙。” “蛟龙之属走水,动辄毁灭山川泽国,可蟠龙年事已高,又经常吃小国的供奉,还是一个老修行,数千载只等这一天……” “那年芒种之前,蟠龙消化不良,只好在小国境内起水患,大雨滂沱,蟠龙御泽潜水而行,准备一举而化龙!” 老者说到此时,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语速也慢了下来,仿佛是在酝酿着什么。 “哎……蟠龙所过之处是生灵涂炭啊!罪过,罪过!” 杨岱似乎是能与老者产生共鸣,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千年之前那小国突发大洪水,国家沦陷,无数百姓葬送于水中,而蟠龙在此肆虐的景象。 “先生,你怎么了?” 老者见杨岱失魂落魄的样子,赶忙伸手拍了拍杨岱的肩膀,轻唤道。 “哦,我没事,您请继续说。” 杨岱回过神来,看向了老者,冲他善意一笑,不由得问道: “蛟龙走水,这么大的事情就没有仙府洞天之人前来查看吗?” 杨岱不由得有些疑惑,毕竟按照历史的轨迹,那一次暴水的规模可谓是惊天动地,最后还是一位仙长出手,才挽救了整个小国。 老者闻言叹息一声,感叹了一声说道: “唉,先生有所不知,蛰伏数千载,一朝得自由,蟠龙自然很兴奋,哪能就此离去?兴风作浪,为所欲为之时,自然引来了一位仙长。” “那位仙长使出了通天彻地之术,与蟠龙缠斗了起来,可惜蟠龙的道行略胜他一筹。” “最后那位仙长不得已削去顶上三花,闭了胸中五气,打醒蟠龙,让他看清自己造的祸事。” “蟠龙后悔莫及,被整治的服服帖帖,敬这位仙长修行之艰,以一己命之劝的浪子回头,何其可歌,何其可敬!” “那么敢问老先生,这蟠龙是否成功化龙成功?其后又发生了什么?” 杨岱听完老者的话语,不禁感慨万千,不由得问道。 老者听到杨岱询问此事,不禁微微一怔,旋即缓缓开口说道: “此后蟠龙虽然成功化龙,但小国却也因为水患而灭国了,只留下了一处山洞。” “蟠龙在此悔过百年,后又过了八百年,为临州兴云布雨,在怒江里好生修行,更是约束水族不得伤人性命。” 老者一边说着,眼中浮现出缅怀之色,显然也是想到了当初的场景。 说到这里,老者看向了杨岱,饶有兴趣的问道: “先生以为此龙所作如何,是否如书上所言?” 此话一出,哪怕是杨岱如今的心境也未免心中发颤,看来今日真是遇上了不得的存在了。 结合前言,杨岱已经明白了眼前的老者,恐怕非龙即蛟! 第八十二章:结善缘 杨岱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努力做出镇定的姿态。 不得不说缘之一字真是奇妙,有的人穷尽一生都抓不住一道仙缘,有的人莫名其妙的就撞上了,想甩却又甩不掉。 杨岱心念一转,拱手说道: “这条龙所作之事,自然是不假,但是……” 杨岱说到这里,故意拉长了尾音,这位老爷子如果是仙神之流自然好说,一定是在寻求一种肯定。 若是妖物,杨岱也得斟酌言语,避免引火烧身。 老者倒也是个聪慧的人,见状微微一笑,直接问道: “先生但讲无妨。” 既然对方要听,杨岱索性把心一横,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就在下个人而言,虽然十分钦佩此龙的所作所为,但是,在下更愿意认为,那是一条孽龙!” 老者闻言微愣,随后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看向杨岱,质问道: “先生此言何意?” 杨岱坦然迎视老者的目光,朗声说道: “若是在下早生了一千八百年,在下若有那个本事的话,必斩之!” 老者闻言,面色稍霁,但仍旧是带着几分不悦之色说道: “那依先生的看法,此龙护佑一州风调雨顺,应该当如何处置?此番功德是否能抵消当年的恶业” 杨岱闻言微微一滞,他不曾想到这老者会将这个问题抛给自己,想到老者之前所说的那番话,心里暗叹一声,抬眼看向老者。 他现在已经十分肯定,眼前的这位就是当年的那头蟠蛟了,好说话是好说话,但是执拗劲儿却也不小。 自己若是胡乱答复,恐怕他不会轻易罢休。 想到这里,杨岱微微一笑,对着老者躬身施礼,恭敬道: “老先生,做善事还债,债还清了,还要继续做善事吗?” 此言一出,倒是把老者给问住了,此言开头还算缓和,但是到了末尾,却是质问了。 “先生何意?”老者眉头皱起,反驳道。 杨岱摇了摇头,解释道: “老先生没错,只是在下有句话不吐不快。” “老先生或许不知,凡世的善恶,并非单凭一个人、一件事便能评断,这需要一个过程,甚至一个漫长的时间,而且,在下认为,老先生此时对于善恶的理解太浅薄了!” “哦?” 老者闻言眉毛一挑,问道: “先生有何高论?” “这世间有善,自然也就有恶,自然在下看来,这条蟠龙有损苍生福祉,应当严惩,但是在老先生的角度来看,却又另当别论了。” “在下观老先生刚才所言,蟠龙守护一州风调雨顺,乃是大善,而且,他守护了一州的安宁,这是多少百姓的幸运,为何要受罚呢?” “再则,蟠龙所犯下的错误,也并非是死不足惜,相反,它的所作所为,功德巨大!” “老先生难道不觉得,此时对其严惩,有点不近人情吗?” “在下虽然厌恶曾经的蟠蛟,但是却依然敬佩如今守护临州的真龙,这两点不冲突的。” 杨岱侃侃而谈,每一句都是实言,老者听着,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杨岱见状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老者已经听进了自己的话,接下来,就看老者会不会放下成见了。 片刻之后,老者终于开口了: “说的好,说的好啊!先生此言深合老夫的心意,你的话说的很好,说的老夫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杨岱闻言,连忙抱拳说道: “先生谬赞,杨某愧不敢当,惭愧,惭愧……” 杨岱心头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如同卸了千斤重担,他颤颤巍巍的站直了身体,擦拭额头的冷汗。 刚才说话时他可谓用尽了全力,毕竟对面坐的可是一位真龙,稍不留神,可能就被对方一掌拍死了。 不过现在总算是过关了。 “老先生,我这里有几个枣子,还请您尝尝,这是我之前所住的县里街坊邻居送的,无甚甜味,但胜在新鲜!” 杨岱赶忙从包裹里拿出两颗枣子,递给了老者。 老者也不客气,接过来吃了起来,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味道尚可,不知先生所居何方,可还有富裕的枣子吗?” 杨岱闻言,苦笑了一声,回道: “您勿怪,在下也只有这几个枣子了,在下居住在云中县五味斋。” 老者闻言,颇为惋惜的摆了摆手。 “哎,倒是可惜了,不知道老朽这个妖族能否做先生的朋友?” 老者说的真诚无比,话中带着无法拒绝的期待,仿佛真的将杨岱当成了忘年之交一般。 杨岱稳了稳心神,让自己先别那么急,还是以一种打趣的语气说道: “那就看老先生下次请不请在下喝酒了。” “杨先生若想饮酒可以来天琅江龙宫,只管说,老朽天琅江龙宫别的没有,好酒管够!” 老者一拍胸脯,豪爽地说道。 “呵呵,那就承蒙老先生厚爱了!” 杨岱笑道,心里却不禁嘀咕了一句,我看是你想喝酒吧。 “老朽临州天琅江敖钦。” 敖钦伸手作揖,正式介绍自己。 杨岱也回以一礼,然后说道: “在下杨岱,游历至此,恰巧路过此地。” 老者缓步走到山洞口,转身面向杨岱,对杨岱说道: “我还要去白羊峪见白羊峪山神,下次见面,定要与杨先生喝个痛快。” 说完这一句,其人化为模糊的龙形虚影,瞬息间飞入天际,消失不见。 “昂吼……” 天际中的龙吟好似雷鸣作响。 等敖钦离开后,杨岱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刚才的压抑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不对,容潭山的山神不是早已经消散了吗?” 杨岱忽然想起了什么,正准备说,那条老龙就飞走了,他根本就没机会告诉他,白羊峪的山神早就消散了。 “罢了罢了,等下次再见的时候再说吧。” 杨岱摇头,甩掉脑海中纷乱的念头,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便决定找个地方洗漱一番。 这一路行来,因为赶路匆忙,加导致杨岱根本就顾不上整洁仪容,此时更是灰头土脸,满身泥泞。 若是让旁人看到,免不了要指指点点。 第八十三章:霞光潭 “走咯。” 杨岱收拾一番,拎起包袱与剑匣,一同背在身后,抬脚往地下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嗖的一下射出十数丈远。 一炷香的时间后,杨岱终于寻到了一处溪流,他脱下身上的破烂衣裳,走进溪水中,开始梳洗了起来。 方才刚刚下过雨,地面异常的泥泞,杨岱的靴子踩在湿润的泥巴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杨岱一边洗漱着,一边哼着小曲,显得格外悠闲惬意,仿佛丝毫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 如今说起来杨岱只有半部雷法与金蝉蛰伏秘经与通天宝诰这三部道术能拿得出手,说是只会小道真是一点也不谦虚。 但是这些东西对付凡人或许足矣,但对阵真正的高人却还差得太多了。 尤其是对付那些修行有成的大妖,简直是鸡蛋碰石头一般,必死无疑。 杨岱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用清凉的河水冲刷着身体,他觉得浑身舒畅,全身毛孔都张开了,忍不住又哼了两句。 杨岱洗完澡后,从包袱里找出干净的灰色长衫,更像是一个斯文先生了。 此刻天色尚早,山中雾气朦胧,山风吹拂,带来几分沁人心脾的凉爽。 杨岱倒是想去大千城看看热闹。 听说最近大千城要搞什么大千会,应该会有很多江湖豪杰都赶往大千城参加。 杨岱本就没事,自然乐意凑个热闹,顺便买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回去,以备不时之需。 三天后。 云岭县西南方向的洛云山上,杨岱骑着一头褐色的毛驴在山道上行走。 杨岱时不时地翻着书,但是余光和听力却一直在注视四周动静。 为了预防再一次迷路,杨岱的速度不快不慢,有机会便向农人问路,这头褐色的毛驴杨岱还是用纸人变化而成的。 虽然死物比不上活物那般灵敏聪明,但是却胜在收缩方便,制作简单,关键还不要铜子。 一头毛驴的价钱在三十至一百文不等,算是相当便宜了。 杨岱也在各县各村稍做过停留,靠给村人写对联或者教人识字赚取一些小钱。 杨岱是特意来落云山的,听附近的农户介绍,落云山中有一处幽潭,此潭颇为神异。 每日傍晚时分便会有霞光洒落,故名为霞光潭。 霞光潭据说潭底有一条地脉汇聚成泉眼,所以霞光潭内常年都氤氲蒸腾,如梦似幻,极为神妙。 不仅如此,由于地脉常年滋养,听说霞光潭中孕育出了一种名叫水灵的奇物。 这种奇物据杂道集上记载是水之精,可谓难得一见。 因为霞光潭位置偏僻,距离洛云城较远,故而前往霞光潭的人并不多。 杨岱决定在霞光潭边待上一晚,明日辰时再启程前往洛云城。 夕阳将尽,杨岱还是趁着日落之前,赶到了霞光潭边。 霞光潭位于落云山深处,潭水在夕阳的照耀下散发着粼粼波光,看上去甚是美丽。 杨岱站立在一块巨石旁,望着霞光潭怔怔出神。 霞光潭的后方便是一处竹林,浓密的竹叶遮挡住了夕阳的余晖,使得这片林子阴暗了许多。 杨岱走到竹林边缘,手起刀落便劈断一根竹子,又仔细打磨,不需要片刻,一根翠绿的竹竿被打磨得笔直。 随后杨岱把竹竿上下挥动了一番,竹竿的破空声连绵不绝,发出嗡嗡的震鸣声。 “看起来不错,不愧是我。” 杨岱对这根竹子很满意,玩心大发,竟然将竹竿插在地面,双臂微微弯曲,摆了一个马步。 接着杨岱猛然拔出了竹竿,身形顿时飞窜了出去,犹如离弦之箭,瞬息便越过竹林,奔向霞光潭。 此刻唯独一轮红日还残存一抹余晖,杨岱已经准备好了鱼线和鱼钩,他迅速的将一根鱼竿做好,根本没有额外加工。 杨岱没有准备鱼食,他对能不能钓上来水之精并不抱希望,只是想试试看罢了。 毕竟万一真有水之精呢? 杨岱站在霞光潭边,看着碧波荡漾的霞光潭,他的呼吸变得缓慢了许多,霞光潭呈现圆形 长约五六丈左右,潭水深不知多少,四周有一层薄弱的雾霭,让杨岱看不透潭底的情况。 “这里能有鱼吗?” 杨岱心中嘀咕着,随即提起竹竿,向着潭水抛掷了出去,荡起一小片涟漪。 钓鱼最注重的是耐心,而杨岱索性 盘膝坐在了霞光潭的一处大青石上,闭目调息,等待着鱼儿上勾。 夜幕渐渐降临,月亮爬上树梢,星光隐藏在乌云中,只有淡淡的月华从枝桠间泄露,投在霞光潭上。 忽然,远方的山中传来了异样的响动,似乎是脚步踏在草木上的声音。 杨岱睁开眼睛,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哥哥,你走慢一点,我跟不上了。” 一个稚嫩的童声在黑暗中响起,声音中带着一股撒娇之意。 “小妹,别乱跑,前面就是霞光潭了,到时候哥哥捉住水之精给你。” 另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语气中带着一股宠溺,听起来倒像是兄妹二人在玩耍。 “真的?” 女童欢喜了一阵,又问道: “可是哥哥,霞光潭怎么会有水之精啊?唐姨说过不让我们到这边来的,大晚上的我好害怕。” 男孩笑道: “霞光潭乃是天地灵秀汇聚,潭中孕育着水之精也属正常,唐姨早已经睡了,我们悄悄过来,谁也不会发现的。” “嗯嗯,哥哥说的有理,我们快走吧!” 随着话语声,两个稚嫩的童声越来越近,杨岱也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只见有两个孩童朝这边走了过来,一男一女,年龄大约都在八九岁左右,看模样像是龙凤胎兄妹。 兄妹俩人穿着同样的浅蓝绸布衣袍,男娃梳着小髻,皮肤白皙,眉清目秀,长得很是俊俏。 女娃五官端庄,看起来像是邻家小妹,乖巧可爱。 两个孩童一边交谈一边向杨岱这边走来,女娃娃率先发现了杨岱。 “哥哥,那边好像有人呢,看样子是在钓鱼?我们要不要戏耍他一下?”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指着杨岱所在的方向,脸上充满了兴奋。 杨岱刚才就察觉到了这两个孩子,不过他并未放在心上,继续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第八十四章:童子命 “好像是吧,哈哈哈,这个人好傻,估计在这坐了一天吧,以为还能钓到鱼呢,走走走,好难得的机会呢!” 小男孩说完便拉着妹妹的手蹑手蹑脚的往杨岱这里走去,一步三回头生怕被别人给抓住似的。 “嘻嘻,哥哥,你太坏了!” 小女孩娇笑出声,对自己哥哥的行为颇为不齿。 但她却没有丝毫反抗,任由自己的哥哥将自己牵到了杨岱跟前,两人距离杨岱不过十米左右。 “哇一一一” 两个孩子站在十米开外,冷不丁的不约而同喊了起来。 不过令两个孩子失望的是,想象中渔人吓得惊慌失措,掉进潭水中的戏码并未发生。 只见那位渔人依旧安静的坐在那儿,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甚至连头也没有抬,更别提转身看他们两人一眼了。 “奇怪……怎么可能?” 两个孩子相互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眼神中读出了诧异之色。 “难不成是个聋子?” “切,好没意思。” “真扫兴。” “走吧走吧。” 两个孩童嘀咕一句,随即摇摇头,悻悻地往回走去。 然而两人刚走了几步远,就听背后传来了杨岱的声音: “两位这样唬人,当真好玩吗?” 两个孩童大吃一惊,齐刷刷的转过头来,满脸紧张的看向杨岱。 “呵呵,不要紧张,我又不是老虎,干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杨岱微微一笑,缓缓从青石上站了起来,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两个孩子。 眼前这两个孩子第一眼给杨岱的感觉就是普通,是的,普通,实在是太普通了。 这两个孩童全身上下一无阴司仙神气息,二无先天一炁缠绕。 唯独有一点比较特殊,那就是这两个孩子眉心处竟隐隐闪烁着莹莹宝光,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这是福缘深厚之人才拥有的福报,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引动这种程度的福缘宝光显现。 这也是命格贵重之人所独有的标志,现如今,拥有福缘宝光的人少之又少。 绝大部分人都是平凡之辈,甚至根本无法引发这种级别的福缘宝光。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两个孩子的家中祖上有一位先辈曾做过什么善举或者功德造化极深的事情。 导致后世福泽绵延,才使得他们在年幼时便拥有福缘宝光。 这一类人不多,但也算不得稀罕,但另外一种可能,则是这两个孩子本身就是童子命格,福运加身,才会让这种程度的福缘宝光显现。 不论哪一种,都足够说明这两个孩子的身份不俗,而且还是极其不寻常的那种。 童子命格又称为福神之运,命中自带贵人,又有招财童子,善财童子,诸多称号。 童子命格的诞生,往往伴随着福禄寿喜财等诸多祥瑞,福禄寿喜财四种祥瑞中最强的,莫过于福禄寿喜财中的福神了。 年画上的那两个娃娃就是童子命格的产物,因为它们天生便具备福神的潜质,所以才会被绘制成画挂在墙壁上。 福神的形象与孩童差不多,只是身穿肚兜,脚踏红鞋,双耳垂肩,模样憨态可掬,极易亲近。 但是童子命格通常只会降生于一个孩子身上,如果是双胞胎,那另外一个孩子就是是病童子。 一生多灾多难,甚至过早夭折。 因此在民间有许多迷信的说法,说是拥有童子命格的人是天上的仙童。 因为做错了事情被贬下了凡间历劫,劫数到了便会回去。 而大国手葛南沟老先生可不这么认为,葛南沟老先生认为,这些说法纯粹是胡扯八道。 根本就是愚弄凡人的把戏,一派胡言,简直是放屁。 但不管这些说法是否属实,童子命格这种东西的确是存在的。 尤其是这两个孩子眉宇间隐隐散发着淡淡的福泽宝光,更证明了两人的命格贵不可言,将来可能有大造化。 所以,杨岱才会停止钓鱼,转而注意起了这两个孩子。 “哥,这个叔叔看起来好厉害啊,你有没有发现,叔叔好像一直盯着咱俩在看呢!” 小女孩拉了拉哥哥的衣角,压低了声音道。 “小妹别怕,待我试他一试。” 小男孩拍了拍妹妹的脑袋,随后迈着小短腿朝杨岱走了过来。 他故作镇定的问道: “喂,那渔夫,你这样是钓不到鱼的,你什么时候走啊?” 杨岱闻言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岔开了话题说道: “呵呵,你们两个小娃娃,天都黑了,为何还不回家睡觉,跑到这里干嘛?” “你管不着,我们不怕,你还没有回答我,什么时候离开啊?” “对,我们不怕!我们很厉害的!” 小女孩壮着胆子说道,小男孩则昂着头,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似乎笃定杨岱不敢对自己动手一般。 杨岱闻言顿时乐了,饶有兴趣的问道: “原来是两位小侠,真是失敬了,不过在下今天就不走,就在这里住下了,你们两个要不要留下陪在下啊?” “啊……” 兄妹两个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恐惧和犹豫。 毕竟这里荒郊野岭,夜晚寒风呼啸,孤零零两个小孩子留下来陪一个陌生人,这要是传出去的话,那还得了? 杨岱也不理他俩,又坐了下来,侧躺着,借着月光翻看起杂道集,他也是童心未泯,突然想逗逗这两个孩子。 “我诅咒你,你这一晚上都不钓到鱼的!” 小男孩刚说完这一句,杨岱突然神色一动,虽说鱼竿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潭水之中的鱼钩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 杨岱立刻收敛心神,目光专注的看向湖面,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下一刻,鱼线剧烈抖动起来,湖面上荡漾起阵阵涟漪。 杨岱微微一眯眼睛,手腕一抖也没怎么用力也没有什么大动作,就是轻轻往上一提。 “哗啦啦!” 原本平静古井不波的湖面瞬间炸裂,水花冲天而起。 “上钩了!” 一条五尺长,约么一斤重的奇物破水而出,落入了岸边,此物似鱼非鱼。 全身呈现出一层淡蓝色的鳞甲,腹鳍呈淡银色,刚一上岸就变得半透明了,仿佛虚影一般。 “水之精!” 小男孩和小女孩同时惊叫了起来,两人都是识货之人,一下便辨认出了此物的来路。 第八十五章:长辈 在惊呼之中,小男孩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猛地扑向了水之精。 “嗯?” 杨岱见状皱了皱眉头,没有出手,小男孩右手伸出,抓向了水之精。 然而,当小男孩触碰到水之精的那一刻,他只感觉自己整个右臂都麻痹了,根本抬不起来。 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吸扯力从水之精身上爆发,将他牢牢吸附在了水之精之上。 “破!” 杨岱当机立断,体内的炁运转着,双指并拢,猛地朝着水之精点去。 顿时,一道气劲射出,撞击在了水之精之上,将其冲散成漫天的雾气。 但是,就算如此,依旧晚了一步,水之精化为雾气之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跑,哪里走?” 杨岱使用五行道法之中的水法,在这方圆十米范围内,布置了层层水汽,防止它逃脱。 “收!” 随着杨岱的话音落下,四周弥漫着的水汽全部被收集了过来,凝聚成一团,形成了一张透明的网,朝着前方笼罩过去。 水之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危险,拼命挣扎着,却始终难以摆脱束缚,最终,被水网完全覆盖住。 “回来。” 说着,杨岱加强了水网的禁锢力度,使得水之精更难挣脱。 水之精不停的反抗,可惜,却没办法逃离,只能慢慢缩小着,变成一颗鸡蛋般大小,飞到杨岱的掌心处。 这个鸡蛋般的东西,表面光滑细腻,仿佛由水晶雕琢而成,通体呈现白色,隐约有蓝色流光闪烁,看起来神秘莫测。 这是水之精。 它是水底的地脉所孕育而生,具有极高的灵性,是可遇不可求的灵物,水灵根者服食,可以增长悟性。 不过,水之精也非常稀少,每次出现,都会引起轰动,争抢的人甚至比灵宝还要多,可谓是万众瞩目。 “这霞光潭是我们先找到的,理应归我们啊!” 小女孩与小男孩一脸怒气的看着杨岱,对于他擅闯霞光潭的行径,很是不满。 小男孩的右臂酸麻过了一会儿便好了,他眼睛滴溜溜乱转着,显然也察觉到了杨岱的实力很强大,不好惹。 “难道这霞光潭是谁先找到的就是谁的?” 杨岱淡笑着,打量了两人一番,说道: “两个小鬼头年龄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嘛,你家大人是谁?” “你……” 听着杨岱的语气,两名小孩子脸色涨红。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们已经懂事了,但是说话还带着很浓的孩子气,自然知道杨岱口中所谓的“大人”是什么意思。 “你……等唐姨过来,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男孩瞪了杨岱一眼,气哼哼的说道。 “哦?届时你家大人来了,我倒是真的想要见一见,我要跟她好好说道说道,大晚上的,让两个孩子出来乱跑?” 杨岱微微眯着眼睛,眼眸深邃而幽远,看不出喜怒哀乐,带着一丝讽刺的说道。 “我……” 小男孩闻言,一下子卡壳了,他支支吾吾半晌,才恼羞成怒的喊道: “管你屁事啊!” “确实不关我的事儿,但是这水之精与我有缘,孩子不懂事,难道大人也不懂事吗?” 杨岱瞥了小男孩一眼,摇头叹息着说道。 “让先生见笑了,确实是我们理亏。” 声音从旁边传来,伴随着一阵香风,杨岱扭头望去,就见一名身穿浅绿色流云长袍的美丽妇人缓步而来,脸上挂着温柔的浅笑。 她的皮肤保养得很好,吹弹即破,肌肤胜雪,宛若三月桃花绽放,让人怦然心动, 像是凭空走出一般。 在此之前,杨岱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此时一见,才认真的打量了起来。 只见她柳叶弯眉,琼鼻挺直,头插着一根玉簪,唇角勾勒着浅浅的弧线,给人一种亲切和蔼、恬静优雅的感觉。 尤其是胸前一对傲人山峰,更是将流云长裙撑得紧绷绷的。 实际上,来人也摸不透杨岱的底细,只见此人身上一无炁感波动,二无顶上神光,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 引人注意的就是额头上有一条细细的竖线,此人看起来似俗非俗,似仙非仙。 但是,就因为杨岱这幅模样,她反而越发重视起来。 因为越是看起来平凡,往往越是深藏不露,她不愿意招惹这样的人。 尤其是刚才那一手垂钓与控水功夫更是让她暗暗心惊,控水功夫使得细润无比毫无烟火之气,可不仅需要极高的境界。 更需要强大的精神操纵力,否则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不过,她并未因此而退怯,相反,对于杨岱的态度越发友善了,她微微笑着,对杨岱说道: “既然先生与水之精有缘,这水之精便赠予先生了,希望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呵呵,在下不过是随便瞎喊喊,没想到真有家长跟着。” 杨岱微微一笑,并未拒绝,他也没必要与这个女人交恶,毕竟萍水相逢,没必要把关系弄僵。 更何况,对于他来说,区区水之精又算得了什么? 女子的注意力转移到杨岱身边的书上,眼神不由得一亮。 “《杂道集》?是奇书《杂道集》?” 女子惊讶的说道,她并没有将杨岱的话当真,在她看来杨岱只是在这边看书罢了。 “先生说笑了,这霞光潭中能孕育出水之精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我家两个娃娃太过鲁莽,小女子向先生赔罪。” 女子微微欠身,礼仪十分讲究,态度很诚恳 她看向杨岱手中捧着的水之精,轻笑一声,问道: “不知依先生之见,这水之精怎么卖?” “这水之精我拿走也没什么用,不如送给你吧,权当见面礼了,就当结个善缘。” 杨岱微笑着说道。 “不,不,不。” 女子连忙摆手,说道: “水之精是先生辛苦取到的,怎么能白送给我呢?至少,至少也得以物换物。” 她想要开口提价钱,但是一时间又找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一时间犹豫了起来。 “唐姨,这个叔叔抢我们的水之精,还和小孩过不去,真是臭不要脸。” 小女孩拉了拉女子衣袖,悄悄地指责着杨岱,同时还朝着杨岱扮了个鬼脸,嘴巴翘得老高,十分骄傲。 女子皱了皱眉头,脸色一下变了,厉声喝道: “婵儿,住口!” 她看向杨岱,抱歉的说道: “先生,我这个侄儿不懂事,您千万别见怪。” “没事儿,孩子说的也有道理,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孩子抢东西确实有些不要脸。” 杨岱微微一笑,看向小男孩说道。 小女孩被杨岱这句话噎的差点翻白眼,狠狠地剐了杨岱一眼,却再也不说话了。 第八十六章:唐秋 女子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了起来,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了,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她的修养还是不错的。 这世上很多仙道高人都很随和,但也有一部分高人性格古怪,有些脾气暴躁。 她虽然不清楚杨岱是哪种高人,但是也不愿意冒犯他。 别的都好说,当面骂人是真的非常失礼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是怎么教的? “先生,小孩子童言无忌,您千万别介意,小女子唐秋,见过先生。” 唐秋微微欠身,表情很尴尬,她对于自己这两个侄儿也非常头疼。 “唐秋姑娘客气了,我叫做杨岱,刚才那番话只是与孩子们玩闹罢了,并不代表我的想法,还望姑娘不必在意。” 杨岱温和的一笑,语气诚挚的解释道。 “先生胸怀宽广,真是让小女子佩服。” 唐秋听完后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原本以为杨岱不好说话,现在看来倒是她误会了。 两个小家伙已经不敢出声了,在自己这位小姨面前,他们可从来都不敢造次。 唐秋已经下了决定回去之后使让自己的好姐姐好好管教一下,这像什么话,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越来越过分了。 若是姐姐心软,那么自己便只能代劳了,这样做虽然显得自己不够温柔贤淑,但也算是帮了姐姐一把。 “先生,既然如此,那么……” 唐秋看向水之精,露出几分渴望之色,欲言又止。 杨岱微微一笑,说道: “唐姑娘请放心,这水之精我绝不会收回,不知唐姑娘有什么可以交换的吗?” “我……” 唐秋一时间有些犹豫了,自己拿什么东西和对方交换呢,要说宝物,她还真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宝贝。 提钱吧,又太俗,若是惹的杨先生不快,反倒不美。 沉吟半晌,唐秋轻咬红唇说道: “先生,我身上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不知先生想要些什么?” 杨岱微微一笑,说道: “唐姑娘客气了,在下没什么想要的,你不用为难了。” 唐秋闻言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杨岱没有狮子大开口就好,她就怕杨岱会趁机宰她一刀。 不过她转念一想,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过于狭隘了,杨先生怎么说都是高人啊,又岂会缺少黄白之俗物? 自己这点身价,他应该看不上眼才对。 唐秋没有想到的是,杨岱真的缺钱,而且非常缺钱!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不会嫌弃自己钱多,杨岱同样不例外。 他也想多赚一些,毕竟钱财乃身外之物嘛,再者说他现在也没地方花。 所谓的没地方花,指的就是他没钱花,这句话其实是很有深度的。 杨岱现在穷困潦倒,连吃饭都成问题,而且他还要维持自己高人形象,总不能跑到街边去讨饭吧? 所以他每天都在思考着怎么样弄钱,却苦于找不到门路。 他现在的日子过得比较窘迫,每顿饭都需要节省一些,因此他不得不选择将就一些。 不过倒不是要沦落到乞讨的地步,杨岱还是很爱惜羽毛的,若是被人发现了,岂不是丢尽颜面?所以说,他现在是一穷二白的状态。 “杨先生若是不嫌弃,可以来我沈家做客,沈家位于应州惑阳城,杨先生若是来访,我们一定扫榻相迎。” 唐秋看杨岱似乎是有心事,立刻邀请道,她想通过这个办法来拉近关系。 唐秋这般想,杨岱自然也明白了,他淡淡的说道: “谢谢姑娘盛情相邀,不过我还有其他事情处理,等忙完手头的事情之后,自然会登门拜访的。” 唐秋微微颔首,杨岱既然拒绝了,那么她也不好再强求,不过杨岱能答应下来,她还是挺开心的。 说话间,杨岱单手一挥,手中的水球便抛像唐秋,水球悬浮在空中散发出晶莹剔透的光芒,看上去很漂亮。 后者赶忙施法控制水球飞到自己面前,然后将它捧在手掌心,却不免得水花荡漾。 水之精挣扎着,不停的扭动,试图脱离唐秋的束缚,不过唐秋死活抓紧,根本不给他逃走的机会。 这一下,两个孩子也知道谁的法力更高了,更是觉得杨岱是一个大人物。 唐秋对着杨岱抱拳感谢道: “杨先生,今天多亏有你相助,否则我恐怕难以将水之精带回去,多谢杨先生。” 杨岱摇了摇头,说道: “举手之劳罢了。” 唐秋心念一转,她隐约猜到了杨岱只是施法控制水球而已,之后的一切都凭力道操纵。 这说明什么? 眼前的这个杨先生很有可能是术武双修,不愧是高人啊,果然是高山仰止。 唐秋心里暗叹道,她现在对杨岱产生了一股敬畏之情。 杨岱见到唐秋神情复杂的盯着自己,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庞,疑惑的问道: “有何不妥吗?” 唐秋闻言一愣,赶忙摇了摇头,然后说道: “没有,没有不妥,杨先生风采绝伦,令晚辈钦佩万分。” 杨岱闻言摆了摆手,谦虚道:“不敢当,我不过是学艺不精罢了,不值一提。” “杨先生严重了,您的实力远胜于晚辈啊。” 唐秋继续拍马屁。 “谬赞了。” 杨岱淡淡的说道,这样的恭维对他而言早已习惯,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听过多少了。 两人各施一礼,水球则转移到小男孩的手上,这孩子也使的是控水技巧,不断逗弄着水之精。 见杨岱像自己施了一礼后,唐秋才拉着两个孩子渐行渐远,然后拉开了距离,脚踏白云,腾空而起。 “会飞就是好哟。” 杨岱看着上方逐渐缩小的人,喃喃自语道。 天空之中,唐秋牵着两个孩子御风而行,依旧面露微笑,似乎心情极好。 “唐姨,换到了鱼也没必要这么开心吧?” 小女孩仰起小脑袋,疑惑的问道,在她看来唐秋为什么这么开心? 唐秋低头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儿,宠溺的说道: “傻丫头,你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仙道高人甚为随性洒脱,无邪烂漫,他们从来不拘泥于规矩,不遵循礼数,结识便是缘分。” “为善便是福报,这种人往往都有大智慧、大胸襟,以后有你羡慕的。” 第八十七章:闹仙公 上回书说,杨岱辞别了唐秋一行人后,便独自一人踏上去往大千城的旅途。 大千城位于云州的北部,距离泰渚府大约七千里之遥,所以两地并非毗邻,中间还隔着泉南江,河流宽阔绵延。 其中的宽度在百余米左右,足够一艘三桅帆船航行。 这条河流横贯东西,乃是一条天堑,不仅仅阻拦住了大千城和泰渚府。 也阻碍了商业贸易和交通运输,所以大千城与泰渚府之间的交集不算太密切。 过了泉南江,便是万象城了,离大千城也只有一千多公里,但是这座城市却是十分繁华。 虽说不如泰渚府热闹,但是也不逊色。 落云山的山口西侧有一村庄,挨着泉南江,多为船渔之家,村人以打渔,在码头上做苦力谋生,日子过得清贫朴素。 杨岱此时已经到了渡口码头之上,江面波光粼粼,偶尔有船只驶过,船身上的旗帜猎猎作响,引得岸边的渔民纷纷抬头观望。 他们脸上带着淳朴笑容,朝杨岱点头示意。 “先生,你也是要过江的吗?要不要搭船?” 杨岱便被一名年纪轻轻的少年拉住衣袖,热情的询问。 他长相普通,眉目间透露着淳朴的笑容,现在时候尚早,还没到船家开工的时候,不少大小船只都停泊在泊位上。 倒是有一些大船刚到,甲板上有几个汉子在聊天吹牛,这些船主大多都是中年人。 杨岱对这些粗犷的汉子实在提不起兴趣。 也有一些船工在搬运东西,他们穿着短褂麻布,腰间系着黑色布带,手脚利索。 很快便将一箱又一箱的货物放置在船上。 那名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看上去比杨岱更稚嫩,可能是常常出江的原因,皮肤黝黑,眼眸深邃。 这少年看着杨岱,憨厚的挠了挠头说道: “先生,我家的船收费公道,一趟就五钱银子。” 他话音刚落,旁边另外一位壮硕的汉子就骂道: “小兔崽子,想挣钱想疯了吧!” 那少年撇了撇嘴,说道: “二叔,现在江上跑船,谁敢赚昧良心的钱?我爹说了,泉南江里闹仙公,有许多船翻覆,死伤无数。” “若是碰上仙公吃人,就连官府也救不了我们,咱们这些小本买卖,赚点辛苦钱也不容易啊。” “你爹真会胡扯,你爹当年还不是从我们手底下讨饭吃?” 先前那个壮硕的汉子说道: “我们好歹也跟了李员外干了十来年,怎么可能会出事?再者说了,今年江上风平浪静,哪有什么仙公?” “二叔,你们跟着李员外做生意,自然觉得风平浪静,但我们这些做苦力的,可是最怕遇见仙公。” 少年摇头叹息,随后转而看向杨岱,说道: “先生,你是包船还是等客同行?我们不宰客,真的不放心的话,我们收二钱银子。” “仅在下一人要去大千城,不知小哥包船和客同行价钱有何区别?” 杨岱微笑问道。 少年闻言眼睛一亮,说道: “我们的船比较大,可以载客七八人,若是包船,这个季节水路顺畅,每次只需一钱银子,费用自是先生独出,也就四五日就到了。” “若是与客同行,往常一人五百文,若是多一个人,则要加倍,我们负责伙食,但是最近闹仙公,一人只能两钱银子了。” “两钱银子?” 杨岱低声呢喃,眉头紧皱,显然觉得贵了。 少年看着他似乎有些犹豫,连忙劝说道: “先生,你仔细考虑,现在江上不太安稳,仙公猖獗,若是错过了,就得等到明年才能走了,现在船上有我父亲掌舵,你尽管放心,不会坑了你。” “好。” 杨岱点头答应下来道 “我要和客同行。” 少年顿时欢呼雀跃,急忙招手叫道: “爹,我又拉了一位客人!” 一阵破锣般的嗓门从不远处传来,一名矮胖中年男子快步赶了过来,脸上堆满笑容,伸手握住杨岱的手,热情说道: “这位先生,我姓王,你称呼我老王或者王师傅都行,既然是和客同行,我会立刻出揽客牌,写明大千城。” “先生可以自行寻找同行者,或者在船上等着也行,不过现在还没到出船的时辰,先生可以去附近的茶摊休息。” “谢谢王师傅,但是在下还是想去别家问问价。” 杨岱拱手致谢,略带歉意的说道。 “不客气,先生请便。” 王师傅摆了摆手,便转身去准备揽客牌了,杨岱便走向了旁边的一座茶棚,坐了下来。 他喝了一杯凉茶,便站起身朝着周围张望,王师傅的船长约五丈,宽三丈。 甲板上有十余个大木桶,上面盖着油布,看不清是什么。 中间竖着桅杆,尾部还有乌蓬遮盖,看上去颇具规模。 “这船看上去挺大啊!” 杨岱忍不住感慨。 “先生,看你这么新鲜,肯定是第一次坐船吧?” 他旁边一桌上突然传来声音: “这可不是什么新船,这种船是老船,听说都在泉南江的水路上跑了三十年啦。” 这声音有些尖锐刺耳,听得杨岱眉头直皱,不过他并未理会,继续朝着船舱内张望。 船舱内,除了那位王师傅外,还有几位小工正在帮忙卸货。 这些小工穿着灰褐色的麻布短衫,看上去像是船上的帮工。 “先生也要去大千城吗?我看先生面生,想必是外地人吧?” 尖锐的声音又从旁边传来,这次杨岱终于忍受不住,转身看去,发现是一名年纪稍长的男子正朝着他看来,似乎是个读书人,长得有点急了些。 只是那双眼神让杨岱略微不喜,总是盯着自己打量,就像是盯着一件物品似的。 “我叫宋思。” 宋思又淡淡说道: “老兄你看上去气度非凡,却是第一次乘船?不如我们待会一同到船舱里坐下歇息,我给你介绍一番泉南江沿岸各处景致,如何?” 杨岱虽然有些不悦,不过仍旧笑着点头: “那就多谢宋兄了。” 他们两人谈话的声音不高,其他人也没有在意。 “客气了,我看兄台面善,想来应该不是本地人士。” 宋思呵呵一笑,说道: “兄台初来乍到,可能还不知道泉南江上的一些事情,据说泉南江上水妖作祟,船家已经报案多次了,官家却是迟迟未至。” 杨岱闻言愣了一下,说道: “难道官家也不管?” “唉!官家管个屁呀。” 宋思不满的说说道: “那些官差都是一群吃白饭的废物,听说泉南江上有仙公作乱,便早早逃之夭夭,根本指望不上,还不如靠渔民。”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 “这些天,有不少人被仙公害惨了,听说有些人被仙公抓走吃掉了脑髓,有的人被吓傻了变成活死人,还有些人失踪,估计凶多吉少。” 杨岱眉头蹙的越发紧了。 宋思见状嘿嘿一笑,继续说道: “先生也不用担忧,那些渔夫,每隔半月便要去江中央捕鱼,水性极佳,仙公想要害咱们,也得掂量一下。” 第八十八章:江上行 杨岱没有说话,而是起身离去,果然杨岱转了一大圈,对比三家,从时间,舒适度,船家的态度。 以及这些渔夫的口风里,最终还是回到了王师傅的面前。 原因无他,比起其他人王师傅简直太良心了,不管是饮食,还是居所条件,甚至对客商的服务都相当好。 见他回来,王师傅也是喜笑颜开,热情接待了他。 “先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先生可是要坐我的船?” 王师傅笑眯眯的问道。 杨岱点头说道: “船家,我等上半日,若是有客同行最好,不知去大千城最快要几天,船上餐食可否方便?” “先生您做主就好,最快的需四五天左右,但是终点是万象城,之后的一千里全是陆路,餐食全免,我们从江里捞出鱼鲜,现捞现吃,保证新鲜,您放心便是。” 王师傅立刻答应下来,并且很贴心的提醒了杨岱一句: “先生,若是您不习惯水上生活的话,可以吐在江中,不用担心。” 杨岱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会,而王师傅早已乐开了花儿。 去大千城的客人每天都有,但是他们更加中意大客船,小船的生意不多。 尤其是马上就要到冬季了,冬季江面结冰,小船根本走不动。 而大客船则抱团取暖,共同挤压小客船,还成立了行会,一般不招揽普通渔民,只接受大户人家的定制。 而且大客船的价格贵得离谱,像他们这种小船,基本上每个月都是赚不到钱的。 如今碰上了杨岱,他自然高兴坏了。 杨岱代就在船头坐下看书,也不拉客,一副来不来人全凭随缘,他倒是悠闲。 杨岱照顾了王师傅的生意,他让船家定价一百文左右,剩下的那一部分杨岱承担,不是杨岱有意显摆。 而是来来往往的客商都选择大船,选择小船的客商真的没什么油水,他也算帮忙了。 直到中午,才来了七个人,都是普通人家打扮,其中还有一个是爷孙,这七个人也没有互相打招呼。 船家只言船费二十文,只字未提杨岱会包圆剩下船费的事,这也是杨岱事先要求的。 看船客们基本没有相互打招呼,杨岱也就从头到尾都没动,但这些人的声音都听在耳中。 待到中午,船家特意来问了问杨岱的意思,得到首肯之后才解开绳绳索,摇着船尾的大橹顺着春惠江驶去。 王师傅一边摇橹,一边随着摇橹的节奏,以浑厚的嗓音唱起嘹亮的渔歌,节奏起伏尤有韵味: “东方升起朝阳,西方落下晚霞, 渔火烧尽长夜,清风送爽江南岸……” 一曲唱罢,船舱里的人纷纷鼓掌叫好,杨岱也拍手称赞。 像是这种全是木质结构的小船,因为本身船体较轻,风浪大的时候,在春惠江上 航行极为艰难,船家必须使劲晃动船桨稳住船身,这个过程也非常辛苦。 但是这个歌却能缓解船上的气氛,让乘客觉得不那么闷,甚至还能调节情绪。 最晃荡的地方便是船头和船尾,这里风大浪急,稍微晃动一下就让人站立不稳。 这是杨岱最讨厌的地方,因此他基本上一动不动,连喝杯茶的功夫都没有。 杨岱不是在打坐,而是在欣赏江边两岸的风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他发现江边两岸,山峦叠翠,青翠欲滴,远处偶尔还能看到几只麋鹿或者山羊经过。 出了码头后,船已经扬起了帆,顺风之下王师傅也不再卖力摇橹,而是悠哉游哉的唱起歌来。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载流,何时泛舟济沧海……” 这歌曲虽然平淡,却颇具意境,引起船内乘客的阵阵赞叹,有人甚至忍不住记录了下来,以作留念。 一路向北,沿途景致越来越美,有的山峰秀丽险峻,云雾缭绕。 有的湖泊碧绿澄净,湖光粼粼,宛如仙境,还有的奇石怪岩,峭壁深崖…… 各式各样的山川河流、林荫草甸、湖泊峡谷都令人目眩神迷。 开船后大约两个时辰左右,杨岱这才打算离开船头去船舱内坐坐,船身的圆拱乌蓬罩下还算宽敞。 后端还有另一个木制隔间,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摆放了十个大木桶,俱用油布遮盖。 杨岱猜测,这些木桶里面装的应该是米粥,这种粗粮熬煮后味道浓郁,但容易上火。 两排钉在船身上的长凳其实足够能坐下十几人,只是考虑到晚间躺一躺的空间,才说七人客满。 其他七名船客各自坐在那显得有些泾渭分明,那个小孩子靠着爷爷昏昏欲睡,其他人连话都不敢说。 杨岱其实刚刚在外头就觉得这气氛有点问题,走近罩棚的时候这感觉就更明显了,究其原因,应该出在左面的一个壮汉身上。 他身材魁梧健壮,穿着短褐,露在外面的胳膊上肌肉虬结,胸膛高高隆起,腰板挺拔,即使坐在长凳上都给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而且他的眼睛里充斥着戾气,让人一看就望而生畏,估计他应该是行伍出身。 除此之外,他身后还背着一杆长枪,而且长枪顶端雕刻了许多花纹。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枪尖锋利寒芒闪烁,显然也是杀过不少人才会磨炼出来的。 这时,那个壮汉突然抬头看向了杨岱,杨岱正巧也望向了他,两人视线相撞,竟无法移开。 壮汉的瞳孔猛地收缩,随即恢复正常,杨岱也收回了目光。 好歹也要共度四天,这样下去可不行,尤其是这壮汉长相太过凶狠彪悍,让人望而生畏。 在杨岱刚进来的时候,七人齐刷刷的扭头看向了他,这先生方才一直在船头坐着,不知道的以为是船家的亲戚。 等他转头看了一圈,又继续坐在角落闭目养神之后,几人才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窗外的美景之上。 唯独那名壮汉一直盯着杨岱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岱当做不知道,依旧闭目养神。 第八十九章:与之不同 过了一会儿,杨岱起身,索性就坐在了这壮汉的身边一一壮汉的身边空出很多空隙。 “这位兄台可是刚刚饮过酒?在下观兄台的面相,应该是个豪爽之人吧!” 杨岱笑眯眯的对他说道:“我姓杨名岱,兄台怎么称呼?” 壮汉听到杨岱主动搭话,眉毛一挑,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讶。 “俺叫大牛,马家庄人氏,临行前确实喝了一点酒,先生你呢?” 大牛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 “一介闲人罢了,不值一提,倒是见兄台身形雄伟异于常人,恐怕习武数年吧?” 杨岱的话让大牛愣了一下,似乎是激起了他的兴趣。 随即,大牛也没有隐瞒,直接回答道: “俺从小就跟俺爹学过一些功夫,但是却因为太笨了,只学了半吊子,耕地倒是一把好手。” “后来无意中进了行伍,虽然吃苦受累,但总算还混成了个百夫长。” “如今不在行伍里混了,就寻思着出来走江湖,听说大千城正在举行大千盛会,所以就赶紧过来凑凑热闹,看看能不能碰上什么机遇。” 说完之后,大牛的脸上满怀期待。 而杨岱则微微皱了皱眉,问道: “不知道这大千盛会是何时开始?” 大牛摇头: “俺也不清楚具体日子,主办方并未通报,俺觉得今年肯定有戏看,这次大千盛会是历来最有看头的,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真能撞上什么机缘。” “若是没有什么机缘也没关系,俺打算去万象城投亲,实不相瞒,俺有一个发小就在万象城,听说他现在混得风生水起。” “已经娶妻生子了,俺想去找他投靠,说不定能谋一份差事,攒够钱了就娶老婆买房过日子。” 杨岱听了这番话,心里顿时明白了,敢情这大牛是要去投奔他小叔去呀? 大牛虽说外表凶悍,但其实内心憨厚,绝非是一个恶人。 “有理想就好,知足常乐也是一种幸福。” 杨岱微笑的拍了拍大牛的肩膀,然后又继续说道: “万事皆有缘法,或许你真能遇到什么机缘也说不准。” 大牛听到杨岱鼓励自己,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门牙。 “在下杨岱,此行前往大千游玩,看来这四天要与列位同路了,希望诸位多加照顾。” 杨岱拱拱手,对着其余的客人自我介绍道,杨岱丝毫无任何架子,语气诚恳,方才又活跃了一下气氛。 其余的客人纷纷介绍自己,船内的气氛开始热络了许多。 王师傅的儿子有时也会过来与客人攀谈几句,行船至夜里,杨岱透过窗弦向外望去。 此刻月亮高悬,皎洁的月光洒落在江面上,波光粼粼。 “水生,准备下网!” 王师傅对着自己儿子吩咐道,王师傅的儿子王水生闻言立马站起来,拿起了渔网将渔网撒入江中。有不少人已经跑出来看了, 杨岱也跟着出来凑了凑热闹。 杨岱看了看王水生用绳子捆绑着渔网,渔网下放在江水当中,而且看他的样子显得颇为熟练,估计平日里没少做这件事。 等到王水生将渔网撒入江水当中之后,就开始静静的等待了。 “诸位,这夜晚最易能捕到大鱼,这江里的鱼可是鲜美无比,尤其是黑尾鲟,更是难得的珍贵鱼种!” 王师傅对着其余客人笑呵呵的解释着: “咱们这次的目标便是这黑尾鲟,黑尾鲟的肉质肥嫩,滋补养颜,而且味道极佳,乃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这黑尾鲟一般都生活在潮湿阴冷的江底,只有晚上出来活动,咱们今天在这里守株待兔就好,只要能够捉住它们,晚上就有鱼汤喝啦。” 听到王师傅这么说,其余人也都十分兴奋。 这黑尾鲟的价格昂贵无比,不仅仅是鱼,连皮带骨都能卖出天价,而且每条黑尾鲟的价格都在二三百两银子左右。 甚至还有一些特殊的稀有珍贵鱼种,更是有市无价。 待网沉下去之后,众人就看着那江面,翘首盼望。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见网底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王水生立马将渔网扯住。 “快看,有鱼!有鱼!” 众人看去,果然是一条黑尾鲟,正拼命的挣扎着,不断甩动尾巴,试图摆脱渔网,不过依旧被死死拽着。 这条黑尾鲟约有七八斤重,浑身漆黑,表面还有一层花纹,被渔网套住之后,挣扎得力度越发猛烈了。 竟然硬生生的拖着渔网往前挪动,仿佛要逃离这片区域。 “抓住它!抓住它!” 众人见状纷纷欢喜,不少人撸胳膊挽袖子的,想要扑上来帮忙,不过王水生却拦住了众人,示意让他来。 王水生深吸一口气,双臂青筋毕露,使出全身力气将渔网拉了过来。 哗!哗! 黑尾鲟在渔网当中不断挣扎扭曲着,但终究敌不过王水生和其他几个男人合力的力量,再次被拖了回来,被王水生牢牢的按压住。 “哈哈哈哈哈,收获不错,大家就等着吃我爹拿手的鱼头汤还有鱼身炖豆腐吧。” 王水生将鱼捞上来之后,顿时兴奋起来,因为不仅有黑尾鲟,还有其他的鱼与一些虾蟹,这可都是上好的菜肴。 若是坐大船就不会有这般光景了,大船的菜肴都是陆地上特供的菜品,很多人一辈子也吃不到一次。 王水生将鱼处理干净之后,将鱼头、肚腹切块洗净之后,放入铁锅当中,慢火熬煮了起来,香味飘散在整艘船之中。 小船停到了江上,一切吃喝拉撒都在船上,而小船的不远处有一艘大船停在那里。 看起来颇为豪华,高约三层,装饰奢侈。 上面还有载歌载舞的声音传来,一群妆容艳丽且没穿多少的舞伎围着一个年轻男子献着殷勤。 年轻男子穿戴考究,衣着华贵,头戴玉冠,身材挺拔修长,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哥。 而年轻男子旁边则是站着一名中年男子,年岁大概在四旬,眼睛精光闪烁,应该是个练炁之人。 第九十章:真有仙公 小船舱的灯笼光也摇曳在江面上,白天还泾渭分明的一群人,现在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却极其融洽,觥筹交错之间,大碗碰撞之声络绎不绝。 王师傅的手艺将河鲜的美味完美呈现出来,又有自酿的美酒作陪,倒是让众人胃口大开。 “王老弟,你这鱼头汤真是不错啊,这鱼肉也细腻滑嫩,实在太棒了。” 老汉赞叹的说道,随即端起一大海碗鱼汤,直接仰脖灌了下去。 “嘿嘿,刘老哥谬赞了,你尝尝这鱼肉,也很鲜嫩呢。” 王师傅笑眯眯的说道,他这是独门手艺,无需老姜生葱,撒上一点盐,好吃又不腥,一群人吃得好不热烈。气氛十足。 “救命啊!有人落水啦!” 就在众人兴致勃勃之际,突然一道女声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听到呼叫声,众人纷纷走了出来,那艘豪华的楼船之上,有人惊慌的呼喊起来。 “好像是那艘楼船有人落水了,快,过去看看!” “嗯?是哪家的公子哥儿落水了吗?” “管他的,反正跟咱没关系,咱们回去喝酒吧!” “对对,别理会,这些官家少爷最喜欢惹事情了!” 一群人议论纷纷,显然没什么兴趣,毕竟这种事情见多了。 杨岱看的清楚,江面上似乎是某家的公子,应该是喝醉了,在那胡乱的蹬着腿儿,看样子是溺水了。 “噗通~” 楼船上有好几个人脱了衣服,跳入江中,要在水中救人。 可惜,他们游泳技术并不怎么样,根本帮不上忙,且风大浪急,他们在水中扑腾了两三次,都没能把人给救上来。 “哎哟,这位少爷可是赵王府的世子爷,要是死在了咱们这里,恐怕……” 一个船工心有余悸的说道,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一阵骚动,有人都被吓住了。 若是这位世子爷真的死在了这里,那恐怕整条船的人都活不成。 “哎呀,又跳下来几个人,看来还是没救上来呀” “若是这位世子爷真的出事,恐怕我等性命难保啊。”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派人下去救人啊,万一赵王知晓此事,怪罪下来,咱们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七嘴八舌,一脸焦急,但都不敢下水,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 杨岱也是摇了摇头,醉酒落水加上是个旱鸭子,运气差点怕是没有救了。 可惜他也不是法力通玄的大罗神仙,就算用控水术下去救,估计也救不上来。 “咦?有意思。” 忽然之间杨岱眼睛微睁,死死的盯住江面之下,江面之下有一道黑影一闪而逝,速度很快,如果不仔细看,恐怕还发现不了。 只不过,杨岱视力远超常人,所以才捕捉到了这丝异样。 “嗖!”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想要放弃救援的时候,那位落水的公子竟然就飘在了江上,怎么也沉不下去了。 “这?” 一旁的人瞪大了双眼,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这简直是奇迹! “公子就在那,公子就在那!你们这群吃白饭的快去救啊!” 一个丫鬟指着江面之上的身影喊道,她是负责照顾那位公子饮食的丫鬟,现在见公子没死,她自然高兴。 “快快!赶紧下去救人。” 船夫和伙计这才反应过来,急匆匆的跑向船舱,拿出了绳索等物品,迅速将那公子拉了上来。 “咳咳咳~” 那公子被救了上来,剧烈的咳嗽几声,吐出了许多脏污,这才恢复了一些精神。 听到大船那边传来欢呼声,小船上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人救下来就好,这位公子也算是因祸得福,吉人自有天相。” “这么一会儿应该淹不死。” “不如我们接着吃吧。” 众人重新坐下,继续享受美食,仿佛刚刚那件事从未发生一般。 只是,杨岱却没有回去,独自一人来到船头,晚风拂动衣衫,颇有一股遗世独立之感。 他望着平静无波的湖面,摊开手掌,一团黄酒液体漂浮在空中,手掌往前一挥,酒水好似一条蜿蜒的溪流,无声无息落入江中。 “黄酒半壶,请您笑纳。” 说完,杨岱便若无其事的直接返回舱内,而在江面下,一条鼍龙在落酒位置窜的正欢,将那黄色的酒水全部吸收干净。 “等一下,等一下,我来把鱼翻过来。” 杨岱回到舱中,一位穿着麻衣的青年男子见鱼的一面吃完了,连忙用筷子就准备翻鱼肚皮。 “不要动!” 王师傅明显不高兴了,呵斥道: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应该是把鱼划过来,这位公子,你不懂吃鱼不能翻身。” “想吃另一面应该把鱼刺剥下来直接吃,而不是把鱼翻过来,不吉利。” “啊?原来是这样,对不起啊,我不懂水上话,船家勿怪,我自罚一杯。” 青年尴尬的挠了挠脑袋,连忙赔礼道歉,举起酒杯就猛地灌了一口。 “下次注意就好,不能乱翻鱼肚皮,不然容易招惹鱼怪。” 王师傅提醒道。 “鱼怪?” 青年疑惑的问道。 “这个,你慢慢琢磨吧。” 王师傅摆了摆手,便不再搭理青年。 船舱里面喧哗吵闹的声音不断,偶尔还有人性子太急,吃鱼卡到骨头,王师傅的一双巧手自然就派上了用场。 黄酒的度数不高,但是滋味好,加之鱼肉鲜美好吃,有不少人贪多嚼不烂,导致胃部撑坏了。 杨岱倒是没什么事,虽然也吃了几块鱼肉,但是吃的很少,自然不存在什么饱腹感。 吃饱喝足,夜幕降临,众人都准备回去睡觉,王水生突然听到江面有哗哗的声音,只见水纹不见其他,当下出来查看。 过了一会儿,王水生脸色发白的走了进来,对王师傅说道: “爹……好像有仙公。” 王师傅瞬间变严肃了,他朝王水生的头上拍了一下,便走了出去。 那个老汉瞬间明白了什么,黄大牛还想出去看,被老汉拉住了,两个人在一块喝酒,没有多久也喝的迷糊,躺在床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这个世界,有江湖侠客自认为已经处于武道巅峰,想更进一步寻求仙人。 可神和仙遇上的人极少,魑魅魍魎怪异恐怖的事情其实在民间却不算多少。 有些人甚至遇上过而不自觉,有些人则在危机关头激发潜能,一跃登顶。 说向了不过是求取不同,妖邪贪人身躯血脉,鬼魅吞其魂魄,死了也没人知道。 而凡人求仙求神到底还是私欲偏重,有人一念之间,无足轻重,有人一念之间,却让这个世界天翻地覆。 成仙或者成妖,真是一念之间的事儿。 练炁之人也有欲望,即便是城隍土地之流,繁忙不说,庙宇中年年月月能听见各种哭泣哀嚎,怨念缠绕,这比苦行僧还惨。 如非要凡人的香火,这府县城隍土地山神龙君谁理你,你爱咋滴咋滴。 这种环境之下,有人一念之间成仙成魔,自然是最为正常不过。 第九十一章:请仙 且不说世间的练炁之人与阴司鬼神和阳间正神,这些东西对于凡人来说太遥远了,单说那些鬼物妖类,就是普通百姓的灾祸。 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普通百姓能承担的起。 因此,除了那些有本领的,普通百姓根本不愿意沾染这些,免得丢掉了性命。 因此,这些年来,除非是一些特别虔诚的人,不然很少有人拜仙神的。 真遇上仙神显灵的话其实发生事情广为流传的不多,事后者能寻找到的线索更少。 毕竟时光荏苒,许多东西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就算有幸留下的线索,也是寥寥无几。 反倒是乡人的一些睡前哄小孩的鬼故事多有口口相传,以讹传讹之下,反而愈演愈烈,越传越玄乎。 在泉南江这一片,常年跑船的人多少都了解过甚至遇上过与水有关的怪事。 所谓“仙公”则是对水鬼的敬称,这些水鬼并没有什么攻击力,但却十分诡异难缠,一旦遇到了就躲不过去。 而且它们喜食人心,不过这些水鬼也有克星。 据传说,只要是遇见了水鬼,将灯笼点燃放入河中,它们就会避开,不敢靠近。 当然有些仙公生性喜欢玩闹,就算是遇到了,也未必会害人,但总归是有办法对付它们的。 乌篷船舱内的其他人虽然开始有些不明所以,但也隐约明白了点什么。 一群人看着王氏父子搬着大木桶往江里倒着,王师傅嘴里还嘟囔着: “上好黄酒十桶敬仙公,速退速退,快快退散……” 等他把十个木桶全部丢进江中,水面上终于平静了,王师傅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各位客官,只要我们不下水,那些水鬼就不敢靠近我们,大家今晚可以安稳休息了!” 众人闻言皆露出笑脸,纷纷夸奖王师傅有办法。 王师傅呵呵笑道: “我这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只是在江上跑惯了,知道如何防范罢了,再说了,这水鬼若真的厉害,我们也逃不过啊……” 他这样说,周围众人自然附和,随即又喝酒吃肉,聊天打屁。 杨岱站在船头,他刚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哪里是什么仙公,那分明就是一条贪酒的鼍龙嘛。 第二天一早,船客们差不多都醒过来了,只有一些昨日贪酒醉的,依旧昏沉沉地躺着。 杨岱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在船头静坐,而王师傅接过了王水生的班,王水生去准备早饭,然后再去美美的补觉。 杨岱今日手上倒是没拿书,他在想拘神能不能拘来江神龙君。 杨岱这个想法倒是很大胆,所谓的拘神有两层意思,一是修心,二是真的招来江神龙君让你拘。 不管哪一层意思,对于凡人来说都极为困难,首先修行需要功德,而且功德也未必能达成。 其次就是要用符篆、香火供奉等,或者请神上身,亦或者直接将神魂从泥丸宫中拉扯出来,然后拘住便是。 但不管哪一种方式,都需要耗费巨量的精气神以及时间。 杨岱想试试看能不能直接拘来龙君,但是转念一想就放弃了。 按照杨岱目前的道行,能拘来比较弱小的土地,城隍就不错了,至于江神龙君那种存在,估计连想都不用想。 万一人家发怒,随手一掌将他给镇压了,岂不是哭都没地儿哭? 就是老百姓请仙也不是随手就能请来的,尤其是凡夫打架,更别说是两个国家之间交战了。 你不可能直接跟神仙说请您帮我揍他,我看他不顺眼,对吧?神仙能干那种闲的蛋疼的事吗? 这种事最简单的法门就是烧钱,烧的越多,神仙动作就越快。 你烧的多,神仙就会满足你的要求,否则的话,神仙是不会听你指挥的。 也有技巧比如说: “您看,他们他们家的玉米快长得都快盖过您的庙了,您去收拾收拾他们家,这样就有粮食啦,嘿嘿嘿嘿……” 当然,这种事基本都是骗鬼的,不过老仙就很吃这套,老仙一看——这还了得,削了!庄稼高过我?谁给他们的胆子? 这就是一句空话,但老仙信,老仙不仅信,而且每次被忽悠了以后就会去收拾人家。 老仙也不傻,他只负责打,具体谁打的,那就不关他的事了,老仙可不想被连累。 至于另一个村子为啥没事?因为种的是玉米,没事儿。 但是啊,保不齐神仙从此就惦记上你们村的庄稼是不是碍着他的庙了,所以隔三差五就去搞搞破坏。 不过这种事儿也就一次两次的,次数多了,村民们也不乐意啊。 上仙还是愿意保佑凡人的,只是被一些邪风香雾蒙蔽了而已,只要把这股邪风香雾吹走,上仙就回来啦! 只是仙不想重入红尘所以两眼一闭罢了,他都已经成仙了,一两个凡人不满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这就叫做“成仙”,也就是俗语中的“得道飞升”。 当然,老仙还是很讲规矩的,不能乱杀生,不然老仙可受不了。 所以,老仙就算是去折腾了也只是吓唬吓唬他们,绝对不会弄死人的。 但是这些事情就是老仙做得了主吗?当然不是。 所谓的老仙只是借你的身体走捷径,你的身体是你自己的,所以这些麻烦事还是由你去处理的好,老仙只是负责提点你。 当然,你若是不怕麻烦,那么你可以把事情推给别人,反正这世界上有的是想要出名的人,老仙也懒得搭理你们。 说穿了其实是给谁香火,谁才是仙,不信了,没香火了,仙就得要饭了?,这就是规矩。 “杨先生,来喝米粥了,米粥煮好喽!” 王水生端着碗来到杨岱面前,将盛着米粥的碗递给了杨岱。 杨岱闻了闻味道,还算不错,又喝了一口,嗯,确实很不错。 杨岱没有急着喝完,米粥略微有些烫口,一阵清风徐来,米粥渐渐的降温了。 杨岱一边吹着碗面用筷子刮着粥吃,船只偶尔颠簸但是杨岱依然如履平地。 在东南风的帮助下,杨岱所在的小船因为船小又轻薄,正缓缓的超过那艘大楼船。 两船此时相聚不过数丈距离,但却像是咫尺天涯般。 杨岱吃完了米粥,感觉肚皮暖烘烘的,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了筋骨,正巧大楼船上昨日落水的公子哥看向了这边。 大楼船上也有不少人吃着早餐,那位公子身着蜀锦,头戴白冠,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杨岱,并朝着杨岱望了过来。 这一看就愣住了,这位看到那个灰衣先生迎风伫立,望向这边,还端着碗,颇有些煞风景。 若没有碗,这位灰衣先生整个人与小舟和江形成了一副丹青画卷,他的身影仿佛融化在了这一幕中,让人无法忘怀。 那位公子呆呆的望着杨岱,只觉得脑海中闪现出一幅诗句: “烟波千顷,渺茫碧海,山色苍翠,孤帆远渡,欲寻仙迹,奈何渺渺,飘飘然然,似梦似幻……” 这诗句是他从某本古籍上看到的,原来还不太明白意境,但是现在见了杨岱的举止以后,他顿悟了。 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如果我能学到他的一丝半点,就算我没有成仙,我也会成为世间一等一的文人墨客。 想到此处,那位公子哥心中激动非常,甚至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仙人留步!” 第九十二章:鼍神酒 这位公子哥的声音不大,但是杨岱耳力极佳,自然听到了他的呼唤。 杨岱停下脚步,扭头朝那艘大楼船望去。 大楼船上,那位公子方才的话正是冲着杨岱说的,可惜小船开得太快了,加之船只晃动,杨岱仅看了他一眼,就没再看了。 “仙人请留步,敢问仙人的仙府洞天在何处,可否带我同往?” 公子哥似乎是不甘心,又喊了一句。 杨岱听着那人的话笑了起来,不知是笑他有眼无珠还是笑他的痴愚。 小船最终还是超过了大船,驶向了远方,公子哥望着杨岱的背影,一脸的不甘。 泉南江乃是云州有名的大江,一是长度足够长,流通州内多府县,并作为地标之物擦过两位大州之地,最终流向大海。 除了第一天有人落水,仙公讨酒喝,之后几天并无波折,可以说几乎很无聊,杨岱也没什么事情干。 就这么顺风顺水的一直到了第五天,到了万象城的码头附近,周围的船只就开始多了起来,而且这里的船更多。 大大小小足有千余艘,这些船都是来送货的,或者载客的。 这么多船在河岸上排队,场面蔚为壮观,有不少人都在卖力的吆喝的客人来买自家的商品。 虽然这里是万象城附近的码头,可毕竟还属于外城范畴,所以这些人的货物质量参差不齐,价格也各异。 有人贩卖牛羊肉等肉类;还有人卖草药。 总之,五花八门什么都卖,这些卖货的人大多也是普通百姓,他们的货物大多来源于市集等地方。 船客们全都走了出来,码头后方就能看到万象城高耸的城墙,还有高处城墙一节的楼阁。 越是接近万象城,风力越小,船只行驶速度越慢,到了万象城前时,已经变得缓慢无比。 码头上的嘈杂声响也越来越明显,装货卸货,上客下客,杨岱所在的小船找了一个边缘一点的泊位,慢慢靠了上去。 到了这时候,同行五天的众人都知道要分别了,船费在开船当天就已经结清了,所以随时都可以离去,不需要再和旁人道别。 因此船一靠岸,王师傅便笑呵呵的说道: “各位客官,那江神祠就位于万象城西面十里处,出了码头沿着官路一直走便是,也算是万象城一景。” “江神祠旁边有一个小吃名叫中原杂碎,味道不错,口感细腻,你们若想尝鲜,尽管可去那里。” 船上的乘客纷纷拱手称谢,王师傅也很开心,这一趟船顺风顺水,主要是船上的船客脾气好,对他态度都不错,既舒心又赚钱。 杨岱跟着众人一同走出船舱,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让人感觉身心愉悦。 他抬头朝远处眺望,果真见到了一片巍峨宏伟的阁楼,那就是万象城,云州三十六城之一,不比泰渚府差到哪去。 这座雄城池四周是连绵的群山环绕,从高空俯视,如卧龙盘踞,亭台楼阁,庙宇依次而建。 其中以一座占地数十亩,高达二三丈的巨型建筑最为醒目,那便是万象城的江神祠。 “好,以后有机会一定去拜一拜。” “船家再见,后会有期。” 船容纷纷附和,各自离去,王氏父子没有上岸,和码头边的人交换了点东西便又折返回去了。 而杨岱则和船客们寒暄了半天之后也离去了,杨岱的速度太快,一个拐角之后就不见人了。 万象城的繁华与其他城市不知凡几,杨岱在里面逛了半天好像迷了路般,他甚至都忘记自己应该去哪里。 不过万象城内的美食确实不少,杨岱在一个摊位前驻足,买了一份糕饼。 这糕饼的做工极精巧,颜色翠绿、香甜酥脆,吃下肚子里,顿时满嘴生津,腹中暖融融的。 让人胃口大开,忍不住将剩下的糕饼都吃完了,然后继续逛。 万象城内除了有各种商铺之外,还有许多坊市,坊市里的街道纵横阡陌,店铺鳞次栉比,热闹非常。 路过一条小巷的时候,淡淡的酒香味儿飘散过来,杨岱吸了吸鼻子,发现这里竟然还有酒肆,于是他走了进去。 酒肆不大,却也有两张桌子和四把椅子,此刻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中年男子坐在那里拨弄着算盘算账,似乎是掌柜的。 只不过这位掌柜的似乎有些烦,算盘打的噼啪作响,账本翻的快翻烂了 这里面的客人也不多,仅有一位是坐在墙角吃着下酒菜喝着酒,似乎这下酒菜也是自带的一一仅一个生锈的铁钉,沾了点盐巴而已。 这位客人似乎也不是一个有钱的主,看穿着模样像是一个纤夫而已。 “掌柜的,你家里有什么好酒啊?” 杨岱在一个桌子上坐下来,看着那个掌柜的问道。 那个掌柜的闻言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杨岱道: “小店只卖两种酒,一为鼍神酒,二为千花醉,鼍神酒三两白银一斤,论坛买可以优惠一些。” “千花醉便宜,两百文一坛,我看你年纪轻轻,应该是第一次来吧,唉……年轻人有什么钱啊?” 他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杨岱眉梢挑了挑,道: “掌柜的,你怎么就知道我拿不出来?” “快走快走。” 掌柜的赶忙摆手,示意杨岱离开,继续拨算账本,声音没啥变化,让杨岱很尴尬。 “请问这鼍神酒可否拆坛散卖,在下买个一杯尝尝味道,如何?” 杨岱不死心,再次试探性的问道。 掌柜的抬起头来,斜睨了杨岱一眼,道: “你倒是想得美,这酒每日限量售卖,是特供给鼍神老爷的,你还想买上一杯?” 杨岱厚着脸皮道: “先尝后买,知道好歹。” “得得,看你是个读书人,也不算是没见识,这样吧,今儿你运气好,遇到我,我破例赠你,但你必须付银子,否则免谈。” 掌柜的终究没舍得拒绝,将账本往一旁一扔,主要是这种要求着实少见,主要还真没人有这个脸提出来。 掌柜的一边从背后架子上几个小坛子里捧过一坛,拔开封口塞。 又取出一个小瓷杯放到柜台,再用一个精致的小提勺伸到里头提出一小半。 琥珀色的酒液滴溜溜的刚好倒满小瓷杯,倒完杯口还与提勺连着细丝。 一阵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杨岱立马被酒香吸引,入口略苦,紧接着舌尖仿佛有甘泉涌动。 瞬间将口腔中的苦涩冲刷掉,一股温暖的感觉充斥全身。 “果然不愧是千金难求的珍酿,这味道简直妙不可言。” 杨岱赞叹道,酒劲稍微有点烈,但这酒并不呛喉咙,而且入喉之后有一种火烧火燎的痛感。 但是这痛感却令人欲罢不能,让人更加想念它的味道。 杨岱摸出一些碎银子放在了桌子上,起身满意地咂巴咂巴嘴,叹了一声,道: “掌柜的,你这酒好是好,但是贵到神仙都喝不起哦,走啦!” 第九十三章:上香 “哎……” 那掌柜的见状正要去追,只是杨岱却早已经离开了,他也没法追。 杨岱是带着自勉的意思,本意是一句玩笑话,这话在外人的耳中根本不算什么。 掌柜的摇了一摇头,还没有见过这么抠的人,正准备用手清理小瓷杯的时候,伸出的左手却顿住了。 鼍神酒除了滋味好,还有一点便是酒液粘稠,极其容易凝结。 他的目光落到那小瓷杯之中,心中一惊,发现这杯中居然没有一块儿凝结的酒液,干净得就像是水晶制成的。 这可非同小可。 这种酒液的存储方式极其考验技术,而且要保证其不流失。 最重要的一点,若是将保存的酒洒出来,便会使得酒香消散,而此时这酒杯中却丝毫酒液也无。 掌柜的仔细的观察了酒杯,确认这里面是一滴酒也没有。 “怪事儿,竟然是干的,奇哉怪也。” 掌柜的喃喃说了一句,又想到会不会是一个高明的江湖中人?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这种酒不愁销路,哈哈……” 掌柜的想通之后,脸上露出喜色,便忙着自己的事去了。 杨岱朝着江神祠的方向走去,大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很浓烈的檀香味儿。 越靠近江神祠,那股檀香味儿越浓烈,还有嘈杂的声音。 路边也渐渐的多了卖香烛的小贩儿,摊位上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不仅是卖香烛,还有卖各种糕点、糖果和茶叶等物件的。 “这些小商贩倒也实诚。” 杨岱微微一笑,看着眼前的这些东西,不由得暗叹一声。 “客官,买香烛吗?” 一名身穿长衫的男子从杨岱旁边的摊位上拿起一炷香递给杨岱,脸上带着笑道: “您要哪支?” 杨岱接过香,看着手中的这炷香,沉吟片刻,才道: “就它吧!” 那长衫男子笑眯眯的应了一声,接过杨岱递过来的银钱,道: “客官慢走啊。” 杨岱微微颔首,转身朝着江神祠行去,一路上各种吆喝声响起: “开光的护身符……” “送子娘娘金牌……” “走过路过看一看,香烛,灵验的,绝对不骗人……” “这位先生,一看你就是读书人,要不要求上一签,保你平安顺遂,如愿以偿……” …… 一路上听着这些叫卖声,杨岱不禁哑然失笑,这都是些什么呀,真当他是傻子? 这些所谓的求签问卦,大多数不过是些假把式罢了,或者是些江湖术士搞出来的噱头。 江神若是什么都管,岂不是忙死了?前几天他还看到有人在关帝庙前求生子呢。 江神虽然神秘,并不是什么都能够解决的。 况且在关帝庙前求生子是怎么想的?关羽他老人家都没有后啊,难道还能指望关二爷显灵? 不过这种话他可不敢当众讲出口,免得惹麻烦。 杨岱走进了江神祠里,感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比想象中的稍微差了点。 什么文人墨客的提字墙啊,供放生的地方啊,这里统统都有。 还有一个亭子,可以供人小憩,四周的空气似乎都要好一点,至少没有那种让人喘不过来的檀香味儿。 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久了,恐怕连呼吸都有一些不畅快吧。 而真正的江神殿里人流量太大了,各种各样的檀香味儿混合在一起,甚至让杨岱怀疑这里是否真存在神祗。 正中央就有一尊高约四五丈的江神塑像,神像面目威严,分不清楚男或者女,一双眸子仿佛能够洞悉世事。 杨岱抬头仰望,忽然发现这神像的右腿似乎缺失了一部分,看上去似乎有些残破,但即便如此依旧给人一种肃穆庄严的感觉。 “难道这江神是瘸的?” 杨岱心中暗自猜测,有样学样的给江神上香,耳边无意中听到香客的各种诉求,不由得轻轻皱眉。 这些香客所求的事情千奇百怪,不是为了求财,就是为了求姻缘,还有一些人居然是来求平安的。 杨岱也只是随意的扫了几眼便收回了视线。 “这些人也是闲的蛋疼。” 杨岱心里嘀咕了两句,你如果是求水路上的事情来江神祠没错,但是求金玉满堂,长命富贵等等的事情,来江神祠求什么? 这些都是城隍土地的职责范围,和江神没啥关系。 这些人完全是找错了地方,还不如直接去找神婆。 山水湖泊之神同城隍土地之流不同,除了极为特殊的封神之外,本身大多都是妖物修成正果。 无非就是通过吸收山脉或者水脉而成,还有就是被仙道高人口头敕封而己。 民间香火对他们来说无足轻重,能管一管山川湖水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城隍土地的职责更是与他们无关。 泉南江的江神乃是一条杂鳞混血蛟,年岁久远,据说因为某些原因,终究未能化龙。 但即便是这样,这条杂鳞蛟的道行也十分深厚,加上江神之名,倒也镇压得春惠江风平浪静。 杨岱到是什么都没有求,只是拜了三拜,便将燃烧着的香插入大鼎之中。 只是刚刚插入,杨岱额头上的天眼竟然微微张开,一道玄黄之气从天眼射出,落在了插入大鼎的香柱之上,之后钻进了神像的体内。 “咔嘣咔嘣……” 神像的表面突然之间裂出了一道道细纹,虽说细微,但是却是真的。 杨岱愣住了,自己根本没做什么啊?怎么这江神像就裂了?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没有发热啊! 难道是我刚才拜得不对? 杨岱犹豫了一下,又拜了一次。 “咔嚓!” 神像再度裂了一道缝隙。 这下杨岱彻底蒙了,这神像咋了?怎么这样脆弱,跟纸糊的似的,随便拜一拜就碎了? 杨岱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左右,发现这些香客都没有发现神像的异常,便暗自松了一口气。 “溜了溜了,别让别人瞧见了。” 杨岱赶紧离开,天眼也在这时合上了,他总算是放下心来。 不过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神像突然裂开了,但既然已经裂开,也就懒得理会了。 第九十四章:江神 反正自己这一个小人物,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泉南江,江底。 江底层层水草石岩之下另有乾坤,一个五光十色的结界笼罩在整个水底世界。 这是一方巨大的行宫,四周的水壁镶嵌着各种宝石、珊瑚,甚至连一点点砂砾都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彩。 一颗颗夜明珠悬浮在半空之中,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照亮了整片空间。 一座庞大的殿宇矗立其中,殿门敞开,里面传来阵阵悠扬的歌声,宛若仙乐飘飘。 整座行宫是由数百块大小相同的玉石堆砌而成,与凡间的皇室宫苑颇为类似。 只不过比起那些雕梁画栋的宫苑要奢华许多倍,更加精美绝伦。 此刻在行宫内,一位美妇坐在一张软榻上,身旁围绕着几名貌美如花的舞姬在翩翩起舞。 美妇年龄约莫五十出头,长发挽在脑后,手腕上戴着两条晶莹剔透的红宝石手链,脸颊上涂抹着胭脂,显得格外娇媚动人。 她的皮肤白皙胜雪,细腻柔滑的仿佛能滴出水来,柳眉微微上挑,带着一股威严霸气。 可以想象平日里定然是高高在上,受人敬仰。 美妇的脸上生有几块龙鳞,这使得她原本妩媚妖娆的容貌变得极具攻击性。 在她的脚边,趴着一条通体雪白的鲛人,她看上去很乖巧,鼻子轻嗅着美妇身上的幽香,露出满足的表情。 结界的入口处,一块带着微微绿意的青铜牌匾静静悬挂在那儿,上书泉南府三字。 有一只鼍龙正驼着美酒从远处游了过来,背上的罐子用水法牢牢缚住,没有流出一滴。 “前方是江神府邸,不得擅闯!” 一道冰冷的呵斥声在结界口响起,让那只刚准备越雷池半步的鼍龙停止了动作。 只见在结界入口处站着四名身穿铠甲的夜叉,他们腰跨长刀,手持盾牌,将结界挡住,阻隔任何外人接近。 这几只夜又相貌奇丑,獠牙凸起,眼眶深陷,耳朵尖长,嘴唇猩红,面色铁青,就像僵尸一样。 它们是春惠江的守卫,每天巡逻,保护行宫的安全。 “夜叉大人,是老奴我啊。” 鼍龙口吐人言,声音苍老嘶哑,却充满恭敬。 “老鼍,你还不死心,江神老爷在欣赏歌舞,不喜欢被任何人打扰,快走吧!” 领头的夜叉说道。 “大人,你再帮老奴向江神老爷求求情呗,老奴真的是迫不得已才来打搅您的。” 鼍龙连忙将背上的美酒卸了下来,恭恭敬敬的说道: “夜叉大人,老奴身上的美酒俱是来自大晋各地,可否通融一二?” 夜叉扫了一眼酒坛,顿时眼睛冒出绿油油的光芒,喉咙咕噜一声吞咽了几口唾沫,随即假装难为情的说道: “这……好吧,看你这老鼍态度诚恳的份上,我便替你向江神老爷求个请。” 说完话,它对身旁的三名夜叉吩咐一番,这才转过身来,朝着结界走去。 行宫之中,舞姬早已经散去,而那美妇也已经化为一条碧眼杂鳞的蛟龙。 她身形蜿蜒扭曲,缓慢爬到软榻上,伸展蛟躯,将身体蜷缩在软榻之中,慵懒的躺着。 “夫人,外面有人求见。” “哦?” 美妇抬眸望向那夜叉,声音低沉沙哑道: “谁来了?” “回禀夫人,是那老东西,今年又带了不少的好酒来孝敬您。” 美妇闻言,嗤笑一声: “这老货倒是会来事儿,每次都拿着酒来贿赂我,罢了罢了,让他进来吧!” “是。” 夜叉躬身应是,随即退下。 片刻功夫,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颤巍巍的走了进来,跪倒在美妇面前,毕恭毕敬道: “老奴拜见夫人。” 这是老鼍化形后的模样,由于道行不高,即便是化为人形后,依然有鼍类的特征存在,尤其是他那一口尖牙,令人印象深刻。 所谓的鼍,其实指的就是鳄鱼,鳄鱼捕猎的方式很简单粗暴,利齿直咬猛撕,最后将猎物活活撕碎,吃掉骨肉。 “你这老货,年年来,月月来,每次都带着那么多的美酒,我该怎么报答你啊!” 美妇慵懒的靠在软榻之上,爪子无聊的支着。 “嘿嘿,夫人您客气了,我这是孝敬您的,哪里需要什么报答,老奴这辈子伺候夫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老鼍连忙赔笑,谄媚的说道,虽然修炼了千年,但依旧无法摆脱奴仆的身份。 这些年来,老鼍跟在美妇身边尽心竭力,忠心耿耿,为美妇做了不知道多少事情。 “别给我拍马屁,我听了恶心。” 美妇淡淡的瞥了这老家伙一眼,眼睛扫过那几个木桶,伸手一招,酒水自动的从木桶里飞了出来,落入她的嘴中。 “好酒,好酒啊,不错……” 美妇喝完,砸了咂嘴巴,赞叹道,旋即看向老鼍,问道: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儿?” 老鼍犹豫了一下,说道: “老奴寿元将近,想请夫人赐药,延续我的寿命。” “寿元将尽?” 美妇皱起黛眉,沉思一下,说道: “老家伙,不是我不帮你,我也没办法,人力有穷时,这长生不老药就算是凡间的始皇帝也没有寻到过。” 美妇想了想,话锋一转,又说道: “药是有,长生但会老,不老但不会长生,不瞒你说,我要是不能成功化龙,我也会落得和你一样的下场。” “我明白,我明白,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夫人能够帮我一把。” 老鼍点头说道,眼中闪烁着期待之色。 “此事以后再议吧,你这酒还是不错的,嗯?” 美妇还准备说什么,一缕玄黄气慢悠悠的从江上方出现,直接没入了美妇的额头之中。 强烈的眩晕感使美妇头晕目眩,她站了起来,左右摇晃着,似乎是吃醉了,周身散发出强烈的龙威。 “吼……” 伴随着一阵惊天怒吼,一股强悍的气息爆发开来,整座行宫震荡,屋瓦哗啦啦作响。 “夫人,您怎么了?” 老鼍吓坏了,急忙冲到美妇面前,扶着她坐下。 美妇紧皱着秀眉,一张俏脸煞白如纸,眼神呆滞,显然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心神。 “这……这……我出去一趟。” 美妇一双碧眼瞪的滚圆,浑浊之中透露着一丝清明,显然并非被夺舍。 老鼍松了口气,说道: “还请夫人小心些。” 美妇点了点头,随即一步踏出,化作一道白光直冲江面而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第九十五章:求不得 大约一个时辰后,万象城附近某处水域轰的炸开,有肉眼不可见的模糊龙影浮现,最后直接遁入空中消失不见。 不远处,有许多楼船上的人纷纷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变,惊愕万分,甚至有人赶往查探。 又了片刻,美妇瘸着腿跨入了江神祠,她的视线在周围的香客身上停留了一下,最后走到大香炉面前看了看。 美妇看到自己的神像竟然出现了一道道裂纹,瞳孔微缩心中一惊,伸手就要去拿香灰。 因为方才的香已经被其他香挤到其他的一边,甚至已经压倒了另外半截,只剩下这半截了。 只是,她刚刚触碰到香灰,她的手指便传来灼烧感,瞬间缩了回来,她看着自己冒烟的食指,黛眉微蹙,喃喃道: “奇了,这香灰竟然能够灼烧我?难不成方才有身怀大功德的高人在此?” 她没有离开,仔细打量着四周,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这位香客,请您不要挡着其他香客上香,这里的香灰您可不能拿走。” 忽然,一名庙祝走了过来,满脸堆笑的对着美妇说道,但是他却朝美妇翻了翻白眼,表达着不屑与厌恶。 美妇没有搭话,而是径直绕过庙祝,继续寻找着什么。 庙祝见美妇不搭茬,便絮絮叨叨的说道: “这香火都是献给江神老爷的,您若是敢乱动,小心遭受天谴,不得好死。” 庙祝越说越起劲,最后更是直接诅咒起来。 美妇抬起了头,碧绿的眸子盯着庙祝,伸出手臂抓住了庙祝的衣领,急切的说道: “我且问你,方才有什么特殊之人在此上香?那位高人长何模样?往何方去了?” 说完这句话后,美妇又颓然的松开了手,将庙祝推到了一旁,她的眼眶微红,带着一丝泪光,轻声低语: “罢了,你又怎知晓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高人都避而不见……” 说到最后,她几乎泣不成声。 庙祝站稳脚跟后,他被美妇刚才散发出来的气势吓了一大跳,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哼!” 庙祝冷哼了一声,也懒得再和这疯婆子计较,反正也没吃亏,也不再理她,这次美妇没有阻拦庙祝,任由他离开。 杨岱回头看了一眼江神祠,心中想到幸亏我走得快,要不然今日恐怕会走不了了,江神老爷一定来了。 杨岱心思百转,很快收拾好情绪,转身离去,不过他走到一半后,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玩味之色,嘀咕道: “自有敬香时哟~~” 这江神老爷为什么会来,杨岱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奔着自己来的。 很有可能是天眼散发出来的玄黄气,但这种理由又太过荒唐。 杨岱摇了摇头,不去多想,因为稍微有点心虚,江神祠附近的名胜古迹杨岱也没有逛,便匆匆的离去了。 “这江神不会这么小心眼吧?看来问题应该是出现在我额头的天眼上,以后进庙里不能随便拜神了,不然迟早要出事。” 杨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上那一道细线嘟囔了一句。 至于这江神老爷之后该去找谁,那与杨岱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江神祠中,已经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直到那位红着眼睛的美妇离开后周围的香客甚至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惹怒了她,引来祸端。 美妇走出了江神祠,沿途依旧没有放弃寻找,但是无论她如何寻找,也没有见到那位高人。 两边有不少贩夫走卒在叫卖吃食,人来人往,各种声音嘈杂在一起。 让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心烦意乱,美妇叹了口气,神情略有恍惚。 方才明明是有大功德的高人将自身一缕玄黄气当成功德之气分给了她,这一缕功德之气至善至纯,绝对不会错的。 这位高人一定心思单纯,道境极深,即使是她这等山水正神,也未必比得过。 可是偏偏那位高人就这么突兀的从眼皮底下消失不见,这让她很沮丧。 在江底的时候,美妇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眩晕感过后她清醒过来才猛地记起了这件重要的事情。 这才急匆匆的赶来,可惜已经来晚了,这位高人一定是真仙之流,这一缕玄黄之气足矣抵得过千年香火供奉。 但是更为关键的是并非美妇平白无故的分到了一缕玄黄之气,而是这个世上居然真的有人能做到分功德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运玄黄之气参造化之功,这不是真仙之流,又是什么? 就算是龙虎山的张慎虚张天师,玉虚宫的剑仙许逊之,紫霄宫掌教亲临,道门上三宗都做不到分出一缕玄黄之气助人修行。 “如果那支香烧完了呢……为什么点了又走……难道是缘法未到……还是说我做错了什么?” 美妇喃喃自语,一向精明干练的她,此刻却宛若一个迷路的孩童般无助,甚至有一些失魂落魄。 美妇在别人的眼中越来越缺乏存在感,最后直接消失不见,到了她这一层境界,知道机缘守在那里是守不来的。 江底行宫之中。 老鼍倒没有什么,就在原地中等待,他老了又喜欢安静,平日里面交往的都是龟类。 就算是在原地等上百年也是可以的。 大约两个时辰后,美妇回来了,只是她的脸色不太好看。 “参见江神。” 夜叉与老鼍两个人齐齐拜了拜,美妇没有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夜叉下去。 自己则是走到摆放黄酒的地方,开了封泥就自顾自的喝了起来,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起来。 这时老鼍才注意到美妇的状态不太对劲儿,不禁皱眉询问道: “夫人,您是否遇到了什么事情?” 美妇闻言停止了灌酒,她心中的不甘越来越强烈,一直直勾勾的瞪着老鼍看,那种眼神让老鼍全身发麻。 “敢问这世间真的有仙?” 美妇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老鼍顿时沉默,片刻后,才苦笑道: “老奴不知,但是夫人您不是常说吗,这世上总会有些奇人奇事的,遇上了便是天大的缘法,没有遇上也不要强求,免得伤及自身。” 听了老鼍的话,美妇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叹息一声,不置可否的轻轻点了点头。 缘之道,妙不可言,求不得,没准哪天它就自已出现了呢? 第九十六章:半日闲 “老家伙,拼上你这全部道行,给我算一卦!” 美妇转头朝着老鼍说了一句。 老鼍闻言微怔: “夫人,您这是何意?” 美妇叹息一声,将今日遇到高人的经历说了一遍,随后才缓缓的说道: “老家伙,此话对你而言可谓是凶险无比,推演一位真仙之命格,哪怕只是一丝痕迹也是万劫不复,稍有差池就可能灰飞烟灭。” “但是如果算准了,而且你如果不会灰飞烟灭的话,我这倒是有一颗不老药,送你也无妨,这样的机缘你可愿意搏一把?” 老鼍闻言陷入了挣扎之中,半晌之后,才长吸一口气,郑重其事的说道: “遵命,夫人!” 见老鼍答应下来,美妇当即幻化出来一道分身,折返回江神祠,取出了所有香灰,毕竟事关自己的修行前程,可不敢大意。 虽然香灰都是一样,但是还有一些不同,散发出莹莹玄光,看起来更为玄妙。 美妇又遣散了夜叉,偌大的行宫之中,只有她与老鼍两个人,美妇咬破手指,在香灰之中滴落鲜血,看的老鼍是一阵心悸。 哪怕是蛟龙的血液也是十分珍贵,这样一滴血若是损失掉的话,那可就太过可惜了。 老鼍足足准备了一个时辰左右一一先是不知从何处摸出了龟甲与铜钱,又用香灰在龟壳之上画满了各种符文。 最后双掌合拢,闭目凝神,以秘术施展起了占卜之术。 老鼍盘膝坐于地上,口念咒语,一股莫名的波动扩散开来。 “嗡!” 突然间,水府震荡,一圈圈涟漪扩散出去,将水流冲击成旋涡。 “哗啦!” 一瞬间仿佛什么东西被打碎了一般,整个水府猛烈摇晃,甚至连地上的龟甲和铜钱都跟着抖动起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老鼍感到压力,他脸色苍白,汗珠滚落,但却不得不咬牙坚持着。 因为此乃事关自己性命的大事,容不得马虎。 终于,老鼍吐出一口浊气,双眼猛然睁开,露出了难以置信之色。 “怎么样?” 美妇急忙问道。 老鼍张嘴刚想要说话,喉咙一甜,喷出一口鲜血,紧接着整个人的气息变得萎靡起来。 他伸出颤巍巍的手指,在地上写出一行字。 “天机紊乱……不可说……不可说……” 美妇看清楚这几个字之后顿时面色剧变: “天机紊乱?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她似乎很是疑惑,又拿出龟甲看了起来。 “砰!” 突然一声炸响传来,美妇的手掌连带着龟甲猛然炸裂开来,鲜血淋漓,她吃痛之下猛然惊骇欲绝。 这种因果已经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因果牵扯太深,已经超越了认知,山水正神是无法承担的。 “老家伙,你没事吧?” 美妇顾不上自己手掌的疼痛,忍痛询问道。 老鼍摇了摇头,艰难开口: “老奴死不足惜,只是可惜没为夫人占卜出来,老奴无能,以毕生修行发誓,所言毫无虚假,卦像一片空白,根本看不透……” 美妇听闻之后沉默良久,将一个瓷瓶丢给了他,这才缓缓开口: “老家伙,你辛苦了,这件事情不怪你,你退下休养吧,这是你要的不老药,你就将就着吃吧。” 老鼍点头应诺,接过了瓷瓶子缓缓走远了。 美妇看向远方,神色凝重,轻喃道: “究竟是谁?竟然有这等通天彻底的手段?” 这种情况,她闻所未闻,简直匪夷所,但是这世界上有些人确实拥有通天彻地的手段。 她曾经在一本古籍上看过,某些强大的存在,一个念头便可改变天象,重塑真我。 那些存在,或许就是真仙。 但是仙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了,更别说天门了,如果真有仙人出世,早就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任何消息。 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出现一尊真仙? 她想了很久,但是始终无解,干脆也就不再理会,手上的断肢正在慢慢恢复。 一个时辰之后,她的伤势已经无碍了。 杂鳞混血的血脉也因玄黄之气的滋补下,也变得愈加纯粹了,她受到玄黄之气的好处,赫然进化了。 不仅如此,美妇更是获得了不小的裨益,原本她已经到了极限,再想寸进就只能去渡天劫,走水化龙。 但是现在,她居然凭借这一次的蜕变,直接进化为纯种的蛟,并且还是真正的蛟。 这是质变,非常大的质变,相比之下,那些进化反倒是小事了。 不过美妇依旧皱眉: “可惜我已经到了极限,否则我定能踏出一步,从而走水化龙,罢了罢了,还是不要贪心了,有这一线希望也够了!” 她收拾好了残局,随后便离开了江神行宫。 万象城的大街上,杨岱支了一个小摊子,摆上求仙问卜的牌位,倒是帮别人算起卦来。 “算卦,算卦咯,可帮人看相,批八字,斩烂桃花,童叟无欺!” 杨岱穿着一袭布衣,头顶一顶草帽,卖相颇佳,一看就是个江湖骗子。 杨岱主打的便是随缘,当然也有不少人信,纷纷过来让杨岱看事儿。 一些江湖骗子专门用神鬼之事来哄骗无知但又信神信鬼的小老百姓,目的就是骗小老百姓荷包里的钱。 这些江湖骗子的把戏是先算后付卦金,算得准了,你可以说这个先生算的真准,下次还找他。 算的不准了,江湖骗子也可以说术数无常,天道无吉凶,反正他也没有骗你钱,你就是去报官,官府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还有人相信能靠买幸运物品来增加好运? 你是穷命,通过先生做法,可以让你顺一点,本来你是一文钱的命,可以得两文钱。 但是绝对不可能达到一调理之后,就能得到一百文,这得看人的命和运,命里没有,说可以的,都是骗钱的。 且风水这个东西,你苦是有钱的命,可以让你锦上添花,挣得更顺利,更多。 当然也可以让你挣得一曲三折十九弯,甚至破了你的格局让你赔钱。因为破易立难。 总之,这种人往往能够靠忽悠活下去。 不过杨岱显然不是寻常人,他虽然算的是神鬼之事,但是言语却极为模棱两可。 不仅如此,总之只要你肯掏银子,他就敢替你看,大多数算命先生都不算生死的。 你想啊,万一我说你明天死,但是你明天没死了,我是掐死你还是直接一刀了结你? 对吧,就是这个理儿,所以很多人宁愿相信那些江湖骗子的胡言乱语也不相信真正的道长。 还有人请道长用占卜之术去预测赌坊的,真是天大的笑话,人家道长有这个能力,往道的方面悟一悟,争取早日白日飞升,这不好吗? 人家道长为什么要帮扶韭菜?完全没道理,只能说格局小了。 有道是祖师门下好赚钱,有朝一日命来还,一人赚钱,全道观烧香。 杨岱就这么偷得浮生半日闲,直到日落黄昏,杨岱这才撇见,从拐角处有两个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师父,就是这个人,占了我们的摊位!” 第九十七章:缘法 一名少女指着杨岱说道,脸上气呼呼的,不过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身材娇弱。 但是眼睛却极为灵动,一看就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 少女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手拿拂尘,穿着一件道袍,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应该就是少女口中所说的师傅了。 “这位道友,贫道道号玄微,小徒叫做孙晓月,我们师徒两人在万象城中摆摊多日。” “您所在的摊位正是贫道的摊位,贫道是交过租金的,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玄微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子怒意,显然被抢了摊位心情很不爽。 “原来是玄微道长,失敬失敬。” 杨岱连忙拱手作揖,态度谦逊至极,毕竟对方也练炁士,都属玄门中人。 “我说道友,你现在已经影响了贫道和小徒的生计,难道道友不觉得欠我们一句解释?” 玄微的语气却柔和了许多,并且将姿态放低了不少。 “道友,你刚才说的话在下知晓了,只不过在下确实没有占用别人摊位的习惯,而且我并非故意占你的摊位。” 杨岱解释说道,这原本就是误会一桩,他并不想与对方发生冲突。 “既然如此,那么道友便将摊位让出来吧,道友明事理,贫道自当感激,多谢,多谢。” 玄微笑眯眯的说道,神色温文尔雅,似乎对于杨岱很是礼待,甚至可以说得上客气。 玄微本以为今天又会是一场骂战,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好说话,倒是省了自己不少功夫。 “贫道观道友气息浑厚,不似寻常人物,想必也是修行之辈,不知道友是哪门哪户的弟子呢?” 玄微打量着杨岱,忽然问道。 “在下只是一介布衣罢了,道长谬赞了。” 杨岱微微躬身回答道,他自然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 “道友勿怪,贫道乃是云游四海的散修罢了,什么人都见过,但是唯独没有见过像道友这样的人。” 玄微再次笑道,他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目光中依旧流露出一丝丝惊异之色。 因为面前的这人比他这些年来云游四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奇特。 更重要的是,此人给他一种非同寻常的感觉,既超凡脱俗,但又俗不可言,这种矛盾的结合体,令他越发疑惑。 “道长说笑了,道长高义,岂能以世俗眼光看待事物?要知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杨岱笑着说道,神色坦荡,丝毫没有半点不悦,反而有一种引人注目的洒脱。 玄微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 “妙哉,妙哉,道友果然与众不同,贫道活了近百岁,却从未见过道友这般豁达之人,佩服佩服!” 玄微一拍手,满意的点头称赞道。 他看得出来杨岱说的全部都是肺腑之言,没有丝毫掺假的成份。 这让他越发欣赏杨岱,对方身上的某种特质吸引了他,尤其是对方的气场,让他仿佛看到一片新天地一般。 这种气场,可谓是罕见,甚至是凤毛麟角,即使是那些老修行也极少能够遇到。 “道长说笑了,道长才是真高人,如果在下所观没错,道长应该修行的是紫霄宫的紫霄一炁心法吧?” 杨岱轻描淡写间便揭穿了玄微的底细,让对方脸色一变,眼中闪烁着惊讶,不过很快恢复如初。 “道友慧眼如炬,不错,贫道修炼的正是紫霄宫的紫霄一炁心法,不知道友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玄微神色凝重,他修炼紫霄宫心法的事极为秘密,他甚至连紫霄宫的门人都算不上。 除了一直跟着他的孙晓月,根本没有人知晓。 可偏偏却被一个大约在二十岁的青年一眼看破。 “道长太过抬举在下了,区区心法,又怎么瞒得住在下呢?不过我观道长的面色,应该最近遇到了瓶颈吧?” 杨岱笑吟吟的问道,玄微闻言瞳孔骤缩,神情一震,说道: “道友怎么知晓?莫非道友懂得相面之术?” “略懂一些皮毛罢了,我看道长的眉宇间有些暗红,这是血气亏空,而且道长修炼的心法也有些缺陷,不知道在下说的对否?” 杨岱微微颔首说到,他双眸清澈如水,整个人气质缥缈如烟,有一种飘渺出尘的气息。 玄微闻言,眼中闪过一抹骇然,他的心法有缺,就算自己的徒弟孙晓月也看不出来。 可是面前的这个青年居然一眼看出,而且准确无误,这让他如何不吃惊。 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眼前这个青年气质不俗,肯定不简单,或许真的有什么特殊的本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试探性的问道: “不知道友可否为贫道指条明路?” 杨岱看向玄微,神情有些古怪,这个人怎么搞的,自己心法有没有问题也不知道吗? 这么多年,难道玄微都白修行了? 孙晓月一头雾水,自己的师父和这个人在聊什么,她完全听不懂啊。 “道友,敢问冰在与火尖,如何凝而不化?” 杨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 玄微闻言微微沉思了一番,然后缓缓吐出几个字。 “形化意不化,自然而然。” 玄微缓缓开口,神情郑重,眼中带着一丝期盼。 “境随心转,还是心随境转?” 杨岱又问道,眼睛盯着玄微,不曾移动分毫。 “心随境转。” 玄微皱着眉头回答道,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对面这个青年在考校自己。 杨岱闻言默然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这境,则是道,一为不变,化二三,生万物,九归一。 为不变中的万变,心向一,则不变; 向九,则万变。 心向道,则为不变中的万变,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想要不变,那就要按照道家的理论去做。 而如果自己不愿意,那自己就永远处在万变之外,也就不存在变化了。 至于九归一,则是返璞归真,一切皆是一,一就是一。 “你悟了吗?” 杨岱问道,声音平静无波,不悲不喜,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玄微心中一惊,正欲回答,但是下一刻,杨岱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没有出现一般。 “怎么会?” 玄微心中惊诧不已,自己刚才竟然没有察觉对方离开,而且对方施展的身法他也看不透。 有这这般神通,不是传说中的真仙又是什么? 第九十八章:樵夫指路 玄微心中惊疑不定,眯着眼睛掐诀推演着,只是没过一会儿,玄微的眉头便紧蹙起来。 “师傅……您……您这是?” 孙晓月见状连忙走上前去,搀扶住玄微的手臂。 此时玄微面色惨白,额头汗珠密布,浑身颤抖着,显然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孙晓月脸色一变,连忙喊道: “师傅!您……您怎么样了?” “噗嗤——” 玄微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倒在地上,脸色苍白,似乎元气大伤。 孙晓月大急,连忙叫道: “师傅!您别吓我啊,我马上背您去医馆!” “不用!” 玄微强撑着坐起来,伸手拦住了孙晓月,周围的人也是议论纷纷: “哎呀,好吓人啊,怎么突然吐血了?” “谁说不是呢,这个人年纪挺大了吧?还逞能干嘛?” 众人议论纷纷之间,玄微擦拭掉嘴角的鲜血,缓缓站起身来,似乎老了好几十岁。 “一片空白……算不出……算不出啊!” 玄微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今日是遇到高人了,高人点化,难道自己的机缘到了吗? 想到这里,玄微的双目精光闪烁,心脏狂跳,就要往外走。 “师……师傅,您要去哪里?” 孙晓月见状担忧道。 “为师悟了,要回去闭关,你照顾好自己。” 话音未落,玄微转身便走远了。 孙晓月见状更加担忧,她很清楚,师父修行多少年了,从未听说有所开悟的。 现在居然莫名其妙吐血晕倒,肯定和那位高人有关系。 一想到这里,孙晓月也追了上去,与玄微一块离开了。 杨岱买了一些干粮便出了万象城,脚步越走越快,大约差不多半个时辰后。 杨岱已经走到了万象城东边的官道上。 官道之上虽然也有马车,但并不多,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行人的速度竟然快到了极致。 如同飞掠而至一般,瞬息之间便掠过百米距离。 杨岱脚尖轻点,整个人腾空跃起,向前方掠去,一种感觉给杨岱一种会飞的错觉。 有些事似乎是命中注定的,就好像杨岱此生注定会迷路。 前一个时辰之前杨岱还百分之百肯定自己的方向绝对没错,往东一直走就一定能到大千城。 但是杨岱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好像没有买地图…… 杨岱本想停下来看看,找人询问,但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别说人了,到晚上山精倒是有很多,难不成问它们? 胡乱的想了一通,杨岱是一头扎进了深山之中,山路崎岖,难走还多树木荆棘,不一会儿功夫便把杨岱累得够呛。 “怎么又迷路了,路呢?都说路在脚下,但是我面前是悬崖啊,难道让我跳下去不成?” 杨岱有些茫然,跑跑停停狂奔了差不多一天之后,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候。 太阳落山了,天边晚霞绚烂无比,杨岱却丝毫没有欣赏美景的欲望。 因为此刻杨岱终于意识到自己迷路了,而且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这座山脉绵延数百里,山峰险峻陡峭,杨岱不敢贸然横穿。 思索再三,杨岱决定暂时先休息片刻,吃饱喝足之后,明天再继续赶路。 杨岱找到一处相对较为平坦的坡顶坐了下来,喃喃自语: “我在哪?我是谁?我来这边干什么?” 杨岱环顾四周,也是有一些小道,不过像是野兽走过的,而有些却是很明显有人走过的印子,旁边还有几个树桩,很显然是有人在此伐木来着。 杨岱将目光移到自己的鞋上,这双布鞋已经被磨破了,露出了脚趾。 杨岱脚上的这双布鞋质量不算太好,真正的好布鞋是由千机坊御用绣娘以针线一下一下缝制而成。 鞋底的花纹繁复,而且鞋垫是以蚕丝编织而成,穿上之后可以保证舒适。 当然,这只是地主家才能穿的,且能保证不会磨损,而杨岱穿的布鞋则属于普通货色。 鞋帮磨坏了,磨脚指头,每次走路都会疼的厉害。 杨岱抬头望着天空,夜幕渐沉,黑云低垂,星光隐隐。 “看来今晚真的得睡在这里咯。” 杨岱自嘲的说道,只希望晚上不要有虎豹豺狼等凶物来袭击自己吧。 杨岱拿出了包袱里的食物一一仅三四个饼子与一点水,杨岱的胃口大,三四个饼子估计还不够吃。 杨岱刚准备吃饭,突然,一阵细微的声响传来,令杨岱心中警惕。 杨岱立即扭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借着月光,杨岱发现了不远处有一位樵夫打扮的中年汉子扛着一大捆柴,往这边走来,嘴里还唱着山歌。 越来越近,不足十米远时,杨岱终于能听清楚他唱的是什么: “砍薪咯,伐木呦,过人生~ 市上吆,换米呀,米三升咯~ 交往~非仙即道, 闲来吆~对坐呀~讲经咯~” 樵夫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山谷中可以说是余音绕梁,透露着一股子酒脱劲,不偏不倚落入了杨岱耳朵中。 “交往非仙即道,闲来对坐讲经么?我莫不是遇上高人了?” 杨岱顿时眼睛亮了起来,他连忙站起身,朝着樵夫迎了上去。 “老哥,请留步。” 杨岱冲着樵夫抱拳说道,樵夫也没有想到都是晚上了这深山老林显还能窜出人来。 这位樵夫大哥约在五旬左右,身形消瘦,皮肤黝黑,脸型略圆,看上去憨厚朴实,腰间还别着一把砍柴的斧子。 樵夫笑呵呵的说道: “这位小哥,这么晚了,你有何贵干啊?” 杨岱连忙说道: “老哥,我是迷路的人,不知老哥可否带我一程。” 樵夫一愣,随后哈哈一笑道: “这有何难?小哥你就跟着我走便是,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山里也不安全,不如这样吧,你住到我家去,反正我也住在不远处,咱俩做个伴。” 杨岱闻言大喜,这简直就是瞌睡送枕头,这位老哥看上去就憨厚耿直,肯定不会骗自己。 两人聊了一会儿,杨岱知道樵夫姓刘,名叫刘樵,家里有一位瘫痪在床的妻子,独子早亡,家徒四壁。 这个家就靠刘樵一人顶着,倒也是不容易,收入来源便是以砍柴为生了。 第九十九章:借宿 这刘樵见杨岱是外地人,所以才邀请杨岱到家中暂居,毕竟是荒郊野岭的。 一般的人很少愿意接触外乡人,更不用说让其到家里住宿了。 刘樵的家就住在山山里,方圆十里就他一户。 刘樵虽然性情敦厚却不傻,知道杨岱孤身一人在山中行走,怕杨岱冷。 所以特意将自己身上的衣物给杨岱披上,防止夜晚寒冷。 “谢谢老哥。” 杨岱由衷感激道。 “嗨!谢啥?萍水相逢,路过就是有缘。” 刘樵摆手道。 “小哥,快点吧,再不回去,俺家的婆娘又该唠叨啰!”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渐渐地已经离目的地不远了。 杨岱抬头望了望天空,此时月明星稀,夜色朦胧,天际挂着一轮弯月。 “不知刘老哥刚方才的山歌是教你的,唱得可真好听。” 杨岱问道,他发现刘樵的声音浑厚洪亮,如同打雷,想来应该有十足的把握才能唱出那种豪迈之气。 “嘿嘿,是俺自己悟的,小哥,你就别笑话俺啦,俺这嗓门哪儿是唱山歌的料子呀。” “简直是破锣,只要稍微有些力气的男子,估计都比俺唱得响亮!” 刘樵摸摸自己的脑袋,咧开大嘴,憨厚地说道。 杨岱心想:果然不愧是淳朴的农户人家啊,即使在这样的环境当中也依旧没有改变本质,仍然保留最原始的淳朴善良。 刘樵的确是个好人,至少杨岱是这么觉得的,但是这种淳朴和善良并不代表对人无害。 若是遇到一些奸邪狡诈之徒利用恐怕就危险了。 “小哥,你还没告诉我你姓什么呢?” 刘樵继续问道,他发现杨岱的年龄比自己还小一些,但穿戴整齐干净,显然并非普通百姓。 刘樵是个粗汉,但是也懂得人情世故,他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定然有些不凡。 否则也不会深更半夜的在山林中独自游荡。 “刘老哥,在下姓杨,单名一个岱字。” 杨岱答道,同时心里盘算着刘樵这人耿直、热情,而且也很健谈,倒也可交。 更关键的是,这位刘老哥腰间别的那把斧子,虽然看起来有些陈旧,但是却散发着古铜色光泽。 斧刃上甚至闪烁着锋利的寒芒,显然也不是凡品。 “杨小哥,那你就先歇息在我家,别着急走,多住几天。” 刘樵邀请杨岱在他家暂住几日。 杨岱也不推辞,这些天他已经累坏了,也的确需要休息。 两人聊着聊着便来到了刘樵的家门口,用瓦房堆起来的房子。 刘樵家的院子布置得十分简陋,院落里堆放着杂物,一旁还有许多箩筐和锄头,镰刀等工具。 显示刘樵家的生活条件并不宽裕。 刘樵的家并不大,可以说家徒四壁,但是收拾得极为干净,桌椅板凳都擦得铮亮。 墙角处还晾晒着一些衣服,显然这刘樵平日里还是挺爱干净的。 刘樵的老婆是一个瘫子,名叫罗氏,不过四旬,躺在床上眼神直勾勾地望着顶棚的茅草 据刘樵所说,罗氏是年轻的时候上山采药被熊瞎子扑了,从那之后她的双腿就瘫痪了。 不能动弹,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都待在家里。 杨岱看到罗氏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唏嘘,一个女人遭受如此磨难,也算是命运坎坷了。 罗氏见自家丈夫领回来一个陌生的年轻人,顿时有些警惕。 刘樵连忙解释道: “娘子,这位是我在山中碰巧遇到的杨小哥,他迷路了,就在我们家里借宿一宿。” 刘樵的妻子闻言,脸上的疑虑消除了大半,但仍然没有完全放松戒备,她冲着杨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小先生,你莫怪我多心,我家就这么小,实在腾不出地方招呼客人啰,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你千万别介意!” 杨岱见状,赶紧摆摆手道: “罗婶子客气了,您的身体要紧,在下不妨事,出门在外,头顶有片瓦就是福气。” 罗氏闻言露出了笑容: “呵呵小先生还真会说话,我们家里没有细粮,只有粗粮,如果招待不周,还希望小先生不要嫌弃。” 杨岱摇摇头道: “粗茶淡饭在下不挑剔,能够有口饱饭吃就不错了!” 刘樵这个时候也端着一盘杂面饼子与糠和杨岱一起坐到堂屋,刘樵拿起一张饼递给杨岱: “小兄弟,你尝尝,这是俺自家做的。” 杨岱接过饼子,咬了一口,发现这饼子里面掺了些许糠,味道略微有些奇怪。 不过杨岱并未拒绝,而是三两口吞咽下肚,对刘樵说道: “刘老哥,这饼子里面掺了糠?” 刘樵尴尬地挠挠头道: “是的,俺们家没有细粮,所以只能用糙糠来替代了,你别介意。” 杨岱摇摇头道: “没事,刘老哥不必放在心上,我并不介意,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杨岱的家乡也有不少人家用糠代替细粮食作为主食,杨岱倒是习惯了。 刘樵哈哈一笑道: “杨小哥,咱们这穷山沟里也没法子,粗面馒头也就这么吃吃,就算是皇帝老儿一天之中也肯定是会吃糠的,你不必太在乎!” “对了,杨小哥,你的睡眠好不好?” 刘樵突然话题转移到了杨岱的睡眠问题上。 “刘老哥,你为何会问这种问题?” 杨岱感到有些惊讶,按理来说刘樵应该不会问他这种问题才是。 “嘿嘿,小哥别误会,我这人性格直,没啥歪心思,就是担心小兄弟晚上会失眠,或者是睡不着觉,能快速入眠是好事。” 我们刘家村这几天晚上不干净,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跑出来伤人的。” 刘樵压低了声音对杨岱解释。 杨岱听到刘樵的话,眉毛忍不住跳了跳,他不明白为什么刘樵会对自己说这些事情。 但是这刘樵似乎并没有恶意,于是杨岱点点头道: “刘老哥的提醒,我记下了。” 刘樵又叮嘱了杨岱几句后,这才让杨岱住在了偏房,这间偏房还算不错,至少有炕。 周围放满了一些农具,想必刘樵平日里也是将它当成了卧室使用。 第一百章:夜半托梦 夜深了,杨岱躺在简陋的炕上却毫无困意,因为刘樵跟自己说了,这个山里可能不干净。 且这附近并没有城隍庙,杨岱怎么可能安然入睡呢? 确实,一些偏远的山区,因为交通闭塞、环境复杂等原因,导致真的很难出现一位大人物被乡人口口传颂,或者出现大善人出资修建城隍庙的事迹。 甚至有些贫苦的山民,根本就不知道世上还有城隍这样的神存在。 而且即便知道,也没多余的闲钱去修建城隍庙,毕竟修建城隍庙所需要花费的银子,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普通百姓可承受不起。 不过云州是下州,虽然也有富庶的县城和州府,但是离得太远,来回都需要半年的路程。 更别提还要运送香火蜡烛之类,所以即使是富户,也不愿意跑到这边来。 而对于那些山民而言,只要有吃有住的地方,已经非常满足了,哪里还会奢望有什么城隍土地的供奉。 故此就算是闹了鬼患,也没有什么仙道高人敢前来驱魔除妖。 当然,如果遇到了那种心怀叵测的家伙,肯定也不介意借着此事发财,不过这类人终归还是少数。 且阴司城隍一般都很兢兢业业,基本不会越界,自己的封地在哪,自己就会在哪里待着。 州府之都人口稠密,现招阴司巡游都来不及,每日政务繁忙,又哪里会有功夫理这些荒野之间的破事儿! 而至于有些小地方的城隍懒惰,夜巡游半个月能巡一次就已经烧高香了。 而所谓的佛寺更是堪忧,由于大晋重道抑佛,导致佛门很难在大晋传播开来,信佛的人很少的。 不是佛法无力,而是有真佛传法的僧人很少,而且和尚也不会捉鬼,他们没这个本领,做不到的,有的只是给鬼超度而已。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和尚会捉鬼,简直是谬论。 就算是大光明佛他没有成佛之前,也是修心的一一 本心就是真佛,佛法如筏,用过可弃,而非必须修持才行。 总之,云州的情况比较特殊,身为下州,它是最穷的一个州。 最主要的一点是,云州平时也没啥油水,就算是想捞好处也捞不到。 且并没有天庭玄仙与漫天神佛,封神榜啊,神话传说啊,都是说书人杜撰出来的东西,而佛陀更类似于神道。 “唉,今晚注定是要失眠喽……” 杨岱叹息着,翻身看向窗外的皎洁月色,坐了起来打坐。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杨岱今日觉得特别困倦,总感觉眼皮沉重,脑袋昏昏欲睡,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 杨岱强撑着困意,盘膝坐在炕头,继续打坐练气,希望能够恢复精神。 可惜这个办法完全没用,反而让杨岱更加困乏了,眼睛慢慢眯了起来,渐渐的合上。 迷糊中,杨岱听到似乎是有人叫自己,那声音很虚弱,仿佛来自九幽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先生……杨先生……快醒醒……” “呃……嗯……” 杨岱迷迷糊糊中竟然坐了起来,如同梦游一般,推开了刘樵家的房门,朝着外面走去,脚步踉跄,仿若醉汉一般。 “杨小哥,你去哪儿?” 刘樵听到声音,从屋内走了出来,见杨岱摇晃着走出院落,问道。 杨岱没有理他,而是顺着声音的指引,走出了刘樵家的院门,朝着村后走去。 村后有座矮山,这矮山上全都是乱坟岗子,那些客死他乡或者暴尸荒野的孤魂野鬼都被埋在了这里,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片坟地。 “呼~~” 冷风吹拂,刮动杨岱的衣袍,杨岱突然停下了脚步,刘樵跟在他的身后,他常听村里的老人说,人如果梦游了就是是被鬼上身了。 是不能叫醒的,否则会惊扰到附身的鬼魂。 刘樵不懂得这些,所以也不敢贸然上前,只能站在一旁紧张的看着杨岱,生怕杨岱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万一惊扰到了这些孤魂野鬼,恐怕就麻烦了,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是无法制服这些孤魂野鬼的。 杨岱缓缓走到一个坟包前,四周堆积着一些白森森的骸骨,散落一地,显得十分凄凉,空旷的荒郊野岭中充斥着诡异的氛围。 “杨先生,你可算是来啦……” 蓦然,杨岱耳边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紧接着杨岱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此女全身血污,容貌倒是清俊文气,她看起来应该死了许久,身上有多处腐败。 浑身腐臭味道刺鼻,甚至有蛆虫在她的脸上、脖子上、胸脯上蠕动。 更关键的是,她的眼眶里空洞洞的,攒满了虫卵,有些幼虫在她的眼眶里面钻来钻去。 杨岱却没有害怕,而是平静的说道: “你为何人,找我何事?” 女人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像是喉咙坏掉一样,喉结滚动之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杨先生,我想求您帮我一个忙……我听阴司判官说你是真正有道行的高人,此处是我的坟,我死了不重要,但我的剑术传承绝不能断……” “我的坟中有我毕生所学的剑谱,还请您送去应州惑阳城的沈家,拜托了。” 女子声音颤抖,语速极快,显示出了她焦急的心情,眼睛里甚至流出了黑红的血泪。 “你为何人?何故克死他乡啊?” 杨岱皱眉问道。 那女子惨笑着摇头: “杨先生莫要再问了,一切缘由都在坟中,还请您帮我这个忙吧……” “唉,既然如此,那好吧,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我尽量帮你达成。” 杨岱叹息着问道。 “谢谢杨先生,还有,还有这个……” 女子将手伸进自己的衣襟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杨岱。 “这是何物?” 杨岱伸手接过,仔细端详起来,发现这块玉佩通体碧绿,呈椭圆状,其中隐约可以见到青色的脉络。 “这是我游历江湖之时偶然得到的,烦请杨先生一并交给惑阳城的沈家,此乃一道仙缘,若是沈家人不信,便没机会了。” 女子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了起来,而杨岱的眼前也开始模糊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一般。 “你为何会选择我?也不怕我独吞了?” 杨岱问道。 “你不会的,拜托了,杨先生。” 女子说完这段话后,便彻底的消失了。 而杨岱这时也猛然清醒了过来,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站在乱坟岗子里,而自己面前有一个野坟,心中一惊。 “我这是被女鬼托梦了吗?” 杨岱摸了摸额头,有汗珠渗出,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于真实,甚至连女子的声音都是那般的清晰,仿佛就在他身边。 甚至他的手里还拿着那枚玉佩,上面的纹路都清清楚楚。 第一百零一章:剑修遗物 杨岱又看了看玉佩,随即将其收了起来,虽说此物与自己有缘,但是为了区区仙缘私藏这种凶煞之物,终究不妥。 再者说,修仙先修心,自己的人品还不至于败坏到无所不用其极。 杨岱心中的道,为朝游北海暮苍梧,随心而动。 见人间冷暖也能悲笑动情,而不是歪门邪道,当个变态还修什么仙,干脆入魔算了。 不过眼下杨岱却犯了难,掘人坟墓这种事情他自然是不会去做的。 不过这女鬼临终嘱咐却也不能不管,杨岱想了半晌,也没有想出个解决方案。 “算了,姑娘,得罪了!” 杨岱对着野坟轻声说道,这次他倒是没有拜,只是单纯的使用控土之术扒开泥土而已。 不多时,坟堆被挖开,露出一具尸骨,血肉早已经枯烂,骨骼却还算完整,看样子还真是个女子的骨骼。 “姑娘,你放心去吧。” 杨岱低声说道,低声默念了几遍渡人经后,随之被目光坟中的东西吸引住了目光。 他走近几步,这才看清楚骨骸的手中死死的攥着什么东西。 杨岱等靠近了才看清,这似乎是一卷书画,封皮泛黄,显然很久以前便已经破损。 杨岱小心翼翼的将书画从骸骨的手中抽出,这卷书画用油纸包裹,不过因为年代久远的原因,已经风化严重。 杨岱将油纸打开后,才发现书画的右下角写着《洛神剑法》四字,除了这些外并无任何异常。 杨岱沉思片刻,最后将书画收进自己的袖子中,坟中的尸骨除了这幅字画,再无其他东西了。 “罢了,既然你让我帮忙,那么这件事我必然要做好,你且安息。” 杨岱保证道,随后将坟盖好,又将地面恢复如初,这才转身离去。 刘樵跟在离杨岱数米之处,始终距离杨岱三尺左右的距离,荒野之中杂草长又高,很容易藏人,若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杨岱方才干了什么刘樵都知道,不过他不反而装作一副不知的模样,就像刚刚杨岱没挖过坟。 刘樵此时根本不像一个樵夫,见杨岱走远后,他又折返回来,来到坟边,站了许久,似乎是在考虑什么。 良久后,刘樵突然伸出手掌在坟头上按压,随即又在另一侧按压。 两只手按在坟头上之后,他猛力向两侧一撕扯,顿时坟土崩飞,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出现在刘樵的视线内。 “呵呵,果然还留着后路呢,幸亏我谨慎,否则今天可是吃大亏了。” 刘樵笑了几声后,迈开脚步,钻进了洞穴里面,洞穴并不深,也就五六米左右。 洞中漆黑一片,刘樵不知从哪里掏出火折子,点燃后摸索着向洞穴深处走去。 这条通道十分狭窄,仅够刘樵弯腰通行,而且洞壁湿滑,不时的有一些碎石落下。 好在有火折子照明,倒也不至于摔跤。 洞中阴暗潮湿,偶尔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刘樵不敢怠慢,加快了速度往里赶去。 不知过了多久,通道忽然变宽阔了起来,隐约间有光芒透射进来。 “到了!” 刘樵连忙加快了脚步,待到通道尽头时,眼前赫然是一座石室。 石室中空荡荡,除了墙壁,就是一些破旧的箱子,箱子里面装着的不过是一些陈旧的女式衣物和布帛之类的东西。 并未见到有金银财宝或者功法秘籍之类的存在。 刘樵将石室中翻查了一番后,确认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由得皱眉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 “师姐,你的遗物怎么都不在这?” 刘樵一边嘟囔,一边将石室搜寻了一圈,结果依然是毫无所获。 “咦?奇怪了!” 刘樵疑惑,随后双眸中精光闪烁,盯着眼前的石室看了起来,他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不对,肯定少了些什么……” 刘樵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闭上了眼睛,静下心来。 “有了,果然有古怪!” 刘樵睁开了眼睛,随后双掌平推,朝着石室的一面墙壁推去,轰隆一声闷响,石室的一面墙壁竟然缓缓的移开了。 只见墙壁移开后,露出了里面一间石室,石室内摆满了书架,书柜中密密麻麻全部都是书籍,足足有百余卷之多。 不过这些书籍放的很杂乱,都会东倒西歪,而且垃圾在地下全都是,根本不堪入目。 而在书架旁边还有一张木桌,上面放置着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还有一尊香炉。 石室内有烛台,灯芯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给整个石室带来了丝丝温暖。 刘樵似乎是找到了目标,径直走到了那张木桌前,只见那张木桌摆放着一摞书信。 纸张早已泛黄,看样子至少也是有百年岁月了。 刘樵拿起一叠书信,随意的翻阅起来。 这些书信都是记载一些生活中的琐事,以及一些见不得人,却又不愿告诉亲朋好友的秘辛。 “人死如灯灭,师姐,这些东西我就替你烧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你说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该怎么报答我啊?” 刘樵对着面前的空气,自顾自的说道,随后将书信用火折子点燃焚毁。 “堂堂南剑仙派的大师姐临了都来不及烧了这里,死了还得麻烦外人。” “幸亏你还有一个能说上话的人,不然要是被外人得知你的小秘密,我估计你能复活回来亲自烧了这里,可惜哟,你就这么蹬腿走了,哎呀!” 刘樵絮絮叨叨的说着,仿佛对面坐了活人一般。 “你说你死就死吧,怎么还把这里弄成这副鸟样,你说你活着的时候就是个臭脾气,这么多年还是一点儿都改不掉。” 刘樵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个女孩的印象极差。 “唉,就这样吧,尘归尘,土归土,我也放下咯~只是不能再吃你做的红烧排骨喽,太难吃了。” 说罢,刘樵又叹了口气,随后将火折子扔到地下,熊熊烈火顿时蔓延开来。 “师姐,咱俩这辈子交情不错,下辈子别见了,有你这个师姐是我倒了八辈子血霉,不过还是祝福你投胎做一个胖子……” 刘樵感慨的说完之后,下一刻便消失不见,只剩大火无情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很快便将整个石室烧了个干净。 半晌后,火势渐熄,灰烬飘散开来,将周围的一切掩埋。 第一百零二章:悟而不得 杨岱回到了刘樵的家里,将房门关好,坐在炕上,点燃了蜡烛,将袖子里的书画拿出来摊在炕上,细心观摩起来。 奇怪的是,书画上并无文字也无水墨,只是空白一片,不知是何意 “怎么会这样?” 杨岱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幅画有什么特别之处?他想了许久还是没有答案。 “难道要水浸火烧?不对,这根本就是普通的宣纸,又怎能受得那种折腾!” 杨岱摇了摇头,继续苦思冥想,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难道是另有玄机?” 杨岱摸了摸书画的纸张,手指又在书画的左右轴上各个的轻划了几下,书画轴部的两侧木轴竟被分离开来。 杨岱拿起木轴仔细的瞧了瞧,并无任何异常。 “咔咔。” 杨岱又照准一根木轴用力一扭,木轴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后使断了,里面并无暗格存在。 杨岱再次试验了几遍,都毫无所获,最终放弃,又研究起那幅书画来。 “难道是我想错了?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一幅白纸?” 杨岱自言自语地说着。 “可是如果真是白纸,那又为何会叫洛神剑法?不应该……不应该啊……” 杨岱想了很长时间依旧没有结论,最终还是决定往字画上注入自己的炁,看看能否产生反应。 杨岱运转功法,一股淡金色的炁从体内缓缓流动出来,汇聚于双手掌心处,慢慢凝聚成一团金光。 随着炁越来越多,金光逐渐变亮,最后变成拳头大小,杨岱把它包裹住字画。 “嗤——” 当金光接触到字画的刹那,整幅画像活过来一般,渐渐地,有一行蝇头小字显现出来。 笔锋锐利,直戳人的眼睛,让人感觉极其压抑,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虽为女儿身,自幼酷爱兵刃,尤其恋剑,岁二十自认为剑意通明,三尺寒光,八千里外斩妖还,自愧剑修之名……” “人生长路漫漫,临别之际唯有三恨,一恨长生路上,尽数尸骸,二恨仙路尽头为何方,山外是否有山?” “三恨此生无法重振南剑仙派祖师荣光,字落纸面心亦不甘,敢问上天,是否有仙?” 一共百余字,字迹娟秀却透露出一丝悲凉。 杨岱怔怔地望着这些字,心绪翻涌,久久不能平静,仿佛一位绝世高手即将逝去而无人相送。 让他的心情极其沉重,甚至有些窒息和痛楚。 杨岱收起手中的字画,叹了突然只觉脑袋昏昏沉沉,全身疲惫不堪。 “砰。” 杨岱软软的瘫倒在炕上,失去了知觉。 …… 不知睡了多久,杨岱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嗯?这是哪里?” 杨岱揉了揉朦胧的双目,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处山谷,四周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瑰丽仙葩。 忽然,杨岱听见远处传来溪水流淌的哗哗声,他循声走过去,清澈的溪水边。 有一位年纪轻轻的少女正弯腰洗着衣裳。 少女年岁不大,头上挽了一个简单的马尾,玄灰修身内衬衣料稍显粗糙,斜襟低领短袖,鎏银襟扣点缀领口里穿牙色里衣。 莲青色外衣长袂垂落脚踝,侧腰至裙摆处绣有青蛇暗纹刺绣,腰悬中绦五寸,银线镶云纹。 腰间又环红蓝二色细带,挂着锦囊,眉如翠羽,腰如束素,檀口微张,涂枣红色胭脂,胸脯饱满。 一双美腿笔直修长,足蹬一双鹿皮软底皂靴。 有道是盛比昭君重出世,犹如西子再还魂。 少女正专心致志地洗着衣服,完全没有察觉到身旁已经多了一个男人。 “姑娘。” 杨岱喊了一句。 可女孩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仍旧埋首洗着衣裳,仿佛没有听见。 杨岱见状,又加重语气喊了一句: “姑娘?” 少女依旧没有听见,就仿佛杨岱不存在似的。 一切都仿佛自然而然。 眼前这少女全身气息玄妙无比,不可言说,她仿佛置身在自己独立的世界之中,自成一派。 少女洗好衣物后,便站起身,朝着杨岱的身后看去。 “你来了?” 少女看像杨岱身后,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杨岱闻言回头,看向身后,但见刘樵站在自已身后,眼前的樵夫似乎年轻了几十岁。 面貌俊逸,身材挺拔,一袭玄衣,风姿卓越,令人移不开视线。 “临洛师姐邀请刘某,刘某岂能不来?” 刘樵拱了拱手,微微笑道。 少女嫣然一笑,宛若桃花绽放美艳不可方物,少女上下打量了刘樵一番,嘴角勾起,露出一抹浅笑,道: “许久不见,你的道心愈发坚定,看来我们分别多年后,你也确有长进,看来老师对你的期望很高,至少比我们高的多,坐。” 少女伸手做出个请的动作,随之打了一个响指,周围瞬间变出来一套石桌椅、茶具等物,以及一壶香茗,看起来与凡间的差距不大。 这两人都看不见杨岱,很显然是幻境,或者是入梦。 杨岱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仔细观察两人的举止。 刘樵坐下之后,喝了口茶水,道: “这些年我也没干什么大事,也就是娶妻生子,日子倒也惬意安稳,这茶水不错,口感细腻微甜,真乃佳品。” 少女微笑道: “你倒是会品,里面加了花蜜,自是不错。” “师姐今日邀我来此,不知有何事吩咐?如果为了那件事,我还是劝你放下执念为好,你是成不了的。” 刘樵说的很隐晦,只是迅速的用手指了指上空,又迅速缩回来了,显然是在防备什么东西。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懂,但是我还想试一试。” 少女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又抬头看向天空,道: “总归要争取一次吧!万一实现了呢?” 刘樵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忽然又冒出一句杨岱听不懂的话: “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为什么不愿放下?” “放不下,我要是能放下也不会成为今天这副模样了,你还不明白?南剑仙派的弟子全回不去了。” 少女摇了摇头,刘樵看向眼前的少女,目光复杂,继续说道: “你我皆为众生,你又何必非要追求这些?说说看,这是你的几次飞升了?” 少女轻声说道: “已经是第五次了,大道是很艰难的,并非是所有人都有登仙的资格的,就连阴司鬼仙之流也只是最下乘的长生而已。” “一开始的时候,我天真的以为我能成,后来才知晓,我真的成不了。” 少女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来,眼眸之中蕴含着泪水,她深吸一口气,强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继续说道: “我已经累了,真的累了,不想再继续这样活下去了,也许就这么离去会是另一条路,但是我不甘心。” 第一百一十三章:十三恨 一个执迷不悟。 一个悟而不得。 “怪不得当年老师总形容你剑气入骨,我当时还以为是笑话,没想到你还真是个贱骨头。” 刘樵嗤笑了一声说道。 少女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无忧无虑,不被欲望束缚,那时年少,觉得天地广阔,拔剑便可斩去所有烦恼。 可后来才知道,红尘俗世怎么可能是因为一剑就能斩开? 神剑尚且斩不断七情六欲,何况人间烟火? 无论是仙还是凡夫俗子。 皆要见自己。 “太上忘情,非无情。” “入情不放,皆在一念。” “正是我辈。” 两人异口同声的开口说道,颇为默契。 “他们自走他们的路,而我们也行我们的道,无有对错,无有高下,不过选择罢了。 有缘一起同行,无缘各自分开,不必眷恋,也不必牵挂。” 两人相视一笑,刘樵伸手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这是一条何其漫长孤寂的路啊! 他不愿与她同行,她亦不愿和他一起。 他们二人本该同行,却注定了各走各的。 “若是如此,倒也简单,只不过南剑仙派之中如今只留下你我二人,倒也还算好,你看那北剑仙派,传人都死光了,只有一个杨长庚在苦苦支撑着。” “话又说回来了。师兄师姐的道也志不在此,若是人人当如此,这大千世界,未免太过无趣,总要有人走出来,开辟新局。” 少女淡淡开口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洒脱,又说道: “呵,老师虽然说是将南剑仙派传承交于我等手中,但是我已悟但又不能脱身,困顿其中。” “早晚会失去自我,变作疯魔,倒不如随心所欲一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师姐,你本是天地之才,不应该困于此处的,何苦如此?” 刘樵问道。 “你不懂,我修行至今,已逾千载,但我终究只是凡人,哪怕真的达到了剑仙境界,却仍然逃不过轮回,终究要化作一堆枯骨。” “而若是却不灭三尸,分不出身外化身,纵使寿命悠久,顶有三花,胸有五炁,却终归不得逍遥。” 少女缓缓开口说道,不知何时起风了,杨岱的衣摆猎猎作响,少女的脸颊边多了几根发丝,显得格外飘逸。 “至于那些寻常传道,夺天地气运,窃天机者,更是无耻之徒,贪图功德,掠取众生香火,以求长生。” “殊不知天道循环,皆是小乘,只可成尸解仙或者鬼仙之流。” 少女继续说道。 “既然师姐已经看透了这些,那么何为中乘?” 刘樵再次问道。 “大道乃天之道,万物之理,无有高下,天意即道,用心于一,以求大道,不为外物沾染道心。” “与内好好修行,以致至真至纯,与外则不会执着一切。” “如到无为不无为而化生万物,皆出于不经意间,此为中乘,可成地仙。” 少女徐徐说道。 “何为最上乘?” 刘樵再次询问道。 “以天地万物为炉鼎,最上乘者,一尘不染如皓月当空,三千界清静。” “只灵台方寸一点灵光可参天道正理,超越于诸法外,跳脱于大道之上,为真仙。” 少女继续说道,言毕之后,微笑着看向刘樵。 “多谢师姐解惑,受教了,我明白了” 刘樵躬身施礼。 “你明白什么了?” 少女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大道无穷,无为而已。” 刘樵微微一笑,眼眸深邃。 “好一句无为而已,你果然与别人不同,难怪老师会收你为弟子,想不想拜祭一下师兄师姐的墓地?” 少女提议道。 刘樵摇了摇头,说道: “我已与他们无关,何须再拜祭?” “那你要不要拜一下我的墓?” 少女俏皮的眨巴了一下眼睛。 “可。” 刘樵答应道,少女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场景变换,山谷之中的景色瞬间消失,转而出现一座破败的坟冢,周围杂草丛生。 杨岱发现,就在他的前面,有着七零八落的墓葬群,急许枯藤寒鸦,野草萋萋,看似凄凉。 “这里便是你为自己选的墓地吗?” 刘樵抬脚走了进去,坟冢之中有着一股腐朽之味扑鼻而来。 “这是师伯的墓,这是师兄的墓,师姐的墓,这是师叔的,而这便是我的墓……” 少女一字一顿的指给刘樵,每一个名字都蕴含着浓郁的悲伤。 “老师说,我们这一脉,一代比一代弱,直到现在,我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位师兄师姐离我而去了,如今唯独剩下你我两人。” 少女喃喃的说道,语气低沉,这里埋葬的多是两人的师门中人。 有执迷不悟之人。 有求而不得之人。 有悟而不醒之人。 见人相,见我相,见众生相,人生红尘百余年,最后只化作孤坟。 朝闻道,夕死可矣? 长生路上。 尽数尸骸。 少女与刘樵忽然不见了,那些墓葬群也忽然不见了,只留下少女的墓,爬满了绿色苔藓与树枝。 杨岱下意识的弯下腰来为少女清理墓碑,只是忽然之间,杨岱停住了动作,眉宇之中闪过一丝惊诧 墓碑之上赫然刻着五个字。 “沈临洛之墓。” 这五个字笔锋刚劲,苍劲有力,隐约之中似乎还有一缕剑意缠绕,竟让人心神震颤。 杨岱在左下角还发现了墓志铭,这些文字温润平和,仿佛随意写成,杨岱轻声地念了出来: “此生修行,曾遇名师,结交好友两三人,纵心于天地之间,无愧于人,得江湖尊号,洛神仙子,然名号不实,飞升失败,寿元将尽,唯有师门十二恨,至死不休,记录于此。” “一恨才人无双。” “二恨红颜薄命。” “三恨江浪不息。” “四恨世态炎冷。” “五恨月台易漏。” “六恨兰叶多焦。” “七恨河豚甚毒。” “八恨架花生刺。” “九恨夏夜有蚊。” “十恨薜萝藏虺。” “十一恨未逢敌手。” “十二恨山外有山。” 杨岱仔细的读着,灵台方寸中闪现过十二位年轻男女执着的东西,花花世界,无尽苍生,都有遗憾。 也有喜欢,但是正因为有遗憾,人生才完美。 观其文字,如见其人。 一连十二个恨字,但是却没有怨念,只有遗憾,寄托于无边的道心,归于一人,原本以为能成仙,但是却终究成不了。 此为剑修十二恨。 第一百零四章:洛神剑起 杨岱能感觉到南剑仙派上下弟子的悲伤,南北两脉弟子本心自然纯粹,那些恨的,遗憾的,都只是修行不够而已。 若是道境足够高深,又怎会被困于此,难怪那些大门派,即使收徒,也不愿招收太多的俗人。 烟笼寒山,一望无际,仿佛天地相连。 大道苍凉之感,油然而生。 这里如果没有坟墓将会是一个极为合格的仙府,在这样的环境下修行,哪怕是一头猪都能够成仙了吧。 杨岱的左面不知何时,沈临洛站立于他身侧,言笑晏晏: “杨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这种语气,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让人很舒服。 杨岱微微颔首说道: “不知沈前辈还有什么嘱托要告知在下?” 沈临洛轻笑言道: “杨先生可知,这里是何方?” “在下不知,还请沈前辈明示。” 杨岱神色不变,依旧温润的说道。 沈临洛看向杨岱,眼中带过几分赞赏,这是真正的泰山崩于前而不乱啊! 当然,也仅限于此。 沈临洛说道: “这里,便是南剑仙派的遗址啊。” “我曾听我爷爷说起过南派剑仙门练脉,北派剑仙门练炁?” 杨岱询问道。 “然也,我们这一脉没落的太早了,原因无他,本门入门手段严苛至极,以至于传到我这一代,宗门只余十二人。” 沈临洛说着话,脸上浮现起几丝缅怀之色,似乎回想起了往事峥嵘岁月。 接着说道: “但即便是只剩十二人,南剑仙派也在慢慢的没落……” “前辈想说什么,不妨明说,不用拐弯抹角。” 杨岱皱眉,打断沈临洛的叙述。 “呵呵,好!” 沈临洛轻声一笑,目光却是越来越亮,咳嗽了几声说道: “我准备将我的洛神剑也赠与先生,就当我给先生的谢礼了,说起来此剑还算得上是天大下十大名剑之一呢。” 说完,她看着杨岱,等待答案。 杨岱神色不动,淡然问道: “不知前辈为何选择在下?” “我要能指望刘樵,我还指望你干什么?” 沈临洛突然激动,声音提高了八度,继续说道: “刘樵虽然是我师弟,但其性子偏软,师门手段老师传给他,也没悟出多少,当年甚至动了凡心。” 杨岱听闻这句,终究忍不住问道: “敢问前辈,你为何认定我一定能做到这一步?” 沈临洛沉默了许久,最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叹息说道: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只觉得你与我南派剑仙门有缘,老师曾说过,遇到有缘之人就传下衣钵,不求发扬光大,有个传人就行。” “这份因果,在下受不起,还请前辈另找他人。” 杨岱摇头拒绝,他和三一门并没有任何瓜葛,贸然接手,实在是太冒险了。 “杨先生先不要急着拒绝,您日后会举动施为,每合天心,常行大慈,普渡厄难否?” 沈临洛反问,目光灼灼的盯着杨岱,等待答复。 杨岱心中略作迟疑,随后点头,坦荡说道: “自然,当如是。” “这便是了,我观杨先生乃大智慧、大毅力之士,或许有机会达到破碎虚空而开天门,所以才将洛神剑交与杨先生。” 沈临洛的目光更加炽热,她紧紧盯着杨岱,希冀着他的表态。 杨岱身躯笔直,并未作答。 大道萧瑟。 颇有独行天涯之意。 良久,杨岱才轻声说道: “沈前辈,恕晚辈直言,我与南派剑仙门并无渊源,如何担得起这份责任?” 沈临洛摇头失笑,她看着杨岱说道: “杨先生,南北两脉本就应该同气连枝,日后杨先生若有所成,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重不重镇宗门荣光,全在杨先生一念之间。” 杨岱微微蹙眉,他不知道沈临洛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既然对方说到这个份上了,足以见得诚意。 “在下答应,若修炼有成,自然会开枝散叶,争取早日将南北两脉合在一起。” 杨岱说道,这番话,算是彻底同意下来了。 他毕竟是外人,虽然有心帮助,但却也不会去争夺传承,免得惹来麻烦。 “杨先生,传承香火绵延,非你一人之事,而是整个南北剑派的责任,若是遇到以后有缘之人,传了便是。” 沈临洛微笑,伸出纤细玉掌,从袖口内取出一物递给杨岱说道: “这里有我们南派剑仙门历代祖师留下的传承秘笈,杨先生且拿去参详罢。” 杨岱接过沈临洛递过来的东西,低头仔细查探。 只见这是一卷泛黄的书册,纸张陈旧,边角处磨损的厉害,但隐约间,却有灵韵流转,似蕴藏了无穷奥妙。 杨岱抬头,凝视沈临洛,说道: “沈前辈就不怕我将其据为己有吗?” “呵呵,我信杨先生。” 沈临洛嫣然一笑,毫不犹豫说道。 杨岱不再说话,收好书册,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问道: “不知沈前辈与惑阳城的沈家有什么关系?以及沈前辈的剑招在哪里?在下并没有找到,这让在下该如何传授?” “那是我的本家,剑法我传给杨先生,有劳杨先生再代师传授吧,至于洛神剑就不必再给了。” 沈临洛解释了一句,杨岱这才明了,当下点头称是。 沈临洛微微一笑,当下场景变换,斗转星移之间,杨岱只觉得眼前一花,只见场景变成了洛水之畔。 洛水其色苍苍,有天汉之象,水势浩渺,帆樯林立,岸柳成荫,芳草鲜美,长桥卧波,人车熙攘。 远处烟雾袅绕,有亭台楼阁坐落,飞瀑横流,灵禽鸣啼。 “我只演示一次,还请杨先生看好了。” 沈临洛说道,她食中二指并拢,猛然点向洛水。 顿时之间,只见周遭的空气骤然震颤了一下,接着洛水中掀起层层波澜涟漪,整个洛水最后竟然猛的一分为二。 “洛神剑起!” 沈临洛左手捏诀,口中轻喝一声。 嗡! 霎时间,洛水之底响起清脆的铮鸣,接着一柄古剑冲破水面,悬于半空。 剑体刻着洛神,闪烁寒芒,剑刃长三尺五寸,薄如蝉翼。 剑锋锐利,宛如秋霜寒雪,让人心悸,一股森冷剑势席卷四野。 有道是剑气煌煌,可斩山川岳渎,断江河湖海。 沈临洛仅一式洛神剑起,便带着这样的威势。 “嘶!” 饶是杨岱,也被倒吸凉气,惊呼出声。 “好剑!” 他赞赏一声,接着看向沈临洛,目露异彩。 第一百零五章:子曰 剑气凝而不散,显然是经过千锤百炼才会达到这种地步,就连他自己都做不到这一点。 沈临洛没有回话,而是伸手将洛神剑握在掌心中,开口说道: “杨先生,看好了,接下来这一剑,能悟多少,全靠先生的造化。”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眸子里爆发精光,右臂微扬,一剑刺去。 咻! 剑光凌厉至极,瞬息划破虚空,朝着对岸射去,所过之处,空气扭曲,泛出丝丝缕缕的波纹。 这一剑很快,但又慢得可怜,似乎只要稍加注意,便能避过这一招。 但偏偏就是这么慢,却给人一种难以躲避的错觉,仿佛已经陷入死境,无路可逃。 沈临洛不断演示,每演示一遍,她的速度都快上几分,直到最后,已然变成了残影。 一剑快过一剑,剑法越发高超,令人眼花缭乱,根本找寻不到她的身影,唯有一道璀璨至极的剑光,照耀八方。 如银河倒挂,天降陨星,剑光凛冽,犀利迫人,更蕴含着难言的大繁若简。 “好剑法!” 杨岱赞叹出声,这等剑法就算是他爷爷杨长庚亲自施展出来,怕是也逊色不了多少。 沈临洛不答,收剑,立于原地,脸颊上隐隐浮现出汗珠,显然刚才那套剑法消耗颇巨,让她体力透支。 以至于沈临洛的身体渐渐的虚幻了起来,看样子下一刻就要彻底消失。 杨岱见状,急忙问道: “前辈,你怎么样?” “状况不太好,我马上就要消散了。” 沈临洛苦笑摇头,缓缓说道。 杨岱闻言一惊,还想再说什么时候,却听到沈临洛继续开口: “杨先生,请记住我今日教导你的东西,除了传授沈家之人,切莫传与外人……” 话音未落,沈临洛的身形化为光粒子,消散不见。 而周围的环境又随之一变,杨岱猛然醒了过来,发现他还是躺在刘樵家的炕上,而沈临洛早已消逝不见。 “原来是南柯一梦么?” 杨岱捂着脑袋,喃喃开口,此时他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竟然做梦了。 虽然只有短暂的片段,但梦中的情景却深深的印在他脑海当中。 杨岱低下头看去,发现他的手边压着一个泛黄的书册与一柄莹莹古剑,剑气如同洛河在剑身上环绕着。 正是南派剑仙门的传承,杨岱先是将洛神剑压缩收好,之后拿起书册,翻开书页,看了起来 这本法门晦涩难懂,有些字符杨岱从来没有见过,不过基本的理念倒是很不同于大众,甚至很惊为天人。 原来是逆天地造化而行之,使剑炁变成那种极为纯粹的天地之炁,还可以温养出剑灵来。 杨岱坐直身子,盘腿打坐,认真阅读,一时间,竟忘记了时间。 清晨,天蒙蒙亮之时,杨岱终于停止了阅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杨岱心念一动,催动金光咒,全身散发出淡淡的金光,但是仔细看去,这些金光流动的极为缓慢,甚至发白。 这只是初步入门而已,一共只有九重,若是达到第九重,还差得远呢。 “杨小哥,起来吃饭了。” 突然,外面传来刘樵爽朗的声音。 杨岱赶紧把书放到袖子里面,整了整衣物走出房门,果然见到刘樵已经做好了早饭 “杨小哥,昨晚睡得好吗?” 刘樵笑着询问道,丝毫看不出来他是一个高人,相反那种乡村汉子的感觉十足。 “刘老哥,睡得挺香的。” 杨岱也不想拆穿刘樵的伪装,每个人都有权利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拆穿了反而不美。 “杨小哥睡得舒服就好。” 刘樵嘿嘿一笑,转移了话题: “对了,杨小哥,你不妨多住几日,如何?” “不了,我今日就走,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办。” 杨岱婉拒了刘樵的邀请,他和刘樵并非熟识,只不过因缘际会,才会遇到,如今自然没必要久留。 刘樵闻言也不强求,笑呵呵的开口: “既然这样,那俺也不耽搁杨小哥的行程。” 杨岱点头致谢,吃完饭后,刘樵送他出门,一番告别,两人挥手作别。 “杨小哥,希望咱们还能够相逢。” 刘樵笑眯眯的开口,杨岱也笑着回礼。 两人寒暄几句,刘樵目送着杨岱离开,然后返回屋内。 杨岱的包裹里面自然是多了一些饼子,足够杨岱在路上吃了。 ……………… 云中县的学堂里,不满四五岁的孩童们坐在课桌前,正襟危坐,手中拿着书册,不约而同地念起了文章: “圣人曰:观今见古,多学多闻,学而时习,不亦乐乎,君子立身之道,贵在坚持,勤奋而好学,不辍怠惰。” 颜卿手持书本,在孩子们的身边来回踱步,最后回到夫子教案之上,俯视着下方的孩童。 秋收过后家里也没什么事儿了,正好云中县的私塾里缺一个教书夫子,颜卿便去帮忙了。 不得不说,颜卿上课生动有趣,讲解文章通俗易懂,很容易引起孩童们的好感。 这比一些古板的老夫子讲的太好了,孩童们都争着抢着要颜卿教。 “停,今天我要讲的是邹忌讽齐王纳谏,今日的考教有过于从前,我想听听大家对于此篇的看法。” 颜卿顿了顿,这次考教是他临时起意,如今的夫子上课都使用《正训论语》为教材。 只教孩子们顺从,敬畏官府,知法守法,并没有提及任何政治上的东西。 虽说如今这种导向是对的,但是夫子们并没有想过这些孩子们将来成人之后要怎么面对社会。 到最后一心向钱看,攀权附势,见风使舵,变色龙的思维有些露骨了。 这也是大齐学子的必学六册之一,一些思想陈旧,且删了很多有意义的内容,这才造成了学风败坏,各种歪风邪气横生。 杨岱也曾与颜卿讨论过为什么朝廷就算不换但是也不改,是真的不知道还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么算来,也是大逆不道了吧? 很多夫子都没有站在庶民与官场的角度深思这两者有什么问题,因为他们只知道顺从不知道创新。 夫子教学从来就只有顺从两个字,教导学生不要脱离集体,要以大局为重。 他们也明知道这样刻板,迂腐无味,但是这样方便管理学生思想。 这样一来学生只知道条条框框,不知道一点,学习能力的普通的学生也不敢普通了,因为普通是有罪的。 顺从让学生们活成了人,也变得愚昧无知,更加没有了进取的欲望。 这样的教育模式颜卿不喜欢,以爬树的标准来说吧,你是猴子是鱼还是鸟或者其他花花草草,对于朝廷来说根本不重要。 但是你让一条鱼去爬树,它大概率会觉得自己是个笨蛋。 顺从从来不是一个褒义词,相反它害了学生,不是一个夸奖的词。 第一百零六章:祖坟炸了 且学子只能通过科举的向上爬,到头来一半都会落榜,即便侥幸上了状元,恐怕也会因为没有人脉不受重用。 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所以颜卿不愿意用这种模式教导学生。 落榜的学子又脱不下自己那身长衫,不愿意去干一些下苦的活,就只能继续混吃等死,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彻底废掉。 颜卿不忍心看到这一幕,就想自己琢磨出来一套适合每一个学子的教学理论。 你学习不好,可以,但是你不能是一个人品败坏的人渣! 你不尊师重道,可以,但是你不能辱骂父母、欺凌弱小! “下面,我给学子们讲一讲我的想法。” 颜卿轻咳两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颜卿扫了众人一眼,然后开始缓缓讲述,他的语调平稳,带着一股奇异的磁性,仿佛是一个年迈的大儒在授课一般。 “我刚才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应当多多游历山川,增广见闻,不仅是读书,还需要结交朋友,这些朋友,包括士族,商贾,武人,以及贩夫走卒。” 方敬卿顿了顿,看了看众位学子的表现,似乎都在认真倾听。 颜卿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我们读书人,不仅要学习文化,更要有知识。若是只读死书,终究是空谈误国。” “我们要知道世间诸事,王朝的繁衍和衰败都有迹可循,要创造一个富强的王朝。” “诚然,妖魔与人类多有不同,但是理应放下成见,教化他们,应该与一切都和谐共生,君子和而不同。” 颜卿又叫一些有足够表达能力的学子来阐述他们的观点,至于那些反应慢且愚钝的学子,方敬卿也不生气。 而是又讲了一遍,比之前讲的更细致,更清晰。 “真是育人大于育物,杨先生诚不欺我啊。” 颜卿感慨万千地叹息道,此时也快下课了,颜卿便让孩子们先走了。 自己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教学理念。 ……………… 云中县城隍庙中。 监管功德司的阴司判官正在批阅手中的册子,包括各司概括,阳氏有功德之人他就加功德,没功德之人就有待观察。 甚至还有日巡夜巡游汇报有什么人要死去,需要引入阴司,有什么人气运昌隆,可以加功德。 阴司判官是专门负责处理阴阳两界的事情的,同时也兼职记录功德簿。 以及各司入册阴魂若生前什么为难之处,也要重新审查,免得冤假错案。 此时在这位阴司判官面前,摆放着一大摞未检查的章册,这位阴司大手一挥,就把这一大摞的册子全部盖上印鉴,算是做完登记了。 “拿走拿走,下一叠,快点。” 阴司大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苍蝇一般让那些鬼差处理这些事物。 那些阴差哪敢耽搁,连忙捧着东西飞跑,就像逃命一般。 这位阴司判官脾气很臭,谁都不敢惹他,因为事情总处理不完,他已经好几日没有休息了 阴司判官撇了撇嘴,将目光投到旁边堆积如山的册子。 这几天,阴间各部都很热闹,这位判官已经好久没有接触到这么多的事务了。 “是是是,老爷莫急,正在整理,马上就好。” 这时候,旁边传来谄媚讨好的声音,阴司判官抬头望去,却是一个穿着红袍绿裙的妖娆女子。 她脸颊微微泛红,额角的胭脂痣格外鲜艳夺目,双眸水汪汪的,仿佛随时会滴出水来。 “怎么?这些破事儿就弄成这个样子?” 阴司判官皱眉问道,语气中满是怒火,这些鬼差办事效率太低了,根本不像话。 “是是是,您别生气,这些鬼差办事效率确实差了一些,我保证明天就会好的,明天一定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册子都归拢好。” 红衣女子陪笑着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妩媚,她是这位判官手下的一个阴使,权利也不小。 “哼,最好明天就能办妥了。” 阴司判官冷哼一声,红衣女子娇滴滴的凑上去帮忙倒茶,她生前是个风尘女子,自然知道该如何取悦男人。 “哎呀,您喝口茶吧,消消气。” 红衣女子柔软的身体贴近阴司判官,香气直往鼻孔钻,让人欲罢不能。 “滚!” 阴司判官猛然推开这名女子,厌恶道: “本官最恨你这样的庸脂俗粉,一身胭脂味,脏了我的屋子!” “是是是,您别生气。” 红衣女子被推开,虽然恼怒,但是还得强颜欢笑,她可不想去搬那些册子。 这可是一个苦差事,大半时间都在路上,她犯不着这样折腾自己。 “老爷,您看这是今天送来的摧心提力灵丹,这可是极好的东西呢!” 红衣女子献宝一样递上一块丹药,这块石头呈黑色,表皮粗糙,摸上去凉丝丝的,很舒服。 “拿走,我不要你的东西。” 阴司判官嫌弃地推开,这个红衣女子竟然还想贿赂他。 “这……好吧……” 红衣女子有些失望,但也无可奈何。 “大人,不好了,怪事儿了,您快去看看吧!” 有两位文职打扮的鬼差急匆匆从外面闯进来,慌张地说道。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不像话!” 阴司判官沉下脸训斥道。 “是……是……” 两名鬼差吓得噤若寒蝉,其中一人说道: “大人,方才有册子出大问题了,我们搬不动,福禄司的两位判官让我来请您过去看一看。” “哦?” 阴司判官站了起来,跟着那两名鬼差向外走去,临出去之际,对着红衣女子吩咐道: “你去告诉其他的鬼差,这段时间不准偷懒,否则严惩不贷。” 片刻之后,福禄司所在,好几司的判官全都集中到了这里,而桌案上。 正放着一本功德簿和一本福禄册,隐隐透着宝光。 阴司们对视了一眼,心中暗惊,看来这人是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以至于功德与福禄噌噌往上涨,且涨了这么多,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事。 福判官看了一眼各位同僚,伸手翻开两本册子,前面那些页都略过,直接翻到了宝光透出的那两页。 下一刻,宝光愈发刺眼,耀的判官们纷纷闭上眼睛。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原本普通的册子已经变成了金灿灿的黄纸,散发着温润的宝光。 “这……” 判官们惊讶极了,这种异象,只有封侯拜相之人才会产生,而且日后得是千古名臣,否则即便是功德滔天,也不会出现宝光。 所有阴司判官全都将视线落到这几页所属之人的名字上。 颜卿! 第一百零七章:浩然气 “这小子究竟干了啥好事?竟然能引发这种宝光异象!” “真是奇了,按照规矩,凡是能够引发宝光异象的,皆为当世人杰,日后足够资格封侯拜相,甚至封王也可能啊。” 阴司判官们震惊不已,这种异象只有大贤出世才会有。 “现在该如何是好?” 福判官也懵逼了,在场的判官根本无法拿起这两本册子,这简直就像烫手山芋,扔也不行,收又怕烫坏。 好在这两个册子上的宝光并未持续太久,慢慢黯淡下去。 众判官松了口气,幸好宝光散去了,否则他们还真难办。 “福判官,既然无事了,我们便先离开了。” 众位判官说道。 “好,诸位大人慢走。” 福判官连忙拱手作揖,将这些判官送了出去。 远在千里之外,杨岱似乎心有所感,看像云中县的方向,心中似乎有一种奇特的感觉。 如果硬要形容,那就是杨岱感觉颜卿身上的书生气又重了几分。 但很快,这股感觉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奇怪,怎么突然没感觉了。” 杨岱皱眉思索,却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缘故,摇了摇头,洒然一笑: “不过得友如此,真乃我之幸事。” 杨岱看了看天色,他也走累了,此时正值中午,阳光灿烂,他随便找了一块巨石坐下,参悟逆生三重。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浩然正气这类东西的,有的也只有气运命数而已。 其实也挺难理解的,只是世人以讹传讹罢了,假如浩然正气存在,那么奸臣身上也有浩然正气吗? 很显然说不通,目前最流行的说法是王朝兴盛之时,帝王与文武百官共同聚集气运于皇宫。 使得皇宫的龙气旺盛到极致,从而造成浩然正气的出现。 这种说法,杨岱倒是信了几分。 但是如果王朝衰败,浩然正气不浩然了,浩然正气该怎么称呼呢? 总归来说,气运这东西,虚无缥缈,谁也摸不清楚它的存在方式。 不过这些对于杨岱来说都不算重点,因为即便气运再玄妙,也终究是死物。 哪怕是练炁之人,也不见得能活过万载岁月,寿元耗尽,依旧烟消云散。 练炁之人虽然寿命悠长,但也经受不住岁月的侵袭,更别提修仙路上的艰险。 一次闭关,少则数年,多则百年都是常态。 杨岱静心凝神,慢慢感悟。 说起来无论是最基础的练炁诀还是道门最高深的秘法道术,都只不过是区分五行阴阳。 借助自然力量,沟通天地,显化自身的手段而已。 只是在修炼的速度和效率上有着差距罢了,小练几层大练几层,只是方便糊弄人罢了。 就比如现在的杨岱,修炼了这么久,也不过才刚刚达到一层而已。 真正的老修行若是想精进,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需要领悟自然、天地间的种种奥妙,并非一蹴而就之事。 当然有人一朝顿悟,有人穷极一生也只是停留在原地踏步,或许就在你的眼皮底下。 有人一跃登临九天之上,俯视芸芸众生。 修行唯心,你相信什么就是什么,神通不敌业力,有道门前辈认为修出顶上三花,胸中五炁。 哪怕是以武入道,修武不修术的莽夫,也足以横扫群雄。 当然这种说法,一些人是嗤之以鼻的,以力破巧?若是不能性命双修,魂魄都是那般脆弱,肉体强壮又有什么用处? 而且纯习武不修心法之人往往脾气暴躁,动辄杀戮无辜,这样的人又谈何破巧? 但是也有一部分人认为道心叩音最重要,在极大的程度上磨砺了自己的道心,当然会有很大的几率变疯。 现如今,道门这两部分人依旧在辩论,但是争吵的焦点却已经不局限于道家,而是转移到了佛门之上。 佛家讲究六根清净,斩断尘缘,一心修禅,这让道士们十分反感,觉得佛家太过迂腐了,这样修来修去,能修出个什么? 道门的观念和佛门完全背道而驰,双方自古以来都有矛盾冲突。 总之佛道二家,各执一词,争吵不休,互不相让,这也是导致佛道矛盾激烈的主要原因之一。 至于飞禽走兽,草木花鸟鱼虫想要修行成人更加艰难,甚至说是苛刻。 不仅仅要有灵智,更需要机遇和运道,这些东西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除非是常年累月积攒道行,凭借着自己的狠劲儿打熬筋骨血肉,才有机会蜕变成人,成功脱胎换骨。 当然,一些妖物很难摆脱开脱灵智之前的恶习,自然也是有一些心性纯粹的妖物。 但是也会因为尝到了甜头而变得凶戾,从而厄业缠身。 因为一些妖物已经不再局限于是狐狸吃兔子了,它是不会满足的,这种妖物祸害别人不说,也祸害自己的道行。 反倒是凡尘武学,虽说不能凝聚后天真气,但是打通经脉,一步一步向着先天靠近,也颇有裨益。 杨岱盘膝端坐,缓缓吐纳调息,杨岱只需要自己活得舒服就好,他很清楚自在逍遥的分量有多重。 此时杨岱身内天地已经初具雏形,但依旧是混混沌沌,朦朦胧胧,宛如蒙纱一般。 这种状态,也就意味着杨岱只是初窥仙道门径,尚未达道真仙之流,还需要日后继续打磨。 不知不觉之间,杨岱身上的皮肤已经渐渐的由黄变白,虽说白的不是那么显眼,但是黄里透白,莹润有光泽,十分养眼。 不知何时,这条小道上竟然起雾了,迷雾越来越浓郁,完全看不清楚视线。 远方,一辆马车驶了过来,赶车的马夫,没有骑在马上,因为大雾什么也看不清楚。 干脆慢吞吞的前行,这样一来,至少可以避免迷路。 马车里面坐着一位公子,他穿着圆领秋色窄袖东绢锦袍,左右袖口绣云纹,腰扣十二虎首蹀躞带,猿臂蜂腰,玉颜朱唇。 剑眉斜飞入鬓,星眸顾盼之际,隐约可见凌厉锋芒。 杨岱睁开眼睛,透过雾气看问马车,微微眯缝起眼睛,心中暗忖: “莫非这是某位权贵子弟外出游玩?” 第一百零八章:偶遇 马车中的公子手持折扇,轻轻敲击掌心,这是他的爱好,每次外出游玩。 都必须保持这样的节奏,否则就浑身难受。 马车因为大雾的原因走的很慢,公子坐的难受,便掀开了车帘,伸了伸胳膊,准备透透气。 “喜叔,怎么起了这么大的雾?” 公子对着马夫喊了一句,声音温润如玉,带着一丝关切。 被叫做喜叔的马夫闻言抬头,露出憨厚的笑容: “世子有所不知,这里是龙岭山,山中雾霭重重,平素都是如此的,我也想快点,奈何这路实在不好走!” 公子叹了口气,将目光放远,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怪事儿,我也是年轻之时经常跑这条道,大雾倒是见了不少,但是没见过这等浓厚的雾啊。” 喜叔皱着眉头看着远方,喃喃自语的又说道: “听闻龙岭山中有宝藏,莫非是哪位王侯的陵寝被发掘出来了?” “喜叔,不要乱猜。” 公子摇了摇头,阻止了喜叔的话: “我听父王说大雾深腾之地,都是有仙道高人在此修炼,不可胡乱妄议。” 喜叔连忙低下头: “世子教训的是,老奴错了,世子您接着歇息吧!” 公子嗯了一声,把目光转移到自己的扇子上,这个扇子,还是去年生辰之时父王送给他的礼物。 扇骨是用上好的紫檀木雕刻而成的,扇面上的画作更是名家的手笔,极具风雅,最适合男子使用。让他喜欢得紧。 只是最近几天,他总觉得胸闷气短,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算了,别多想了,我这次出来主要是散心,若是遇到什么事情,自然有府上长辈处理。” 公子将折扇收起,靠向车壁,缓缓闭上双眼。 “吁……” 突然,车厢一阵晃动,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 公子睁开眼睛,看着窗外,却见雾霭朦胧之中,正前方有一块巨石,石头上面坐着杨岱。 只不过杨岱全身肌肤已经变得宛如玉石,散发着莹莹白光,一股淡淡的清香,从他的体内逸散出来。 “喜叔,发生什么事情了? 公子问道,喜叔疑惑说道: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出现了一座石雕?” “石雕?” 公子闻言,往前看去,只见杨岱周身笼罩在氤氲迷蒙之间,隐约看得清五官,但是看不真切。 仿佛一尊谪落凡尘的神仙,坐于石头上,静谧无比。 “喜叔,这是神仙吗?” 公子忍不住询问道,这般景象,简直太神异了。 喜叔也是满脸惊讶,看了许久,终究是没能看明白,最后只能叹了口气: “老奴愚钝,竟是看不懂,不知是哪位高人在此休憩,常听说仙人也会游戏人间,也会点化凡人,老奴不知道是不是仙人降临。” 公子闻言,也不再多说。 这种事情,本来就玄妙至极,即使他贵为皇族,有些东西,也不是他所能触碰的。 杨岱坐在巨石上,一动不动,整个人与那巨石融为一体。 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身躯越发晶莹剔透,渐渐有一层薄纱覆盖,若是仔细观察,甚至可以隐约看到其体表的血肉纹络和筋骨。 四周的雾霭也在缓缓消退,露出原本的青山绿水。 忽然,杨岱睁开了眼睛,全身上下的莹莹白光散去,他张嘴打了个哈欠。 公子也被惊到了,不过他仔细的打量了杨岱一眼,突然眼睛一亮,试探的询问道: “阁下何人,为何在此?” 杨岱扭过头,看了一眼公子,随意的挥了挥衣袖: “路过罢了。” 杨岱的语气平淡,不含任何感情色彩。 公子微微蹙眉,这个男子看起来并不像是普通人。 他的视线转移,看向杨岱旁边,只见那巨石上面赫然摆放着剑匣,似乎并不是凡物。 杨岱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缓步朝着马车行来,他的速度不快,却给人一种沉稳安定的味道。 “这位公子,不知你前几日在春惠江醉酒落水,可曾记得?” 杨岱走到马车门前,开口说道。 公子闻言,瞳孔猛缩,他确实忘不了这件事情!当初喝酒误事,落水差点死掉。 “你怎么知道的,我想起来了,你是那艘小船上的灰衣先生,你问这事干什么?” 公子警惕的看着杨岱问道。 “你身上煞气凝结,要小心美色,近几日你可能会有祸灾,公子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如果想要破解,在下劝公子还是去给万象城的江神老爷上一炷香,或许有效。” 杨岱语气淡然的开口道。 公子闻言,心念电闪,半晌后,他才回应道: “多谢先生相教,我叫萧牧云,请问先生如何称呼?” “姓杨,单字一个岱。” 杨岱话音刚说完,下一刻,便忽然之间不见了,仿佛凭空蒸发一般,诡异至极。 萧牧云看到杨岱忽然消失,吓了一跳,不由的摸了摸怀里的折扇,暗自嘀咕了几句。 这个先生虽然古怪,但是似乎并不是坏人,他的话,值得考虑。 传说中仙人能腾云驾雾,说不定这位杨先生可能是腾云飞走了。 “世子,世子,该启程了。” 喜叔赶着马车走到萧牧云旁边说道。 “哦,好。” 萧牧云点点头,钻出马车,坐在了马车中,吩咐喜叔继续启程。 “喜叔,我们先不回长安了,绕道去万象城。” 马车中,萧牧云突然开口说道。 喜叔闻言,顿时愣住了: “世子,咱们今天早晨不是去过万象城吗?” “那就再去一次,京畿那边太子殿下和我的好姐姐正斗得厉害,我们这个时候不宜掺和进去。” 萧牧云说道。 “那……好吧。” 喜叔犹豫片刻,终究答应下来,反正他对万象城也很熟悉。 “喜叔,你觉得将来这天下该归谁治?” 萧牧云突然开口问道。 “这……” 喜叔迟疑了。 他是宫廷中的老人,深知君心难测,这个问题,不是他能够揣摩的。 “世子慎言呐!” 喜叔小心翼翼提醒道。 “若是天下在我手,那么我便做那始皇帝,成为千古名君,还怕洗不出一个朗朗天下?” 萧牧云豪气干云道。 “……世子,老奴不敢苟同,太子与二公主岂能容忍你染指天下?” 喜叔闻言,又劝诫道: “世子,三思啊。” 萧牧云闻言,笑了笑,没有再开口,只是眼眸中露出精芒,让喜叔心底不禁一颤,连忙闭上了嘴巴。 第一百零九章:劫道 马车缓缓行驶,向着万象城而去。 而此时,杨岱的身影却悄无声息的浮现在半空中,远望着公子离去的背影,目光闪烁。 “此人非池中之物,日后必成大器!大齐未来王朝更迭,必会有此人的一席之地。” 杨岱目中流动奇异神采,又洒脱一笑: “只是可惜,他还年轻,若等三十岁以后,或许有机会争一争天下。” “但现在嘛,却差了些火候了。” 说罢,杨岱转身,化作一缕青烟,刹那之间,消散于无形。 …… “他奶奶的,今儿看来是又等不到自投罗网的肥羊喽~” 一个獐头鼠目,身材矮小,麻子脸,浑身透露着猥琐气息的年轻男子趴在一处桥边的草垛里,一脸晦气的嘟囔着。 这是一名贼人。 他名叫狗顺儿,骂骂咧咧的将手中已经攥出汗的匕首插回刀鞘,从怀里掏出酒壶猛灌两口后。 探头探脑的往桥对岸张望,似乎在等待什么猎物。 “娘的,这都多少天了?也没见过几个肥羊,真他妈晦气!” 喝完酒后,狗顺儿呸呸吐掉嘴角残渣,继续埋怨道: “算了,今儿就当放假了,在这趴到晚上,回去后说不定白三姨可能会给我大鸡腿儿吃。” 想到白三娘,狗顺儿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嘿嘿直乐,仿佛看到了一只大肥鸡躺在自己面前。 他虽然长相猥琐,身材瘦小,但本事却不弱,一身暗杀技巧炉火纯青,被白三娘收留之后,专门负责劫道或者暗杀。 因为其身材和猥琐气质,在宰羊集倒是混得风生水起,白姨也很信任他。 斜阳西下,一阵风吹来,昏黄的余晖洒满整座桥梁,将一片荒凉笼罩住,显得越发萧瑟与凄冷。 十多丈的铁桥在风中来回摇晃,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铁桥仅仅被麻绳捆绑着,一旦风稍微大点,便会被扯断,随即落下万丈深渊。 铁桥的下方是裂开的河水,汹涌奔腾,湍急无比,若是失足坠入其中,绝难逃生。 如果是有人路过,狗顺儿便会送他上西天,搜刮他身上的金银珠宝。 至于死者尸体,早就被河中怪鱼吞食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而若是缺苦力了,则会被他抓去卖给人伢子,最终卖出一个好价钱。 “呼……呼……” 狗顺子的同伴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噜声声,在他耳畔响彻。 “你这家伙睡得跟猪一样,老子都快饿疯了,老子不相信你不饿。” 狗顺子翻了翻白眼,嘀咕了句,伸手推了推同伴,催促着醒来: “钟离,别他妈睡了,给老子起来!” “唔~” 钟离呻吟了下,迷糊睁开双眼,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坐起身来: “你这王八蛋要干啥呀,为何要打搅小爷睡觉?” “睡什么睡?赶紧起来干活了!” 狗顺子没好气的瞪了钟离一眼,站起身来。 “干什么活啊?” 钟离揉了揉眼睛。 “废话,当然是抢劫了,你这小子是睡傻了吧,赶紧起来!” 狗顺子骂骂咧咧的走出草垛,伸了伸腰肢。 钟离生的不难看,浓眉虎目,颇为俊秀,尤其是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总给人一种痞痞的感觉。 但实际上,钟离也确实不像外表那般简单。 这厮原本是山村的穷小子,后被白三娘看重收养,会一点二流剑法,也识文断字。 在宰羊集之中也有几分薄名,平常他靠偷盗抢劫过日子, “唉,又是偷又是抢,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 钟离叹了口气,慢悠悠的站起身来,他的嘴巴里还叼着一根茅草,头发黑的如火。 但是邋里邋遢的,全身都散发出来一股酸臭味,让人闻着想呕。 “哼,你个怂货,不敢做就给老子滚蛋!” 狗顺子冷哼一声。 他的身高比起钟离高了足足半个头,居高临下的盯着钟离。 钟离耸了耸肩膀,丝毫没把对方威胁放在心上,慢条斯理的拍了拍屁股,将嘴里的草叶子吐在地,才慢悠悠道: “小爷怕什么?反正这辈子小爷也只能窝在宰羊集里了,还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东西吗?” 钟离撇撇嘴,满不在意,似乎并没有将接下来的事情放在心上。 狗顺子皱了皱眉,但也没再说什么。 他们最大也不过十五岁,正值叛逆期,谁也压服不了谁,彼此也没太深的交情,说的多了反倒伤感情。 况且进了宰羊集的人,还能出来吗? 就在这时,远远的惊鸟扑棱棱飞起,瞬间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 “嗯?有肥羊来了!” 狗顺子精神一振,凝神看去。 只见远处的道路上,一道年轻男子的人影被拉得老长,狗顺子视力好,发现那人似乎是一个斯文先生。 背负着一柄破匣子,看起来有几分儒雅,身材修长。 “往这边来的人应该没什么功夫,咱俩一起上,应该够了!” 狗顺子搓了搓手掌,目露贪婪。 钟离瞥了一眼远处的人影,也点了点头: “这次运气不错,看来也不是没有收获。” “走,干他!你瞧他的衣服,啧啧啧,我敢说,不是丝的就是绸的,你在看他的皮肤多水灵啊,一定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主!” 狗顺子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二人对视一眼,皆露出了喜色。 杨岱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们两个人,老远就看到他们了,心想这不能遇到劫道的吧? 是的没错,杨岱又迷路了,他这次问了一些乡人,但是乡人之中不一定有好的,也有坏的,给杨岱指了弯路。 半了,杨岱开始掐着中指推算起来,片刻后,杨岱脸上浮现出笑容。 抬脚向着钟离与狗顺子走了过去,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第一百一十章:有眼不识泰山 眼看杨岱走了过来,狗顺子脸上浮现凶光,与钟离互望一眼,立即冲了过去,一左一右包抄住他。 “两位好汉,你们想要干嘛?” 杨岱装作害怕的样子,连忙后退,故作惊慌失措的喊了起来。 “嘿嘿嘿,当然是绑票了,你这家伙穿得不赖,身上肯定有钱!” 狗顺子狞笑一声,从怀中掏出绳索,快速朝着杨岱捆了过去。 钟离则站在一旁冷漠观看,并未插手其中,反而双手抱臂,似乎很期待看到杨岱被绑住的样子。 杨岱假意求饶: “二位,在下身份低微,你们要钱可以找别人啊,何必为难在下呢?在下就是一个穷苦的读书人,没什么本事……” 说话间,狗顺子的绳索已经将杨岱五花大绑,杨岱用力扯了几下,发觉根本挣脱不掉。 “嘿嘿嘿,小白脸,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 狗顺子凑近杨岱,猥琐的打量着他那张俊俏的脸蛋,舔了舔嘴唇道, “因为你长得太帅了,我们哥俩看见你都忍不住心跳加速了,所以,嘿嘿嘿……” 听到这句话,杨岱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暗骂了狗顺子一句: “这人是个变态吧!” 钟离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你长成这样,确实挺招人稀罕的,我和狗顺子平时就爱玩弄你这样的人,待会儿把你卖到修罗城里面会有专人调教你的。” 修罗城? 听到这个名字,杨岱不禁皱眉,修罗城是个什么地方,杨岱完全没印象,杂道集上也没有写。 这么说来,今天自己恐怕非得去一趟了? “嘿嘿,放心,修罗城的白三娘最喜欢这种鲜嫩的少年郎,保证会好好疼惜你的。” 狗顺子搓了搓手,脸上泛出兴奋之色。 “狗顺子,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既然已经绑到了肉票,不如趁早把他带回去吧,免得夜长梦多!” 钟离催促着狗顺子赶紧把杨岱给绑回去,只要把他送到修罗城,他俩便能拿到一笔不菲钱,到时候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两位,两位好汉,您俩一定是绿林中响当当有名的人物,何苦为难在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呢?” 杨岱再次试图劝说狗顺子二人改变主意,可惜却收效甚微。 “嘿嘿嘿,少啰嗦!你是乖乖跟我们走,还是让我们哥俩动手?那么你就会遭老罪喽。” 狗顺子目露凶光,脸上带着狰狞的表情,仿佛随时都会扑上去撕咬猎物一般。 “你们,唉……” 杨岱叹息一声,突然闭上双眸,做出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眼角甚至有两行清泪缓慢流淌下来,一副绝世美男受辱的凄凉表情。 狗顺子与钟离对视一眼,皆是愣住,但仅仅是片刻之后,狗顺子笑了起来: “你这人倒挺会演戏的,刚才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现在居然装柔弱博取同情,哈哈哈哈!” 钟离也是嘲讽一笑: “哼,还敢演戏骗咱们,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话音刚落,狗顺子忽然猛的窜向前去,抬腿一脚踢中杨岱肚子。 “唔~” 杨岱假装闷哼一声,捂着肚子倒退了数步,假意痛苦的弯腰弓背,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滚滑落,显得极为虚弱。 “嘿嘿,现在看你还能耍什么鬼把戏!” 狗顺子狞笑一声,又狠狠踹了杨岱胸口几脚,将他直接踢翻在地。 杨岱痛呼着蜷缩成团,脸上满是痛苦神色,仿佛下一秒就会昏厥过去。 当然这也是装的,狗顺子的攻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狗顺子冷哼一声,蹲在他身边,伸出右手抓向他的衣领,把他拉拽了起来,准备将其带回修罗城。 “我们走!” 狗顺子押着杨岱,往南走去,钟离则提着刀,在后面跟随。 “哎呦,哎呦,轻点,疼疼疼,两位好汉,请问这是要带在下去哪?在下有点尿急,能否稍等片刻?” 杨岱突然叫唤起来,一副马上就要憋不住的表情,惹得狗顺子二人差点笑岔气。 “尿急个屁,老子看你就是装的!” 钟离一脸鄙夷的骂了一声,狗顺子则恶狠狠的说道: “小白脸,别想着逃跑,你越反抗,待会儿受的苦楚就会更重,我劝你还是安分守己一些比较好!” 杨岱听到这话后,顿时停止了反抗,一脸悲愤欲绝的表情: “既然你们铁了心要杀在下,那在下认命,你们杀了在下吧,在下不想活了……” “这可由不得你!” 钟离不屑的瞥了杨岱一眼,旋即转头吩咐狗顺子: “狗顺子,这家伙不老实,把他的嘴堵住,省得他吵闹。” 闻言,狗顺子点点头,一把捏住杨岱的下巴,硬生生掰开,把一块破布塞进他嘴里,阻止了他的叫喊。 “妈的,老老实实跟我走!” 狗顺子抓着杨岱肩膀,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样,朝着修罗成走去,而杨岱则假装故意挣扎。 实际上刚才已经收集好了狗顺子的毛发,随时可以咒杀他。 不知走了多久,三人面前出现了一汪沼泽,附近野草如林,荆棘丛生,又向东绕行。 四下里一片沉寂,凄冷如泣,沼泽中散发着迷蒙的雾气,让人心底升腾起丝丝寒意。 这时,杨岱注意到在沼泽旁边,竟坐着一个身披蓑衣的女人。 她坐在一块石头上,正在编织着竹筏。 女人看上去三四十岁的年纪,容貌普通,身材丰腴,头发乌黑油亮,此刻手持一柄竹蒿。 正在编制竹筏,她身上穿着一件蓑衣,隐约可见内衬薄衫。 勾勒出姣好诱惑的曲线,虽然看不清她的相貌,但从体型和轮廓判断应该是一个美艳少妇。 “娘的,真晦气,又遇到鬼打墙了。” 狗顺子一看到女人,便不耐烦的嘀咕一声,似乎颇为惧怕这女人,不愿靠近,三人远远的避开。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远远的传来,地面隐隐震动,树叶纷飞。 “谁?” 狗顺子与钟离警惕的望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很快,十来匹高头马从密林深处狂奔而出,马背上各骑着一名彪形壮汉。 他们凶神恶煞,俱是秃顶,身穿黑皮短褂,胳膊粗壮,肌肉隆起,身后背着斩马刀, “是一线天的土匪!” 钟离立即认出了他们的服饰,脸上闪烁着忌惮的神情。 一线天的土匪在江湖之中最是不太讲规矩的,心黑手辣,杀人夺宝屡见不鲜。 所以每逢秋季,他们总会抢掠沿途村庄,烧杀抢劫,无恶不作,令人发指! 这群土匪来势汹汹,眨眼间便冲至三人面前,马背上的众匪一齐下马,一个个手执钢刀,目露凶芒。 第一百一十一章:修罗城 “哟呵,狗顺子,你小子我们找了你半个月了,原本以为你跑了呢,没想到自投罗网了啊!” 一个贼眉鼠眼的土匪咧嘴一笑,看向狗顺子的眼神就像是盯着一坨屎。 “你们想干嘛?” 狗顺子脸色阴晴不定,语气有些颤抖,似乎对这帮悍匪很是畏惧。 “我说过了,只要你肯把银子交出来,我就放你一马。” 那名贼眉鼠眼的土匪淡淡的扫了杨岱一眼,继续威胁狗顺子: “嗬,这小哥倒是长得俊俏,不如卖给我们如何?嘿嘿……” “不可能,这是我的远房堂弟,你也知道,软玉阁里好久没有新鲜货色了,若是让白三娘知道了,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钟离怒目瞪着贼眉鼠眼的土匪,厉声喝斥道。 果然,一听软玉阁三个字,这些土匪的脸上都浮现出浓郁的忌惮之色,他们对软玉阁可谓是谈虎变色。 “妈的,算你狠!” 贼眉鼠眼的土匪一甩袖袍,他名叫王老八,是软玉阁里的常客了,欠了软玉阁巨额的钱财,根本无力偿还。 于是只好上山当了土匪,偷盗村民的粮食、药物等补品,用来抵债。 王老八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嘴硬的说道: “别拿白三娘吓唬人,我告诉你们,软玉阁虽然牛逼,但也不会管的太宽了,更何况,我今天就带他走了,难不成她白三娘还敢追过来?” “那你倒是可以试一试。” 钟离轻蔑一笑: “只是,我奉劝你最好赶紧滚蛋,否则,惹恼了白三娘,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呸,你们少他妈拿软玉阁吓唬我!” 王老八被激怒了,大吼一声: “兄弟们,抄家伙,弄死这两个小崽子,然后再把他的尸首扔到茅坑!” 说完,他率先挥舞着钢刀,直接朝关无灾砍去。 其余土匪一愣,但也不甘落后,纷纷拔出腰间的钢刀扑了过去。 被五花大绑的杨岱此时单手掐诀,忽然间一丝若有若无的紫色电光凭空凝聚在掌心之中。 杨岱屈指一弹,紫色电光顿时化做数道雷弧,迅疾闪向王老八。 王老八是没有练过炁的普通人,此时脑袋如同炸了的西瓜一样,顿时爆裂开来。 红的白的溅了身边几个人满头满脸,血腥恐怖! “啊——八哥死了,八哥死了!” 周围传来惊呼之声,其他土匪吓的肝胆欲裂,一个个转身就跑。 “这是怎么回事儿?” 钟离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他实在无法理解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无意间瞥了一眼杨岱,见杨岱手指上还有电弧缠绕,心中又是一惊。 狗顺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心里也有些莫名其妙,但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拖着杨岱与钟离迅速的离开了。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左右,杨岱终于看到所谓的宰羊集了。 不过就是孤耸在破败山谷里而已,连绵不绝的都是牌楼,灯火倒是不多,显得冷清萧瑟。 打老远儿停靠着十几辆板车,每个板车都载着一个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她们或坐或躺,面容苍白憔悴,浑身散发着腐臭味。 冷森森的风吹拂而来,女人们冻得蜷缩着身躯瑟瑟发抖,却不愿动弹分毫,一双眼睛里都是麻木呆滞。 脚下的土路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变得松软泥泞,坑坑洼洼,杨岱踩上去,差点摔倒。 还有几个穿着兽皮的孩子踢着一个人头骨碌碌的在地上滚动。 那是一个女孩的头颅,大概十八岁的样子,早已经血肉模糊,看不清楚原本的模样。 只能隐约从轮廓判断出是一位漂亮姑娘。 杨岱心底微微触动,但很快又强迫自己将注意力移开。 两边杂草丛生,又高又密,有不少在暗处的视线正盯着他们,不过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这一代是修罗城的外围,在外围的人都是最卑微最低贱的存在,根本不值得重视。 杨岱路过板车,发现板车上躺着的女人们大多又老又丑,甚至有似乎得了病,奄奄一息。 但却依旧坚持着挣扎着坐起身来,麻木地看向杨岱一行人。 她们期盼着有人救赎她们,但更多的却是绝望,仿佛看透了世态炎凉一般,已经彻底认命了。 “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一个皮肤贴着骨头,瘦脱相的女孩艰难地伸出枯槁的手臂,抓住了杨岱的裤腿。 这女孩看上去年纪不超过二十岁,皮肤惨白,头发稀疏凌乱,一张脸上布满皱纹。 牙齿掉落了大半,露出里面的白骨,看上去狰狞可怕。 “滚你妈的,给俺老实一点,你这个烂货配让老子玩你吗?估计玩一回合就死了吧?” 狗顺子一脚踹在女孩胸口,女孩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却仍旧倔强地抬起头来哀求着。 死死地抓着杨岱的裤腿,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一块浮木。 这种情形令杨岱感觉到心酸无比,但他不是神仙也救不了眼前的女孩。 女孩似乎用尽了自身的全部力气,手无力的垂了下来,眼神涣散,瞳孔渐渐黯淡无光,死灰一片。 “哎呦喂,真晦气!” 狗顺子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猛的拽了拽绳索,杨岱踉跄着往前走。 有不少饿到极点的人猛的扑了上来,他们的双眼血红无比。 他们就像疯了一样,不顾性命的撕扯着,吞噬着。 前面的路渐渐平坦,沿途有不少密集的土坯房,连成一片片颇具规模的乡野村落。村外围起好几重尖刺栅栏。 竖起丈高的土塔,粗糙的塔墙上凿出四方形的孔垛,里面透出昏暗不定的烛火。 有几个男人蹲在门口抽旱烟,看到杨岱他们之后只是瞟了一眼,继续闷头吸烟。 这里面睡着一些女子和孩童,他们大都已经死去,唯有一些女子活着,但她们的状态比死亡也强不了多少,只是苟延残喘。 透过破烂的窗户,杨岱看到了一个抱着婴孩的年轻母亲,她身体孱弱,脸颊凹陷,皮包骨头,双手颤颤巍巍的搂住怀里的婴孩。 她怀中的婴孩像个瓷娃娃,不,这就是一个瓷娃娃。 可是母亲却闻所未闻,她将自己的衣物扒下来,对准瓷娃娃的嘴不断的戳着,鲜血混杂着乳汁从伤口中流淌出来。 女人低下头继续用自己仅剩的一点力气戳着婴孩的嘴巴,她的双眸越来越暗淡,最后,她的双目无神的闭上了眼睛。 杨岱叹息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第一百一十二章:人丹 “汪汪汪汪!!” 一头藏獒从破旧的窝棚深处窜了出来,它浑身毛发杂乱,满是污垢,两颗獠牙露在外面。 一条腿是跛的,看来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伤了,另外一条腿则是完好无损。 而在藏獒身后,有四五个长相异常怪异的汉子,他们每一个身高都超过一米九,体型魁梧,光是站着便仿佛能够遮蔽阳光一般。 这些人的脸上用油彩涂得花花绿绿,让人难以辨认本来的模样。 他们穿着黑色的短褂子,赤脚踩在泥土地上,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把砍刀。 这四个人警觉地盯着狗顺子一行人,其中为首的一人瓮声瓮气说道: “怎么?你们要干嘛?” 狗顺子看了一眼这几人的装扮,讪笑道: “支三哥今儿没去潇洒呀。” 被叫做支三哥的人眉头微皱,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狗顺子,我们兄弟几个在这里办事,识趣的赶紧滚蛋。” “嘿嘿……我们这就滚。” 狗顺子谄媚一笑,朝着旁边退了两步,这些人多是云州深山老林里未开化的土著,与世隔绝,平时也就靠杀鸡宰羊和放牛打猎维持生计。 所以对于这种野人,狗顺子还真有点怵,不断跟他们打着哈哈 钟离押着杨岱,慢吞吞的前行,再往前走,灯光更亮,陆续出现了分岔口。 杨岱路过错落分布的竹楼,树屋,甚至还能看见茅草房。 这些茅草屋因为年代久远,许多已经朽烂坍塌,只剩下一根根歪倒在地上的木柱子。 偶尔会冒出一两间还算勉强坚挺的木屋。 这里就像是原始社会的城池,到处弥漫着腐臭味和汗臭味,充斥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肮脏丑陋的动物尸骸。 这些建筑高低大小不一,造型五花八门,有的门前挂满白骨和残缺肢体。 有的屋内堆积着腐败发臭的衣物,有的甚至可以闻到恶心的鱼腥味。 还有的屋顶漏水,屋脊上长着青苔……总之是乱七八糟,毫无秩序可言。 更有甚者,不知道是什么艺术行为,一些墙上竟然镶满了鸡蛋壳,或者人类脱落下来的牙,这简直令人作呕。 而最让人恐惧的,莫过于那些屋顶上的乌鸦,它们似乎受惊了,扑棱着翅膀飞舞在空中。 嘎嘎的尖锐鸣叫声响彻整片天空,连绵不绝,令人头皮发麻。 “妈的……” 钟离骂了一句,将目光收回,继续往前走去,他并非是胆怯懦弱之辈,在这里生活习惯了,什么邪门怪事都见识过,早已经司空见惯。 “别跑,把人丹交出来,不然的话,我剁碎你喂狼吃掉。” 就在此刻,一名男孩跌跌撞撞的从旁边的屋子里跑出来,他的右臂被鲜血染红,脸色惨白,神情慌张。 而在他的身后有不少人在追着他,这些人全部都是男性,身材壮硕,肌肉扎实,裸露出来的胸膛上纹着一条狰狞的龙,显然他们都是这里的村民。 “快点,抓住那个小子,他手里有人丹。” 有人大喊道。 “想要人丹?呵呵,你们休想。” 这男孩虽然很害怕,但他仍旧死命逃离,但是被绊倒了,那伙人蜂拥而上,三下五除二便了结了男孩的性命。 “呸!兔崽子,居然敢跟我们抢东西,真是找死。” 有人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骂道 “好了,人丹拿到手了,咱们赶紧撤吧。” 领头的那人招呼道,随即他带着几个人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人丹……” 杨岱听到这两个字,顿时精神一震,他从杂道集上看到过有关人丹的描述。 据说在还有仙的时代,人和妖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但是,妖魔实在是太强了,即便是仙家死伤了一半依旧无法阻挡妖魔的攻势。 人类最终败北,死伤无数,被妖魔殖民。 妖魔横行霸道,奴役着人类,将人类当做猪狗,任意宰割。 他们称人类为人芝,因为人类自称万物灵长,虚伪至极! 人类不甘,联合起来,奋起反抗,却总是以卵击石,很快妖魔就因内部不和,人类趁虚而入。 将妖魔赶出了大齐,妖族不得不占据着荒州,表面与人族和平相处。 妖族从来都没统一过,以部落为居,妖族的统治者便是妖皇了,早已身陨,比妖皇更罕见的是传说中的先天大圣妖。 只出现过三位,都死光了,妖吃人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不同的妖之间也互有争端,每隔一千年便会爆发一次混战,这也是为什么妖族不愿意统一的理由。 妖族是非常排斥人类的,他们不喜欢人类的繁琐礼节和各种规矩,认为人类是愚昧无知的代名词。 而魔族则是销声匿迹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妖魔在离开的时候对留下了很多邪物,邪法,当中最阴狠的莫过一个丹法。 以人为材料,炼制的丹药,可以短时间内提升修为,但是副作用是堕入魔道,神魂颠倒,心魔丛生,最终疯狂而死。 也不是没人想过克服这个副作用。 但是最终的结果是变成妖魔了,身为人的你吃了人,你还是人吗? 更何况这种去除副作用的方法是取刚出生的孩童炼制而成,这是在掘人类的根基。 所以自始皇帝开始有令: 凡服食,炼制人丹的,一律以妖魔论处,杀无赦。 但是,人心抵不过诱惑,我吃的少点不就没问题了吗?这样的贪念,也让这丹药成了一些黑暗地带的硬通货。 凡是服食过这种人丹的人,如何辨识,很简单,查其魂魄便可,凡服食过人丹的魂魄杂乱,三魂七魄混做一团,很好查出来。 再有的办法是探脉,用自己的炁输入进服食人丹的妖人经脉之中,如果他服食人丹过,那么炁会变成灰色。 而钦天监创立的主要原因,一来是镇压妖魔,二来是监督江湖门派,免得他们利用人丹牟利。 “看什么看?不该看的别乱看,小心我把眼睛挖出来。” 钟离转过头,凶巴巴的盯着杨岱说道。 杨岱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头,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了。 “呵……” 钟离撇了撇嘴,继续向前走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白三娘 两人经过土夫子交易的营地,绕过烟火缭绕的古怪神庙…… 两个时辰之后,两个人终于来到了修罗城的中心地带一一宰羊集 这里肮脏破败,到处散发着腐烂的气息,地面上到处都是干枯的血液和一具具残缺的尸体。 有些已经完全腐烂,蛆虫爬满了四周,一阵风吹过,便飘荡着难闻的臭气。 各种混杂的气味掺杂在一起,让人觉得十分恶心。 钟离眉头皱了皱,但是也感觉到了不适,这里太恶心了,简直不能忍受,他将堵在杨岱嘴里的破布拽了出来,丢在地上 杨岱倒还好,早已经封闭了嗅觉,但依旧还是表演出夸张的演技。 “咳咳咳咳……呕~” 杨岱干呕,一副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模样,仿佛吃坏了肚子一样。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特别恶心,我告诉你啊,这种环境才正常呢,习惯习惯就好咯,你的下辈子,就交代在这里了。” 钟离鄙夷的说道,他径直往前走,整个修罗城的地形如同蜘蛛网一般盘踞在这里。 一座座房屋错综复杂,有些是木质结构的,但是也有许多石头砌成的建筑,有些则是青砖红瓦的房屋。 只不过大多数都已经被损毁严重,墙壁上遍布裂纹,露出了里面斑驳不堪的内部情况。 街道之上,偶尔可以看见几只老鼠窜过,发出吱吱叫声。 这里商铺倒是不少,有卖衣服的、胭脂水粉的,甚至还有卖首饰的,步行工具也有很多。 不仅限于马车,有拉车的昆仑奴等等。 狗顺子不知道从何处窜了过来,他拽着杨岱像是炫耀战利品一般,趾高气扬,昂头挺胸,好像一头斗胜的斗鸡。 钟离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往前走去,周围有不少异族人都用羡慕的眼神望着狗顺子。 原因无他,杨岱这个商品在修罗城来说可以算是上等货色了,不仅容貌俊俏,更重要的是他那一股子书生气。 狗顺子一把推开挡路的几个家伙,对着钟离得意洋洋: “怎么样,你服不服气?” 钟离瞥了他一眼说道: “服气什么?” “当然是服我找到这么漂亮的货色,你连个屁都没有,你凭什么跟我比!” 钟离停住脚步,冷笑一声: “谁说我没货的,我的货可比你这货强多了,我告诉你,我随便拿出一件,你这货就得给我跪舔,不信你试试。” “装模作样,我呸,谁不知道你肚子里有几斤几两?” 狗顺子朝着关无灾唾弃了一口大粘痰,脸上挂满嘲讽的神色,似乎根本没有把钟离放在眼里。 钟离灾侧身一避,躲过黏糊糊的粘痰,眼睛眯了起来: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确定要挑衅我吗?” 狗顺子骂道: “挑衅?你配做我的对手吗?” “好,你等着,日后有你好看的!” 钟离撂下狠话,转身离去。 看着钟离离去的背影,狗顺子脸上露出阴毒的神色,低声咒骂: “你这废物,居然敢威胁我,迟早弄死你!” 说罢,他粗鲁的拽着杨岱,继续往前走去。 前方有一个大坑,深不见底,大约能有二十丈左右,坑中全是白骨,触目惊心,层层叠叠。 这里允许私斗,甚至可以真刀真枪的打一场,输了的话就会被丢进这个大坑中。 狗顺子拖着杨岱,拐进了左面的一个小巷子中,这条巷子狭窄昏暗,里面的空间很小。 巷子两旁应该都是烟花柳地,各种拉皮条的妓女穿梭其中,男男女女,衣着暴露。 巷子深处隐隐传来女子娇喘呻吟的声音。 忽然从路旁跳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美妇,拦住了狗顺子的去路。 她单手叉腰,柳眉微蹙,杏眼圆瞪,一双酥白的手指几乎戳到了狗顺子的眼睛,毫不客气的骂道: “好啊,你这夯货,杀千刀的贱胚子,老娘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去劫道,你非不听,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狗顺子陪着笑脸,像个孙子似的,谄媚的笑道: “三娘,我哪敢啊!我就是来给您送个新鲜货的!” “新鲜货?” 白三娘狐疑的看了看杨岱,伸出纤细的手臂抓向他。 “轻点,轻点,轻点,哎哟……” 杨岱一边叫着,一边任由白三娘抓住自己,他的头低着,似乎是吓坏了。 白三娘上下打量了杨岱几眼,忽然一巴掌甩在了狗顺子的脸上,打的狗顺子下一刻他的脸肿的老高。 白三娘似乎不解气,拧着狗顺子的耳朵,扯着嗓门如同泼妇骂街一样吼了起来: “你这个畜牲,老娘跟你说了多少回,江湖卧虎藏龙,人心凶险,稍有不慎,你就成人肉包子了!你听到没有,你这个不争气的蠢驴!” 狗顺子被打的鼻血横流,却丝毫不敢反抗,他唯唯诺诺的点着头: “听到了,听到了,听到了,白三姨,你饶了我吧!” “哼!” 白三娘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松开手,不耐烦的说道: “厨房我给你留了鸡腿,快去吃吧,吃完了赶紧滚蛋!” “好嘞,谢谢三娘!那这个货色,三娘你看……” 狗顺子揉着脸,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贼兮兮的说道。 白三娘瞟了一眼杨岱,说道: “小公子,抬起头来,让妾身好好看看你长啥样。” 杨岱缓缓的抬起头来,他见美妇仙姿佚貌,凤眼细长,顾盼之间勾魂夺魄,让男人见之欲罢不能。 她穿着桃色罗裳,内裹鸳鸯戏水红肚兜,半露香肩,鬓影衣香。 乌黑秀发挽成飞云髻,头上插着一枚红色的花。 她的胸脯饱满圆润,身材高挑丰腴,半露香肩,可以隐约看到沟壑,裙摆被撩开一截,白皙修长的玉腿若隐若现。 虽说半老徐娘,但脸上搽着精致淡妆,涂着玫红胭脂,依旧风韵犹存,媚而不俗。 此刻,美妇柔软的娇躯紧挨着林默,吐气幽兰,媚眼如丝。 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让人血脉喷张,欲罢不能。 白三娘看到这张脸顿时喜笑颜开,指甲轻轻的刮了刮杨岱的脸颊,说道: “不错,不错,这货色皮肤白净,就留在我这软玉阁里当个龟奴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晓之以情 “三娘英明,真是慧眼识珠,一眼就相中了。” 狗顺子立马献媚,拍起了马屁,接着又道: “三娘,这货色您看是先给他洗澡呢,还是先给他灌药?” “要你管,现在起,这是奴家的货色了, 你再敢动歪脑筋,奴家阉了你!” 白三娘扭头看向杨岱,媚眼儿直冒光: “小公子,你别怕,进了软玉阁,就是奴家的人了,以后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奴家保证你爽翻天……” 说罢,白三娘搂着杨岱的脖颈亲昵的蹭了蹭,指甲如同刀锋一般,割破了束缚杨岱的绳子。 杨岱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白三娘便领着杨岱走进一栋楼宇中,里面灯火通明,朱红的门匾上写着软玉阁三个字。 软玉阁里,朱窗明亮,地板上铺着厚实柔软的波斯地毯,两旁翠屏高挂。 雕梁画柱,珠帘摇曳,大厅的四角,具有紫铜异兽吐出檀香袅袅。 大厅之内莺歌燕舞,杨岱余光扫过四周,一个个浓妆艳抹,纱衣半透。 身段妖娆婀娜的女子正围绕着美妇翩跹起舞,或吟唱,或跳舞,尽显风骚妩媚。 这些女子陪着客人们喝酒作乐,嬉闹打闹,其乐融融,欢声笑语,让整个屋子充满了靡靡气息。 白三娘领着杨岱穿过大厅来到二层,径直朝着半明半暗的回廊走去。 一路上杨岱发现软玉阁每隔数丈就会摆放着一盆绿植,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很快,白三娘便带着杨岱来到了回廊深处,在一间雅致的房间前,两人停下了脚步。 “外面人多眼杂,我们进去说话。” 白三娘娇滴滴的对着杨岱说了一句,便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一阵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杨岱抬眼望去,只见这间房内摆设古典雅致。 一尘不染,墙壁之上挂着几幅仕女图,房间中央,摆着一架青木琴。 两人踏进了房间里,白三娘将房门悄无声息的关上,杨岱发现这间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有他和美妇两个。 白三娘扭动腰肢,缓步来到床榻边缘坐下,随手扯掉了自己身上裹着的绸缎薄衫,露出了被肚兜包裹住的丰满胸脯和平坦腹部。 她身为大齐第一美人,太过风流了。 白三娘翘着二郎腿,用那双勾魂夺魄的眸子盯着杨岱: “来,乖宝贝,过来伺候奴家,让奴家好好疼爱疼爱你。” 杨岱目光平静,虽说白三娘胸前雪峰耸起,浑圆挺拔,但是却没有任何兴趣。 “怎么,傻愣着干嘛,快来啊,难道嫌弃奴家纪大了吗?” 白三娘眉梢微皱,嘴角泛起冷笑。 杨岱摇了摇头: “不是。” “那还愣着干嘛?赶紧的呀,奴家都等不及了。” 白三娘媚眼含春,娇嗔的催促道。 “白三娘,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在下要是在你软玉阁发生意外,外面两个人的命就不保了。” 杨岱神情平静,丝毫没有被白三娘诱惑,反倒提醒她。 “哎呦喂,小相公,你可真够坏的,居然威胁奴家,奴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白三娘故意装糊涂,脸色也逐渐阴沉下来,又说道: “小相公,莫非你觉得奴家背后没人撑腰吗?” 杨岱笑了一声,道: “你照顾钟离有好多年了吧?” 白三娘听完后,眼中闪过一道寒芒,脸上的媚态荡然无存,她站起身,声音冷澈如雪道: “别废话,从方才奴家一见到你就觉得你在装傻,看你也是道上的人,说吧,你想要什么好处?” “好处?在下要好处有什么用?每个人都有每人的活法,你也不希望钦天监的人三天两头的打搅你做生意吧。” 杨岱依旧淡定如水,仿佛掌握着主导权一样。 白三娘眯缝起眼睛,冷笑一声说道: “呵呵,果然厉害,可是,奴家不信你,奴家是一个生意人,你小子一看就是一个精于城府的角儿,奴家开了这么多年的软玉阁,见过的男人犹如过江之鲫。” “但像你这种心思细腻,老谋深算的男人奴家还是第一次见,所以,你休想骗过奴家,奴家这双招子还没有瞎!” “唉……白三娘你确实是一个合格的生意人,佩服。” “诚然,你担心关无灾被我利用,卷入是非险恶,但是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瞒着你出去打劫?” 杨岱问道。 白三娘闻言后,俏脸一变,似乎猜测到了什么。 杨岱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你是个聪明人,我不用多说什么你也应该知道的,钟离不是池中之物。” “可惜,你把他当成笼中之鸟,把他圈养在宰羊集里,这对他来说是屈辱,是耻辱,他是不是一条盘踞在井底的毒蛇!” 杨岱一番长篇大论,白三娘怔怔的看着他,又笑道: “好一张巧舌利口,怕是钟离被你卖了,还会替你数银子,妾身会好好的保护好他,不用你操心。” “那背后之人呢?白三娘,你能防住一天,但你能防住一世吗?棋局已经开始了,你身为旁观者,难道看不清楚局势吗?” 杨岱一脸严肃的看着她问道。 “奴家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答应过奴家的,只要奴家不插手,他就有七成把握干他想干的事儿,到时候蛋糕奴家想分多大就分多大。” 白三娘说道,神色激动,脸色涨红,显然是被戳到痛处了。 “原来如此,白三娘,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希望你不会是这其中的一种人,只怕到时候你的下场会更惨,不要指望你的后台能保住你。” 杨岱淡淡一晒,唯有文武双管齐下才能说服这阅人无数的白三娘。 “你找死,你这小子心思太重,不能留你!” 白三娘轻叱,穿好罗裙,左掌探出罗袖,切像杨岱,指尖泛着点点寒芒,宛若锋刃,凌厉至极,瞬息之间,就能置人于死地。 而白三娘的另一只手缩在袖中,似动非动,暗中呼应,更加毒辣。 “白三娘,在下今日来是跟你谈判的,并不是与你交手,更不愿与你鱼死网破。” 杨岱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身法如行云流水,迅疾灵敏,令人惊异。 第一百一十五章:动之以理 “好快的速度,奴家倒要瞧瞧,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白三娘娇喝,一步跨前,指刀从杨岱的面前划过,带起丝丝劲风,刮的杨岱的脸颊发疼。 白三娘左肘反挑,指刀由下而上,向着杨岱的脸颊削去。 杨岱再次躲避,脚尖在墙壁上一点,身体腾空而起,落地后连退数步。 白三娘的指刀瞬间加速,插向杨岱的心口,指甲的破空声让杨岱头皮发麻。 杨岱身躯背靠墙壁,齐齐平移,指刀刺入墙壁,土坯纷纷扬扬洒落。 杨岱眼睛微眯,看清了白三娘出招的套路,她每个攻击都直取自己的要害,这种狠绝和决断,他还是头一回见识到。 白三娘的手臂如同灵蛇般缠绕上来,指刀直接袭向杨岱的咽喉。 杨岱不慌不忙抬起右腿,猛然向下踢去,正中白三娘的腹部,将其逼退数步。 杨岱的动作很快,可白三娘并没有因此失神,反而更为兴奋,双掌为爪,分别抓向杨岱的咽喉,胸膛。 杨岱侧身闪过,双腿如鞭,扫向白三娘的腰际,白三娘腰肢一扭,整个人旋转起来,手指成钩,直取杨岱的裆部。 杨岱眼角余光扫到白三娘的指甲已经临近自己的胯下,急忙收腿后撤,险之又险的避过了那致命的指甲。 “呵呵……你的功夫不弱。” 白三娘笑了笑,再次扑上来,这次她不知从哪里摸出把匕首,对准杨岱的脖颈就刺了过去。 杨岱眉梢一挑,单手握住白三娘握住匕首的手腕,只是轻轻一扭。 “嘶!” 匕首的锋刃割断了白三娘的罗裳齐肩,裂帛之声传遍整个房间。 白三娘露出丰腴白皙的肌肤,诱惑至极。 “你的本钱还不错嘛。” 杨岱用力向外推开白三娘,后者踉跄几步,差点跌倒在地,却依旧保持着妩媚的姿态站立着,媚眼如波,勾魂夺魄。 “咯咯……小郎君的功夫也不赖呢。” 白三娘伸手拢住散乱的秀发,露出一截雪腻如玉的脖颈,媚眼横飞,红唇娇艳欲滴,充满了诱惑。 她一边说话,一边解下系于衣服上的丝绦,半露大片的春色。 “小郎君,妾身美吗?” 白三娘媚眼流转,吐气如兰,声音酥软撩人,如同一只温顺乖巧的小猫在耳畔低喃。 “白三娘,不如我们就此罢手,在下并无恶意,好好谈谈,如何?” 杨岱目光平静,语气诚恳,与刚才打斗时判若两人。 “谈你妈!想得倒美!老娘的豆腐可不是这么好吃的!” 白三娘骂道,手中的丝绦如游龙一般卷曲起来,朝着杨岱当头罩下,似乎要给他来个五花大绑。 杨岱脚下一蹬,借助反弹的力量,身子跃上房梁。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下方的女人: “白三娘,你非要做的太难堪吗?” 白三娘媚眼圆睁,道: “杨岱,你少跟我扯淡,吃老娘豆腐,你还有理了?告诉你,今天老娘定要扒了你的皮!” 她说完,突然不知从哪里找到一个琵琶,横在胸前,玉指轻拨,听起来像是山谷鸣莺。 “铮一一” 清丽激乐的琵琶声响彻屋内,随即,白三娘的双手舞动琵琶,身影翩跹,裙摆翻飞。 她的手法娴熟,如行云流水,一段段悦耳的乐章从她的手中飘荡出来,婉转悠扬,犹如百鸟啼鸣。 “叮叮咚咚……” 琴声越来越激昂,渐渐的化作战鼓,一道道无形的音波扩散,震荡四周。 杨岱封闭听觉,可是那些琴音却仿佛拥有生命一般,钻入他的脑海。 琵琶的弦声变得铿锵有力,犹如金戈铁马,兵刃相交,杀声震天,惨烈异常。 杨岱没有受到影响,欺身而上,白三娘就等这一刻袖子中窜出来一条丝绸玉带,缠住了杨岱的腰部,带着他往前冲。 杨岱踉踉跄跄地压在白三娘的身上,两具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彼此呼吸相闻,白三娘媚眼如丝,双臂抱着杨岱的脖颈,柔情蜜意道: “小郎君,你可喜欢奴家啊……” 白三娘的双眸迷离,眼神中透着一股妖媚。 她的嘴唇微翘,含羞待放,似乎等着杨岱采撷。 两人四目相对,甚至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杨岱忽然道: “白三娘,请自重。” 白三娘笑道: “臭男人果真是贱骨头,明明想要占便宜,还偏偏要装作正人君子,你们男人就是虚伪……” 白三娘说着,纤纤玉手抚摸向杨岱的胸膛,轻柔的摩挲,最终停留在他的喉结处,用食指轻轻地挑逗。 白三娘继续道: “既然你不肯主动,那就让妾身主动吧!” 白三娘的双手缓缓褪去了罗裳的束缚,露出了里面的肚兜,隐约可见里面的风景。 杨岱的静功真是一流,就这样了还是不为所动。 白三娘媚笑道: “小郎君,奴家的身材可好?” 白三娘说完,伸出丁香小舌,添了一下自己的樱唇。 “白三娘,能否松开你的袖带?在下对你没兴趣,在下若是对你有恶意,早下手了,要不要考虑与在下合作?” 杨岱沉稳的说道,目光中透出一抹精光,浑身气势陡然一变。 “小郎君,别想唬弄奴家,你们这些人都一个德性,看着漂亮的女人就恨不得将其剥光,狠狠蹂躏,你以为不知道吗?” 白三娘冷笑着说道:丝毫没有松开丝带的迹象,她伸手抚摸杨岱脸庞,将丝绸收紧,又笑吟吟的道: “小郎君,这俗话说的好,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快活快活呗?” “在下对女人没兴趣,要是白三娘你能在修罗城上做生意,你身后的大靠山肯定特别照顾你,对吧?” “怎么?小郎君是嫌奴家人老珠黄,提不起兴致了?” 白三娘故意露出伤心失落的模样,眼睛中噙满泪花: “那小郎君以后想跟奴家做生意可就难了,奴家都这么主动了,你确定要拒绝奴家吗?呜呜呜呜。” 白三娘说着,居然哭泣起来,像极了楚楚动人的弱质美人。 只不过,白三娘虽然是弱质美人,却并非无害之辈,而且她的媚术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她一哭,梨花带雨,娇滴滴的模样令人怜惜。 第一百一十六章:合作 但是,杨岱根本不吃这套,他直截了当的说道: “白三娘,在下劝你还是收起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吧,你不累,在下也看厌烦了,不如我们各自拿出一份诚意来,咱们谈谈。” 白三娘抬头,望着杨岱,止住哭声,问道: “你到底是谁,来修罗城究竟有什么目的?离钟离远点,你要是敢耍什么把戏,奴家保证你会死的很惨……” 白三娘的表情瞬间变化,变得凶厉异常,她的指甲寒芒闪烁。 杨岱盯着她,眉毛一皱,沉声道: “这么大年纪了,何必如此冲动呢?” 白三娘道: “奴家只给你十息时间,说不说?” 她的声音阴恻恻的。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白三娘倒数着,指甲掐着杨岱的咽喉处,差点就划破了杨岱的皮肤。 杨岱的眼神依旧平静: “白三娘,你应该清楚,如果你真的想要杀在下,刚才就动手了,何须等到现在?无论你信不信,在下现在就只想赶紧离开这一带。” “这个简单,老娘现在就能让你消失!” 白三娘说着,指甲就要划破杨岱的脖子。 她的速度快若闪电,仿佛鬼魅般,眨眼就要接近杨岱的脖颈。 只需一寸,就足以夺走杨岱的性命。 这小子说话云里雾里,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就算他是真的来谈生意,真的能信他吗? 难道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最严实,所以,她决定立即动手,永除后患。 “在下说了,在下是与你来谈生意的,在下要是死了,这桩大买卖就泡汤了!” 杨岱丝毫不惧,声音没有一丝恐惧。 “你威胁我?” 白三娘咬牙切齿,手上力量越来越重,恨不得立马拧断他的脖子。 她突然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更加镇定。 这种人往往是城府深的可怕,往往掌控着全局。 她忽然感觉到了危险,她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几十年,早就是个人精了,不然也不会做情报生意。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什么样的大浪没见识过? 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给她的压迫,是从未有过的。 她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翻船,被这个年轻人反制。 但是,她不能退缩,因为退缩代表着认输。 白三娘不允许自己认输。 所以,她拼尽全力,用尽浑身解数,试图扭转自己的劣势。 她不相信,这个年轻人有通天的本事,能够抵挡住自己的媚功。 只是,她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两人交手不到三招,白三娘就完败了。 她双腿酸软,气喘吁吁,浑身无力,满脸潮红,显然是被抽干了精气。 杨岱不知何时已经运起金蝉蛰伏经,源源不断吸收白三娘的精气。 杨岱看着白三娘,语调低沉: “白三娘,现在可以谈谈了吗?你我若在此处大动干戈,引起别人注意,恐怕你也不想让钟离的身份曝光吧?” 白三娘心里咯噔一跳,暗忖: “不行,绝对不能再和他缠斗下去,否则,就真的没办法脱身了。” 想到这里,白三娘狠狠地瞪了杨岱一眼,而杨岱也是源源不断的将自身的精气反补到白三娘的体内。 白三娘考虑了一下,便打了一个响指,丝绸玉带瞬间脱落。 白三娘虚弱的瘫坐在那儿,额头冷汗涔涔,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小子,说说你的生意,我听听你的价码!” 白三娘恢复了一些精气,她的目光凌厉的射向杨岱,缓缓说道。 杨岱看着白三娘,淡淡的笑了。 他慢条斯理的说道: “如今,钦天监之主贾艇想削弱佛道两家,甚至还想把控朝政,我听说白三娘与昭阳公主斗了二十余年,如今有一个翻盘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抓住?”.. 白三娘眯着眸子,凝视着杨岱,半晌,才说道: “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一定会答应你的合作?” 杨岱微笑: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但是你也不想昭阳公主骑在你头上拉屎撒尿吧?” 白三娘的瞳孔骤然紧缩。 她当然希望昭阳公主永世不得翻身,但是这件事太过重大,她不敢冒险,只能谨慎行事。 “你有办法?” 白三娘问道。 杨岱似乎猜透了白三娘的顾虑,继续说道: “很简单,找到武安候的私家子便可以,在下既然来找你,当然就准备充分,这枚长舌桃送你,全当见面礼,你放心,在下不会逗留很久的。” 白三娘听到这番话,心思活泛起来,她在考虑。 杨岱将长舌桃递过去,白三娘接在手中,闻着上面传来的香味,她终于动容。 长舌桃那么珍贵,杨岱说送就送,难不成是出生世家豪门?这等贵公子是不可以随意招惹的。 嫡亲血脉往往在家族中设有命牌,一旦身亡命牌破裂,便会有高人追查到此,他的身份不干净,不想引来太多麻烦。 “呵呵,先生果然好手段!儒家倒是觉得,你与武安候的私家子倒是像极了。” 白三娘笑了笑,将长舌桃收了起来,又说道: “奴家可不会平白无故的帮你,奴家最近可是得了一件了不得的仙缘呢。” 杨岱微微蹙眉,道: “别开玩笑了,在下前几天占卜了一卦,武安候的私家子还活的好好的,至于仙缘,那是何物?” 白三娘妩媚地笑道: “可是奴家刚得的情报,原先的那位私家子已经病逝十年了,先生应该懂得,奴家的东西岂能轻易给陌生男人观摩。” 杨岱沉吟片刻,问道: “你想让在下入伙?假冒武安侯的私家子?” “奴家就给先生三天时间考虑哦,若是晚了,奴家是会改主意的。” 白三娘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在杨岱胸口画圈圈,柔声说道: “先生,你也明白,奴家一介女流,想要做生意,不免受人欺负,如果先生帮忙,那真是太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靠在杨岱怀里,吐气如兰,香艳撩人,令人迷醉。 “说说看,是什么仙缘?” 杨岱低沉着嗓音问道,逢场作戏,同时伸手揽住了白三娘的腰肢,将白三娘抱在怀里。 白三娘媚眼如丝,娇羞万千。 她仰着头,凑到杨岱耳旁说了几句话,杨岱的眉宇皱的更紧了。 “怎么?先生不乐意吗?” 白三娘幽怨地看着杨岱,那神态楚楚可怜。 “掌柜的,俺又能干什么?您不是说了吗?收留俺在软玉阁当一个打杂的龟奴,还请您带我熟悉一下这里。” 杨岱松开了白三娘,迎着白三娘惊愕的眼神,冲着白三娘莫名一笑,仿佛刚才那般旖旎暧昧并非发生在眼前。 白三娘的确吃了一惊,她原以为杨岱对自己垂涎三尺,却不料杨岱竟然如此正派。 “对了,您这里应该有易容的药物吧,俺这副皮囊还是不要引人注意的为好,您说呢?” 杨岱继续微笑,他使了一招变化术,此时的杨岱是一个面畸之人,一口烂牙,再加上不知道哪里的方言,简直是丑出新高度。 “……” 白三娘呆了半响,不禁浑身透出丝丝寒意,她忽然后悔了,早知道这先生如此聪慧,自己就不要跟他耍心机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本心不同 “掌柜的?” 杨岱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大板牙,看起来颇为滑稽。 白三娘咬了咬红唇,她深吸口气,道: “杨先生,你这般算计,倒底是为了什么?” “在下若心无大爱,又何须苦苦谋划?” 杨岱一本正经的说道。 白三娘摇头哼道: “依奴家看阿,天下间最虚伪的人就属先生了。” 杨岱耸肩一笑: “随你怎么说,在下现在只求掌柜的帮在下一把,至于你说在下虚伪,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互不侵扰便好。” “我可没那么容易相信你。” 白三娘盯着杨岱,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杨岱淡淡一笑: “掌柜的,其实咱们都是被逼无奈而已,不是吗?” 白三娘叹息一声,点头道: “杨先生说的不错,奴家确实迫于无奈,但钦天监势大,即便如此,奴家也希望能够和先生合作,共渡难关,不知先生的计策是什么?” 杨岱略一沉吟,便在白三娘耳边悄悄的说了一番,又道: “合作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你先得带在下去见那位妇人,取宝之后我们再实行这个计划。” 白三娘嫣然一笑,站起身,整理衣裙,不过裂开的衣帛又悄然下滑,露出了白嫩的香肩。 白三娘忍不住瞪了杨岱一眼,那眼神能把杨岱千刀万剐,又说道 “杨先生,你就和无灾住在一起吧,奴家带先生过去,不过还请先生换上软玉阁下人的绿麻布短衫,免得引人怀疑。” “好。” 杨岱回答的很干脆,不一会儿就换上了下人衣服,和软玉阁里所有的人都打了个招呼。 之后便一起去了钟离的房间,白三娘和钟离沟通了一下,钟离只能勉强同意了。 他的房间和软玉阁其他人不同,更加宽敞,甚至是复式的阁楼。 阁楼里面用来放书籍与一些零碎物件的柜子,也比普通下人的柜子大了一倍不止,足足占据了二楼的小半面积。 杨岱啧啧称奇,而钟离翻了一个白眼,也懒得解释。 阁楼的角落,里挂着一个八角黄铜鸟笼,里面有几只纯色雀鸟,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除此之外,屋内还摆放着一张木制矮桌,桌上铺着纸笔,桌前则放置一套青花瓷茶具。 “钟离,我今晚睡哪?” 杨岱环顾四周,突然问道。 钟离冷漠道: “我不喜欢和陌生男人同处一室,所以,还是你睡阁楼吧。” 杨岱闻言一愣,道: “那你睡哪?” “我?当然是睡这里了。” 说罢,他指着那一张宽阔舒适的床榻说迫 杨岱嘴角一阵猛烈抽动,钟离见他一副犹豫模样,又补充道: “放心,你若是怕黑,我可以叫人给你送油灯,或者叫人来陪你聊天。” 杨岱一脸尴尬的道: “不用麻烦了,这里挺好,就这样吧。” 钟离也不多劝,自行躺了下来,闭着双眼休憩。 杨岱则坐在窗台上,手持一卷竹简,静静阅读起来。 “我知道,世间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命呐,你有犹豫也属正常,我不会强求。” 杨岱低声自语,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手里的竹简之上,久久舍不得挪开。 “你们这些玩脑子的人心都脏,我挺讨厌你的,但是又觉得你有趣,你与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同,你像是个有故事的人。” 钟离睁开眼睛,幽幽说道。 杨岱笑了笑,不置可否,道: “你说的不错,世人皆醉我独醒,所谓‘人生寂寞如雪’,我活得也挺累的,不过说起来我活了二十年了,若是没有故事这二十年来岂不是活得很失败?” 钟离深深的盯着他,目光中隐隐透出一股审视,似乎在探究他话中真假。 杨岱被他看得浑身发痒,不禁挠了挠头,笑道: “怎么了,你莫非认为我骗你?” 钟离微微摇头,随即又轻轻颔首,又说道: “不如聊聊你的活法?” 杨岱哑然失笑,但还是想了想说道: “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习武,挨老头的骂,再习武,出来闯荡。” “没了?” 钟离追问道。 “当然没有了,难道你希望我有别的?” 杨岱反问。 钟离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说道: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你我各有志向,不必纠结于过往。”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知你以后想怎么想?” 杨岱点头,旋即问道。 “什么怎么想?睡觉!” 钟离闭上眼睛,说完就睡了过去,鼾声响彻整座房间。 杨岱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把手中的竹简收起来,也睡着了。 天色未亮,一缕晨曦破晓而出,驱散了夜色的阴霾,照亮了整个大地。 两人先后醒来,因为狗顺子这时候已经将门敲的是震天响,这二愣子听说白三娘没有将杨岱剁了做成人肉包子,心中欢喜的很。 “俺就说嘛,白三姨您心地善良,刀子嘴豆腐心,怎么会把这么好上品货物剁成馅呢?” 狗顺子呵呵笑着,白三娘自然没有告诉他与杨岱合作的事情,只是告诉他杨岱易了容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其他的不需要管。 于是乎,当狗顺子看到易容后奇丑无比的杨岱,顿时哈哈笑出声来,他总算找到一个比自己还丑的人了。 以前都是别人叫他丑八怪,现在轮到他来嘲讽别人了,心中爽快的很啊。 “狗爷,你今儿咋有空过来啊?” 杨岱丝毫不在意,笑眯眯的和狗顺子打招呼。 “嘿嘿,兄弟,你变成这样俺心里就舒服多了,咱俩也算同病相怜了。” 狗顺子拍了拍杨岱的肩膀,笑的很奸诈,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杨岱翻了翻白眼,懒得搭理他,而钟离也是对狗顺子有些不耐烦,这家伙实在太聒噪了。 “杨岱,我们走吧,我带你熟悉熟悉四周环境。” 钟离站了起来,拉着杨岱往外走。 “诶诶……” 狗顺子不乐意了,急忙跟了上来。 “杨岱,你是俺哥们,那你可得跟着俺混才行啊!” 他紧追慢赶的在两人身后喊道,生怕杨岱跑掉似的。 钟离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拉着杨岱是越走越快,三个人出了软玉阁,街道之上行人寂寥,一片冷清景象。 大多数店铺都还没有开门,只有一些卖早餐的摊贩,在卖力吆喝。 “这家包子铺千万别去,不干净里面卖的都是两脚羊肉,还有那家茶馆也不行,说是用死尸煮水泡茶喝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四方鼎立 狗顺子指着前面一排的几家店铺介绍道,末了又补充了句: “街角西边有一个卖衣服的店铺,听说他们的衣服都是从死尸身上扒下来的,穿在身上凉飕飕的……” 听着狗顺子的话,钟离皱眉沉思,杨岱却是忍俊不禁。 这狗顺子虽然是个混混,但是脑子倒挺灵光,居然知道这么多。 “好了,杨岱你跟着我,等会儿给你介绍一下这里的人际关系,省的以后遇到麻烦。” 狗顺子喋喋不休的唠叨着,钟离不耐烦的说了一句。 杨岱微微一笑,也不再言语。 狗顺子见此,心里嘀咕了句: “哼,装深沉,显得你少年老成了?” 随后便继续喋喋不休的介绍起来。 “你知道么,在城东那边还有个赌坊,千万别去,他们那里坐庄的都是老千,坑蒙拐骗什么都能玩,被他们盯住了就完蛋了,你可别上了当。” “你可闭嘴吧,赶紧消停一会儿,白天不那么乱。” 钟离终究是受不了这厮的碎碎念,低喝一声。 狗顺子撇了撇嘴,没再吭声,只是暗想着:这家伙真扫兴,难道嫌弃自己啰嗦么? “白天不乱,可是晚上动刀子的可不在少数,白三娘和南面的血刀客,西面的一线天三十六分舵主天下红,东面的杜老怪,哪个不是狠茬子?” “最近不安宁,所以俺让你注意点儿,尤其是娘们儿,最好躲远点,不然吃亏的肯定是你,你可别傻呵呵的冲上去。” 狗顺子提醒道,顺便从牙里扯出来一颗黄黄的大青菜,弹在了关无灾的身上。 钟离顺势与狗顺子扭打了起来,让人打了一会儿,都打累了,狗顺子鼻青脸肿的,还在那里呵呵的笑。 “嗯,谢谢你的忠告,我记住了。” 杨岱微微颔首,又下了俩人打听了一下,这才得知,白三娘,天下红,血刀客,杜老怪是宰羊集四方最大的头目,他们分管各帮领地。 制定规矩,坐地分赃,每个月来还会拿出一部分钱给当地土著发放,所以,这个里基本上就是他们说了算了。 至于其它帮派的头目,杨岱则是不清楚了。 狗顺子一路絮絮叨叨,杨岱始终保持微笑倾听,钟离一直没有插嘴,默默的听着。 修罗城是无主之地,是三六九等的聚集地,周围都是荒镇,魑魅魍魉,鱼龙混杂,没有官府这么一说。 况且官府也不敢管这一带,怕进去了出不来。 因为这里不知道有多少黑白两道的通缉犯,杀人越货,强抢民女更是屡见不鲜,甚至还有人丹这种东西流通。 有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会在这里举行,这也导致了这里形成了一个极为复杂的地带。 而且这里的地形也很特殊,除了一条官道之外,旁边全是山岭,一旦进去了就很难逃脱。 一线天分舵便在这山脉之间,若是想要进山,必须走那山。 一线天多是绿林土匪,也有江湖高手,寻常人进去,凶险万分。 不知何时三个人已经出了宰羊集,他们位于宰羊集的东面,这里更像是一片废墟,密集的向外铺展了二十余里。 有不少房屋瓦舍破烂不堪,仿佛是一具具残肢断臂组成的。 这些破烂建筑要么是被火烧过、要么是被炸毁、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不会留意。 而且这里还弥漫着浓郁的臭味,不止是猪粪牛粪的味道,还有一些尸体的味道。 屋顶的残缺处都用木栅栏钉死,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根本看不到透气的空间,不少小箱子里面苔藓满布。 墙壁上爬满了青藤蔓草,墙角处有一些蜘蛛网,看起来十分阴森诡异。 杨岱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类似人形的生物在那里晃荡着,说他像人吧,但是他又像鬼。 背脊佝偻着,一张狰狞的脸孔被腐朽的皮肤覆盖,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骼。 眼窝凹陷,眼球凸起,双腿畸形的扭曲,浑身散发着浓郁的恶臭,不断的朝着杨岱这里走过来。 “这是梁老二,你不用理他,他是磕大了,疯魔症犯了,你看他身上的伤口就是嗑药嗑的,据说吃了人丹可以让他的精神亢奋起来,做出奇怪的事情,所以他就成了这个样子。” 钟离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的手上提着一只烧鸡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里就是杜老怪的地盘了,那老怪在东面住的可舒服了,四个头目里,就他活的最滋润啊,你看就在那躺着呢。” 狗顺子一路走一路讲解,手指往一座破败的屋子指了指,那里坐着一名拄着拐杖的瘦削老者,正悠闲的晒着太阳。 三人走近了,杨岱才发现这杜老怪瘦的吓人,一张脸颊都塌陷了。 颧骨凸起,嘴唇乌紫,眼眶泛红,整个人的皮肤都呈现出一股病态苍白。 而且,他身上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臭味,让杨岱皱起了眉头。 狗顺子似乎对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他径直上前打招呼,杜老怪看了看他,忽然睁开了双眼。 眼睛中爆射出了一缕精芒,然后咧开了嘴角,嘿嘿的笑了起来,露出一颗尖锐的獠牙。 “呵……原来是三个小后辈,怎么?今天是要请老头子吃饭吗?” 杜老怪的眼睛有一只似乎是害虫咬坏的,剩下的那一只眼珠子也是突出的,眼仁儿都快挤爆了。 乍一看非常渗人,不过他的表情却很慈祥。 “对对,我们这次来找您是来聊天的,您要是愿意赏个脸吃顿饭,那就太好了。” 钟离提了提自己手中的烧鹅对杜老怪说道 杜老怪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如夜枭啼鸣,令人毛骨悚然,他如同疯狗扑食一般。 伸出枯黄的手就将钟离手中的烧鹅夺了过去。 撕扯着吃了起来,狼吞虎咽的模样,简直比饿鬼投胎还吓人。 “嗝……真香!” 杜老怪拍了拍肚子,眯着眼睛,满足的打了个饱嗝,他擦了擦油腻的嘴巴: “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懂事,知道孝敬老人,不像某些老古板,每次见到老夫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都懒得搭理他。” 第一百一十九章:不似凡人 钟离一愣,随即干咳了几声,尴尬道: “那倒是,杜前辈您的威望在江湖之中谁不知道,那些老前辈哪个见到您不都得恭恭敬敬的喊您一句‘杜爷’?” 狗顺子也谄媚的附和着说道; “是呀,杜爷,我们哥俩这次专程给您送点好酒来,您尝尝。” 他殷勤的递过去一坛七日醉,这是修罗城里最贵的美酒,平日里他自己舍不得喝。 杜老怪拿过酒坛,揭开封泥,深吸了一口,陶醉的眯起眼睛,赞叹道: “果然是好酒,好酒啊,没想到我杜老怪居然还能品尝到这么好的美酒,真是不枉此生了。” 他仰头就喝了一大口,一阵辛辣传来,他不由的剧烈咳嗽了起来。 这酒实在是太烈了,一般人还真喝不了。 杜老怪咳嗽完后,眼睛眯起,盯着杨岱,忽然问道: “噫……你这小娃儿长的可怪吓人的,叫什么名字勒?” “晚辈姓杨,单名一个岱字,敢问前辈尊号?” 杨岱虽然感觉杜老怪有些古怪,但是毕竟是客气话,也回答了起来。 杜老怪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说道: “算了,我已经忘记自己多少岁数了,反正我的年纪已经够大的了,别叫我前辈了,你和这些小后辈一块称呼我为杜老怪吧。” 他的语速极慢,带着几分沙哑,但是话锋一转又说道: “你这个娃子也太不孝敬我了,来看我竟然连肉食都没有带来,还你这孩子忒没良心了。” “这个……” 杨岱微微皱眉,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忍住了。 钟离出来打圆场: “杜爷,这小子是白三娘新招的手下,不懂规矩,还望莫爷海涵。” 杜老怪顿时脸色拉了下来,哼道: “三娘子?她现在可是越发厉害了!连自己的属下都管教不好,不如让老头子来帮她管教管教?” 杜老怪的态度非常不善,杨岱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立刻拱了拱手,说道: “既然杜爷喜欢吃烧鹅,那晚辈再去买一份便是。” 杜老鬼嘿嘿笑了两声道: “看你这小家伙倒也懂事,不用了,老头子我吃饱了,不饿。” 说罢,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说道: “行了,你们走吧,杨姓小子留下。” 钟离与狗顺子对视一眼,二人皆露出疑惑之色。 “走吧,这老东西八成有诈。” 钟离压低了声音说道,同时悄悄地将手伸向腰间的刀柄上。 狗顺子也做出准备拔刀的姿势,只要杜老怪有任何异动,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然而,杜老怪却忽然摆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 “放松点,老头子我不吃人,就是看这位杨姓小娃面善,与我那过世的孙子很像罢了。” 钟离与狗顺子一愣,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暗自猜测,难道这老货认识杨岱? 不过,这种事情不好说,一切皆有可能。 “杜爷,这小子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钟离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你们怎么废话这么多?” 杜老怪忽然瞪起眼睛,凶神恶煞似的指着钟离与狗顺子骂道: “滚,老头子我想找谁聊天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赶紧滚!” 钟离脸色变换了片刻,终于还是选择离开。 而狗顺子则是陪着笑脸,恭维了两句,也告辞退去。 转眼间,只剩下杜老怪和杨岱二人。 “杜爷,你找在下有事?” 杨岱沉默了半晌才问道,他总觉得这老柽没安好心。 “嗯?” 杜老鬼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杨岱身上,仔细的打量着,然后点了点头,道: “不错,不愧是三娘子的人,虽说使了易容术掩盖原本相貌,而且还有胆量,很不错。” 杨岱听闻,眉角跳了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杜爷谬赞了。” “你这娃儿是会练炁的吧?” 杜老怪忽然问道。 杨岱问道: “杜爷是怎么看出来的?” 杜老怪笑眯眯的说道: “若老头子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修炼了龙虎山的金光咒吧?” 杨岱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他沉默不语,并未承认,也未否认。 杜老怪继续说道: “看样子是老头子猜的不假,不过你不必担心,老头子我没有其它意思,说说看你家大人是谁?” 杜老怪吸着鼻子,眼珠滴溜溜乱转,一副狡猾模样,显然是在盘算着什么。 “我家大人不让我在外面乱显摆他的名声,所以不方便透露。” “你这小子果然不是凡人,有趣,真是有趣,哈哈哈……” 杜老怪咧嘴大笑起来,一张黑瘦的老脸因为兴奋而通红一片,仿佛一只老猴子一般。 杨岱心里直犯嘀咕,搞不明白这杜老怪究竟想要做什么。 杜老怪收敛起笑容,正色道: “让老头子我猜猜啊,龙虎山有子嗣的老家伙有哪几个呢,张慎虚?不对不对,他可是个老童蛋子了,慎虚,你看这名儿起的,啧啧啧……” “宋有易?那家伙是个短命鬼,害,二十八岁就已经死了,连个种都没有,孙不二……” 杜老怪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的念叨,每念出一个名字,他的表情就夸张一分,等念到第六个的时候,他已经是满脸嫌弃了。 杜老怪念叨了一圈后,最后把目光定格在杨岱身上。 “姓杨……只剩最后一个了,杨长庚,那个老疯子,唉,这些老不死一个比一个奇葩,都快活成精了,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算了,江湖上人情债最难还,我杜老怪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得还人情债,这叫什么事儿哇……” 杜老怪唉声叹气的,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杨岱却是一惊,脱口喊道: “你认识我爷爷?” 杜老怪斜睨他一眼,哼道: “认识,当然认识,不仅认识,老头子我还和你爷爷是拜把子兄弟呢,我俩从小穿裆裤一起玩泥巴长大的。” 此言一出,杨岱的心里掀起滔天巨浪,他万万想不到这个看似平平淡淡,甚至有些邋遢的糟老头居然和爷爷是拜把子兄弟。 “这……杜爷,您没骗我吧?” 杨岱迟疑了一番,终究还是没敢相信。 “骗你干嘛呀,老头子我不想在江湖上浪了,才隐居在这里的,年轻的时候是唱大戏的,没多大本事,这些年手段也渐渐荒废了,只希望日后别带进棺材里就好咯……” 杜老怪摇头晃脑的说着,随即又看着杨岱说道: “这叫什么事儿嘛,年轻的时候被这个老王八蛋坑,早知道老头子我当初就应该多读点书,贼老天,你睁开眼睛,看看你干的好事啊!” 第一百二十章:大圣与桃 杜老怪越说越生气,最后竟破口大骂起老天爷来了。 杨岱倒是没有多少意外,反而杜老怪越骂越起劲,最后更是拿着拐杖敲土地,发泄自己的郁闷之情。 良久之后,杜老怪停止谩骂,看向杨岱,问道: “小子,你叫杨岱是吧?” 杨岱点点头,道: “回杜爷,晚辈正是。” “嘿,小子,听说过我杜老怪的威名吗?” 杜老怪摸了摸胡须,故作神秘兮兮的问道。 杨岱想了想,道: “这倒不曾听说。” 扗老怪一拍额头,说道: “怪老头子忘记跟你介绍了,老头子年轻的时候是唱大戏请神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学啊?” 杜老怪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的盯着杨岱,他觉得这小子挺机灵的,如果收为徒弟肯定会很有前途的。 杨岱一愣,紧接着连忙摇头,他道: “晚辈愚钝,恐怕辜负了杜爷的期望了,晚辈主修剑法。” “哦?” 杜老怪诧异的打量了杨岱两眼,道: “杨狂徒当年的剑法也是一绝,他既然教给你了,想必你也有所领悟,不要谦虚。” “我这里也有几枚剑意种子,与一柄赤霄剑,此剑杀伐无数,血气盈热,惑人心神,与你有缘,合该是你的,应当可以助你提升到下一个境界,技多不压身。” 杜老怪手中有着许多剑意种子,这些东西都是他花费巨大代价才弄来的,平常根本舍不得用,现在全部送出去了。 却是半点肉疼都感受不到,相对于他的寿命来讲,剑意种子算不了什么! 对于剑修来说,挂一个剑仙的名号实际上也只是好听一些罢了,真正的剑仙从古至今只有吕祖一位。 而且这世上能练到剑仙的,基本上都是孤家寡人或者隐居深山不愿露面的老家伙,可以说能练到剑仙,离飞升天门也就不远了。 所以杜老怪对于杨岱非常满意,觉得这是他的福星,将来必然能够成长为剑仙,若是如此,这可是大功德一件! 说实话杨岱确实有些心动了,剑仙啊,那是传说中的人物,他梦寐以求的境界,如果能成为剑仙,那他也足矣了。 但他还有理智,杨岱知道自己的斤两,他虽然有天赋,但距离成为剑仙还差得太远了。 杨岱想拒绝,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毕竟杜老怪是前辈,他总不能驳了对方的面子。 “哈哈……小子,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我不会强求你学的。” 杜老怪似乎看穿了杨岱的心思,立刻笑呵呵的开口说道,他的那只老害病眼转动着,显然是在盘算着什么坏主意。 “不过在此之前,老头子可是要考考你,你若是没有悟性,这法可是白传喽,懂了吗?” 杜老怪语重心长的道,随即目光灼灼的盯着杨岱。 杨岱顿时浑身冒汗,他感觉对面这老头子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像是狼看羊一样,让他浑身寒毛竖起。 杨岱赶紧点头道: “杜爷请问!” 杜老怪捋了捋胡子,道: “好,既然你这么爽快,老头子也直言不讳,咱们说道说道。” 杜老怪继续道: “老头子我活了八十余年,经历过大风大浪,阅人无数,看你天庭饱满,必然是一块璞玉。” 杨岱听完暗自撇了撇嘴,心说老狐狸又开始卖关子了,他干脆不搭腔,静待下文。 见杨岱不接茬,杜老怪不禁苦涩,他叹息一声,悠悠说道: “斩三尸境灭魔潜,擒五贼马卧猿眠,所谓三魔归正,六贼无踪,孙大圣与桃子有什么关系?小子,你自己慢慢悟吧。” 杜老怪说的这句话玄之又玄,这句箴言是三丰真人留下来的, 具体是什么含义没人知晓。 杨岱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脑袋乱糟糟一片,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能问,否则惹恼了杜老怪,他哭都没地方哭。 杨岱沉吟了一阵,突然抬起头,认真的说道: “若是本心最容易受到意识的惊俱,受到三尸九虫重的搅扰,这该何解?” 杨岱又自言自语的说道: “无他,只是本心不够坚定罢了,说到底还是桃子与猴的原因。” “何解?” 杜老怪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桃者,实也,实为真,修仙,实桃果腹,为阳极。” 杨岱说着说着又突然想起了那只猴子,那位齐天比高仙折腰的美猴王。 气海夺气,猴王本质从心血变为心气。 又分封四象,开始周天火候弼阳温养,少阳之气不断上升攒簇五行,终成大圣一一太阳之相 回归天庭,官至齐天,心气成了心神 到这里为止,猴王之身已经到达了纯阳。 猴王以纯阳之身吃桃,阳上加阳乃是至阴,所以他刚吃完转头就碰上了七仙女,是至阴之相。 桃子偏偏也代表着至阴,阴阳相济,此乃道果。 明心见性,照见本心,是为道果。 明心见性,不过是在杨岱心里照见他最想要的东西罢了。 而他杨岱的心里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成仙得道吗? 亦或者是平安喜乐?幸福美满?不,都不是。 杨岱所求的,是至圣先师的境界,所谓从心所欲,不逾矩。 杨岱想要做的,只不过是做到自己想做的事,而不妨碍世间万物的发展。 杨岱要做的那是一种纯粹,无论是什么样的情绪,都是不应该存在的,他想做的是心念至纯,不受任何外力影响。 这一点和猴王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们都是为了自己所求的,不在其它。 《儒语》有云: “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具体什么意恩看字面也能理解,大体就是人人都做好自己,既不做有利于自己而有损于天下的事。 也不做有利于别人的事,尽量维持住一种平衡状态。 这种思想很难得到贯彻,尤其是当一些人自私自利,更是不屑这样的做法,但却也有很多人在遵循这样的观念。 虽然有失偏颇,却并非全错。 现在一些江湖妖人口口声声说什么保真,不以物累形,结果变成了一群纵欲的疯子。 不管是不是如此,总之现在江湖中出来的妖怪都是不择手段,没几个干净的,属实虚伪。 实际上,先贤主张的便是贵己,但贵己又并非是利己,而是“己身之最贵重者莫过生命”。 说的是人生短促,所以要重视自己,重视自身,不要让其受到损害,因为没法从头再来。 所谓名誉的大小,生命的长短,都不是圣人们所考虑的。 全性保真鼓励人们顺应本性而为,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却也告诫了人们,在不违背自然所好的同时,也不能违逆万物之所好。 更加需要懂得克制,尊重别人的意见和感受,这样才会使自己与他人相处愉快,心灵平静。 可惜的是,有的人就像是被猪油蒙了心,明知道不对还要去做。 当然,也有人遵循先贤主张,恪守本分,只做善事。 不过很显然,那都是少数,绝大多数人都是不听劝阻的,甚至觉得先贤太迂腐,不够豁达,简直是愚蠢。 于是,才有了一些江湖妖人曲解儒家精髓,肆无忌惮地做着伤天害理之事。 尽管这些世俗的欲望对于修行之人来说是阻碍,但换个角度来说,未尝不是磨练。 就像一块石头到底是绊脚石还是垫脚石,那都是由人来决定的,若是能克服这些环境,对于修行是大有裨益的。 求道之人最终的追求是羽化成仙,代表着超脱世界,也可以理解为出世。 不入世又怎么能出世? “正是修行时哟……” 杨岱轻声呢喃着,似有所悟。 第一百二十一章:冤家聚头. “杜爷,晚辈悟了,多谢您指点!” 杨岱恭敬地拜倒在杜老怪跟前,他明白了杜老怪的深意,也知道了自己应该走向哪条路。 “你能想通便好,看来我的手段不配交给你,不必多礼。” 杜老怪笑呵呵地扶起杨岱,眼睛眯了起来,仿佛在打什么算盘似的。 他转身,走进身后的茅屋里,不一会,捧着一个剑匣与几颗剑意种子走了出来。 赤霄剑长约三尺七寸、宽六寸八分,通体呈暗红色,剑身有濛濛赤色剑气流转不休。 而外面的剑匣,则是用上好的沉香木所制。 “走罢,老头子已经没什么东西能传给你了,这赤霄剑就送给你了。” 杜老怪挥挥手,让杨岱离开,杨岱接过剑匣也只好依言离开,只留下杜老怪一个人站在原地。 “嘿嘿!” 杜老怪摸了摸胡须,眼神中闪烁着精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 “这小家伙真不错啊,就连我都有几分舍不得放手,南北剑宗二脉十二剑,他已得二柄,重振南北二脉看来就要落在他的头上上了。” 说到最后,杜老怪忍不住叹气摇头,脸上露出惋惜之色,显然心情极为复杂。 接下来,杜老怪陷入沉思,嘀咕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岱拐过街角,他忽然间停住脚步,隐藏在一处黑暗的角落里,望着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软玉阁。 此时软玉阁的门口,大约有三十来号马匪坐在马上,手持砍刀,闪烁着闪耀的寒光。 马匪们将软玉阁团团围住,杀气腾腾,还有不少围观者在一旁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杨岱的目光掠过马匪们的身影,悄悄的钻进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里。 “陈结巴,我操你娘的!” 此时白三娘早已经风风火火的走了出来,柳眉倒竖,美目左右一瞪,粉面含威,喝骂一声。 马匪里有一名领头的贼眉鼠眼的瘦弱汉子,听见白三娘的话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结结巴巴的说道 “白……白……三娘……我……我……们大……当家说了,让我……把……把你带回去!” “啐!” 白三娘朝着陈结巴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单手叉腰,毫不客气的骂道 “你这杀千刀的泼皮,敢来老娘的软玉阁撒野?你今天是发春了吗?要不要让老娘帮你找个婆姨解决一下呀!” “你!” 陈结巴被她气的浑身颤抖,却又无可奈何。 他只是一线天分舵里一个喽啰,平日里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根本惹不起白三娘。 “哎哟喂,奴家差点忘了,别到时候死在床上了!” 白三娘一张嘴就像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一阵狂喷,气的陈结巴暴跳如雷,但又拿她没办法。 “哈哈哈……” 周围的人都捧腹大笑,笑的前仰后翻。 这些人里不乏有江湖中人,对于这种龌龊的事情司空见惯,乐此不疲。 “陈结巴,还等什么,赶紧把你们大当家的叫来,天下红那个小婊子怂了?” 白三娘笑了,笑的是热浪肆意,花枝乱颤。 “你……你……我……” 陈结巴脸憋的通红,气的说不出话来,也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马匪的叫声 “大当家到!”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队马匹疾驰而来,其中一骑当先的女人身材高大, 而随着她的到来,马匪纷纷跪伏在地,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句 “大当家!” “嗯。” 女人冷淡地答应一声,目光扫过四周,很快就定格在白三娘身上。 她身材高大威猛,头发油腻的很,都打结了,一双眼睛射寒星,嘴唇薄厚适宜,一副刻薄相。 “呦呵,天下红你个小贱人来了?” 白三娘从人群里站了出来,直视着马背上的天下红,挑衅地说道 “天下红,你胸大无脑,难不成以为能吃掉我?” 天下红满不在乎地撇撇嘴,嗤笑着 “胸大怎么了?至少比你这小贱蹄子强” 白三娘盯着天下红,两女的眼神激烈碰撞,互相瞪着对方,恨不得撕碎对方。 “白三娘,我劝你还是与我合作,我们联手,共同瓜分修罗城……” 天下红居高临下地看着白三娘,眼中闪烁着贪婪。 “呸!” 白三娘呸了一口,嘲讽道 “天下红,你这骚狐狸,别装模作样了,你妄图吞并老娘?做梦!老娘今天还有贵客,没工夫陪你瞎闹” “哦?是吗?” 天下红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神采,故作惊讶地说道 “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兄弟们,抄家伙,杀了她!” 天下红一摆手,马匪们立即亮出兵刃,嗷嗷叫的扑上来,准备动手。 “是哪一个在放屁呢?还放的这么响?”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在软玉阁的二楼猝然响起。 杨岱抬头望去,只见软玉阁二楼的一个包厢里,一个身着漆色锦衣的少年斜倚窗边,翘起二郎腿,晃悠悠的品着酒。 神态慵懒,打了一个哈欠,将眼屎不偏不齐不倚地弹到天下红的脸上,惹来一片怒吼。 “混账,竟敢冒犯……我……我……大当家!” 陈结巴怒吼一声,率先冲了出去,抡刀便斩,谁知道那少年仅仅伸出一根手指头,就把他手里的钢刀崩飞出去。 紧接着,一拳轰出,砰的一声闷响,陈结巴惨嚎一声摔倒在地,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疼痛的呻吟着。 “不知道阁下是谁,究竟有何贵干啊?” 天下红看见自己的手下被人一招制服,顿时收敛起嚣张跋扈的姿态,警惕的问道。 这位少年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可实力绝非等闲,她的那些手下根本挡不住他的一击,这让天下红很是忌惮。 “呵呵,自然是逛窑子,喝花酒喽,不行吗?” 少年瞥了她一眼,不屑地说道。 “哎哟喂,林公子,您不要这么大火气嘛,奴家一会就上去陪你,好不好?” 白三娘媚笑一声,朝着楼上说道。 “不用那么麻烦,钦天监在此,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少年掏出一块令牌,朝着窗外晃了晃,便又收回来了。 天下红犹豫着,最后还是咬咬牙,转身离开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林默,林大官人呀!” 人群中,一位身材瘦削的血衣人看向二楼,嗓音古怪,听了让人很不舒服。 “蜚虻,你怎么才来?” 林默斜睨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他和蜚虻认识,所以说话比较随意。 第一百二十二章:互相介绍 蜚虻生的十分阴冷,尖嘴猴腮,脸色苍白,嘴唇也泛着青紫之色,仿佛死尸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不如上来一叙?” 林默微微侧头,对蜚虻邀请道,他笑得如同邻家开朗阳光大男孩。 “好,那我便与你小酌几杯。” 蜚虻应了一声,便径直走上了二楼,围观的人也散的差不多了,白三娘与杨岱也跟着他蜚虻一同走上二楼。 “三娘子,你怎么能拉一个局外人进来?当初说好了,可是我们三个人共同平分仙缘,你这么做,可不地道啊……” 待白三娘与杨岱跟着蜚虻走进了二楼,蜚虻径直坐了下来,略微不满的看着杨岱说道。 白三娘将头探出去看了看,这才关上了门,此时的杨岱也只不过是呵呵的干笑着,什么都没有说。 “哎哟喂,蜚爷,这位先生可是一个高人呢,再者说了,多带一个人多一份保障嘛” 白三娘娇滴滴的说道。 “既然是高人,不知有何手段?不妨使出来让我瞧瞧。” 蜚虻闻言,目光扫向旁边的杨岱,眼睛眯起来,语气不善地说道。 杨岱见状,连忙呵呵的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在下不过是个只会摆弄嘴皮子的山野闲人罢了,哪里算得上什么高人。” 蜚虻听完杨岱的话,不禁嗤笑一声,显然并未相信他的说辞。 白三娘却是媚笑着嗲声道 “杨先生虽然本事一般,但是长的倒还不错,蜚爷您说是不是呀。” 说完,白三娘抬起头来,冲着蜚虻抛了个媚眼儿。 一旁的林默却说道 “白三娘,你这么大费周章的将我们三位找来,不是仅让我看你俩打情骂俏吧,有话就快点儿说,莫要浪费彼此的宝贵时间。” 蜚虻与白三娘皆是一怔,随即两人互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白三娘整理了下衣裙,恢复了之前妩媚妖娆的样子,看着林默问道 “林公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天奴家约你们过来,主要是想要告诉你们,地图确实是在奴家的手中。” “但是奴家可提前说好了,奴家只要那一件东西,其他的都归你们。” 白三娘这话说的极为坦诚,似乎根本就没有掩饰的意思。 但是林默听完白三娘的话后,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古怪的表情,盯着白三娘,半晌才说道 “赎罪就说赎罪,三娘子整的这么清高,倒是让本公子另眼相看。” 白三娘狠狠的瞪了林默一眼。 倒是蜚虻听完后,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嘿嘿笑道 “哈哈哈,原来如此,难怪你要把我们都叫过来,好好,若是真有仙缘,那件东西归你也无妨。” “不知几位说的是什么东西?” 杨岱一脸懵懂的问道,显然不明白他们口中所谓的仙缘是指些什么? “在此之前,三位爷不如先互相自我介绍一下?知根知底的也好办事儿。” 白三娘笑盈盈的问道,似乎对自己的魅力极度自信。 “在下名叫杨岱,一个无关轻重的山野闲人罢了。” 杨岱说道,不以为意。 倒是林默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 “我姓林,单字一默,大内总管贾艇义子,钦天府卿,我倒是很愿意与你们江湖中人同流合污,整整我那个便宜的义父也不错。” 林默的话说的毫无顾忌,杨岱闻言,眉头紧皱,看了林默一眼,却发现他的神色平静至极。 仿佛在述说着什么寻常的故事一般。 林默的反应,倒是让杨岱感觉诧异万分,因为他从未见过像林默这种人。 虽然外表上看起来很阳光,但是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我是一个病人,六岁那年被灭了满门,全拜贾艇所赐,你说我该拿他怎么办?” 林默瞥了三人一眼,淡淡的说道,似乎在陈述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尸魔,蜚虻。” 蜚虻自报姓氏之后,便闭上了嘴巴,一双贼眼不断的打量着杨岱,想要从中看出点儿什么来。 “这位蜚爷是三尸派最后的传人了,在江湖之上虽说低调,但是可以引出个体的三尸,若是不能斩去三尸的话就麻烦了。” 林默微笑的说道。 三尸这一概念,最早出自小仙翁葛玄的三尸集,到了前朝乃至前前朝间,又有不少道书开始将三尸作为专论单列出来。 由于对付三尸的过程中有庚申日守夜的步骤,所以云笈七签也将此引录为庚申部。 传说人身皆有三尸虫又称三彭、三虫,每日记人过失,每逢庚申日,乘人睡时将人之过恶禀奏上帝。 部分高人想出一种方式在庚申日,为了让人更好的保持理性,所以要彻夜不眠,防止三尸壮大影响到理性。 值得注意的是,三尸这一概念的出现时间,其实比内丹修炼流程的出现时间还要早。 在西游记中明确提到过尸魔这一概念; 第二十七回便是尸魔三戏唐三藏,云笈七签中将三尸分为 色欲门,爱欲门,贪欲门。 三丰真人也在天仙引中说 “斩三尸境灭魔潜,擒五贼马卧猿眠。” 尸魔是外欲的代名词,丘处机也说过外魔远出,七魄遁形,九虫下出,三尸绝迹。 虽然不是修行中的必经之路,却也是一道难关。 唐伯虎曾在诗中写道前程两袖黄金泪,公案三生白骨禅,古人自古贵生,虽然尸这个词汇早在先秦就广泛使用了。 但是白骨这一意象,是在汉末才被大众所接受的。 传说中声闻乘中有五种入门观法,第一种便是白骨观,白骨观又称不净观。 属于观法中的一种,是观察一切根身器界皆属不净,以停止贪欲如观想死尸青瘀等相。 以对治显色贪,观想鸟兽啖食死尸,以对治形色贪,观想死尸腐烂生虫蛆相,以对治妙触贪。 观想死尸不动,以对治供奉贪,及观想白骨之骨锁观,以对治以上四种贪。 正所谓不破白骨禅,难达真宝相,白骨通透则督脉畅通,这可能就是三打尸魔之后白骨夫人第四次出现时背上那行铭文的所指吧。 无论对白虎岭的解释如何,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到这一阶段心血是要回归心田。 这才是心猿要在这里脱离队伍回家的真正原因,所以才在这一回中借悟空回府写道上天下地如轮转,跨海飞山第一能。 夫人是他家之女,来到我家,虽也是修炼中的磨难,但是事出外欲,这也是为什么唯独三打白骨精不在九九八十一难之列。 九头虫驸马入赘,是他家之物来到我家。 也是外欲所扰,所以和白骨夫人一样。 在九九八十一难中五十一难只提取宝救僧,而没有九虫什么事。 与三尸对应的还有九虫。 抱朴子中,就已经将二者并列提出 “三尸九虫,皆即消坏。” 三魔派其实是名门正派,他们一般藏身于深山中,修炼时会先用法术将体内的各种欲望引诱出来,再对这三种欲望加以训练。 最后斩却三尸,三魔派之所以被称之为三魔,就是要斩却身体中的三种欲望。 斩三尸后,虽然不能再依靠三尸战斗但能获得前所未有平静的内心,前途将不可限量。 第一百二十三章:关起门来 三魔派的历史上,其实是有彻底消除三尸的法子的,但是这一秘诀和龙虎山雷法一样,属于单传。 但是上一代的传承者还没来得及将这能力传下去就死了。 虽然听起来三魔派的修炼流程有着理想化的描述,但是这一法门同样有着致命的弊端。 如果一直没有斩却三尸的话,三尸会不断消磨人的意志最终会反噬其心;这种死法会及其痛苦。 到了宋代,三尸在云笈七签中拥有了姓名(三彭)。 紫阳府三大真人之一的紫阳真人张伯端提出 “由来庚甲申明令,杀尽三尸道可期。要得谷神长不死,须凭玄牝立根基。” 也是在这一时期,三尸开始与辟谷修行相关联。 消除三尸的要诀是一颗坚如磐石的心,当年在三星洞中,菩提祖师看重心猿的赤子之心,所以给了孙字作为姓氏。 又因他所求长生,所以给他取名悟空。 所谓孙悟空,便是守赤子之姓求悟空之名,心猿坚固,道阻且长。 一颗绝不动摇的恒心,就是消除三尸九虫的法宝 待到三人都介绍完后,白三娘神秘一笑,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一块巴掌大小的皮子,放在了桌子上。 这块皮子通体呈现肉色,却没有半点褶皱,上面还隐隐透露着血光和丝丝妖气。 “这莫不是夔牛的皮子?” 林默见多识广,眼力过人,自然认出来这件东西是什么了。 夔牛传说隐于荒州的灵荒深处,很少现世,皮子通常用来制作战鼓,敲打起来声音能够传出九千里远。 但是,它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真实性并无确凿证据。 杨岱仔细观察着,发现上面绘制着相当复杂的图案,但仔细看却能看出蕴含着某种规律,像是修行上所用的暗语。 那些图案隐隐约约的连成了一条线,似乎是某种阵势图样。 “这块夔牛皮子,乃是奴家花费极大精力才获得的呢,说起来这还与蜚爷到有所关系呢” 白三娘轻笑着,林默与杨岱将目光齐刷刷的放在蜚虻身上,后者则是嘿嘿的邪笑了几声,不置可否,开口说道 “这就要扯到陈年旧事了,当年我师公死于魔门十大高手之一苏月舞的手里,没来得及把那斩三尸的妙法传下。” “这也导致了很多本门师兄弟没法斩却三尸,最终反倒被欲望所侵,变得疯癫没有了一点名门正派风范,为祸江湖。” 听闻此言,杨岱、林默二人脸色微微一变,他们虽然对于这个故事并不感兴趣,但是林默对于这其中牵涉的一些事情却也略有耳闻。 “在下倒是听说苏月舞在二十年前就被尹远山斩断一臂,跳崖身亡了。” 杨岱眉头紧锁的说道,林默亦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蜚虻看了两个人一眼,继续说道 “当年我的师父与师叔为了争夺三魔派掌门之位打的是不可开交,结果同归于尽,而本派也因为内斗四分五裂,上千年的传承,毁于一旦。” 提及往事,蜚虻的双眸中充满了恨意,林默和杨岱互视一眼,均是沉默不语。 蜚虻接着说道 “这些年来我在江湖之中低调行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重振我三魔派,苍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找到了三魔派开派祖师元虚上人遗留下来的仙府洞天!” “大约在两三千多年前的时候,元虚上人意外的闯入了一个古仙洞府,随后便创造出来了《太上道君斩三尸九虫真灵修性命宝诰》还有一柄仙器为白骨夫人斩三尸全真全性命宝剪。” “后者永远的留在了古仙洞府中,元虚上人晚年之时将古仙洞天描绘成地图与斩三尸秘法授予下任宗主,从此一脉单传。” “没想到地图被白三娘得到了,我这班赶过来取得五成仙缘,不过分吧?” 蜚虻说的理直气壮,同时也在观察在场众人的反应。 让蜚虻感到意外的是,杨岱显得非常淡然,似乎完全不在乎,似乎是不知道这玩意的分量有多重。 反观白三娘与林默,双眼都放快放光了,他们对于仙缘可是渴望已久的。 那可是古仙洞府,说不定会有羽化登仙的秘藏,是天下所有修行之人梦寐以求的至宝啊! 杨岱的镇定,也让林默颇感诧异,一千年前江湖曾出现过两种兵器,一个叫屠龙刀,一个叫倚天剑,江湖上那些没练过炁的凡夫都快抢疯了。 总不能得到了这两种是为了削苹果吧,那肯定就是为了那个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咯,就没有见过这么淡定的人。 仙缘这个玩意儿跟传国玉玺是一样的概念,一旦得到了就等于坐拥天下了,谁能不动心? 所以他杨岱凭什么能不动心? 殊不知杨岱也是一名求道之人,他对仙缘自然也是极度渴望的。 可是他更清楚仙缘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危险,但凡不管是道门还是佛门能传下来的手段里,肯定是有羽化飞升的线索的。 若是寻常之物,或许还有机会,但是这仙缘既然是古仙的遗泽,必然会受到各方觊觎,说不准这次探索就是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杨先生倒是好心性,真让奴家感到佩服,奴家之所以把三位爷都叫在一起,就是想让大家都去看看这所谓的仙缘究竟有什么玄妙!” 白三娘盈盈笑着,她的眼波流转间,一股媚态油然而生,让人忍不住就想扑过去狠狠蹂躏她一番。 林默他早已经看穿了白三娘的心思,道 “你们的心思我明白,可我若是知道的,我连我自己亲儿子都不告诉,又岂会告诉你们?” 林默的话,让在场的人顿时陷入尴尬之中。 杨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他虽然也知晓仙缘的诱惑,但是如果要为了所谓的仙缘搭上自己的命,他宁愿不碰。 蜚虻倒是毫不避讳的说道 “我就实话实说吧,我心里没底,寻求大家帮助,也不只不过是增强几率罢了。” “若不是我欠白三娘人情,且皮子在她手上,我才不叫你们来趟浑水,若有所得,我们共参仙人造化,如何?” “呵呵,几位,此次寻仙缘之旅,在下还得靠你们多多关照了。” 杨岱率先表了态,他倒是对三魔派的传承挺有兴趣的,不论怎样,先混上一份再说。 林默看向蜚虻,说道 “你这是想利用我们,我劝你还是趁早收起这份心思,否则……” 林默没有将威胁的话说完,但是话语中的警告意味却是极为浓郁。 第一百二十四章:地图之秘 “哦?” 蜚虻饶有兴趣的看了看林默,突然咧嘴一笑,说道 “林默,难道你怕了?” 林默瞥了蜚虻一眼,懒洋洋的说道 “我怕什么?你又能奈我何?” 说完,林默便不再理会蜚虻,而是扭头对白三娘说道 “我们来研究研究这个地图如何?” 白三娘点头,四个人都围了上来,盯着地图出神。 “假设我们以三魔派为起点,大家看看这个地图的轮廓像什么?” 杨岱问道。 “咦……奇了,竟然是牛,囚牛之相,怪事儿怪事儿。” 林默仔细端详了一下,说道 “不过这个地方是个山谷,这个牛的头颅怎么会是一副山谷的模样呢?” 众人点了点头,这地图的轮廓确实很像牛,甚至整张地图都是被包裹在牛肚子里一样。 “在下对此的理解是应该是丹田,又或者说是固守丹田,灵台方寸,心无旁骛。” 杨岱猜测道,其他几人也点了点头,觉得可行性很高。 “不仅如此,你们在看这倒翻的八卦炉下面还有火焰燃烧,应该是坎离互换,为水相。” 杨岱继续补充道,让几人点了点头,蜚虻笑呵呵的说道 “田和水,答案很明显了。” “是极,水田代表鱼米之乡,临州,涿州,檀州,还有曾经的古云州,传说古云州连接着海洋,只是因为经过了千年的变迁,所以才变成了陆地,不过这个地图倒是挺贴切的。” 杨岱赞同的点头说道,随即又指向了八卦炉旁边的一个水池,想了想开口说道 “这里应该代表的是瑶池,口水是什么不用在下多说了吧?” “很明显是现在的云州,剩下的点也都很好理解,用占卜的手法来算就好了。” 蜚虻也开始解释道,其他几个人也纷纷点了点头,觉得很靠谱。 最终大家将重点确定下来了,就是在修罗城的旁边的常阴山上,巧了,一线天的分舵也在那里。 “你是说仙缘在常阴山鹰愁涧里?奴家在此地呆了快有半年了,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有仙人遗泽的地方啊?” 白三娘听完后皱眉问道,她已经来了差不多快小半年了,却从未见到任何异象。 “常阴山位于两座山峰之间,周围的山势险峻,而且四处都是悬崖峭壁,没有落脚之地,应该是有仙道高人在此布局,设下了风水奇阵,若非机缘巧合,绝难找到那个地方。” 杨岱沉思片刻,然后给出了自己的分析。 “看大致,鹰愁涧应该在常阴山的西南方向,且只能运行小周天行火炁,山谷中略微有些特殊,但不太明显。” 蜚虻也开口说道,其他几个人听到这话,也都点了点头。 “隔日不如撞日,那咱们就去常阴山走一遭吧。” 杨岱当先站起身,提议道,众人自然没有意见。 另一边,常阴山位于群山环抱中,四面皆是悬崖,唯独鹰愁涧下有一条小河流淌,因此被称作鹰愁沟。 而且此山易守难攻,据说在这里还隐藏着仙门秘术,所以常年吸引江湖人士前往寻求机遇,希望能够得到仙缘。 而在常阴山的深处,这里正是一线天土匪的分舵,此时聚义堂里灯火通明,一线天的土匪崽子们都在这里。 首座之上有着四个席位,不过今日只来了两位,坐在首座上的天下红面色显然很不好看。 而坐在她的左面的是一位背着长刀的中年男子,穿着打扮颇为朴素,脸上带着些许沧桑感,不知道是历经风霜所致,还是常年不见阳光导致。 另外一位则是杜老怪,虽然满脸褶皱,看似苍老,但是眼神锐利,一双手掌干枯如柴,仿佛随时要断裂一般。 “两位,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们三家联手,把白三娘踢出修罗城,如何?” 天下红开口说道,声音清脆动听,但是语气却透露着丝丝冷厉。 “哦?” 杜老怪摸了摸胡须,眯着双眼看着她 “具体要怎么实施呢?” 杜老怪这番姿态顿时让天下红很不喜欢,本来她是准备直接跟这二人摊牌的,既然杜老怪这样,那她反倒是不急了。 “简单,我们只需要联合起来像白三娘施压,逼迫她交出软玉阁,岂不简单?” “哈哈……” 杜老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容中夹杂着轻蔑 “天下红,你真的以为我们是傻瓜吗?软玉阁的价值谁不知晓?白三娘怎么可能放弃?” “况且老头子我年纪也大了,早就已经退隐,不愿再争斗厮杀了。你说,我凭什么帮你做事呢?” 杜老怪的话让天下红脸色一沉,这老东西竟然敢公然拒绝自己,不给自己面子。 而这时候,那名身后背着长刀的中年男子缓缓开口了 “我只是一介普通的刀客,不愿卷入这些事事非非中,我只是想要一个安静生活的地方罢了。” 中年男子就是血刀客,虽然他的实力不错,但是并不爱参与江湖恩怨之中。 天下红目光扫视全场,这两人完全不吃自己这一套,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威胁他们。 “我也不管你们怎么想了,反正我的计划是不会改变的,你们不配合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笑话,老头子不奉陪了!” 杜老怪说完这句话,便起身直接离开了。 他才没有功夫陪天下红在这鬼地方胡闹,天下红这个人心肠狠毒。 届时如果打破了四方鼎立这个局面,下一个被吞并的说不定便是杜老怪他自己了。 况且杜老怪才不会傻到断了全江湖的情报来源,他活这么久了,现在唯一的兴趣爱好便是看戏,吃瓜了。 至于江湖仇人,都快死完了也都不需要担心了 “我也告辞了。” 血刀客摇了摇头,紧跟着也离开了,这种江湖纷争,他根本没兴趣插手,更不愿意搀和进去。 天下红怒火中烧,恨不得将这两个混蛋撕碎,不过她也清楚,自己根本没办法阻止,于是只能狠狠跺了跺脚,离开了聚义厅。 第一百二十五章:引三尸 “在下倒是对蜚老哥贵派的引三尸有点兴趣,不知蜚兄是否可以引出在下体内的三尸么?” 杨岱微笑着看向蜚虻问道,他对三魔派的手段颇为感兴趣,因而想见识一番。 “这个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江湖中人见我如同瘟神一般避之不及,像杨小哥这般主动来求教的还真少啊!” 蜚虻眼睛眯起看着杨岱,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说道。 “呵呵……在下虽然也怕引出三尸后会被三尸所伤,但却也不至于畏惧到那种地步,在下当求大道。” 杨岱并未露出什么惊慌失措的表情,反而淡定从容的与蜚虻对视着。 “哈哈……好一句当求大道!我喜欢,杨小哥,你对我胃口。” 蜚虻听完杨岱所言后拍了拍手掌赞许道,随即话锋一转 “既然杨小哥想要见识一下我的本派神通,那我就免为其难的将你体内的三尸给引出来,也会传你收摄三尸的法门。” “不过丑化先说在前头,你的元神与灵台方寸会受到幻境的影响,若是抵挡不住幻境的侵蚀就很容易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到时候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蜚虻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语气严肃的提醒道。 杨岱闻言眉毛一挑,脸色平静的点了点头。 “多谢蜚老哥提醒,在下已经做好准备了。” 林默微笑的也开口提醒道 “杨岱,引三尸需要心志坚毅者才行,切勿轻易放松警惕,更要小心谨慎,不然很可能会功败垂成,最终身殒道消。” “三千年曾经有个叫莫太冲的妙道高人不信邪,拘了一头心魔,与三尸一同放在灵台方寸里滋养,为了让道境水涨船高,最后被天道劈死了,你可千万不要学他,要不然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林默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嘱咐道。 杨岱闻言嘴角抽搐了两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回答道 “在下晓得,放心吧!” 白三娘倒不担心,只是抱着看戏的态度等着接下来发展。 杨岱坐到了蜚虻的面前,随之五心朝天,而蜚虻双手拈花,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姿势,随后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蜚虻一指点在了杨岱的灵台方寸之中,杨岱感觉自己的灵魂不断的往下沉,似乎要脱离体外一样。 此时杨岱只觉得周围一片黑暗,仿佛掉落了无尽深渊一般,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他的灵魂。 杨岱努力的睁开双眼,赫然发现自己悬空而立,脚下是一口庞大的三耳四足铁锅。 通红的烈火舔着锅底,锅里盛满了沸腾的热油,嘟嘟冒泡,灼热的油烟气腾腾蒸氲,熏得杨岱大声咳嗽,眼睛都睁不开。 “这是幻觉吗?” 杨岱皱着眉疑惑的自语道,心念刚动,杨岱就一个倒栽葱从半空摔落,掉进了一口油锅里。 “哗” 油花激溅,滚烫无比,瞬间杨岱整张脸都被灼烧的血肉模糊,痛苦万分。 杨岱拼命挣扎,想要爬出油锅,但是奈何无论怎么用力都爬不上去,只能在油锅里不停扑腾着。 杨岱痛得龇牙咧嘴,热油地沾满全身,皮开肉绽,鼓起一只只恶心的水泡,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凄厉的嘶喊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杨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出了油锅,但是浑身焦黑,衣衫破烂,犹如从煤窑里走出的难民一样,狼狈到极致。 杨岱躺在地上大口喘息,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 “呼……太可怕了……这究竟是哪里?” 杨岱看着周围的环境,放眼望去,这些油锅至少也有几十万个,亮晃晃的刺眼,排列在一座阴气森森的圆形大殿里。 片刻功夫,油越烧越滚,喷泉般射出锅外,滚烫的油浪在空中炸开,升腾起浓浓白雾和呛鼻的油烟味。 而就在这时,上空已经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熊熊火海,千万道烈焰向下喷射。 十分可怖,温度炽热无比,连地面都融化,变成岩浆流淌。 杨岱站起身来想跑,却发现四周的路径早已被封锁,根本跑不掉,四周早已变成了岩浆地狱,炙热的高温烤的他肌肤生疼。 突然一条粗壮的火舌从杨岱背部窜出,卷着杨岱的衣服,将杨岱包裹了进去。 “啊!!” 杨岱撕心裂肺的惨嚎声在地面响起,火焰越烧越旺,渐渐将杨岱包裹进去,接下来杨岱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火人。 烈火焚身,杨岱痛苦的哀号,在烈火中翻滚着,挣扎着,如同一只被煮出的大虾一般,蜷缩着身躯,但是却徒劳无功。 火舌燃遍杨岱全身每一处地方,只是任凭他如何哀嚎,依旧无济于事。 而就在这时,地板上突然裂开了一个无底洞,杨岱的皮肤又再次恢复了光滑洁净,丝毫无损,就好像没发生过刚才的事情一样。 杨岱直直的掉了下去,一根尖锐的物体猛地刺进杨岱的肚子,血如泉涌,杨岱痛苦的叫着,想要挣扎逃离,可是他根本就使不出劲儿。 这里是一座阴风惨雾的大殿,四周刀山林立,犹如倒插的森森剑戟,一把把利刃闪烁着寒光,令人恐惧。 而在这些剑戟之间则是一具又一具干瘪的尸体,死相狰狞可怕。 而杨岱便是挂在一座刀山上,锋利的山尖穿透肚子,从杨岱背后捅出,肠子都流出来了,杨岱痛不欲生,惨叫不止。 “刀山火海下油锅,难道说我死了?” 杨岱喃喃的自语道,脑袋里一阵混沌,双手撑住刀山,想把自己先拔出来。 但杨岱稍一用力,小腹立刻传来撕裂的疼痛,鲜血狂喷,染红了刀山,杨岱彻底绝望了。 四周还有幽幽鬼火不时的闪动着,显得阴森恐怖,杨岱不敢乱动,因为他害怕那些鬼火会把自己烧成灰烬。 “这里是幻境,我要坚守本心。” 杨岱闭目,咬牙忍耐着腹部撕裂的痛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活路,否则他真的就死定了。 “识海,渊乎其居,视乎冥冥,听乎无声也。” 杨岱浑然不理身上的疼痛,因为一旦生出杂念,就会被三尸趁虚而入,堕入可怕的幻象而不能自拔,甚至会被折磨至死。 第一百二十六章:心魔 神守识海,杨岱渐渐进入一片茫茫空冥,痛苦一点点淡去。 杨岱再次醒来之时,已经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岱赫然发现自己正带着一个笨重的枷锁,走在阴森森的小路上。 左右两旁牛头马面,凶神恶煞的跟在他的两侧。 “啪!” 马面猛然挥动了手里的打魂鞭,杨岱顿时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痛楚,不由得惊叫出声。 紧接着马面又狠狠甩了他一鞭子,触及灵魂的剧痛让杨岱差点昏迷过去,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眼前的景物完全变了,杨岱置身在地府之中,周围是无数流着脓血的恶鬼,青面獠牙,狰狞骇人,但是面无表情。 恶鬼们排着队接受十殿阎王的审判,最后拉走受刑,入六道轮回。 杨岱排着队被恶鬼们推搡着,不停的往前走,他只感觉浑身都被浸泡在冰凉刺骨的寒水之中,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像针扎般疼痛。 好几次,他都险些晕倒,但是他不敢停止,只能硬挺着继续向前走。 按照流程,杨岱接受了十殿阎王的审判,受刑,此时的杨岱早已形如枯槁,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不堪,脸颊凹陷下去。 颧骨高耸突出,双目黯淡无光,皮包骨似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嘴唇干涸龟裂。 这个时候,杨岱知道千万不能慌乱,抱元守一,不喜不悲不惊不忧,所有的情绪一概舍弃, 只留下最纯净的意志力和求生欲望,才可以坚持住。 杨岱咬了咬牙关,强忍着身上传来的痛楚与眩晕,慢慢睁开眼睛。 当视线逐渐清晰,杨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处悬崖边缘,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风声呜咽,吹起了层层白雾,仿佛要将世界吞噬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杨岱低头看去,旁边的石碑上隐隐约约的写了六道轮回四字。 恶鬼们哭嚎着,一个接一个跳向悬崖,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杨岱也随即被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扯着往下掉落。 杨岱拼尽全部力量想稳定身形,可惜没有任何用处,那股力量根本不是他可以抗衡的。 杨岱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耳朵被撕裂的声音。 四周景物变幻,杨岱竟然真的入了轮回,第一世魔修炼尽三千里江山。 杨岱是村中的百姓,很不幸的被炼魂,连进万魂幡的资格都没有,最终沦为一堆枯骨。 第二世圣人一击不周山崩裂,杨岱是山中的樵夫,很不幸运的一家六口全部死于非命。 第三世龙王游巡三千米浪涛,杨岱是独木的渔夫,一个浪花下来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第四世王朝更换,千军万马八百里争锋,杨岱是过路的挑夫,无辜被乱刀砍成肉泥。 第五世蛮荒万妖大王气吞万里虎,而杨岱是一个小妖就能吃掉的人啊。 ...... 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转世,从一具枯骨又到一滩黄土,杨岱已经忘记了什么是悲伤,什么是难过。 甚至不知道自己存在于这个天地间还有何意义? 或许,这样的人生,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最完美的结局吧! 可惜,杨岱并不属于普通人。 千万种噩梦,一波高过一波,不停顿地席卷而来,杨岱只是固守灵台,心中无形无象。 重新进入浑浑噩噩的状态,任凭各种痛苦折磨。 犹如露出一角的礁石,任凭狂涛骇浪冲击,依旧屹立不倒,只等着暴雨来临的那一刻。 意外的是,虽然饱受痛苦,但性功却突飞猛进,识海越发宽阔明朗,精神愈发坚韧,原本因为痛苦而虚弱的神识,也渐渐充盈起来。 幻象车马灯似地变幻,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轰然一声,杨岱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一处空无一物的地方。 这里没有时间空间、没有日月星辰,没有阴阳五行,唯有无穷无尽的黑暗笼罩着整个天地,仿若宇宙初开之际, 更确切的说,宛如在一座坟墓之中。 杨岱目光所及,终究还是一无所有,杨岱与外界的感应完全断了,这似乎是一个奇异的空间。 杨岱挣扎着爬了起来,但是有一股力量却把他死压在地上,像是压着一只蚂蚁一样。 杨岱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他感到了一丝无助。 “你终于醒啦?我还以为你就这么的魂飞魄散了,你心里有这么多的情绪杂念,你真的是我吗?” 忽然之间,冷不丁的声音从杨岱的耳边响起。 下一瞬间这个空间似乎变得亮了一点 杨岱的眼睛猛然睁大,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杨岱看到了,他此生永远不会忘记的一个画面,面前竟然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自己!! 杨岱质问道 “你是何方妖魔?为何会变换成在下的模样?这里是哪里?!” 杨岱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自己魂魄犹在,断然不会有什么邪灵恶鬼作祟,来夺舍自己身体。 “嘶……你真的好聒噪,连人你都做不好,你还妄想成仙?真真可笑。” “酷似杨岱的女子双手轻捂着耳朵白了杨岱一眼,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 “哼,嘻嘻~” 杨岱心里直发毛,寒毛根根竖起,再一次质问道 “你到底是谁?报上姓名!” 酷似杨岱的女子不屑的看了杨岱一眼,慢慢蹲下,手掌发力狠狠的捏住了杨岱的下巴,恶狠狠的说道 “我是你的心魔,你满意了?” 杨岱怔住了,开口问道 “这怎么可能?你这个妖女一定是在胡说八道,搅我心神,在下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心魔点了点杨岱的头朝讽道 “这里是你的识海,而我则是你催生出来的一朵毒花,平日里我都在沉睡,是你的贪嗔痴滋养了我,我还得谢谢你呢,不过你这么弱小,啧啧啧。” “你不如让我把你夺舍了,你成为我的傀儡,我的掌中玩物,天天受我欺凌,这多好啊?” 心魔阴阳怪气的调笑打趣了一阵,随之又继续说道 “我至今还记得曾经有一次盂兰会上,佛祖开坛讲法,曾说众生之苦,多因不守戒律,放情纵欲,只道是 “不杀生,仇恨永无止息。” “不偷盗,强弱如我何异。” “不邪淫,一切有情皆孽。” “不妄语,梦幻泡影空虚。” “不纵欲,诸行了无生趣。” “不耽乐,芳华刹那而已。” “不馋酒,忧怖涨落无常。” “不贪眠,苦苦不可解脱。” “杀生非护道,斩业非斩人。” “呸,什么歪理邪说。” 杨岱不再与心魔争辩,他趴在地上,看了看四周,下定了决心,手脚并用,一寸一寸费力的往前爬着。 第一百二十七章:个体不同 在幽暗深邃的空间之中,杨岱艰难的爬行蠕动,就像是一条刚学会的爬行的毛毛虫一样。 前方道路举步维艰,四周皆是黑暗看不出一丝光明。 但杨岱依旧向前爬着,哪怕手指磨破了,渗出了血,哪怕手掌血肉模糊。 杨岱都不在乎,只是费力的往前爬着,像是一个被打断腿的乞丐。 皮肉很快被磨烂,手指露出了深深白骨。 杨岱忍着疼,脱掉了鞋袜,减少摩擦力,缓慢的移动的身体,手脚并用,向着无尽的黑暗深渊里爬着。 哪怕移动的像只蜗牛,哪怕这个动作在心魔的面前来说极其可笑。但杨岱依旧在努力的爬行着。 我执念重,多嗔好斗,佛佗难渡,因此堕入修罗。 识海空间里似乎没有时间的概念,也对,这里连空间的概念都没有,杨岱感觉时间过去了许久。 每时每刻都在重复着枯燥无趣的动作,每次心底燃有希望之时,路途的坎坷总能将他一棍打醒。 杨岱不知道时间流逝是怎么样的,他只知道,爬行的时候他的生命力都在飞速的流失。 杨岱已经很老很老了,现在的小青己经成为了鸡皮鹤发的老头子,脸上也有了褶皱。 岁月的无情捉弄使杨岱老眼昏花,手掌与脚踝已经变成了森森白骨,膝盖上也磨出了一片白骨。 杨岱每缓慢移动一步,白骨与地面便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在这个空旷的空间里这是唯一能发出来的声音。 心魔实在理解不了杨岱这是在干什么,便出声询问道 “你这是……在干什么?” 心魔的语气满是困惑与不解。在她看来,杨岱这么做是白费功夫。 还不如就这么沉沦下去,一了百了。让她占据身体来的实在。 杨岱听到声音,缓缓地扭头用浑浊的眼神看向了心魔,杨岱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俩的距离根本没有离开多远。 甚至心魔青直接在杨岱身边坐着,一步也没有离开过。 识海内的空间是无限拉长与缩短的,杨岱即离开了心魔,也没有离开心魔。 自始至终杨岱都是在心魔身边努力的爬行扭动着。 杨岱的心中不免有一些失望。 这个结果确实令人有一些失望悲伤,杨岱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全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忙了一阵。 做什么努力都没有用,因为这里明显出不去。 但是杨岱却固执的认为这里出的去。 心魔似乎理解了一丝杨岱的执着,好言相劝道 “识海里不能施展术数,而且这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无法逃脱的,你现在只能等待别人来唤醒你。” “就算是大罗金仙被困他们的神识中也是哪里都出不去,更何况你被心魔缠身,难上加难。” 心魔悄悄的靠近杨岱的耳边,梦呓一样对着杨岱蛊惑道 “你要明白,你出不去了,你这是在白费功夫,放弃吧,沉沦在这虚无的空间之中,好好的睡一场吧。” “你即是我,我即是你,让我把你融合了,占据你的身体吧……” 心魔的声音极具蛊惑力,杨岱强忍着困意,浑浊无光的眼神迷茫的地盯着心魔。 “如何?” 心魔希翼的盯着杨岱。希望杨岱给她一个答复。 “我要出去” “你出不去” “我要出去” “你出不去” 心魔有点不耐烦了,杨岱机械的重复道 “我要出去” 心魔怒道 “你出不去,从来没有人能出去,你不能出去,留下来陪我!” “我要出去” 杨岱没有理她,机械的转过了身,继续的向前爬着,手脚并用,加快了速度,但还是和之前没什么用。 “你为什么要出去?” 心魔更不解了。心魔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杨岱会这么的一根筋。 “我要出去,因为我知道外面有人在等,我有大道要寻,在下不是孤身一人。” 杨岱的声音在这片空间中响了起来,产生了回音,杨岱像一只蚂蚁一样卑微弱小无助。 “古往今来,没有一个人能能在大脑保护机制下冲出识海,你不能我不能大家都不能,你就是个凡夫而已,不要做梦了” 心魔摇了摇头遗憾的说道,声音苍凉,带着几分不解。 “我和你不一样,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杨岱继续爬行着,前方像是无边的黑洞,将她一点一点的吞没。 杨岱甚至听不出来自己爬行的声音了。 时间在不断的流逝着,洗刷了光阴的岁月,又像是一朵玫瑰,拦腰折断,最终烂在了泥土中。 但是那些清香,还是久久的不能让人忘怀。 杨岱偶尔回头看看,心魔和自己的距离并没有拉远,杨岱一直在原地踏步。 杨岱有点失望了。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成仙之后,我们从来都没有出去过? 无非就是从一个笼子里面换到另外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笼子里面。 杨岱狠下心来,颤巍巍的举起了左手,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手上没有一丝血肉,光秃秃的。 只有一些残留的血肉挂在手掌上。 杨岱对准了小拇指,一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咯嘣!! 一声脆响,小拇指上的骨节狠狠的被杨岱咬了下来,麻木的剧痛摧残着杨岱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 诛心又往心上撒盐的剧痛,使杨岱面目扭曲。 “嘿嘿嘿……” 杨岱裂开了嘴,扭头罕见的冲心魔笑了起来。 心魔面无表情地盯着面目扭曲的杨岱,心中没有一丝波动,但是下一瞬间她却骇然的瞪大了眼睛。 杨岱强忍者剧痛,左手缓缓合拢,给心魔竖了一个中指。 这是杨岱对天道的藐视,也是对心魔的藐视。 杨岱缓缓的向前爬着,他的心底又燃起了一股希望,这种希望是时间消磨不了的。 恍惚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岱实在老的不行了,他的身上多了厚厚的灰尘,但杨岱依旧在往前蠕动着。 “你放弃吧,你真的出不去,不要固执了。” 心魔神色复杂的说道。 “我要出去,因为,道就在脚下。” 杨岱嘶哑的声音说道,他.突然指了指面前的虚无,惊奇地对着心魔说道 “你看,什么叫出不去,这些不都是点点的星光吗?只要人活着就是有希望的。” 杨岱驶尽身上的全部力气,向前方爬动着,好像在水中逆流而行。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杨岱的身体渐渐腐败,腐肉散发着臭味,长出了蘑菇,尸斑在杨岱苍老的脸上绽放。 但是杨岱依旧没有放弃,即使他的意念已经模糊,即使他的四肢全都化为白骨。 杨岱也在尽力的挪动着身体,和这不公的天道抗争着。 “你……为什么?” 心魔发出了一声叹息 “……你知道我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杨岱用尽最后一丝气力问道。 心魔摇了摇头 “因为我们最大的不同就是老子的脊梁骨够硬!我从不会奢求别人赐给我点什么!” 扬岱大声说道,甚至挺起了腰杆。 心魔这次真的呆住了,她再此呆立了许久,最后若有所思,渐渐的消散了 也许心魔还会回来的,但不是现在。 杨岱突然看到一阵白光,那是离他不远处的一阵白光。 杨岱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不顾一切的朝那光亮跑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功德大善人 外界,林默瞥了一眼杨岱,惊异不已,他从未见过有人不畏蜚虻。 许多江湖人士都将蜚虻视为妖人,仿佛面对老虎一般畏惧。 斩三尸的方法基本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研究和技巧。 无论先斩恶尸还是先斩善尸,最后斩去自我尸,都能证得大道。 “蜚虻,还需要多久才能完成?” 林默看向蜚虻,询问道。 “很快就行了,不用着急,反正我们也无事可做。” 蜚虻无所谓地回答道,显然他并不认为杨岱能坚持太久。 林默也不再理会蜚虻,静静地等待着。 突然间,从杨岱的口鼻中涌出一缕缕雾气,渐渐地凝聚在他周围,将他的面容笼罩住。 每个人的内心都或多或少地藏有恶念,或者放不下的执念,例如对某件事情的不甘,或者某些想做而未做到的事情…… 然而,从杨岱口鼻中涌出的雾气却纯洁如雪,白得透明,让人不忍亵渎。 林默、蜚虻、白三娘三人惊诧地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纯白的雾气代表着杨岱的内心纯净无暇,就像一个婴儿一样,没有一丝恶念。 然而,人类怎可能没有一点污秽呢?人性本贪婪,有些人甚至不如猪狗。 除非杨岱不是人,而是妖怪变化而来。 “蜚虻,难道你搞错了吗?杨岱引出的第一个尸不是恶尸,而是善尸?” 林默狐疑地看着蜚虻,不确定地问道。 “怎么可能?引三尸是我三魔派的入门基础,就算是做杂工的弟子也会,第一个尸一定是恶尸,不可能出错。” 蜚虻十分肯定,毫不容置疑。 此刻从杨岱口鼻中喷出来的纯白雾气,简直是对他的手段的无声挑衅,他感觉自己白学了。 实际上,有那么一瞬间,蜚虻下意识地认为杨岱是个妖怪变的,因为他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结局。 “那这个雾气是怎么回事?有谁能解释一下?” 林默指着杨岱周围的浓雾,哭笑不得地看着蜚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杨先生肯定是一位有着很多功德的大善人转世,这只是功德造化的体现。” 白三娘说着说着便闭上了眼睛,她实在无法睁着眼睛说瞎话。 蜚虻听到白三娘的话,差点没吐血,林默也无语,三个人默默地沉浸在他们各自的思考之中。 杨岱紧闭双目,似乎陷入了某种奇妙的状态当中,他脸庞红润,呼吸均匀,浑身肌肤晶莹剔透。 隐约可见一条条青筋,宛若虬龙盘绕在他躯体之上。 “我觉得先别紧张,就算是杨岱也会有恶念的,不可能真的一辈子心无执念,否则他早就成仙了,这其中的缘由,我们得好好推演一下。” 蜚虻提议道。 林默微微颔首道 “有一种可能,会不会是他的执念是被谁净化了,导致他心境平稳,不染尘埃。” 白三娘也想了想说道 “奴家认为杨先生身上肯定有什么能吸收恶念的法宝,或者一些神通秘术,但具体是何物,奴家倒是没有猜测到。” “伤脑筋,不如先让杨岱将善尸和自我引了?” 林默摸了摸头发,皱眉说道。 蜚虻却摇了摇头,不屑地嗤笑一声。 “愚蠢!引三尸必须先引恶尸,然后才能引出善尸。” “原来是这样啊……” 林默恍然大悟,暗骂自己糊涂,差点犯了错误。 “既然如此,我们就继续观察吧。” 三人不再说话,全都注视着杨岱。 随着时间的流逝,杨岱喷出的纯净白雾开始凝聚成型,转眼间凝聚成了一个人类的形态。 这似乎是一个女子,身穿胭脂红罗裙,大腿修长雪白到让人移不开眼睛,赤裸着玉足。 未施粉黛,生的是玉华流羞广寒颜,琼枝展摇鹊桥仙。 体迅微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她的眉宇间有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清冷孤傲,令人望而生畏。 她缓缓睁开双眸,露出一抹冰霜之意,似乎天地万物都入不了她的法眼。 只见她的眉心微微发黑,像是墨汁一般,给人一种极度压抑的感觉。 “看到没有,眉心发黑,是恶尸,是恶尸啊!” 蜚虻兴奋地喊叫起来,哪怕仅有眉心是黑的,哪怕只有一丁点的执念,这也能代表眼前的女子就是恶尸,不会给三魔派丢脸。 女子完全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举一动皆是美艳绝伦,她轻轻伸手,拈花一笑。 整理好自己的衣裙后,这位恶尸红衣女子对着正在打坐的杨岱行了一礼,淡淡道 “恶尸红颜,见过本尊。” 恶尸红颜说完之后,便自动的站在一边,她继承的是本体心中的恶念与七十二变,甚至是就可以这么说,她就是杨岱的心魔载体。 下一刻杨岱的善尸也凝练而成,与本体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身高略矮于本体。 善尸好似琉璃,全身光滑如镜,并未穿任何衣物。 奇异的是,善尸脸上并无五官,仅有一只竖眼占据着脸部大多数的位置,眼珠子散发着猩红色的光芒,诡异莫名。 这只竖眼与正常的眼睛无异,只是略微特殊,给人一种极其恐怖的感觉。 “善尸琉璃,见过本尊。” 善尸躬身行礼,恭敬的语气仿佛是对自己主人的一种尊重。 之后便与恶尸红颜如同左右护法一般站在杨岱两侧。 杨岱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似乎已经完全进入忘我的状态,浑然不顾自己的善尸与恶尸已经诞生。 善尸琉璃继承的是杨岱额头上的天眼与《灵宝道君修内景宝诰》与《金蝉蛰伏秘经》 又过了半刻钟,杨岱的自我尸也已经凝聚成型。 自我尸和大家想的不同,并非一副皮囊,而是一个立在空中的三寸小人。 小人的相貌与杨岱有七八分像,脑后还有一轮光轮,只是比寻常人要大上许多倍,足以照亮四方。 一股神性笼罩在它身上,使它更增添了一份神秘感。 小人继承的是杨岱的半部雷法与剑法。 这时候,杨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神澄澈干净,不带一丝邪念。 杨岱方才差点要虚脱了,他还以为自己会死在幻境里,没想到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不过刚才的场景实在太过真实,即使杨岱活下来也感觉到浑身疲惫,连动弹一根手指头都费劲。 “自我尸楼渊,见过本尊!” 小人向着杨岱作揖,言辞恳切,虽然稚嫩,但是颇为诚挚。 这时,杨岱才抬头看向自己的三尸,杨岱这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三尸,他仔细端详,发现面前的这三位各有特色。 第一百二十九章:鹰愁涧 况且杨岱也能与三尸心灵相通,就好像是手脚的延伸。 “杨老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从幻境里出来了,真是天赋异禀啊。” 一旁响起了蜚虻的声音,他满脸惊讶之色,因为杨岱出来的太快了,他原本以为杨岱需要很久呢。 “蜚老哥,不知这三尸怎么收回体内?”杨岱问道,他不知道如何将三尸收回,所以询问蜚虻。 “这个简单,直接沟通便可,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尽快斩却三尸,不然的话对你的道境有损伤。” 蜚虻语重心长地说道。 “晓得了,收!” 杨岱点头答应,只见那三尸竟是化作三道流光分别钻入他的脑部,胸部,还有腿部里,消失不见了踪影。 紧接着杨岱睁开眼睛,双眸变成了漆黑色,而后渐渐恢复了常色,看上去与平时无异。 “既然大家都准备好了,那我们便入局寻仙缘吧。” 林默微笑的说道,三人也是微微点头同意,白三娘让钟离与狗顺子留下来看守软玉阁,之后便与其他的几人一块上了常阴山。 常阴山两丈危崖,峭壁陡立,青苔遍布,云雾缭绕,飞鸟绝迹。 高大古怪的树木如同参天巨柱般耸立在四周,遮蔽住阳光,令这里显得幽暗森冷。 而此时在西南方向的鹰愁涧里,杨岱四人身上都冒出颜色不同的火焰。 杨岱行的是丹田之火,丹火热烈,周围几丈都被灼烧得通红。 林默行的是气血之火,周围几丈温度更甚,炙烤得人皮肤生疼,汗水涔涔。 而蜚虻的则是阴风煞气凝结成的鬼火,鬼火冰寒彻骨,周围数丈空间仿佛结了冰霜似的,刺骨寒冷。 而白三娘则是行的是心火,四人各凭本事。 而蜚虻的眼皮子跳了几跳,看向杨岱,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练的一身横练的火功。 虽然比不上佛门的业火与火德宗的神火,但已经算极为不错了。 殊不知,杨岱已经准备凝练金丹了,虽说他现在还没有任何有关内丹的秘法,仅凭基础心法就想凝结内丹,实在难于登天。 正所谓丹药全在鼎中烧,没有火哪里来的丹药。 “诸位可得跟紧奴家,若不小心迷在局里了,奴家可无能为力了。” 白三娘娇媚地说道,她的声音酥麻动听,让人浑身发麻。 杨岱等人闻言连忙点头称是,而后跟随者白三娘朝前走去。 越往前走,周围的环境愈加的险恶,树木稀疏,荆棘丛生,草根腐烂的臭味扑鼻。 他们一路前行,惊起了不少鸟雀,虽然朝着西南方向前行,但是路上遭到了好多的马匪。 这些马匪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隔十余丈距离便会遇到。 而这些人皆拿着弓箭,一旦有情况,他们就拉弓射箭。 四个人伏在一处岩石后面,杨岱探出头来,仔细观望数十丈外的一处哨塔,哨塔搭建在山崖底部凸出来的花岗岩上。 两边各设一座,哨塔上面还悬挂着用于警示的牦牛号角。 而在另一侧则是一座瞭望塔,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鹰愁涧。 这一看就是天下红临时搭建的,七八个马匪在不远处有说有笑的,不断的四处观望,只要有人靠近,一定会被察觉的。 “根据地图显示,仙缘就应该在这个岗哨的后面,谁去把碍事的家伙解决了?” 白三娘皱眉道。 “这种小活交给我吧,保证完成任务,正好本公子活动活动筋骨。” 林默嘿嘿一笑说道,笑得很阳光,看上去就和普通的邻家大男孩一样,只是眼睛慢慢的变红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如一阵疾风般掠过众人的视野,冲上了那个哨塔。 “咻~” 哨塔上的两名马贼刚反应过来,就感受到一股劲风袭来,他们连忙躲闪,只是依然晚了,左肩膀被利刃割破,鲜血喷洒而出。 他们顿时惨叫出声,右臂无力地垂下,显然失去了战斗力。 而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刀芒划过虚空,带着呼啸的声音朝着林默袭杀过去。 林默的速度更快,身形晃动间避开了攻击,然后又是一拳打出。 “嘭~” 一名马匪的脑袋瞬间炸开,红白之物四溅而出,当场毙命。 “有敌袭!” 一名马匪大喊,旋即哨塔上的马匪纷纷拉弓,瞄准了下方。 “咻咻咻……” 刹那间,箭矢如雨般倾泻而下。 然而林默早有防备,他的身形如游龙般在箭矢间穿梭,轻松避开了箭矢,并趁机一跃而起,跳到了哨塔上。 “砰~” 他双足狠狠的踏在其中一名马匪的脑袋上,顿时血浆迸溅,那马匪的脑袋瞬间爆裂,死的不能再死了。 林默似乎在享受这场屠杀,很快边疆这些马匪全都送上了西天。 林默虽然嗜杀,但不好杀,他是有自己的行事准则的,做完这一切后,他拍了拍手率先走远了。 而杨岱等人自然不敢怠慢,赶紧跟上,不一会,来到一条狭窄的峡谷里 宽约六、七丈左右,里面雾霭茫茫,阴气沉沉,宛如鬼域。 一行人往山谷里面走着,忽然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他们似乎是在原地转圈圈,四周的景致没有太大的变化。 杨岱一直在注意着周围,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变化,这里正常的过头了。 而在他们后面,一只流萤从半空飞过,它的速度不快不慢,似乎并未受到什么干扰。 忽然,它在半空盘旋了片刻,猛然加速朝着远处飞去,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 山谷的最里面,是一处乱石嶙峋,寸草不生的区域,这似乎是一个死胡同,只有一堵厚厚的山崖挡在那里。 而此时那只流萤停在山崖的不远处,不断地徘徊着。 最后流萤终于找到了一个洞口,钻进去了,这个洞口不大,只能容一个人匍匐前前进。 洞里蜿蜒曲折,阴暗潮湿,一路深入,分岔口很多,不知道通向何处。 那只流萤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朝着某处飞快的移动着,渐渐地,它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山崖的最深处,这里是一个祭坛,一块巨大的黑铁碑矗立在那儿,而在祭坛上,有一个方形的石台。 而石台上仅仅摆放着二件东西,一件好像是一本普通再普通不过的册子。 而另外一件东西它散发着莹莹神光,照亮了漆黑的祭坛。 将周围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里。 紧接着祭坛周围的石壁上浮现出了一幅幅图案与象形文字,那些文字像是古老的符篆,透露着一丝荒凉与神秘。 第一百三十章:气局 流萤化为了人形,赫然正是玄牝,他静静的盯着这些象形文字和图案,思考了许久。 玄牝最后只是单手一挥,这些石壁上的图案与象形文字都被磨灭了。 紧接着,他拿走了那个散发着莹莹神光的物品,那物品生的奇特,似火非火,似玉非玉,晶莹剔透。 它长约尺余,呈圆柱状,表面雕刻着复杂的纹饰,但它并非是固态的,而是液态的。 玄牝伸手触摸着这团液体,却感受不到一丝温热,而且也不见有任何粘稠感,就仿佛不存在一般。 下一刻,玄牝竟然直接的就把这个东西吞进了肚子里,他全身似乎正在产生质变。 换句话玄牝快要进化了,他要进化成另外一种不属于这个世间的生物了。 我们不知道他的过程是怎么样的,因为无法形容,也无法描述。 总之,玄牝吃了那团诡异的东西后,整个人更加接近于仙了,身上有一股缥缈的仙韵。 “让我们再斗一次吧!” “上天!” 玄牝一步跨出,化为了一只流萤,瞬息千米,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而在另一边。 “我刚做好的记号呢?” 林默回头看去,山谷中他刻的记号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林默连忙起身,四处寻找,结果没有一点痕迹。 “应该不是鬼打墙,这里的坡度似乎有问题……” 蜚虻有些犹豫,不断的用脚在地上来回踩着,好像在试探什么,片刻之后他停下来了。 蜚虻往脚上运了一股炁,再次试探几下,点了点头道 “没错,虽然变化非常的细微,但是我们从刚才走到现在,这个坡绝对比刚刚陡峭三倍以上,所以才会如此。” “你确定吗?” 林默皱眉问道,蜚虻肯定的点头 “确定!” “但是不对呀,我们现在可是在山里,如果坡度没有改变我们一路走来,也没有明显的上坡和下坡,这坡度居然只提升了三倍,这未免太诡异了一些吧。” 白三娘有些疑惑道,如此说来,他们朝着同一个方向至少走了有一个时辰了。 以这些练炁之人的速度,坡度若是真只攀升了三倍的话,那这座山得有多高啊,难怪白三娘觉得奇怪。 蜚虻想了想道 “我也不知道,我们或许已经陷入到一个人为布置的风水迷局里了,仙缘这件事经过宗门几次大张旗鼓的动作后,在我门内已经不算秘密了。” “风水迷局?这个词语奴家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白三娘诧异的说道。 “这个词语来源很古老,也可以称之为气局,气局有大有小,大到王朝气运,小到一处山谷。” “但是不论大气局还是小气局,其本质都是一样的,它们都是借助自己身边环境、地理等来达到某种目的。” 林默开口说道,继续解释道 “在气局里面不能胡乱行走,因为它会影响个体的命数,如果个体的命数被磨灭了,那么必然就会遭受到反噬。” “甚至可能会导致死亡,因为过去未来的联系都被切断了,一旦命格被磨灭,那么就是一条死路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气局一般都是自然形成,没有人为布置的,根本不可能,除非是一尊真仙出手。。” 林默越说声音越低沉,到了最后简直就是低喃了。 “一个人如果他自己的命数不可能成仙,但是在气局的影响下他飞升成仙,就会被天道排斥,生死道消,也就是说这个气局只针对个人的命数而已。” 蜚虻点头说道 “你分析的很正确,气局是针对个人命数布置的,这座山谷在我门中前辈的嘴里是讳莫如深。” 很多有关这里的记载,都是在典籍里某些不经意的批注中以暗语写就。” “很遗憾,眼前这种情况我也不清楚,毕竟这些年我没有接触过这些。” 蜚虻的脸色有些凝重,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山谷,心中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我们来的地方没错,我们现在应该已经进入气局中了。” “所以我们大概率是受气局影响才这样,周围的自然环境中一定有可以影响到我们的因素。” 蜚虻不慌不忙的说道。 众人正说话间,白三娘突然问道 “杨先生呢?” 林默与蜚虻回过头来,发现杨岱不见了,他刚刚明明就在队伍中间,一眨眼就不见人了。 “杨岱不会走丢了吧?” 林默嘀咕道,蜚虻闻言立马摇头道 “不可能,我能感觉到他,他还在附近的,这里是气局,没有特定路线是出不去的” “可是杨岱人呢?” 众人都在左右寻找,却始终不见杨岱的身影,而此时的杨岱则在他们的左侧,离他们有五六丈远的距离。 “常阴山土地,速来见我。” 杨岱手掐拘神法,口念咒语,口吐真言,不一会儿,一股淡褐色的雾气在杨岱面前凭空浮现。 过了一会儿雾气散去,赫然是一个身高约两尺,面相憨厚的老者。 “常阴山土地拜见上仙。” 土地公恭敬的跪伏于杨岱面前,杨岱点头示意道 “起来罢,今日唤你前来,向你打听件事,这里的气局是被何方高人施展出来的?” 土地神低着头说道 “回禀上仙,这里的风水局是人为布置的,是在小神之前便存在的,具体的施法者,小神皆不知晓。” “人为布置,难道这鹰愁涧里有一尊真仙遗泽?” 杨岱眼睛微缩,这个猜测令他心惊不已。 土地公点头说道 “是有这种可能性,但是小神不敢妄加猜测,还请上仙明鉴。” “这个倒无妨。” 杨岱摆了摆手说道 “我来问你,气局要怎么破?” “小神不知,不过此地呆久了会影响五感。” 土地公老实的回答道。 “这里若是真有真仙遗泽为什么没有人来抢夺?” 杨岱耐着性子询问道。 “他们都成为了这山中的一部分,山是会吃人的。” 土地公小心翼翼的抬头望了一眼山顶,似乎透过云层看到了更深处,眼中露出恐惧的光芒,开口说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赤红金晴 “罢了,你退下吧!” 杨岱皱眉沉吟片刻后挥手让土地离开。 “小神告退。” 土地公再度行礼,而后化作一团烟消失了 杨岱眺望远方,喃喃自语的说道 “看来此间的确有古怪,也许那真仙遗泽就隐藏在这鹰愁涧内......只是,如何才能找得到其中线索呢?” 杨岱目光闪烁,心思电转。 想了半晌,却毫无头绪。 “算了,先归队吧,再慢慢定夺。” 杨岱摇了摇头,将心中杂念抛诸脑外,便接近了林默一行人。 “杨岱,你方才去哪了?” 林默见杨岱回来,顿时松了口气,问道。 “方才肚子痛了一阵,去解决了。” 杨岱随口回答一句,目光扫视众人,天眼微微张开,只露出了一道缝隙,又迅速的合上了。 “在下方才感觉五感被影响了,这才走远了些,让大家久等了。” 杨岱抱歉的拱了拱手,他看向四人的头顶,发现有一股玄妙的炁分别在四人的头顶笼罩着。 这股气虽然是飘着的,但是给人一种极其厚重的感觉,好像它就应该存在于那里,不可动摇。 杨岱的头顶也有这炁,就连杨岱的天眼也没有分辨出来这是什么东西,浑浊,厚重,充满了压抑之意。 这种炁的颜色超越了人类所熟知的任何炁。 甚至杨岱还怀疑自己修炼的炁与其相比起来,就像是萤火与皓月,根本没有可比性。 “杨老弟,你感受到什么了吗?” 蜚虻见杨岱盯着自己等人头顶打量个不停,询问道。 杨岱没有说话,如果非要形容这股炁,他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玄!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怪不得呢,原来是我们五感影响了,奴家倒是没事儿。” 一旁的白三娘娇笑着摇头,她头上的炁同样浓郁且纯粹,并没有受到影响。 “如今在我们的头上都笼罩了一股炁,不知在场的哪位谁会观法,指点一二呢?” 杨岱忽然开口问道,他环顾四周,扫过三人。 “我会,实不相瞒本公子学的是百家艺,对这种江湖手段颇为精通。” 林默率先站出来,淡然一笑,侃侃而谈。 “既然林道友愿意献丑,那就请吧!能否请林道友来看一下此处山林中的气局流向,再看一下这局里的炁的状态。” 杨岱拍手说道。 “可。” 林默颔首轻轻点头,而后运炁到眼睛中,迸出精光,观察四方。 “这就是传闻中的观法吗?据说这种手观乃是以自身炁沟通天地万物,以天地万物为媒介,洞察世间一切细微之处。” 白三娘美眸异彩涟涟的盯住林默的双眼,心跳加快了几分。 她听说过观法,但从未亲眼见过,如今终于能够一窥究竟了。 “传说灵荒有混世四猴,六耳猕猴为最,此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而六耳猕猴的眼睛被称为赤红金晴,可透彻万物虚妄。” 蜚虻也是一脸好奇,紧盯着林默。 林默的双眸渐渐亮了起来,瞳孔深处仿佛燃烧着两簇烈焰,灼热而又耀眼。 “赤红金晴?拥有这种眼睛的人类不是已经绝迹了吗?传说中这种眼睛的人生来便能通晓阴阳五行,能观世界一切虚妄。” 白三娘忍不住惊呼道,声音尖锐刺耳。 蜚虻只是呵呵了几声,显然并没把白三娘的话放在心上。 而杨岱则是眉头微皱,他总觉得这白三娘似乎太过关注林默了,难道她对林默有什么企图? 倏忽之间,林默眉头猛然皱起,收起了观法,看向众人,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但使众人的表情更加奇怪。 “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 林默问道,他刚才观察了一遍鹰愁涧,除了山涧中的树木和花草之外,并没有发现特殊之处。 而在他的目光触及到鹰愁涧的深处时,他却是突然感觉到一丝异常。 那里有一缕奇异的波动,若有若无,却又十分的强烈,仿佛就在眼前,却又捉摸不透。 “没想到你原来有赤红金晴啊,我们认识这么久了,竟然一直没发现。” 蜚虻看着林默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什么意思?” 林默心中升腾起一抹莫名的烦躁,他总感觉蜚虻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没什么,你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蜚虻嘿嘿冷笑几声,而后便不再言语。 “少管闲事儿,命才会长。” 林默瞥了蜚虻一眼,冷冷丢下这句话,两人互相瞪着眼,好像下一刻就要打起来了。 “林道友,你有何发现?” 杨岱忽然插嘴问道。 “这里的炁的流向非常奇怪,除了正常流向的炁之外,这里还有两种非常奇特的炁,一种炁的流向是朝向鹰愁涧深处的,另外一种则是朝向谷外。” 林默顿了顿,继续说道“但唯独那股朝深处向的气却被改变了方向,笼罩在了我们头顶。” 杨岱略微沉吟后,开口说道 “足够了,谢谢林道友。” “不谢,不过本公子很希望你们方才什么都没看到,不然的话,后果自负~” 林默微笑的说道,他笑的如同邻家大男孩,但落入白三娘、蜚虻、杨岱眼中,却是有一些毛骨悚然。 因为,林默的笑意越来越盛,眼眸深处的杀机也愈演愈烈,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刃,寒光森然。 “在下方才什么都没看到。” 杨岱立即做出了反应,他摆手说道。 “奴家也没看到,奴家什么都没看到……” 白三娘赶紧附和道,她心中也是涌现出一抹寒意,面前的林默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令她感到害怕。 蜚虻看了林默一眼,切了一声,最终还是说道 “我也什么都没看到,不过我劝你最好小心些,有时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或许才是聪明人应该选择的路。” 林默微微眯起了双眼,看着蜚虻,他没想到蜚虻居然这么警告他,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言归正传,和在下猜想的差不多,在下知道我们头顶上笼罩的东西是什么了。” 杨岱微微一笑,看向众人说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山谷奇阵 此言一出,众人都将目光投放到杨岱身上等待着答案。 “我们现在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状态,大概率是被浊炁所影响,蒙蔽了心智,所以才陷入了五感混乱的状态,而且这个时间应该还不短……” 杨岱侃侃而谈,讲述自己的见解,众人听得十分仔细。 “莫非是混沌分化?” 林默思索片刻问道。 混沌是天地初开之前的世界,也就是最原始的状态。 它既包含有物质、能量和各种生灵的特性,同时又包含了无限可能,因为它具有变化和膨胀两种属性。 但如果只要用简单的词语来形容那就是极端复杂! 传说混沌未开之时,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天,浊气入地,造就了万千生灵。 混沌除了孕育清浊二气,还孕育出来了鸿蒙紫气、功德金莲等先天灵宝。 不过这些都存在于传说中,谁也没见过,所以大多数人认为是夸大其词。 “不错,在下怀疑我们现在碰到的便是浊气,有没有盘古大神我们都不知道,但也有可能是上古先民对于宇宙的朴素认知罢了。” 杨岱点了点头回答道。 “而在下认为,我们应该散去火功,说穿了就是因为膨胀导致我们的五官受到压迫,从而产生了幻觉……” 杨岱继续阐述道。 众人听得很认真,毕竟是关系到自己的生命安全的事情,由不得他们不慎重。 “好了,大家听完了,在下已经说明白了,散去火功后,静待片刻,这里是否恢复正常,便可一目了然,大家觉得怎样?” 杨岱环视众人说道,随即征求三人的意见。 三人纷纷表示赞成,林默也不含糊,身上的一身的火炁也开始散去。 有人带头,其他的两位也不在犹豫,齐齐的把火炁都散去了,静静站在原地,等待着变化。 杨岱又抬头看向众人的五炁,果然,在他的注视下,那股围绕着众人的玄妙之炁开始缓慢消退,并且越来越快。 当他们的五炁尽皆收敛时,周遭的一切景象都变得清晰起来。 前方的道路慢慢明朗起来,不再像刚才那样的蒙昧。 他们依旧处于山谷之中,远处出现了林默刻的记号,一条路上密密麻麻,竟有好百个。 “诸位,继续前进?” 杨岱转头看向三人询问道。 三人点点头,由杨岱走在队伍最前方,山间气候多变,不知不觉大雾四起,众人不敢怠慢,紧跟在杨岱身边,小心翼翼的行走。 这次一行人走的要轻松的多,随着他们渐渐的爬升,四周的树也开始变得稀疏, 而雾气也逐渐消失了。 当他们走到鹰愁涧深处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呈现在他们眼中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色。 这是一处山谷,横在道路的尽头,山谷里面到处是巨大的岩石,可以说是寸草不生。 而在山谷的最高峰,一座黑漆漆的行宫耸立在那,巍峨壮观,让人望之生畏。 忽然之间,行宫的顶部闪烁起淡淡的莹光,仿佛是在欢迎众人的到来,又很快的消失不见。 这一路走来,一行人也没有见到什么岔路口,想必唯一的入口就是这里了。 这里简直就是人为修建好的一样。 一行人走进了山谷,开始四处查看,这山谷的两侧没有别的路,抬头望去两边山峡壁立,一副绝境之相。 飞鸟难行,虫兽难寻,甚至连一丝绿植都看不到,死寂荒凉,令人发怵。 不仅如此,山谷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就算是有,估计也早就腐烂风干了。 一行人心里不免得放弃些嘀咕,这地方光秃秃的,怎么也不像是有仙踪的样子啊。 林默蹲下仔细的观察着四周的岩石, 想要找出什么异样之处。 “这里似乎是有人为布阵的痕迹,只是年代久远,加上岁月流逝,阵纹基本破坏殆尽,已经失去作用了……” 林默皱眉说道,他的话引起众人的兴趣。 “你怎么确定这是人为布置的呢?” 杨岱好奇的问道,他对阵法一途他并不精通。 林默指着脚下的一块巨型岩石说道。 “你们看,这里有着许多划痕,这些划痕看似杂乱,实际上都是按照某种规律排列的,我一开始只以为这是一种简单的机械操纵,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根本不是。”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曾经是个大型阵法?” 杨岱诧异的说道,这要是真的,那这座行宫的主人以前肯定是个超级牛逼的阵法大宗师。 “不知道,我也没办法验证,这些岩石虽然看似混乱,但实际上乱中有序,是两仪叠三才再叠四象,套了三次,总共有十六爻。” .“每六爻三变,三变九险,当世绝对没有人能布置出来,只有真正的神仙或者圣人,才可能做到这般程度……” 林默沉吟着说道,又补充道 “好在这里并不是一座杀阵,况且也停止运转了,应当无恙。” “你们快来看这里!” 不远处,响起了白三娘的叫声,她是最认真的一个人,一直都在研究这里。 众人赶忙跑过去,只见他们都忽略了这座山谷竟然还有一座小水潭,也是唯一一处水潭。 这个水潭的水颇浅,倒不如说是一个蓄水池,池子里的水当然能淹没人的脚踝。 但这个蓄水池的构造却尤为精妙,整个池子被人工打磨成八卦图案,一圈一圈的环绕着水潭旋转。 更令人惊叹的是这八卦图案居然会动,不断的旋转,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蓄水池的前面还有一座小庙,小庙的两个柱子已经生锈了,斑驳不堪,摇摇欲坠。 最为奇特的是,小庙的牌匾上赫然写着先天灵根四个很工整的繁体字。 这让众人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不管那么多,既然都已经来了,当然要探索一番了。 “不知道谁身怀后天金炁?在下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杨岱提议道。 “本公子便身怀后天金炁,不知要如何一试?” 林默询问道,他身负后天金炁,若是以乌衣卫和白衣卫的标准来衡量他,毫无争议林默是公门第一高手。 钦天监中高手如云,若是跺跺脚恐怕整个大齐江湖都会抖一抖。 当然林默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因为自身实力的限制罢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棋局变数 “简单,只需在手掌之中凝聚一些金行之炁,就好了。” 杨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一阵风吹过。 林默微笑着点点头,随即抬起左手,手心之中慢慢浮现出淡淡金色炁团,递给杨岱。 而杨岱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那团金炁丢进了水中。 下一刻,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那一潭清澈见底的小池子里的水竟然开始逆流,像是受到某种吸引一般。 水流慢慢变得湍急,波涛汹涌,仿佛整座池塘都在剧烈震动。 “轰隆——” 突然,整座池塘剧烈震动,发出雷鸣般的声音,仿佛地龙翻身一样,让人站立不稳,几乎要倒下去。 但紧接着,众人惊愕的发现,那些水竟然缓缓沉入池子底部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块巨大的金石,它通体呈现黄铜之色,上面刻满复杂难懂的花纹,散发着耀眼金芒。 “这是什么东西?” 众人惊呼,全都被眼前这块奇怪的金石吸引住了。 “你们且看这里的布置很明显就是人为的,而且还是非常专业的匠师设计的。” 杨岱仔细观察着四周的环境,继续分析道 “庙中还有先天灵根四字,作为题眼,几乎都算得上是明示。” “不知是何意?” 林默不由得开口询问。 “很简单,以先天一炁养后天之气,所以代表了一条顺人逆仙之道,要教我们知道,不能只顺行,不逆运。” 杨岱的话语清晰明了,如同一道光芒照亮了众人困惑的心灵。 “此水顺流而下,本为顺道,五行也为顺理,顺极则变,变化莫测,因此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必须按照规矩来。” “可如果强行逆转,就会造成这块金石出现,从而使得先天灵根枯竭,这叫道炁源流,返本归元,逆则生仙。” 听完杨岱的话,众人顿时恍然大悟,纷纷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金石之上,这时也有一行用小篆书写的字迹出现,赫然写着 “一言半句便通玄,何用丹书千万篇?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霄水在瓶。” 众人读完这段文字后,更是感觉神清气爽,脑海中豁然开朗,隐约间似乎抓住了一缕灵感。 “杨老弟,这又是何意?” 蜚虻看向杨岱询问道,杨岱也表示自己不知道。 “嚯,这位高人玩性也够大啊,整出这般乐子来戏耍后人,奴家看我们不像是来寻仙缘的,这里倒像是个元宵猜灯谜的场子。” 白三娘掩嘴轻笑道,语带娇嗔,却是格外撩人。 “我们既来了,总要尽力一试,就当陪老祖宗聊聊天吧,也许还能学习一二呢。” 林默温和的笑道,并不介怀,反而是颇有兴致。 杨岱走进小庙,发现庙里一没有供奉神像,二无香火,唯有一盘围棋,白子黑子各占据一方。 此时白子占据上风,黑子节节败退,呈现溃败态势。 很显然这是一副残局,可杨岱却阴差阳错的拿上黑子,将黑子落在了棋盘上,一黑一白相互对应,竟然形成了一幅新局。 这一副新局势难舍难分,双方各有攻防,如坠泥潭。 像两头顶头对角的牛,分外焦躁,每走一步都要留心,生怕功亏一篑,而另一边则是虎视眈眈,想要趁机吃掉对方。 杨岱来回转换视角,站在双方的层面分析了几层,只觉得晦涩难懂,于是他索性坐下,认真研究这副新局,甚至用小九攻推演法得到的结果也是模糊不清。 其余众人看到杨岱的举动,也都纷纷进入小庙观摩。 杨岱此刻好似陷入无人之境,忘记了身边的任何事情,一心一意只顾下棋。 杨岱不禁又疑心,自己是不是在和自己斗智斗勇? 不太对! 杨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猛的又扭头看向刚刚那边的顺逆潭水,又想起了刚刚那金石上镌刻的箴言,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时间飞逝,就连杨岱都不曾发现,他已经皱眉思考了整整一个上午。 而这期间众人都安静的坐在原处等待,没有谁敢打扰杨岱。 杨岱重新推演起了方位,又推演起了时间,眼睛越来越亮。 最终,他像是做出了决定,猛然站起身,将那枚黑子放在了棋盘的右上角。 “啪嗒~” 随着杨岱这个举动,反复几下后,棋局陡然发生改变。 原本势均力敌的双方,此刻看似厮杀,实则交融,杨岱投下最后一子后,便随手就就将棋盘掀了。 “哈哈哈……妙哉,妙哉,真是妙哉啊。” 杨岱哈哈大笑起来,脸上洋溢着狂喜。 他终于解开了这道关键的难题,破局了。 众人闻言,皆是不解。 “杨老弟,你这是怎么了?” 蜚虻开口询问道,杨岱此刻状若癫狂,像是疯了一般,让人担忧。 杨岱闻言,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棋盘的底部,底部似乎是有机括,杨岱伸手摸索,竟然将那底座扳了下来。 “咔擦!” 随着一阵机簧响动,一个木匣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杨岱快速打开木匣子,从里面掏出一卷帛书,随即展开。 帛书上同样写着一道道小篆,不过比起金石上的字迹稍显稚嫩,但仍旧能看懂一些。 “金液九转皆为斩,玄牝之门又返还,神通具足婴儿境,壶中自有长生丹。” 杨岱一见箴言,心中的疑惑刹那间烟消云散,又结合四下的环境,先前的遭遇,这山谷的机密,他已经明白了大半。 “诸位,我悟了,我悟了,我终于悟了。” 杨岱激动万分,仰天长啸,像个孩童。 而众人则一脸懵逼的看着杨岱,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杨老弟,你怎么了?” 蜚虻忍不住问道,其他人也都是一脸茫然,不明所以。 “没什么,诸位请看地上的棋局。” 杨岱微微一笑,指向那残局。 众人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棋局石子,又看了一眼帛书上的字,没明白杨岱要说什么。 “在下方才发现庙中有一盘棋局,便与自己对弈了一番,反倒愈发困惑,直到看到那边的潭水,才恍然大悟。” “那潭水阐述的逆流之道,以及那句箴言,在下却越发觉得眼熟,仿佛在哪里看过,直到刚才方才醒悟。” 杨岱顿了顿,情绪激动的说道 “这明明就是紫阳府真灵全性感应经,大丹药成圣之道,可斩三尸魔扫六贼兵,断阴阳,成正果,没想到啊,这里竟然有他的仙缘!” 第一百三十四章:须菩提讲道图 “紫阳府?就是那个紫阳府?” 蜚虻闻言皱眉问道,其余人闻言也都是一怔,随即纷纷露出思索之色。 “不错,就是那个传说中七十二洞天,三十六福地之一的紫阳府,早在千年前就已从江湖上没落了,与三魔派一样,门人只剩下几个老弱病残。” 林默点头附和道,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没想到我等误打误撞,竟然找到了紫阳府留下的仙缘,诸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杨岱说道,其他人闻言,也都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紫阳府又号称专修金丹,又有入紫阳府,一颗腹中金丹定大道的说法。 如今既然被他们碰到了,自然不愿意放弃这份机缘。 “不过,诸位不要高兴的太早了,这里是不是紫阳府的仙缘,还不好确认呢。” 杨岱突然话锋一转道。 “先听在下讲,这里对应仙佛洞天福地,也就是我们的灵根开昧所在,内有大造化,顿悟圆通,天造地设,家当现在,如同本得,不与他求。” “可以安身立命,造化有我,但却非全部属于你我,若无缘分,便是强求不来。” “所谓造化,是指机遇、福源、心性,此时若有一线生机,或许还能把握住,如果没有……恐怕终将一事无成。” “因为我等都是凡胎肉体,这些机缘与我们而言,只是镜花水月罢了,这才是真的逆为仙。” “我辈修行不仅需要苦练,更需要一股狠劲儿,敢拼命,敢舍命。” “若不是如此,纵使天资再高,也注定泯然众人矣,我们必须争取一切机会,哪怕是一线生机,也绝不放过,这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杨岱说完,又看向了众人,众人一时间表情相当精彩。 “不对呀,我三魔派祖师比紫阳府开派真人晚生了一千多年,怎么紫阳府会和我三魔派扯上关系呢?” 蜚虻皱眉,疑惑道。 “蜚老哥您说的对,不过有一点却被我们忽略了。” 杨岱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不知是什么?” 蜚虻追问道,眼神亮晶晶的。 “自然是道。” 杨岱认真的看着蜚虻,言辞凿凿的说道。 “自古以来,修道者皆视仙为最高的目标,欲证大道,超脱轮回,长生不死。” 而道藏有言,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故曰道法自然!” “我们虽然都是凡夫俗子,但是我们也拥有成道的机会,所以,我们不应该只看眼前的利益,我们应该看得更远,看得更清楚。” 杨岱侃侃而谈,仿佛在诉说什么大道至理一般,令众人听的津津有味。 “好像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白三娘眨巴着美眸,似懂非懂的说道。 “三教各有道,佛家最出名的便是《金刚经》《地藏菩萨说本愿经》儒家为《儒语》道家就更多了,如《参同》《悟真》等。” 杨岱继续说道, “我们的修行无非就是发《金刚》《本愿》之秘,阐《儒语》之学,演《参同》《悟真》之道。” “大道细究起来,无非有三,乃是古之圣贤所传的穷理,尽性,至命之学,这也就是所谓的道法自然; 再则便是大道三千,每条路走到头都有无上妙用,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长生法,只是方向不同罢了。” “所谓假他性命配丹成,言以显道,配合金丹之道,惟愿人人具足,个个圆成,愚人以此杀身,至人以此成道,在下这么说,大家应该明白吧。” “杨先生果然是大智慧,奴家佩服。” 杨岱说完,白三娘率先鼓掌赞叹,其余人见状也跟着鼓掌喝彩。 “合该如此,倒是我局限了。” 蜚虻叹了口气,拱了拱手,颇有些羞愧的感觉。 林默也是深深地看了杨岱一眼,暗叹一声厉害。 “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借鉴罢了,算不上聪明,这次寻仙,还望各位齐心协力,莫要辜负了大家的期待才好。” 杨岱谦虚的说道。 接着他又看了看四周,看向蜚虻,继续说道。 “在下看到了一桩有趣的东西,蜚老哥要不要看看?” “哦?” 蜚虻闻言眼睛一眯,饶有兴致的说道, “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快拿来让我瞧瞧。” 杨岱闻言嘴角微翘,伸手指着山涧的一处石壁说道 “蜚老哥不如且随我过来。” 杨岱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盘算了片刻,突然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而蜚虻和其余的人也都跟上。 “咦,居然是……” 当蜚虻来到石壁前站定后,脸色瞬间变得怪异起来,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其余的人闻言也围拢了过来,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只见眼前的石壁上有一幅类似于图腾的壁画。 壁画之上,有一高台,高台上端坐着一位身着道袍,胡须及腰的老道人,台下分为两边,分别画着一十五位小道童。 而老道人的左右两侧,各站着一人,一男一女,均是身穿道袍。 男子头戴八卦冠,脚踩黑色布鞋,手持一柄桃木剑,面容英俊,双眉斜飞入鬓,身材魁梧,整个人给人一种威严之感。 女子头戴凤翅髻,一袭朴素紫衫,肤若凝脂,面庞姣好,双目顾盼间流动着淡淡荧光。 她身段窈窕,亭亭玉立,身姿绰约,一颦一笑间都带着一种独特韵味,宛若画中仕女。 这画作简约而不简单,只是寥寥几笔勾勒,画面中人的逍遥自在,神仙姿态已经跃然石上。 “这……这……” 蜚虻盯着壁画,半响说不出话来,因为右侧的那位女子正是他三魔派的开派祖师啊! “杨老弟,这是……” 蜚虻有些不敢置信,哪怕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扭头问道,想从杨岱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 “这是须菩提讲道图,上面坐着的,正是须菩提啊,而左右站着的应该是紫阳真人和三魔派的创派祖师。” “这里的一草一木皆可称为道场,这幅壁画便是须菩提留下来的。” 杨岱解释道,说罢,他抬步走上前去,仔细打量起壁画,眼神中露出思索之意。 蜚虻死死的盯着那副画像,竟一下都舍不得挪开眼睛,感觉自己摸到了些什么,但又抓不住。 而其他人也纷纷上前观摩起来,蜚虻深吸一口气,看向了杨岱,也不顾及周围的人,直截了当的说道。 “杨老弟,你能否告诉我这幅壁画中蕴含着什么秘密?” 蜚虻说的很坦诚,没有丝毫隐瞒。 杨岱闻言并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是将目光投射到了那端坐莲台的须菩提身上,开口说道 “指点谈不上,这本就是前人恩泽,在下不敢居功,算是借花献佛了。” “吕祖曾有言大觉金仙没垢姿,西方妙相祖菩提,不生不灭三三行,全气全神万万慈。” “空寂自然随变化,真如本性任为之,与天同寿庄严体,历劫明心大法师!” “这明心二字也是重点,而人的三尸实则也是发源于心,所以才能对应着破了此题。” “所以,蜚老哥,你悟了吗?” 杨岱只是微笑,但却说的意味深长,让蜚虻顿时陷入了沉思。 其他人则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杨岱。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蜚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激动不已。 第一百三十五章:菩提本道心 “菩提本道心,杨老弟,多谢你了!” 蜚虻朝着杨岱拱手,眼眶湿润,显然受益匪浅。 “蜚老哥客气了。” 杨岱摆摆手,脸色依旧平静,只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空空洞洞,最虚最灵,这祖师居于此山间,名为须菩提,菩提心者,名为种子,能生一切诸佛法,亦名道心。” “道心为成仙作佛之真种子,是修性立命之根基,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句话的精髓就在此处。” “有道是三尸六贼,自从人心而出,若以人心用事,则六贼猖狂,若以道心存事,则万物归于无,所以,要想成仙作佛,必先斩断情欲。” “这便是道境圆满,须菩提之心境,这幅图画便是一个关卡,若过得去,便会获得须菩提传承,若是过不了,或许会失了道心,坠落凡尘。” 杨岱娓娓而谈,声音虽轻柔,但听在众人耳朵里却仿佛惊雷炸响一般,醍醐灌顶,瞬间醒悟,一个个眼神炽热起来。 蜚虻一怔,苦笑两声,面露愧色,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感慨良多,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杨岱见状,笑了笑,拍了拍蜚虻肩膀,安慰说道。 “蜚老哥不必介怀,这不怪你,你能参透须菩提之道境,已经是难得至极了。” 蜚虻年少无知的时候也曾埋怨过师门前辈,为什么不将本门秘法传授给他,但现在他才明白,这门功夫并非谁都能练成。 三尸之道,心才是降服三尸六贼的根本,此刻却是当局者迷,纠结于外传之法。 落入了人心设计的圈套,怎能看得更清楚,终归还是身在庐山之中。 一个人想要控制自己的所有欲望,这对于凡人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而修行之人通过修行,哪怕能够更靠近这一点,但想要真正做到也是难如登天。 换句话说,蜚虻连降服自己的心都不能,就怎能利用心来降服自己的三尸呢。 想到这里,他心里更加惭愧了,不由得叹息一声,朝着杨岱深鞠一躬,开口说道 “杨老弟,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今日之后,有事尽管招呼,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杨岱闻言摆摆手,连忙扶住他。 “蜚老哥何出此言,我等皆是修行之人,理应互相帮衬,这幅画乃是祖师遗赠,不值一提,你莫要放在心上。” 杨岱嘴上这样说着,但眼底却闪过一抹欣喜,这番交谈倒是让他收获不小,毕竟蜚虻号称魔门十大妖人之一。 虽说在江湖上低调行事,但也算是个高手若是能拉拢到这个盟友,倒是一件幸事。 “在下还发现了一些东西,或许对蜚老哥有所帮助。” 忽然,杨岱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了蜚虻。 “哦?” 蜚虻目光一亮,连忙连忙问道 “不知是什么东西?” “蜚老哥随我来便是。” 杨岱微微一笑,没有多说,先是对林默与白三娘略带歉意的说道 “二位,接下来的东西并不是在下有一意藏私,而是关系三魔派本身,所以……” 林默和白三娘对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杨岱见状也不多说,径直走向不远处的一个石壁,而蜚虻紧跟其后。 当蜚虻看到石壁上的字时,他整个人都震撼了,双眸睁的滚圆,几乎快要瞪爆,死死的盯着上方的文字。 蜚虻指甲刺入肉中都浑然未觉,石壁上的文字密密麻麻,每个字差不多只有蝇头那么大,但却晦涩难懂。 紫微玄星斗数,中黄天罡煞,内炼三丹,养元五脏,与我俱生。 杨岱站在一旁,也没有打扰蜚虻,足足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蜚虻才逐渐恢复了冷静,但眼角却泛起了泪光,久久无语。 蜚虻看得清楚,这些经文他可太熟悉了,他自小入三魔派,每日早课都要勤加读诵,甚至可以倒背如流。 就连烧火做饭的火工弟子也会背,因为这些经文,对于自身大有裨益。 蜚虻突然又快速朝着石刻经文下面翻阅,很快,他呼吸慢慢变得急促了起来。 一时间愣在那里,像块木头一样,一动不动,任凭石屑划破手掌,鲜血浸染,他都恍如未觉。 “这……这是……” 蜚虻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脑海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心神剧震。 石壁上镌刻的,正是他三魔派《太上道君斩三尸九虫》的全部经义,甚至是心境的领悟,全部记录在案。 他一直以为这门绝学已经失传了,却没想到还留在这里,一股酸涩之意涌上心头,蜚虻鼻尖一红,险些哭了出来。 杨岱赶忙提醒道 “蜚老哥,莫要激动,你往下看,下面有注解。” 蜚虻闻言,赶忙擦拭了下眼角的泪水,继续往下观看,这一下,他越看眼睛睁的越大。 到了最后,简直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一样,整个人呆立原地。 “三魔派遗训,三尸之道,在于心境修行,唯有心境坚固,摒弃杂念,善假外物者,终不得妙法,恪守本心者,行出大道来,方得证道果!” 短短的一句话,却犹如重锤敲击在蜚虻的心田上。 这七八句话,宛如暮鼓晨钟,令他整个人如梦初醒。 是啊! 三魔派的传承是心境的修行,他一味的追求外物,反倒误了大道,如今幡然悔悟,才猛然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杨岱看着他,眼中闪烁一丝异芒,他没有打搅蜚虻,只是在一边静静等待。 好半晌,蜚虻才平静下来,脸上浮现出一抹羞赧,对着杨岱拱手说道。 “杨老弟,多谢了。” 杨岱淡淡一笑,伸手虚引说道。 “不客气,这石壁下还有落款,上面有注解,蜚老哥仔细琢磨即可。” 蜚虻看去,只见下方的石壁上用隶书写了一排排小字。 “妙慧上人悟紫阳真人大道,观须菩提妙法,创三尸长生法,劝诫后人,勿忘初衷,砥砺本心……” 字体遒劲,笔锋犀利,显然不同凡俗。 而妙彗上人是三魔派的开派祖师,传说已羽化飞升,没想到居然留下了这份传承,实属不易。 蜚虻幽幽的发出一声长叹。 是啊,假于外物者,心有缺漏,自然被三尸六贼乘势而起,又谈何长生逍遥,自己真是糊涂啊! 蜚虻一直看了好久,来来回回读了几遍,伸出手去抚摸那些字的刻痕,似乎在和几千年刻下字的祖师来对话。 第一百三十六章:山涧小路 杨岱也不打扰他,就静静的站立在原地,看他一个人默然感怀,足足过了两炷香功夫,蜚虻才缓过神来。 别看杨岱方才在那里卖弄,但他之所以会来此处,不也同样是为了先辈留下的东西吗? 这才让杨岱知道,他的修行还不到家。 所以这修行啊,真是一刻都松懈不得。 炼炁之人,个个都是忍耐的高手,在各种考验之下,还是要顶着这条逆路一路前行,因为前方的风景更美丽。 而蜚虻,便是那条最艰难的路上的一颗顽强的草籽,哪怕被无数荆棘刺穿,也努力坚持下去,直至生根发芽。 在这条路上越是走得深远之人,越要经受更大的考验,若是能够挺过这段艰辛岁月。 那么未来的天空将会变成另一番模样。 所谓小忍成仁,大忍成佛,这条路上充满了太多的困难与坎坷,若是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怎么可能登临彼岸。 蜚虻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扭头看向了杨岱,蜚虻此时给人的感觉已经截然不同,整个人的气质大变。 如果说他之前给人的感觉是阴翳的,那么现在则是一片澄澈,没有半分的杂质。 这是对于心境的升华,从此以后,蜚虻的性子再不是之前那般的暴戾凶残。 而是变得宁静祥和,宛如明镜一般,清晰可见自己内心世界的任何一丝波动,倒像是个和气的中年大哥。 这就是心境上的提升,杨岱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来。 蜚虻拱了拱手,认真的说道 “多谢,杨老弟,多亏你指引,否则我又岂能突破枷锁?” 蜚虻声音居然也变得清亮了许多,虽然依旧沙哑低沉,却显得更加好听。 杨岱笑了笑,也是拱手回礼 “恭喜,言重了,在下方才就说了,只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杨岱确实很谦虚,因为蜚虻本来就应该比他厉害。 “蜚老哥,我们这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如今就在站这仙缘的门口,实在是让在下迫不及待,如今你心劫已破,我们也该继续了吧!” 蜚虻微微颔首,目光中露出了期待 “合该如此,倒是让我这私事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杨岱摆了摆手,示意蜚虻放宽心 “无妨,蜚老哥的心情在下自生懂,我们走吧!” 杨岱与蜚虻找到了林默与白三娘,四人一条心,开始寻找出路。 过了三个时辰,周围的气局再次开始变动,四人脚步一顿,看着前方。 在山谷最中间的地方,居然凭空分出了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 这条路十分幽深,看不到尽头,完美光滑的简直像是把山一瞬间劈成两半一样,一望之下令人惊骇欲绝。 难以想象想做到这一点需要多大的能量,这真的是人类所能达到的程度吗? 这已经脱离了人能做到的极限,是真真正正的仙迹。 众人面面相觑,都从互相的眼神中看出来了不可思议、震撼、敬畏等等复杂的情绪。 但没有一个人会在这时候站出来打退堂鼓,因为谁也没有这样的胆识与信念。 既然敢踏足这里,便早已准备了赴死之志。 众人的眼神都闪烁了一会儿,但却没有一个人选择率先上前,一时间气氛居然反而僵住了。 “诸位,不如同行?” 杨岱率先说出口,当即几人对视一眼,随后纷纷迈步朝着这条路走了过去。 这条道路很窄,勉强容纳四人并排通过,而当最后一个人踏入那条路后,后路立刻消失了。 而杨岱四人却并没有停止,他们仍旧继续向前走着,只剩下一些细微的痕迹,证明曾有人来过,但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散。 四周安静的有些诡异,仿佛一切都凝固了,唯独只有几人的呼吸在这寂静的环境之中响彻。 这里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与现实隔离开来,当一行人再回头看去,身后只剩下了一堵坚实的石壁,哪还有回去的路? 小路两边的山壁陡峭笔直,一直延伸到了天际尽头。 而且这条路十分奇特,是一条弯曲的斜坡,石壁两旁刻着许多古怪的图案。 他们的头顶也并不是云层,只有一块巨大的圆形玉盘悬浮在上面,照耀着整个山谷。 这里的天色漆黑,只有这块玉盘上散发出淡淡柔光,带着一丝暖意,驱散了黑暗。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众人没有头绪,甚至连这条路是通往何处也不知道。 不过既然已经进来了,那么就只有一探究竟,或者……死在这里。 四人沿着小路继续向前行去,一路上除了一些细密的划痕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们进来出去的这条路线绝对是被人精心设计好的,因为他们从始至终都只有一条路可走,不管是从左右绕圈,亦或者直接飞奔出去都不可能。 这位真仙究竟想向他们表达什么?难道当年妙彗真人就在外面转了一圈儿,也许她从来没有走到这里。 不过杨岱也只是猜测,一时间也有些琢磨不透。 他猜想,大概也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这里没有真仙遗迹,也没有什么仙缘传承,这只是一座普通的洞府。 另外一种可能则是,真仙的手笔太大,他们根本没办法触碰。 不论是哪种,他们现在都只能按照这条路径一直走下去,而其中的危险也是不言而喻。 四人一边观察着路途上的痕迹,一边顺着小路慢慢向前走着。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证明了一点,这山谷中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秘密没有被他们发现,而且,这个秘密绝对超乎想象。 众人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每走一步都要多多留心。 认真的观察环境,因为他们不确定这条路会不会出错。 这条小路简直是曲折异常,三步一转,五步一拐,说是百转千回也不为过。 但是他们却没有遇到任何的机关陷阱。 四人越走越谨慎,因为这条路的存在似乎就在告诉他们,在这条路上,绝对有致命的危险隐藏其中。 杨岱忽然眉头一皱,这里太安静了,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一张网中。 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而这些眼睛的主人都是强敌。 杨岱猛的停在了原地,他突然发现了一个惊恐的事实,走在他前方的林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失去了踪影。 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预兆,林默就消失在他的眼前。 杨岱的额角渗出了冷汗,背脊发凉,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杨岱又猛的回头看向了后方,蜚虻,白三娘同样不见了踪迹,只余下他孤零零一个人。 杨岱又往回走了几步,仔细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也没有发现任何的阵法禁制。 但是他总感觉自己好像被抛弃了,这让他感觉非常不适。 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孤独的在这条陌生的道路上徘徊。 杨岱紧咬牙关,他决定继续前行。 虽然现在他已经落单了,但是他依旧相信,只要跟着自己的心走,那么就能够找到离开的办法。 第一百三十七章:悟空不空 杨岱突然打了个寒战,恐惧幽幽的从心底升起,又瞬间被他按灭。 他再次迈动脚步,向前走去。 “呼……” 杨岱长出了口气,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但即便如此,他现在完全处于一个高度集中状态 杨岱随时做好应付突变情况的准备,但是很显然,他的担忧是多余的。 整个小路上风平浪静,根本没有任何的危险。 越是在这种时刻,他越应该冷静,杨岱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围,还是没有发觉任何的异样。 “天眼一一开!” 杨岱双指并拢,朝着自己的额头轻轻一点,杨岱额头上的那一道竖瞳缓慢的睁开。 一圈又一圈的莹莹宝光从竖瞳中流淌出来,将他的全身都笼罩其中。 杨岱目视前方,他看得清楚,在他的正对面,一座巍峨大山伫立在眼前。 大山呈圆形,直冲云霄,给人一种极为磅礴之势。 但诡异的是,这座山的表层居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这些纹路似乎有灵性一般。 正在缓缓的游走,每一次的运转都会带动空间中的气局波动。 这里,果然存在某种奇特的东西,否则怎么可能造成如此诡异的景象? 杨岱但也没有放松警惕,谁知道有没有东西能够蒙蔽他的天眼呢,在这种邪乎的地方,小心驶得万年船。 杨岱又开始分析现在的状况,但以目前的情况,他想要离开基本上是不可能了,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继续往前走。 毕竟根本没有退路,而且杨岱也不认为自己能够轻易的走出去。 这条小路十分狭窄,最宽处不足五米,两边都是悬崖峭壁,只要稍微有所差错,那就有可能跌落悬崖摔死。 但杨岱还是义无反顾的踏出了这一步,因为他必须要寻求出路。 不过杨岱倒是又有了些奇特的想法,他发现这位真仙似乎相当喜欢在各种地方上对应一些玄妙至极的道理,而且往往都是微言大义。 这也让杨岱对这里的主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或许可以朝着这方面多下些功夫。 说不定不经意间的举动,也会成了破局之法,这才叫作真正的机缘巧合。 杨岱一边走,一边琢磨着他们自进入这条劈山小道以来的经历,这长廊百转千回,恰如人的心思一般,蜿蜒曲折,让人难以捉摸。 高耸入云的山壁,或许象征着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吧?杨岱暗叹。 不过,杨岱不会轻易的服输,既然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他就绝不会半途而废。 至于天空中的玉盘以及朦胧的天,可能代表了人心混沌,道心迷茫,灵根驳杂等一系列的负面效果。 这小路又如同将整座大山劈开了一半,这是劈,还是僻呢?这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心在修行中,常常被比喻为心猿,而那条白龙马要被称之为意马,唐三藏是元神,不可信马由缰,也不可妄加揣测,更不可妄加干涉。 不管是江湖之中单纯练武的武夫还是福地洞天修仙的仙道高人,都要打破顽空须悟空,达者为先。 如此看来,或许可以把这条小路看做一道考题,这整个的题眼正是悟空二字,只要领悟透彻,或许就能顺利通过,不受阻碍。 想明白了这些后,杨岱顿时觉得豁然开朗,他原本紧绷的心弦也渐渐的放松下来,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脚下的步伐也逐渐轻快。 何为空? 无中生妙有,一炁化三清? 佛门修行中,讲究四大皆空,道门求自在的哲学,讲究做减求空,唯一追求的就是超脱,与天地争斗。 而天道循环也是如此,成住坏空,生住异灭,这世间一切的一切都指向空。 打个比方 成苹果树结果,苹果形成。 住买了这个苹果,没吃之前的存放保鲜。 坏吃苹果 空吃光了,残渣最后腐烂光。 或者可以这么说,佛门认为诸行无常的诸行,可以分为心行与物行。 心行,生住异灭。 物行,成住坏空。 也就是说,成住坏空、生住异灭,就是对诸行无常的进一步描述。 诸行无常是一个客观事实,不取着五蕴十二处是我、是我所,五蕴十二处生自生、灭自灭。 无有受者,就如视路边野草随缘生灭,心不忧戚。 而佛家的涅槃,并不是说要去否定客观事物的无常生灭性,而是要洞察诸行本来无常。 诸法本来无我,如实离欲、不取着、寂静涅槃。 也就是说世界无常,我们的身体无常,我们的心念也是无常。 所以说,我们难得生为人身,要好好修行佛法,跳出六道轮回,免受无常之苦。 况且佛法是心法。不识本心,学法无益。佛法讲的是求证清净本心,离一切相。 所以,讲“成住坏空,生住异灭”,是在说世间一切法的无常性。 生生灭灭,变幻无常,无有实体可得。 这就是说让大家要远离无常幻相,不要认假为真,死死的执着在生灭法上。 如果众生执着在无常法上,就随诸法的生灭,起贪嗔痴等妄想心,进而去造业,后随业报,生烦恼大苦。 佛法是解脱法,解脱众生一切烦恼痛苦。 讲“成住坏空,生住异灭”,就让众生离生灭无常的假相,放下贪嗔痴的执着心,断除一切恶习。 离一切相,修一切善,离假证真,修清净心。 心清净了,一切烦恼痛苦的根源就消除了,大家就得解脱,清净自在了。 佛法度众生离苦的法,不是相法,所以学佛法,不可以用相说来解如来义,否则就成了外道论了。 简单的来说成住坏空为生长,维持,颓败,最终归为虚无的一个规律,也符合佛家的“因果”与“循环”。 而在道门之中悟空乃是知得此性,悟得此空,则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 有无一致,色空无碍,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所谓,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 乃是大道至简之理。 这条小路,看似艰险,却隐含道韵,虽然杨岱无法看穿,但是他相信,这必是一个大机遇。 只要能够参透,定能获益匪浅。 正所谓摒弃后天的顽空,而修先天的真空,方是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圆觉。 而后本立道生,生生不息,虽曰有性,其实无性,虽曰悟空,其实不空,此便是广大智慧。 第一百三十八章:六贼 所谓,悟得真心明本性,不空不色自方圆,若求知微妙之理,识海无涯道作舟。 或许此时正当刚猛精进,以无上正等正觉大智慧引领心来行动,才是正确的。 杨岱一边想着,一边走着。 他直截了当沿着这条路往前走,脚程倒是比之前快了不少,也更坚定了不少。 换句话说,就是不要心存迷惘,将心中千丝百缕中的念头拧成一股绳,将思绪放空,放松身体,使得整个人处于一种非常舒适的状态。 这样做的好处,会让你更加专注地集中意志力,使得你在思考事物的时候,变得非常快捷。 而且,因为你没有杂念的缘故,即使在你的前方有着一个巨大的诱惑摆在你的眼前,你也不会轻易被吸引过去。 要如同一柄锋利的宝剑一般,刺破重重阻碍,斩断所有的羁绊与烦恼,达到一种真正的通透。 这便是悟空之境,可惜杨岱还未能突破,不过他现在已经感受到那么一点儿了。 不过尽管如此,该有的警惕他是万万不敢有半点松懈的。 这里如果稍微疏忽,便有可能死于非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决定产生了作用,又往前走了几步,杨岱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原本堵塞在脑袋中的一根筋脉,突然间打通了一些一样,令得杨岱浑身一震,有一种醍醐灌顶的畅爽。 而他,终于从一种顿悟之中苏醒了过来! “哈哈哈哈……” 杨岱仰天大笑,神清气爽,这种感觉太美妙了,他甚至都舍不得了,还沉浸在刚才的那种奇妙之感中。 这种感觉对杨岱来说太难得了,这种玄妙的体验,是平日很难见到的。 不过杨岱还是忍住了内心深处那种悸动,毕竟,现在还有很多危险存在。 这里不是什么善地。 走着走着,杨岱发现前面居然有一个开阔的小空间,其实也不算是开阔吧? 它就这么横在小道中间,挡住了杨岱的去路。 这有什么象征吗? 杨岱难免多想了一下,利用天眼仔细观察了一番。 咦? 怎么回事? 杨岱发现,这块区域,居然有笼罩着一层光晕,将这个小空间给遮掩起来。 这种光芒并不耀目,也不强烈,但却非常纯净,带着一种浩荡苍茫的味道。 就仿佛是在阐述某种至高大道,或许这代表着,做减求空之后,抛开玲珑心思,见到本真? 倒也说得通,只是多少有些牵强附会,杨岱摇了摇头,倒也不能太过于纠结此一点。 否则,岂不是和尚尼姑都一样了? 他继续朝前迈出一步,然而就在他踏足这片小空间的瞬间,整个空间的格局又是陡然一变。 一阵阵肃杀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这是一种无形的压迫,令人窒息的压迫。 紧接着,周围景致再次改变,他来到了另外一个小空间之中,似乎是因为有人入局的原因,使得小空间也跟随发生了改变。 这是一座祭坛,这里的地形相当简单,就像是一块平坦的小广场一样。 唯一的一点不同,就是在这广场的周围,竖立着一根柱子。 这根柱子是用青铜浇铸,散发着幽冷的寒意,令人望而生畏。 杨岱环视四周,并没有见到任何的东西,不由得皱起眉头 “莫非这是一个幻境?” 他不禁暗骂了两声,这里应该是一处试炼之地啊,但是现在却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这算是哪门子的试炼之地? 而且,按照这个情况来推测的话,那么,这个试炼之地,应该不止这一个空间吧? 这让杨岱感觉很郁闷,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被困在迷宫之中一样。 既然找不到出口,那么,唯有一条路——硬闯出去! 不过,就在他想要动手的时候,不知道从何方传来一阵悠远的钟磬声。 这钟磬之音,古朴、沧桑,仿佛历经岁月的洗礼,有一种极为厚重的质感。 在这钟磬之声之中,还有着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流转,令得杨岱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那柱子之上,似乎刻画着些什么东西,但被一股荧光蒙住,看不清楚。 小空间的出口位于杨岱的正对面,与进来的那个洞口一模一样,只是现在这洞口完全关闭了。 而杨岱此时站在这里,却是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这里阴风阵阵,吹得人骨头都在发寒,更是伴随着呜咽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杨岱微微一顿,当即向前走去,不过,当他走到了距离那柱子仅剩十步距离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他的面前,忽然之间出现了六个山贼打扮的大汉,为首的一个汉子似乎瞎了一只眼睛,脸上满是疤痕。 这些贼子们身上都穿着灰鼠皮袄子,用铜钱当面罩,将脸围的严严实实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 杨岱的眉头微微蹙起,看来今天这一战,恐怕是避免不了了。 这六贼俱是在炼气化神的境界左右,杨岱并不害怕他们。 只是,现在出了点小问题,因为,他刚才尝试着运功,但却发现丹田内一团空空,先天一炁似乎与外界隔绝。 他的丹田被封印了! 这让杨岱有些惊讶,但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即使赤手空拳,也足以击败他们了。 不过他还是留了一分心,因为他发现,这六个贼子的手上都持有兵器。 虽然都不长,但是却锋锐逼人,显然都是精钢所制,不亚于普通兵刃。 “几位,为何拦住在下去路啊?” 杨岱拱了拱手,淡淡地询问道。 这六个贼子互相交谈了一下,最后由那为首的汉子开口 “你这人倒是胆色过人,居然还有闲情逸致问我们为啥要拦你去路,不过,你若是老老实实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我等兴许还能放你一马。” 杨岱慢条斯理的将身后的剑匣解开,拿出秋水,呵呵直笑 “呵呵,看来你们是想劫财咯?” 这话一落,那六贼皆是一怔,气氛压抑到极致,为首的贼人终究还是冷冷的挥了挥手。 六人形成合围之势,杨岱瞬间腹背受敌,处境相当狼狈。 第一百三十九章:七情六欲 “上!” 为首的汉子暴喝一声,率领众兄弟扑杀而至,其余五人则是紧跟其后,配合默契无比。 杨岱脸色凝重,秋水横空一斩,迎向了为首的大汉。 “铛……” 火星四溅,两股巨力撞在一起,杨岱感觉自己像是砍在一块坚硬的玄铁上一般,虎口震得生疼。 不仅如此,杨岱头上突然一疼,一股盎然的欢喜突然从心中升起,让他几乎忍不住仰天大笑。 这种欢喜和他平时感到的喜乐不同,那是一种狂喜,让人笑的几乎要喘不过气的那种狂喜。 像是一个被禁锢多年的囚徒突破牢笼,终于可以肆意呼吸新鲜空气的狂喜。 这种狂喜来得太突然,也太强烈了,让杨岱根本难以控制。 不光如此,这种喜气就好像是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的那种激动。 “噗哧——” 杨岱猛的吐出一口血,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被这种狂喜所围绕。 双腿顿时软绵绵的跪倒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一阵阵的喜气在他体内乱窜,令他浑身颤抖不已,仿佛有千万条蛇虫在体内蠕动。 他的喉咙里传来一阵腥甜,随后便张嘴喷出一口黑红色的淤血,这口淤血污秽不堪,散发着浓郁的臭味儿。 杨岱一时间有些难以招架,只觉得一阵心绞痛,他捂着心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想要运起静功,将体内的异样镇压下去。 但是,任凭他怎么做都没有用,这些狂热的喜悦依旧源源不断的涌入体内。 但那群贼子们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时机,只是一刹那的功夫,第二名贼子已经欺身而上,长刀劈出凛冽寒芒。 “呛啷——” 杨岱勉强抬剑抵挡,只听见一道清脆的金鸣声响起,与之前相同的情况再次出现。 下一刻,本来如潮水冲击着着杨岱内心中的狂喜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极度的悲哀,瞬间涌遍全身,让他眼眶泛红,鼻尖酸涩。 硬要形容这种感觉的话,简直就像是幼年丧亲,中年丧妻,晚年丧子种种苦楚叠加在一起的那种悲哀。 让杨岱忍不住想要嘶吼,到了嘴边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整个身躯微微抽搐,像是痉挛一般。 大喜大悲之下,杨岱只觉得心痛异常,肺气堵塞,剧烈的咳嗽起来。 喉咙一阵翻滚,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染红衣襟。 而对面的六贼显然并不打算放过他,看他如此凄惨,更是兴奋不已。 杨岱暗道一声不妙,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几个闪身躲开了他们的攻击,想要退出去。 发现根本无路可退,因为他早已经被包围,插翅也难逃。 又有一名贼人欺身而上,趁机一拳砸向了他的胸口,这一拳若是实打实的挨上,绝对能够打碎他的胸骨。 危急关头,杨岱脑海一片空白,只记得拼命的往旁边移动,希望能避开这必死一击,避倒是避开了。 杨岱心底的悲哀散去,一股无边的怒意又从心底爆发了出来。 “妈的,这些破皮破落户,全都要死!” 他恨,很愤怒,甚至忘记了恐惧,双目赤红一片。 肝经循环之地充血,郁气凝结,嘴角留下了一道血迹,已然是内伤严重。 但即使如此,他依旧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而战意昂扬,一步踏出,脚掌跺在地面,竟然引起了一连串的炸裂,地面龟裂。 这一刻,杨岱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温文尔雅的气息尽数收敛。 一身凌厉霸道的气息犹如火山爆发一般,疯狂涌动起来,一股滔天杀气冲霄而起。 杨岱心中默念心经与,将体内沸腾的愤怒之意压下去了不少。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长久不得,不过用来争取时间却是足够了。 随着心经与金光咒稳定他的情绪,且体内受伤的几根经脉也开始恢复,杨岱缓过劲儿来了,精神也逐渐振作起来。 那六名贼人似乎是有些忌惮,没有再贸然上前,反而是一个个围着杨岱转悠,不断试探。 通过刚刚的感受,杨岱也大致判断出了这六人的手段。 他们似乎可以通过接触来影响人的七情,也就是喜、怒、忧、思、悲、恐、惊七种情绪。 通过折磨人的情绪来达到损伤人体经脉的目的,这就是他们六个人最大的倚仗。 这种手法虽然卑劣,但是却效果极佳。 不管你是否愿意,都会被这种情绪左右,陷入癫狂状态。 大国手葛南沟老先生生前便提出了七情致病的理论,极端的情绪主要伤及脏腑的变化。 导致体内脏腑的功能紊乱,经络错乱,从而产生疾病或者猝死等情况。 《黄帝内经》有云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 《神农尝百草方》也有云肝气虚则恐,实则怒,心气虚则悲,实则笑不休,脾气虚则躁。 这真的是相当阴损的能力,让人防不胜防,连续转变的极端情绪,更是对人的精神有极大的摧残。 若非杨岱心性坚韧远超常人,换了一般人,恐怕早已经承受不住崩溃掉了。 杨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这种情况杂道集中也有记载的,说是在百年前有个名叫范进的人,考了大半辈子都中不了举。 突然有一日中举,大悲后大喜,登时便被伤了腑脏,险些丢了性命。 危险归危险,只要反应了过来,还是有办法应对的。 这六人不是阴魂,倒有点像三尸,那与三尸同出一源的六贼,也就是人的六种欲望,也一定能通过某种手段施展出来。 想明白其中的奥秘,杨岱忽然笑了起来, 这种猜想下,想要对付他们可就轻松多了,只要找准了方式,他们的能耐也不过尔尔。 “你们既然想玩,在下就陪你们好好玩一玩。” 杨岱说道,他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正如他推测的那样,这六人确实是通过控制情绪,对别人造成了影响。 只不过效果比较单一罢了,并不能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样神鬼莫测。 第一百四十章:真武荡魔印 杨岱心如止水,秋水剑起,寒光凛冽。 他没有再用什么花哨招式,而是以基础剑法与他们打斗。 杨岱看似轻描淡写的攻击却是极具杀伤力,每一招都是直指要害,让他们无法避闪。 他们六人虽然配合默契,但也抵挡不住杨岱这种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很快就被打得节节败退。 “基础剑法第一式,胯部直刺!” 杨岱一声大喝,秋水剑斜撩而上,直接刺中其中一个贼人的心脏。 那名贼子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被分解成了炁,被杨岱吸收,又扭头看向剩下几位贼子,锋芒更甚。 额头中的天眼张开,一缕缕莹莹神光从天眼射出,神道大势,对付起来这些人,根本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仅仅只过了一刻钟,这六名贼子便纷纷倒地身亡,化作了纯净的炁融入到杨岱体内。 随着这些纯净的炁入体,杨岱感觉自己好像吃饱喝足一般,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此时在杨岱的灵台方寸之中,七个颜色不同的光球悬浮着。 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张牙舞爪的怪物,它们被七个光球封印着,有心却是无力,只能张牙舞爪怒吼连连。 杨岱发现,笼罩着这个小空间的光膜似乎被撕裂了一般,整个小空间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杨岱这才松了一口气,盘坐在地上调息起来。 半晌后,他睁开双目,把目光,放到了空间正中心那根石柱上,只见石柱上的荧光 越来越亮,最后竟变成了璀璨的银白色。 杨岱走到了石柱前,只见那石柱上,通体散发着银白色的柔和荧光,仿佛在等待什么。 上面有一道用楷书所写的古文,名叫 《灵官赐福赦罪解厄真经》 杨岱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连续吸了几口气,这才压下了心中的震惊。 《灵官赐福赦罪解厄真经》 听起来就知道肯定不简单啊。 这当然不简单了。 《灵官赐福赦罪解厄真经》可是道门正统道藏之一,讲述的是三元归一之理,节气变化之妙。 灵官赐福,福运相连,善可积德,祸已离远,堂皇行事,正大做人,应神和灵,法爻天地。 乃大善也! 习之可赐福消灾,为民请命,是丝毫不逊色于三尸妙法的好手段。 ...可除无妄之灾,解有仇之愆,赐千祥之福,脱九厄之难,离三途之苦。 甚至只要学了这本道术,就可以尝试掌握自己的七情,并且以七情为媒介,可以作为护道手段。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本经文不仅有赐福添寿之效,同样拥有降灾定罪、破邪灭妖之效。 五炁流转之间,消耗真炁可以控制人的福,禄,寿,喜,财五运,在一定程度内相互转换。 也就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把福气转为财气,把禄气转为喜气 可以说这本经文,乃是道家典籍中排名靠前的宝贵存在。 只不过得需要灵官印才能使用。 杨岱深呼吸了几次,平复了激动的心情,他上哪去找灵官印啊? 道门共有三十印,龙虎山天师印、阳平治都功印、治都总摄印、九老仙都印、北极天蓬印。真武荡魔印。 三天太上之印、流金火玲神印、神霄印、太皇符印、玉虚洞灵篆印、紫霄天罡印、北地火玲印、九天应元府都司符玺等。 要知道道门三十印中有一多半已经随着道门的历代祖师飞升天上,留在人间的屈指可数。 想要凑齐这三十印简直比登天还难。 杨岱叹了口气,看来只有等以后慢慢去寻找了。 咔咔咔…… 就在这时,广场中央突然传来了机关转动的声音。 紧接着,一座石台从底部冒了出来,上面摆放着一方玄黑印玺,不过巴掌大小。 其内似乎藏有万丈霞光,整体形状如龟蛇纠缠,宛若活物。 不仅如此,石台左侧还有一柄剑,上刻小篆,名为倚天。 “这是?” 杨岱眉头微皱,走上前仔细的看着倚天剑,发现还有一行小字 南剑仙派四长老江爱剑今将南北剑脉十二剑之一的倚天剑托付挚友,望日后寻得此剑之人能重振南北二脉剑宗。 倚天剑堂皇王道,沛然莫御。 以剑问天地,以剑问己身,不问前路,莫问后身。 杨岱拜了拜,将倚天剑拨出,小心收入剑匣中。 现如今杨岱已有秋水,洛神,赤霄,倚天四剑,而这剑匣是特制的,可放十二剑 杨岱又拿起了那方印玺,顿时一股极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印玺的表面刻着五个字 真武荡魔印。 杨岱瞳孔微缩,心中一喜,他将真武荡魔印翻转过来,仔细查探。 边赫然还刻着两行字—— “敕令诛邪、镇邪保命、御妖伏魔。” 杨岱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将真武荡魔印收了起来,转而仔细观摩石柱上的文字。 杨岱认真阅读,不断的揣摩,有了不少感悟。 不过眼下还是先出去,找到其他人再说,毕竟他们可是还被困在这里。 杨岱朝着出口走了过去,走出了那片小空间,杨岱只觉眼前一花,稍微适应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个漆黑的山洞中。 空间略有狭窄,周围有着点点磷光。 杨岱伸出手去触摸这些磷光,竟然马上又消散了,似乎是一些流萤一类的东西。 这些东西在山洞内四处飘荡着,杨岱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这里,踌躇根本就没有用,与其犹豫,还不如快速找到其他人,尽早离开这个鬼地方。 想到这里,他立即顺着通道走了下去。 通道幽暗潮湿,偶尔会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 这条通道非常长,也非常曲折蜿蜒,不过幸好,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又走了一会,前面突然出现了光亮,并不是之前的昏暗,反而有种温暖明媚的感觉。 一走出了山洞,阳光明媚,照耀的杨岱有些睁不开眼睛,不由闭眼感受了一番。 杨岱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一片草原上,绿草青葱,远处山峦秀丽,近处湖泊碧波荡漾,美景如画。 再往远处看,似乎是一个村落,只不过,空气中满是血腥味儿,显然是刚刚经历过厮杀。 杨岱快步走了过去,在他不远处的山坡上,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 这个声音很古怪,噼里啪啦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让人莫名的有些烦躁。 向着声音的方向,杨岱跑了过去那是一片山坡下的空地,空地之上,林默不知道和什么人正在打斗。 而蜚虻与白三娘则站在一旁,看着场上的战局。 与林默打斗的人有三位,年龄大概在四十岁左右,有男有女,全身浴血,脸上涂着不知名的油彩,生的是凶狠异常。 他们的衣物看起来像是道袍,却显然不是道士穿的那种道袍,更加宽松。 袖子与裤脚处还带着一圈铁环,给人一种沉闷压抑的感觉。 三人很明显的是下了死手,反观林默,似乎有所顾虑,只守不攻,看的出来,林默并不想伤害这三个人。 不过这三人似乎也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是林默的对手,只求拖住林默,不断的在说着什么,听起来像是某种方言,让人有些听不懂。 第一百四十一章:苦斗 双方缠斗在一块,一个壮汉行炁,肌肉鼓起,一看便是横练功夫,一拳轰来,威势骇人。 另外两个虽然比不上这个,但力气也都不小,招式凌厉无比。 林默一闪身躲过这一拳,一指点在了那壮汉的檀中大穴,借助反震之力,轻飘飘的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谁知道那壮汉并没有受伤,他的身体上覆盖着一层黑色的东西,就仿佛是铠甲一般。 将他整个人保护起来,任凭林默怎么攻击,始终难以破防。 另外两个人不知道何时手中拿着一块小木牌,木牌之上,雕刻着云纹,形成了一座山的样式 木牌厚重沉稳,一眼看过去就不似凡物,似乎是护身符,或者是什么法器之类的东西。 见此情况,林默眉头微皱,心里暗忖 “这些家伙究竟是什么来路?” 不仅实力不俗,手段诡异,而且身怀各种奇门秘宝。 就算是一般的江湖高手遇到这三人,估计也要吃亏。 当然,如果单论武学修为的话,这三个人肯定不是林默的对手。 但关键是,这三个人联合起来,能够使用一些古怪的手段,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毕竟,江湖中人的手段,你根本不清楚其底细,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施展什么。 万一对方突然间放个火球、扔把飞剑啥的,那简直就是防不胜防啊! 林默的心念急转,思索着应对之策。 而在这个时候,那三个壮汉似乎已经达成了共识,同时向林默围拢了过来。 林默连忙后退,拉开了距离,他已经很克制的压制住心中那股很纯粹的杀意。 否则,以他的脾性,早就冲上前将这三个人撕碎了。 一指下去,三人纷纷躲开,脸上满是畏惧的神色,显然之前在这上面吃过亏。 这招叫做灵犀指,林默一击未中,顿时心中有些不悦,冷喝一声,再次欺身而上。 这一次,林默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游斗,利用身形速度,不断的消磨着对方的锐气。 一名中年女性丝毫不慌,身上炁息流动,涌入了手上那小木片中,一道道云纹符文涌出。 连成一片,组成了一副阵图,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壮汉也掏出来一块木牌,如法炮制,而另一个年纪稍长的中年男人也是如此。 霎时间,结成了三道屏障,将三个人各护住了。 “我也来凑凑热闹,桀桀……” 蜚虻阴笑一声,忽然口喷尸毒,尸毒化作浓烟,弥漫在空气之中,瞬间蔓延开来。 这尸毒可非寻常,一旦沾染,很难驱逐,会全身腐烂而死。 尸毒的蔓延速度太快,大片青草枯萎,甚至于那三道屏障都被尸毒侵蚀的黯淡无光。 “喂喂喂,这三个猎物是我的,你可别玩死了。” 林默一边与三人纠缠着,一边提醒蜚虻。 蜚虻闻言撇了撇嘴,道 “切,放心吧,我不会弄死他们的,顶多半死不活罢了。” 林默听闻蜚虻答应下来,这才放下心来,随即,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痛下杀手。 至于白三娘,仅仅站在旁边看乐子,并没有插手的打算。 为首的壮汉这才有些慌张,没想到这尸毒能有如此威力,他又灌入了更多炁进入那小木片里。 那小木片立马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照亮四周。 上面的符文越加的繁复,隐约有光芒透露而出。 林默眉头微皱,不知道这三块木牌代表着什么,不过从这三人的手段来看,恐怕也不好惹,还是先解决掉其中一个再说。 一咬牙,林默身影猛地加速,朝着那壮汉奔袭而去,他伸出右手,抓向壮汉的脖颈。 “呜啦呱啦叽喳…… (琅木为符,护我主身,斗姥元君真灵符也,尔等邪魔休得放肆,奉北极紫气之尊永坐坎宫斗母正神急急如律令!)” 突然之间,林默耳畔传来阵阵晦涩玄奥的音节,他心中陡然升起一抹危机感,下意识的抽身倒退。 却依旧晚了,他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 木牌涌出的道道霞光笼罩了林默,他只感觉浑身酥软,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 “糟糕,中招了!” 林默心里暗呼不妙。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他只能强撑着身躯,勉励运转体内的炁,试图抵抗。 不过这霞光十分厉害,居然在短时间内,让他失去了抵抗力。 林默学的是百家艺,很快便找到了窍门,调集周身的气机,护住自己的要穴,同时,他双眸紧闭,心神凝聚。 果然,林默心神凝聚,不久之后,便感觉身上的霞光缓缓减弱,最终彻底消失。 蜚虻脸色渐渐的兴奋了起来,似乎是这东西引起了他的兴趣,他的手掌之上道道尸火跳跃。 不断有惨绿的尸火落到地面,滋滋燃烧起来。 地面上的尸火迅速扩大,形成了一圈火焰,将三人全部围了起来,形成一堵火墙。 火墙之内,不断的有骷髅头浮现,凄厉嚎叫,似乎在嘲讽林默。 这一幕极其渗人。 壮汉的眼皮颤抖,额头上豆粒大的汗珠滚落,脸上充斥着疲惫的神情,他的心脏狂跳,仿佛随时会停止。 三人见此,将手中的小木片猛得一翻面,露出了背后繁杂玄奥的花纹,然后,他们齐声大喝 “叽里呱啦叽里咕噜叽里……” (斗姥元君真灵符已布下,斗部真神请降临,斩尽天下邪魔。) 伴随着三人的怒吼声,三块小木片骤然爆射出一道道璀璨的光芒,这些光芒交织汇聚,将尸火包裹住,不断收缩挤压。 那熊熊烈火居然被生生挤压成一团拳头大小的灰黑色火焰,悬浮在三人的面前。 随后他们三人手捏印诀,狠狠点在面前的火焰之上。 刹那间,面前的尸火随即轰隆一声炸裂开来,无数尸气弥漫开来,整个山谷顿时充斥着腥臭味。 些刚刚消散的符文居然在刹那间重新凝聚,猛地形成了五尊金甲神将。 他们似乎由神道之力凝聚而成,通体呈金黄之色,每一尊神将都散发着磅礴的力量波动。 五尊神将一齐朝着林默与蜚虻扑杀而去,林默虽然竭力躲闪,但还是挨了一记重击,当场吐出了一口鲜血。 而蜚虻虽然也遭受重创,但他却没有林默这般狼狈,他身形诡异,几次险之又险的躲避过致命伤。 第一百四十二章:小周天星斗大阵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收!” 杨岱的声音中似乎含有某种奇特的力量,使得那五尊神将的攻势顿时一滞。 丝丝缕缕的金光从它们身上溢出,然后融入到了杨岱的体内。 杨岱顿时精神大振,刚刚这下所用的手段是他刚刚在路上琢磨出来的。 他原本以为会耗费许多炁,却没想到居然如此轻易就被自己收服。 简单来说若是学到大成可以自行开辟神道信仰之力。 不过容潭山山神的神格帮了大忙,提前省去了不少时间。 现在可以窃一些信仰之力来补充自身的先天一炁,与盗取天机没有任何区别了。 这专门针对一些需要依靠神明信仰之力来维持的手段,比如说一些符箓之术,以及一部分巫术。 简单的来说,这只是半成品,如果练到大成,杨岱可以随时随地的窃取天地万民的信仰之力,甚是可以窃取天地气运。 由于继承的是山神神格,轻了说日后可自成一方山岳正神,重了说可以取天道而代之。 凡人窃财。 诸侯窃国。 圣人呢? 圣人们都是直接掠夺天地的气运,或者干脆吞食天地,所有才有圣人不死,大道不止的说法。 只不过这样做消耗的炁相当之大,就刚刚那两声大喝,直接消耗去了杨岱一小半的炁。 杨岱一时间倒是想到了很多可以完善这门手段的办法。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要等到实力足够了,才能完善这个手段。 “杨先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一旁观战的白三娘看着杨岱走了出来,眼中带着一丝惊喜的问道,她还以为杨岱会被困住一会儿。 “遇到点麻烦,不过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 杨岱摇头笑了笑,并不准备把事情告诉其他人,毕竟,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 “话说回来,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杨岱打量了一圈四周问道。 “甭提了,杨先生大概也是走在那条小路上,瞬间就看不到周围人的踪影了对吗?” 白三娘反问道,她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询问。 杨岱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又问道 “莫非白三娘你也被困住了?” “自然,奴家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致幻的手段,使了些明目的法门,却都没有半点功效,真是奇怪了。” 白三娘脸色古怪,又继续的说道 “奴家只能朝前走,被些邪性的东西缠上了,真晦气,若是让我知道谁搞鬼,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白三娘恶狠狠的发誓,这让杨岱嘴角微抽,感觉自己的猜测应该差不多,因为他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白三娘所言不假,她确实遇到了些邪门的东西,但也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原来如此,在下也是看到一些邪门的东西,不过你们是怎么惹到这伙人的?秋水剑,起,疾!” 杨岱正说着,看到那个为首的壮汉直接朝着他们就冲了过来,杨岱不慌不忙,双指并拢掐了一道剑诀。 秋水剑化作一道流光,直斩向那壮汉,那壮汉也是有本事的高手,只见他的肉身强横的吓人。 整个人瞬间拔地而起,头如斗牛,手如蒲扇,瞬间就长到了五丈高。 “奴家怎么会知道?奴家与林公子一块出来的,我们什么都没做,就看到了衣衫褴褛的他们,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之后他们就开始攻击我们。” 白三娘一脸无辜的说道,事实上她说的是真话,这分明就是无妄之灾。 眼看秋水剑距离他仅剩三尺之遥,他抬起一掌拍在了秋水剑上。 “铛——” 一阵巨响传出,秋水剑寸步未动,剑气纵横,如同蛛网一般斩向壮汉。 壮汉竟然空手拍散了剑气,仅凭肉身就和秋水剑缠斗了起来。 杨岱再次掐诀,点了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真是无妄之灾,斩!” 秋水剑飞射而至,带着凌厉的杀意直刺壮汉的眉心。 壮汉怒吼一声,撕掉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古铜色的肉身,上面覆盖着繁杂的纹路。 此刻肌肉充血之下,那些纹路似乎隐隐都活跃了起来。 杨岱皱了皱眉,这种在身体上绘制符文的手段不管在道门何方门派都属于上乘秘法。 壮汉虽然看似粗犷,但是却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肉身不敌,便是利用了这些符文来加持防御,让自己的实力更强几分。 眼前这几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杨岱心中暗道,这种手段绝对不是寻常人可以拥有的。 秋水剑的剑气煌煌,壮汉不敢硬抗,只得躲闪。 只是这一退却是给了杨岱机会,秋水剑一划而过,在他的胸口留下一道血痕。 壮汉闷哼一声,拍飞了秋水剑,他低头看向伤处,那里已经乌黑一片。 他的肉身哪怕是刀枪剑戟都难以破防,此刻竟然被秋水剑所伤。 不过,他的身体素质极好,这种程度的伤害还无法击溃他。 壮汉速度极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铁拳已经逼近杨岱面门。 杨岱早就事先已经在自己的周围布满了符兵,此时微微挥手,数百柄符兵飞射而出,迎向了壮汉。 “铛铛铛……” 一连串金铁交鸣声响起,壮汉挥舞着铁拳,甚至已经挥出了残影,硬撼了数百柄符兵。 最终,那数百柄符兵根本无法阻挡壮汉的脚步,化为了炁,消散了。 杨岱眼瞳一缩,这壮汉的肉身竟然如此之强悍,这些符兵竟然被他徒手挡下,毫发无损。 与此同时,林默与蜚虻对阵的两人虽说落入了下风,但是却也能支撑一二。 那个稍微年长的中年人似乎被蜚虻的尸毒弄烦了,嘴里嘟囔了几句,可能是在骂脏话。 或者他是在与同伴们交流,只见年长的中年人化音刚落,壮汉仅仅是犹豫了一下,便脱身与中年人会合。 与此同时那名女子也来到中年人的身边,三人站在一起,呈犄角之势,攻防兼备。 杨岱,林默,蜚虻也一块会合,警惕的望着对面三人。 此时对面的三人不知道交流了什么,只见壮汉和女子无奈的点点头,脸上露出决绝之色。 中年人一咬牙一发狠,三人齐声念道 “嘎嘎,呱么乌拉,呼噜,巴哇哇,呼啦,巴哇哇,巴啦巴啦。”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鸟叫声,不过仔细一听,竟然是咒语。 (谨遵北极紫气之尊永坐坎宫斗姥正神宝诰,小周天星斗大阵一一急急如律令,开!”) 第一百四十三章:破阵 三人话音刚落,整个天地都微微颤抖着。 随即,空气中亮起一圈圈光纹,如同水波荡漾,笼罩起了一个太极似的椭圆形的结界,将四人围在里面。 其中布满周天星宿,开始缓慢的迸发起了璀璨的光辉,最近中上方还有阴阳二气在那缓缓的转动着。 此时若有外人看到这里的情况,肯定会惊讶万分,因为这些光纹竟然组成了一副巨大的周天星斗。 每一颗星辰之间都仿佛存在某种联系,让人眼花缭乱,难以琢磨。 而此时的草原已经彻底变化,从远处望去就好像是夜幕下一片浩瀚无际的宇宙群里,银河星斗密布,璀璨夺目。 最显眼的便是女土蝠,井木犴,亢金龙,角木蛟,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灵四象。 围绕着阵法中心,凶神恶煞,仿佛永不停止的运转着。 护佑人间的星宿神祇,此时却已然变成了夺命摧魂的煞星。 更恐怖的是那些星辰竟根本看不清楚,只能依稀看到一条条明显不属于星空中的线路,如同星罗棋盘一般。 “不好,这是小周天星斗大阵,破阵!” 杨岱率先反应过来,急忙对林默与蜚虻喊道。 周天星斗大阵,须合天上三百六十五星辰之力,再加太阳星与太阴星为主星阵眼。 形成一方周天宇宙,不过这座大阵似乎只有二十八星宿与南北斗双星作为主阵眼。 似乎是阉割过的,但饶是如此也不容小觑。 果然,在杨岱提醒后,林默与蜚虻不约而同的催动体内真炁,向着前方轰出,企图打散阵法结界。 两人毕竟实力高绝,修炼至今又都身怀异术,所到之处,小周天星斗阵上的星宿幻影都被他们冲击得摇晃起来。 不过,当这股力量撞击到小周天星斗大阵上的时候,却仿佛泥牛入海般消失了,并没有激起任何的涟漪。 “怎么回事?” 林默皱了皱眉,自己全力施展,竟然毫无效果。 中年人不慌不忙手指又比划了一个更为奇异的指诀,蜚虻皱了皱眉,他发现寒气已侵入丹田,虽然暂时压制住了。 但若不尽快解决,很可能会留下病根,终生难愈。 “你退后,由我来吧!” 林默见状,淡淡说了一句,随后一步踏出,站到了蜚虻的身前,手腕一翻,一柄乌沉沉的长枪握于手中。 这把枪漆黑如墨,通体幽深,看似平凡无奇,但仔细观察却发现它的材质非常特殊。 竟然是用一块块精铁混杂百余种珍贵矿物凝练而成。 虽然表面粗糙,但是其重量却足有数千斤,寻常人拿在手中都吃力万分。 此时这把枪被他持在手中,轻若无物,就像是没有丝毫重量一样。 林默一声低喝,脚下猛的一蹬,直接跃上了半空,手臂一震,带起一抹森冷枪芒,径直朝着前方劈斩而下。 “轰——” 顿时,空气爆鸣声骤然响起,如同炸雷一般,令人耳膜剧痛。 这枪芒犀利至极,几乎瞬间撕裂了层层叠叠的空间屏障,落到了星辰之上,发出一声巨响。 刹那间,火焰燃烧,风暴呼啸,狂风骤雨顷刻而至。 然而,林默的这一击并未奏效,仅仅在星辰之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随即便消失不见了。 杨岱也不闲着,雷法在手,掌心中电弧闪烁。 紧接着,雷法引动九霄,天空中凭空出现了无穷电芒,如同瀑布垂落,朝着那些星辰轰杀而去。 然而,星辰之上却绽放出一团团耀眼光芒,挡住了杨岱的攻势,甚至有不少的电芒反弹,朝着下方轰射下来。 白三娘更是美眸中露出一抹寒意,她双袖挥舞,一缕缕冰蓝色的雾气从她衣袖中涌动出来,飘散向四方。 顿时,整个草原上的温度迅速降低,如坠冰窟,空气都似乎凝固住了一般。 无数的雪花飞扬起来,如同鹅毛一般飘洒下来。 紧接着,白三娘伸出纤纤玉手,食指和拇指相互交错,做出拈花指的姿势。 霎时间,天地灵气汇聚,一朵晶莹剔透,纯净无瑕的冰莲突兀出现在她的指尖,随即迎风暴涨。 等那朵冰莲膨胀到如同小半个天空一样大小的时候,白三娘右手屈指一弹。 这朵冰莲立刻化为流光,朝着小周天星斗大阵疾驰而去。 “嘭……” 一声闷响传来,这朵巨大的冰莲撞击到小周天星斗大阵之上,竟然瞬间崩碎,无数的冰屑飘落下来。 使得周围的空气都冻结住了,形成了厚厚的一层白霜。 杨岱见状,眼皮猛跳,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运转金蝉蛰伏秘经,识海之中,一只金蝉猛然睁开双眼。 震动翅膀,小周天星斗大阵慢慢的分解,但很快又瞬间的合上了,完全杯水车薪。 “该死,我就不信我们三个合力,还奈何不了你们。” 杨岱眼睛都红了,他知道这小周天星斗大阵威力强大,但也不可能坚持多久。 他们必须赶在这之前想办法脱困才行,否则等他们体内的真炁耗光,只怕会被小周天星斗阵镇压致死。 “天眼一一开!天官赐福!地官赦罪!” 杨岱往额头上抹了一下,天眼张开,神道之力汹涌而出,莹莹神光灼灼,照亮了整个小周天星斗大阵。 “秋水剑,洛神剑,赤霄剑,倚天剑,起!” 杨岱发了狠,将秋水,洛神,赤霄,倚天,纷纷祭出,五口飞剑悬浮在小周天星斗大阵的上空。 秋水剑上剑光吞吐不休,而洛神剑则是灵光湛湛,犹如洛河之水奔腾咆哮。 赤霄剑剑身上散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将整个山谷都照亮了。 它就像是在黑暗中突然升起的太阳那样耀眼夺目,剑气如同波涛汹涌的火浪般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而那倚天剑的剑身之上,道道寒光闪烁不定,却没有半点声息传来,仿佛已经完全沉寂了似的。 四柄剑身上的剑光如同雨幕倾斜而下,疯狂绞杀着星辰大阵。 然而,小周天星斗大阵实在太过诡异,无论杨岱的招式多么刁钻古怪,竟然始终无法撼动其分毫。 天眼迸射的神光与天官赐福之力合二为一。 一同汇聚进剑光之中,甚至真武荡魔宝印也被杨岱抛出,悬浮在半空之中,滴溜溜旋转。 “嗡……” 下一刻,一道光华齐齐落在了剑光之中,使得剑光陡然大盛,光辉璀璨,让人不敢直视。 这一次杨岱算是拼尽了全力,燃烧了自己所有的真炁,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马上就要力竭了。 “我们也来助你!” 林默,蜚虻,白三娘三人异口同声的大喊着,纷纷运功,各施压箱底的手段,朝着小周天星斗大阵攻伐而去。 一时间,竟然汇聚成一条恐怖的能量洪流,浩浩荡荡的朝着小周天星斗大阵轰杀过去。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道字幽幽,阴阳不调,斗部泉曲府,双手绝命门,变化非空,四劫灾起,急急如律令,死门,镇!) 第一百四十四章:都是误会 然而,就在此时,阵外的三人同时念叨着口诀,他们站于阵法中央,宛如是这个阵法的神祇,对着阵内的人做最后的宣判。 杨岱感觉到当中年人念完咒语之后,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主宰之下。 一种无上的伟力,将他凝固在地上之中,就在这时,杨岱被强烈的炁打的飞出去好几丈远。 “噗!” 杨岱猛然的吐出了一口鲜血,头发瞬间白了,天眼流出了一丝丝的鲜血,显然遭受了重创。 这一下,杨岱彻底萎靡不振,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林默与蜚虻还有白三娘三人更是好不到哪去,还没来得及反应,被生生抓到空中。 三人手忙脚乱想要挣扎,又被一股极其蛮横的力量连冲击了好几次。 这才将三人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冷! 好冷! 小周天星斗大阵开始展示它真正的杀招。 上空旋涡状有星宿的璀璨光辉投射而下,现在连空气也在慢慢的结冰,更显得冰寒刺骨。 四个人快坚持不住了,体力,已经耗尽了,而炁也力竭了。 至于那大阵,现在正在拉扯着四个人的元神,要把他们形神俱灭。 就在这时。 小周天星斗大阵忽然崩溃了,化为点点星芒消散在天际之间。 同时,那中年人再也支撑不住,口喷鲜血,栽倒在地上,身子颤抖的厉害,仿佛随便来一个江湖武夫都能够将其给斩杀。 “师兄!” 壮汉与中年女子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见鬼,他们的师兄撑不住了,导致小周天星斗大阵被破。 壮汉与中年女子两个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很显然他们也快要力竭了。 他们已经尽量高估了对面这群人的手段,但他们毕竟世居在这里,实战经验极其匮乏。 只能在祖祖辈辈的口耳相传中,对外面瑰丽的世界产生些许向往罢了。 这样,根本不足以让他们变成真正的高手。 而且,他们从未遇到过真正的敌人,更别说像今日这般的拼命厮杀了。 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料想到自己会输,更没有料到会败。 “师妹,你先走!我来挡住他们!” 壮汉沉声说道。 这是唯一保全她性命的方法。 自己的师妹虽然修炼资质比较平庸,但胜在心细谨慎,若是逃跑,绝对没人能追得上她 他则可以留下来拖延时间,大不了自爆和对面的人同归于尽。 “不,不,师兄,我不走,要死咱们一块儿死!” 中年女子咬牙切齿,倔脾气上来了,怎么也不肯独活。 这样,让壮汉苦笑不跌,自己的师妹,还是这般的任性啊,总是喜欢跟自己作对。 “我还有斗姥帝君元符,即使拼了性命也能杀掉他们!” 中年女子取出了一张黄纸,赫然就是那斗姥帝君元符。 “你疯了?这是斗姥帝君元符,用了在场的所有人必定会灰飞烟灭!” 壮汉吓了一跳,连忙阻止,好说歹说,才让中年女子将元符收回。 “我宁愿跟你死,也不愿意自己孤零零的离开!” 中年女子依旧很执拗,目光坚决,一副谁敢拦我就杀谁的模样。 “好吧……” 壮汉叹息,知晓自己劝不住自己的师妹,也只好作罢,检查了一下中年人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他们两个力竭了,也不能再战了 杨岱一行人互相搀扶着,勉强着站了起来,他们这边是一个能出战的也没有了。 符箓,云纹,小周天星斗大阵…… 杨岱一愣,猛然想起什么,想通了这些东西,再看向面前这些人,杨岱渐渐有了头绪。 “在下大概知道这些人的来头了,他们……应该是混元一炁派一脉的遗民。” 杨岱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了出来。 “混元一炁派吗?在江湖上很低调啊,传说他们供奉的是斗部的正神,也不见什么传人,江湖上都传闻他们已经失传了。” 林默咳出一口血团说道,钦天监里,所有江湖门派都记录在案,包括混元一炁派也在其中。 只是,他们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混元一炁派的存在。 这也怪不得他们不知道,因为在千年之前混元一炁派就已经没落了,没人知道这其中的几百年里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的征兆。 现在他们的传承已经失落了,现在只剩下一些旁系了。 杨岱正想要开口,就听见一个人从他们身后走来。 那是村子的方向,此时出现一个身形佝偻,面容枯槁,但眼神却奇亮无比的老头。 他拄着拐杖,慢慢的朝着他们走来,身影蹒跚。 他的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头发凌乱无比,脸上布满皱纹,身上散发一股腐朽的味道。 他的身上没有半分的先天一炁波动,甚至看起来比普通人更加的虚弱,似乎一阵风吹过,就能将其吹倒。 老人先是与对面的三个人沟通了一下,为首的壮汉虽是不情愿,但是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而中年女子和中年男子则情绪有些激动,想要劝诫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老人缓缓走了过来,他抬起头颅,苍老的双眸盯着杨岱等人,浑浊的双眸中精芒一闪。 下一刻,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那老头以拐杖为笔,在旁边的空地上写下了一些文字,然后拉着三人向后退了好远,将场地腾了出来。 紧接着,只见那个老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之后便不再言语。 四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四散开来,从不同的角度接近了那一块空地,看向那里的文字。 尽管某些字样看起来有些怪异,但是联系起上下文,他们还是明白了那是什么内容。 这片空地上写的是 “外来者,都是误会,地宫里的宝物不是你们盗走的,不要为难他们,如果你们有什么疑问,可以来找我。” 四人交流片刻,白三娘率先缓缓的走了出来,在地上写着。 他们的第一个问题是这里到底是哪里,你们是谁? 老人看了看也写到,众人纷纷上前一观,神色各异。 这里名叫混元山,是混元一炁派的宗门。 而他们,就是当初混元一炁派最早的弟子,也算是嫡系,后来为了躲避战乱,封了山门,隐姓埋名,苟延残喘。 但是随着岁月越来越久远,他们这一代人逐渐老迈,斗姥派也渐渐式微。 他们不仅没有培养出多少弟子,反而是一代不如一代,如今只剩下他们这几人了。 而且混元一炁派的功法也是断了传承,至于什么斩三尸的秘法,他们听都没有听过。 第一百四十五章:太上虚极经 至于三魔派的祖师,则是他们混元一炁一炁派的弟子。 蜚虻摇了摇头,他心中的疑虑只比杨岱的更多,但这些尘烟往事早已埋藏在历史中,他又如何得知? 杨岱下定决心,此番回去,或许可以再仔细翻一翻自家的经典,看看能不能从某些只言片语中,得到答案。 白三娘又提问为什么攻击他们? 老人回答的很简单,是因为他们宗门的,至宝混元一炁果被一个青衣人给盗走了,手段如同仙人。 弟子认错了,这才打了起来。 青衣人? 杨岱想到这,心中就有了定论,那一定就是玄牝干的,就算不是他,他也有嫌疑。 四人又商量一番,趁热打铁,问出了他们此行最关注的一个问题。 此方天地是否有仙人的遗泽? 这个问题太重要了,关于他们这次是不是没白来一趟。 老者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在空地上写下一个字,有!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老者又接连写下了好几个字,大概意思是,不过和你们想象的不同,不是我混元一炁派开派祖师留下来的,那是另外一位不知名的真仙留下来的。 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的话,大可以跟着我过来,我可以带你们去寻找那处遗迹。 四个人一时间竟然犹豫了起来,理论上,对于所有大门高户来说,就算有极其高明的手段都是密不外传的,尤其是这种涉及到仙人传承的东西,就更加如此了。 又遑论仙缘这种东西,岂能拱手送给外人? 四人也一时没有了主意,人心隔肚皮,万老头不安好心怎么办?到时候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诸位,在下有一言,不知道能当不当听?” 杨岱站了出来,拱了拱手道 “既然来了,若不去看一眼的话,大家真的甘心吗?” 三人都不说话了,他们自然都不甘心,每一个人都清晰的知道,但知道和做到是两码事儿。 若是知道就能做到,那才是无上的正等正觉大智慧,可惜他们并非如此。 而且他们也担心啊,万一真遇到危险怎么办? 但此刻已然有人牵头,三人自然纷纷同意。 随后一行人跟着老人,往村子的方向走去,远远望去,只见村子里田地遍布,房屋林立。 不过村民都很安详,似乎并未察觉到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切都显得十分平静。 这里生活的大多都是普通人,他们虽然也悠闲的生活,似乎对于未来的日子充满期待。 一行人跟着老者,最终来到了村子后面 的一座山脚下,山脚下有一条河流穿梭,水流哗啦啦作响。 这里也没个什么防护,一块巨大的山壁前,有一个破败的法坛,法坛之上摆放着的一些五谷和瓜果。 而供奉对象,正是那块山壁,或者说,是那山壁上刻着的的一篇经文。 老人先是对着那篇经文祭拜一番,然后转过身,看向众人,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这篇经文名叫《太上虚极斗姥秘经》,经文之下还摆放着一块龙骨天书。 尔时,道德天尊静处坐而忘我,恬神玄漠,寂然无为。 这分明就是内景四大奇书之一!又称之为《太上虚极经》 众人各自看向了篇经文,在心中默念,理解着那篇经文的意思,杨岱也不例外, 甚至比别人更加用心,毕竟这是一份造化机缘。 杨岱皱了皱眉,只觉得这《太上虚极经》居然有一丝佛门的意味,诸如因果循环、善恶报应等。 比如说其经文中有云当知三界之中,三世皆空,唯有修成虚极者,方能证得菩提道。 杨岱突然发现自己被固有思维束缚住了,不管是三世修行还是求长生,都不是道门或者佛门独有的。 想通了这一点,他整个人顿豁然开朗,又连连默念了几遍那篇经文,每多念一次,便能生出不少新的感悟来。 忽然之间,杨岱面色一变,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令他呼吸困难,但却偏偏吐纳不出,憋得脸红脖子粗。 杨岱扫视一眼众人,林默与蜚虻神色如常,而白三娘同样变了脸色,甚至她的嘴角已经溢出了一道血迹,明显是吃了暗亏。 杨岱摇了摇头,不再努力强求,只是将那篇经文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此番增长了见识,有了很多的感悟,倒也不枉此行了。 若是强求,反而不美。 在场的人,但凡是从那片小道中闯出来的,或多或少应该都有不小的收获,但仙缘的诱惑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抵挡得了的。 若是太执着,那就是心境有缺,反受其害。 不过,杨岱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又默念了一遍,心里泛起了嘀咕,但最终没说什么。 “呵呵,老子不开窍,看不得这个,我们还是走吧,这个龙骨天书我要了,你们谁都抢不走的。” 这时,一旁的蜚虻突然说道,林默和白三娘倒是不意外,这两个人已经取得了想要的东西,自然是不想再要龙骨天书了。 蜚虻喜滋滋的将龙骨天书收好,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们该怎么出去? 那老者看着那个问题,默默写下四个字。 跟我来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诚 说完,老者朝着深处走去,一行人这次跟着老者,一路来到了一处岩壁包裹的一处谷底。 紧接着,老者指着正对面的一片岩壁,在地上写下了五个字。 “入口在此处。” 四人纷纷皱起了眉头,看着那处岩壁,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被人耍了,担忧没道理啊,老人没必要骗他们。 林默一拳轰出,拳印在了老人指给他们的那块石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那石壁毫发无损,林默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石壁是实心的,根本打不穿,且特别的硬,林默的指节上都流血了 见鬼,这东西怎么看都跟出口扯不上关系吧,难道真的要破开这个玩意? 四个人各施手段,根本不行,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似乎那不过就是一块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岩壁。 几人合计了一下,也不赶时间,干脆按照原路返回是否可行,但结果依然是让四人很失望,回去的路早已经被封死了。 看来老者大概率并没有欺骗他们,出口只有一个,那便是那座岩壁,关键是这个岩壁是实心的,打不烂也弄不掉,这就比较棘手了。 一时之间众人陷入了沉思,不知该如何办才好,而老者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蜚虻开始在那岩壁面前踱步,仔细找寻,希冀着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结果依旧让他很失望。 “诸位,在下倒是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儿,这位真仙似乎很乐意留下些题面来考验后人,会把很多问题隐藏起来,若想从中领悟出什么,或许大家想一想一路上发生了什么?” 杨岱突然插嘴说道,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用人一时间不解,而杨岱也不废话,开口说道 “入仙缘,乃是至命,去浊明道,乃是穷理,穷辩修心,方成真道,得真仙机缘,方能证得长生大道。” 听闻杨岱这般说,林默顿时醒悟,是了,入仙缘,是至命,但也未必就是绝路,只需想到其中蕴含的奥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而后,杨岱又继续道 “小道中性识无定,乃是尽性,之前的仙缘考验,皆为平常之物,唯有最后的仙缘考验才是重点,应该考验的是命。” “一路艰难曲折多险阻,寓意命途多舛、福祸相依,倘若能够闯过,将会得到莫大造化!” 杨岱说的兴奋,仿佛他已经参透了这里所有的玄妙。 “杨先生,你既然已经明白了这里的道理,那么该如何去做呢?” 白三娘开口问道,她也想参透这里的玄妙,但是却没有任何头绪。 杨岱笑着说 “修道者,诚其意,正其心 诚,对人,更对已。” 老话常说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 思诚者,思我也,诚心不可欺,但心意可变,一变则我变。 我变则不变,诚者不欺,不欺者心也,如此一致是故诚也。 “诚解释清楚了,穷理何解?也就是说我们在探寻某种道理和法则,虽然它们虚无缥缈,但确实存在着。” “小道之中性,乃是尽性,凡事都要顺其自然,倘若我等太过执着于某件事情,或许会适得其反,所以这条道路,当放松自身,慢慢感受它的存在。” “我们拜师,思考,要穷的是什么理?乃是道理,天理,世界规律,万事万物都离不开它。” “我们的目标是什么?亦或是在追求什么?皆因我们的道路不同,吾辈上下而求索,自然到尽兴为止。” 杨岱继续说道 “一个人若是明白了自己的路,那么就算是踏错了,那么他也可以及时的纠正,所谓‘知易行难’便是这个道理。” “我等苦修,不仅仅是在修炼武道、更要修心,达到圆满后,也就算是认识到了本性像是圣人所言的从心所欲不逾矩,那样,我等便可随心所欲,再也无惧。” 杨岱一番话讲的头头是道,让三人恍惚间觉得他已经参透了这里中的一切。 “何谓至命?明白自己因何而降生于世,又要去往何方,如何去寻找自己的宿命与归属?” “人生百态,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皆为命运,这才是至命,故,命数二字,不外乎是命格,气运,机缘等等,这才是人生。” “而当我们达到了这一步之后,我们便会进入一种状态,吕祖曾经这样描述那种状态,白云朝顶上,甘露洒须弥。自饮长生酒,逍遥谁得之?” “所以,我悟了,方才已自斩三尸。” 杨岱说着,神情一变,身心合一,三尸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蜚虻瞪大了眼睛。 他发现杨岱此时陷入一种他无法描述的境界,这种境界是没有三尸影响的。 杨岱径直的走向那堵石墙,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杨岱竟然穿了过去,没有任何阻力。 三人瞬间呆立在原地,他们怀疑杨岱是不是用了某种手段,可惜并没有杨岱什么都没有做。 老人也是骇然的看着众人,自这山谷存在的千百年来,并不是没有人能从这里出去。 但那些人如同凤毛麟角一般稀少,可以说,每一个走出去的都是盖世人杰。 而且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是领悟了某种东西,这让老人心中一阵震动。 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正是两脚任行何处去,一灵常与气相随,杨岱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悟出来了。 人这个生物纯粹而又复杂,一种名叫老师的东西来承载着传承,教授学生知识,传递道义。 不断精进,不断深刻,可以让一些愚笨的后人同样可以体会到前人的精神境界,拥有前人的知识来成就自己。 但老师的存在毕竟是有限的,当人越多的时候,他们也就越容易分散注意力,渐渐地,一些聪慧的后人也会忘记他们老师所传授的知识。 众人相视一笑,卸下所有的心防,如同正常走路一般走向石壁,一个接着一个,很快便消失了。 只留下了空旷的山谷和呆立的老者,似乎那些人从没来过一般。 下一刻,杨岱再睁开双眼,天地已然变化,他们一行人依旧站在鹰愁涧里,而且他们已经远离了那处仙缘之地。 “终于走出来了,诸位辛苦了。” 杨岱抱拳道,而其余的众人也都纷纷拱手。 “杨老弟客气了,我们不辛苦,倒是杨老弟,你的收获恐怕最大吧!” 蜚虻笑呵呵的说道。 杨岱微微一笑,谦逊的回答道 “哪里哪里,大伙各有所得罢了,这次多亏大家合作,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松就走出来。” 众人相互恭维,但是却无人再提仙缘之事。 第一百四十七章:踩灭火苗的人 他们都心知肚明,能从这里面走出来的,哪个没有所得? 若说还有谁没有所得,除非是傻子或者真正的白痴,不然绝对不会提起此事。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林默与白三娘披着一身官皮,其他人都是江湖客,自然明白此中关节,更是不会多说。 这次过后,在场的人,大概就可以形成一个天然的小团体了。 虽然现在还算不上铁板一块,但日后必定会如此。 林默也不介意与这些江湖客打交道,虽说自己披了一身官皮,但是没有为官者的那种清高自傲。 反而平易近人,这点倒是引来众人好感。 至于他和一群江湖中人掺合在一起钦天监会不会对他颇有微词,从而产生影响,这点完全不担心。 因为林默根本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在这一方面,钦天监与朝廷拎的比谁都清。 对于江湖虽是监控,但是完全还是放任。 只要江湖客别闹得太过火,钦天监甚至不会管理,反而乐见其成。 这点倒是让林默省心不少,说白了就是谁把事情闹大,就办谁,专事专责,不上纲上线。 江湖与朝廷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固有思维可要不得。 众人恭维过后,也准备各自散去,每个人的收获都不错,自然也要找地方闭关修炼,巩固今日所得。 “各位且慢,且听我一言,本公子有些事儿要交代给各位。” 林默突然上前一步,拦住了众人的去路,拱手说道,客气至极。 这让众人一愣,纷纷看向他,不明白他要干嘛。 林默微微一笑道 “各位勿怪,本公子接下来要说的事儿会有些冒犯。” 众人闻言皆皱眉头,不知道他想搞什么鬼。 林默继续说道 “不瞒各位,本公子是公家中人,混口皇粮吃,混吃等死而已,不过本公子明确告诉各位,本次的事我是一定要上报的,各位自然也就牵扯到其中。” 众人听了顿时脸色大变,这话什么意思?这是在威胁他们? “若这里只是简单的遗迹,也不会一惊一乍的捅到钦天监哪里,上面眼皮子窄,而我又是负责踩灭火苗的人,只要我不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林默说的风淡云轻,仿佛在说一件无足挂齿的事情,但是众人的脸色却阴沉起来。 他们都明白,这是在敲诈,赤裸裸的敲诈。 林默扫视一圈,接着说道 “这件事若是被上头查出来,恐怕各位也没有什么好结果,重点是,在这遗迹里,居然有人居住,这个性质可就不同了。” 说着,林默的目光看向众人,眼神中毫无威胁,无害到了极致,可偏偏众人心底发寒。 是啊,这是遗迹,里面居然有人住,若是被人发觉,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本公子并不想以势压人,毕竟风水轮流转,山不转水转,谁知道日后我还会不会仰仗到各位亲朋。” “我虽然身无长物,但毕竟还有着这么一套官皮,可以让大家免受惩罚,给大家求个人情,寻个方便,上面还是很卖我这张脸皮的。” 林默继续说道,让众人脸色稍缓,若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们还有机会活命。 林默看众人脸色松动了几分,趁热打铁道 “只要诸位不将此事大规模的宣扬出去,我可以保证钦天监不追究你们任何责任,甚至还可以把你们往常所做的事儿消一下,毕竟我这人还是喜欢低调的。” 众人听闻这句话,顿时心头一喜,这岂不是说他们可以安稳度日了? “以上这些,便是我的诚意了,至于剩下的,便看各位的表现了。” 林默笑眯眯的说道,露出了一嘴整齐洁白的牙齿,笑得阳光灿烂,温暖如春。 但是在场的众人却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他们总觉得眼前这个笑容灿烂的人像是一条毒蛇一般,正盯着他们呢! “在下没意见。” 杨岱率先表态。 “我也没意见,啧。” 蜚虻连忙站稳了立场,跟随杨岱一同附和。 “奴家也是,全听林公子的。” 白三娘赶紧媚笑着说道。 在场的三个人都不是傻子,心里也都知道,林默此番虽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但心里早有决断。 不管怎么样都是要往上报的,这对他们并没有坏处,甚至还有些好处,他们何乐而不为? 难道要拼着得罪林默的代价,就为了维护所谓的面子? 营造出他们不为强权屈服的英勇形象? 别傻了,江湖客怎么能反抗朝廷? 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个人的力量远远抵不上千军万马,到时候被马踏到肉泥都没有。 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反倒会让他们的路越走越窄,从而在江湖上混不下去。 少做少错,不做不错,与人方便,自己方便,那可是老祖宗的道理。 哪有不遵循的道理? 林默满意的笑了笑,接着说道 “既然大家都没有问题,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我也希望各位能够记住这份承诺,若是违背,嘿嘿……” 最后两声‘嘿嘿’让蜚虻与白三娘二人都不由得浑身一抖,一股凉气直冲脑门,让他们二人感觉毛骨悚然。 这个年轻的公子哥,似乎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无能,相反,他很狡猾,城府很深,很危险。 林默才吐出一口浊气,心里暗呼侥幸,刚才差点就穿帮了。 他这么做,其实是在逼迫这些人与他合作,这样即使有些人想要独吞,也不敢乱说话。 上面的眼皮子确实窄,他的好义父贾艇现在正忙着讨好皇帝老儿与实施自己的大计,哪有空将目光投注在这里? 更何况就算林默往上报了,上面也只会派一些乌衣卫下来巡查,这些乌衣卫俱是酒囊饭袋。 平时也就是各种敛财,遇到事儿多得跟老鼠一样。 至于他这个钦天府卿,就算被抓住了把柄,估计顶多是革职而已,不可能严厉处置。 至于破坏自己那位好义父的大计,嘿,林默倒是很热衷。 不过他也不傻,他不会蠢到亲自参与进来,否则一旦失败了,他绝对跑不掉。 再者,他也不认为自己的好义父能成功,所以他才敢放开胆子,与白三娘合作,只要能坑死他的好义父,那么他就赚翻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石桥村 见达成一致之后,林默也没有再次为难他们,蜚虻便独自离去了。 一只灵鸽从远方飞来,落在林默手中,脚上绑着一封信,林默打开扫了几眼,随即嘴角微扬,对白三娘轻描淡写的说道 “天下红死了。” 白三娘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轻笑一声 “这种事情,林公子还用专程给奴家说吗?那贱人是怎么死的?” “被血刀客一刀劈死。” 林默耸了耸肩膀,说的轻描淡写。 “哦~~” 白三娘发出一声长长的音调,随后她妩媚一笑,风情万种的对林默抛了一个媚眼,娇嗔道 “林公子,你的手段果然高明,竟然连血刀客这等人都能收买。” 林默瞥了她一眼,淡然一笑 “血刀客可不是我收买的,跟我没关系。”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而且,天下红的命也不值钱。” 白三娘美眸流转,笑容灿烂的说道 “那么,奴家就先谢过林公子了。” “不必。” 林默摆了摆手,他看了看白三娘,沉吟片刻又道 “白三娘,根据钦天监暗卫的情报,武安候在外面的那个相好听说一直藏在宰羊集的东面,此女号称临州四美之一,艺名芝娘,你应该知道吧?” “奴家早在两个月前便知道了,毕竟是软玉阁的人,生是软玉阁的人,死是软玉阁的鬼。” 白三娘咯咯一阵娇笑,随即又话锋一转道 “不过,林公子,咱们做买卖,最重要的是诚实守信,奴家可是听说你可是悄悄找人把武安候的私家子给做了呢。” “想来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情并非林公子所愿,但是林公子,若是想要得到什么,就总需要付出些代价,您说呢?” 白三的话意有所指,林默却仿佛没听懂似地笑了笑 “我林默向来光明磊落,绝无欺骗,至于其他,这不是有杨小哥吗?若是杨小哥入局,这买卖还会亏本吗?” 他说完后,便将视线望向了站在一边的杨岱。 林默的话让白三娘脸色微变,白三娘呵呵笑了笑,说道 “林公子说的倒是轻巧,杨先生是何许人也?他岂肯陪你玩这种游戏?更何况……” 说道这里时,她故意停住不言语,但是话里的意思已经表现的很清楚了,要想配合就得往上加筹码,否则免谈。 林默眉头一皱,随即说道 “白三娘,我虽然不太喜欢你这种利益交换的方式,这样吧,我给你们加点筹码如何?” “哦?” 白三娘闻言,美目一亮,问道 “什么筹码?” “我和你交换雨花锦漩纹弹墨浣溪沙。” 林默缓缓说道。 白三娘听到这句话后,猛然睁大双眼。 她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这才说道 “好啊,林公子果真痛快,不过……雨花锦漩纹弹墨浣溪沙林公子确定你有渠道拿到?” 林默点了点头,说道 “我自是有渠道拿到,但是白三娘,你别忘记你答应我的条件。” “当然。” 白三娘笑道 “奴家既然接受了林公子的好处,就断没有反悔的道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另外,林公子,你要知道,奴家也不傻,届时,若是有其他势力插手,咱们这笔交易可能就会泡汤了。” 林默闻言一笑,说道 “那白三娘觉得,谁能比我的底牌更强硬?” 白三娘闻言,仔细打量了林默一番之后,终于露出了笑容。 林默见状,也笑了起来。 据林默所说,原武安侯私家子本来就是个病痨鬼,芝娘也早想除掉他了,如今有人替她完成了这个愿望,芝娘自然求之不得。 林默与她交易,自然也是抱着同样的念头。 他不怕白三娘耍诈,因为林默自己也有底牌。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武安侯姓温,名谷风,现在的武安侯府里全是旁系子弟了,这个私家子算是世子了。 如果要推翻贾艇的大计,从武安侯入手,显然是最佳选择。 ………… 几天后,宰羊集的东面,一个偏僻的村子中。 这个村子名叫石桥村,村子里住户很少,但是房舍错综复杂,村口有一座石桥横跨河岸。 石桥之下的小溪潺潺流淌,水质十分清澈,偶尔还能够见到几尾鱼儿跃出水面,溅射起几朵浪花,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粼粼波光。 这个石桥就是通往外面的唯一途径,路口斜插着一个残破的石碑,上书石桥村三字。 杨岱走到村口,林默与白三娘早就已经到了,三人会和,这几天林默一直在教杨岱贵族世子的礼仪和规矩。 杨岱学习的也很认真,短短几日的功夫,他整个人身上已经隐约透露着一股贵气了。 “不错,杨先生果然是聪明伶俐,奴家已经能从杨先生身上看出来几分贵气了,假以时日,杨先生必然能够青云直上。” 白三娘轻笑着拍了拍杨岱的肩膀,夸赞道。 “多谢三娘夸奖。” 杨岱微笑的说道,两个人也不磨叽,直接领着杨岱往村中走去。 一路上杨岱发现那些村民面色凶狠,不是普通村民一般面色淳朴,想来大多是假扮的吧。 林默微笑着说道 “这些都是我的人,原来的村民本公子略施小计,让他们睡了几天罢了。” 路旁是光秃秃的田地,此时快要入冬了,只剩下稀疏的几颗老树依旧挺拔。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村尾,一座茅屋小院门前停住脚步,林默伸手敲了敲门。 不久后,屋内传来吱呀的一声响,随后,一名妇人拉开房门。 妇人衣衫单薄,生活在她的脸上磨出了刀刻般的痕迹,她的眼神在杨岱的身上看了许久。 眼里先是麻木,最后换成惊讶,又仔细端详了一阵,眼睛里面渐渐有了光亮。 “像……真像,像极了!” 她喃喃自语的低声说道,随后又对林默与白三娘说道 “林公子,白阁主,进来吧。” 芝娘微微欠身,让开了路,三人走了进来,院子里面陈设简陋,仅有一间土坯房。 院子角落放置着一堆柴禾,而在土坯房的堂屋正中,则放着一张八仙桌。 而在院子里摆放着几个缺少腿的凳子,木盆凌乱的堆在角落里,放着脏衣服与各类器具。 倒是屋子里面挂着一幅发黄的画,画中少女身穿浅绿裙裳,头戴金钗,笑靥如花,栩栩如生。 下方的落款赫然正是当今画圣冷籍的真迹,画的正是年轻时的芝娘。 第一百四十九章:赝品 “芝娘觉得这个赝品怎么样?” 林默笑眯眯的问道,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却偏偏让人讨厌不起来。 四人就坐在院子里,芝娘看了杨岱几眼,随即将目光转向林默。 芝娘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说道 “年纪倒是相仿,脸型轮廓也与我儿温和的五官十分吻合,只是,眉宇之间还少了些气势。” “我那可怜的儿,若是能长成这样该多好啊。” 说到这里,芝娘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一滴泪珠从眼眶滚落,她的语气清冷,犹如死灰般毫无波澜。 原本的婴儿早在二十年前已经被她送走了,死掉的武安候私生子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 “三娘,你的意思呢?” 听见芝娘的话,林默没有丝毫表示,反而看向了一旁的白三娘。 白三娘闻言,淡然一笑,说道 “既然已经确认过容貌,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加简单了,他的骨龄刚好二十。” “奴家记得当年芝娘你正红时不也有一副好皮囊?大齐门阀世家,不论男女皆爱美色。” 说完,白三娘看向了一边的杨岱,继续说道 “且杨先生颇有才学,伪装成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应该绰绰有余吧。” 听见白三娘的话,芝娘点了点头,说道 “可以。” “武安侯的私家子姓温,名叫温煦,就用温煦的身份来伪装吧。” 白三娘说着,只见芝娘望着小院里面的柴火,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 “只要能毁掉武安侯,哪怕是死,都是值得的。” 芝娘的语气中满含恨意,显然是恨透了这武安侯,甚至连死都不怕了。 “杨先生,从现在开始,劳请您记住,您的母亲芝娘是临州四美之一,武安候的相好。” “你是她的独子温煦,你们从小就生活在这里,温煦没有感悟到先天一炁,但是喜欢舞剑,所以……” 林默顿了一下,随后说道 “所以,杨小哥,从现在开始,就靠你自己了,这二十年里芝娘以女工为生,点点滴滴,都会告诉你的。” “我明白了。” 杨岱点了点头,说道,林默突然发现眼前的杨岱与他记忆中的杨岱差了有七八分,当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很显然不是,这是杨岱的自我尸楼渊,自从斩却三尸后,杨岱的三尸好像有了自我意识。 善尸琉璃入住仙壶,当起了小世界管理员。 恶尸红颜不知所踪。 自我尸楼渊留在这里,按计划行事。 至于杨岱本尊,早已经在一行人进入鹰愁涧之时偷偷腾云驾雾离去了,谁知道现在去了哪里? “这里一共有村民二十一口,你不清楚你的身世,还是个无知少年,其中关节,还需要慢慢摸索,明年开春,自会有人来接你。” 林默指着对楼渊说道,虽然是假冒的,但是却必须演的逼真一些。 “对咯,你小时候上过学堂,芝娘也会将自己的舞技与琴技教给你,为的是多多巴结权贵,日后也有个出路。” 楼渊点了点头,说道 “我记下了。” 看着楼渊答应,林默又看了芝娘一眼,见芝娘没有任何异议,便放心下来。 十六天后,应州惑阳城外。 杨岱悠哉悠哉的往城里走着,他还是那套打扮,身穿一件蓝布长衫,腰间挂着一块玉佩,整个人看起来儒雅非常。 只是,他的脚步并不快,惑阳城并没有什么突出的特色,可以说中规中矩。 即使出了一个女子剑仙,但是在江湖上名气依旧不算响亮。 再说也过去好多年了,足以让一个江湖名宿泯灭在历史长河里了,或许只有少部分说书人会提及此事。 杨岱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惑阳城也算是个大城池,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街道两边店铺鳞次栉比,卖什么的都有。 “烧饼,香喷喷的烧饼!” 突然传来一声吆喝,吸引了杨岱的注意力,在他的不远处,有一个侏儒摊贩,在摊位上买着烧饼。 他一边招呼客人,一边抬眼看了杨岱一眼,随即低头继续吆喝。 杨岱看着侏儒摊贩,眼睛微微一缩,随即恢复了平静,朝他的方向走去。 这侏儒摊贩的生意并不好,因为长得矮,有些人拿了烧饼就跑,根本不付钱,而侏儒也追不上。 杨岱之所以对他有兴趣,就是因为杨岱发现观其人之气虽无妖邪之气缠绕,但是眉目却如同死灰一般,显然命不久矣。 果然,当杨岱走近后,侏儒摊贩抬头看了杨岱一眼,说道 “这位小哥要买一张烧饼吃吗?” “来一个吧,多少钱?” 杨岱问道,仔细的打量着侏儒,侏儒身高三尺,体格瘦弱,身材佝偻,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老实人。 “三文钱。” 侏儒伸出了右手,说道。 杨岱点了点头,掏出十枚铜板递给了侏儒。 侏儒接过铜板后,上也不闲着,掀开特制饼盒上的罩子,一股热气冒出,取出一块烧饼递给杨岱。 杨岱闻着烧饼的香味儿,直接啃了一口,烧饼松脆可口,酥软易嚼,带着甜味儿,瞬间弥漫了杨岱的舌尖。 “嗯,果然好吃。” 杨岱赞叹一句,随后将剩下的烧饼全部吃掉了。 “看您是第一次来惑阳城吧?若是有空可以来光顾一下小人生意,这烧饼绝对物超所值。” 侏儒见杨岱吃的开心,也露出了笑脸,笑呵呵地说道。 “那敢情好,等我有空了一定过来照顾您的生意。” 杨岱说道,随后又跟侏儒聊了几句,暗中赐福,不过他发现这也是杯水车薪,侏儒命里该绝。 人力有穷时,杨岱也只能尽量帮助一番了。 杨岱告别了侏儒,寻了一处卖文房四宝 的店铺走了进去。 “这位小哥是要买笔墨纸砚吗?” 店主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见杨岱进来,站了起来,问道。 店主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店里摆放着各种书籍,笔墨纸砚一样不少,显然是常做这些买卖的,倒也有条不紊。 “小哥,我这里有上好的狼毫与宣纸,本店今日有回馈新老顾客的优惠活动,保证你喜欢。” 见杨岱一副沉思状,店主以为他嫌弃价格太贵,急忙推销起来,店主说的诚恳,不过杨岱却摇了摇头,说道 “掌柜的,在下给你写一幅字卖给你,你随便给在下一点银子就成。” 店主听完杨岱的话后,皱了皱眉头,这个少年看起来有病啊,这种毛头小子的字能值多少钱? 第一百五十章:无价墨宝 “罢了罢了,我也是个读书人,小哥你要是实在想赚点辛苦钱,我也不拦你。” “只希望你把自己写的字拿来后别让人笑掉大牙才行。” 店主说完之后挥了挥手,杨岱没有理会店家的嘲讽,而是东张西望了起来。 最后拿起一只狼毫笔走到书案前坐定,蘸饱了墨汁后拿起一张宣纸铺平,然后提笔开始落笔。 店家对杨岱的态度有所不满,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他认定杨岱没有文化,刚想阻拦,结果已经晚了。 “唉……可惜了,白瞎了那么好的狼毫笔和宣纸!” 店家心里惋惜着,同时还暗骂杨岱脑残。 店家叹气声音很小,杨岱并未察觉,他现在全神贯注于眼前的宣纸上。 杨岱下笔了,天官赐福注入狼毫笔中,杨岱的字迹渐渐出现,店主原本想要离去。 但是当他目光移到杨岱写的字上之后,顿时呆住了。 店主虽然算不上什么名士,却也是识货之人。 下一刻脸上的表情从错愕、惊骇、不敢相信慢慢转变成狂热! 店主紧紧盯着杨岱的字体,生怕漏看一笔,越看越震惊,甚至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直到半响之后,店主才猛地抬头,看向杨岱的目光充满敬畏与崇拜! 杨岱还在写,书成一行,邪不压正四个大字跃然纸上,店主看的清清楚楚。 店主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这个字写的不是一般的好,当世书法大家元夷甫恐怕也比不上他。 如此高水准的字,店主自问绝无仅有! 这个少年究竟是谁?难道是某位大儒之后,故意出山行走江湖历练的? 店主猜测纷纭,却没有往其它方面去想,因为这个少年身份太特殊了,根本就不符合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品性。 杨岱终于收笔,将宣纸递还给店家,店主双手颤抖接过,仔细端详了几遍。 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郑重的将其装裱挂了起来,贴墙摆放着。 “先……先生,您准备要多少钱?” 店家吞咽了一口口水,连称呼都变了,这一次杨岱并未拒绝店主的称呼。 “掌柜的,你看着给吧。” 杨岱淡淡的说道,他知道店主肯定会给他一个合适的价格,店家应该不会乱开价才对。 果然,店主略作犹豫后报出一个数额。 “三百两银子,先生觉得怎么样?” “可。” 杨岱爽快答应,反正他现在穷的叮当响,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儿。 店主见杨岱答应下来,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先生请稍等,我马上取银子来,对了先生,小店送您一些上好的宣纸如何,您可否再留下点墨宝,日后也好供后辈瞻仰。” 杨岱听闻摇了摇头道 “掌柜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不过在下并非什么学者大儒,若是日后传扬出去恐会徒惹闲言碎语,这就不必了,还麻烦店家把银两取来。” 店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只是叹了一口气,转身去取银子了。 半响过后,店家拿着三百两的银子走了过来,杨岱收好银子后便走出了门。 店家当了张嘴,但还是没能厚着脸皮请杨岱留下什么落款或者墨宝。 最后店家笑得如同菊花一般灿烂,心想今天真是遇到贵人了,以后要多做善事才行啊,说不定还能借机结交一下杨岱呢! 店家仰望着自己挂在墙上的墨宝,越看越有味道,有种手痒想临摹的冲动。 “传下去,一定要传下去啊……” 店家激动的搓着手喃喃道。 杨岱掂了一掂手上的钱袋,非常满意,天官赐福可以算是一种敕令之法。 如今虽然没有大的威能,但也是可以称得上是异术。 杨岱在城里闲逛着,城里的繁华超乎他的预料,治安也很好,大街之上随处可见有捕头在巡逻。 路上还有衙役维持秩序,一切井井有条。 “沈前辈,没想到你在这种环境里长大啊……” 杨岱已经想象出来了,幼年时的沈临洛拿着木剑和小伙伴们追逐打闹,演绎江湖侠客的风采了。 寻着茶香和酒香,杨岱来到了一间茶馆之外,里面还有说书人情绪饱满的连说带唱。 倒是颇受众人欢迎,杨岱找了个靠近角落的桌子,要了一壶新茶冲泡和几碟点心后。 杨岱悠哉悠哉的喝着茶听着说书人讲着故事,说书人口齿伶俐,吐沫横飞,声情并茂,引得周围一片叫好。 “大家还不知道吧,半年之前,建康曾有人身披缟素,光天化日,一人闯入宫中,刺杀太子。” “为此,建康上下,出动了禁军千骑,赤羽营弓弩手百人,虎贲军千人,挨家挨户搜罗缉拿。” 说书先生顿了顿,见吊足了众人胃口,继续说道 “更有炼神返虚三人坐阵,那一日的建康城,满城箭雨,遍地马蹄,更有太子贴身侍从,一品高手,江湖排名第四的山河刀孔松出手阻拦。” “二人厮杀在一起,不分天昏地暗。” “两人边跑边打,将近打了千里远,孔松被那贼子震断手中刀,还伤了内腑,而那贼子则趁势逃脱。 说书人说的仿佛亲眼看到那一战一样,而且他还绘声绘色的加上了各种描述,使得听者感同身受。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那贼子死没死?” “是啊,说书人,后来怎么样了?贼子被诛杀了吗?” 有好事者迫不及待的询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说书人微微一笑道 “诸位别急,经此一役,那人一战成名,皇城之内有高人认出,此人是荒州羽族剑修,号白袍剑圣,名曰风不追,已入一品,年仅三十便是妖族年轻剑修里了不得的存在。” “白袍剑圣?” 杨岱皱眉,他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只是静静的聆听说书人的话。 “传说太子横刀夺爱,抢走了风不追的心上人水妖莫师师,但是莫师师宁死不从,自尽而亡。” “风不追愤怒不已,这才孤身犯险,后来风不追又与追来的钦天府卿林默鏖战数日,最后被擒。” “风不追最后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被斩首示众?” 说书人的话音刚落,立即有人迫不及待的询问结局,这是他们最关心的。 “风不追虽败,但仍不服输,誓要复仇雪恨,林默欲当场斩杀风不追,可惜最终还是让风不追逃脱。” 说书人遗憾的摇了摇头,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哪个男子没有个红颜知己?哪怕强如风不追也不例外。 第一百五十一章:沈家往事 说书人的故事讲完后,大堂里响起了一片掌声和叫好声。 “好!风不追果真有血性,够爷们!” “是啊,不愧为白袍剑圣,敢于抗争,实在是大丈夫也,佩服!佩服!” 大厅里议论纷纷,都是夸赞白袍剑圣风不追的声音,但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认为风不追是妖族剑修,乃是祸乱天下之辈,不该如此轻易就放过。 在场的茶客多有慷慨之士,不断的往说书先生旁边丢了几个大子儿,算是打赏也算是茶馆不错的收益来源。 下一段故事还要过会儿才能开始,说书先生坐在上面喝着茶润着嗓子,前面的位置倒是没人,杨岱便拎着茶壶慢悠悠的走了过去,坐在说书人旁边的空桌上。 “老哥,你这故事讲的不错呀,挺吸引人的。” 杨岱拿着茶壶给说书先生斟了杯热茶,说书先生接过茶水,连忙道谢 “多谢小先生捧场,今年我这儿的生意不行,赚点钱不容易,小先生想听啥,我这儿都讲,保证把你哄开心了。” 杨岱笑眯眯的端起茶碗,喝了口茶道 “我想向您打听一下惑阳城沈家的事,就是出了一位女子剑仙的沈家,您知道吗?” 说书先生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仔细的看了杨岱一眼。 眼前的这位先生,倒长的斯文俊秀,不像是武人出身,倒像是世家公子哥儿,但是他却知道惑阳城沈家,难道他和沈家有联系? 说书先生疑惑道 “小先生,您是哪一家的公子?” 杨岱哈哈一笑,道 “在下是谁并不重要,只是与江湖有些纠葛的山隐闲人,只是沈剑仙与在下有缘罢了,老哥只需要告诉在下,你知不知道沈家的事儿就行了。” 说书先生再次仔细看了看杨岱,发现他的确没有恶意,便压低声音道 “小先生,您可别怪我嘴碎,咱江湖中人,最忌讳的就是谈及家事,那可是会惹麻烦的。” 杨岱微微一笑道 “这话怎么说?” 说书先生叹了口气道 “唉,实不相瞒,当年沈家也曾经辉煌过,甚至有机会成为名门望族……可惜啊,沈家没落的太早了,全是因为当年的沈家之主沈临洛死的太早了,沈家之内群龙无首,各自为政,结局很惨。” “据说当年沈临洛死后,沈家分裂成两脉,一脉出走另立门户,沈家本家留在惑阳城,从此以后,沈家再也没有崛起,到了如今已然式微……” 说书先生感叹了几句后,抬头问道 “小先生还想知道什么?” 杨岱沉默了一下,又道 “那么,沈家如今还剩下几人?” 说书先生摇头苦涩一笑,道 “这我哪里知晓?沈家之事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如今恐怕早已物是人非,沈家也变得人丁稀少了吧,哎……” 杨岱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小先生若想了解沈家,不如去城南沈家老宅,找个熟识当年旧闻的人问问,或许能有答案。” 杨岱闻言心中大喜,拱手道 “谢谢老哥指点。” 离开茶楼后,杨岱直奔城南而去,沈家的祖地便在城南,只是时隔二十余载,沈家如今究竟还有多少族人存活下来,杨岱也不清楚。 他在不远处,有日巡游经过文墨坊外,隐约瞧见这座宅子笼罩着一层神道光华,虽然不明显,但依旧被他捕捉到了。 日巡游不敢接近,一般两名鬼差为一组,虽是鬼差,但是对神道光华不能免疫,通过透视才发现墙上裱了一幅字画。 而神道光华便是从字画散发出来的,有道是见字如见人,留下墨宝之人的心性必定极佳,道行绝对超乎寻常。 日巡游不禁好奇的靠近,透过窗棂向里窥探,但是神道光华将整间屋子覆盖住,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景象,他只能干瞪眼。 “我们还是上报给城隍老爷吧,这样窥探,似乎不妥。” 日巡游提议道,另一名鬼差迟疑了一会儿,道 “也好,我们回去禀告城隍大人,让城隍大人定夺吧。” “嗯,就这么办。” 说完,两名日巡游便离开了。 杨岱来到城南,发现所谓的沈家老宅如今已经改换门庭,此处是一所勾栏院,院墙高耸,外面站着不少招揽客人的歌姬舞女,更有几位衣着暴露的妓女搔首弄姿,吸引顾客。 “大爷,来玩儿嘛~~” 一名浓妆艳抹,胸脯鼓鼓的妓女凑了过来,拉扯杨岱的袖口,娇滴滴的喊着。 杨岱眉头皱了皱,刚想拒绝,但是想了想通过老鸨子打听沈家的消息还是比较合适,于是忍受了下来,跟随妓女走了进去。 里面充斥着胭脂香味、汗臭和酒气,烟花柳巷、纸醉金迷。 杨岱扫视了一圈后,终于发现了老鸨子的踪影。 老鸨子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穿着青蝉翼穿花锦缎,戴着石榴耳坠,手腕儿带着碧绿玉镯,身材丰腴 “哟,大爷啦~快来坐,姑娘给这位大爷斟酒。” 老鸨子满脸堆笑的朝着杨岱打着招呼,杨岱从荷包里掏出来五十两银子递给她,问道 “妈妈,在下想跟你打听一下沈家的情况。” 老鸨子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但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问沈家的事儿的人如今可不多了,在我小的时候还听说过沈家,可惜我并不是江湖人,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大爷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杨岱闻言,又掏出五十两银子放在桌子上,问道 “不知妈妈可否详细的说说?” 老鸨子看了看桌上的银子,顿时笑逐颜开,道 “大爷请稍等,我倒是记得沈家好像还有几个后人来着,大爷不妨去城北打听一下,看能不能打听到,据说是他们经营着一个铁匠铺子,每月收入还算不错。” “谢谢妈妈了。” 杨岱拱了拱手,转身走了出去,径直去往城北。 说来也奇怪,城北似乎是一片村子,就这么突兀的建在闹市街道上,附近居住者大多都是些庄稼汉和穷困潦倒之辈。 路边的农民正挥舞着锄头翻垦荒田,偶尔也有一些挑着担子的贩夫走卒,卖一些蔬菜瓜果。 杨岱也不用问路了,因为打铁的声音格外刺耳,顺着声音走了半天,终于在一条狭窄的胡同深处看见了一座小小的铁匠铺。 这座铁匠铺占地三亩左右,四周围着篱笆墙,门匾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周家铁匠铺’四个字。 只见店里乱糟糟的,大门敞开着,一个汗流浃背的黑胖汉子背对着他,在炉火旁烧着铁胚。 第一百五十二章: 真是仙人 这家铁匠铺光锻房就有两间,另外还有几个简陋的木质工具架,上面摆满了各种铁器。 黑胖汉子的背影高大魁梧,肩膀宽阔,即使是站着,也能够感觉到那股彪悍气息迎面扑来。 “这位师傅,请问您是这家铁匠铺的老板呢?” 杨岱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没想到对方立刻回过头来问道 “你是谁?找老板做什么?” 眼前的这个黑胖汉子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皮肤黝黑,一双浓眉如墨染,目若朗星,一身腱子肉鼓鼓胀胀,让人望而生畏。 他穿着一件花布褂子,袖口卷至胳膊肘儿,露出一节结实的小臂,脚上踩着一双草鞋,浑然一副江湖中人的模样。 杨岱微笑答道 “在下名叫杨岱,请问您这儿是否可以铸造刀剑兵刃?” 黑胖汉子听完之后仔细的看着杨岱,眼前这人就是一位斯文儒雅的读书人罢了,哪有一点江湖人的模样? “可以,不知你需要什么兵器?” “嗯……” 杨岱略作沉思,便缓缓说道 “不知有什么材料?” “那可太多了,我这有精铁,云母,百锻钢等等……” 黑胖汉子掰着指头数了起来,最后停顿了一下,又道 “当然啦,我这儿最好的是百锻钢和云母,不知这二者,你需要哪一种?” 杨岱摇了摇头道 “在下想先看一看您打造的兵刃再定夺。” 黑胖汉子咧嘴一笑,从怀中摸出来一把短匕首扔给他,说道 “这就是我最得意的兵刃了。” 杨岱接过匕首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这把匕首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锋利,而且寒光逼人锐利。 “如何,这把武器不错吧?” 黑胖汉子脸带傲色的问道,显然对于自己的杰作很是自豪。 “确实不错!” 杨岱由衷赞叹了一声,随后将手中的匕首递了回去,笑着说道 “不愧是沈家人,这锻造技艺果真非同寻常啊。” 话音刚落,此起彼伏的打铁声顿时停住了,紧跟着,黑胖汉子的脸拉了下来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我这儿究竟有什么企图?” 杨岱微微一愣,心想这人未免警惕了一些,但他却并不惊慌,仍旧淡然说道 “在下只是一个想铸造兵刃的商贾罢了,今日偶然路经贵地,想与阁下讨论一些关于打造兵刃的事情。” 黑胖汉子显然不信,继续追问道 “既然是商贾,为何会认识沈家人,沈家亡了二十年了,你想干嘛?” 从后面也走进来三位匠人,为首的是个老丈大约六十岁了,手里拿着一根拐杖,颤颤巍巍的向黑胖汉子问道 “小豹子,怎么了?” 被称呼为小豹子的黑胖汉子冷哼一声,指着杨岱喝骂道 “这个天杀的泼财东西来咱们这儿捣乱,肯定是来找沈家人寻仇的,滚,快点滚!” 老丈也斩钉截铁的说道 “沈家人早就死绝了,你休要胡搅蛮缠。” 不知何时铁匠铺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大汉,个个面色凶狠,虎视眈眈。 气氛瞬间变得压抑了起来。 杨岱苦笑道 “在下本无意冒犯沈家,只是想请教阁下一些锻造武器的事情。” 黑胖汉子依然怒斥道 “呸!你这个杀千刀的奸贼,还敢狡辩!” 说着话,黑胖汉子便伸手指着杨岱,大声吼道 “给我打,打死算我的!” 其余众人顿时摩拳擦掌的冲了上来,有抡锤的、有拎棍棒的,甚至还有用锄头的 “慢着!” 就在众人蜂拥而上之际,杨岱突然大喊一声制止了这些人,然后念头一转,开口说道 “在下并非江湖客,沈家对在下而言无甚吸引力,所以各位也没必要冒险动手,倒不如我们坐下来谈一谈。” 黑胖汉子闻言一怔,似乎也觉得杨岱说的挺有理,不过他仍旧警惕的盯着对方,问道 “你想谈什么?” 杨岱微微一笑道 “在下寻沈氏后人,无非是欠了沈临洛的人情,如今还债来了。” 提及沈临洛,周围人群纷纷露出愤懑的表情,仿佛恨极了她。 杨岱见状暗忖 “看来沈氏的人曾经惹下过不少麻烦,才令得别人这般痛恨。” “若是各位不信……” 杨岱解下背在身后的剑匣,放在地上,手掐剑诀,低喝一声道 “秋水——起!” 铮一一 霎时间,剑匣自开,秋水剑自行飞射而出,在半空中旋舞片刻,倏忽间便停在杨岱的面前。 “嗡嗡……” 秋水剑散发出濛濛剑芒,剑身长鸣,似乎有灵性,透露出一丝欢愉之意。 所有人见到此幕,不禁睁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震惊,瞠目结舌。 “真……真有仙……仙人……” 黑胖汉子见到这一幕,也吓得呆立原地,张着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半晌,黑胖汉子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求饶道 “仙长恕罪,是……是俺有眼不识泰山,请仙长原谅则个。” “呵呵……无妨无妨……” 杨岱收回秋水剑,轻描淡写的挥手道 “这下相信了吧,在下今日来此,只是还沈氏人情。” 杨岱是不会轻易的在普通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本领,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他们好像把自己当成来打探沈家内幕的江湖人了。 所以只能以仙人的身份唬住这些人了。 黑胖汉子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仙长,你就是沈临洛一生所寻的仙人吗?” 杨岱没有回答,只是默认的点了点头,随后收了剑说道 “不知沈氏还有后人吗?如果真没有,在下可走了,下一次再想寻我,恐怕就难喽。” 杨岱的声音带着一丝怅惘,话语也让人无限遐想,尤其是最后那句话,仿佛蕴含着深深的遗憾。 一众铁匠里,大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一个不慎就触怒了这位高人。 老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对着杨岱说道 “仙长,沈家确实有后,小豹子,佑德,你俩去叫唐秋与沈玉奴那两个丫头过来!” “ 第一百五十三章:如何选择 黑胖汉子闻言,顿时与佑德朝着铁匠铺外面跑去。 不多时,在铁匠铺子后面的一间不大的厅堂中,杨岱与那名老丈一左一右的坐在堂上。 杨岱也终于见到了沈家人,当然唐秋与杨岱早已熟识,至于沈玉奴却是第一次见。 沈玉奴约莫三十来岁,风情万种,相内梨花,冰肌为骨玉为魂,穿着 镶金回字纹茜雪纱绛纱袍。 她虽年纪不算很大,但却拥有一副少妇的韵味。 沈玉奴在见到杨岱的瞬间也被他的样貌给惊了一下,但很快就掩饰过去,她对着杨岱盈盈一礼,轻启朱唇说道 “沈玉奴见过仙长!” 随沈玉奴来的还有一对龙凤胎兄妹,正是那日在霞光潭旁边遇到的两个孩子。 此时两个孩子看向杨岱,眼神中充满着浓浓的敬畏。 “婵儿,少游,见过仙长!” 沈婵与沈少游二人同样躬身行礼,稚嫩的声音同时说道 “见过杨先生。” 杨岱微微颔首,并未表现出任何架子,反倒笑吟吟的说道 “不用拜我。” 沈婵与沈少游听罢,缓缓站直身体,而沈玉奴也暗暗松了口气,她担忧自己刚才的举动引起杨岱的反感。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二十来岁的精壮男子,一个已经嫁为人妇的妇女,一个十七八岁的青涩少女,沈家但凡有喘气儿的能下地走路的都来齐了。 至于周家是沈家的仆人,也都尽数到齐,毕竟这件事关系到沈家的命运。 “杨先生,这就是我们沈家所有的后人了,当然在外是否还有私家子就不得而知了。” 唐秋低声解释道。 杨岱微微点头,脸色依旧和善,并未流露出任何厌恶或者不喜之色,让人觉得他很亲切,并且心里会产生一股安全感。 杨岱扫视了一遍在场的沈氏后人,发现沈氏后人基本不敢和他对视,只有少数几个人敢偷偷的打量他。 沈玉奴目光灼灼盯着他,眼眸深处闪烁着异彩。 不过杨岱却没有理会沈玉奴的异常,而是在思考要不要将沈临洛的洛神剑法,给她们了。 虽然沈氏后人隐姓埋名,但毕竟如今脱离江湖,生活安稳,如今又把他们拖入江湖里这趟浑水中,究竟值还是不值? “先生,我们沈氏一脉自从灭门之后一直在暗中练剑,但无一人能达到祖奶奶的高度。” 沈玉奴似乎看透了杨岱的想法,抢在杨岱之前说道。 “哦?” 杨岱双眉微挑,问道 “既然如此,你怎么会认为你们沈氏后人当中有一人能重新达到沈临洛的高度呢?” 沈玉奴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开口回答 “因为我们心中都不甘心,不甘心沈氏的传承断绝,不甘心沈家的血脉流失,更不甘心自己的后代永远止步于此。” “哈哈……好!好一个不甘心!” 杨岱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连续拍手赞叹道 “不错不错,真是难得,心中有气儿便好,沈临洛的洛神剑在下不能交给你们,但是剑法可以传授,你等若是有缘,或许可以领悟其中的精髓!” “谢过先生!” 众人一听,纷纷跪伏在地,磕头拜谢。 杨岱挥了挥手,示意大家起身,随即继续说道 “除此之外,在下还有一物要交给你们,这是沈临洛交给在下的,说是里面藏了一道仙缘,你们且拿着吧,或许对你们有帮助。” 杨岱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那块玉佩,递到沈玉奴手中。 沈玉奴接过玉佩,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上面的灰尘,仔细打量着,最后又交还到杨岱的手中。 沈玉奴惋惜的说道 “先生,我们都是肉眼凡胎,识不得仙缘,还请先生为我们解密吧。” 杨岱接了过来,略作沉思后,手指夹住玉佩,道道真炁往玉佩里面渗透。 刹那间,玉佩散发出淡淡银辉,紧跟着,一道虚影凭空显现,似乎是一道投影,此时正在播放着什么。 众人盯着那投影,不由的屏息凝神,静静观望。 只见投影中的画面是一座巨大的山谷,山谷中灵雾缭绕,云蒸霞蔚,四周山峦叠嶂。 楼台亭阁鳞次栉比,古木参天,飞瀑流泉横贯山崖之巅,犹如一条银带从天空垂落而下。 一只仙鹤正无力的躺在山涧中央,它的羽毛斑驳凌乱,鲜红欲滴,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这只仙鹤奄奄一息,受伤极为严重,仿佛下一刻便要殒命。 就在这时候,山谷的深处响起一阵脚步声,沈临洛缓步向着仙鹤走来。 她走到仙鹤身旁,蹲下身来,救治着仙鹤,仙鹤慢慢睁开眼睛,用它那碧绿的眼珠看向沈临洛,缓缓的开口说道 “多谢,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只能告诉你玉虚宫在每隔四年,在五月十五日这天都会开派收徒,你可以带着你的后人去试一试。” “玉虚宫?” 沈临洛听后愣了愣,随后苦笑一声说道 “玉虚宫乃是玄门上三宗之一,收徒的条件极为苛刻,真的有希望吗?” “玉虚宫的二长老木德道人最喜欢吃臭豆腐,你可以带着臭豆腐去拜访,他会收徒的。” 仙鹤话音刚落,就听‘噗’的一声,沈临洛居然笑了,笑得很夸张。 沈玉奴等人也是忍俊不禁,谁会想到一个仙道高人喜欢吃臭豆腐,这简直就是个奇葩啊。 但是转念一想,有些仙道高人脾性确实与世俗中人格格不入,甚至与他们平时所认识的高人完全不一样。 高人不应该清高孤傲,拒人千里之外吗? 为何会像个凡夫俗子一般,喜欢吃臭豆腐这种普通人的吃食? 投影结束,此时夹在杨岱指间的玉佩早已经碎裂了,化成一堆粉末消逝在风中。 众人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杨岱清了清嗓子,再一次开口说道 “诸位,你们还有一项选择,在下可以施法留下一道敕令,保你们沈家八辈,可保家宅无恙,门户中兴,子孙兴旺,更可以豁出去见一见惑阳城的城隍,让你们死后进入阴司做鬼差。” 杨岱说完后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说的十分诚恳,但是这并不是给他们许愿,就怕他们都想成仙,这杨岱可满足不了。 只有接受敕令与传授剑法两种选项。 开玩笑,他们又不是许逊天师,人家许天师带着全家十多口还有猫狗一块儿得道飞升,就已经是属于蝎子拉屎独一份了。 难道所有人都想带着全家得道升天,想卷到上界买房子吗? 杨岱继续开口说道 “你们,该如何选择?” 第一百五十四章:从无本性 “仙长,此事容我们考虑一晚上,如何?” 沈玉奴犹豫片刻,对着杨岱拱手说道。 “好吧,既然决定考虑一晚上,那么明天一早,在下再来这里。” 杨岱点了点头说道。 说罢,转身离开了,仙人要走,谁也阻拦不了,但是杨岱既没有升天,也没有入地。 直接就在众人眼前消失了。 杨岱走远后,众人终于都维持不住刚才的严肃,无论是沈氏后人还是周家人皆松了一口气,刚才紧绷的心神终于放松了下来。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仙人啊!” “玉奴姐,你准备选哪一个呀,不如让仙人在教出来一个剑道高人呗。” “玉奴妹子,俺倒是觉得那个敕令不错,死后入了阴司,寻个差事做做,也算是了不得了。” 众人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一个个都兴奋的不行。 “咳咳……” 厅堂上的老丈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暂时压下所有人的喧哗,他不急不缓的说道 “这件事情,依我来看还是让沈家人做主吧,闲杂人等各忙各的去吧。” 老丈话音落下之后,众人皆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马作鸟兽散。 看来老丈还是有些威望的,虽然平日里和善,但是关键时候却能够震慑住众人。 见到众人离开,沈玉奴这才对老丈躬身行礼道 “周叔,您看,这件事情……” “这个自然是由你来拿主意的。” 老丈笑呵呵的回答道,并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似乎对于老丈来讲,这只是小事而已。 闻言,沈玉奴略微沉吟了一番,她抬起头,看向大门外,良久,她才回过神来,却发现老丈拿着杨岱喝过的茶碗就往外走。 “周叔,你干嘛去?” 沈玉奴问道。 “这可是好东西啊,仙人喝过的茶碗,我自然是要供在祠堂里,万万不能丢失了。” 老丈头也不回,边走边说,脚步极快。 沈玉奴见状,苦笑一声。 她知道,今夜怕是难以安眠了。 因为这是一个不论选哪一个都会改变沈家命运的选择。 沈玉奴心中也很纠结,谁都知道要慎重,于是沈家人关起门来,除了小辈儿,其余人全部聚集在一起商量此事。 已是夜晚,沈家厅堂里,一张老榆木桌上摆着好几支烛火,长辈们坐在老榆木桌边,至于孩子们早已经睡下了。 “各位,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即使将来真的学了剑法,纵横天下,但是会不会重演沈家的没落呢,我想各位都清楚。” 沈家老二沈玉海率先开口说道,他生的五官端庄,浓眉大眼,穿着一件麻布衣衫。 腰间围着一条黑色带子,显得十分干练,而且他目光坚毅,一看便知道是个敢作敢当之人。 “我赞同玉海哥的意思,不管如何,咱们都不能冒险。” 另外一旁的一个男子说道,他叫沈玉龙,年纪与沈玉海相仿,但是性格却截然不同。 沈玉龙生的五短身材,是一个莽夫,武艺稀疏平常,但是却最是嫉恶如仇。 “我觉得玉海哥的没有道理,我们沈家从祖辈起便靠着剑法立足,怎能因为害怕被灭族而不敢学习呢?” 说话的人是一个女孩,她叫沈玉娇,佝偻着背,脸颊瘦削,一双眸子黯淡无光,给人感觉病怏怏的。 她穿着一件很朴素的苍青色碎花裙子,整个人缩成一团窝在角落里,似乎没什么存在感。 一时间所有人吵的不可开交,只有沈玉奴和唐秋两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啪啪——” 突然响起两掌拍击桌案的声音,所有争执停止。 “各位,我觉得还是赌一把好,婵儿与少游两个孩子都是可塑之才,现在仙缘就在眼前,若是因为惧怕而不敢尝试,以后又怎能成器?” 说话的人是唐秋。 沈玉奴一直没有表态,是因为她在权衡利弊。 毕竟一旦做出了选择,便没有回头路了。 但是她又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毕竟这种机会太难得了,错过了,或许一辈子都再也遇不到第二次了。 第二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沈家的大厅还亮着灯,很显然他们是一夜没有睡。 杨岱提前的来了,坐在大厅之上,沈家的人一个个顶着黑眼圈,像是霜打的茄子。 “各位,你们考虑的怎样了?” 杨岱笑眯眯的看着众人说道。 他的语气轻柔,众人低垂着脑袋不语,这个抉择很艰难,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 “回先生的话,我们想了一夜,不知可否问您一个问题,希望您能够回答我们。” 沈玉奴终于开口说道。 “请问。” 杨岱点头道,示意沈玉奴继续,他们再想考虑几天也不是不行,杨岱有的是时间等。 “仙长,我想问当年祖奶奶的一身武艺,是她的悟性更高一筹还是仙长的指点多一些?” 沈玉奴问道。 “这个嘛……” 听到这个问题,杨岱迟疑了一下,随即笑道 “想是来是沈临洛的悟性高一点,指点还是只在其次。” 听到杨岱如此说,沈玉奴终于露出了笑容,然后这才对杨岱拱手开口道 “既然如此仙长,我们选第二条,一时的辉煌终究还是需要后人传下去的。” 沈临洛的话说的很清楚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秦出贤君,也是足足六代才一统江山。 一人之兴,除非登仙,否则对一族来说还是微不足道。 原本属于自家祖奶奶的辉煌自家人一定要拿回来的, 但是现在,必须要以自己的努力去实现这一切。 “真不选择第一条么?死后进入阴司,享受香火供奉,比起在阳间,要逍遥快活的多。” 杨岱笑道。 “谢谢仙长好意,但是我们还是想选择第二条,望仙长成全。” 沈玉奴摇头拒绝道,她的脸上满是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不错不错,这才是沈家人该有的气概!” 杨岱赞赏的点了点头,当下站起身来,拿出已经事先准备好的宣纸与毛笔,然后铺开在桌面上,蘸墨挥毫泼墨。 片刻之后,一幅字帖便跃然纸上,共百来余字,字迹飘逸洒脱,笔锋遒劲有力,颇具风骨。 “天官赐福,缘之一字妙不可言,今杨岱赠有缘人,缘聚缘散,皆为一念之间,宜从无本性。”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一一敕!” 第一百五十五章:大开方便之门 写罢,杨岱站了起来,往外走去,众人纷纷跟上。 杨岱寻了一处空地,金光咒启动,金光自周身升腾而起,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金光并不刺眼,反而十分柔和,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让人倍觉舒服。 “沈家人,瞧好了,这一剑,名曰洛神。” 杨岱淡淡开口,洛神剑自西而来,洛水滔滔,如银河倒挂,碧波浩渺,剑身吞吐剑光。 “哗啦啦啦啦……” 天空下起蒙蒙小雨,降下的雨点却在杨岱身边盘旋着,没有用任何刻意的剑招,仅仅就是普通的舞剑。 洛神在意不在式,意在形不在,剑势轻盈,却带着一股无可阻挡的锐利,每一滴洛水都是剑,杨岱每出一件亦化成洛水。 剑芒划过天际,留下一道璀璨的光痕,似乎能够斩断世间万物,所过之处,就连天空都变得黯淡了几分。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便是洛神的精髓。 这一剑虽然看起来简单至极,但其内部暗藏玄机,一剑出,仿惊涛骇浪,狂澜卷起千层洛水,汹涌澎湃,声震九霄。 杨岱再次舞剑,剑光落下,洛水翻滚,剑气四溢,化作滔滔大浪冲击向前方。 顿时掀起漫天的尘埃,让人睁不开眼睛。 烟雾弥漫,等到众人适应了一些,这才勉强睁开眼睛朝着前方看去。 杨岱仍旧手持洛神剑傲立在前方中,一袭蓝衣随风摆动,他缓步离去,背影萧索,似乎刚才那一剑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真炁。 既然这一次杨岱要当一个剑道高人,自然要做的像模像样。 若是太过于浮夸,别说什么传播剑道了,估计还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呼!终于搞定了。” 杨岱长长舒了一口气,脸色略显苍白,刚才那一剑对他的消耗很大,若非如此,以他现在修为,根本施展不出这一剑。 杨岱跨步迈入厅堂中,脚下却无丝毫的水印,甚至身上也不沾半点水珠。 这便是清静玉璞之身的厉害,完全不染尘埃,即使是在江湖中行走,也不会受到邪秽的侵蚀。 “多谢仙长指教。” 沈玉奴带领着众人走了进来,躬身抱拳,杨岱这一剑虽然看起来简单至极,但其实肯定暗含深意。 若想领悟这一剑,需要极高的悟性。 杨岱点头回礼 “沈家主客气了,洛神剑法有意无形,无招亦无式,随心而至,能领悟多少全看你们沈家的本事了。” 杨岱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水,也不知道这惑阳城的城隍爷好不好说话。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杨岱所写的字帖有天官赐福之妙用。 在家中长久供奉可令子孙后代魂清灵明,更别说出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了。 若是广积善德,有概率死后是会进入阴司当差的。 甚至杨岱只需要去礼貌的拜访一下文武两个判官之一,提一嘴沈氏,再给一些方便之法,惑阳城阴司大概率是会卖杨岱这个面子。 当然杨岱也是有私心的,在地方阴司面前混个脸熟,将来也好求人办事儿。 又不是让他们照顾大奸大恶之徒,不触犯原则的问题之下,阴司还是很愿意讲关系的。 说白了,硬件关系都达标,阴司选阴差肯定要选一个知根知底的,毕竟用着放心,说白了就跟推荐信一样。 能拿到某一个仙道高人的推荐信本身就说明了问题,当然,差距比较大时,把自己人刷下去这叫公正。 差距非常小的时候,把自己人刷下去选陌生人多少有些刻板。 从古到今,自己人都比陌生人要好,人靠着山就是仙,人吃着五谷就是俗。 毕竟两个差不多在给你选,你当然要选自己熟悉的人喽,只有相距太大的才叫托关系,阴司或者庙堂选拔阴差朝廷命官与阴差同理。 天上之人凭什么只选认识的熟人,不选一个乡下来的毛头小子,这就是我在你身上看到我想要的东西啊,自然要优先考虑我的亲戚朋友,你懂吧? 本朝科举舞弊,买卖官位之类的事情屡见不鲜,之所以大部分天下人不知道,就是因为他们是私下交易的,所以才不为人所知。 甚至《杂道集》也有写过,说是楚人夏祀是个憨厚的小伙子,他心眼好。 只知道闷头闷脑地干活,诚心地帮大伙做事,从不狂言辣语,谁都夸他是个好孩子。 一天,他在耕地,一位游方的术士打地头上过,看见耕地的这个小伙子膀大身宽,长相很好,像是个有福气的样子。 可这术士掐指一算,这小伙子只有二十岁的寿命,倒是可惜了。 等夏祀耕地的犁子拐到地头上,术士就有意搭话 “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把夏祀问愣住了,他说 “先生,我今年十九岁了,你问这干什么?” 术士一声长叹 “可惜呀,可惜!” 这下可把夏祀问蒙住了,就问 “先生。您说什么?俺听不明白。” 术士说 “你只有二十岁的寿命,来年死期就到了,能不可惜吗?” 夏祀听了,就双膝下跪,求术士救命。 术士说 “我添不了你的寿,有两位高人能给你添寿,” 夏祀说 “两位高人在哪里?” 术士说 “明儿一早,你往东走,那里有一片松树林,有两位高人在那里下棋,其中有个长头大耳、短粗身躯的白胡子老头,他能给你添寿。” 术士停了停说 “不过,你可得破费破费,要备办好酒一壶,好菜两盘,悄没声地送到两位高人下棋的石桌上,就躲到一边去千万不要说话。” “等他俩喝了你的酒,吃了你的菜,你再跪倒那白胡子老头面前,求他给你添寿,我琢磨着,这一招准行。” 说罢,术士就走了。 第二天一早,夏祀按照术士的交代,备办了酒菜,放入竹篮提着,顺便拿上柴担、镰刀,直奔松树林走去。 夏祀走进松林,老远就看见有两个道家打扮的老头在石桌上下棋。 夏祀悄没声地凑过去,放下竹篮。两老头只顾“出车”“跳马”地下棋,谁也没发现来了个送酒菜的。 等这一盘棋下完了,两位高人才发现石桌前的竹篮子。 他俩一闻这酒的香味,也没问哪来的酒菜,端出来就吃喝起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请文判官现身呐 原来这两位不是凡人,一个是福禄司的武判官。 另一个是文判官,他俩是来享受人间乐趣的。 他俩吃了个盘净,喝了个壶空,就在这时,夏祀走到石桌前,双膝跪倒在地,恳求两位判官添寿。 两位判官你看我,我看你,愣了神。过了好一会儿。 文判官便问夏祀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了?这酒菜是你送的?” 夏祀回答道 “我叫夏祀,十九岁了,这酒菜是我送的。” 武判官打开生死簿一查,不假,夏祀只有二十岁的寿限了。 怎么办?添寿吧,违犯阴司规矩,不添吧,又喝了人家的酒。 他正左右为难,只听文判官说 “拿了人家的手软,吃了人家的嘴秃,我看,还是给他添一笔吧,这个孩子平时行善积德也是个好人,不该有这么短的命。” “咱俩跟上面打个招呼了事,咱可就这么一回,下不为例。” 武判官点了点头,便改为一百岁,两位判官化成清风不见了。 后来夏祀真的活到了一百岁,一生行善积德,无病无灾,四世同堂,无疾而终。 当然杨岱心里也犯嘀咕,万一惑阳城的城隍老爷脾气不好,撞上了只能算是自己倒霉了。 传说魏征斩龙,不管你是不是仙神,只要是作恶之人一定会受到惩罚。 大公无私之人如果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会大打出手,把那些扰乱律法之人揪出来绳之以法。 杨岱先不去想这些事了,敕令早已送出,但是杨岱还是出言叮嘱道 “诸位,在下还是要提醒一句,敕令虽好,但为人行事还是要光明磊落,切勿做损阴德之事,否则必遭报应,敕令可是会长脚跑的。” 杨岱语气略带轻松的说道,但是屋内的众人却听得心中一凛,谁也不敢把这句话当成一个玩笑来看待。 “杨先生请放心,沈氏自当遵循先生教诲,不敢做伤天害理之事。” 沈玉奴立刻表态,其余几人也都附和着点了点头。 杨岱微微颔首,唐秋也在这时开口说道 “杨先生,我们想奉你为主,生生世世的供奉先生仙位。” 唐秋说的诚恳,她本来就是沈玉奴的贴身丫鬟,两个人以姐妹相称。 杨岱摇了摇头,说道 “唐姑娘,你的美意在下领了,但在下乃是山野闲人之,不习惯拘泥于俗礼。” 唐秋听罢,只好作罢不提了。 杨岱和善一笑,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留下一干人等怔怔出神…… 杨岱走在惑阳城的大街上,他先不急着拜访本地的阴司神祗,而是在惑阳城有名的美景之处转悠起来。 之后才来到了城隍庙,一州之府的城隍庙比地方城隍厉害很多,自然道行也深很多。 不愧是大地方的城隍庙,庙宇宏伟,高约七八丈,殿门宽约五米,顶部有飞檐斗拱。 庙门口有两尊黑漆描金兽像,雕工精细,栩栩如生。 杨岱也不是空手而来,他的手上提着一盒糕点与两瓶好酒,小雨淅淅沥沥的落在地上,前来上香的香客也比较少。 有几个卖散香烛的摊贩,看杨岱提东西进了城隍庙,忙凑过来问道 “先生,买点散香吗?” “不用了,在下不上香,就进来逛逛。” 杨岱摆了摆手,拒绝道,他可不敢再随意上香。 万一额头上的天眼又作妖就不好了。 杨岱顺着一侧庙廊往前方几个庙殿走。 先是到了主殿,也不像其他零星的香客一样上香祈祷,而是径直走向庙祝。 与之说明后,征得同意将食盒上层的几碟点心贡品拿出来,放在供桌上摆正,并放上酒。 最后杨岱只是朝着上方的城隍像拱了拱手,便去了一间偏殿,这偏殿中坐着一尊尊泥塑神像,在神像前方也有标明是哪一司主官。 若说城隍阴司哪个主官最和气最好说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文判官。 文判官生前都是读书人出身,性格温和,不喜争端,所以很容易沟通交流。 杨岱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文判官的泥塑,拜文判官的香客不多,这雨天更是一个也没。 杨岱赶紧将食盒里剩下的吃食贡品一样样拿出来,摆在神像前的小供台上,然后放下两个小酒杯,拿出酒壶倒上两杯酒。 接着他恭敬的将酒盏推到文判官泥塑旁边,躬身施礼道 “在下杨岱,特意前来拜方文判官大人,今日特献酒水一壶,与精致糕点一盒,还请文判官现身呐~~” 杨岱说到最后甚至拉长了嗓音,声音尖锐了起来,颇有几分刺耳的味道。 庙中一片寂静,杨岱喊完半天没反应。 “咦,文判官呢,不会被吓跑了吧?” 杨岱摸了摸脑袋,喃喃自语,四下张望了起来,他刚才使的是请神,但不知道文判官在不在庙中。 阴司内,正在批阅文案的文判官蓦然抬头,耳边听见有阵阵道音出现,入耳清晰无比,而边上的武判和其他一众小鬼差役却毫无所觉,立刻知道有高人前来。 文判官连忙站了起来,将手中判官笔收入袖中,朝着边上的武判官说道 “武判,阳间有修行之辈,请我相去一见,我先离开片刻。” 武判官停下笔侧耳倾听了一会,没听到什么声音,随后判官笔在身前虚划一下,凭空出现一条裂缝,开口说道 “早去早回,要是有吃食给我带一点。” “这是自然。” 文判官呵呵的笑了笑,便迈步跨入裂缝,消失在此。 武判官继续写着文案,没在说什么了,只是看了杨岱一眼。 杨岱不经意间瞥向武判塑像一眼,隐约间间感受到某种视线,心想应当是阴司中的两位判官已经注意自己了吧。 没过多久,肉眼不可见的文判官不知从何处来到到杨岱身旁,这是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 长发披肩,眉毛浓密,皮肤白皙,双目流光溢彩,身材匀称。 穿着一件墨色的官袍,尽显儒雅。 杨岱看见判官现身,连忙弯腰行礼道 “在下杨岱,见过文判官,实在是有事才登门拜访,失礼了,万望文判官能有空与在下一叙。” “这位先生不用多礼,不如我们坐下聊聊,且说说看,找吾有何事啊?” 看到贡品酒水以及对方谦逊达礼的态度,文判官自然态度也缓和。 加上看不清对方深浅,自然同样拱手还礼,文判官又笑吟吟的说道。 之后文判官更是打了一个响指,眼前景象瞬间变幻。 杨岱眼前一花,竟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小院里面,周围环境优美幽静,假山池塘、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简直像是仙家胜境。 第一百五十七章:照顾一二 两人寻了一处石桌坐下,杨岱率先开口道 “文判官请用,我们边吃边谈。” 杨岱倒了杯茶水放在文判官面前,又拿起糕点放在文判官面前。 文判官也不推脱,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微微颔首表示赞赏,又拿起糕点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杨岱见状,顿时明白文判官果真好这一口,当即也跟着拿起一块糕点,津津有味的品尝了起来。 一时间,一时间气氛陷入沉默,只剩下糕点咀嚼声和喝酒声。 文判官只是放下杯子的时候,杨岱明显看到杯内依然还有酒,但却毫无酒味了。 良久之后,文判官擦拭掉嘴角的残留,淡笑道 “先生,你找吾有什么事情吗?” 杨岱见文判官主动开口询问,笑了笑,随手一挥,文判官酒杯中留存酒液就己消散。 杨岱一边替对方续杯边开始讲述自己的来意 “实不相瞒,在下今日拜访实属唐突,想必文判官还记得当初在惑阳城有个名声显赫的沈家吧?” “自然有印象,在凡俗江湖中算是称得上名声显赫的武林世家了,怎么会忘记呢?” 文判官轻描淡写的说道,又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口中,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杨岱话语中隐藏的信息。 “那沈家可曾出过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令阴司反感?” 杨岱继续追问道,目光灼灼盯住文判官,似乎想从他的神色变化中窥出一些信息。 “沈家乃是名门望族,怎么会有什么罪孽深重的大奸大恶之辈?” “不过沈家五十年前有一人犯下不可饶恕之罪,起因是他被奸人利用错杀了一队义士。” “得之真相之后那人怕东窗事发身败名裂,便将知悉此事之人一一除去。” “后来那人白日担惊受怕,晚上睡不着觉,最后出家还债,现于阴司受刑,暂无其他。” 文判官听完杨岱的疑问,眉头微皱,不解其意道。 杨岱闻言松了一口气,心前人无大错自然会更合适一些。 于是杨岱立刻转换话题,再次向文判官说道 “说起来,这沈氏与在下颇有渊源,此番前来也是为了私事。” “哦?此话何解?” 文判官被勾起兴趣,连忙问道。 杨岱慢慢道来,说得都是实诚话,但却没有说全,道出一个承了沈家情份的修仙之辈想耍帮衬一把的心思。 一人一鬼神相互间在这雨天的城隍庙里攀谈许久,期间也无其他香客进来,倒是让这城隍庙成为一处绝佳聊天之地。 待到外头雨水停歇,双方的交谈也自然而然结束了。 文判官只是边听边频频点头,不光是杨岱所提要求满足,甚至还聊了些别的话题。 文判官虽套不出杨岱底细却在交谈中细心感受,此人学识渊博,举止得体。 谈吐间极为谦逊,不仅如此,还能说出一些令自己惊异的话来。 文判官越是观察,就越觉得此人深不可测,虽无顶上三花胸中五炁,活脱脱的像个凡人。 可那通身的莹莹宝光又岂能是普通人拥有的? 来人说得这些对于文判而言自然是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大事,加上一番攀谈下来对彼此的脾性多少也有几分认同。 文判官便痛快答应了下来,并且给予一定照顾。 …… 一切谈妥之后,杨岱起身告辞离去,文判则亲自送他出了城隍庙。 临行前,文判官拱手说道 “杨先生放心,惑阳城阴司定会对沈家有所照应,沈氏逝者中的有德之辈,也会优先考虑入职阴司,今夜我会亲自去看看沈家门庭如何,重新造册,以免出差池!” 杨岱闻言再次拱手道谢。 “麻烦您了,在下告辞。” “杨先生一路走好。” 文判官微笑回礼,看着杨岱渐渐远去的背影,眼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文判官与杨岱聊天这么久心情还不错,甚至中间一些阴司判决的疑难杂事也被杨岱以妙语点破关键,心情自然高兴。 大雨已停,香客渐渐多了起来,文判官扫了一眼供桌,在又取走了剩下一叠糕点和半壶酒水后,才返回了阴司之中。 出了城隍庙,杨岱长舒一口气,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整个人都更轻松了。 “此事已了,我也该用心琢磨道境,如今虽然我是性命双修,可若是想踏入金丹大道,恐怕还需要机缘啊!” “害,先不想了,好不容易来一次,先满足口腹之欲再说。” 杨岱甩了甩脑袋将一些杂念抛诸脑后,准备寻觅一家酒楼,好好享受美食犒劳一下自己的胃。 毕竟,杨岱现在也是有钱人了。 ………… 当夜子日,早已家家熄灯人人入眠。 而在铁匠铺子的门外,城隍庙里的福禄司文武双判官齐至此处。 在还没有接近这一片的时候,文武判官就绝察觉出一些奇异之处了。 他们这种地祇神明在所属地界,是能看出一些特殊东西的,此刻望向铁匠铺子,就发现铁匠铺子里有神道灵光流溢。 原本两判官同来看沈家门庭,只是好奇沈家人同杨岱的关系,现在则更好奇里头有什么古怪之物,竟引动了神道灵光。 “走!咱们进去看看。” 两位判官互看了一眼同僚,随后二人联袂朝着铁匠铺子靠近过去。 一路行至主宅院内,两位判官穿过门墙进入大堂,只有一张还未来得及装裱的字帖放在八仙桌上。 两位判官看了一眼,齐齐露出惊讶神色,惊呼出声道 “敕令!这是仙道敕令!” 文武双判官惊愕之时又异口同声,语气少有的失态,因为他们很确定,这是真正的神道敕令,而非伪造。 文判官忍不住凑上前去仔细端详,一副痴迷的样子喃喃说道 “果然不愧是仙道敕令,单凭字迹就能引动神道灵光,此等品质堪比天道敕令!” 武判官望向文判官问道 “白日里,那与你饮酒相谈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可觉他有何特异之处?” 文判官收回视线摇头道 “我看他只是个平常凡人罢了,一无顶上三花,二无胸中五炁,但又偏偏有着不弱于我等的神道威严,这实在是奇怪。” 武判官沉吟片刻后好似突然想起一事。 “前日里有日巡游汇报一奇事,说是那城中有一个文铺掌柜得了一个神异字帖,阴差不可直视,莫非也是那姓杨的先生所赠?” “不知道,不管如何,既然沈氏有神道敕令,我等理应善待,此次我等上报城隍,让下面的鬼吏对沈家多做照料,你我二人也尽量多多关注一下吧!” 文判再细细欣赏桌上字帖,不由感叹道 “好字啊好字,此字颇有当世竹林四子之一书圣王頫之风骨了,啧啧啧,神道敕令,此等仙家宝术,我等终其一生也不敢奢求。” “唉,羡慕归羡慕,这世上有资格得到神道敕令的寥寥无几,除了仙道真人,皇族天子,便是各地阴司的大员了,那些都是我等仰望的存在……” 第一百五十八章:判官也爱玩 武判官顿了顿,颇具酸意的说道 “不过高人留敕令也是讲缘法的,观其意义,沈家日后若真出个不识好歹的不孝子孙,违了敕令真意……” “你这老家伙,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还是先办完公务,赶紧下值吃饭去!” 文判官瞪了武判官一眼说道。 武判官见状讪讪闭嘴,随后取出一本特殊造册,用判官笔于其上勾勒字迹,算是重点照顾。 屋宅内,唐秋与沈玉奴两人已睡着,不知为何,此刻唐秋却是醒了过来。 并且感觉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就好像是庙里的檀香味,不过更浓郁。 而且此时的唐秋浑身燥热难耐,好似火烧般,她伸手摸了摸身下床榻,滚烫如铁,显然已经被炭炉烘烤许久了。 她睁开眼睛四处张望,敕令所在,竟是让唐秋一介武夫闻到了神道香火味儿。 并且感觉体内气血翻腾,好似有一股力量蠢蠢欲动。 “这是怎么回事?家中也没有点香啊。” 唐秋有些懵,遂披了衣服想出去看看,只是掀开布帘出了房间,一阵冷风吹拂而来,使得唐秋瞬间清醒了几分。 奇了,外厅无任何异常不说这檀香味反倒更重了,唐秋嗅了嗅鼻子,感觉越来越浓烈了。 “谁在这里?” 唐秋警惕的询问着,并且做好了防御。 两判官看着唐秋这妇人抽动鼻子的样子,再次对视一眼,从他们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惊奇。 “此女好生敏锐,我等阴官神灵在此,居然都没能瞒过她。” 武判官突然笑了笑,对着文判细说了一句话,令后者也笑容渐起。 “共事多年,难得你这老家伙有这兴致,有趣,当真有趣。” 文武判官居然在话音落下之时主动现出真身。 两名身着墨色官袍,一白须一墨须,手持章册朱笔之人忽然显现在眼前,把唐秋吓了个够呛。 不仅如此,两名判官一现身就散发出极强的神威压迫,逼得唐秋连连退步,朝后跌坐在地上,伸手微微颤抖着说不清话。 “你们、你们是何人?!” 文判官微微一笑,说道 “我等乃惑阳城城隍麾下文武判官,受高人之托,特来此定册沈家,以庇佑沈家百年平安。” 眼前的两判官一个身形魁梧,肌肉虬结,一个瘦弱矮小,便是笼罩在阴影中,端的是吓人无比。 唐秋就是有武功在身,也是被骇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竟然结巴了起来。 “秋儿,怎么了?何事这么吵?” 里屋有声音传来,正是沈玉奴的声音。 武判官笑着朝唐秋拱手道。 “此间事了,我等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唐秋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跪伏下来 “恭送两位判官。” 两判官点了点头,随后化作青烟消逝离去。 唐秋这才缓过神来,面露虚汗,喘着大气,刚才差点被两位判官给活活吓死了。 “秋儿,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呀?” 里屋声音传来,随着窸窸窣窣的穿一身和之后的脚步声,沈玉奴也掀开布帘子走了出来。 看到自己的丫鬟满脸是汗的瘫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她走到唐秋身边将其扶起,却发现唐秋的身体都是僵的。 唐秋勉强挤出一抹笑,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事,运转体内真炁让自己平静下来。 “小姐,你肯定不知道,方才我见到神了,真的神……” 唐秋急促说着,却不知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跟小姐说,神就长成那样? “什么神?你是不是做噩梦啦?” “没……没……” 唐秋努力摇了摇头,心想或许真是自己做噩梦了,要不然哪能看见两位判官? 可是两位判官身上明明有着淡淡的檀香味儿。 “我看见了,真看见了,城隍庙下面的判官判官老爷,文武判官都来了,刚刚就在那!” 唐秋声音略带激动,拉着沈玉奴的手说道。 “别胡思乱想,你是累坏了吧。快去歇息吧。” 沈玉奴柔声说着,随即便轻抚着唐秋背部帮助其顺气。 “嗯……” 唐秋低声答应一句,又继续说道 “我还以为是我寿数到了,结果两位判官说是因为高人嘱托,前来定门楣,保护咱们家呢。” “哦?” 沈玉奴有些诧异,她虽然不相信鬼怪之事,但却听说过神祇一类,她曾经也去庙会拜过,可是却未曾听闻有什么神祇,这些东西都是骗人的。 不过看到唐秋如此笃定,沈玉奴还是决定不打击她了,便安慰道 “也许吧,我们早点休息吧。” 说罢,沈玉奴扶着唐秋进入屋中,随后替她盖好被褥,关灯熄灭蜡烛,这才悄悄出了卧室,准备去厨房熬些汤给唐秋喝。 唐秋近距离亲身接触鬼神,带来的心悸可不是随便能想象的,更不是听说书先生说故事时候那么带劲,除了怕还是怕。 不过她躺在床上,依旧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第二日,杨岱告别了沈家众人,准备继续远行,沈家人苦留不得只好放其离去。 杨岱出了惑阳城,坐在郊外的一块大石头上,闭目进入冥想,开始细思自己的修行问题。 不同于其他那些道行不深的修仙之辈,杨岱甚至不需闭眼便可观道境。 体内自成山河,天地苍茫,高峰之上丹炉鼎盛,霞云万丈。 识海中烟波浩渺,翻腾充盈着,杨岱的精神就被早已达到了坐忘。 杨岱心念一动,精神力就自然而然的涌出体外,笼罩四野。 杨岱的德,法,心,三境可以说是齐头并进,道行也是日渐增长迅速。 可是丹田之中,金丹迟迟未曾凝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沙漏,每一粒金沙都在流失。 丹田内空虚得近乎干涸,只能说是杨岱的丹室出奇的大,完全跟不上速度,炉中内藏乾坤。 心火升腾不息,尤其奇特的是,体内若隐若现现化的意境山河颇为神异。 丹田之地的升腾法力则好似烟霞一般将丹田蕴藏。 也不知是山河隐于丹田外,还是丹田隐于山河中,总归是二者皆有之,使得杨岱修炼起来格外艰辛。 这种情况便是幽暗中一亮室,意境丹炉架金桥。 杨岱自觉修行速度绝对是不慢的,或许那些坐在仙府洞天之地的修行之人也未必比得上他。 可是丹田内的异常仍旧让杨岱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也只能暂时搁置。 不过好在身内五行脏器所在本身已经孕育五行之气,现在只能根据自身特性选择一条更合适的修行道路。 因而杨岱准备尝试一下,走纯阳之道。 至于其它诸般道境,杨岱打算以后慢慢摸索。 除了每日练心不落下,杨岱尽可能每天特定时辰餐霞饮露,静心养气。 第一百五十九章:甚为伤思 杨岱想起了自家爷爷杨长庚临下山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除了道行深厚与否,修行中还有两大关键标志,对于修行之辈的道行深浅能有一定参考作用,即胸有五炁和顶有三花。 前者是身内五行大成并且能够控制运用,可随心所欲掌握各类术法, 后者则是元神真形、灵台明镜、神游物外等,都是道行达到某一阶段之后才能触碰的东西 与个人修行深浅小天地勾连的星辰窍穴多寡,对于元神和道行的增益很有限,并非人人能成就此异像。 不知从何时开始,修行中人往往只要五无中有一炁凝聚成功,就敢堂而皇之自称修行圆满。 而且还乐见其成,以此为傲,自称大真人,或者真君上人之类的。 当然,也不乏有些修行之人,这样的人往往也有一些独特的际遇,修行资质或许并不差,只是苦于机缘不足罢了。 胸有五炁又称五炁朝元。 心藏神,后天为识神,先天为礼,空於哀,则神定,南方赤帝之火气朝元。 肝藏魂,后天为游魂,先天为仁,空於喜,则魂定,东方青帝之木气朝元。 脾藏意,后天为妄意,先天为信,空於欲,则意定,中央黄帝之土气朝元。 肺藏魄,后天为鬼魄,先天为义,空於怒,则魄定,西方白帝之金气朝元。 肾藏精,后天为浊精,先天为智,空於乐,则精定,北方墨帝之水气朝元。 以上为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理。人之修道,必由五行归五老,三花而化三清,始能归原无极本体,而达圆通究竟。 仙府洞天其说不一,一指五脏真气聚于上丹田。 《性命圭旨》曰:盖身不动,则精固而水朝元;心不动,则气固而火朝元;真性寂。 则魂藏而木朝元,妄情忘,则魄伏而金藏元四大安和,则意定而土朝元。 此谓五气朝元,皆聚于顶也。 一说为精、神、魂、魄、意各安其位。紫阳府《流光石丹药四百字·序》曰: 以眼不视而魂在肝,耳不闻而精在肾,舌不声而神在心,鼻不香而魄在肺,四肢不动而意在脾,故名曰五气朝元。 总之,五气朝元之要,在于收摄身心,心不外驰,情不逐物。 而后者顶上,则真的是真仙的象征,寓意修行者不但精气神汇而合一,天地人三才间也是完满归一。 是为玄关大通,非真道高人不能成就,而且需要耗费漫长岁月。 三花为人花,地花,天花。 人本由精化而生,故精为轮回种子,修道者心必空于下焦,戒去淫欲,精不妄泻,故必须禁欲,则精满不思淫,铅花生矣; 人之生存赖以气,心必空于下焦,无惊无恐,无忿无怨,则气平顺,道畅通,中气足而不思食,银花生矣; 精气虽足,无神者,则其体无光,其人无命,故神为主宰,今心空其上焦,不执不着。 神满不思眠,常清常醒,则脱壳还虚,归入虚空境界,则金花生矣。 紫阳府《云光石丹药大成集》曰:“问三花聚顶,“这里的“顶“有特指意义,它表示“天宫内院“。 所谓“天宫“指脑部,“内院“就是以印堂穴与百会学垂直线为中心点的脑部内空间。 “三花聚顶“是一种内丹的上乘状态,这种状态的出现必须经过循序渐进的炼养过程。 紫阳府的紫阳真人由于害怕泄漏天机,又担心大道失传,便以含蓄的符号象征方式来表达。 于是,有关“三花“的名称便有许多转换的形式。从本质上看,“三花“的内在意义乃是“三阳“。 所谓“三阳“也就是阴中之阳,阳中之阳,阴阳中之阳。“ 三阳“之说来自五行与天干的转换。在中国古代,以“水“代表北方,于天干为壬癸。 在人体则与肾脏相对应;以“火“代表南方,于天干为丙丁,在人体则与心脏相对应。 以金代表西方,于天干为庚辛,在人体则与肺脏相对应。 肾主精,心主神、肺主气,水在北方为阴方,所对应的天干壬癸,一阴一阳,壬为阳,癸为阴。 所谓“阴中之阳“指的就是代表北方两个天干之中的“壬“,火在南方为阳方,所对应的天干丙丁。 也是一阴一阳,丙为阳而丁为阴,所谓“阳中之阳指的是代表南方两个丙丁中的丙。 金在西方为阴方,所对应的肺脏吐故纳新。 交接内外表里,故有阴阳转换之性,所谓“阴阳中之阳“指的是代表西方和肺脏的天干庚辛中的“庚“。 丹药讲究去肾水中的癸,而升壬;就是去肺金中的辛,之后也就是去心火中的丁,而升丙。 其壬、庚、丙,象征精气神中的“三阳“,经过进火而升华,最后聚于泥丸宫,这就叫做“三花聚顶“。 顶者,鼎也。革故鼎新,脱胎换骨,则成圣明境界。 到了这样的境界,则骨体荣华焕发,光芒四射。 此时,精气神已从分的状态而回归于“合“的状态,恍若金花片片自现于空中。 所以,“花“也就是“华“。 如果没有特殊际遇,单凭苦修,就算是再怎么勤奋刻苦,恐怕几百年也难以修成。 此外还有一堆对于道的理解,和对于术法神通的理解等等,从心境的层次来看,五气朝元之境界更加重要。 而此时,杨岱的心境已经接近一种玄之又玄的门槛了,但是他仍旧感觉有什么阻挡着自己的脚步。 那是一种冥冥中的阻碍,让自己难以突破,似乎缺少一件最为关键的事情。 使得自己难以迈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 但是杨岱却能清楚的感应到,如今距离还剩一线之隔。 更有叩心关、修德行、了清静等各类玄妙之术,从各个方向各种角度力求接近这一线之隔。 叩心关乃是道家对于修道之士修行心境的考验,若是心境不坚,就会受到影响。 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心性失衡,从而导致根基毁坏。 因此,一旦有修行者心境被心障所困,便容易陷入疯癫状态,变得嗜杀成性,六亲不认。 做出诸如伤害同伴、背叛师傅、违抗师命等令人发指的恶行。 修行路上,每一个坎儿,都代表着一条鲜活生命的消逝。 这些坎儿越是艰难,往往就越显示出修行者的道行高深与难得。 杨岱虽然早慧聪颖,悟性惊人,但是毕竟修行年龄太短,经历的坎儿太少,难免遭遇心境瓶颈。 杨岱现在最缺的就是一个契机。 修行一事真可谓是千般大道万般法决,仙府洞天各家都有各家的理解。 又各自对奥妙处弊帚自珍,难以真正归纳融合在一起。 甚至就是明面上的道理,还存有许多相互间争论之处,谁也不服谁,甚为伤思。 第一百六十章:窥天 难怪很多人会因此走火入魔,堕落为邪魔外道。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那些修炼有成的人物,对于修行的领悟简直深刻到了骨子里,哪怕只是提点一句,也足够让你受益终身。 值得一提的是,若是真正的仙道高人,对道会各有深刻理解,往往能对万物规律洞晓玄虚。 能够将自己对于宇宙、对于世界的认知,融入到各式各样的道之中,从而使得道的威力暴涨。 而杨岱在心念一动间便可体内神入意境山河显化,识海中的自身好似变得无穷大。 外界的肉身则仿佛自身融于天地一般,步伐都显得飘渺不定,如履平地。 这也就是传说中的返璞归真,不食烟火。 此时,在杨岱身上的气息忽隐忽现,时而如山岳般沉稳浩瀚,时而如汪洋一般雄浑壮阔,时而如大日般耀眼夺目…… 颇有种心思通透修行小成的浑然之感。 “嗯?” 此时,杨岱上的天眼突然毫无征兆的张开,杨岱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死死的定住了。 任他怎么挣扎,居然都无法移动分毫。 远处的惑阳城里,或红或黄或杂色的气机飘出升腾,在空中纠缠交错,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旋转不停。 最终飘向远方的云雾之中,不见踪迹。 杨岱好像有些痛苦,天眼却越睁越大。 下一刻,一股强烈的危险涌上心头,让杨岱感到毛骨悚然。 眼前的景色好似在湛蓝的底色中闪现转换,自己的身形好似于现实和虚幻之间无限拔高。 山河何其远,天地何其广,天眼的视线则好似没有尽头,苍穹之上,其中千道万道无穷道气机弥漫无穷。 赤橙黄绿青蓝紫等各色颜色环绕飞舞,散发出璀璨绚丽的光华。 这时候,天地之间的灵机忽然剧烈波动,一股庞大的压迫之力瞬间作用在杨岱身上。 让他的身体骤然僵硬,无法移动丝毫,更别提施展遁光逃跑了。 杨岱心中一颤,他看见了,他真的看见了,天空中的仙灵气运,妖族气运、香火神气、人道气运…… 天与地的浩渺之气,正受到世间一切生灵的无穷气机牵引,仙道,鬼道,神道,魔道、妖道,人道,灵道…… 这无穷气机各自混合,形成无数道或粗或细的气机绳索,牢牢扎在天地之间。 它们彼此交织勾连,形成一张网络,将整片天空笼罩,形成一个巨大的牢狱。 而这九天之上,有一道散发着煌煌神光的大门缓缓浮现出来。 大门之中,霞光万丈,瑞霭蒸腾。 在那无数气机的交织之间,杨岱的瞳孔猛然一缩,他看到了那大门的模糊轮廓。 那是正是天门! 随着一道道气机的欲念与纷争的沉浮,杨岱看见了,每一次王朝更替大势变迁。 每一次的仙魔之争,妖邪鬼魅横行,血染江山,尸骨累累,哀鸿遍野。 一幕又一幕的惨烈景象,在他的脑海中一晃而过,杨岱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狂跳,心绪不宁。 这些全都撕扯这天地浩渺之气,甚至天门也微微出现裂缝 杨岱的心神也跟着悸动,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落。 杨岱仿佛能看到一道道内藏幽红,狰狞恐怖的裂纹冲破了枷锁禁锢。 天裂了,从天空的缝隙中钻出一只只长相恐怖的类人生灵,吞噬着天地间的浩渺伟力。 并且迅速扩散蔓延,向着四周侵蚀而去,仿佛要吞掉这方世界。 天门震动的更加厉害,甚至有了崩溃的趋势,最后天门缓缓关上,那些凶戾的生灵也渐渐隐匿。 “天精!这是天精!” 杨岱的双眸瞪得溜圆,满脸骇然,不敢置信。 一种模模糊糊感应中的明悟在杨岱心中升起。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翻地覆。 或许万年,或许几千年,或许更短,天地坏空在即,到时,天精将彻底降临世间,吞噬天地之间一切生灵。 那个时候,就是末日来临! 杂道集上隐约记载过,天精在天地坏空之时才会诞生,是一种非常诡异的生灵。 这种生灵极度恐怖,天地坏空,万物皆灭,唯有天精不灭不死。 坏空之后是山河破碎天倾地陷,还.是否极泰来孕化大千,都是一个未知数,而天精便是最大的变数。 可以肯定的是,天地大变之际,山河万里也好,无穷生灵也罢,陨灭者必然不可计数。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窥天道变迁之际则能生生把人骇死。 杨岱骇的已经几近生机全无,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他的双腿不断打颤,想要挪动一步都难。 只能这么怀揣着无穷恐惧注视着天地苍穹,识海也逐渐死寂。 只是在杨岱以为自己就要死去的一刹那,又一种明悟在他心中涌现。 杨岱惊讶的看着那天门,只见那原本紧紧闭合的天门竟然缓慢的张开,露出了一条狭窄的缝隙,但是里面依旧朦胧。 不知其中到底蕴含着什么东西,只见一缕金光从天门中射出,在天地间显现。 好似感受到一道道无形无质的虚线牵连万千世界,一时间竟然凝滞不动。 这时候,杨岱看清楚了。 一点灵光照大千。 整个天地山河以难以形容的乾坤伟力衔接,玄黄之气贯穿其中。 形成一个有曲有直也无边界限制的棋盘,无数道纵横交错的虚线勾连在天地之间。 “噗!” 原本僵住的杨岱突然间醒了过来,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黯淡,刚才所见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如同噩梦般烙印在脑海中。 杨岱忍不住右手捂住天眼,指缝间一道道鲜血溢出。 杨岱此时七窍流血,眼神中充满了惊慌失措,刚才他差点就死了。 若不是天门之中射出的那一缕金光,他早就死了。 “呼哧……呼哧……” 杨岱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山野之中,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朝前走去,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天地大劫,成住坏空……” 杨岱左摇右晃的前行,口中喃喃自语,漫无目的好似游魂,他根本不敢停留哪怕半刻钟。 双目的剧痛毫无减少,好像有两团火焰在灼烧他的双瞳。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杨岱右手只是死死压在天眼之上,好似不这么做,他的眼睛就要爆开了。 “啊——” 杨岱突然凄厉的叫喊了一声,痛苦嘶吼。 一阵阵眩晕袭击而来,让杨岱险些昏倒,他用尽全部的意志强撑着。 杨岱此时的身体状况很差,可脑海中却竭尽全力,渴望找到一个答案,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 他的额头之上青筋暴起,脸色潮红,眼球凸出,状若疯魔。 杨岱踉跄着跑着,明明重心摇摆不稳,脚步却不断加快,最后更是几乎化为残影,直奔荒野。 一路不顾荆棘藤蔓,野草丛生,就是哪荒往哪赶。 第一百六十一章:执掑人 窥得天地大变,杨岱绝对不能同任何人说,否则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杨岱的双眸赤红,嘴唇哆嗦着,心中有无穷无尽的惧意。 压力犹如山岳,压得杨岱喘不过气来,几乎窒息。 “怎么办?怎么办?” 杨岱不断低语着,他的心乱成麻,几乎失去理智。 “我们都是兔子……美味的兔子……不……我是执棋人……兔子……我是执棋人……哈哈……” “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要掌控我自己的命运,掌握我自己的生死,没人能够操控我……” 杨岱越来越疯狂,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了天地大劫的真实情况,也是因为这股巨大的恐惧。 这样下去不行,迟早要被逼疯,一旦精神失常就完了。 杨岱咬牙坚持,向前迈去,终于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山洞中,身后背的剑匣随手解下置于洞边。 “咔嘣!” 杨岱再从嘴里掰下来一颗牙,丝丝的血腥味弥漫开来,疼的他浑身抽搐。 “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杨岱不停的说道,随之开始拿着牙齿在地上划写演算着 杨岱不停的写着,忽然他抬头盯着山洞的墙壁,双目通红 “天地大变,天道混沌,一切都归零……” 杨岱念叨着,手上的动作却始终没停止。 时间变化对此刻杨岱的意识而言失去了意义, 杨岱只知道,他必须推演出一种可以避免大劫的办法。 这样他就不会死,就有希望逃过大劫。 一颗牙齿,两颗牙齿,三颗牙齿…… ………… 永盛三十六年,初春,春回大地。 楼渊担着水桶从山上挑着一桶水走下,旁边还跟着几个同样也在挑着水桶的少年,几人正在说着闲话。 一只车队浩浩荡荡从远处而来,马踏尘烟,每辆马车都装满了货物,看起来富裕的很。 为首的是一位大约三十五岁的中年男子,国字脸,一身锦袍,玉带束腰,眉宇间带着威严,一看便是久居高位之人。 他的胯下骑着一匹通灵宝驹,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面,在石桥村的众多百姓敬畏的目光中,进入村庄。 “哇!这是来了哪里的官老爷啊?” “可能是朝廷派来修路的吧?” “那咱们村岂不是要发达了?” 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看向那些马车时,眼睛里充满羡慕。 楼渊却没什么反应,只默默地往家里走去。 “小煦,走,我们去看看,说不定是商队,可以换好多好吃的东西哦。” 与楼渊熟识的少年们叽叽喳喳的笑着追了上来,把他拦住。 一些路过的商队数年才会经此一趟,在石桥村收购一些晒干的菌菇山货。 其中一个叫做二狗的少年更是将他担子上的水桶放在一边,拉着他往商队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问道 “小煦,你怎么了?不想去吗?你不是经常念叨,想和商队的伙计学点本事,然后去镇上摆摊卖糖葫芦赚钱养活自己吗?” 在二狗的记忆里楼渊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从小便在一块儿长大,关系亲密无比,因此对他格外关心。 村子里面所有人都被植入了与楼渊生活了二十年的记忆,即使是平日里和他玩得很好的几个少年也不例外。 车队减速停下,一排排身着玄黑重甲的骑兵护卫列成两行,盔甲在太阳的折射下发出冰冷的光芒,让周围的百姓都感觉到寒意袭来。 中年男子下马,目光扫过四周,朗声问道 “你们是石桥村的人吗?” 一名胡子斑白的老者快步走了过来,弯腰恭敬的回答道 “正是,老头子这里的村长李有田,官爷……有何贵干?” 听完他的话,中年男子又环视一圈,才继续说道 “李村长,您这里有一个叫温煦的孩童吗?” 李有田一愣,连忙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有有,就在那边呢!我带你们过去!” 中年男子挥手,说道 “带路!” 李有田急匆匆的跑到楼渊身旁,指着那边喊道 “煦儿,快过来!” 楼渊抬起头,目光落在那辆装饰奢华的马车之上,沉思片刻后,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虽说楼渊穿的是粗布麻衣,但容貌清秀俊美,气质温润儒雅,倒像是富家公子,在这乡野孩童之中鹤立鸡群。 “这……这……小公子就是温煦?” 中年男子看着那个神情怯弱的少年,惊讶的询问着。 “俺可不是什么公子,官爷你莫要乱认。” 楼渊淡漠的摇了摇头,拒绝了中年男子攀附的打算。 中年男子脸色一僵,又试探的询问道 “敢问小公子的令慈尊姓大名?是否名叫芝娘?” 楼渊微微皱眉,但还是开口说道 “我的母亲就叫芝娘,你怎么会知道她?” “果真,看来我找对了!” 中年男子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最后平复了一下心情,露出了招牌微笑,伸出右手,说道 “鄙人乃武安侯府门下侍郎段峯。” 楼渊狐疑的看着眼前陌生的中年男子,不明所以。 “小公子,我与你娘是故交,多年未见,甚为思念,请允许在下拜访,还望小公子准许。” 段峯态度诚恳,言语谦卑,让人挑不出错处。 而且段峯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若是惹怒了对方,恐怕他们就没办法离开了。 楼渊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同意了。 段峯挥了挥手,立刻有士兵从车队里拿着出瓜果丝香料等物品递给村民们。 “官爷,温煦这孩子的性子比较孤僻内敛,你莫要介怀,小煦,你家今儿可是来贵人咯!” 李有田笑呵呵的说道,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 楼渊并未搭理他,转身领着段元常到家,门扉半开,芝娘正在院子里缝补着衣服。 “娘,有客人来了。” 楼渊轻柔地唤道,芝娘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段峯。 芝娘愣了一下,段峯恭恭敬敬跨进门槛,拱手作揖 “武安候,中书舍人门下侍郎段峯,拜见夫人。” 芝娘神情一震,她呆愣的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半响呵呵的冷笑道 “滚,不要叫我夫人,我现在只有温煦这个儿子,你们赶紧走,别污了我的眼!” 芝娘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让段元常都吓了一跳。 “娘,你别伤心,有儿在。” 楼渊扶住了她颤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芝娘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但仍旧用憎恨的目光盯着段峯,仿佛随时都会冲上去咬死他。 楼渊恶狠狠的瞪着段峯,似乎在警告他,不许再靠近他娘。 段峯苦涩的抿唇,看着面前相依为命的母子俩,叹息道 “夫人,我费尽周折,长途跋涉才寻到你的踪迹,就当是老朋友见面,让我进去喝杯茶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前方龙潭虎穴 楼渊挡在门前,一动不动的守护着芝娘,不让段峯接近。 芝娘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眼眶通红的望着他,哽咽道 “我与你们早就没关系了,我的事,你管不着!” 段峯苦笑道 “夫人,我知晓你的怨恨,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你商量。” 见芝娘迟迟不愿妥协,他又低声求道,直到把好话说尽,才进了屋。 日落西山的时候,段峯被楼渊赶了出去,一位下属亲兵围了上来开口说道 “大人,现已查实,夫人和小公子是二十年前来石桥村定居,小公子无法练炁,性格懦弱胆小,擅舞剑,会弹箜篌,只不过是个废材……” 闻言,段峯深吸一口气,吩咐道 “传令下去,派骑兵驻扎门外,严加防范,务必保证夫人与小公子的安全,任何人不得骚扰他们,另外,将这封信呈交武安侯府。” 亲兵接过信,抱拳应是,段峯似乎又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问道 “这些人的魂魄被做过手脚么?” “我等以搜魂术确认过,没有任何异样。” 亲兵答道。 段峯颔首道 “剩下的自有族老查核,夫人已同意回府,尔等准备一下,明天启程返京。” “是!” 亲兵退下,段峯却久久伫立在原地,目光悠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 楼渊又作了半天戏,才不情不愿地跟着芝娘出来。 半个时辰之后,车队动身出村,芝娘与侍奉的丫鬟一辆马车,楼渊与段峯共乘一驾。 楼渊的行李只有一个箜篌与木剑,好奇地摸了摸锦布做成,镶着夜光珠的马车壁,然后转头看向窗外,不再多言。 “小公子也喜欢弹奏箜篌吗?” 段峯主动搭讪道。 楼渊点头道 “小时候,娘亲教过我,不过我没能耐,弹得不太好听。” 他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句, “我记得我娘弹的更好听。” 段峯微微一怔,继而轻叹道 “那都是陈年往事了,夫人她……” “嗯?” 楼渊疑惑看着段峯。 段峯连忙改口,语带惋惜道 “小公子还小,许多事不懂也是正常的。” 楼渊沉默不语,段峯也觉得自己多嘴了,索性闭上嘴巴。 段峯的目光落在楼渊身边的那柄木剑上,就是一把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木剑,没有特殊之处,也看不出有什么玄机。 段峯又道 “这柄木剑是小公子捡来的么?怎么放在身边这般随意?” 楼渊看了木剑片刻,才淡淡道 “你不是问过我的玩伴了吗?他说他丢掉的东西,我拿走了,难道不对?” “哦……” 段峯哑然失笑,没有再多问,心中却忍不住摇头,这个孩子虽聪慧,但毕竟还小,根本不知道,世间最复杂的,便是人心。 即使他再聪颖,也逃不脱这个圈套,他甚至不需要多费什么力气,就能让这孩子乖乖听命。 楼渊不知道段峯此时所想,若是知道了,估计得笑出声。 “小公子快人快语,真有我大齐竹林四子之风,今日我算是领教了。” 段峯由衷赞道,此时车窗外传来二狗的叫声 “等一等,等一等,小煦!” 楼渊眉梢挑了挑,掀起帘子朝外张望,果然见到二狗提着两包糕饼追了上来,一脸献媚的讨好道 “小煦,我买了桂花糕给你吃……” “我不吃甜食。” 楼渊淡淡道,说完,放下帘子,拒绝了二狗递来的糕点。 二狗一噎,不死心的凑上前, “小煦,你不是喜欢吃桂花糕么……” “不吃。” “别啊,小煦,你看看,这是我家里刚做出来的,香喷喷的呢!” 二狗厚颜无耻的推销着,楼渊依旧不为所动。 最后还是段峯发了话 “小公子,还是拿着吧,毕竟你是在这里长大的,回到京城后,乡野村夫的东西怕是少有人愿意吃了,留着慢慢品尝。” 楼渊这才接过,打开包裹,取出一块桂花酥咬了一口。 二狗双眼放光,期盼道 “味道如何?” 楼渊抬眸瞥了他一眼,缓缓道 “还行,比较清脆爽口。” 马车并不停留,扬长远去,只留下乡村少年不住挥手的身影,还有隐约飘散的桂花香。 不远处的山上,林默与白三娘联袂而立,看着远去的车队。 林默神色平静,只是目光有些冷冽,而白三娘只是妩媚一笑,便转身离去了 计划,已经开始了。 床榻微晃,涛声隐约回荡,舟舱内光线昏暗,静寂无人,楼渊躺在床上,呼吸绵长均匀。 睡梦中,忽然皱紧眉头,呓语几声。 铜炉里的檀香闪着一点微渺的红光,此时已是子时,外面漆黑,整座船舱里只有楼渊微弱的鼾声。 月下江水奔涌,波澜壮阔,离开石桥村后,车队行程低调,悄然更换了几次路线。 如今转的是水陆,而这艘楼船也经过了伪装,变成了一条两层画舫小船,沿着怒江逆流而上,直达京城。 翌日,天色蒙蒙亮,一艘画舫缓缓驶入河湾。 楼渊睁开眼睛,翻身坐起,穿戴完毕,走出船舱。 昨晚的春雨仍未停歇,淅沥沥的,河岸上的柳枝垂落,泛起浅浅的涟漪。 突然,小舱上方猝然异动,破风声、惨 嚎声响起,楼渊瞳孔骤缩,侧步躲避,险之又险地避开一支箭矢,然后反手一抓,将射来的箭矢握住,猛地掷了出去,精准地钉在墙上。 “嘭——” 一名黑衣男子从船舱飞跃而出,拔刀刺向楼渊。 楼渊左右闪避,躲过对方的攻击,抽出腰间木剑,一招劈斩,凌厉剑芒逼近对方脖颈。 男人慌乱收刀抵挡,木剑砍在长刀上,男人虎口震痛,长刀跌落在地。 楼渊顺势踏步上前,木剑横扫,削去了对方半颗脑袋。 鲜血喷洒而出,楼渊嫌弃地擦拭了下脸颊,将男人的尸体丢进怒江,从容淡定的洗了把脸。 之后楼渊返回自己的小屋里,听声音是从第二层传来的,没过多时,舱门敲了几下,随后被推开。 楼渊一剑刺出,剑尖停在段峯咽喉前,段峯神色平静,楼渊这才收剑。 “发生何事了?” 楼渊漫不经心地问道。 “有刺客袭击船舱,被属下杀了。” 楼渊颔首,段峯观察着楼渊的表情,试探着继续说道 “小公子,您先在房里休息片刻,我们待会儿就回京了,不过我倒是还想问问,您刚才是杀了人吗?” “这你管不着,我母亲那边,你可有交代?” 楼渊反问道。 段峯点头 “早已安排妥当,请小公子尽管放心,不过我还是要提醒几句,小公子想要藏着掖着,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入京后,可是进了牢笼了,小公子要做好准备。” 第一百六十三章:踏青时 楼渊嗯了一声,端茶喝了几口,然后道 “你觉得,是谁要害我?” 段峯一愣,犹豫片刻,道 “这个我猜测不到,但既然对方敢在这个时候动手,肯定是有恃无恐,您是千金之躯,我定以死护住小公子周全。” 楼渊闻言,抬起眼皮,看向他 “消息是谁走漏的?让我猜,谋害我的一定是本家的人吧,如今我占了世子这个位置,他们觉得我不配,所以来派人试探我。” 段峯顿了顿,迟疑道 “应该是吧,毕竟现在您是个私家子,他们总是担忧……” “担忧?呵……” 楼渊勾唇一笑,眼底寒光乍现 “担忧我会威胁他们的地位,或者是……” 楼渊眯了眯眼,声音阴狠 “想杀我,抢夺我手中的权利?” 段峯沉默。 楼渊冷哼一声道“ 这种事,他们做的太熟练了。” 段峯嘴角抽搐了下,这话说的,跟他们经常干似的,不过仔细想想,好像还真的每次都是这样。 楼渊站起身,负手而立,透过窗户看着波涛汹涌的江面,轻蔑一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想瞧瞧,是谁敢在这个时候来招惹我,不过,还是先送这些不知死活的鼠辈下黄泉吧!” 说完,楼渊一甩衣袖,往外走去,段峯急忙跟上,边走边说道 “小公子,您若是认祖归宗,必然是嫡系子嗣,这次的事,只怕是您的三舅公那一脉做的手脚。” 楼渊点了点头,没什么感触,又说道 “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幕后主使罢了。” 段峯斟酌着语气,又开口说道 “武安候在朝堂之上贵为二品大员,宿敌自是不少,比如大齐四大门阀之一的裴氏,裴氏家主裴坚任户部侍郎。” “还有秦王府和镇国公府,以及,不过最让人忌惮的,却是赵王与尚书府左仆射浥尘。” “浥尘年仅三十三,却是儒家的家长之一,主张君子慎独,以仁义治天下,为官爱说真话。” “因此,他在朝堂之上的声望极高,也算清廉正直,连天子都敬佩于他。” “另外,浥尘素来与武安候不和睦,原因无他,武安侯树敌太多,柳相则是嫉恶如仇,曾经更有不少官员因为武安候的缘故被贬黜。” “只怕这次的事情背后……” 段峯停下步伐,转身看向楼渊 “小公子,我知道您性格谨慎,也懂韬光养晦之道,可是如果柳相插手的话……” 浥尘曾经为天子解惑教化,甚至于当年先帝驾崩时,还是由他扶灵回宫的,深受先帝器重,在朝廷中影响力极广。 若是他铁了心要给楼渊难堪,楼渊怕是不能讨得好处。 楼渊闻言神色微变。 他确实很聪明,可也正是因为聪明,所以才能够敏锐的发现自己的处境,也能够从别人的态度中,察觉到危机。 浥尘…… 楼渊眉宇间染上了丝凝重。 浥尘为官清廉,他素来以仁德治理天下,反倒在文人圈子里极受尊崇。 他是一个饮茶作诗之文人,其最在乎名声,断然不会做这等损毁自己声誉的事情。 “先不想了,我们先去观战。” 楼渊开口说道,段峯雅然失笑,到底还是少年郎啊,遇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不是怎么解决,而是去凑热闹。 两人出了内舱,转上扶梯,来到船舱的第第二层,四周护卫林立,刀剑交错,将舱道森严封锁。 甲板上,数具尸体横陈,十来个蒙面人手执匕首,正与护卫拼斗。他们仅仅在炼精化气。 但身法极快,滑溜异常,且出手刁钻诡谲,让人防不胜防。 楼渊观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这些人不像是来行刺的,否则不会一味缠斗,不施展杀招。” 段峯点头道 “确实如此,都杀了吧,小公子稍安勿躁。” 他话音落下,便听到身旁传来破风声,紧接着,一柄飞镖擦着楼渊耳畔飞过。 直直扎入他身侧的柱子上,尾端嗡鸣不止,显示着掷出镖的人臂力惊人。 楼渊眸光冰冷,正准备动手,段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步跨出,施展道术。 瞬间几十团火球凭空浮现,直接笼罩了那群黑衣人,眨眼之间,惨叫声响彻清晨。 那些黑衣人被烧焦,散发着肉香,倒在地上,全部暴毙。 这赫然是火德宗的秘术——赤阳术。 楼渊瞳孔微缩,他询问道 “你用的什么手段?” 段峯笑着道 “这叫赤阳术,是火德宗专属,我学的不纯熟,不过对付这些小喽啰,足够了。” 段峯一句话,瞬间让楼渊对段峯刮目相看。 火德宗擅控火,尤以赤阳术最为厉害。 据说火德宗宗主立誓收集天下异火,能控万物为火,可焚山煮海,只是段峯虽然会用,但是修习程度较低,只能勉强操纵火焰而已。 不多时,甲板上尸横遍地,来人尽被诛杀。 眼看楼渊要揭开那些人的面巾,一睹真容,段峯赶紧吩咐手下人将尸体沉江。 几日后。 建康郊外,风酥日丽,燕舞莺啼,又到了踏青时节,建康城中各大勋贵子弟结伴同游风波江,赏景吟诗,顺带欣赏风波江畔的美景。 江面上,艳阳烂漫,波光潋滟,画舫楼船密如江鲫,交织穿梭。 门阀贵女如云如雨,娇颜含笑,谈笑宴宴,好不热闹。 这些豪门大族的子弟大多华服倩妆,佩玉带金,各自三五成堆的聚在一起说着闲话。 偶尔有人指指点点,不远处的亭台楼阁上,男宾们也都在欣赏江景。 或簪花醉酒,纵情声色,或棋枰对弈,觥筹交错间,好不欢乐。 “骨碌碌—一” 一处豪华画舫的赌桌上,一只混元母晶骰子慢慢停止转动,殷红的色泽停留在六点的位置,稳如泰山,再也移动不了。 混元母晶产自四海之一的沧遗海,质地坚硬圆润,形状如珠,通体浑圆如玉,自身能隔绝先天一炁。 通常被刑狱铸成捆锁修行之人的镣铐,甚至有时候还会穿过琵琶骨。 又或制造赌具,以防作弊出老千。 第一百六十四章:裴映真 “哈哈,你又输了,宗元,今儿可得拿出一件压箱宝贝,否则可别怪兄弟不客气。” 一个赢钱的白胖青年大笑着说道。 他陶醉的吸了一口从香炉中飘出来的五香散,随即伸手捻起一颗赤金朱果丢进嘴巴里。 嘎吱嘎吱的嚼碎咽下肚子,砸吧了一下唇角,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露出了垂涎欲滴的模样 “唔……这东西可是好东西,吃了不但能增强体魄,还能延寿百岁,啧啧啧。” 说完,他似是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着不远处正在喝茶的俊朗青年 “宗元,这次你运气不佳,我看你还是把你那件珍藏了许久的二郎搜山雪霁图拿出来给我瞧一瞧。” 少年肩搭白布条,赤裸着上身,下身只着一条薄裤,泡在花蜜酒池中。 旁边还有两名美貌的侍女替他揉捏按摩,还不舍得将一些水果送进他的嘴里。 酒池中央,漂浮着晶莹剔透的琉璃赌桌,玉盏随着酒波流动,盛放各色山珍海味。 赌桌上面堆满了各色彩头和赌注,而其中最为惹眼的就是一张画卷。 画卷长三尺七寸,宽约二十余公分,画工精细。 画面上绘有群山、江河、更有诸多奇景,神异的是画卷内竟然还有生灵存活,栩栩如生宛若真实,画风诡谲难测。 宗元皮肤白皙如玉,鼻梁挺直,咒骂一声,把身前的三块养仙石推到白胖少年面前,脸上露出肉疼的表情。 养仙石有一块就很了不得了,但是宗元竟然有三块,足见他的家底雄厚。 “再玩几把?说不定就赢回来了呢!” 白胖少年挑衅的朝着他扬了扬眉毛,显得信心十足。 他叫谢亦,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爱打牌,每天输个十万八万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给老子滚,你这个王八羔子,一个月的零用钱都让你败光了。” 宗元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抓起一个玉橘塞进自己的口中,含糊不清的怒吼道。 白胖少年嘿嘿一笑,也不介意,反倒凑近宗元耳边,低声道 “你不愿意玩,要不要找你那小相好借一点?她可是乾元宗新晋的外门弟子啊!” 听到小相好三字,宗元双目一凝,死死盯住谢亦,冷哼一声 “你敢威胁老子?” “哈哈,我只是提醒你一句罢了,别忘了你还欠我十块黑埙天金石,要不你把她交给我,我帮你偿还债务?” “怎么样,你这小相好姿色不错,身材又好,我保证,等玩腻了,就还给你,你看如何?” 谢亦毫不畏惧宗元阴沉的目光,肆无忌惮的调侃。 “也不是不行,你的手艺活好,我相信她肯定乐意伺候你的。” 宗元沉吟片刻后,忽然微笑说道,语气变得轻挑了起来。 “当真?” 谢亦顿眼睛亮了起来。 “当然,我堂堂玄阳宗真传弟子,怎么会骗你?” 宗元呵呵一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转而继续道 “记得准备好留影石,还能再讹上一笔。” 谢亦闻言,眼神骤然变得火热起来。 他迫切的希望马上看到那个娇俏玲珑的少女躺在床上,任由他施展蹂躏的画面。 一念及此,谢亦重重的拍了一下侍女的翘臀,他们两个人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玩了起来。 等到玩够后,谢亦又摸了摸大拇指间的极品玳瑁扳指,湿淋淋地跳出酒池,擦拭了一番。 侍女拿过来一袭火光兽大氅裹在他身上,谢亦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迈步往外走去。 谢亦走到外面,趴在栏杆之上,对着对面画舫上的一群女子吹着口哨,一副纨绔公子哥的架势。 “对面的姐姐妹妹们,看过来,我是谢亦,你们好哇!今晚可愿意和我共度春宵?” 谢亦对着画舫挥舞着双手,口吐飞沫,怪声怪调的说道。 画舫之上,数位衣衫单薄的美丽少女掩嘴浅笑,有胆大的冲着谢亦抛了几个媚眼,引来一阵欢呼和尖叫。 “滚!小亦子,你个狗杂种,赶紧滚蛋。” 突然,画舫之中传出一声暴喝,谢亦被吓得一哆嗦,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地。 出声的是一个身着紫衣的少女,她身段婀娜曼妙,面容秀美,却是脾气火爆,一脚将脚下的栏杆踩碎,破口大骂。 “哟呵,原来是珠儿姑娘,今晚要不要考虑跟我睡啊,我保管让你爽翻天。” 谢亦讪讪一笑,不仅没恼怒,反倒露出一抹猥琐笑容,故作轻佻的说道。 “啐,臭男人,滚远一点。” 紫衣少女厌恶的呸了一口。 谢亦一身赘肉,又总是胡言乱语,所以并不讨紫衣少女的喜欢。 “唉,珠儿姑娘,你这就伤人心了,你知道的,我谢亦是什么人,我的品性端方,洁身自好,岂能做出欺负良家妇女之类的事?” 谢亦摇摇头,仿佛受到了莫大委屈一般。 “噗嗤!” 船舫上众多女子见此,都忍不住发笑,有人笑的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 “十二郎,我都说让你来你偏不来,你看看,这不比猴子骑羊有意思吗?” 珠儿瞥见站在另一侧的少女,拉着她的手臂,指着谢亦说道。 少女身着广绫锦霞纹大袖衣,梳着飞云髻,簪着一支镂空雕凤钗,身形高挑纤瘦。 腰间还斜挎着一柄长剑,只不过生的是芝麻大饼脸,脸上还有好多粉刺。 唯独那双乌溜溜的眼眸,颇具神采。 她叫裴映真,户部侍郎裴坚的千金,道德宗乹云子的真传弟子,如今已迈入炼神返虚,久在道德宗里清修,极少下山。 而她的哥哥便是裴击浪。 “珠儿,你就饶了我吧,我可没有兴趣陪他这个丑鬼胡闹。” 裴映真躲开她的爪子,嫌弃的说道,她与珠儿是闺中密友,两个人是无话不谈的姐妹。 谢奈何闻言,顿时脸色涨红,愤恨的咬牙切齿,他虽然是个胖子,但长得并不算丑。 “你……” 谢亦气结,伸出肥硕的拳头,指着裴映真,半晌没说出来一句话。 而另一边,宗元也已经走了出来,不知道为何,他的火气今天特别大。 平时也不是闹事的料,难道赌博输红了眼,找人撒气? 此时宗元已经和一位名叫白宇的青年打了起来。 宗元五指张开,一泓水轮在指间转动,水光粼粼,如同镜面,散发出冰寒彻骨的杀机。 而在他周围,则环绕着一圈蓝色的剑气,这些剑气呈现圆弧状,在他身体周围旋转不休。 第一百六十五章:大乱斗 宗元术诀掐动,江面上一个浪头骤然升起,猛地拍向白家画舫,船身摇晃,船上的几位公子小姐纷纷尖叫。 “宗元,你敢!” 白宇暴喝一声,身形如电,一跃到空中,手中的折扇化作一柄利剑,斩落而下,带着凌厉的锋芒。 两股强劲的气息碰撞,轰隆一声巨响,江面上激荡起滔天巨浪。 宗元手掌翻飞,指诀快速变幻,那些剑气越发凌厉,一道又一道的斩落而下,似乎想要把白宇绞碎成肉沫。 江上的画舫逐渐被吸引过来,围看热闹,诸多豪门弟子站在甲板上起哄叫嚣 “打啊!打死他!” “算我一个,宗少爷加油,干死他丫的!” “下死手哇,弄残他!” 众人起哄不断,甚至还有几个好事儿的纨绔子弟也加入了战斗,一时间瞬间变成了混战。 江上风云涌动,各种天价法宝不断交织,绚烂夺目。 甚至有些吸了五香散的豪门弟子更是指挥着大船撞向其他的画舫,使得场面愈演愈烈。 风波江两岸险峰崖立,江面狭窄扭曲,宛如蛇牙森森交错,十分凶险。 此时,城里闻讯赶来的看客越聚越多,将整条风波江都包围起来,所有的船只纷纷避退,生怕受到牵连。 江畔的山崖上也站满了人,各自遥望着江上的打斗。 一时江浪滔滔,鼓乐齐鸣,似乎天地间都充斥着肃杀之意,每一次碰撞,都有鲜血四溅,惨呼声、怒骂声、惊呼声,不绝于耳。 向北的一个悬崖上,一个五短身材的男子抱着酒坛,醉醺醺的坐在地上,嘴里含糊不清的喊道 “这群狗日的玩意儿,老子还在睡觉呢,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刘渭老兄,听说前阵子你又养了个美娇娘,怎么样?是不是比那什么苏家的女儿漂亮许多?” 他旁边一个高壮汉子搂住他的肩膀,笑嘻嘻问道,语气酸溜溜的。 刘渭醉眼一翻,并不搭理他,依旧仰头灌酒,口里嘟囔着 “这酒不够醇厚,没有陈酿的感觉。” 那高壮汉子笑了笑,递给刘渭一个造型奇异的坛子,笑呵呵说道 “刘渭老兄,这是我从荒州带回来的好东西,你尝尝?” 刘渭鼻尖耸了耸,一把抢过来,狂灌了几口,脸色微红,哈哈大笑,说道 “好酒,真他妈好酒,入喉辛辣,却绵长悠远,真他娘的痛快!” “到底还是竹林六子之一的酒中仙刘渭,果然名不虚传,不知刘兄觉得谁会赢啊?” 高壮汉子见刘渭喝完了,再度拿出一坛子,给刘渭斟酒,问道。 江上啸声不绝,甚至还有人放出自家豢养的妖兽,嘶吼咆哮,掀起巨浪,水花飞溅,景象骇人无比。 道道异术秘法绽放爆炸,甚至还有人祭出族老代打,一时间光芒闪烁,照耀四方。 刘渭摇摇晃晃地走到悬崖边缘,伸出脑袋往下观看,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喃喃道 “白宇肯定要败,老子可是亲眼看着那白宇从三品掉到四品,现在最多和宗元差不多。” 水流湍急,厉风劲吹,波前仆后继地拍击崖岩,卷起千百丈水花。 裴映真与珠儿提前封闭了听觉,一些豪门女眷可不掺这趟浑水。 两人抓了把瓜子躲在角落嗑着,兴致勃勃的看戏。 与此同时,一阵妖媚的笛声忽然响彻江面,百转千回,娓娓靡靡,有些世家子弟中招了。 白花花的大米在蠕动,场景相当的萎靡。 一些还在交战的画舫各用术法,封住船底漏洞,彼此来回游走,寻觅对手的破绽,准备趁机攻击。 一道道江流被操控而起,升腾而去,或者砸落,或者冲刷。 总之,江上水浪滔滔,风雨交加,仿佛末世降临,一片狼藉。 “喔,音攻能使成这样吗?” 裴映真看到眼前一群蠕动着的白花花的大米有些无语,有些豪门是弟子就喜欢滥情。 她曾经遇到过很多,但是,音攻能让白米变成这样的……倒是很少见! “映真,你不参加吗?” 珠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钗横鬓乱,身边围着三四个米粒,媚态横生。 “……你开心就好。” 裴映真无奈地看了珠儿一眼,光天白日之下,难道她就真的一点都不害羞吗? 风波江外,一艘挂着画舫缓缓驶来,由远而近,楼渊与段峯站在甲板之上,不断的交谈着什么。 谢亦犯起贱来,数息之间,画舫在颠簸的巨浪中逼近楼渊所在的画舫。 护卫瞧见是谢氏座舟,犹豫着不敢阻拦,任凭他驶来。 “轰隆!” 画舫的尖角猛地撞中了楼渊的画舫,顿时,整个画舫剧震,左侧船舷裂开,江水狂涌而入。 楼渊忽地一个趔趄,身躯失衡,急忙拉住栏杆稳住重心,却还是被江水冲得跌跌撞撞。 “小公子,快和我走,我等行藏已露,对方故意驱船撞上来,若是留在这里,恐有危险。” 段峯急忙扶住楼渊,沉声说道。 “为何要避开?我偏偏不走!” 楼渊反倒推开段峯说道。 “小公子,不可胡闹,对方有备而来,分明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为难小公子,小公子地位尴尬,若是被他们盯上,今夜必有祸事。” 段峯低声劝诫道。 楼渊闻言眉头皱紧,大齐门阀最讲究出身,他现在是私家子,若是堂而皇之 的出现在人前,免不了遭到嘲讽和鄙夷。 “我若离开,岂非显得我胆怯怯懦?我倒是想会一会他们。” 楼渊坚持道。 段峯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 “既然如此,属下便舍命陪君子吧。” “哪来的贱民,胆敢冲撞谢家的船驾?” 宗元立在舫首,厉声喝道,眼眸中寒光凛冽。 而谢亦只是呵呵一笑,对于宗元的表现很满意,他是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大。 反正天塌下来自有族里的老家伙们顶着,也不用担心什么。 楼渊站在船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围观的众人瞧见一场龙争虎斗被莫名打断,禁不住起哄叫嚣。 “尔等贱民手执利器,莫非图谋不轨?” 宗元怒目圆睁,冷声叱问,气势汹汹地走上画舫。 “管事儿的呢,让管事的出来接我,否则我通通拿你们下刑部大狱。” 宗元环视周围,厉声喝道,神情极其张扬。 “阁下是哪家子弟,竟敢这般嚣张跋扈?” 画舫二层传来段峯威严的声音,声音虽轻,却字字铿锵,如同金石敲击。 震荡人心,令宗元忍不住心脏一缩,脊背发凉。 “从什么时候起,刑部改姓宗了?” 段峯缓步走下舷梯,面色阴沉如霾,眼睛眯缝起来,隐有杀意透出。 第一百六十七章:无德无耻之人 “哎呀呀,这不是武安侯府的门下侍郎段峯吗?” 宗元后退一步,眼珠一转,笑容满面地说道 “原来段大人也在此处啊……那真是巧了!” 他顿了顿,又道 “就是不知道段大人身边的人是谁,让我猜猜,传说武安侯有一个私家子流落民间二十多年,难不成是他回来了?” 宗元的言语嘹亮,在两岸崖壁之间回荡,四周陷入了短暂的静谧。 片刻后,哗然四起。 “真有意思。” 刘渭索性坐下来,屁股挨着崖边,两腿随风晃动,好整以暇地看戏。 下方便是百丈目眩江渊,巨浪翻滚,水花激溅,仿佛一只洪荒猛兽蛰伏在暗中,令人心惊胆战。 谢亦两眼放光地盯着船上对峙二人,这出戏似乎比想象中还要精彩。 宗元嘴角微勾,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继续煽风点火道 “此人来路不明,一个低贱的私家子罢了,血脉混杂,伤的可是我大齐高门大户的脸面啊!” 围观众人像炸开了锅一般,纷纷议论起来。 武安侯世袭罔替,掌管五十万兵权,镇守边关数十载,深受皇恩宠信,朝野之内没有人敢小觑他 如今听宗元贬损温家子嗣,自然乐得看热闹。 “宗公子,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武安侯府的家事与你何干?” 段峯眉宇紧蹙,几欲动手,但碍于对方的身份和背景,到底不曾贸然动手。 “段大人,您贵为武安候门下侍郎,当恪尽职守才对,怎么能寻来一个低贱子弟,脏了我们的眼?” 宗元故意将“低贱子弟”四个字咬重了读音,讥讽味道浓郁,引得四周一阵窃笑。 段峯耳听四面,心头也为之一沉,被宗元这么撕开脸一闹,不仅会给温家招惹祸患,更会连累武安侯府颜面扫地。 “依我看,世家的脸倒是被你给丢尽了!” 楼渊此时已在侍卫的帮助下更衣完毕,身着云绫锦衣圆领袍,外罩玄色披风,腰系玉带,乌黑长发用红绳束起,清俊秀雅。 他负手立于甲板之上,眸若寒星,薄唇微抿,浑身散发出一股矜傲之气。 “你是谁?” 宗元眼皮跳了跳,心里涌现一丝不祥的预感。 “根据杂道集记载,战国时期,赢母遇祖龙而生政。” 楼渊缓缓开口,眸光锐利如剑,一字一句道 “照你这么说,始皇帝也是来路不明,血脉混杂之人?” 宗元被堵得哑口无言,脸色涨红,恼羞成怒道 “你个野种,有什么资格教训本公子!” 楼渊目光陡然变冷,一步跨前,右臂闪电般探出。 宗元吓得亡魂皆冒,赶忙向旁侧躲避,奈何速度慢了半拍,肩膀硬生生挨了楼渊一拳。 咔嚓—— 骨骼错位声响起,他捂着疼痛至极的肩胛,惨白的脸上布满了汗珠,眼眶迅速充斥血丝。 楼渊抬脚踢在他膝盖上,迫使他跪在甲板上。 楼渊抓着他的衣领,居高临下地望着宗元,声音冰冷如铁。 “你刚才骂我野种,该当何罪?” 宗元双眼喷火,额头青筋暴跳,挣扎反抗。 楼渊单手按着他的脑袋,任凭宗元如何反抗,都毫无办法。 围观众人看呆了眼,这人好霸道,一言不合就把人打趴下,实力强悍得离谱。 宗元嘶吼着 “你竟然敢打我,你废了,我爷爷可是工部侍郎,你敢打我,他绝不会饶过你的。” 他愤怒地瞪着楼渊,表情狰狞,恨不得将楼渊碎尸万段。 “哦,要不然我跟你讲讲道理?” 楼渊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突然松开手。 宗元扑腾一声跌落在甲板上,狼狈不堪。 “先别急着求饶。” 楼渊嘴角挂着笑容,继续说道 “你藐视始皇帝,无德,你冲撞客船,无礼,你揭人家私,无耻。” 楼渊袍袖一甩,动姿潇洒,继续说道 “一个无德无礼无耻之人,岂非丢尽了世家勋贵的脸?” 四下里瞬间鸦雀无声,江上舫船,岸边亭台,世家贵女们杏眼痴迷,忽闪忽闪地盯着搂渊,眼前这少年生的实在是太过耀眼夺目了。 宗元神色阴翳,咬牙切齿地看着楼渊,心里已将其列为死敌。 “我再问你一次,你服不服?” 楼渊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平静问道。 宗元脸颊扭曲,心中怒火熊熊燃烧,他虽然是纨绔,却从未遭受过这等侮辱。 但是……他怕了! “我服了!” 宗元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妥协,楼渊很可能会杀掉自己。 宗元待楼渊放松警惕之时五指间术诀变幻,突然一扬手。 咻! 一枚银针破空射出,直奔楼渊喉咙。 这银针乃是一件上品法器,名为飞鹤针,蕴含奇毒,专攻咽喉,哪怕是化神高手被刺中,顷刻毙命。 “嗯?” 楼渊眉毛挑了挑,并指为刀,在脖颈处横挡。 铛! 银针掉在地上,弹跳两下便黯淡无光, 楼渊伸手拾起银针,眼睛眯了起来,嘴角泛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阁下玩这下三滥的手段,不觉得卑鄙无耻吗?” 宗元面容抽搐了一下。 他确实不喜欢武学修行,所以才偷偷学习了些旁门左道,练习暗器功夫。 但他绝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你胡说八道,我这叫兵不厌诈,你这种乡巴佬根本不懂!” 宗元梗着脖子狡辩道。 楼渊摇头叹息,失去了耐心,懒得跟他多费唇舌。 他一手扣住宗元的脖颈,提着他的领口,另一只手按在他胸膛之上,猛然发力。 砰! 劲力透体而出,贯穿他的肺腑,剧烈绞痛让宗元面孔扭曲。 “锵——” 剑鸣声起,楼渊祭出木剑,也没有使什么厉害武技,简单粗暴地劈砍。 噗嗤! 剑锋入肉,鲜血飙飞,宗元闷哼一声,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随即眼睛睁大,气息全无。 “少爷死了!” 护卫们慌张大喊,纷纷拔剑围住楼渊,一股脑的冲了过来。 “找死。” 楼渊挥舞木剑,剑势凌厉如风,眨眼间斩翻了三四个护卫,鲜血淋漓。 围观群众早就退远了,惊骇不已。 “操他仙人板板,这小子剑法如此老辣,难道打娘胎里就开始练剑了?” 刘渭忍不住爆了粗口。 “这小子的剑招太诡异了,快,拦住他!” 众护卫惊恐交加,纷纷拔出武器,朝着楼渊砍杀而去。 楼渊不闪不避,仗着自身优势,以一敌众,片刻后,就解决了大半护卫。 剩下那几个也不敢再靠近,远远地站在原地,畏惧地望着楼渊。 楼渊掸了掸衣襟上沾染的血迹,持剑立在原地,但是没人敢上前。 第一百六十八章:一剑 身边那高壮汉子也直起身,脸上露出惊讶道 “剑法纯熟倒也罢了,最惊人的是流露出来的剑意,居然有了一剑破万法的味道,背后一定有名师指点。” “一剑破万法?” 刘渭听见这话愣住了,狂笑了起来,满地的打滚,差点滚下了悬崖,癫狂的手舞足蹈道 “壮哉壮哉!当浮一大白!看来我大齐日后又会出一位可以媲美荒州羽族妖修的绝世剑客!” 周围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除了天赋和努力外,更重要的还是机缘造化。 每隔百年,各州都会诞生一批剑客,或许天赋一般,但是他们却有名师指导,传授他们高深莫测的剑道真谛。 若是有人能够悟通某种剑道真义,便能踏出最关键的一步,达到登峰造极之境界。 楼渊今日展现的剑道造诣,令众人震撼。 他们甚至觉得,如果给楼渊二十年的时间,他未必比不过荒州的妖修。 世间剑法之道千千万,有人走的是重剑无锋,有人走的是轻灵缥缈,也有人走的是杀伐狠戾的路数。 楼渊的剑招虽然简单直接,却胜在干净利落。 一剑,便可开天,摧城,斩仙,断山河! “好嚣张的小辈,即便你是温谷风的亲儿子,今日也有要有个说法!” 有一人直掠数丈,跨空而来,落在甲板上。 此人须发皆黑,眼睛狭长,鹰钩鼻,双脚踩踏在甲板上,竟让整个船体微微摇晃。 他的双目中射出两束锐芒,仿佛实质,一股灼热的精神力透体而出,犹如岩浆一样,席卷向楼渊。 楼渊只觉一下子陷入了烈焰火海之中,四周全部被炙烤的扭曲了起来。 段峯一步跨出,将楼渊护在身后,周身火炁涌动,与对方针锋相对。 “守大人,请自重,莫要落下个以大欺小的恶名。” 段峯冷声喝道,双眸中喷出怒火,这人居然用精神攻击,想要伤害他家小公子。 楼渊毕竟根基尚浅,精神力也并非很强,抵抗不住。 若不是段峯替他挡下这一击,他恐怕已经受伤了。 双方四目交击,气势攀升,眼看便要交手,来人忽而大笑,沸腾的气浪瞬息平复,他负手而立,笑道 “段大人,何必动气呢,刚才我也是情急,失礼之处还望恕罪啊,宗某只是来瞧瞧武安候这二十年来藏着掖着的私家子,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目光转移到楼渊的身上,饶有兴趣的盯着楼渊,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一样,啧啧称奇道 “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剑法造诣倒是不俗,竟然能杀了我儿,有点本事。” 此人名叫宗守,是宗家的族长,估摸着实力在炼神返虚。 楼渊眉毛一挑,淡淡道 “宗世伯,你儿子他是死于我剑下,咎由自取罢了。” “哦?” 宗守诧异的瞥了楼渊一眼,随即哈哈大笑道 “你杀了我儿,我不怪你,但是,复活我儿的费用,你总该拿出来吧?” 宗家乃家底丰厚,富可敌国。 宗元是宗家嫡系血脉,是宗守唯一的儿子,楼渊没有听说过人死还能复生的,不禁哂然道 “世伯未免把我当成傻子,人都死了,怎么复活?” “呵呵……” 宗守皮笑肉不笑,阴森森道 “人死了不代表不可复活,我自有有办法救回我儿的命。” 楼渊皱眉道 “世伯莫非想要钱?” “我不缺钱,且你也拿不出来。” 宗守嗤笑道,他伸手朝虚空中抓去,顿时一团灰蒙蒙的雾气凝聚出一个圆球,散发着一丝诡异波动,其内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 这颗圆球一闪而逝,飞入他手心里消失不见。 这颗圆球便是宗元的魂魄,宗守用秘法封锁了他的魂魄,保留了他最后的记忆,只为找一具肉身罢了。 “只不过是区区肉身,不要紧张,我不会夺舍你的躯体。” 宗守拍了拍手,语气平静的说道。 他的目标是温谷风,至于温谷风的家眷,他没有放在眼里。 温谷风一死,就算温家还剩几口人,宗家也不惧,一口吞掉便是。 楼渊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若是夺舍,那麻烦就大了。 “切……没意思,散了吧,散了吧。” 有世家弟子失去了兴致,纷纷离去,风波江上画舫各自分道扬镳,逐渐远去。 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艘画舫停靠在哪里。 画舫不大,装饰简朴,无任何华丽装饰,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只是一般的游舟而已。 而此时陆无忧正坐在船舱中,她手中端着一杯茶,细细品茗,神色悠然,只是偶尔咳嗽几声,顺带咳出鲜血。 “小姐,您不要紧吧,真的不告诉老爷和大少爷吗?” 玉壶走了过来,扶住她,担忧的问道。 “没事,我心里难受,憋闷得慌。” 陆无忧摆了摆手,缓缓站起身来,她抬头望着远处离去的画舫,看了一会儿便收回了目光。 “小姐,我听宗氏丫鬟说今儿的游湖来了一个人,特别像杨先生,而且我还听说杨先生是武安候的私生子,我们要不要去拜会一下他?” 玉壶低声询问。 “应该不可能,杨先生是个儒雅文士,哪里会是武安侯府的私生子?” 陆无忧不以为意的说道,紧接着又咳嗽起来。 “可是据说那个人和杨先生的面容有六七分相似,连身形都有些相似。” 玉壶迟疑道。 “普天之下,模样相像的人多了去了,不必理会,不过去拜访一下也不是不行。” 陆无忧脸上露出一抹病态潮红,嘴唇苍白的吓人,她挥了挥手道。 “嗯,我知道了。” 玉壶答应了一声,随后退了下去。 ………… 云州,云中县,五味斋里。 绣娘做吊死鬼状,舌头耷拉着,七窍流血,脸色铁青,飘在半空中。 绣娘看着不远处拿着扫把清扫院子颜卿,枯瘦的手里盘着一对惨白的眼珠子,当下就想吓一下这个书生。 “我好恨啊……” 绣娘尖啸,突然猛地扑出,化作一团浓郁的阴气扑向颜卿。 “阿嚏,怎么这么冷啊。” 颜卿打了个寒颤,揉了揉鼻子,随手从袖子里抽出一条白帕子擦拭了下汗水。 “莫不是初春着了风寒?若是耽误接下来的考试可不妙了。” 他喃喃自语了一句,继续扫地。 “咦,这是什么情况?他看不见我?” 绣娘呆滞的看着颜卿,不解的自语道,随即她心念一动,再次扑向颜卿。 结果却依旧和前几次一模一样,颜卿完全没有反应。 绣娘有些沮丧,只好将自己的头掰了下来当成球踢。 颜卿早在去年冬天的时候经过杨岱同意,就住进了五味斋里,为的是能安心备考,初春就要入建康参加春闱大考。 第一百六十九章:人与龙 只不过颜卿总感觉这个宅子冷飕飕的,好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但是自己总是看不到,这让颜卿很是郁闷。 同样郁闷的还有绣娘,吓不了人的感觉实在太不爽了。 “咚咚咚……” 这时五味斋的门外传来敲门声。 颜卿听到后,立马放下扫把,走过去打开门,就见门口站着一名身着玉锦龙纹锦袍、腰缠金缕带、头戴紫玉冠的年长之人。 年长之人大约八九十岁,脸色红润,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 而他此刻正用审视的眼神望着自己,又望向另一边拿着自己脑袋当球踢的绣娘,眉头一皱,显得颇为厌恶。 年长之人似乎欲动手,但是刚出袖便又停下来了,因为他见眼前这个女子虽是阴司恶灵,但本性不坏。 且身上煞气并不重,如果贸然杀她,定为不妥,凡事都讲究个缘法,如今既遇到了,那么便与其交谈几句。 “您好,您是?” 颜卿礼貌的问候对方,毕竟这位年长之人看起来真的和蔼可亲。 年长之人见颜卿只是略一思量,就展颜一笑,拱了拱手,和善的说道 “想必你就是杨先生口中的县中好友吧?敢问夫子姓名?” “您认识岱哥?” 颜卿诧异的问道,没想到这位年长之人竟认识杨岱。 “自然,我跟杨先生相熟已久,如今特来拜访。” 年长之人温声的问道,完全看不出他刚才要出手灭鬼的模样。 颜卿见此赶紧邀请年长之人进院,而绣娘的余光刚好瞥到颜卿邀请年长之人进院,虽然瞧不出年长之人的底细。 但是只见他通身的衣物,无一不精美至极,更何况这等华丽贵气,也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做到。 所以绣娘猜测对方应该是个富商之类的。 想到这里,绣娘顿时想吓一吓这个年长之人,于是悄悄的飘了过去,准备在年长之人的背后给他来个突袭。 可惜绣娘还没靠近对方,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了回来,绣娘直接撞倒了墙壁,摔的七荤八素。 绣娘心里一惊,发现自己被这股莫名的压力定住了,动弹不得。 而且自己的魂体竟然越来越淡,隐约间快要散掉。 这下绣娘害怕了,急忙朝颜卿求助,可惜颜卿却丝毫未察觉,只顾着招呼这位年长之人坐下,并泡茶待客。 绣娘见此,彻底慌乱了,拼命的挣扎,却根本没有作用,魂魄随时会消失。 绣娘知道这次自己真的惹怒了这位高人,如果再不想办法解决,估计真的会死。 “啪~” 也就在这时,年长之人笼罩在袖子里的左手打了个响指,那种莫名的压力瞬间消失。 绣娘终于得救了,跌坐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浑身颤抖,目露恐惧之色的盯着这个年长之人。 而年长之人从始至终就没有看过她一眼,只是在与颜卿谈笑。 “小生不知老先生姓名,亦不知老先生在何处遇上过岱哥?” 颜卿微微颔首,恭敬的询问。 “呵呵……我们算是忘年交吧,杨先生常提起你,至于我吗?老头子姓敖名钦,曾经在雨中偶遇过杨先生,他教了我许多。” 敖钦淡笑着回答。 颜卿听闻此话,眸光闪了闪说道 “原来如此,不过岱哥行踪不定,已经一年没有回来了,小生也不知道他现在居何方。” “这么久没回来了吗?” 敖钦低喃,语气中透着些许伤感,颜卿见此疑惑的问道 “敖老先生,您怎么了?难道岱哥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敖钦抬起头,摇了摇头 “没什么,老头子这里有自家酿的好酒,想送给你品尝一二。” 说着,敖钦从袖子里取出两坛子酒递给颜卿。 这两个坛子颇为奇异,整体呈青绿色,颜卿打开封泥后,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颜卿深吸了口气,忍不住赞叹道 “好酒啊!不知这是何酒?” “普通米酒罢了,自家用土方子酿的,也算是家乡特产,你若喜欢,尽管拿去。” 敖钦淡笑,将坛盖打开,霎时一股醇厚绵软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敖钦自然没有撒谎,这种酒名叫龙涎酒,确实是他自己的龙涎所制。 凡人若是有缘得到一杯就已经是莫大的缘法了,更不用说水族了,这比苦哈哈的等着喝龙尿强太多了。 就是仙道高人也眼馋啊,龙涏酒可是绝好的滋补酒品。 只是颜卿不知道罢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老先生。” 颜卿迫不及待的倒了一杯,仰头喝了一口,入口柔滑甘甜,回味悠长。 颜卿不禁陶醉的眯了眯双眼,一股热力在身内流窜,脸颊升起红晕。 这种感觉真是妙哉,比市面上买的酒水强上千百倍。 “酒虽好,但请夫子不要贪杯,小酌怡情,大饮伤身。” 敖钦见颜卿这般喝法,好心叮嘱道,这夫子也不怕醉死,竟然这般豪饮。 颜卿点了点头, “敖钦老先生放心,我知晓。” 随即颜卿又斟满酒杯,递给敖钦,敖钦欣慰的笑了笑,接过后喝了一口,随即赞赏的点头道 “嗯~果然好酒,不错。” “嘿嘿……” 此时颜卿已经醉醺醺的,趴在桌上不知道在笑什么。 “既然如此,老头子就告辞喽,那小鬼,老头子也请你一杯吧。” 说完,敖钦又凭空变出一盏酒盅,倒满龙涏酒递给绣娘,绣娘见此,连忙摆手拒绝,她不会饮酒。 可她根本拒绝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喝下这杯酒,结果酒刚咽下,就觉得浑身火辣辣,烧的难受。 敖钦见状,淡笑道 “你的魂体很脆弱,要好好补补,说不定将来未免不可能成保家仙儿与门神呢!” “嗷~~” 从敖钦的嘴中发出了一声龙吟,声音清亮而嘹亮,仿佛穿破云霄。 绣娘呆若木鸡,半晌回不过神来,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位老先生竟然是一条龙! 此时的敖钦已经化为一条千丈长的白龙,盘旋在天空之上,一双龙眼睥睨着下方的小院。 龙须舞动间带起阵阵风浪,吹得房屋东倒西歪,飞沙走石。 绣娘看着天上的敖钦,早已经吓傻了,而颜卿迷迷糊糊间睁开微醺的醉意,抬起朦胧的醉眼望向天空中的白龙。 而白龙也看了一眼颜卿,迅速隐入云层之中,消失不见了。 “龙……真的有龙……” 颜卿醉的厉害,脑袋昏沉沉的,只记得刚刚似乎看见一条龙,嘴中胡乱的嘟囔着。 而绣娘此时却是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第一百七十章:乌衣巷 第二日黎明 “喔……噢噢……” 颜卿自然而然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在身上竟然没盖着任何东西,就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颜卿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看周围,发现还是五味斋的院子,石桌上还摆了酒杯,他昨晚居然喝多了? “怪事儿,莫非我只喝了一杯就醉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颜卿嘀咕了两句,摇晃着脑袋站起身准备去厨房里弄点吃食。 他仔细回忆着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位敖姓老先生来找杨岱,然后与他喝了一杯酒,这之后的事儿,颜卿却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罢了罢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一会儿还要去学堂教书,这一身酒气可别给人瞧见了才好!” 颜卿摇摇晃晃的朝厨房走去,却没看见绣娘缩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昨晚的事儿带给了绣娘一点点极大的震撼,以至于现在心脏仍旧怦怦直跳,久久无法平复。 那位年长之人竟然是一条真龙!自己还胆大包天的去吓他,怎么敢的啊! 绣娘现在整个脑海里都是一片混沌,她感觉自己就像做梦一样。 绣娘一边担惊受怕着,一边暗暗庆幸,好在对方并没有把自己当回事,否则她恐怕就完蛋了。 几个时辰后,云中县的学堂里,今日并无学子读书声。 学堂上的学子中,一小半年龄偏大的学子 都离开了,因为家里不能没有他们,他们还赶回去播种。 剩下的一些学子得到升学机会,前往了邻县几个知名的书院深造。 如果考试通过,他们将有机会留在城里,或者被某个书院录取,毕业后可以谋个差事。 所谓的升学机会便是每年县衙举行考试,选拔出三十六名优秀学子,由各乡镇推荐,然后送往各县府参加乡试,最终决定留下哪个县府。 而且乡试必须是秀才级别,因为只有秀才以上,才具备引荐资格,否则就算通过乡试也没用,因为没有文凭。 此刻堂内的学童们最小的只有七八岁,大部分都是十四、五岁的模样。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贫苦农户的孩子,虽然家里贫困,但是他们的目标都是要考取功名,走出大山。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让父母和弟妹跟着自己过上好日子,而不再为了填饱肚子而奔波。 颜卿没有说话,只是在夫子案桌前提笔书写文章。 颜卿的字迹蕴含了一丝洒脱和随性,笔锋流畅看上去十分漂亮。 而颜卿书写的时候,脸上也露出一抹轻松之色,仿佛遇到什么喜事般,眉梢上扬,透着一股兴奋之色。 良久之后写完一篇,则将之轻轻吹几下,使得墨汁更快变干,然后放置桌前一边。 今天,云中县学堂的颜夫子,要给每一位学子与夫子写一封告别信。 颜卿写完后将信封闭合放到一旁,叠加到案桌那头,已经有了厚厚的一摞。 整个学堂上鸦雀无声,静谧异常,学子静坐,没有任何孩子打闹。 没有交谈,就连呼吸声都很小,似乎害怕吵到颜卿。 这是学子对老师的基本尊重,也是一种学识的体现。 大约又过去半个时辰,颜卿才将笔放回笔架之上,等待最后一张纸上墨迹干了后入封放好。 颜卿抬头望向众学子,微笑说道 “好了,书信共有二十份,下课后,你们每个人都拿一份。” 颜卿说道,顿了顿继续说道 “夫子明日就不来了,今日给你们讲最后一课,读圣贤书,知礼义廉耻。” “然,当今世道,想要推行仁义治国,难,难如登天;然,若不懂得知恩图报,又枉费圣人传授的道理!” “夫子我好歹也是曾经解试甲等第三,此番入建康春考自是有信心的。” “若能再进一步就能日后施展心中抱负,桃李一世育百代,若是为官,亦能惠及后世。” 这些年来颜卿在周边十县都有了一些名气,因其教书育人很有手段,经授学子多数都获益匪浅。 听了颜卿的话,学子们纷纷低头思索,许多人都认同颜卿的观点。 颜卿望向学堂外园中的竹林,眼神飘渺,陷入沉思。 虽说心中没有忐忑,但也有一些紧张,他越来越觉得,天下学堂众多,夫子良莠不齐。 如果自己能够教好这些孩子,那就是对百姓的福音了! 颜卿收敛情绪,自己走后,代课的夫子也已经确定下来,是从隔壁的县调来的。 叫孙玉恒,是个四旬左右的男子,身材略显肥胖,看着有些憨厚。 时间到了学堂下课,学子们纷纷要回去了,颜卿就站在院子里,将属于学子的信亲自交到他们手中。 也会针对个别比较优秀的学子,特意嘱咐一番。 这次离开,下一次相聚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将来能够成为大齐社稷栋梁,造福一方。 离别总是伤感的,颜卿将该吩咐的全都吩咐了,这才转身离开。 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原本安静的学堂突然响起一阵哭泣声,颜卿的脚步停下,回过头看向学堂内的学子,叹息一声,挥袖离去。 ………… 建康朱雀门以南,毗邻淮河畔,这条巷子名叫乌衣巷,曲折蜿蜒数十里。 月光清照,高墙幽邃,马蹄声踏碎夜的宁静。 马车在幽长的胡同里缓慢穿梭着,偶尔传来一声马嘶鸣,嘶鸣,在寂静的夜空下,显得有几分刺耳。 这里朱阁绿瓦,雕檐斗拱、飞檐翘脊,瑶台琼庭尽皆融汇其中。 “小世子,这里便是名扬天下的乌衣巷,我大齐门阀世家皆聚集在此地。” 段峯掀帘而入,对着马车内正襟危坐的楼渊恭敬说道。 马车内的楼渊闻言,挑帘望向窗外,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冷意,嘴角勾勒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呵呵,好一个名扬天下。” 段峯面色一滞,垂首不语。 “小世子,您要不先歇息一会?到了地方,属下再唤您。” 段峯问道。 楼渊闻言,轻轻摇头,又看向左面的墙壁,只见一只只兽曈从两旁的墙上接连睁开。 兽眸交错投射,若是,无数妖兽的妖魂镂刻在青石砖上,哀嚎嘶吼着,令人胆寒。 “小世子勿怪,这是仙道高人从荒州拘来的妖兽魂魄,共计八万零九千余魂魄。” “全都封印在乌衣巷里,一旦有低贱下民靠近,妖兽就会苏醒,撕咬他们,直至吞噬他们。” 段峯小心翼翼的解释道,并掏出一枚锈迹斑斑的古符递给楼渊。 “这是识别符,还请小世子收好。” “嗯,这倒是稀奇。” 楼渊淡淡应了一声,拿了过来放好,便不再言语。 马车内一片死寂,气氛压抑,段峯只得闭口不言,继续驾驶马车向前。 第一百七十一章:侯门深如海 一片厚厚的乌云飘过,遮住朗月,马车在武安侯府大门前停下。 一个身着褐衣小厮早已守候多时,见段峯的马车到来,赶忙迎了上去,开口说道 “段管事,您可回来了,老太太,太太,姑娘小姐们都等你们多时了。” 段峯闻言眉头微皱,沉声道 “怎么不让她们先睡,这都什么时辰了,老太太身子骨不好,若是熬坏了身体,看我怎么责罚你。” 那小厮苦着脸,无奈说道 “这我也没办法啊!大人也知道老太太的性格,谁劝都没用,今晚非得等着见到您与小世子才肯睡觉。” 听了小厮的话,段峯点了点头,随即走到马车后,伸手扶着楼渊下车。 “小世子,到了。” 楼渊闻言抬眸扫视了一眼四周,发现这处宅院比想象中还要大些,从外面看不出什么。 两人正欲从正门进入,小厮却拦住了他俩,语气为难的说道 “段大人,太太的意思是从后门进,毕竟是私家子嗣,不宜暴露于人前,还请大人理解。” 闻言,段峯脸上神情顿时阴沉了几分,转瞬间恢复平静。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小兄弟带路。” “哪里的话,段大人请,多谢段大人体谅小人,不然三太太又要打小人板子了。” 小厮说完,领着楼渊和段峯朝右边绕行而去。 穿过一个拐弯后,一座精致的小桥出现在视线里,小桥两侧种植了许多桃花树,枝繁叶茂,将整个小桥笼罩起来。 桃红柳绿,映衬着月华如水,颇有江南美景之感。 桃林深处,有一栋木制小房子矗立着,房门紧锁,看不出屋内有何动静。 想来这里就是后门了。 小厮推开虚掩的木门,对着楼渊与段峯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小厮悄悄瞥了一眼芝娘与楼渊,对段峯悄声耳语了几句。 段峯神色一滞,问道 “侯爷呢?” 小厮闻言,尴尬说道 “侯爷的病又加重了,下不了床,如今府内上上下下都由韫二奶奶主持中馈。” “老太太思念小世子心切,听说有了小世子消息后,便日日盼着,天天念叨着,耳根子能磨出茧了。” “昨儿夜里,侯爷实在撑不住,昏死过去,刚醒没多久,侯爷便又犯病了,连药方都换了好几次,实在不见效……” 说着,小厮叹息摇了摇头,满脸愁容。 段峯闻言,面色更冷,对小厮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小厮见状,松了口气,恭敬地退下了。 待小厮离开,段峯转头望向楼渊,开口说道 “小世子,为图大业,想要你娘亲堂堂正正进出侯府,就要忍得一时荣辱。” 楼渊抿唇未语,只是眼底划过一抹厉芒,随即敛尽,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机,若是现在被人发现,他是假冒世子,必会惹来麻烦,所以他不能急。 “小世子,属下还想说的是,无论后门、正门,不过是区区两扇朱砂铜浇铸的大门罢了,想要进侯府并非难事。” 楼渊挑眉,目光落在段峯身上,似乎有些疑惑。 段峯正色道 “一进入这个门里便脱不了身了,你大可放心,属下绝对会护你周全,若你就此离去,日后休想再入士族。” “你不向上爬,便没人能帮你了,属下想请小世子记住,小世子已经无路可退了。” 听着段峯认真严肃的话语,楼渊嘴角勾了勾,笑了笑道 “放心,我既已决定,自然不会半途而废。” 见楼渊答应,芝娘也开口附和道 “我的儿,做事要有始有终啊,佛道两家的未来就在你手中了。” 芝娘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年少学艺之时,跟过一位梨园戏班的师父,他教导过我在众人追捧之下,把戏唱得有头有尾并不稀罕。” “若是唱到一半,台下没了观众,还能唱下去的,甚至唱出花儿来,才是本事,否则不过是空有其形,不堪大用。” 听了芝娘的话,楼渊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 “小世子,老太太,太太,夫人,小姐们都在等你。” 段峯不失时机地携起楼渊的手往前走去,楼渊抬步迈过高约一尺宽的汉白玉台阶,走进了那栋精致小屋里。 这算正式进入了武安候府。 庭院重重,松柏苍劲,亭台楼阁,假山池塘一一俱全。 一路曲水不绝,泛着幽香,清新雅致。 段峯时不时的介绍道 “这是人工开凿的温泉,清澈见底,常年不干,都是活水。” “这座假山叫翠竹山,山中遍栽名贵草药,还养育了各类珍禽异兽,风景极佳。” 楼渊听着段峯的介绍,望向远处,这武安侯府虽大,一盏盏暗红色的宫灯映得远处碎影斑驳。 更有不知从何处想起的蝉鸣声,衬阴森森的。 他眯了眯眼,开口问道 “诺大的侯府怎么这么阴森,莫非闹鬼吗?” 段峯听到楼渊的话,脚步一顿,差点绊倒,嘴角抽了抽,低声提醒道 “小世子,慎言,别乱说,自从侯爷从荒州重伤而归,为了静心疗伤,辞了许多粗使婆子与下人,只留了一些老仆照顾侯爷饮食起居。” 楼渊点了点头,不再询问,一路随段峯前行。 “对了,小世子世家嫡系子弟可以拥有一次前往其他小世界历练的机会,小世子,你可愿试一试。” 突兀的声音传来,吓得楼渊差点摔倒。 他转头盯着段峯,惊讶道 “什么意思?” 段峯见他反应剧烈,赶忙拉过他的手,打了一个哈哈,安抚道 “小世子别怕,届时你就知道了。” 楼渊皱眉看着被段峯握住的手,想挣开却被攥的很紧。 最后他索性作罢,任由段峯牵着他往正厅走去。 “小世子一会儿见了老太太一定要三思而后言,千万别顶撞她老人家。” 两人很快来到正厅门口,段峯边走边叮嘱,生怕楼渊一冲动,坏了计划。 楼渊淡漠点头,不置可否,段峯这才才入内禀报。 不一会儿,走出来一个身穿彤云绣麒麟锦衣的妇人,约莫四五旬的样子。 梳着飞仙髻,插着金凤衔珠赤金步摇,端庄典雅,雍容华贵。 她看到楼渊后,眸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笑了起来,招呼道 “煦儿,快进来吧,老太太等你多时了。” 楼渊颔首,随着她一同进入正厅。 一进入正厅,楼渊便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原本热热闹闹的场景竟然安静得针掉地上都能听到,显得格外压抑。 老太太坐于主位,鬓发如银,穿着一件藏青色刻丝鹤纹长袍,胸襟处镶嵌着细碎宝石,头上戴着九宝珠髻,手持赤金螭头拐杖。 老太太浑浊的双眼紧盯着楼渊,眸光复杂难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一百七十二章:一堆亲戚 而坐在老太太的左面的是一位身材丰腴昏昏欲睡的妇人,穿着玫瑰紫色百蝶穿花纹袄裙,挽着圆髻。 头上插着鎏金海棠花簪,额间坠着硕大玛瑙,看起来颇富贵,可惜眼角鱼尾纹深邃,让她的美丽减了七分。 她靠在椅背上,闭着双眼,仿佛已经睡熟了一般,只是微微睁眼,斜睨了楼渊一眼。 而她身旁,则坐着一位少妇,少妇年方二八,穿着鹅黄色撒花缎面对襟褂,腰系月牙白百褶裙,梳着垂挂髻。 插了一支赤金累丝镂空牡丹钗,面容秀美,眉眼带笑,看起来温柔大度。 她神情慵懒,手中拿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见楼渊进来,也没露出欢喜的模样。 只轻蔑地瞥了楼渊一眼,又垂下了双眼。 她身旁站着一个身着湖蓝色织锦缎面对襟褂的女孩,年纪尚小,约莫十岁模样,穿着嫩绿色撒花缎面对襟褂。 束着羊脂白玉兰花发箍,扎着双丫髻,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 正厅的左右两排各坐着女眷与族老看起来泾渭分明。 还有一些女眷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她们大多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其钗环裙袄,皆是一样的妆饰,站在一旁或低声交谈,或抬头打量他,有几名女眷脸上露出了鄙夷和嘲弄之色。 而方才与楼渊一同走进来的妇人则坐在了离楼渊最近的地方。 而段峯只是悄悄的向老太太低声说了几句后便退到了一边去,他站在楼渊身侧,恭敬地垂首等待吩咐。 “好孩子,走进些,让祖母仔细瞧瞧你。” 老太太慈爱地朝楼渊招手,示意楼渊往前走几步,楼渊闻言,迈步上前,正欲跪拜,早被老太大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 当下侍立之人,无不掩面涕泣,纷纷劝慰老太太,而老太太却恍若未觉,抱着楼渊哭得撕心裂肺 “我苦命的孩子啊……” 楼渊任由老太太痛哭流涕,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这些人做戏做的真是太不走心了。 哭声中带着虚伪,很明显是哭给老太太看的。 老太太足足哭了半晌才停歇,擦干了泪水,这才松开楼渊。 她伸手拉住楼渊的手,上下打量一番,感叹道 “像,真像果然跟你父亲长得很像啊!” 老太太的话令在座之人脸色变幻,不过很快就恢复自然。 而坐在左面的少妇也适时的接腔道 “可不是嘛!我家煦哥儿生的俊俏,简直跟他爹一模一样,只是煦哥儿性子更稳重些罢了。” 老太太闻言看了那少妇一眼,一一像楼渊介绍道 “这是你大伯娘。” 楼渊闻言微微颔首 “见过大伯娘。” “哎呀!这么客气做什么?!” 少妇热情的应下,笑得合不拢嘴,忙从袖中掏出一块翡翠玉佩递给楼渊 “来,煦哥儿拿去玩儿吧,喜欢哪种式样尽管跟大伯娘说!” 楼渊摇摇头,婉拒道 “谢谢大伯娘,小侄不缺这些东西,大伯娘留着自己戴。” “诶,怎能不缺呢?这可是我特意给煦哥儿准备的,你就收下吧,不然大伯娘可不高兴了。” “……” 楼渊沉默片刻,这才将那块玉佩接过,再次福身致谢,然后将玉佩放在了桌案上。 少妇见此,笑得愈加灿烂。 这时候,老太太拍拍手掌,一个十三四岁,身穿红衣的丫鬟捧着托盘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跟着两位嬷嬷。 两位嬷嬷一左一右,端着一个雕琢成龙凤呈祥图案的紫檀木匣子。 老太太先指着那匣子对楼渊道 “煦哥儿,这是奶奶给你准备的礼物。” 然后又望向那两位嬷嬷 “还不赶紧打开。” 那两位嬷嬷依言打开了匣子,顿时,满室金辉,耀眼夺目。 只见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枚通体莹润的白玉扳指。 白玉质地温润细腻,颜色洁净纯粹如雪,表面隐约可见青竹纹理,清雅别致。 老太太含笑对楼渊道 “这是用上好的天晶庚玉冰种打磨而成的,极为珍贵。” 楼渊淡定地伸手取出扳指,观察片刻,赞道 “这枚玉扳指倒是难得的珍品。” “煦哥儿喜欢就好,来,给你戴上。” 老太太笑容满面地将扳指替楼渊戴在食指上,随即又向楼渊介绍起在场的诸位夫人及其他女眷。 这时候,楼渊已经认全了屋内所有人的姓氏及长相。 楼渊在心底暗暗记下,面上却仍是淡漠疏离,似乎对谁都提不起兴趣。 老太太拍了拍手,一群群侍女鱼贯而入,每人手中皆端着名贵锦盒,将锦盒中的东西逐一摆放在桌案上。 这些锦盒从内而外都散发着莹莹宝光,显然里面装的绝非凡品,共有九九八十一盒 而锦盒打开后,各种珍奇异宝一件件映入众人眼帘。 如雪魄脑,赤霞珠,海棠籽玉簪,白月戥金,水相蕴元芝,地命果,壬葵水精……等等,每一无一不是世间罕见。 “这里面的东西都是给煦哥儿的,莫要嫌弃,你且拿回去自个儿留着慢慢玩。” 老太太慈祥地抚摸楼渊的头发,眼眸中溢满了疼惜。 楼渊轻笑一声,并不推辞 “煦哥儿谢谢祖母,这份厚礼煦哥儿领受了,只是这礼太过贵重,煦哥儿愧不敢收。” 说完,楼渊作势就要解下扳指送还给老太太。 老太太见状,佯怒道 “我孙儿是我们武安候府的独苗苗,这是祖辈传下来的产业,以后你就是这宅子的世子,这些都是该属于你的,你不必与祖母客套。” 老太太态度坚决,并不允许楼渊解下扳指,楼渊只得暂时收下。 一语未了,只听正厅外有一阵笑声,由远及近,最后推开大门走了进来,说道 “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实在失礼,请老太太恕罪。” 老太太闻言转头,发现进来的是一名女子,在这女子身边还围了好多丫鬟。 这女子约在二十五岁,好风流,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嵌红宝石双花结髻。 鬓角斜插着金累丝镂空雕凤衔珠钗。 身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袄、玫瑰绿撒花挑线裙、云锦披帛,腰系碧玉绦,外罩五彩刻丝攒枝莲纹薄烟纱衫。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 她步履翩跹地走到老太太身旁,扶住老太太另一侧胳膊,柔声问候道 “老太太万福金安。” 老太太抬手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欣慰地说道 “阿静今日倒是比平时早来了一炷香功夫,你和煦哥儿年纪相仿,应该能玩儿到一起去。” “煦哥儿,这是你韫二哥的嫡妻温氏,温静之,自幼假充男儿教养的,她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你和她熟悉熟悉,以后互相帮衬着些。” 第一百七十三章:滴血认亲 老太太说完,温静之冲着楼渊微微屈膝,笑吟吟道 “煦哥儿,我今儿才算开眼了,这天下竟然还有这等标致的人物,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私家的,竟是个嫡亲的。” “也是老祖宗您晚年有福,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只可怜我这弟弟命里出身不好,怎么偏偏是个私家子?” 说着,温静之便用帕拭泪,继续说道 “倒是我失态了,我一见了弟弟,一心都在他身上了,又是喜欢,又是伤心,竟忘记了场合了,该打,该打。” 温静之说完,便用纤纤素手在脸颊扇了几巴掌,落得俳红,然后又用绢帕擦掉脸颊上残余的泪痕,娇笑着嗔怪道 “煦哥儿,姐姐刚才唐突了,你可不要生气啊。” 楼渊垂眸掩住眸中嘲讽之色,淡声说道 “姐姐言重了,我岂是这般小气之人?” “你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丫鬟不好使了,也只管告诉我,我让她们给你送来,千万别拘谨了,知道吗?” 温静之拉着楼渊的手,一副慈爱长辈的姿态,俨然把楼渊当做了自家的晚辈。 楼渊点头答应,看似恭顺,却始终不曾握住温静之的手。 “煦哥儿,你先坐着歇息会儿,我带着这帮姑娘们陪你玩乐玩乐,待会儿咱们去园子逛逛,我带你摘星台去瞧瞧。” 温静之笑盈盈地吩咐道,然后朝身后的几名姑娘招呼道 “妹妹们,都来见过世子爷。” “奴婢见过世子爷!” 一行女孩儿齐刷刷地跪地行礼,楼渊只觉一股浓郁的脂粉味扑鼻而至。 令他眉头皱了皱,但很快舒展开来,淡淡地扫视一圈。 除了刚才的温静之,剩下七八个少女皆是美貌非常,或娇艳,或明媚,或妩媚,或妖娆,或娇俏。 只可惜,她们的衣服虽华丽,但配饰简单朴素,一眼望去,就像是暴发户家的闺秀一般。 没有一分高门大户千金的仪态。 “都免礼吧。” 楼渊声音冷冷淡淡的,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尊贵,让人不禁肃然起敬,不敢再造次。 温静之见此,不禁皱了皱眉,这煦哥儿怎么跟她预料的不同呢? “老太太,现在称呼世子是不是为时过早了?应当先滴血认亲才是正理,否则万一他不是咱们温家的血脉,那岂不是贻笑大方了?” 一名族老适时开口反驳道,他名叫淮安,是温家辈分最高的人之一。 温静之立马附和 “淮叔说得极是,这事确实不宜草率,老太太,还请您定夺。” 老太太闻言,沉默半晌,然后缓缓开口道 “好吧,既然你们都坚持,那就滴血验亲吧,来人,滴血认亲,验明正身。” 话音落地,一只琉璃玉碗被呈上来,递到楼渊跟前。 碗底滚动着一颗血珠,殷红闪亮,犹如宝石,正是武安侯温谷风的一滴精血。 而一名族老婆婆拿着匕首走到楼渊身前开口说道。 “世子爷,请伸出左臂,老身要割您的肉取血,切莫怕痛哦。” 婆婆面带笑意,温和劝诫道,他们这些族老并不怀疑楼渊的血脉,滴血验亲不过是走过场,图个吉利罢了。 楼渊淡漠地瞥了婆婆一眼,目光冷冽犀利,看得婆婆心底直发颤。 婆婆咽了咽唾沫,将匕首靠近楼渊皮肤,划破表皮。 鲜血溢了出来,流淌在碗壁上,形成一条红线,楼渊的血液颜色偏深,显示他与寻常人不同。 不一会儿,琉璃碗底,两滴鲜血缓缓相触,融合在一起。 众人看清楚碗底的情况后,神情各异。 温静之面露笑容,其余几位族老却是微微皱眉,略微不满,但是无话可说。 温静之满怀期待问道 “淮叔,如何?” 淮安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道 “世子爷的确是候爷的亲骨肉,不错,不错……” 闻言,温静之顿时欣喜若狂,紧紧抱着楼渊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煦哥儿是我弟弟,肯定是我弟弟,我果然没猜错。” 楼渊神色未变,嘴角依旧噙着一抹浅浅笑意,任由温氏抱着他。 十来个族老的目光隐晦交触,淮安轻咳一声,正待说话。 其中一个脾气暴躁的族老双目瞠视楼渊,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楼渊脸上 “别以为自己是武安侯世子就了不起!日后看到老夫照样得尊称一声五公,要是出言不逊,没大没小,老夫自会请出族规教训你!” 另外一个年岁稍长的族老也是一脸严厉,指责道 “对,不要仗着自己是世子爷,就胡作非为,恃宠而骄,否则迟早惹祸上身!” 楼渊闻言,挑眉看向那二人,眼眸幽暗,薄唇抿起,透着一丝危险的讯号 “两位长辈对我难道是有什么私怨?” 两名族老听到这话,神色陡然一滞,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然后纷纷扭过头去,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的模样。 温静之见状不满,连忙护犊子地说道 “两位叔父,你们是煦哥儿的长辈,煦哥儿年纪尚小,不懂事,难免冒犯两位,望两位叔父大人有大量,多担待些。” 温静之虽然是这么说,但谁都能听出她语气中的维护之意,楼渊听了,不由抬眸看向温静之,眼里掠过一丝异彩。 “呵,世子之事暂且不提,但那芝娘出身庶门,家世卑微,怎可做主母?” 一直没有说话的四婶刘氏忍不住出言讥讽道,一张涂满胭脂水粉的圆润脸庞上写满了嫌弃鄙夷,芝娘真的有多么低贱一般。 “芝娘的身份,大可容后再议,各位觉得呢?” 段峯站在一旁,不急不慢地插话道。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他们来此,本就是为了参加世子爷回府的洗尘宴的,而不是为了争论芝娘的出身的。 “那好吧,既然诸位都赞同,那我等便不讨论此事,先办酒席,老太太,您意下如何?” 温静之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询问。 老太太点了点头,算是允许了,然后又嘱咐道 “今天来的客人比较多,务必准备妥当,不要怠慢了他们。” 温静之呵呵笑道 “老祖宗放心,我定不负您所托,定会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热热闹闹的。” 楼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面色平静,毫无波澜,仿佛置身事外。 老太太拉着楼渊的手去了膳厅,自此时离开膳还有一刻钟,众人三五结群地凑在一起聊天。 偶尔还会传出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楼渊独自站在窗边,遥望远处碧蓝澄澈的湖泊,湖面泛起粼粼波光,映衬着夜空。 一阵清风吹拂而来,吹乱他鬓间碎发,楼渊抬手整理着散乱的墨黑发丝,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一百七十四章:天玄 而在另一边的一处府邸内,宗氏族长宗守坐在正堂,面色阴沉如霾,望着下方跪着的宗元,厉声喝骂 “孽子!是谁给你的狗胆?让你去挑衅武安候的私家子,刚换的肉身没过几天又被你玩坏了!” “你可知那位小世子是什么来历,没摸清门道就挑衅,若是他背后有大人物,是你能得罪的起?” 此时的宗元新换了一具肉身,脸上青紫交错,鼻梁歪斜,很显然是受过家法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低垂着脑袋。 宗元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我原以为你聪明机灵,怎么这次也做蠢事儿?” 宗守气急败坏地指责,见宗元依旧不吭声,越发生气,怒火中烧,恨不得请家规狠狠打死他。 一名宗氏族老立在边上,不住摇头道 “我的好侄儿,你拦船挑衅,丢了宗氏颜面,玄阳宗那边怕是不好交代,我劝你早日向那位小世子赔礼认错才是正经……” 宗元面色青白变化,犹豫不决,语声发颤 “父亲,三叔,我,我……” 宗守见自家儿子如此吞吞吐吐,不由冷笑一声,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失望透顶。 宗守决定使用一点手段,下一刻宗守身上散发出朦胧的白光,笼罩着宗元的全身。 宗元顿觉浑身酸麻,动弹不得。 宗守眼底闪烁着一丝杀意,但又很快收敛了起来。 白光流转间,宗守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貔貅绿釉香炉,袅袅烟雾从里面冒出。 烟雾在半空中缓缓凝聚,赫然是一个五寸高的精怪模样。 此怪有着惨白的头骨,极度畸形,类似三角形,头骨上有四只空洞的眼眶。 没有皮肤,血肉裸露,体外突出了不少的肋骨。 但是裸露在外的血肉还是会有附肢,撕裂血肉,破茧而出。 胸部,突出的肋骨如同扭曲弯折的枯枝,条条开合、咬合、摩擦着。 如同数只相扣在一起的手掌上的手指不断摆动。 无数獠牙与枯爪相互咬合、不断抓索,纠缠着从胸腔中伸出,涔滴着亵渎的污血。 宗氏族老惊道 “您难道要动用天玄?慎重啊,天精这种东西太伤阴德……” 宗守闻言目光森寒 “闭嘴!我已经够仁慈了!若是再留着这个逆子,宗家迟早毁在他的手上!” 宗守一甩袖,将天玄扔在宗元身前,它落地,滚了几圈停在宗元脚边。 天玄睁着血红的双目紧盯着宗元,口中发出渗人的桀桀叫声。 “兹事体大,必须查个明白,你也清楚,各方暗潮汹涌,局势一触即发。这小畜生万一被人利用,咱宗氏便岌岌可危了!” 宗守神情严肃,目光冰冷地扫视着宗元,仿佛看待陌路敌人。 “天玄,使用你的手段,找出幕后之人是谁。” 宗守冷声说道命令天玄行事,此怪是宗守在一番破败的小世界里寻到的。 平日里就寄居在貔貅绿釉香炉中,每日以宗守的经血喂养认主。 传说此怪可通古晓今,扭曲天道,篡改天理,它们的神灵甚至可修改大道,天道亦不知也。 “玄牝……寻……九嶷宝窟……” 天玄口齿含糊,但是宗元听懂了,缓缓开口说道 “你放心,我一直在寻,从未食言,只是那九嶷宝窟与玄牝实在隐秘,寻遍了天下也未曾找到,不知藏于何处。” 天玄盯着宗守看了许久,类似于口腔的器官里发出刺耳难听的嘶鸣,似乎在询问什么。 宗守眉头微皱,随后舒展开来,淡漠道 “明白就好,先干正事。” “爹,我说!我说!饶命啊!” 宗元满脸惊恐,此怪诡异,被它盯上的人连命都没有,死无全尸啊。 “太晚了,你还是去死吧。” 宗守漠然摇头,天玄骷髅脸上的四只眼睛忽明忽灭,闪过诡秘的异光。 宗元忽然间神色呆滞,如同行尸走肉,还不等宗守发问,宗元嘴唇蠕动。 声音像混合了无数种稀奇古怪的噪音般,尖锐且刺耳 “半个月前,我在城西的赌坊玩到第二天早晨,运气很糟,欠了八千万两银子。” “我还不出赌债,又怕赌坊的人追上来砍了我,所以就答应掌柜的,给他办一件小事儿,他给我还债。” 天玄四只眼睛眨巴了几下,眼球里的血色更浓,仿佛下一刻就会喷薄而出。 宗守面色微微变幻,问道 “什么小事?” “对方戴着梦极兽面具遮掩了容貌,看不出是男是女,他答应我,只要让那位私家子当众出丑,不但帮我还清赌债,还会再送我一些好处。” 宗元声音沙哑,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梦极兽是一种能够盗梦的异兽,也是一种能够帮助人实现梦想的异兽。 只是它的信念纯净,没有好坏之分,对于人来说,不管是好是坏它都会帮你变成现实。 宗元说完后又继续道 “我当时不知对方的身份和目的,便照着他说的去办了,但是我见他的腰牌不同于其他,那是只有太子亲卫才配拥有的腰牌……” “太子!” 宗守与宗氏族老皆是神情剧震。 这事儿可闹大了 太子也参与进来了,看来武安候真的惹众怨了,不过这件事情谁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宗守面沉如水,问道 “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吗?” “没有了……” 宗元的回答让宗守松了一口气,儿子没了可以再生,但如果牵扯到皇室,那宗氏必亡。 该问的都问完了,天玄一口便把宗元咬碎吃掉,嘎吱嘎吱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天玄吃完了宗元,身躯逐渐缩小,化作一缕烟雾消失在房内。 天玄消失后,祠堂恢复寂静,唯有宗守的呼吸声粗重悠长。 随后,宗守与族老们商议良久,最终得出解决方案后,便各自散去。 夜半三更,灯火幽寂,某一个小河畔,一叶兰舟系在岸边,一道身影躺靠在船舷,手持酒杯轻酌慢饮,正是林默。 “阁下在远处看了本公子这么久,再不现身,我可要走了。” 林默的话刚落,黑暗中缓步走来一人,穿着深蓝色的儒衫,身材魁梧,却一举一动尽显贵公子风仪。 “林公子倒是警惕,在下佩服。” 此人拱了拱手,坐在了林默身旁,与林默共饮美酒。 “足下何人?” 林默打量对方,发现对方虽然坐着,但是比自己高了半个脑袋。 对方笑了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 “在下徐子陵,无名小卒,一个包打听罢了,混口饭吃。” 第一百七十五章:各有操刀鬼 “徐子陵。” 林默喃喃自语。 记忆中并无这号人物。 或许是哪个不出名小世家里的豪绅子弟,不值得关注。 “阁下为何跟踪本公子?” 林默询问道。 “林公子误会了,我倒是留意林公子很久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机会,不知道当不当讲?” 徐子陵说话不急不缓,语调轻柔,似乎对谈话内容毫不介怀。 “那就别不必讲了,本公子不感兴趣。” 林默摆了摆手。 “林公子不妨听听我接下来的话,如果顺利,说不定能免去林公子的麻烦,还能赚笔钱。” 徐子陵继续微笑地说道 林默嗤笑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徐子陵也不恼怒,反而笑道 “林公子不听听也无妨,我只是一个带话的,说老实话,您的义父贾艇不会下台,相反只会推出去一个替罪羊。” “至于后宫,皇后娘娘那边也只会推出一个替罪羊了事,我们与您各退一步,如何?” “您还不知道吧,我背后的操刀人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再这么内斗下去对谁都不好。” 林默挑了挑眉,没说话,等待对方说下去。 “您义父在朝中的根基颇深,若是被他拖累,那您就完了,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 “我观林公子气度非凡,是未来要当钦天监之主的料,为何甘愿困顿他人桌下当狗?” 徐子陵循序善诱,林默心底浮现一丝波澜,他的确不喜欢做一条忠犬,只是形势所迫。 “所以呢?” 林默询问道 徐子陵拿起酒壶,自顾自的斟满了一盏酒,先是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只要林公子肯归顺惠文公主,将来若是我主登基称帝,我保证,林公子绝对不会受苦,甚至惠文公主还能满足你一个愿望。” “惠文公主?” 林默露出讥讽之色,道 “萧紫尘的野心可比我大多了,我猜测她已经谋划好了一切,只差一个借刀杀人的机会而已。” “而我就是那柄杀人的刀,无所谓,我做刀做惯了,不在乎操刀的鬼是谁。” 林默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林公子,你是聪明人,我相信你不需要我说太多,谁还不是一把刀啊,我身后也有有操刀鬼,天上的天上还是有风声的。” 徐子陵说罢,放下酒杯,叹息道 “如今朝局纷争,仅存三位皇位候选人,我主虽然一介女流,但善笼络人心,心思缜密,性格强硬。” “而赵王世子年少气盛,缺乏耐性,难以担任大统,剩下就属太子了,太子更不适合皇位。” “我觉得我主是最适合做天子的人选,林公子若能助一臂之力,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呵……” 林默冷笑了一声,不予评论,继续喝酒,直到喝完一坛酒,才开口道 “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让我助惠文公主一臂之力?” 徐子陵点了点头,坦诚道 “没错,因为我知道,林公子不会拒绝这个提议,毕竟,这样的好处,换做任何人都抵抗不住。” “好吧……” 林默放下酒碗,淡淡道 “不愧是包打听,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本公子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我可以考虑一番,如果我答应了,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这是自然。” 徐子陵伸手入怀,从袖子里取出一枚竹简,递给林默,说道 “这是在下的联络方式,若是林公子答应,可凭此令牌联络在下。” 林默接过竹简,扫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着两行字—— “云山徐子陵,见此联络令,犹如见我。” 徐子陵伸出手来握住林默的手,他的力气极大,林默竟无法抽出,只能与他交握,说道 “林公子,咱们就此别过,希望你不要食言。” 说着,徐子陵转身离去,脚下生风,瞬间便跨越数丈距离,几次跳跃之后,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夜空之中。 “有意思……” 林默眯起双眸,目送徐子陵远去,随即将竹简收回袖中,嘴角扬起一抹莫名的弧度。 看来朝廷之上有人要对贾艇动手了,正合林默本意,佛门道门牵扯太深。 若真是动了某一方的利益,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影响朝堂稳定。 但若是投靠惠文公主,届时惠文公主登基,那就另外一回事了,他就是千古第一女帝身边的红人。 届时,他要干什么,还不是由他说了算吗? 念及于此,林默脸上露出笑意,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佛道两家小打小闹,不足挂齿,若是真的拼个你死我活,且不说道门上三宗的底蕴,单说佛门菩提,吉祥两院,也不是吃素的。 且龙虎山的张慎墟老天师冬至刚过完寿,庙堂之中有好多大员抢着巴结,甚至天子也有拜谒的意图。 这些人,又岂会允许道佛拼个鱼死网破? 如今的天子可是沉迷黄老之道,一味好道,只爱烧丹炼汞,余者一概不在心上。 虽然偶尔整理朝政,但也只是象征性的,不会认真。 天子这些日子患得患失,既想一统王权,又不想和世家道门彻底决裂,早在三天前颁下旨意。 定于下月初五,佛门与道门在城北升坛辩道,分出胜负,以决定谁为国教。 林默自忖,这个旨意颁布之后,佛道两门再无精力内斗,短期之内,恐怕不会有所动静了。 这也是林默敢赌一把的原因,赌他们暂时不敢翻脸,否则一旦撕破脸皮,那就是鱼死网破。 而林默,只要能坐享渔翁之利,就算付出一丁点代价,也值得了。 若佛门获胜,天子会亲自划出一座寺院,赐为佛门传法道场。 若是道门胜出,天子会封道门为国教,同样会画出一块地作为传教道场 总之,天子是很乐意见到道佛两家互掐的,毕竟佛道争锋,民怨沸腾,他更加头疼。 还不如让佛道两家重归于好,至于贾艇,这几天江湖武夫闹了不少的事情。 都是因为贾艇和后宫干政,朝廷之上吵的是不可开交。 虽说贾艇与后宫这把刀天子用的还是很顺手,但是也是时候敲打敲打了。 如果杀人刀用的不顺手了,大不了换一个,可是现在天子用手惯了,有些脏事还是他俩处理起来方便。 所以天子念在君臣一场,不想做的太过分,给个台阶下就行。 至于武安侯,必须要死,因为他越界了,触犯了天子的底线,当然考虑到武安候一个老臣了。 天子决定等自己死后就把武安侯带下去,君臣二人共游黄泉,岂不美哉? 第一百七十六章:父子相认 后半夜,武安候府。 ”小世子,这座偏院名叫清净居,如今这里是侯爷的养伤之处,除却侯爷之外,任何人不得踏足。 段峯指了指一处僻静的宅院,向楼渊介绍道,脚下的枯枝发出断折的脆响,在寂静的深夜显得尤为刺耳。 庭院幽深寂寥,四周围绕着高墙,黑魃魃的小楼露出檐角,闲过一线阴森的光。 楼渊微皱眉头,看着段峯,问道: “你确定候爷住在这里?” 段峯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道: “确定,这是侯爷的意思,此处乃是侯府的禁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否则严惩不贷。” 楼渊微微颌首,又询问道: “这里连仆人也没有?” “只留了一个老妈子,叫做夏妈,侯爷说她是个忠厚之人,可堪大用,其余的都被赶走了。 段峯解释道,突然一个老妇悄没声的出现,她佝偻着背,看起来颇为憔悴,低垂着脑袋,仿佛一个普通的仆人。 老妇似乎是天生面畸之人,颧骨较高,鼻梁塌陷,眼眶凹陷,看起来异常苍老,如同幽灵一般, 本该是眼眶的地方竟然被针线缝合了起来,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更.为怪诞。 她穿着灰色的粗麻衣,浑身脏兮兮的,满脸褶皱,杵在楼渊跟前,阴惨惨地一笑,露出牙龈。 “您就是小世子?” 她沙哑的嗓音传来,像是被火燎过一般。 楼渊微微蹙眉,这个老妇给他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他竟未察觉老妇是出现在他的身后的。? 段菶颔首道 “夏婆子,我带小世子前来拜见侯爷, 还请通报一声!” 夏婆子闻言抬起头,看着段峯,像是在打量什么稀罕物件一样,随即又低下头去,慢条斯理地道 “只能小世子一个人进去,小世子,你与老婆子来吧!” “嗯。” 楼渊点头,跟着老妇往清静居里面走去,进了清静居大门,这里光线阴暗。 四周都摆放着古旧的家具和花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楼渊目视前方,这里面窗户紧闭,闷热无比,夏婆子点燃蜡烛,昏黄的烛火发出微亮的光芒,照亮屋内陈设。 楼渊无意间抬头看向上方,当即瞳孔微缩,向后退了半步,房梁之上。 那里有一颗颗悬挂在房梁上的头颅,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这些头颅大部分颇为奇怪,不像是人的头颅,似鹿非鹿,说是动物吧但是又类人。 而且有些头颅已经腐烂,长出了白色毛发,看起来诡异至极。 “这……” 楼渊脸色变幻莫测,心惊不已,仔细观察着一颗掉落在地上的头颅。 只见它皮肤呈青灰色,头骨是一个扭曲的肉块,长着大小不一的腹眼。 勉强可以被称为口器的嘴里伸出两根尖锐的獠牙,牙齿上粘着一丝鲜血,看起来十分骇人。 “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 楼渊沉声问道 “呵呵……” 夏婆子咧嘴一笑,声音嘶哑难听,道 “这是侯爷让我放到房梁上的,怎么样,够新鲜吧!” 她笑容阴森森的,配上她那张丑陋的面庞,令人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小公子勿怕,知道什么是魑吗?” 她忽然话锋一转,笑吟吟的望着楼渊,问道。 “魑?” 楼渊眉梢微挑,很显然没有听过。 “唉……都说六年前侯爷自荒州归来后,就生了一场大病,其实不然,侯爷是偶入了一方小世界中……” 夏婆子知道自己说的够多了,忽然闭嘴,又转移话题道 “魑虽然肉身死了,可脑子还活着,所以魑不甘心哪,为了复活,它们可是煞费苦心啊……” 楼渊诧异,问道 “小世界究竟是什么?” “这个嘛,或许侯爷愿意告诉你呢……” 夏婆子笑了起来,踩着梯阶,向上走去,楼渊迟疑片刻,便跟了上去。 “说不定小世子也有机会去小世界历练呢?” 夏婆子边爬边笑嘻嘻的胡言乱语道 “毕竟小世界中有着无穷宝藏,只要找到一样宝贝,就能让人成圣做祖,飞升成仙啦……” 楼渊默不作声,继续往上走去。 “嘎吱嘎吱——” 木梯摇晃间,夏婆子的身影映在木阶上,随着烛光明灭,显得越发阴冷渗人。 越往上走,悬挂的头颅的模样便更加让人无法理解,十分古怪,有些像是魔。 “这些异物的脑袋,都是候爷从小世界带回来的。” 夏婆子笑眯眯地说着,语气平淡,两人穿过幽暗的长廊,在尽头的厢房前停下,轻轻扣了几下门,随后推开。 “吱呀——” 夏婆子推开了房门,将楼渊请了进去。 刚进房间,楼渊便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药材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他环顾四周,发现整个屋子里堆积着各式各样的草药,每一株草药都散发着阵阵香味,沁人心脾,令人精神一振。 “侯爷,小世子来了。” 夏婆子恭敬地站在远处,隔着数层帐幔对里面喊道。 楼渊仔细看去,帐幔内一人倚在榻上,急促的呼吸声从帐幔后面传来。 他走了过去缓缓掀开帷幔,只见榻上躺着一名中年男子。 他身形消瘦,双鬓斑白,身体干瘪枯萎,宛若行将就木的垂暮老者,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颇为诡异的是,中年男子的身上不断掉落着血肉,肉块儿在地上蠕动着,像蛇一样爬行着,很快生出了附肢,消失在了暗处 楼渊眼皮跳了跳,看向旁边的一个水盆,只见里面盛满了红褐色的液体,透着一股恶臭。 “煦儿……让我好好看看你……” 床榻上,中年男子虚弱道,看向楼渊,声音嘶哑干涩,如风箱般拉扯着喉咙。 楼渊走近了几步,突然他感觉到了一股极端的危险,那是要陨命的危险! 楼渊立马后退几步,同时做好防御,眼神瞥向后方,夏婆子兀自立在后方,如同蝙蝠般,嘴角带着一抹阴邪的弧度。 “咳咳咳……煦儿,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中年男子喘息道,而夏婆子也此时走了过来说道 “小世子,请回吧,侯爷想要休息了。” 楼渊眉头拧起,看了眼中年男子,又扫过四周,最终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走出小楼,楼渊兀自心神不宁,疑虑重重,总觉得今晚这父子相认的戏码太过顺利了,顺利得有些不真切。 且武安侯即便重伤,又何须住在此等僻陋之所?此外,小世界到底是什么? 第一百七十七章:听潮阁 “这几年,侯爷一直深居简出,饱受病痛之苦,小世子要多担待。” 段峷迎了上来,瞧了瞧楼渊,又将目光投向了小院内,温声对楼渊说道。 “我不过只是担心侯爷的身体罢了,天下万千流派,总有杏林神手妙手圣手,难道治不好父亲?” 楼渊皱起眉头问道。 “唉,这……当年候爷从小世界里受伤归来,不但求助了紫阳府、圣丹阁这些丹学大派,就连天子的太医也来诊治过。” “可都无功而返,若非皇家有意隐瞒消息,怕早在六年之前早已传遍了江湖。” 段峯顿了顿继续说道 “那术字门门主胡言大师更是夸大其词,说什么侯爷所入的小世界离奇荒诞,与大齐截然不同,还说侯爷能活着出来纯属侥幸。” 楼渊微眯双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段峯边走边说,见楼渊发呆,不由地笑了笑,道 “小世子,你的住所到了。” 楼渊回过神来,发现前方有一方水榭,流水潺潺,庭阁耸峙,水的波纹倒映在雪松木的阁匾上,粼粼碎碎,光影摇曳。 楼渊仰望阁匾,低声念道 “听潮阁。” “这里侯爷为小世子准备的,这里的厨子都是御厨,还备了两个侍女,都是清白姑娘,还望小世子喜欢。” 段峯拍了拍手,两个美貌侍女穿着孔雀绿、樱桃红的对襟束腰窄袖长裙。 从阁门内缓慢迈出,款款行至楼渊跟前,盈盈福礼。 “绿萝,红菱拜见小世子。” 她们声音轻柔甜美,楼渊微愣,这两位姑娘长得娇俏动人,容色绝佳。 尤其是她们身材纤细修长,玲珑有致,胸脯挺拔圆润,曲线诱人。 她们虽未施粉黛,肤色晶莹如玉,眉宇间透着一丝稚嫩,却是明艳照人,令人移不开视线。 “听潮阁的每一片砖瓦、每一块木板、每一件器物皆从大齐各地搜罗而来,请名匠精雕而成。” “既可温养气血,又能明心凝神,小世子以后就安心在此住下,属下告辞。” 段峯说完拱手弯身,转身走了。 楼渊抬起头,望着段峯离去背影,心思翻滚。 他没料到侯府会给自己准备这样的住处,而这个地方,似乎也很适合自己。 楼渊一步踏入听潮阁,一面巨大的屏风伫立正堂,墨色深幽,恰是一幅夜景星辰图,星辰点缀,月辉皎洁。 而下一刻,他竟然进入到这幅图中,立于浩瀚的夜空中。 四周群星璀璨,仿佛置身于星河之中,脚底下是茫茫云海。 只见斗转星移,参商沉浮,流星群落飞驰,宛若流萤般纷纭而至,坠落在远方的云层中。 楼渊正出神之时,突然场景又紧接着一换,此时他出现在了星空之中。 星空向内无限压缩,一个刺眼的大日出现在楼渊的眼前…… 大日在短时间内疯狂的膨胀、燃烧,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入它人生的最后阶段,最终熄灭。 视觉开始拉远,无数的恒星相继在短时间内接连开始闪耀,并很快消亡,熄灭。 整个星空化为墓场,埋葬着死亡的恒星尸体。 画面再次扩大,这一次道展现的是三千世界的恒星全部在短时间内,燃尽死亡,直到最后一颗大日熄灭。 这便最后一步的空。 没有生命能逃避这场死亡,连天精也无法例外,整个三千世界将要彻底毁灭。 一切小世界都将被摧毁,无处可以藏身。 这是真正的大灭绝。 只要是活着的生灵,统统会湮灭于虚无,哪怕拥有着再强的修为和寿元,都无法抵抗。 楼渊看着这一幕,心情变得格外沉重。 这才是真正的众生平等。 这是一副无比苍凉的画卷,令人悲恸,时间似乎不是按照正常流速来进行的。 不知过了多久后。 有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踏出,这是一位道人打扮的人类男子,身后有着比恒星还要耀眼的功德之光。 他一步踏出,空间在崩溃,时间似乎也失去了概念,化为无序的乱流。 不过无论是崩溃的空间还是乱序的时间,都无法影响到道人。 这是何等伟岸的存在。 “天道无缺,唯我有缺,没有后手就是麻烦。” 道人平静而语,下一刻,他只是简单的打了个响指,一时间,三千世界再次恢复了正常运转。 恒星爆炸的冲击波消弭于无形,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天地朽而我不朽,大道灭而我不灭,不朽不灭。 天道! 古往今来,修行之人的最终目标,即是证道不朽,执掌天道。 如果天道有主……那只能退而求其次,将目标定为踏出自己的道,在知微之境做些功夫,飞升天门,成仙。 天下不知有多少修行之辈,然而踏入知微者少之又少。 天道有缺,且天道来历不明,无人知道它根底。 迟早有一天它可能会撑不下去。 到时候,就是一个大时代的来临。 但是没人能确定天道能撑多久,虽然有缺,但天道还是天道,说不定人家能撑个几千上万年呢? 不知过了多久,楼渊恍然惊醒,两个侍女神情各异的盯着他。 刚才,楼渊似乎陷入幻境中,经历了一场极其漫长的梦。 “世子爷,这面屏风是侯府的传世之珍,具体是哪一位名士的作品不可而知,据说屏风里藏着仙机。” “有缘人方可一窥,若是无缘便只是一幅很普通的画罢了,不知世子……” 绿萝音色脆如鸟鸣,试探着询问着,美丽的脸庞带着疑惑,似乎难以理解楼渊为何会站在屏风旁,怔怔的出神。 她们本来奉了侯爷之命伺候楼渊,谁知楼渊居然在屏风前驻足观赏许久,不免好奇。 楼渊收敛心绪,淡淡的道 “区区一个破屏风,我还能看出花来?这个格子里面一股味儿,我被熏的头晕。” 红菱笑出了声,随之解释道 “世子爷有所不知,阁里的壁板都是以千年树龄的古木制成,用的是千年香樟木,千年麝香木等数百种珍稀木料。” “这些木料经过特殊处理,可以保持房间里充满香味,可谓奢侈。” 楼渊哦了一声,随意的扫视四周,但是隐约发现红菱的目光时不时瞟向自己,欲言又止,想问什么却不敢说。 绿萝抿嘴浅笑,道 “红菱妹妹,你怎么总偷看世子爷呀?莫非春心萌动了?” 红菱羞涩低头,白皙的脸颊上浮现两抹绯红,轻声道 “奴婢哪有偷看世子爷?奴婢只是觉得世子爷与别人不同,才多看了几眼。” 第一百七十八章:那一双眼睛 楼渊微微挑眉,不置可否,对于这样的话题兴趣缺失,转身离去。 红菱松了口气,赶忙跟上楼渊,道 “世子爷,请先更衣。” 绿萝也是拿出一袭非丝非帛、绣满紫竹纹样的衣袍手脚麻利的解下楼渊身上沾染灰尘的外衫。 套上了这件宽大舒适的衣袍,开口解释道。 “世子爷,这是取每日拂晓的第一缕东来紫气,加上千年雪蚕丝缝制而成的眠云锦,穿上后能够提升睡眠质量,使您一夜安眠。” 闻言,楼渊颔首,绿萝继续说道 “世子爷若需要修行,可以穿衣柜里那件绛紫色云纹锦衣,若是会客可以穿那套墨青色锦衣最适合您……” 红菱也捧着一盏清茶,茶汤呈碧蓝之色,浮着十来颗龙眼般大小的极品净火琉璃种子。 此物是世家大族用来漱口净手的,可惜楼渊并不知晓。 楼渊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口,茶水醇厚甘甜,余韵悠远绵延,沁人肺腑,让人回味无穷。 “世子爷请住口,这是用来漱口的,奴婢还未演示,世子爷怎么就喝了?” 绿萝的手中也有一盏清茶,还未来得及演示,就见自家主子径直喝掉了,当下惊呼出声。 红菱掩唇轻笑,揶揄道 “世子爷,您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 楼渊皱眉,他从不喜欢漱口,也不明白绿萝为何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 反倒是觉得今晚吃的饭菜比较符合他的胃口。 绿萝瞪了红菱一眼,随即将茶盏放到桌子上,轻咳两声 “净火琉璃种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府里还存了不少。世子要是喜欢,奴婢明日里取来。 “还有世子爷,净房里的百年火枣不是用来吃的……” 绿萝絮絮叨叨的说着规矩,红菱手脚勤快,点了熏香。 单单熏香种类,便有一千五百六十二种,且全部是由专门的熏香师亲自调配。 用来提供给世家主子用,寻常人连看都看不到,更遑论买走。 绿萝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过了半个时辰后终于说完。 张罗完毕后,红菱又问楼渊是否需要暖榻,方才躬身退去。 临走前红菱又对楼渊暗送秋波,娇滴滴地唤道 “世子爷早些歇息。” 楼渊点了点头,随之开始打量房间的布局,无论是金鼎内的檀香,打坐的软玉床,架上摆设的古器珍玩都令他大开眼界。 卧房里用来照明的并非灯烛,而是一只桌面大的海蚌,蚌壳内嵌着一粒西瓜大的蚌珠,将屋内照的如同白昼。 楼渊合上蚌壳,上榻就寝,实则暗暗防备,雷法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应变。 没过一刻钟,他陡然惊醒黑暗中,一双诡秘的眼睛隔着半米多远的距离盯着他! 那人的脸被隐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不分明,却透着阴邪。 雷法早已蓄积,楼渊立刻运起体内雷霆,朝对方轰去。 下一刻,那人被雷霆击中,没有高声惨叫,而是悄无声息地消散,仿佛根本不曾存在。 楼渊心中一凛,警惕万分,暗暗戒备,等候着对方再次出现。 然而,等了许久,那神秘人影都没有出现,甚至连半点动静都没有。 楼渊这才安心入眠。 第二天一早,楼渊拉响了床头的璎珞悬铃,两个侍女鱼贯而入,服侍他梳发上油,洗漱抹香。 换上华贵锦袍,戴上镶嵌宝石的束冠。 楼渊端坐在铜镜前,目不斜视,红菱站在楼渊身后,手持木梳,缓慢的梳理楼渊乌黑柔亮的长发。 “红菱,昨夜,可曾听见异动?” 楼渊沉稳开口,语气平静。 红菱摇了摇头,轻笑道 “世子爷多虑了吧,哪里来的异动?莫非昨夜世子爷梦魇了不成?” 楼渊淡淡扫她一眼,收回目光,闭目养神。 他总感觉昨夜,似乎有人在窥伺他,但他也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 且红菱与绿萝都是练家子,她们若有所察,想必不会瞒着自己。 “罢了。” 楼渊淡淡开口,睁眸望向窗户,晨风徐徐吹开窗棂,阳光洒落进来。 映照在楼渊精致俊美的容颜上,显出几分温和,开口说道 “走吧,用早膳。” “哎——好嘞。” 红菱欢快的应声,将楼渊扶起来,往外走去。 绿萝亦步亦趋的尾随其后,来到膳厅,早餐已经准备妥帖,各式精致菜肴一应俱全,香喷喷的,让人垂涎欲滴。 “世子爷,今日的早餐有四色干果,松酿豹胎,三彩鸡翅,八角酥饼,玲珑虾饺,琥栗羊乳酥,麟髓炸卷……” 绿萝一边说,一边把楼渊引到位置上,楼渊坐下后,两名侍女则站在身侧服侍,食器也是五花八门,造型别致。 例如盛干果的碟子状若牡丹。食器边沿再以银饰相衬,显得格外雅致,另外还有黄金碗筷。 绿萝用筷子夹了块三彩鸡翅送到楼渊嘴边,楼渊咬了一口,细嫩爽滑的鸡肉汁液溢出,入口即化。 带着一股浓郁的奶香和松仁甜味,味蕾瞬间炸裂,回味无穷。 楼渊赞叹 “好吃。” 红菱也不甘示弱,撕下松酿豹胎的一条前腿送到楼渊嘴边,裸露的手臂上好像被什么给灼烧过。 留下一片焦黑,楼渊蹙眉,瞥了一眼道 “你这手臂上怎么回事?” 红菱顿时掩盖住受伤的左臂,讪笑道 “昨儿个不小心被火撩到了,已经涂了药膏,世子爷不用担心。” 楼渊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追问,低头用早膳,而心中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一顿饭用完,楼渊只觉唇舌生津,识海清灵丰沛,竟似有自行冲关之兆。 楼渊毕竟是杨岱的自我尸,虽说有了自我意识,但还是会与本体之间有联系。 本体强,他也会强,他学过什么,本体也会什么。 简单来说,共享共有,互惠互利。 未过多久,段峯走了进来,带着楼渊,走了出去与府中的护卫丫鬟一干下人混了一个脸熟。 “小世子,这是你的出入门符,可去账房领取当月零用钱,不多,也就三十两黄金。” “小世子若是有暇,可去翰林院文渊阁看书,整个大齐所收录的书籍任你观阅,另外,每日回府时间不能超过亥时一刻,切记切记。” 楼渊点了点头,段峯告诫了诸多世家规矩、律法、礼仪,随即又叮嘱道 “你既然来了,自当多交朋友,引为援手,过了清明,小世子可以去小世界里历练,或者任选道门上三宗的一宗进入修行。” “世家大族都会输送本族嫡系子弟进入上三宗修行,只要小世子有资质,必会得到仙道高人重视。” 楼渊颔首,表示自己知晓了,其实一等世家的弟子是可以提前作为上三宗任何一宗的预备弟子培养的。 但一旦进入上三宗之一,除非修行有所成就,否则永远无法离开山门。 且上三宗规矩森严,除了龙虎山规矩略微轻松些,修行期间家人不能来探望。 这辈子与家人无缘了,不是亲传弟子,私自下山重罚。 这时小厮前来禀报,说是谢家的谢亦与陆家的陆无忧同时登门拜访世子,正在前厅等候。 第一百七十九章:小通山荒驿 却说这天,应州有三个书生背着书箱正在赶山路。 三人头戴巾冠身着沾了些许泥灰的青色长衫,正是来自云中县的四名夫子,分别是颜卿、张泽、和李思安。 三人是同乡,结伴而行,边走边聊,按照他们的脚程,清明节前后便能走到玄州京畿参加春闱大考,也就是会试。 他们三人已经算走的快了,会试当天共试三场,每场三天,连考九天,最后决定出殿试。 据说今年的会试主持考官是是儒家家长之一的左相大儒荀孺,因为左相的地位太高。 很少亲自监考,这次竟然会当会试的主考官。 由此可见,今科会试将比往届更难一些,不管如何,他们都要全力以赴,争取考一个好名次。 留在朝廷为官,这对他们三人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宿! “哎呀,这道可真难走,不行,咱们还是休息一阵吧!” 张泽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双腿发软,再站下去,怕是没办法继续爬上山峰了。 “不知是谁说的,提议走这条道,我建议翻小通山的时候,你不是附议得最欢吗?现在反悔?呵……” 李思安开口抱怨道,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抱怨了,也不知五个时辰前谁说的要林中赏花,踏青游山的。 现在牛皮放出去了,但竟然走不动了? 张泽一听李思安的语气就觉得烦,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错了,于是回嘴说 “什么叫我反悔啊,明明是你想偷懒!” “那你倒是起来继续走啊!” 李思安瞪着眼睛怒视着张泽。 两人就这样吵了起来,旁若无人的吵,似乎早已习惯。 “咳咳……两位兄台,还是别吵了,留点体力好爬山吧。” 这时,颜卿轻声咳嗽两声,提醒两人。 两人看向颜卿,颜卿微笑着说 “二位不必争吵,我们三人既然结伴同行,理应互帮互助,所谓患难与共正是此理。” 张泽一听颜卿说“患难与共”四个字,立即接话道 “颜兄言之有理,咱们既然结伴同行,那就应该同甘共苦。” “哼!我看是你不敢爬山,故意找借口拖延时间罢了。” 李思安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 张泽一听顿时火了,指着李思安的鼻子破口大骂道 “姓李的,老子忍你很久了,你特么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不敢爬山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李思安被张泽骂懵了,他刚才只是随便一说,他并没有其它意思,只是想激励张泽爬山。 却没料到张泽竟然这般暴躁,直接跟他杠上了。 颜卿看着两人,心里暗叹了一声,这二人还真是冤家路窄。 颜卿看着张泽,又看了看李思安,她实在受够了这二人,一路上吵架,简直比女人还要麻烦。 颜卿拉了拉张泽的衣袖,示意他闭嘴,然后转过身看向李思安。 “张泽说得有理,既然我们已经结伴同行,理当同甘共苦,我劝李公子还是收敛些吧。” 李思安脸色涨红,看了眼颜卿,又看了眼张泽,终究是低头默默爬山。 张泽一见李思安妥协,心里爽了不少,也不再搭理李思安,径直迈步向前。 李思安紧跟着爬上山,颜卿则跟在李思安后面慢慢走。 这个山道不算太宽,早年也是应州运输业起步的时候修成的,如今都通过水路进行中转了,所以走的人越来越少。 多年过去,山道已经显得十分狭窄,三人只能小心翼翼地爬山,偶尔碰到突起的石头或者横生的荆棘都需要格外注意。 不然一个稍微不注意,就会掉入山崖摔断腿,甚至丧命。 三人走了半天也没能登顶,反而累得满头大汗,李思安和张泽还好,颜卿的额头和手臂都被划破了几处伤口。 只要沿着山道一直走,便不会迷路,中途还有一些山壁里的荒驿。 虽绝大部分早就没有驿卒居住,但总会剩下一两户人家,也是可以暂时休息的。 三人走着走着,终于在前头山坡旁看到了一间荒驿,还有一丝丝烟气冒出,似乎是有人在生火。 “走走走,累死了,今晚就在这歇下了。” 李思安率先走了过去,张泽本打算停下来喘口气的,结果见李思安都走了,也只能咬牙追了上去。 颜卿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便也追了上去,说不定能讨完热水喝呢。 三人快步往前走去,像是听到了脚步声和说话声,荒驿门口出来出来几位手持柴刀的大汉,一脸警惕的看看来人。 几位大汉见是三个书生也是心下稍安,但其中一位领头的汉子仍不忘拿着柴刀问 “几位是干啥的?” 张泽见来人不仅拿着柴刀,吓得连忙解释道 “壮士,我们是进京赶考的,路过此地,来借宿的,您看已经快天黑了,能不能讨口水喝?” 几位大汉仔细打量着三位书生,看他们身后背着书箱,应该是真正的读书人,于是收起柴刀,让开路,示意三人进来。 荒驿里头虽然还有一些破败的桌椅,但依然比较空旷。 大约有七八丈左右,除了角落的灶台,其余皆是空荡荡的。 里面还有几十口人,一旁角落堆着一些大背篓,上面盖着蓑衣,看打扮应该是行脚商人。 人人手边都有柴刀,并且纷纷对三人露出戒备的神情,似乎担心三人图谋不轨。 三人也不敢乱闯,颜卿向前一步温和的说道 “我等是赶考的书生,山道难行,想要在这里借宿一晚,请诸位海涵。” “原来你们是赶考的?” 一位头发花白的年长之人听了颜卿的话,态度缓和不少,说道 “赶考的书生,切记不要夜宿野外,容易遇险,还请自便。” 颜卿点头道 “谢谢提醒,我等会牢记的。” 其他两人也是赶紧动手,出门在外有个住的地方就不错了,他们不敢奢求更多。 三人找到一处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也学着那些行脚商的做法。 搬了两张桌子放到角落,呈现犄角放倒,然后将书箱放在一侧。 既可以挡风,也可以坐着不会着凉,如果困了还可以当柴火烧。 颜卿从包袱里掏出食物,分别递给两人。 “吃点东西吧。” “轰隆隆……” “哎呦!” “妈呀!” 突然间外头一振响雷,吓得张泽与李思安没有接住,食物掉在了地上引得周围哈哈大笑。 “要下山雨了……” 那头发花白的年长之人说了一句,张泽与李思安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食物,吹.出了吹灰,便送入了口中。 又稍显尴尬的整了整衣冠,刚才那种惊慌失措的样子确实有点丢人了。 第一百八十章:借宿女子 “我们去捡点柴火吧,晚上山里可凉了。” 颜卿看了眼外头,此时已经乌云密布,雷声滚滚,天色暗沉的仿佛随时都会塌陷,她想这应该是暴风雨前的征兆。 “这么麻烦做甚,我们把这里的桌椅劈开当柴烧不就行了?” 李思安指向那边的空桌子说道。 “不妥,实为不妥。” 颜卿摇了摇头否决李思安的提议。 “怎么就不妥了?” 张泽询问道。 “若是人人都像你们如此,劈了这里桌椅板凳,当柴火烧,以后歇脚的人多不方便,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毁坏任何东西。” “哦……原来如此。” 李思安挠了挠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我与张泽一同去吧,思安,你把书箱看好。” 颜卿对着张泽使了个眼色,张泽会意点了点头 “走吧,颜兄。” 二人走了出去而李思安早就没有了体十,如同水牛往嘴里送水。 那边的行脚商中,有几个年长的特意转头定睛打量颜卿。 虽然都没说什么,但对于这个读书人的印象显然很好。 毕竟这世上读书人并不少见,但大多都是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哪有颜卿这般平易近人。 两个人走出了驿站,外面显然已经开始刮大风了,时不时也有轰隆隆的雷声响起。 两人撸起袖子,便去了附近山坡。 山中并不缺柴火,两人砍了许久,终于砍够了所需的木材。 而此时雷声也终于大了起来,渐渐的有雨滴落下。 两人抬着柴火走,路上有什么枯枝木条的,张泽顺手便捡了回来,反正也是用来烧的。 山中如果淋湿生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山林里蚊虫多且毒性强,不是病死,不小心就能被咬死。 二人走到荒驿的时候,那扇有些腐坏的木门已经被关了了大半,只留着一条缝。 “吱吱吱……” 木门被颜卿推开,有些行脚商来帮忙,而李思安已经睡着了。 “后生,柴火要是不够的话我们这还有。” 听到动静,其他人也醒了过来,看着颜卿和张泽手中拿着的木材,纷纷表示愿意借给他们用。 颜卿笑了笑,感谢道 “谢谢诸位大叔了。” 行脚商赚的也都是辛苦钱,走南闯北什么都会准备一份,而颜卿刚刚的举止更加赢得了众人好感。 “客气啥。” 颜卿再次感激的朝众人点了点头,抱着柴火进屋了。 屋内的地板因为长期潮湿已经破损严重,地板下全是泥土,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 一阵寒风吹过,让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屋内光线昏暗,一股浓郁的霉味扑鼻而来,颜卿皱了皱眉头,放下柴火后将窗户打开通风换气。 终于开始下雨了,雨点如同珠帘般从天而降,现在出去肯定会把人淋死的。 驿站虽然荒废已久,但漏雨的地方不多,几乎都是干燥之处,这样的环境也适合休息,而颜卿选择留下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那边行脚商也有好些人躺下了,甚至好几个都发出鼾声,显然睡得很熟,但基本上会有几人醒着,守夜的也在低声闲聊。 “真好,读书人考上功名就能当官,我们村里那个老秀才,家里三代贫农,就靠着种粮食吃饱肚子,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 “是啊,那老秀才家就剩他一个独苗了,可惜命薄,就这么死了。” “谁说不是呢!” “嘘,别说这个了,免得招晦气。” 众人闭了嘴,但仍旧压低声音谈论,颜卿也竖起耳朵偷听。 大家收不知道就在这时,山林之中有四五道诡异的三色光芒闪过,瞬间消失不见。 那些行脚商没注意,下一刻,那到三色光芒就来到了驿站的门口,瞬间化成了三名女子。 这五名女子身后都有狐狸尾巴,每一人脸上的妆容都画得极其精致艳丽,尤其是中间的那名红衣女子,妖媚无双。 “呵,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开饭了。” 为首的女子舔了舔唇角,妩媚的眸子透露着兴奋,而跟着的两个女子也都跃跃欲试。 “姐妹们,我们进去吧。” 女子勾唇一笑,魅惑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吱呀……” 木门突然被推开了,寒冷的空气涌入屋内,众人立即睁开了眼睛。 “谁?” 有人警惕的问到甚至还握紧了手中的柴刀,但是看到来人是三名弱女子。 又放松了警惕,还是依旧握着手中的柴刀。 这三名女子分别穿着杏黄,鹅黄和桃红的纱裙,腰间系着同色丝带,头上梳着简单的飞仙髻。 头顶插着金簪,耳垂上挂着珍珠坠,身上披着粉色轻纱,看上去楚楚可怜。 她们虽然有伞,但这会身上显然被淋湿不少,正抚擦着手臂,看起来很冷。 “几位大哥,让我们烤烤火好么?” 领头的女子声音甜美娇柔,说话的语调也温柔的能掐出水来。 行脚商这边,虽然大多数汉子都直勾勾盯着三名女子的脸看,但几乎所有人全都握着柴刀防备着对方。 他们可没办法保证这些女子不会杀人越货。 而书生这边,张泽很显然是不懂这些的,当下好心好意爱的邀请三名女子过来烤火。 他们都是正人君子,只是看了几眼后便不看了,于是乎三个女子自然而然往书生那边走了过去。 此时李思安也醒了过来,见有三名女子,朝他们这边走过来,连忙不断的献殷勤,张泽也贴心的,给了一些食物 颜卿也不理,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他倒要看看这群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几位后生,你们都是读书人,男女授受不亲,还望自重一些。” 旁边,那位黄姓的长辈开口说道,人老成精,荒山野岭的,突然来了三个陌生女子,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而且还穿得花花绿绿的,一副妖艳贱货的模样。 颜卿也是立刻顺势说道 “三位都是姑娘,理应优待,这样吧,我们和老伯你们挤一挤,让她们三位姑娘在另一侧。” 张泽也是立马赞成 “嗯嗯,这样挺好的,这也是为了姑娘家的清誉。” 这话刚说完,颜卿便立刻拉着他躲到一旁,而三位女子却是满脸黑线。 “喂,你们怎么能这样,人家是女孩,晚一上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李思安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站在这三名女子的这边,他本来就好色。 平日里看到漂亮女子早就按耐不住,今日好不容易看到三名美人,又岂会错过。 颜卿见状,也没有阻止,尊重他的命运 三位姑娘,心中一喜,这不是送上门来的食物么? 她们都是山间野狐,人身不过只是妖术幻化的,本质上还是没变,只是凡人看不穿而已。 然后便是各种引诱凡人的手段,取元阳或等物,有的折人寿,有的则还会害人命, 所谓修炼,就是吸取活人精血来提高修为。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凡夫俗子,谁也没有看到从这三名女子身上散发出来若隐若现的红色雾气,慢慢飘向每个人。 红雾融入每个人体内,一瞬间所有人的神识仿佛迷茫了起来,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唯独颜卿一个人还算清明。 第一百八十一章:护法神将 她们都是山间野狐,人身不过只是妖术幻化的,本质上还是没变,只是凡人看不穿而已。 然后便是各种引诱凡人的手段取元阳等物,有的折人寿,有的则还会害人命, 所谓修炼,就是吸取活人精血来提高修为。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凡夫俗子,谁也没有看到从这三名女子身上散发出来若隐若现的红色雾气,慢慢飘向每个人。 红雾融入每个人体内,一瞬间所有人的神识仿佛迷茫了起来。 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唯独颜卿一个人还算清明。 此时这三名女子已经各使妖狐手段,有的魅惑,有的直接开始吸食对方身上的元阳。 有的更是直接把那些人当成玩物,肆意蹂躏,让其痛苦不堪。 当然在幻境里面,这些中招的人还是很享受的,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正在遭遇什么。 为首的女子见颜卿不受影响,原本她只是想吸些阳气寿元,现在则眼神深处已经透着森然杀机了,既然如此,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将你杀掉。 颜卿虽然能够保持清醒,但是也隐约觉察到周围的不对劲,尤其是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恶意。 “小公子,年纪轻轻倒长得挺俊秀的嘛,要不要和姐姐玩玩?” 女子突然开口说话,脸上挂着妩媚的笑容,衣衫单薄到几乎没有,可是任凭哪个男人看到,都不免生寒。 “请您自重,男女授受不亲,不要坏了我们双方的清白!” 颜卿头皮发麻手脚冰凉,浩然正气应激之下,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了一只狐狸。 浑身毛发雪白,嘴角露出两颗獠牙,一双眼睛闪烁着邪魅光芒,正盯着自己。 “这……这是妖怪么?” 颜卿骇的全身都动不了了,他想叫喊却发不出声音。 “咯咯……” 女子娇媚的大笑着,一步步走近,伸出猩红舌尖舔舐着嘴唇,眼中尽是贪婪的目光。 “小公子,别急着拒绝啊,跟着姐姐,吃香喝辣,以后还怕没有美人儿么?” 女子边说边靠近。 “滚!” 颜卿怒吼,拼命挣扎,但是四肢百骸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一般,根本挣脱不了。 “啧啧,真是不乖呢,看姐姐怎样收拾你?” 女子说完便朝着颜卿扑去,但是还没有近身,就感觉被一股无形的炁反弹出去,摔在地上狼狈至极。 “皇天后土,律令九章,万物皆有灵,善者生,恶者死,尔等妄造孽障,罪加一等。” 颜卿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他的身侧凭空出现一金甲神将,这正是杨岱特意送到颜卿身边护法的。 金甲神将身材魁梧,腰悬宝剑,一副威武不屈的模样。 “妖怪,胆敢作乱,快快离去,饶你不死!” 金甲神将厉喝道,一双虎目瞪着地上的女妖,满眼杀气。 女妖惊恐的望着金甲神将 “这是……这是何物?” 不过这种惊恐只持续了一瞬间,便又消失不见了,女妖再次恢复刚才的妩媚道 “你们竟然敢破坏老娘好事,那就别怪老娘不客气。” 女妖显然是有道行的,狐狸尾巴一摇一摆,身旁顿时多出许多狐狸幻象。 它们张牙舞爪的冲向金甲神将,企图将其撕碎吞噬。 金甲神将由于不是杨岱亲自掌控,自然就弱了许多,但是对付这些狐狸幻象还是绰绰有余的。 “哼,区区狐妖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金甲神将手中拿出一把铁鞭,铁鞭挥动,带起阵阵破风声,打在那些狐狸幻象的身上,立刻就让它们魂飞魄散。 谁知道女妖从背后偷袭,金甲神将没有防备,被击中后背,整个人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栽倒。 女妖趁机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用最快的速度打散了金甲神将,这才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女妖并没有因此就安心下来,反而变得更加谨慎起来。 “这家伙到底是何人?莫非是那些仙门弟子?” 女妖暗道一声晦气,随即转念一想,还是先,满足口腹之欲为好。 “小公子,咱们继续玩啊。” 女妖再次凑近颜卿,一双眸子紧盯颜卿的脸颊,那模样恨不得立马将人给拆骨入腹一般。 颜卿只感觉头皮发麻,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景,但是他并没有退缩。 而是坚定的迎视女妖的视线,他不能认输,那样后果不堪设想。 “呵呵……小公子,你这是准备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女妖的眼神越发阴沉,身上散发出一丝危险的信号,同时,一道绿光从她的眉心射出,直奔颜卿。 绿光速度极快,马上就要,接近颜卿的时候突然兀自消散了。 “又是谁来坏老娘好事!” 女妖气急,她本来就想吃一顿普通的晚饭而已,结果居然连续两次被人破坏,这简直是太欺负狐狸了。 就在女妖暴跳如雷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响起一道声音 “妖孽,休得在此放肆,玉虚宗外门弟子尹官官在此,还不伏诛!” 话音刚落,一男一女出现在颜卿面前,女子天生丽质,冰肌玉骨,眉眼如画,浅褐色的长发扎成马尾挽在脑后。 身着玉虚宗外门弟子服饰,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灵韵。 而另外一位青年看不出修为,生的天颜白皙,莹然玉润,长眉过目,瞳如点漆,丹唇秀髭,成不世出者也。 有道是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青年没有身着道袍,穿着绛色云锦团福广袖长袍,长发松松挽起,他就站在那里,仿佛一切皆不在眼里。 “道门?” 女妖看了一眼两人,语气中带着浓厚的警惕,似乎很忌惮这两人。 “师妹,我一见你的传讯符就赶来了,不过是不入流的野妖,咱们就不请门中仙剑了,如何?” 青年微微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尹官官,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孟师叔说笑了,山野小妖罢了,我亦能对付。” 尹官官说话掷地有声,颇有大侠风范,让人忍不住高看一眼。 “好一句山野小妖,既然这样,那便交给师妹了。” 孟姓青年朗声大笑,随即后退半步将主场让给尹官官。 他叫孟祁天,不过只是玉虚宫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此次是来站场子的。 江湖四俊之一,号称幼麟,据说是太乙救苦天尊转世。 女妖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心中恼火,另外两名女妖也聚集了过来,三名女妖呈扇形将二人围住。 第一百八十二章:伏妖 “三个炼精化炁,能对付,小师叔你就瞧好吧!” 尹官官信誓旦旦,她本身已经入道,虽然没学到什么厉害的神通法术,但是一般的妖怪都难以伤及她分毫。 根本无须惧怕,更何况旁边还有自己同门师叔相助,她更加放心。 只要解决掉面前这三名女妖,她的功德就够兑换门内法宝了,这可是她梦寐以求之事。 “我们姐妹三人倒是想领教一下你的高招了,动手!” 女妖一挥手,三名女妖便朝着尹柠冲了过去,速度极快,瞬间便临近尹柠。 一股狐狸独有的腥臭味扑鼻而来,仿佛要把她淹没。 尹官官右手伸出,食指中指并拢,朝着最先冲过来的那名女妖一点。 咻—— 一道细小的光芒破空而去,击打在那名女妖胸口上。 噗嗤—— 女妖惨叫一声,从半空摔落在地上,鲜血直喷,生机全无。 “贱人,竟敢杀我们姐妹,拿命来!” 剩下两名女子怒喝一声,双掌齐拍,朝着尹官官拍了过来。 “哼,找死。” 尹官官轻喝一声,双手连环划出几十个圆圈,一片白色的光幕浮现,将两名女妖罩在其中。 任由两名女妖怎么攻击,都无法突破。 “该死的,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们攻击不破?” 两名女妖大惊失色,感觉像是被一座大山压在胸口,喘不过起来。 “这是玉虚宫的清净太乙光华圈,乃是专门用来困敌的法器,你们今日就得栽到这里了!” 尹官官微微一笑,再次掐诀,清净太乙光华圈变得越发凝练,任凭两名女妖手段尽出都没有丝毫作用。 “你别杀我,我知道错了!” “饶命啊!” 两名女妖哀嚎起来,吓得面无人色。 “孟师叔,你说这两个女妖怎么处置?” 尹官官转过头向一旁的盂祁天询问道。 盂祁天看了看两名女妖道 “师妹,这两个女妖虽然修行浅薄,但毕竟也是妖,留下她们性命终究不妥,若是放任她们回归山林祸患必定重重。” “孟师叔所言甚是,不过她们修行浅薄,杀了也就杀了,我也懒得费工夫,索性将她们擒住,送往玉虚宫,听候门派发落。” 尹官官思考了一番说道。 “嗯,果真深明大义,不过此处既然有妖,那一定有妖怪的洞府了。” 盂祁天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就喜欢这种做事果断利索的女子,当下看着那两位女妖问道 “你们可有洞府?” “有……有……有!就在小通山的西面,名叫金蛇洞,洞主是金蛇大王,我俩只不过是小妖,只能依附于他,才有口饭吃……” 两名女妖闻言大惊,急忙开口答道。 “原来你们是依附与那金蛇大王,说说看,洞里有多少妖兵妖将,实力如何。” 盂祁天接着问道。 “金蛇洞里有百来余精锐妖众,每日云来雾去,飞沙走石,吞食往来山中行人,我等皆是依附于金蛇大王,才活命至今。” 两名女妖战战兢兢的答道,她们也算是聪明伶俐之辈,自然看的出来,面前这两人来者不善,绝非好惹之辈。 “这样啊,真是一桩好买卖,看来我又有活儿干了。” 孟祁天嘿嘿一笑,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这样的任务最合适他了,他只是下山顺便捉妖降魔。 “这些被你们用妖术困住的凡人,性命有没有受损?” 盂祁天接着问道。 “回仙长话,除了老人家被吓晕之外,其他的倒是无碍。” 两名女妖低眉垂首的答道。 “那就好,让他们醒过来吧,师妹你带着这两个人回宗门吧,我去会会那个金蛇大王,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盂祁天哈哈一笑,又转头对着颜卿轻声说道 “小兄弟,日后途经破庙荒野,遇到书生,美娇娘之类的都是妖邪所化,切勿不可起邪念,要心有正气,告辞了” 说完孟祁天一步踏出,便消失不见,只留下尹官官。 那两名女妖也不敢造次,乖乖解除了幻境,行脚商与书生们都醒了过来发现是狐狸精,顿时骇的大声尖叫起来。 尹官官安抚了一下众人,又讲清了个中缘由,所有人纷纷跪谢,对尹柠感恩戴德,不胜唏嘘。 此间事了,尹官官也是押着两名女妖告辞离开。 荒驿内部,一众人也累了,但是休息的问题现在更是马虎不得,所以守夜的人数增加了不少。 行脚商那边半数人夜守半数人休息,而颜卿他们这边也是两两交替睡。 几个书生到底也是成长了一些,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清晨,颜卿早早的便醒了过来,外头已经没有了雨声。 张泽与李思安还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着一整夜,都是颜卿在守夜。 随着起身的人增多,动静大了一些,张泽和李思安也被吵醒,整个荒驿内又开始热闹起来。 老黄头挑出些细柴丢到炭火堆里吹了几下,就借着残存的火星燃起了篝火。 连同三个书生在内,每人分到一碗黄米稀粥与一个馒头,就算是早餐了。 三位书生也是吃得津津有味,直夸行脚商们手艺好。 吃过饭后待到所有人都收拾妥当,一行近三十个人也终于背上背篓和书箱,从荒驿中走出。 山中雨后好晴朗,山路泥泞湿滑。 “几位小哥,不如你们和我一块走吧,大家互相有个照应,难免路上再遇到狐狸精。” 老黄头提议道,书生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一路上,大家都在聊些趣事,倒也不寂寞。 一些行脚商干脆将几个不算多重的书箱也放到自己背篓上,然后还时不时的帮衬着搀扶。 才让李思安,张泽二人轻松不少。 正值春季,山中野花盛开,景色美丽。 一群人沿着驿道往前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就没再随着驿道蜿蜒的方向继续走了。 而是选择另一条行脚商经常走的岔道继续赶路。 岔道比较窄,但是路却很平坦,直到傍晚,才出了山,一行人这才分道扬镳。 严格的来说,行脚商们走的路线和颜卿他们原本计划中会出来的地方有很大出入。 并没有能够斜穿大半小通山,算是取巧的以短途越了过去。 但到达山这一边了,事情也就简单了不少,尤其是这个大驿站边上也有车马可雇佣。 一般行脚商都会雇佣一辆马车,因为行程遥远且耗时漫长,一旦停歇,很容易疲惫不堪。 所以这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当然,这样的雇佣价格也不菲,一天需要五文钱。 接下来的路颜卿他们准备雇车进京了,坐在马车上,沿着相对平稳的官道前进,三个书生的心这才真正踏实下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有眼不识泰山 “后生,你们听说了没有,昨天晚上,小通山西面爆发了一阵通天彻地的爆炸声,后来官府就来封锁了那片区域,说那里发生了失了火!” 一个年纪略显苍老的马夫对颜卿他们笑呵呵的说道,看起来倒像是个话唠,一直说个不停。 “失火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李思安好奇的问道。 “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害,谁知道呢!” 马夫摇了摇头,似乎不太想多谈此事。 “你说我们若是将昨天夜里遇到狐狸精的事告诉其他人,你觉得他们会信吗?” 张泽悄悄的靠近颜卿耳边说道。 “你觉得他们会相信吗?” 颜卿反问道,他们只是普通人,怎么会相信那些神鬼怪论,即便是亲眼见到也未必能让别人完全相信。 三位书生皆不语,各忙各的事儿了。 昨晚孟祁天立于云端之上,见下方小通山妖雾冲天,一股阴冷邪气从西面飘散而来。 “此地果然有妖物作祟,罢了,先解决后再通知此地府县城隍。” 孟祁天低喃着,身形一晃,眨眼间已至西面。 只见小通山西南角一处山坳中,妖气四溢,阴风怒号,孟祁天目光微敛,扫视下方。 却发现,这里正好有处妖洞,名曰金蛇洞。 “看来这里就是那金蛇大王的洞府了,今日便收服了它,也省的日后麻烦。” 说罢,孟祁天缓缓抬手,一缕白光闪烁,一把古朴长剑突兀的出现在孟祁天右掌心。 只见他轻抚长剑,一股强烈的剑势瞬间扩展开来,整个山谷都被笼罩在这一股凌厉霸气的剑意之中。 “破!” 一声喝声,长剑带着无匹的剑威朝下方飞射而下,轰隆一声巨响。 山石崩裂,尘土飞扬…… 待烟消云散,山坡上赫然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剑痕,西面的山头被削平了,周围寸草不生。 更甚者连地皮都翻了起来,足见孟祁天刚才那一剑的威力。 “吼——” 忽然,伴随着一声怒吼传来,只见一个硕大的身影猛然从地底窜了出来。 赫然是一条金灿灿鼠鼻金色毒蟒。 此时,这金色毒蟒盘踞在地,身体一动不动的瞪着上空那渺小的身影,满脸狰狞,仿佛恨透了这抹渺小的身影。 “哪来不知死活的凡人,敢毁我洞府,坏我好事!” 金色毒蟒怒吼着,头颅吐出猩红的舌头。 “你就是金蛇大王?” 孟祁天眯了眯眼,居高临下望着眼前这条金色毒蟒,眼眸深邃,看不出丝毫情绪波澜。 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孟祁天也是暗暗心惊,眼前这金色毒蟒,头顶有出了一对肉芽。竟是要化蛟的节奏。 “我乃玉虚宫掌教真人座下弟子孟祁天,特来剿灭你这妖孽。” 孟祁天平静的说道。 闻言,那金蛇大王却是哈哈大笑, “剿灭我?你可知我是何等存在,凭你,也配与我斗。” 金蛇大王狂傲的说道,根本没把孟祁天放在眼里。 “既然来了,就别废话了。” 说完,孟祁天身形骤闪,刹那间出现在金蛇大王面前,手中的长剑横劈竖斩,如疾风暴雨一般落向金蛇大王。 “砰、砰、砰、砰……” 一阵密集的撞击声,金蛇大王不甘示弱的回敬,一人一妖在狭隘的小通山西面打的难解难分。 不少妖兵冲出洞府,企图帮助金蛇大王。 但是却被孟祁天用剑气阻止,这群妖兵还不及他的万分之一,又岂是他的对手。 唯一难缠的就是一些修炼了几百年的妖精,但是孟祁天依旧能够游刃有余应付自如。 金蛇大王施展神通妖术,身躯瞬间千丈,庞大的身躯遮蔽住天空,整个山谷都被浓重的阴气包裹。 孟祁天皱眉,这金蛇大王果然有两把刷子。 “吼——” 金蛇大王仰天长啸,顿时一股磅礴的妖气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如潮水一般,疯狂涌向孟祁天,一副誓要置他于死地的模样。 “来的好!玉虚抱元剑法!斩!” 孟祁天大吼一声,霎时,他一剑挥出,剑芒所过之处,一切尽数泯灭。 金蛇大王瞳孔微缩,他从那道剑芒中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险,当即,金蛇大王转身欲逃,但是,为时已晚。 “噗嗤!” 一声脆响,只见那道剑芒以极快的速度穿过金蛇大王的腹部。 鲜血顺着伤口流出,金蛇大王痛苦的嘶鸣着。 只见那道剑芒并没有因此而停下,继续往下划去,最终狠狠刺在了它的脑袋上。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金蛇大王的脑袋直接被砍断,掉落在地上。 金色的血液洒满了一地,浓郁的腥味弥漫在整个山林。 孟祁天站在原地,望着地上的金蛇尸体久久未曾移动半步,似乎是在搜寻着它有没有妖丹。 底下的那些妖兵早已逃走。 只见孟祁天单手一招,一颗拳头大小的圆球悬浮在半空,散发着光,正是金蛇大王的妖丹。 “有了它,我便能回宗兑换贡献值了,不枉费我冒险来此。” 孟祁天笑着,伸手一抓,妖丹顿时落入他手心之内,随后孟祁天便御剑而行,离开了小通山,化为一道虹光朝远处遁去。 而在另一边。 武安候府。 “小世子,世家子弟今天打架明天喝酒,实在司空见惯,个人的小恩小怨算不得什么,万事须以家族利益为先。” 段峷站在楼渊身后提醒,这几天他总担心世子会闹出点乱子,虽然世子嘴上没说什么,但是他却知道世子心里很不痛快。 “我知道了,无非就是见风使舵罢了。” 楼渊说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见他嘴唇紧抿着,轻笑一声,扬长而去。 前厅里翠竹秀直林立。 谢亦站在屋檐下,看着院外一片绿荫,一身赘肉的他此时手里拿着一条满月的狗腿子,吃的不亦乐乎,满嘴的油光。 旁边,陆无忧坐在轮椅上,她有些嫌弃的与谢亦拉开了距离,玉壶则是一脸无奈的站在旁边,看着谢亦大快朵颐。 “无忧哇,我们大概有半个月没有见了吧,上次我去找你,你却不见我,让我好生伤心哟,我们的感情难道变淡了吗?” 谢亦夸张的吱哇乱叫,挥舞着手中的狗腿,满嘴油腻腻的看着陆无忧。 陆无忧厌恶的瞥了一眼谢亦,没有说话,显然是不想理他。 第一百八十四章:不近女色 谢亦见状更加来劲了,凑到陆无忧跟前,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盯着陆无忧看,啧啧称奇 “无忧啊无忧,你这脸蛋儿可真嫩啊!比起我养过的那些娘儿们都要白皙水灵。” “滚!我家小姐岂是你这种泼皮能亵渎的!” 玉壶闻言顿时怒了,指着谢亦骂道,谢亦见状嘿嘿一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怎么,你还敢动手啊,来来来朝这里招呼,别客气,往死里打。” 说完谢亦还把脖子伸到玉壶跟前。 玉壶恨得牙痒痒,若不是顾忌着主仆之间有规矩,她早就冲上去狠狠揍谢亦了,哪能像现在这样忍气吞声。 “听说你们游历江湖的时候寻到了寒骨白?那种传闻中的神兵,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不如送给我,反正你们陆家也养不起它。” 谢亦继续嬉皮笑脸的说道,仿佛根本没有将玉壶和陆无忧放在眼中,这也让玉壶更加愤慨,却又无法发泄。 陆无忧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被谢亦这般刺激更是摇摇欲坠,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连忙用手撑住轮椅扶手才堪堪稳住。 谢亦正欲继续调戏两女的时候,突然间余光一扫,发现远处走来的楼渊,当即收敛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对楼渊露出讨好的微笑 “哎呀,小煦,我冒昧登门,你不会见怪吧?” 谢玄转对楼渊拱拱手,额带中央的宝珠亮得晃眼,配合那副肥头大耳的模样十分滑稽。 楼渊扫了一眼谢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狗腿上,语气平静 “哪会呢?世家弟子自是要多走动走动,免得太闲了,生出其他不该有的妄想。” 谢玄闻言顿时哈哈大笑,随即挥挥手,侍童端上八色礼盒,躬身递至楼渊面前道 “这是我父亲托我交给你的,听闻你喜欢古物,特意挑选的前朝老货,希望小煦不吝赐教。” “多谢,绿萝,日后给谢少爷回双倍的礼。” 楼渊接过锦盒,交给跟过来的绿萝,绿萝闻言,眉开眼笑的福身应是,捧着八色礼盒离去了。 玉壶则是仔细的打量着楼渊,眼前这个人与杨岱有七八分像,但是气质却截然相反。 杨岱温润谦虚,而楼渊则是锋芒毕露,锐利如刀。 “不知陆氏贵女今儿来拜访我,所谓何事?” 楼渊转向轮椅上的陆无忧,目光清冷,声音疏离。 陆无忧当下确定了,眼前这个人不是杨岱,否则他不会用这么疏离的口吻问自己。 “世子的容貌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罢了,所以才贸然前来叨扰。” 陆无忧缓缓道。 “不知是哪位故人?” 楼渊询问道,他与杨岱共享记忆,自然之道陆无忧是何许人也,当下便用传音术与陆无忧说了一遍来龙去脉。 陆无忧也是惊讶,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是杨岱的自我尸,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既然世子你还有客,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探望世子。” 陆无忧柔弱的说道,说完,她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轮椅旁的谢亦,眼底划过一抹厌恶。 这个男人简直让人作呕! “好说,不必挂怀。” 楼渊颔首,玉壶推着轮椅带着陆无忧离开。 陆无忧从始至终都没有抬眸看过谢亦,这让他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脸上青红皂白,十分尴尬,只是碍于身份,他不好发火。 谢亦突然变脸,十分亲热的伸出手臂揽住楼渊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 “小煦,走,我在城东竹北渡翠柳居定了席面,一来为你接风,二来贺祝你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 竹北渡翠柳居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一,价格昂贵且美食精致,很难预约。 谢亦能够订到这个地方,说明谢家在京城颇有势力。 楼渊并未拒绝谢亦的邀请,两人并排行走, 出了侯府后,谢家的车驾正在府外等候,皆装饰奢华,马匹都是千里良驹,一看就非凡品。 谢亦正要上车,楼渊突然道 “谢大少,走马观花没甚趣味,不如一起慢慢而行,领略一下乌衣巷的景致?” “你若有此雅兴,我当然奉陪。” 谢亦目光一闪,开口说道,两个人并肩而行,白日里的乌衣巷又是一番妙景,彩瓦丽檐,剪碎一巷绚烂的阳光。 车马络绎不绝,青石板上的磨纹荡漾起一圈圈波纹,路边的垂柳在阳光下显得生机勃勃。 楼渊停下脚步,盯着巷墙上的妖兽影像来回打量,似乎颇为好奇。 “小煦你对这些死物有兴趣?难道你的手段是御兽?” 谢亦随口问道,这小子到底是个土包子,待会儿可得好好耍耍他。 “我对此不感兴趣,只是偶尔看看罢了。” 楼渊回答道,手指触摸在墙壁上,砖墙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烫,但他依旧不紧不慢。 谢亦嗤笑一声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的能耐是控制这些死物呢。” 说着,他瞥了一眼身侧的人,只见他嘴角含笑,似乎没有听到刚才的话,心下暗骂一句,装模作样。 一辆马车从边上经过,两个妙龄少女从半挂的珠帘后露出脸,含羞带怯地盯着楼渊,犯起了花痴。 “这不是武安侯家的世子吗?长得好俊俏,比那些公子哥还要俊俏三分呢!” 一名女孩拉扯身旁女孩的袖子,满脸艳羡地看着楼渊的背影。 “是啊,你瞧他那身衣服料子,都快赶上皇宫里御用的贡缎了。” 另一个女孩子双眼放光,一副蠢蠢欲动的表情,显然已经动心了。 “你这小妮子,已经有未婚夫婿了还惦记着人家。” 先前开口的女孩子戳了戳身边女孩的脑袋,佯怒道。 另一个女孩吐吐舌头,撒娇地挽着她的胳膊, “姐姐,你真小气,不就是看他一眼嘛,又没干什么坏事。” 两人叽叽喳喳,谢亦看到漂亮女子也走不动道了,浪荡公子的做派尽显。 谢亦走上前去和两个女孩搭话,那个叫一个油啊,楼渊在旁边都听不下去了。 这位谢大少撩妹技能点满,估计没有几个姑娘受得了。 就在两名少女听的是满面春光,双眼中快蹦出小星星的时候,楼渊走上前,适当的咳嗽了一声,颇感惋惜的说道 “两位姑娘,可惜啊,真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的好友谢亦身患隐疾,终生难近女色了,唉……” 两个少女瞬间收敛神色,同时掩唇轻呼,显然是吃到了大瓜,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丰富了起来。 “诸位啊,我没有隐疾,没有隐疾!不要听他胡说呀。” 谢亦吱哇乱叫,嘹亮的回声惊飞了燕子,在高墙和蓝天之间久久回荡。 围观之人窃窃私语 “这不是谢家大少吗?难道勾兰苑去多了,导致下面也不行了?” “好可怜呢,我爷爷跟御医很熟,要不然……” 谢亦想要解释,奈何楼渊根本就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把他拽走了。 谢亦临走前愤愤的瞪了楼渊一眼,楼渊微笑着回望。 “你凭什么污人家清白?我那方面正常的很,不信来比一比?” 谢亦悲愤的手舞足蹈,表情很夸张,仿佛真的有病似的。 楼渊笑眯眯地摇了摇折扇,微笑的说道 “从此谢大少你就摆脱女色骚扰,可以守住元阳,专心修炼,成就通天大道,飞升成仙,为兄这一番耿耿苦心,你该怎么谢我?” 谢亦脸上皮肉不断抽动,楼渊笑的比无赖还无赖。 两人一唱一和,倒是吸引了不少人围观,出了青花巷,往北直走,途中车水马龙,两人一路流连赏游,兴致盎然。 第一百八十五章:翠柳居 城北,竹北渡,翠柳居。 翠柳居占地颇广,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风景独具一格,乃城内有名的雅静之处。 而在外面,谢亦与楼渊早已到了,谢亦指着翠柳居,对楼渊说道 “小煦,那就是天子脚下大名鼎鼎的翠柳居,酒菜一流,特别是那道松鹤延年,更是传世佳肴。今天我请客,你可一定要尝一尝。” 楼渊嘴角噙笑,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 说完,两人便迈步朝竹林深处走去,谢亦赶忙追随,谢亦引着楼渊上了三层顶楼。 来到那一包厢门口,谢亦推门与楼渊走了进去。 屋内的桌子周围早已满座,众人皆在饮茶品茗,有男有女。 见两人进来,目光纷纷扫向他们,其中一人。 “哟!这不是我们的谢大少吗?怎么这次没带美人过来?” “亦哥儿,真是好巧,没想到你也来了,快坐。” “这位公子又是谁呀?莫非是你新交的朋友?看着挺俊朗的嘛!” 一干纨绔子弟互相恭维着,楼渊静静瞧着,也不说话。 这几人眼神东张西望,目光游移,分明就是在等谢亦,何来碰巧? “也好,大家今儿乐呵乐呵。” 谢亦夸张的笑道,又拍了拍楼渊,像在场的众人介绍道。 “来,各位认识一下,这位是本少新交好友,武安侯世子温煦听说过没有?一剑斩了宗元,啧啧,威风啊!” 一干人脸上堆笑,拱手客套一番,掩上门,谢亦坐在主座上,又拉着楼渊坐到了他的边上。 这些纨绔平日里玩得好,但若是论身份地位,谢亦却是最高的。 所以当谢亦拉楼渊坐下后,他们虽然觉得奇怪,却并未多言。 一入座,楼渊便嗅到一丝极淡的香味,那股香味很是熟悉,让他眉头微蹙,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诸位啊,我这好友性子疏离,今儿他做东,大伙儿不必客气,想吃什么尽管点!” 谢亦向众人暗中使了个眼色,很明显是在使坏,明明谢亦说好他做东,结果却变成楼渊。 “哈哈……那可得谢谢温世子了!我先说一句,今儿我可得宰温世子一顿!” “大出血,大出血!.” 立刻有好事的纨绔子弟起哄,楼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眉宇微凝,却又放下,装作若无其事。 “行,今儿大家敞开肚皮吃喝,只要能消灭掉的,我都付账!” 楼渊爽快答应,反正他也不差钱,况且这群纨绔平日里仗势欺人惯了。 他不给他们找点茬,还真以为他是好欺负的! 谢亦屈指一弹,一缕劲风射向房内的彩色屏风,这是一座四扇彩绣屏风,雕刻精细。 香木为框,镶嵌五光十色宝石,价值千金,现在却被用来隔绝视线。 劲气落在彩霞屏面上,霞层变幻,仿如重重叠叠的波纹,一圈圈荡漾开来。 紧接着彩色屏幕突然亮起,一道流光折射而出,落在地上。 化作一个头生犄角,身体长约一尺左右,皮肤俳红的少女。 “见过诸位公子、小姐,我叫小彩。” 小彩向众人盈盈一拜,身着一件绿衣裳,腰间束着一条碧色软缎。 她肌肤白皙,五官秀丽,额间印着一朵妖艳绽放的桃花钿,扬起的飘带泛出绚丽的霞光。 “温世子,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这叫屏彩奴,稀奇吧?” 坐在楼渊对面的贵公子打了个哈欠,语气轻蔑的问。 楼渊瞥了那人一眼,懒得理会,转动着手中茶杯,悠闲自在。 那人生的浓眉大眼,眼皮浮肿,口中呼出浓浓的臭气,他有口臭。 “小煦,我来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尚书府左仆射刘大人家的嫡子刘玉阳。” 谢亦打了个哈哈道 “刘玉阳向来心直口快,你不会和他计较吧?” 刘玉阳鼻腔发出冷哼,不再理会谢亦,而是盯着屏障中的小彩,眼神闪烁,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无妨。” 楼渊只吐出两个字,只是看着屏幕,屏幕上的小彩仍旧保持着盈盈一拜的姿态。 “温世子,听说你以前跟山野贱民混在一块,连肉也吃不上?” 一个梳着古怪发髻,眼妆浓如烟熏的少女翘起腿,倚靠在椅背上。 竖着十指,端详着指甲上涂抹的紫黑色蔻丹,声音尖锐。 少女穿着古怪,似乎是胡乱搭配,上身着雪缎锦霞纹衣,胸部隆起,下身则露着白皙大腿。 赤着双脚,脚上缠着银铃,整个人看上去,充满异域风情。 这样打扮,实属罕见。 她是信王府的千金独孤金金。 四周响起一片笑声,这等赤裸裸地揭人疮疤,太过下作,但也最爽。 楼渊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听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尺蠖之屈,以求信也。” “古人曰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可见吃不上肉也未必有多糟糕。” 楼渊不急不缓,语调清澈,说的众人哑口无言。 边上的一位少年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楼渊,和在场的众人比起来,他家只不过是一个芝麻的大小的武将。 他叫陆沉,祖辈常年守在荒州边境,抵御妖族侵略,这个楼源实在不简单。 尤其是那位独孤金金,俏脸涨的通红,瞪着楼渊,却没有再说什么了。 “温哥儿,这屏彩奴可是屏风法宝一类的寄生灵,他们天生就囚禁在屏障里面,为人类服务。” 一名相貌忠厚的的男子解释道,他老爹是工部侍郎。 楼渊颔首,表示明白,又仔细瞧了几眼,能以法宝待客,翠柳居背后的主人多半是道门中人。 小彩直起了身子,娇声说道 “能侍奉各位公子小姐,是小彩的福分。不知各位要点些什么菜呢?” 她扬起彩带,轻触屏风,屏风如水荡漾,陆续浮现出无数珍禽怪兽,奇植异卉,听过的,没听过的。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爬的,全都呈现了出来,每个物种都宛若活物。 点菜只需要用指尖凝聚劲气,轻轻一划,吃哪个点哪个,如果实在难以选择,还可以现场选,随意挑选。 “自然是招牌菜,我馋重明炒肝好久了,只要肝尖部分,记得配着蒜末和姜丝。” 独孤金金指着一只重明鸟,兴奋地嚷嚷着,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纷纷说道 “我要火螭配天仙,这可是我的最爱。” “嘿,那我要千年冰鲨翅羹,这鱼翅可是难得一遇。” “上一道松鹤延年吧。” 谢亦含笑坐在原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屏壁上的图案,偶尔抬眼看向楼渊,眼中满怀期待。 在场的所有纨绔子弟一连点了百来道极其珍品的食材。 谢亦暗自偷乐,这顿饭下来,没有三百两黄金下不来,保证楼渊底裤都会赔光的。 如果是闹事就更好了,翠柳居背后的主人可是道门玉虚宗的产业。 第一百八十六章:所求不同 众人争相炫耀自家父辈给予的权势财富时,唯有楼渊默默的坐在角落,对周围的热闹恍若未闻。 在场的所有人很显然是将楼渊排斥在外,楼渊也不介意,神色悠然,姿仪未改。 反而十分享受这种被冷淡忽视的感觉。 这让陆沉又高看他一眼,心中一动,有了想结交的念头。 倏地,一股奇浓的香味飘出屏风,满室萦绕着肉类特有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不禁咽了口唾沫。 众纨绔闻言,齐刷刷的转头,小彩探手入屏,竟端出一盘红彤彤的重明炒肝。 瑞气蒸腾,霞云缭绕,香气四溢,令人忍俊不禁,食指大动。 菜一上桌,八九双白玉筷子立即犹如风卷残云般席卷而去,速度快到让人目瞪口呆! 这帮子纨绔子弟一边狼吞虎咽,嘴巴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他们的速度太快了,楼渊仅夹了一块肝脏,放在嘴中咀嚼时,剩余的肉已经被瓜分完毕。 盘里只剩一滩浓香四溢的酱汁,楼渊仔细的品着肉香似乎回味良久。 陆沉看到楼渊的模样,微微皱眉,这人倒真有几分雅量,竟不为之所动,也算难得。 “温世子,这酱汁也不错啊,莫要浪费了!” 一名身材瘦削、皮肤黝黑的青年笑吟吟的将空盘子递到了楼渊面前,他叫李元昌。 平日里仗着祖父是当朝礼部尚书,行事嚣张霸道惯了,见谁怼谁,从来不顾及别人的脸面。 楼渊却仿佛没听到李元昌的话语,慢条斯理地拿起旁边的酒壶,给杯盏斟满,浅酌一口,并没有理他。 “啪。” 陆沉丢掉白玉筷子,站了起来,双手按住桌面,仿佛一头猛虎,俯瞰着众人,寒声道 “谁敢欺负温世子?” 李元昌被他突然爆发出来的气势震慑的浑身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陆小哥,你这是要干什么?” 有人不解地问道。 “陆沉环抱双臂,扫视众人,沉声道 “诸位,我忽然想起老家本门没有锁,我要回去一趟,就先告辞了。” 众人面面相觑,谢亦也楞了一下,陆沉这小子唱的是哪一出戏? 他刚才那番话,摆明了要替温世子撑腰,可偏偏,他们又不认识温世子…… 陆沉转头对楼渊行了一个江湖礼道 “温兄,此次吃的不尽兴,来日若是,能赏脸来荒州边关,陆某做东,你我再痛饮一番。” 楼渊微怔,旋即笑道 “好。” 他虽与陆沉素昧平生,但他却能察觉出,陆沉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至于陆沉的身份,楼渊根本懒得猜测,因为他压根就不在乎。 “陆沉,你敢走?!” 此时又有一名不知死活的纨绔子弟站起身,指着楼渊怒吼。 他叫王浩,祖上三代都是官宦,现在虽不比以往,可依旧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权贵之家。 陆沉斜睨着他,讥讽道 “怎么?不服?” 他眼眸锐利,手扶腰间刀柄,静静地看他,肃杀的刀气无声盘旋,王浩瞬间蔫吧了。 陆沉哼了一声,看了一眼楼渊,拂袖而去,京城红尘繁华虽好,却非男儿久留之地。 整日和这些酒肉之徒厮混在一起,实属堕落! 倒不如回老家,于生死中磨练刀道,寻求武道极致,踏破虚空,逍遥天地间。 此时,小彩又从屏风里端出了一壶酒,只见四周云雾缭绕,变幻起伏,却没有酒香。 “别管扫兴的人了,咱们喝咱们的。” 谢亦拍了拍王浩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王浩狠狠地瞪了楼渊一眼,这才愤愤坐下。 众纨绔见状,也纷纷收敛了情绪,楼渊看向陆沉离去的背影,唇角勾勒出一抹浅笑。 这个人倒是可以深交,改日让本体登门拜访一下吧。 “小煦,来尝尝这壶酒,此酒名曰醉仙酿,乃是用千种仙珍酿造,埋在火山里内历时百年酿成,酒香醇厚,入口绵长,回味无穷,绝对是佳酿!” 谢亦举起酒壶,给楼渊斟了一杯,楼渊接过酒,没有喝,而且放在一边,恐怕有诈。 这酒里下了药,众人预先服下了解药,虽说没毒,但喝多了却会头晕脑胀,容易出丑。 楼渊的警惕性很强,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世子爷,我等来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众人一饮而尽,眼神叵测地盯着楼渊,他们就不信,楼渊还能防着他们下毒不成? 见搂渊迟迟没有举杯喝酒,金紫光禄大夫之子金晟挑衅道 “温世子莫不是怕我们下毒吧?” “既然金公子提醒了,那便请金公子再喝一杯。” 楼渊淡定的端起酒壶,亲自倒了一杯酒递给金晟,金晟狐疑的看了楼渊片刻。 这才端起酒杯喝下,顿时感觉脑袋昏昏涨涨,脚下摇晃,险些摔倒。 “哈哈哈,看来金晟公子酒量不济呀,连半杯酒都喝不了。” 有人取笑道,金晟咬牙切齿,正想找茬,却感觉头更加昏沉,他捂着脑袋,只好作罢。 “温世子你不喝酒就是不给我们面子啊,莫不是瞧不起我们?” 独孤金金也不甘示弱,嘲笑道。 楼渊微眯凤眸,轻抿一口茶,笑容温润道 “我从不饮酒。” 独孤金金嗤笑一声道 “真是一个土包子,此酒可是大补,普通人家想喝都喝不到,就算是天上的神仙,海中的龙王爷,估计也不舍得断了这琼浆玉液。” 独孤金金说罢,自顾自地又给自己斟满了酒,一口闷了。 她面上红光一现,骨骼爆响,身上慢慢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玄妙气息。 其余人也大抵如此,面泛红光,各自调息,运功炼化,显然是受益匪浅。 “世子,该你了!” 众纨绔子弟见楼渊还是没动,不由催促道。 楼渊抬头,看着他们,看来今天不喝酒就过不去了,只好也斟酒一杯饮尽。 “好哇,温世子好酒量,再喝一杯!” 有人起哄道。 酒精入腹犹如水流般滑进搂渊丹田,很快就化开了,根本不需要运功消化,所以楼渊根本不怕酒劲儿上头。 第一百八十七章:难越雷池 “小煦,这才爽快嘛!来来来,尝一尝这道松鹤延年,这可是翠柳居里的招牌,传世之珍呐!” 谢亦拿起一柄玉刀,在刚呈上的一盘金灿闪亮的菜肴上割开一块薄薄的肉片,用筷子夹着递向楼渊,语带诱惑。 松鹤延年整体上就是一只红烧过的整只仙鹤,展翅欲飞,外表金黄油腻,但里面却是雪白嫩滑的鹅卵石状肉片,鲜美异常。 而且佐以山楂、枸杞,桑葚,更是能使食客回味悠长,对于男性来讲简直就是大补。 还搭配着朵朵冰纹白菊,伸展绽放,欺霜赛雪。 楼渊并没有拒绝,接过后咬了一口,顿时觉得齿颊留香,鲜美至极。 “果然好吃。” 楼渊赞叹道。 一盘盘珍馐佳肴不断呈上,无不流香烁彩,奇景纷呈,即可食用又能仔细赏玩,端的是让人流连忘返,沉醉其间。 几个好事儿的又让小彩起舞,小彩裙袂撩起一片片灿美霞光,翩跹若蝶,美不胜收,引来一阵惊呼和叫好。 小彩轻盈跳跃,手腕灵活,脚步飘逸,每次落足点都恰好踩在桌边,仿佛随意走位一般。 不多时,大家都喝醉了渐渐放浪形骸,世家糜烂的本性终于暴露无遗,有人开始脱衣服,有人拉女孩入怀…… 独孤金金对着楼渊痴笑着,投怀送抱,主动将衣物脱去,只剩下亵衣亵裤,楼渊不为所动。 “砰!” 厢房的门被撞开,珠儿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指着谢亦破口大骂 “谢亦,你这个王八蛋,你叫人带话,说要在翠柳居给我好看?” 珠儿双手叉着蛮腰,气呼呼地叫道 “现在你家祖奶奶我来啦,有什么伎俩尽管使出来吧!” 谢亦闻言哈哈狂笑,脸色潮红,舌头打卷,醉醺醺地道 “珠儿啊珠儿,我今个请你来,只是给你瞧一出好看的大戏,怎么会给你好看呢?” 珠儿皱眉,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谢亦袍袖一挥,示意独孤金金动手。 独孤早已是玉体横陈,她也喝的醉醺醺的,走到边上,一把推开雕花竹窗,吹了个响亮的呼哨。 楼渊心中一凛,起身向窗外望去,春光明媚,一片大好,哪有什么异像啊? 不……不对! 楼渊看见不远处,有几个灰衣仆人牵着牛车站在那里,牛车上装着三四个大铁桶。 里面尖锐刺耳的鸣叫不停,似乎有东西在拼命挣扎,还发出嘶嘶之声。 听见哨声,仆役立即打开桶盖,一堆堆浓密的乌云席卷而出,嗡嗡作响。 在半空转圈,最后凝结成团,化成十多丈高的乌黑云层。 云层漆黑深邃,宛若墨汁,细看去,竟然是有斑斓花色,绿眼红翅,大如绿豆的毒蜂。 振翅间,散发出一股恶臭难闻的腥风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怪东西?” 楼渊心中骇然。 那毒蜂群一出现便朝着楼渊这方疾速飞来,它名叫噬灵蜂,体大性凶。 尾生倒钩,蛰人并不致死,只是令人浑身麻痹,行动迟缓,甚至昏迷不醒。 这种剧毒虽然杀伤力不强,但是数目庞大,一旦被毒针蜇到,必须马上解毒,否则后患无穷。 这些毒蜂群是专门训练过的,懂得配合,攻击敌人时分工明确,只攻击楼渊一人。 “没想到啊,你竟然给温世子旁边下了五香散,这种东西除了人喜欢闻之外,没想到噬灵蜂也喜欢闻。” 李文昌呵呵笑道。 “也许是温世子长得太帅了,招蜂引蝶也说不定?” 独孤金金打了个酒嗝,色迷迷地道。 “你们怎么能这样待客?未免面太失礼了吧?” 珠儿虽然嘴上谴责,但早已退到一边,很显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剑光急速旋转,犹如重重叠影,一层接一层,护住全身各处。。 楼渊同时运起内劲将周围空气排开,形成一片真空区域,将噬灵蜂群阻拦在外。 “这噬灵蜂群乃是专门训练过的,毒针上淬有蚀骨散,只需一点点就能将人毒翻,放心,不会致命。” 谢亦嘿嘿冷笑着,满脸奸计得逞的阴险模样。 “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吗?” 楼渊眼神一眯,寒芒乍射,心中涌现出一丝危机感。 “你说呢?” 谢亦哈哈大笑道 这些毒蜂可是他花费巨资从弄来的,不仅毒辣异常,且数量繁多,就算武夫被蜇也讨不了好。 而五香散是他花费了重金买的改良版专门炼制出来用来害人的,此刻正好用上。 蜂群前仆后继,狂躁扑来,其余人退到墙边,嬉笑旁观,任由蜂群攻击楼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楼渊抬手,低沉的隆隆声响起,雷光闪耀而过,密密交错,瞬间汇成一方蓝汪汪的雷池。 将噬灵蜂隔在外边,电弧激射噼啪作响。 噬灵蜂不惧雷霆,疯狂冲击,但一只噬灵蜂刚触碰到雷池,便发出一声凄厉鸣叫,忽然炸裂,化为一篷焦炭掉落下来。 一波蜂群被灭了大半,但仍旧源源不断冲击上来,根本不知疲倦。 “轰隆!” 一声惊天爆炸声传来,楼渊身前的雷池陡然炸开,漫天雷光四溅,将附近的噬灵蜂悉数绞杀,化为飞灰。 “咦,这是什么术法?” 独孤金金瞪圆了眼睛,惊诧莫名地问道,她从未见过如此威猛霸道的术法。 当下一步踏出,浑身冒出金炁,催动秘术,霎时间,一尊三尺大的火焰凤凰腾空而起,唳叫着俯冲向雷池。 雷池汹涌腾起,吞没火焰凤凰,两者相遇,火焰凤凰发出凄惨鸣叫,眨眼间消弭于无形,只余下滚烫的火星迸溅。 “噗嗤……” 独孤金金吐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受创严重。 “闲来无事自己琢磨的,就叫它难越雷池半步吧,忘了对你们说了,我是龙虎山弟子。” 楼渊面对众人持剑而立,衣袂无风自扬,颇有一代宗师的风范,淡淡说道。 他这句话顿时让屋内的人勃然变色。 龙虎山,号称道门祖庭,历经千年而不衰。 传闻龙虎山张慎墟老天师去年冬至过大寿的时候突然悟了,虽然悟了什么不得而知。 但是肯定是悟到了一些很不得了的东西。 “你们谁想打尽管来,我奉陪到底。” 楼渊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目光扫视众人,平静地说道。 不多时,地上堆积了一层厚厚的蜂尸,蜂群仍在源源不绝地扑上,前仆后继,势若疯狂。 翅膀密集震动的嗡嗡声响如闷雷,更多的噬灵蜂铺天盖地,朝着屋子涌来。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噬灵蜂群每一次煽动翅膀都有一缕暗黄色粉末洒出,落在地板上,留下一小摊暗黄色的痕迹。 第一百八十八章:脚底抹油 这时雷池突然出现了一道缺口,噬灵蜂从窗外涌入,像沸腾的怒浪遮天蔽地,席卷而来。 剑光骤然暴涨,将所有的蜂群绞碎。 但是蜂虫实在太多了,死伤一批,另一批又迅速补充上来,源源不绝。 楼渊已退到角落,背倚墙壁,出剑如风,忽收忽放,形成重重剑幕阻挡噬灵蜂,但噬灵蜂实在太多了,不时撞破剑幕。 “砰砰——” 剑芒横空,斩杀蜂群,然而蜂虫的数量太多了,不论怎样,总能再生出来,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噬灵蜂的数量也愈发庞大。 “小煦剑耍的不错嘛!” 谢亦一边调笑,一边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好整以暇地看楼渊耍剑,甚至还丢了三十两银子摔到楼渊的脚下。 楼渊瞥了一眼,毫不客气将银子捡起来,砸到谢亦头上 “滚” “哈哈哈……” 众人忍俊不禁,纷纷摇头失笑。 谢亦揉着额头,骂了一声,将银子踢到角落里,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喂,小煦,你可别逞强啊,要真撑不住了,记得喊一声。” 楼渊没理他,专心应付噬灵蜂,他虽然精通剑法,但毕竟年纪轻,修为比较浅薄,施展起来,力度不够,难以彻底剿灭噬灵蜂 “呛——” 楼渊的剑势一变,剑身以惊人的高速不住颤动,振荡出一波波涟漪,像水纹般扩散开来。 噬灵蜂被纷纷卷起,犹如滚雪团一般向外抛滚,纷纷炸开,迸溅的剑气将一具具蜂尸切割成几段,落下地上。 渐渐的,噬灵蜂少了许多,但依旧源源不断,仿佛永远也杀不完一般。 围观众人不由色变,想不到此子的剑术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唯有谢亦嬉笑如故,他连夜搜集了数千个蜂巢,累也累死他了。 楼渊的脸颊隐约泛红,汗珠顺着他白皙清瘦的脸颊滴答滴答滑落下来,衣衫早已湿透,紧贴着肌肤。 楼渊一抖手腕,剑势陡转,一片剑影笼罩四周,将密密麻麻的噬灵蜂悉数击溃。 但剑气消耗极快,楼渊只坚持了片刻功夫,就有些吃不消了。 “叮叮叮——” 噬灵蜂的蜂针带着寒意袭来,飞速刺在楼渊的护体罡气之上,迸射出无数火花,却始终不能刺穿。 楼渊皱眉,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这么打下去迟早会把自己拖垮。 原本楼渊是可以逃的,可如此一来,他定会被谢亦等人编排为贪生怕死之辈,沦为整座京城的笑柄。 只有完全震慑住这些人,才能在世家站住脚。 楼渊想明此点,心态沉着,出剑越来越空灵飘逸,剑气更加凝练,剑势更盛,一招接着一招,不知不觉似乎顿悟了。 上一次顿悟好像还是在下山之时,而此际心静如水,不染一丝尘垢。 在铺天盖地的蜂群面前,剑术自然而然地再此顿悟。 漫天轰炸的嗡嗡声、众人的调笑声渐渐敛去,四周仿佛安静了下来。 楼渊的目中流露出奇妙的神采,那种感觉说不清楚,似是仿佛触摸到了什么新的境界。 忽然之间,他脑海中闪过一抹灵光,剑光如网不断滋生直到充斥整个识海,再也容不下一丝一毫的外物。 一名真正的剑修,当山压于顶而心不负,色形于外则形于内,行止坐卧皆可为剑。 能发能收,可静可动,谓之人在剑在,又谓之剑无处不在。 楼渊睁开双眸,长睫微眨,瞳孔深邃,宛若一泓幽泉,让人不敢逼视。 “铮铮铮——” 剑吟声响起,楼渊的剑锋划出一条优美弧线,锐利的剑气撕裂虚空,将蜂群分成两半,露出一块足有三尺宽的空隙。 漫天剑光纵横,神出鬼没,时而收缩,时而似盈满天地,如潮汐翻涌,浩瀚磅礴。 剑光腾挪不定,仿佛随时出现在厢房的每一处角落,又随时会突兀地消失,令人防不胜防。 无论蜂群如何扑击,总有一缕剑光精准迎上,将其击碎、湮灭。 不仅是剑,包括它们的攻击方式,在楼渊眼里都无所遁形。 谢亦微微一震,茶盏溅出几滴琥珀色的液体,洒落在衣袖和地板上。 楼渊一招一式,浑圆无暇,无懈可击,即便是在他眼中,都算得上是上乘。 众人看得目眩神迷,失声无语,盯着那个身影,众人心中渐渐生出寒意。 就这样一直打到日落西山,蜂群依旧 悍不畏死地冲来,却被楼渊的剑气搅成粉末,化作尘埃消散在空气中。 一轮残阳映照着天空,余晖如血。 “诸位,不选择帮忙吗?” 楼渊忽然长笑道,笑声爽朗而张扬。 “我不练剑了,与你比起来我就是个废物。” 一位少年望着逼近的摧人寒芒,忽而悲叹一声,抽出腰间佩戴的长剑,直接拗断。 也不顾环绕周遭的剑光,昂头向外走去。他的道心已经被刺激得濒临崩塌,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 谢亦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忽而笑了 “好小子,我服你,也算我一个吧。” 谢亦一跃而出,拔剑相助。 剩下的十几个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取出兵器,齐声喝道 “温世子,我们陪你!” 霎时间,刀光剑影、嘶吼咆哮,众人挥舞着各自的武器,杀入蜂群,厮杀声不绝于耳。 谢亦与楼渊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击,仿如迸溅出电光。 楼渊淡淡道 “多谢。” 谢亦哼了一声 “谢我做什么,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楼渊挑唇笑了,开口说道 “谢大少,我先去方便一下,烦你稍等片刻。” 谢亦楞了一下,浑身气势一滞,楼渊挟着剑光直冲出去,密密麻麻的蜂群也随后追出。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楼渊还未回房,小彩笑着走过来,作揖道 “谢公子,时辰不早了,承惠八百两金子,您看怎么支付?” 八百两金子…… 谢亦嘴角狠狠抽搐,望着一片狼藉的酒桌,蓦地一惊。 他醒悟过来,忍不住一脚踢翻酒桌,破口大骂道 “温煦!!你回来结账啊混蛋!!” 第一百八十九章:山顶相谈 厢房内,众人面面相觑,珠儿瞧着谢亦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俊不禁。 “诸位……不如我们分摊结帐?” 谢亦迟疑的开口道。 众人脸上露出难堪之色,纷纷开口说道 “你把我卖了我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啊……” “谢兄弟,咱俩关系这么铁,就不要提钱了。” “我家里穷,真的拿不出来……” “……”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推诿,谢亦只觉得胸闷无比。 这可都是他辛辛苦苦攒的金子! 他的金子! 这些混蛋!! 谢亦发了一会儿呆,忽而大笑起来 “有趣,有趣!这小子当真有趣,用这个结帐吧,多出来的钱本少赏你了。” 他随手抛出一块价值连城的耀阳玉佩,丢给小彩,洒然走出厢房。 外边夕晖正浓,杨柳摇影,溪水潺潺,风景甚美。 谢亦哼着小调,见到有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不由停下脚步,去摸银子。 一支亮晶晶的冰糖葫芦递到他面前,谢亦楞了愣抬头望去,只见楼渊立在他面前,笑呵呵的,宛若一株青竹。 “谢大少,吃吗?” 谢亦盯着楼渊手中的冰糖葫芦,喉咙动了动。 楼渊笑了,将冰糖葫芦塞到他的怀里道 “谢大少慢点吃,别噎着了。” 谢亦夸张地扮了个鬼脸,顺手抓过冰糖葫芦,美滋滋地咬了一大口。 “本世子倒是听说你从小和人打架,要是赢了,多半无精打采,可要是打输了,心情却不错。” 楼渊微微眯了眯眼睛,开口道。 谢亦斜睨了他一眼,哼了哼,又从小贩那里伸手抓了两根其他口味的糖葫芦,吃的不亦乐乎,含糊不清的说道 “谁告诉你的?” “我猜的。” 楼渊微笑,付了钱继续道 “不知为何,看着你现在的模样,总让我想起一句话—— “打架能解决问题,但解决不了生活。’” 谢亦叼着冰糖葫芦,慢慢抿着,甜甜酸酸的滋味从舌尖一点点蔓延。 他父母早亡,性子又顽劣,在族里日子并不好过。 有次他受了辱,顶着暴雨狂奔,跑着跑着他发现她的身后有一个老头子在跟着他。 撑着一柄油纸伞,慢悠悠的追赶着。 老头子是谢亦的护法,对谢亦忠心耿耿,可惜在几年前就已经故去了。 “老是赢没什么意思,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你不会混到现在还是个童子身吧?!” 谢亦耸耸肩,跟着楼渊沿溪而行,时不时很夸张的挥舞着手,像是犯病了一样。 谢亦一口咬掉冰糖葫芦,把竹串子远远地甩出去,溪水上荡起层层涟漪,溅起细碎的水花,落入水中,化作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冰凌子,煞是漂亮。 楼渊笑了,道 “我与你不同,小时候的糖葫芦长大后的道经术法俱是一样,变的是人罢了。” 谢亦点头,算是同意了楼渊的说法。 溪水尽头,山丽花红,一条河流蜿蜒向南流淌,两侧林木茂密,枝繁叶盛,山泉叮咚,鸟语啾鸣,十分惬意。 两人漫步而行,上了一处不知名的山,翠荫叠嶂,楼渊看了谢亦一眼道 “山脚下的人多不多?” 谢亦瞧了瞧附近嬉戏的游人,想了想,道 “挺热闹的,怎么了?” 楼渊没有说话,走到半山腰后,又问道 “谢大少,现在人多不多?” “呼……呼……我说你不能走慢一点吗,考虑过胖子的感受吗?” 山路陡峭,谢亦累的满头汗水,看了看三三两两爬山的人,想了想又说道 “不算多吧。” 楼渊望着他,继续说道 “所以,这条路,你喜欢吗?” 谢亦抹了把额头的汗,嬉皮笑脸的说道 “不喜欢,小煦你有什么话不如直说。” 楼渊并没有说话,只是一路往上爬,二人最终来到了山顶。 橙红色的斜阳西落,云霞萦绕孤峰,将整座孤峰映衬的格外美丽,仿佛被渡上一层淡淡的橘黄。 谢亦喘息了几声,擦了擦额头的汗渍,目光扫视四周,只见群山环绕,皇宫巍峨,山间有飞瀑流泉,灵禽异兽在林间跳跃,宛若仙境。 谢亦目光落在楼渊背影上,眉宇间浮现担忧,开口问道 “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你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你看现在人还多吗?” 楼渊再问。 “只有我们俩个了。切,有话直说吧!” 谢亦翻了个白眼了个白眼,脱下了外衣,任由凉爽的山风冲击赤裸裸的胸膛。 “越往上走,游人越少,想看最好的景就要走最孤独的路,我之所想便是为了长生。” 楼渊轻转过身,望着山底下的喧嚣,缓缓道“这也是我毕生所想” 谢亦愣住,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小煦,这种玩笑可不好笑。” 楼渊摇了摇头,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道 “谢大少,我从未说谎,这一路走来,我看遍山水,领略天下秀丽山川,看遍百态人生,我今年才二十岁,尚且还年轻,我的梦想不应该仅限于此。”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谢亦,认真的说道 “我想要更广阔的天空,成仙之后,天外依旧有天,三千世界,浩瀚无垠,我要探索,去更高的世界。” 谢亦闻言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理解你,不过可更高处是为了什么呢?若是为了看最好的景,我现在已经看到了。” “若是为了长生,不快乐的长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楼渊开口说道 “你没往高处走,怎知现在看到的就是最好的景?你未曾长生,怎知长生就无趣?” 他顿了顿,深邃的眸子凝视着谢亦,继续道 “谢大少,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所求者,非是权势富贵。” 谢亦依旧嬉皮笑脸的说道 “可这世上,有权力才有财富,有权势才有资源,才能享受荣华富贵,才能寻找黄老之道。” 山风吹得谢亦大氅激扬,谢亦望着山峰之下如同蚂蚁般忙碌的行人,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迷茫,或许,他不应该再做纨绔了…… “罢咯,上山的路太孤独了,所以,我想在下面多停留一会儿。等我停够了,玩够了,就上去找你。” 谢亦对着楼渊眨了眨眼睛,四周寂静又幽暗,山下却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 站在黑暗里,俯视着灿若星海的万家灯火,随之粗豪的搂住楼渊的脖子,朝着无垠的天空大唱大喊。 又手舞足蹈的,不一会儿两个人便下山了。 第一百九十章:两座墓 入了武安侯府,用过晚膳,楼渊屏退了两名侍女,又站在夜空星辰屏风之下。 紧接着,楼渊蓦然一震,眼前漫天星辰亮辉流转,映照苍穹,在四周沉浮绕转。 星光灿照,楼渊此时又见到了天道。 此时的天道立于无尽的时间长河之上,此时时间长河开始枯萎,一切的一切都在慢慢毁灭。 但是,天道却仿佛并不惊慌。 “烦了,又要我收拾烂摊子。” 天道重复的修复破碎的时间长河,从万物湮灭又瞬间恢复到万物新生。 恢复了九次。 这九次持续的时间很长,几乎要以会元计算,但是恢复的时间就是一瞬间。 且这并不像是入梦,而是像是旁观者一样只能在一边旁观。 楼渊神色微变。 他开始思考。 这像是时光在回溯,难道三千大世界时光,被强行逆转了? 也就是说,其实三千世界在某一个时期其实已经毁灭过一次,是这位天道出手力挽狂澜,并将整个三千世界的时光回溯? 芸芸众生其实在自己不知道的时间里,其实已经集体死过一次,只不过又被时光回溯复活了? 说不定……众生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其实已经死了一遍又一遍,只是一次次被复活了而已? 楼渊越想越感觉恐怖。 三千世界,生灵何止亿亿兆兆? 若真是如此,那简直骇人听闻! 楼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种事情,根本无法解释,因为谁也不敢确定,这是否真的发生了,甚至无法推算。 就在这时画面,又是一变。 原本的三千大世界众生凐灭画面,在所有的大日被重点点燃的时候,突然被强行停止。 就有点像突然间定格了一瞬间,下一刻,天地骤变,万物新生。 这有点像是某一个因果被切开了,然后另外一段因果分支又延伸了过来。 天道只是看着因果分支生长,没有任何动作。 难道未来可能会发生的坏空,在天道的干涉下,这个坏空因果被切断了吗? 还是,在因果被切断的瞬间,天道察觉到了什么,故而改变了未来? 楼渊眉头皱起,目光闪烁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楼渊正思索间,星空画面又急剧回收,外面重新定居在天道身上。 此时的天道立于一片破坏的小世界里,而在他的面前是一个大墓。 说是大墓,但准确来说从外形上来看,这是一座百层左右的高塔。 塔身每一处的装饰物都恰到好处,整体上来看就仿佛是艺术品一般。 此时的天道似乎神情略微惆怅,且楼渊似乎会有意无意的将这位天道所遗忘。 不管他怎么努力记住这位天道,最终总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楼渊目光暂时从天道身上挪开,扫向高塔边上的石碑。 如果这座高塔是天道的大墓,那这大碑很可能就是墓碑的主人留下,说不定记载了这位天道的真名。 楼渊走近,目光落在石碑之上,石碑上画着八个大字。 ^0^〨?Юㄛ▇▇▇ 楼渊盯着这八个大字看了片刻后,幽幽地叹了口气——他不认识这几个字。 楼渊心中牢牢记下这六个大字后,目光从那块石碑上移开,再往远方望去。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荒芜景象,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这里显得异常的死寂,连风声都没有,仿佛永恒的黑暗。 而这时,画面中这位天道又动了,他伸手轻轻摸了摸这块石碑,缓缓道 “是时候了。” 说话间,在他那不朽不灭的身躯上,有熊熊的业火焚烧而起,那是他出手斩断了整个未来因果所付出的代价。 “后手的进度还是不行,种子太弱,只能勉强维持。” “我必须加快速度,不然,我就只能启动后手了。” 天道说话之间身边的空间都被融化、时间被扭曲,业火的破坏范围不断扩大。 这恐怖的业火,就算是真仙挨上也会死。 不过对于天道来说,业火就算再旺盛,也毫无意义。 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到天道这个概念。 “罢了,这是我对三千世界最好的安排。” 天道说话间又在高塔前旁边新建了一座墓,而这个墓显然小了很多,比起刚才那座高塔,简直小巫见大巫。 而随着这座墓建成,天道再次挥手,顿时一道光芒射出,笼罩这座墓穴。 “完成了,希望你们在未来依旧活着,活得久一点。” 天道轻声道,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对谁诉说。 楼渊闻言心中一动。 天道应该是感应到了他在旁观?这么说试试能不能沟通? “前辈,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楼渊尝试着用识海进行沟通,可是天迫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的院子里有两个坟墓,一个是我的,另外也是我的。” 天道忽然画风一转,轻声说着 “事实证明逆转因果却是一个失败的尝试,不过这也不怪我,只有百分之零点三的成功率。” “当然,后手的存在也是变量之一,差不多了,等我进去后,就结束吧。” 天道轻声说道。 说罢,他伸手推开了虚幻又真实的墓门,大步踏入其中…… 在他一脚跨入大墓之时,他身上的存在感开始削弱了起来。 当然他本身的存在感就没有多强,现在更是低得吓人。 打个比方,影子也有存在感,这位天道连影子都不如。 天返状态变的古怪,仿佛随时要消失一样。 而画面的镜头这次却没有跟着一起进入到坟墓内,就仿佛是有人在录制着这一幕。 墓塔之门缓缓关闭画面也开始黯淡起来。 “吱~” 墓门闭合。 就在这时,突然天道猛地转身,他的手掌刺入到闭合的大门缝隙中,硬是将墓门重新拉开。 天道望了眼黯淡的天空,随后他似乎在考虑些什么。 但是最终却没有选择离开,反而是抬腿迈步踏回墓室之内。 下一刻,楼渊这才从幻境里面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瞳孔恢复清澈,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这好像寿终正寝。” 楼渊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选择性地提取了一些信息传给了杨岱。 让楼渊有些疑惑的是杨岱那边好像没有对他进行任何的反应,可能是在闭关,也或者在沉睡。 既然杨岱那边没有动静,楼渊便放弃了联系杨岱的打算,专注于继续探寻自己所学之法。 第一百九十一章:文渊阁 此后连续数天,楼渊除了待在武安侯府里,就是去翰林院文渊阁里潜心研读。 文渊阁从外表上来看显得平平无奇 但是其中暗藏乾坤,其内隐藏了天下九州无尽典籍,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官员前来借阅这些典籍。 这些典籍都是历代朝廷收集整理的,虽然并未被列为绝密之书,但是也极少流出。 可以说书盈四壁,汗牛充栋,经史卷帙繁多,甚至包括了民间野史。 从最荒古的野民甲骨、贝壳、岩石刻字,再到后世用竹简书记载的各种文字记载,皆有涉猎。 囊括了千万种文字和图形,其中还夹杂了许许多多不同地方的风俗、习惯、方言等等。 甚至有一些小世界的风土人情、神话故事也有其记载,只要你想知道的,它都有。 还有深奥晦涩的仙府玉简乃至于一些稀奇古怪的奇闻异事也被记载在书中。 楼渊作为武安候世子,他自然是有权限查阅其中的东西,短短数日。 楼渊熟知了诸多大齐的风土地貌,见识了无数不曾听闻的奇闻异事 除此之外,文渊阁里有些藏书还涉及到大量的仙府遗址、宫廷秘辛等,这些对楼渊可谓受益匪浅。 比如说有一本奇书名叫《天地怪奇笔记残本》 绢帛卷成,作者是谁已经无从考证了,据说此书是杂道集的前身。 内容颇为荒诞,书里提及宇宙洪荒与天地生灭之秘,指出天道既有意志,亦有寿限。 需历经成、住、坏、空,四劫,直至最终毁灭,才可称天。 而在这个过程中,若能渡过劫难,便可获得永恒。 不死不灭! 书中还说组成世界万物的并非是炁,炁只是暂时依附于生灵。 一旦宿主死亡,炁便会自行转移,或回归天地,或者重新暂时依附于生灵。 由于是残本的原因,书中描述的很模糊,甚至有几处断层,让人摸不着头脑。 楼渊看完这本奇书,倒是觉得有趣,但是却也无法解释其中的逻辑关系。 总之,书中的确提及了宇宙洪荒、成、住、坏、空四大阶段,但是具体到底如何修炼才算是度过了这四劫呢? 书中的答案很明显,就是通过不停的吸收炁达到天道。 但是按照书中的说法,炁也不是无限的,最终会耗光,宇宙会彻底毁灭。 换句话说,达到空之后,也仅仅是一个空架子,往上根本不存在了。 天道就是空。 天道之上是什么呢? 这谁知道呢。 反正楼渊看完这本书之后,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迷雾,越看越是看不透。 书上还说种子就是一颗种子,种子的种子若是能进化说不定能闯出另外一条路。 类似此种典籍,足有几百来卷,无不异想天开,令人叹为观止,惊为天人。 楼渊从书架上抽出一册古旧的剑经,坐在蒲团上,慢慢研读。 边上的金兽鼎中,袅袅青烟升起,泛着丝丝清玄幽远的道韵,使得楼渊俗念尽消,心境澄澈。 “好剑术,真是好剑术。” 楼渊赞叹道 “此剑法果然妙不可言,竟然可将天地之炁化作剑气,妙哉。” 楼渊放下手中的剑经,又拿起了另一册古老的书籍,翻开细细看了起来。 文渊阁的藏书中,修行的书籍占了四成,各种流派皆有涉及。 其中不乏诸多剑术连同残本在内,约有上千卷。 楼渊连日研读,平添许多领悟,尤其是那些残卷,更是给予他巨大帮助,甚至令他触类旁通,对于修行有着莫大裨益。 “来的好快。” 楼渊突然心念一动,放下剑经,走出文渊阁。 段峷与另外二人早已等候在外面,见到楼渊出现,段峯拱手施礼道 “小世子,按您的要求,这是我为您请来的两位高人,这位是当代儒家儒圣,张议潮,张阁老。” 当先一人虽然年老,但是精神矍铄,一点也不像老人。 楼渊点了点头,拱手一拜,道 “晚生温煦见过张阁老,张阁老曾言表里一致者,使其人资禀虽甚鲁钝,侪辈之中有弗称慕之者乎,这一点晚生非常认同。” 张议潮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他的确喜欢这样的孩子,聪慧机敏,懂得尊师重道,谦逊有礼,很讨人喜欢。 张议潮微微颔首 “世子有心了,不过还须谨记,君子之道在学而优则仕,不可好勇斗狠。” 楼渊点了点头 “张阁老教训的是,晚辈谨记。” 张议潮的声音中气十足,亮如击玉敲金,经久不消。 当今儒家虽然式微,但传承下来的浩然正气依旧可辟邪驱祟,震慑阴邪。 “小世子,这位是……” 段峯像楼渊介绍起右边一位长相神异,眼角有红痣的男子。 男子脸上涂满彩色油漆,他的双眸狭长,鼻梁高挺,额头饱满,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上用不知名的液体画着道道线条,仿佛在勾勒着某种符号。 楼渊打量着这位男子,微微皱眉,他没有感应到男子身上任何的气息。 这就很奇怪了,楼渊可以肯定,男子不是普通人。 “荒州羽族剑修风不追,见过小世子,我收了你手下的钱,自当教你剑术。” 来人正是白衣剑圣风不追,他打断了段峯的话,不带丝毫情绪波动。 “妖族也能这里?” 段峯愣了一下,随即开口说道 “小世子,大齐与荒州也是会有商贸往来的,大家都是要吃饭的,没必要闹得不愉快。” “虽说妖族吃人,但也会适当收敛,若是不触碰到底线,还是能与他们做生意的。” 二人走后,楼渊又谢过段峯,张议潮作为中书舍人,当场阁老,声名显赫。 羽族的剑客更不屑与其他种族为伍,这次愿意和段峯做生意实属罕见,可见费了一番苦功。 “不管怎么说,有人保护总比没人保护强。” 楼渊暗忖道。 “辅佐小世子是我的分内事,小世子千万别客气。” 段峯苦恼道 “现在最棘手的,是进入小世界里历练,这些小世界都由佛道两家共同管理,有些是仙道高人开辟的一方小世界,有些是自然形成的。” “三日前,我亲自走了一趟星纪部,将世小子申请进入小世界的文书呈递上去,可惜至今没有收到任何回复,显然是被压下去了。” 星纪部权限极高,掌控着所有进入小世界历练的文书,开启小世界与在小世界投放坐标,都要经过他们同意才行。 若是没有在小世界里投放对应的坐标,进去便会回不来了。 除非你能破碎虚空自行离开小世界。 第一百九十二章:白日生雷 楼渊问道 “是受我娘影响么?” 他是武安侯府里的私家子,虽然现在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小世子,但仍然受到许多束缚。 “是。” 段峯点头,继续说道 “进入小世界历练对家世审核极为严格,还是怕防止人才流失,毕竟每个小世界里的情况不同。” “万一有些小世界里出现了无法无天的逆天之辈,又寻到了大齐的坐标,岂不是要危害大齐江山社稷?” 小世界中,只允许一人进去历练,且有很多机遇,有些仙道高人甚至会尝试在小世界里面突破成仙。 “那就等吧,如果实在等不及了,再试试看。” 楼渊沉吟片刻后说道。 “是,我会留意的。” 段峯点点头,转而想起另外一件事情,继续说道 “原本我们还能动用侯爷的人脉、资源,想想法子,然而……” “是朝廷上的人干涉了吗?” 楼渊眼皮一跳。 “不错,朝廷上有些老臣不愿意让世小子进入小世界历练,太子也有此意。” 段峯叹息道 “您刚刚接任世子位置,根基未稳,这时候冒险进入小世界里,难免有些人借此生事。” “这几日,星纪部的大人一直冷着脸,连大门都不让我进了。” 楼渊闻言眉头深锁,心知肚明这些人在想什么。 小世界历练是好东西,可以提升修行,但风险也很高。 尤其是在小世界中,一旦发生战斗,死伤更加惨烈。 因此,前往小世界历练往往被认定为一种豪赌。 因为小世界是随机选人开启的,能落到哪方小世界中全凭运气。 如果运气不好,遇上强大的邪魔那真的只有陨落一途,到时候哭也来不及了。 “啪” 黑色棋子落在纵横交错的黑白两条线上 三面被十多枚白子合围,以边角为根基,隐约连成一条腾跃的大龙,黑子被压制得抬不起头。 黑子更像是孤军探入,无论怎样挣扎,始终逃脱不掉。 仙壶小世界里。 楼渊手指轻扣棋盘,陷入思索当中,试探着走出了一步。 而琉璃则是摩挲着光滑的水晶棋子,双指夹起白子,放在棋盘右侧的空白处,轻笑一声道 “楼渊,你输了。” 这几日,武安侯世子申请进入小世界受挫,在太子的推波助澜下,传的是沸沸扬扬,甚至有盘口开出了赔率。 楼渊似乎毫不意外,跪坐对面,捻起黑棋,投在先前那枚孤子的斜下角,与白方一子紧紧相碰。 “一时之失,何足挂齿?” 楼渊开口说道,随之看一下四周,这方仙壶洞天自琉璃当起管理员后可谓是欣欣向荣。 不仅种满了庄稼蔬菜和瓜果,灵材也是数量惊人。 而除此之外,洞天之中更是有着一座庞大的聚灵阵法,吸纳了整个仙壶洞天的灵气。 使得灵田内的蔬菜长势旺盛,瓜果更是丰硕异常。 若非这里距离武安侯府太近,恐怕早已引起轰动。 “既然你执意要进去,便随你吧!” 琉璃摇摇头,指节轻轻敲击棋盘,楼渊决定的事情谁也劝阻不了,更别说自己了。 “你能连系上本体吗?” 楼渊忽然问道。 “暂时没办法,本体好像是处于某种顿悟的状态,谁都打扰不了。” 琉璃微微蹙眉。 他是仙壶洞天的管理员,平日里就在壶中宅着,种种地,收集灵材,偶尔帮杨岱处理一些琐事。 不过最近,他却感觉到一股玄妙的力量从壶中世界扩散出来,并且越来越浓郁。 这种感觉说不出来,可能小世界要进行进化了,也说不准。 “嗯。” 楼渊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 二人相继落子,黑、白双方陷入中盘,时而对峙,时而拉锯,互相厮杀,激烈异常。 不知何时,两颗棋子飞速挪移,落在了左边空白处,形成一个新的棋局。 而随着这一个新棋局形成,楼渊与琉璃二人互相聊着。 什么奇闻异事,又与文渊阁的藏书相互对照,一切尽在不言中。 因为两人本来就是由人性中的贪嗔痴所组成的,彼此间的联系也远比旁人来的亲密。 “咦?这是……” 突兀的,琉璃神情凝重,目光死死盯住那新出现的棋局,喃喃低语道 “天命……不祥……” 天命,即为天道。 天道之下,皆为蝼蚁。 而这天命二字,代表着天道的权威,绝对不容违抗。 “天命么?天真的有意志?” 楼渊听到这话,也皱了皱眉,随口问道。 “此事难以求证。你觉得有就有,觉得没有就没有。” 琉璃执棋的手微微一滞,随后恢复了正常。 本体那边还在演算如何对抗天地大劫,状若疯魔,尚未完善,他也不敢去打搅。 因此关于天命之类的话题,本体也只是跟他简单提了提,并未细讲。 白子欲将黑色大龙冲断,而琉璃眸光闪烁,犹豫良久,终究没有落子。 琉璃想了想说道 “即便天真的拥有意志,说直白点,更像是一头肥硕的鹿,强者先得罢了,血肉被割完是早晚的事情。” “你倒是洒脱。” 楼渊说着,落下最后一子。 “天命是天命,我等追求的是逍遥自在,不必在意这么多。” 琉璃说着,又看了眼棋局,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白子缓缓放回棋盒,轻笑着说道 “我待在这个小世界里,自身化为器灵,只是不能出洞天,也没有对手陪练,倒是有些寂寞。” “不知道你听说过一种组成天地、生灵的奇物,唤作——” “轰隆” 楼渊正想说种子,忽然之间,小世界里凭空起雷。 不只是小世界,外面的世界也是晴天白日一声炸雷响起,震耳欲聋。 “我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不知道,你该出去了。” 琉璃摆摆手,将楼渊赶出了小世界。 楼渊怔了怔,随即苦笑着摇头,退了出来。 而在他退出后,琉璃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伸手拿过棋盘上的棋子,仔细研究起来。 棋局之中,黑色大龙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胜券在握。 可偏偏在最后时刻,突然起了雷霆。 “这……” 琉璃眉宇间浮现丝丝忧虑 “这是天地大劫,还是……要不要联系本体那边……?” 他沉吟片刻,终究没有做出抉择。 第一百九十三章:命好又如何 文渊阁里,楼渊还想去拿那本《天地怪奇笔记》谁料找了半天,竟然没有找到,这可就奇怪了。 楼渊又去问管理人员有没有人将这书借走,管理人员也是一头雾水,今儿除了楼渊根本没有人来。 但是楼渊很清楚的记得这本书就放在南面左首的第二排第三个格子里。 为了防止虫蛀、甚至还有麝香薰衣草香纱,怎么会找不到呢? 楼渊心念急转,想到一种可能。 难道是有人趁着自己离开的时候偷走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守门的侍卫和管理人员都不是寻常之辈,若有闲杂人敢混进来,恐怕刚靠近就会进行盘问 那么,这件事就透露着古怪了! 楼渊前思后想,心中疑云难遣,不由自主地走到那座书架前,全神贯注地再次扫视一圈。 可惜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嗯?” 就在此时,楼渊目光一瞥,却似乎察觉到了些许异样,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 原先陈列此书的底板上,似乎多出了一小块指甲大小、色泽深暗的斑点。 虽然极淡,几不可查,但以楼渊敏锐的感应,仍旧发现了。 “这东西……” 楼渊眸光闪烁着,手指刮了刮,再凑上前,深深一嗅,竟然闻到一丝烧焦味。 这竟然是雷劈过的痕迹! 难道是这本书太过逆天,引得天地不容,故而天降雷罚毁了这本书? 这还只是残本,若是真品…… 楼渊眸光幽幽,只能暂时不去想,抬脚朝外面走去,他身形轻巧无比,宛若狸猫,没用多久,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 武安候府,演武场。 两柄长剑在半空中交击碰撞,迸射出璀璨火花。 “铛——!” 伴随着一声金铁交鸣,剑锋相接处火星四溅,双方皆被反震力震退,各自拉远距离。 只见楼渊白袍猎猎,腰背挺直如枪,右手持剑,再次进行攻势,剑风激荡,劲气呼啸。 他一步迈出,身法诡谲迅疾,瞬间欺近风不追面前,手腕一抖,剑刃斜挑而出。 风不追长剑挽出朵朵剑花,同时横削而出。 叮—— 又是一阵金铁交鸣,两柄长剑连续碰撞数百下,风不追猛地贴近,两柄剑身紧紧相格,咯咯作响。 两人突然又分开,两柄剑交织成密不通风的剑网,纵横交错。 令人看不清其中玄妙,只隐约听得到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之音。 风不追身姿灵动,宛若游鱼穿梭于刀光剑影之中,招式飘逸洒脱,却带着凛冽杀机,仿佛一把出鞘宝剑。 铮铮铮~ 两人你来我往,越战越勇,剑尖摩擦之间火花飞溅,刺耳的铿锵之音不断传出。 “好剑法。” 楼渊心中惊叹,手中剑势更加凌厉,每一招都是狠辣刁钻。 两人从演武场打斗到屋顶,又打回演武场,一路追逐,杀得难解难分,剑势越来越快。 “喝!” 终于,风不追抓住楼渊一个破绽,剑尖向下一压,直取他的咽喉。 楼渊身体微微下弯,避开要害,同时左掌探出拍向公羊无忌胸膛。 风不追眉毛一扬,收回长剑,与他硬拼一记。 两股强劲内力在两人周围爆发,楼渊蹬蹬噔倒退七八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今天就到这里。” 风不追垂下长剑,脸上浮起一抹笑意。 “是。” 楼渊竖起长剑,剑身贴额,认真地行了一个剑客礼仪。 风不追默然片刻,神色复杂地看了楼渊一眼道 “温世子,我教了你一个月的剑,该学的你都会了,我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麻烦告诉段大人,让他另请高明吧。” 说完这话,风不追转身拂袖而去。 楼渊站在原地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喊道 “师父,你等等!” 风不追顿住脚步,侧头看他。 楼渊走上前,拱手说道 “师父,请留步,您的言语中似有未尽之意,不知能否赐教。” “呵……” 风不追呵一声道,“你是聪明人,我不跟你绕弯子了。” “愿闻其详。” 楼渊说道。 风不追缓缓说道 “其一,我说过好几次了,我不是你的师父,你也不是我的学生,我收钱办事而已,其二,天下有那么多剑客,你总能找到合适的。” 楼渊抱剑躬身一揖,并不答话,态度十分坚决。 风不追见状不由皱眉,说道 “你这孩子……罢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远,将手里的长剑丢下,出了园林,风不追扭头望去,楼渊兀自立在树下。 楼渊依旧躬身,静立不动,恍惚像山峰峭壁上的青苔,坚毅且不屈。 他的剑,也如此吗? 风不追同样默默地站着,暮色渐起,夜幕低垂,两人就这样互相凝望着,一个负剑而立,一个伫足而立,谁也没有挪步。 “妈的。” 良久,风不追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你小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是吧?” 楼渊微微一笑 “弟子不敢。” 风不追骂道 “那就给我滚!” “弟子不敢。” 楼渊依旧执拗地站着。 风不追咬牙切齿地瞪着楼渊。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风起了,叶子沙沙落下。 风不追忽地折回来,一把揪起搂渊的衣领问道 “世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楼渊抬眸看着他,他平静的说道 “请您教我剑术。” “教你剑术?你疯啦?” 风不追忍不住拔高嗓门吼道 “你知道练剑有多辛苦吗?你个从小锦衣玉食,蜜糖里泡大的世子爷,怎么受得了这份罪!” “你和我这种江湖草芥可不一样,那些不该学的你都得放弃!” 风不追愤怒的咆哮声回荡在院中,震得整座别院簌簌颤抖,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遭遇了地震。 然而楼渊始终笔直地站在那儿,只是抬起头,缓缓举剑横胸,毫不畏惧的开口说道 “您错了,在这柄剑的面前,人从来都没有贵贱,怎么,堂堂羽族白衣剑圣,怕了?” 风不迫被戳中痛处,脸色涨红,怒吼道 “胡扯,那是因为你命好,才说的出这种荒唐话,名剑、良师、秘笈,你缺哪一样?” 第一百九十四章:杀人技 “你可曾大冬天为了学得一招半式,跪下来求人的滋味?” “你可曾在饥寒交迫时,为了活命,不惜向恶霸乞怜?” 风不追越说越激动,眼眶发红,几乎要哭出来 “你当我愿意吗?我也想做个逍遥世子啊!但我出身就是鹤妖,我不学剑术,我在荒州还怎么活?” 风不追越说越激动,双肩剧烈颤抖着,似乎随时都能倒下来,却硬生生挺直脊背,继续嘶喊道 “我若不是因为出身,我又何至于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你以为我乐意管闲事,教你这个纨绔子弟吗?” “我也想过安稳日子,但我真的没办法……什么白衣剑圣,没有钱没有权,你就是剑术通神也是达官贵人眼里的一条狗!” 风不追仰起头,闭目哽咽,泪水顺着眼角淌落。 楼渊听完风不追的控诉后,看了看他,道 “这样的人,一定会有站起来的一天。” 风不追呆了呆,随即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 “到底是个公子哥,发白日梦呢?这个狗屁世道,既然跪了,就只能一辈子跪下去。” “我告诉你楼渊,还想站起来?能爬就不错了!” 风不追似不愿再说,重新招来长剑,一把握住,眼中迸射出凶狠的光芒。 “不是想学不该学的么?来,咱俩比划比划。” 楼渊也不推辞,正和他的心意,开口说道 “求您指教。” 楼渊长剑扬起,徐徐指向对方,气势沉凝如山。 风不追冷哼一声,持剑便上,瞬间掀起了狂暴的劲风。 “铛——” 风不追长剑与楼渊手中长剑猛的碰撞在一起,顿时火花四溅。 风不追的长剑自行折断,手握小半截剑身,顺势直穿楼渊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溅洒了满地。 楼渊闷哼一声,脸色苍白无力,身形踉跄,单膝跪地。 “来,继续啊!” 风不追速度极快,欺身而上,断剑卷起呼啸的气浪,疾刺而至。 楼渊艰难抵挡,却根本抵挡不住,只能勉强用左手格挡,却仍旧被长剑贯穿左.臂。 鲜血染红了地面,两个人相距仅有咫尺,互相瞪视。 楼渊长剑撩起,指向风不追左肋,仗着剑长欲将其逼退,却被他抓住剑刃反压。 风不追抽剑,将楼渊挑飞数米,血珠一路飞洒。 楼渊摔落地面上,爬了起来,手中紧紧攥着断剑,鲜血从伤口流出,在地上汇聚成一滩血泊。 不等楼渊有所反应,风不追再次贴身逼近,一拳轰出,楼渊仓促挥掌抵御。 却依旧被打飞出去,滚落地面,连吐三口鲜血。 风不追如同恶犬一般扑了上来,断剑当成匕首使,疯狂攥刺,又快又狠,全无招法,却让人避无可避。 楼渊咬牙苦撑,拼命往旁边翻滚躲闪。 砰! 风不追右脚踢中他的腹部,他顿时感觉五脏六腑像是被撕裂了一样。 张嘴又吐出一口血来,眼见着已经快失去了战斗力。 风不追收起断剑,居高临下的盯着楼渊,又举起断剑,朝着他脑袋狠狠劈下。 “学,给我学啊!” 楼渊眼瞳骤缩,死死的咬着牙关,忍受着身体传来的剧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侧身一闪,躲过这致命一击,但脖颈上却多了一条狰狞的伤口,鲜血汩汩而出。 “我叫你学!” 风不追又一剑砍出,楼渊忍痛挥剑,长剑与断剑碰撞,擦出绚烂的火星。 但他此刻精疲力竭,根本无法阻止风不追的攻势。 “还不会?那我来教你!” 风不追一记勾拳,砸在楼渊鼻梁之上,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响起,鼻梁塌陷,鲜血飙射。 风不追趁机揪住他的头发,将其提起,然后一记膝顶,顶在楼渊肚子上。 “呃!” 楼渊惨哼一声,捂着肚子弓起腰。 风不追冷笑一声,将他按在地上。 紧接着,他的拳头便如雨点般,不停的打在楼渊身上。 “什么是剑?对你是道,对我呢?不过杀人的武器罢了!” “杀人的剑,就应该是这样的!” 风不追一拳接着一拳的打在楼渊身上,每一拳都蕴含着恐怖的巨力,让楼渊疼的浑身痉挛,蜷曲成一团。 “你的剑术比我更高明,可有用吗?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几百万人向你扑过来的时候,半吊子的剑道只有死得更快罢了。” “现实是残酷的,别妄图改变这个规则,惜命就别学剑。” 楼渊被揍得鼻青脸肿,躺在血泊里被压的动不了。 “呵呵……” 风不追蹲下,伸手拍了拍楼渊的脸颊,说道 “小子,面对比你弱的对手,仰仗剑道,你可以轻易取胜,可当遇上比你强大的对手,你的骄傲、尊严和荣誉都是假的,唯有保命才是王道,懂吗?” 楼渊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隙,他此时已经被打的经断骨折,但是仍然不服输。 左手颤颤巍巍的去拿已经被甩在一旁的长剑。 可惜,他早已没了力气,哪怕抬起长剑,也只是徒劳而已。 “选择,你只有一次。选错了,你就要永远跪着,唯有生死一刻,你才会知道自己是要命,还是要剑。” 风不追冷漠的注视着他,右腿猛地踩下,踏碎了楼渊手里的长剑。 断刃深深嵌入他的手腕之中,钻心的疼痛令楼渊面孔扭曲。 风不追转身离开,丢下一句话 “好好考虑吧,你不配让我来教你。” 楼渊咬着牙勉强站了起来,此时的他已经被打的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甚至可以看清骨头,但他拔出短刃,踉踉跄跄的走着。 离风不追越来越近了,楼渊猛然一咬牙,身躯迎了上去。 “噗嗤” 断刃穿透风不追后背,从前胸冒出一截。 风不追眼角抽动了一下,扭过头来,涩声问道 “这是什么剑法?” “自然是搏命的剑法。” 楼渊喘着气,松开手,缓缓坐倒在地,笑道 “怎么样,够不够辣,刺激不刺激?” 风不追低头看了眼插在自己身上的短刃,忽然笑了 “原来,这就是剑啊……” 他静静站着,隔了许久,他撕下衣摆,扎好伤口,一步步向远处走去。 “你出师了。” 风不追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以后别再做这种蠢事了。” 楼渊怔怔看着他逐渐消失在黑暗里,目光复杂,冲着他的背影说道 “师父,杀人技也算剑法?” 风不追没有回答。 谁知道呢? 或许没有答案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月夜而动 风不追离开武安侯府的第五天,楼渊的伤势终于痊愈,恢复如初。 肌肤晶莹如玉,未曾留下一丝伤痕,甚至连皮肤都仿佛更加细腻紧致了。 晚分,乌云密布,不久后下起雨来,淅沥沥打在窗棂上。 房中只有楼渊一个人,桌子上放着一壶酒,他端起酒杯,仰首饮尽。 这几天,他的剑法大进,不论何等深奥晦涩的剑谱,一看即通,一练便会,而且随着修行提升,招式越发娴熟。 如今的他已经快进入到炼神反虚的境界,但还差临门一脚,他想要突破,需要借助外力。 楼渊开始各家剑术之长,希望能找到合适的方法,为自己打破桎梏。 夜景星辰屏风内的星辰已有四十九颗投入识海,形成一方微缩的星系,但依旧没能将识海填满,让其变得真实。 楼渊开始不与本体共享记忆,而是尝试独立思考。 当然,每次独立思考时,都会受到一些痛苦,可是收获却极大。 楼渊觉得,按照现在这个速度,用不了多少年,他应该就可以彻底脱胎换骨,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 “呼——” 他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眸子清澈明亮,宛若宝石。 茶几上的沙漏倒转过来,银色的细沙簌簌流下,正是三更时分。 楼渊往窗外望去,夜雨迷蒙,天地昏黄。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轻轻抛向空中。 铜钱飞舞,在半空停住,落在他手心。 楼渊嘴角噙笑,低声念叨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呐……” 他把铜钱丢入茶水之中,那铜钱滴溜溜打着转儿,最终沉入茶碗中,一动不动。 楼渊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指,捏着茶盏边缘,轻轻摇晃,茶汤泛起涟漪,荡漾在茶叶间,像是一片碧波湖泊。 楼渊脱去外袍,露出里面的一袭连帽变色衣。 变色衣是由某种特殊的材料制作,穿戴在身上,无法被察觉,而且可以根据情况改变颜色,与环境融为一体。 楼渊检查了一遍鱼皮封裹的亲笔信笺,拿着木剑悄然走出听潮阁。 雨点迎面扑来,远近的庭台楼阁隐没在烟雨中,茫茫一片,轮廓难辨。 “哗啦啦——” 雨幕倾盆。 楼渊纵身跃上屋顶,绕开守卫,直至出了侯府,方才加速疾掠。 他拉起兜帽,踩着屋檐迅疾前行,眨眼功夫便消失在浓郁的雨雾中,往城西的星纪部而去。 街道被庞大的雨幕笼罩,空空荡荡,除了雨滴拍打屋瓦的啪嗒声,再无别的响动。 雨线沿着他的变色衣纷纷淌落,衣料滴水不沾,楼渊身姿矫健如龙,踏着积水,迅速接近星纪部所在。 而在楼渊的身后,一道若有若无的黑影遥遥跟着。 他披着蓑衣斗笠,头部藏在阴影之中,唯有两只眼睛透过缝隙,死死盯着楼渊。 “嗖——” 突然,那人猛地窜出,手持短刀刺向楼渊的腰腹。 雨夜之中,寒芒闪烁。 楼渊感觉危险逼近,却并不惊慌。 他右臂一抖,长剑横挡在胸前左腿屈膝,朝着对方狠狠踹去。 “嘭!” 楼渊的右脚踹中对方的小腹,劲力爆发,将其踢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 对方摔落在地,挣扎着爬起来,刚抬头,就发现楼渊突然不见了?! 即便运转搜寻的手段,也完全捕捉不到楼渊的踪迹。 “怎么可能?” 此人乃是江湖排名前五十的高手,精擅潜伏之术,杀人于无形之间。 然而这样的绝世好手,竟然被楼渊一脚击退,甚至寻不到对方的行踪。 “不愧是武安侯的儿子……” 对方默默立了一会儿,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隔了片刻,黑影又倏然出现,还是没有发现楼渊的身影,只好先去星纪部埋伏着。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搂渊这才冒出真身,望了一眼黑影离去的方向,从另一处绕行。 星纪部位于城北的北斗峰,占地颇广,周围树林茂密,很少有人涉足。 由道门各自门户遣人坐镇,显扬道门威仪,峰顶建有一座古朴宏伟的道观。 供奉着各派祖师的画像和灵牌,庄严肃穆。 且掌管着世家子弟前往小世界历练的资格,也算是道门权利核心之一。 此时,在星纪部的某一间密室里,一名中年人敞襟袒胸,懒洋洋地躺在玉榻上。 他从旁边上的金斛里抓起一把灰白色的珍珠,眯眼瞧了瞧,又嫌弃地将珍珠扔掉。 随手扯过床上挂着的青衫穿上,慢条斯理地扣上扣子。 他是通生道人,是五行宗的执事之一,专门负责世家子弟历练的琐碎杂务。 通生道人的身份虽然普通,但他的手段却极其厉害。 因为常年替道门做脏活累活,通生道人的双眼总是血红一片,充斥着戾气与凶光。 “这是武安候府今日里送来的?” 通生道人问道。 “回禀大人,正是。” 一名美貌蚌娘恭敬道。 通生道人嗤笑一声,不屑道 “段峷还真是舍得,这些可都是稀罕货啊!” “大人,个头又小,武安候府出手也太寒酸了点。” 通生道人呵呵一笑,一把揽过蚌娘,与之调情道 “你懂什么?这才是上好的珍珠,原产于金乌海底,泡茶饮用可修调根基,搭配金板食用更妙,一颗至少价值千金,何况是一斛?这是大手笔啊哩!” 蚌娘靠在通生道人肩膀上,撒娇道 “大人说得有道理,奴婢愚笨,没听明白呢。” 她一脸讨好,眼波流转,欲拒还迎。 两人正打得火热,通生道人忽然眉头一皱,推开蚌娘 “有人来了。” 笃——笃——笃。” 室外忽地传来一阵敲门声,接着一道黑影闪了进来,带着雨水的冷意。 “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通生道人看清来人,神色缓和许多。 “大人,那小孩子难杀,得加钱啊。” 来人正是之前跟踪楼渊的黑衣人。 他一脸谄媚地凑上去,讨好地说道 “要不您给我再加五百两?” “滚蛋!你的职业道德在哪里?你的操守在哪里?良心呢?” 通生道人毫不犹豫骂了句,又忍不住提醒道 “记住了,今晚必须把他宰了!” 黑衣人连忙保证 “您放心,这次保准万无一失!” 他是是专业杀手,平素干的就是这勾当,哪怕目标实力再强,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第一百九十六章:以假乱真 黑衣人信心满满的离开后,通生道人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口茶,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有些困倦。 “我先出去一趟,你留在这里,回来我们纵享欢乐。” 通生道人打了一个哈欠,随便交代几句,便晃悠悠走出房间。 待通生道人走后,蚌娘忍不住抓起一把珍珠,塞进贴腰的荷包里。 这种坚守自盗的事儿,她以前可没少做,早已习惯。 一缕冷风推开窗,蚌娘尚来不及回头察看,玉颈骤然一麻,身体软绵绵倒下。 楼渊穿窗而入,在女冠倒地前扶住她,放上床榻,随即关上窗户,目光快速扫过四周。 靠墙放着一方玉榻,玉榻中央摆着一张矮桌和三只锦盒。 锦盒上雕刻着古老花纹,每只锦盒都用红布盖着。 楼渊掀开左边的锦盒,露出一支通透碧绿的翡翠簪子。 簪头坠着细碎的白玉珠,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他轻嗅了下,眉尖微蹙,显然对味道很不适应。 但很快,他的视线转到右边锦盒上。 锦盒内装着一块墨蓝色的石头,表层泛着浅浅的光泽。 楼渊拿起它仔细端详片刻,确定它就是传闻中的养仙石。 “质地纯净,不错。” 他点评一番,看像对面,墙壁被一面巨大的铜镜遮挡着,隐约能瞧见屋里的情况。 楼渊眸光沉静,将养仙石收入袖中。 一切布置与地图上描写无二,前些时日,楼渊暗中搜买了大量六处地图及各处机关隐秘。 借助雨天时,一路摸至此处。 “现在该动手了。” 楼渊站起身来,伸展筋骨,舒展四肢。 咔嚓!咔擦! 骨节摩擦声响起,仿佛炒豆子般密集。 “呼……” 楼渊吐出长长一口气,浑身毛孔舒畅无比。 他活动了会筋骨,从袖中摸出一管竹筒,拔掉塞子,往四周一洒。 点点烟雾弥漫,化作一圈烟幕,笼罩整个卧室,将所有蛛丝马迹掩盖。 他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迈步向床榻走去,拿了五行宗的五行符,走到铜镜前,将五行符贴向下方镜座的凹槽处。 嗡! 原本空荡荡的镜面猛然亮起五彩霞光,照射在楼渊身上。 镜面出现涟漪,像水波一样晃动,变得空空蒙蒙。 楼渊毫不迟疑,一步跨出。 镜内十几颗闪烁着荧光的圆球。 圆球是由五彩流光汇聚而成,蕴含着浓郁灵气。 若是修为稍差之人,仅是碰一下,便会爆体而亡。 楼渊却没有管那么多,铜镜之内还有一张桌案。 桌案上摆放着世家弟子进入小世界历练的文书,不同的是这上面都盖了印章,证明这些文书的真假。 楼渊从怀里取出信笺,信笺是六处专用制式信笺,封口刻有印章,当然印章也是偷的,并非真迹。 楼渊微微舒了口气,转身走出铜镜,正要取出五行符。 蓦地,楼渊拔剑、直斩,长剑带起一抹寒芒,斩向来人。 来人真是那去而复返的黑衣杀手,他脸上闪过惊讶之色,迅速后退。 黑衣杀手浑身汗毛倒竖,酷烈的杀意隐而不发,在剑尖贴近的瞬间喷薄而出,形成凛冽的飓风。 楼渊神情未曾有半分改变,脚下如飞燕,翩跹飘逸,手中利剑宛若游龙,连刺数剑。 铛!铛!铛! 两者相撞,火星飞溅。 楼渊的动作越来越急促,每一招都凶险异常,剑锋所指,必有血花绽放。 黑衣杀手虽然历经多次出生入死的浴血搏杀,但从未遇到这种状况。 楼渊太快了,而且他的攻击诡谲莫测,让人防不胜防。 黑衣杀手心里涌起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全力抵抗着楼渊的剑招,想要脱身。 可惜楼渊的剑法太过精妙,他根本找不到破绽。 剑尖斩了个空,从来人胸前极速划落,锐利的剑气撕开黑色夜行服,在胸膛上割出一道深邃伤痕。 黑衣杀手闷哼一声,鲜血染红夜行服,疼痛让他反而清醒许多。 “死吧!” 楼渊厉喝,又一记凌厉的杀招劈过去,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光,再次削向来人。 对方身材高大,用斗笠蒙头,只露出双眼,楼渊出剑狠辣刁钻,他只能竭尽全力的迎战。 楼渊本以为在外面摆脱了对方,没想到竟寻到此处。 黑衣杀手横移一步,避开剑锋,左掌切向楼渊脖颈。 楼渊侧头躲过,顺势欺身而上,抬腿踢向对方腹部。 噗嗤—— 黑衣杀手嘴角溢出鲜血,倒退几步,捂着肚子剧烈咳嗽。 楼渊没给他喘息的时间,再度挥剑,逼迫对方硬拼。 铛—— 黑衣杀手咬紧牙齿,举刀格挡。 铛铛铛! 刀剑撞击声不绝于耳,火光四溅。 一阵疾风刮过,楼渊只攻不守,道道凌厉的剑光绕着对方身影旋转,逼得对方连连倒退,狼狈不堪。 黑衣杀手怒吼一声,使出全部劲力,砍向楼渊喉咙。 楼渊眼中掠过一抹寒光,手腕一抖,长剑化作一团银光,朝对方刺去。 黑衣杀手立刻后仰,险之又险的避开,然后趁机翻滚,卸去楼渊长剑上携带的冲击力。 他刚爬起来,楼渊的长剑再度袭来。 黑衣杀手眼中浮现一丝惊惧,赶忙闪躲,可惜慢了半拍,肩膀上被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他吃痛惨叫,身体摇摇欲坠。 楼渊乘胜追击,黑衣杀手本来比楼渊就差了两个境界,加上受了伤,更难敌楼渊。 嘭! 楼渊一拳轰在黑衣杀手的腹部,将其震退。 黑衣杀手一路退走,满室躲闪,胸中早已郁闷之极,这人每一招都是玉石俱焚、你死我亡的搏命剑法。 打法简单粗暴,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黑衣杀手知道自己撑不住多久,一旦被对方缠住,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黑衣杀手开始肉搏,双犹如高山压顶,莽莽浩浩,砸碎了房间许多名贵的玉器。 地板上铺设的厚实羊毛毯更是被踩烂,沾上斑驳的灰尘。 楼渊的剑法凌厉霸道,不论黑衣杀手怎么攻击,都被挡了回去。 黑衣杀手越打越心烦意乱,额头渗出冷汗,渐渐有些体力不济,眼睛发红 第一百九十七章:毁尸灭迹 “温世子,不要打了,若是惊动外面巡逻的官兵就麻烦了!” “你也会怕?” 楼渊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容道“既然害怕为何还要来杀本世子?” 说话间楼渊手中长剑如同毒蛇吐信,迅猛刁钻,招式狠辣无比,直逼黑衣杀手命门,逼得对方步步后退。 楼渊没有丝毫留情,一连三次攻击,都让黑衣杀手险象环生。 楼渊每一招都能够将对方置之于死地,但是最终却在关键时刻收手了,并没有真的想取对方性命。 剑气如虹,划破空气的声音尖锐而又清脆。 黑衣人脸色大变,身形一闪躲过那致命的剑气,或用拳,或用腿,疯狂的反扑着。 未过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齐齐对视一眼,黑衣杀手立马转身朝窗口掠去。 楼渊眸光幽深看向窗口,眼神微凝,飞快追上,从背后偷袭。 黑衣杀手感觉到背后危机,刚准备躲避,一把长剑穿透他的肩胛骨,鲜血喷洒出来。 “你……” 黑衣杀手咬牙切齿,先逃命要紧,顾不得肩膀上伤势,纵身跃出。 楼渊没有阻拦,站在原地目送黑衣杀手离去。 楼渊正欲离去,不料正好撞上开门进屋的通生道人,通生道人见屋里一片狼藉。 面前还有一个身着黑衣的陌生人在那里心中大惊,连忙高声叫喊道 “何方贼子,竟敢擅闯六处?” 说话间通生道人已然抬手,手掌之中,道道精纯的褐黄色土炁翻涌澎湃,瞬息便朝楼渊席卷而去。 “五行土炁?” 楼渊眸光一寒,身形暴退,与此同时挥出长剑抵抗土炁。 土炁如浪潮般汹涌澎湃,一波接一波,仿佛永不停歇。 通生道人见状,加快手中速度,土炁更加磅礴。 楼渊面色不改,抬手,一缕雷光自手掌中冒出,打在通生道人肩上,皮肉泛起烧焦味。 通生道人闷哼一声,倒退数步,捂着肩膀低吟不止。 “掌心雷?你究竟是谁?” 通生道人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这个年轻男子究竟什么来历,竟然懂得掌心雷! 楼渊并不吭声,同样学着黑衣杀手翻身跃下窗台,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通生道人也没有去追,室内一片狼藉,蚌娘被人打晕了倒在床上。 通生道人又亲自进入铜镜里面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任何东西被盗走才放下心来。 “快!快!抓刺客!保护大人!” 外面传来杂乱的喧嚣声,通生道人面色阴沉,看向窗外,只见一队队的侍卫冲了进来,四处搜寻可疑人物,火光通天。 “通生道长,出什么事了?” 几名侍卫簇拥着一名身穿黑甲的武将走进来,面色严肃道。 武将看着一地的狼藉和昏迷的蚌娘以及倒在地上受伤的通生道人,眉头一皱。 通生道人擦拭着肩上的伤痕,略一踌躇,哼道 “我哪里晓得?只是瞧见一个黑衣人鬼鬼祟祟地摸进来,与他缠斗了半天,结果不小心让那个家伙给跑掉了!” 武将闻言脸色一变,问道 “通生道长可曾认出那黑影的模样?” 通生道人摇头,叹了口气,无奈道 “哎呀,当时那黑衣人蒙着面,贫道哪里知道?” 武将眉头一挑,狐疑的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蚌娘,再联系通生道人的话语。 难道是有人潜入星纪部? 想到这里,武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恭敬的说道 “通生道人,兹事体大,可否详述始末?” “不用了,贫道自会联系宗门进行追查!” 通生道人摆摆手,显然不愿多提。 武将见此,只好点点头 “那好吧,劳烦道长尽早找到凶犯!” 万一星纪部内出了什么差错,自然往通生道人身上推。 武将带人匆匆离去,通生道人这才查看打斗的痕迹,墙壁上刻着剑痕。 桌椅板凳碎裂成两截,很明显是经历过剧烈的打斗。 通生道人脸色难看,看向蚌娘的眼神更加冰冷了,随即拿出一枚丹药喂给她服下。 通生道人思来想去,就先不告诉宗门了,没偷着鸡,反惹一身腥。 万一上面追查不说,届时解释不清楚,他就要被逐出师门了。 不如将此事嫁祸给蚌娘,推出去一个替死鬼,好给宗门一个交代,自己也有台阶下。 “蚌娘,希望你别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通生道人眼底闪烁着恶毒的寒芒,此时蚌娘刚好醒了过来,还未开口说话。 通生道人运足了炁,一掌拍在她头顶,顿时蚌娘双目圆睁,七窍流血,断了气。 通生道人收敛表情,换上悲痛惋惜的神色,喃喃道 “蚌娘啊,我也是迫不得已,谁叫你命不好呢,我总不能赔上我整个前途吧?” 做完这一切,通生道人立即运用手段,清理现场痕迹,不得不说化尸水是个好东西,不仅毁尸灭迹,而且没有丝毫痕迹残存。 楼渊一路返回武安侯府,已近五更,天色墨黑,月亮挂在夜空之中,散发出朦胧的光辉,静谧而美丽,仿佛披上了一层薄纱。 楼渊一跃落在房檐上,脚尖轻点,轻松跳过院墙,正要回阁,隐隐听见一丝压抑的抽泣声。 楼渊身形展动,无声无息地循声而去,绕过屏风,映入眼帘的是满园寂寥。 一座假山旁边坐着一抹纤瘦的背影,月光照在女孩儿身上,拉出修长的剪影,女孩儿跪地上,将叠好的元宝一把把丢进火盆里。 火焰吞噬纸钱的瞬间,火星溅落在她白皙的侧脸上,映着漆黑的瞳仁。 犹如暗夜中孤独的萤火虫,美丽而凄凉。 正是红菱。 此时红菱的面前还有一块牌位,上书武安侯府三公子之灵位。 楼渊悄然接近,仔细察看,红菱抹了一把眼泪,低声泣道 “三公子……你走了六年了,你在阴间过得还好吗?菱儿很担心你。” 红菱的哭声很小,像是怕吵醒熟睡的人,又像是在对着灵牌诉苦。 楼渊默默注视着红菱,只见红菱继续说道 “三公子,你个没良心的,六年都没来看过菱儿,菱儿等不及了,你再不回来,菱儿恐怕活不久了……” 红菱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委屈,继续说道 “我给你烧了好多好多的纸钱,你在下面慢慢的花,不够托梦再找我要,菱儿会每年都给你烧纸钱……” 第一百九十八章:小世界历练 三公子应该就是武安候第三子,无故暴毙身亡,没想到红菱竟然如此痴情。 不过深更半夜,一个侍女偷偷摸摸地烧纸祭拜,着实透出一丝诡异,而且红菱的言行也让人捉摸不透。 楼渊不动声色地离开红菱所站的位置,朝着门外快步走去。 红菱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依旧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自顾自地说道 “三公子,其实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也喜欢你,我是真蠢,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你呢?” “我和你说这些干嘛啊!你肯定听不到了!” 楼渊听她自言自语地说着话,眉头轻皱,又停下来继续旁听。 “不知下面的城隍老爷有没有为难过你,你的性子太直了,容易被他们欺负,你一定死不瞑目,对不对?” 红菱越说越激动,眼中已经噙满泪水 “三公子,你别怪菱儿……菱儿不后悔,菱儿爱的是你,你不在了,菱儿才能彻底忘记你……” 楼渊暗自摇头叹息,他转身往回走,直接消失了。 次日起床,暴雨初歇,楼渊打了个哈欠,绿萝赶紧递上热毛巾给楼渊擦脸洗漱。 “世子,段大人请您去正厅,说是有重要的事情。” 绿萝突兀的一句话让楼渊愣住,抬眸问道 “他叫我做什么?” 绿萝笑眯眯地答道 “奴婢怎么知道呢?段大人只说让世子尽量赶过去,说是有急事。” 楼渊闻言眉头微蹙,只好走向正厅。 “恭喜恭喜,小世子,您申请进入小世界历练的文书批下来了,今天您就可以启程了。” 刚从星纪部里回来的段峯乐呵呵地冲楼渊拱手贺喜。 与段峯来的还有星纪部新任的管事,名叫张成仁,四十岁左右,长相普通,但眼睛炯炯有神。 “哦?” 楼渊闻言一怔,旋即点了点头,没有那么激动,随之坐在了正厅的椅子上。 张成仁将盖着印鉴的文书放在桌上,笑道 “小世子,您只需要在文书上按指纹签字便算是获准了,剩余的事情我们自会帮忙办妥。” 楼渊拿起文书看了看,确认无误,于是拿笔签下了名字。 张成仁收好文书,又从大袖口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令牌交给楼渊 “这块令牌就是您在小世界的身份凭证,若是遇到麻烦,只需捏碎它就行了,切不可丢失,不然您就回不来了。” 楼渊接过令牌,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小心收好,又询问道 “小世界我不可以自己选择吗?” 张成仁笑了笑道 “当然不行,小世界是随机传送的,您必须遵守小世界的规则,否则后果严重。” “比如?” 楼渊追问。 张成仁露出神秘的笑容,压低嗓音,低声道 “比如,一旦违反小世界的规矩,那么您就会被赶出去。” “另外,小世界虽然是随机传送,但是您最好提防别人陷害,因为每个世界都有强者存在,若是有高手想杀你,根本逃脱不掉。” 楼渊点点头,忽然问道 “历练为期多少天?” “这个说不准,毕竟每个小世界都有不同的风景。” 张成仁答道。 楼渊颔首,表示明白了。 张成仁又叮嘱几句,便离开了。 段峯拍了拍楼渊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慰道 “小世子,您别担心,小世界危险重重,却蕴含各种宝物,只要努力修炼,总能平安回来的,您千万保重。” 楼渊笑了笑,没有说话,小世界的传送点是在城南的一处集中传送台上。 待楼渊赶过去的时候,传送台上已经占满了不少人,世家子弟居多,传送台如同广场一般,边缘竖着一排排白玉石柱。 楼渊环顾四周,看着众人,感觉气氛很奇妙,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楼渊也不急,静静等待着,片刻后,传送台忽然晃荡起来,传送阵散发出耀眼光芒。 “来了!” “终于开始了!” 人群兴奋地呼喊起来,随之化为不同的光华,冲天之上,消失在了天空之上。 传送台附近瞬间空旷许多,楼渊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约莫一盏茶功夫后,终于轮到自己,楼渊来不及做出反应,暴涨的碧芒裹住他全身,整个人腾空飞起,消失在了传送台上。 …… “一切都做完了?” 东宫之中,一道站在阴影之下看不清脸的人影对着跪在地上的人问道。 “回禀主子,都办妥了,我利用权限篡改了坐标,武安侯世子回不来了。” 张成仁恭敬地答道。 那人沉吟片刻,挥了挥手,命令道 “你做的很好,退下吧。” “是!” 张成仁退下后,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缓缓显现出身形,赫然是当今的太子。 太子手里把玩儿着一枚古朴戒指,嘴角勾勒出冷漠的弧度,淡淡道 “武安侯世子,希望你能坚持得久些,慢一点儿死……” 楼渊看见了,一个十字形的空间裂口倏然出现,在他面前不断放大,无边无垠,深邃幽远。 楼渊睁着双眼,注视着空间裂缝的变大,耳畔仿佛响起了无数人惊恐的尖叫声,撕扯着他的意识。 只能眼睁睁看着空间裂缝逐渐扩大,吞噬了他。 陌生的星空向他张开,扭曲成一条条神秘的管道他顺着管道游动,像是一叶扁舟飘浮在海洋上。 远处,瑰丽的光带忽闪忽灭,宛如流星划破夜幕,照亮了黑暗。 楼渊伸手触碰,指尖穿透光带,仿佛抓住了什么,但很快就消失了,只留下一缕缕残余温暖的痕迹。 空间猛地震荡,一道裂缝在左前方陡然绽开,一只遮天巨掌从中伸出,肤色惨白泛青。 手背布满了细密的鳞甲,锋利异常,抓起一个大日便消失了踪影。 空间接连崩碎,激溅出一簇簇眩目的彩光,一只只无法形容的生灵陆续爬了出来,贪婪呼吸,发出千奇百怪的叫声。 有的皮肉向外翻卷,有的全身长满了毒瘤,有的半截身体已经腐烂。 不知过了多久,楼渊完全失去了意识,如同陷入一场美梦,随着管道堕向未知的世界。 第一百九十九章:白民 不知过了多久,楼渊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蜷缩在一个气泡里,周围都是五颜六色的气泡,足有上千个。 楼渊想要打破这层薄膜,却怎样也无济于事。 这种感觉就类似于羊水,楼渊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和脉搏,却无力挣脱羊水束缚。 楼渊突然想到,或许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卵吧!那么他的母亲是谁?又是从哪里来的? 楼渊试图联系脑海中存储的记忆信息,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这时,他听见外界有多人祈祷,似乎是在举行什么祭祀,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已和那一群气泡被人抬着离开。 楼渊感受到那股强烈的压迫,几乎要将他挤爆。 这时候,他终于感受到了熟悉的温热液体,一滴、两滴、三滴…… 无穷无尽,绵延不绝的滋润着每一片血肉,每一根骨头。 楼渊沉浸在这种温暖舒适的感觉中,之后,梦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时不时有人进来,捧着一罐罐汁液往楼渊身上浇灌,让他更加真切的感受到了温暖。 像培育种子,楼渊感觉到自己身体越来越饱胀,越来越充实,直到某一刻,他再次恢复意识。 他打量了一下笼罩四周的彩色气泡,慢慢爬起来。 这一瞬间,楼渊发现自己居然长高了。 原本他还有一米七八左右的高度,现在竟然变的有三米左右了。 而且,他的脸颊凹凸不平,皮肤呈现出病态的苍白。 楼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指甲修剪的极其整齐,泛着银白色的寒光。 而气泡也闪了一下,消散成点点碎光,在楼渊的面前站着一位看似二十多岁的少女。 少女生的秀气,白发白肤,通身似白玉,曈孔也是白的,白到不正常,如同得了白化病一样。 她身材纤瘦,鼻翼收缩扁平,嘴唇略微有些薄,牙齿也略微有些尖锐,指端与指腹有厚茧。 “池爷爷他醒了,他醒了,大家快来啊,大家都来啊!” 少女欢喜地喊道,转身跑走,脚步飞快,一眨眼就没了影子。 楼渊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思维混沌,身躯僵直麻木,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丝力气。 楼渊不由得打量着他所处的环境,他此时站在一个山洞之内,墙壁是灰蒙蒙的,洞顶是灰色的石块,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楼渊闭上眼睛,用力回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却只觉得头疼欲裂,痛苦难忍。 楼渊只是感觉模糊地记得这个少女,有时精神抖擞,有时满身伤痕。 她会把一罐、半罐的彩色汁液小心翼翼地浇在气泡上,然后轻柔的抚摸着气泡,对它说着话。 她的声音很好听,软糯娇俏,像是春风拂柳,令人心旷神怡。 她总是笑眯眯的,眼眸弯弯,灿若星辰,明媚耀眼。 但她偶尔又会哭泣,泪花沾湿了她的睫毛,让人心怜。 楼渊不知道为什么,心脏抽搐了一下,莫名有种悲凉的感觉。 他睁开眼睛,看向自己身侧,一堆彩色的气泡漂浮在他周围,里面都是蜷缩的胎儿。 不过不少气泡的颜色都暗了下去变成灰白的。 楼渊低头瞧去,泥地上正好有一滩小水洼,照出了他的脸。 此时的楼渊与方才的少女长得别无二致,但是瞳仁较蓝,长得也是比较清新脱俗。 楼渊定定神,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可是什么都没改变。 这不是幻觉,难道这里就是小世界了? 突然间,从外面吵吵嚷嚷的,走进来十来号人,少女带着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匆忙赶来。 他们的衣饰比较奇怪,上身被某些奇怪的布料裹着,腰部围绕着一些饰品,露出结实有力的肌肉。 脚底踩着的鞋子也比较粗糙,有些地方磨损严重。 不同的是这些人都通体发白,只不过少女与他们比白的很不正常。 楼渊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少女热心的解释道 “别怕,我们是白民,你也是,我叫魅,别人叫我魅儿,因为我是在满月觉醒的,所以你可以唤我魅姐姐哦!” 她伸手拉住楼渊的手,笑容甜美。 楼渊皱了皱眉,没有反抗,反而提问道 “魅姐姐,这是哪里?” “这里是池村,我们这里名叫天河。” 老态龙钟的老者大步走向楼渊,他的身材非常高大,腰微微佝偻。 穿着简陋战甲,背上斜插一柄剑,脸上的沟壑纵横交错,显示出他曾经是多么年迈。 老者仔细观察了楼渊一番,然后说道 “欢迎你,新生的族人,我是池村的村长,我叫池,你也可以为自己取一个名字哦。”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嗓子坏掉一般。 “池爷爷可厉害了,是战到天河第八百曲的战士呢,天河可是有九百九十九曲,我们白民,全部都是天生的战士。” 魑兴奋地说道。 楼渊沉吟着,随后问道 “天河是什么?” “不对!天河!” 楼渊似乎想起了什么,奔出洞穴,抬头向天望去。 只见天上一挂闪亮的天河自远方拔地而起,在半空千折百转宛若银蛇乱舞,绚丽无比。 不仅如此,天河的尽头有一道大门,煌煌烨烨,光芒万丈,有时淡如一纸剪影,清清朦朦,辉色晦暗。 不仅如此,天上还同时有一轮大日和明月悬挂其上。 光华灼目,仿佛将天河分割成泾渭分明的阴阳二界。 楼渊呆滞了片刻,这才从天地怪奇笔记中想到一段话 天河尽头,天门隐于此处。 与其他世家子弟是以真身进入小世界不同,楼渊竟然转世投胎,重生成为一名池村的土著。 自己还能回去吗? “我们白民一族奉天道为尊,守护天河尽头的天门,也可以越过天门,成为仙灵。” “只不过那些侵略的天精实在忒烦人,占据了天河大半的资源。” 池语气平静,仿佛在诉说旁人的故事,并未放在心上,又说道 “我们池村是为数不多还在反抗天精的部落,像我们这种部落还有七万个部落,我们这个世界位于天河枢纽地带,一定要守死了。” “不能让天精全部占领天河,一旦天精得逞,势必会殃及天门。” “天精是喂不饱的,他们只会吞噬一个又一个的资源,最终毁灭一切,包括天门。” 楼渊听懂了,一旦天精侵占了这里,那么天门也会遭受波及。 楼渊想要离开这里,必须通过这个天河,但是天精不允许任何人跨越天河,否则杀无赦。 楼渊心里有些复杂,魅此时走了过来,她白到反光,犹如珠宝一般在大日的照耀下散发着莹莹白光。 她好奇的问道 “你想好你的名字了吗?” “就叫渊吧。” 楼渊用手稍微挡了挡眼睛,说完,魅愣了愣,然后捂嘴偷笑,笑声清脆悦耳,如铃铛般动听。 “这名字挺好听的,我就叫你阿渊吧!” 第二百章:凝结剑胎 不等楼渊设法套话,魅已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此地详情说了个一五一十。 白民只练剑,世世代代都是天河的守护者,也有特殊的个体可以觉醒其他的天赋。 而魅在诞生之时恰好觉醒的可以剥夺七情六欲与屏蔽感观的能力。 待到剑法大成之时,便会离开故土,踏上征途。 与天精交战,以命相搏,只为守护自己的家园。 可惜他们族人虽多,可是却没有几位能达到剑仙境界。 这里大半个世界都被天河所覆盖,以部落为居,最大的部落有百万人口,最小的只有几百口。 而天精是在十万年前入侵的,当时的白民还不算强盛,因此本地土著被打得节节败退。 直至现在,已经被天精占据了七分之三。剩余的地域依旧被原住民所掌握。 白民是天生剑修,可是奈何实力低微,根本无法抵抗天精的攻势。 且白民本身并非铁板一块,各方利益牵扯极深,很难联合起来。 楼渊看着远处高耸的天河,天河中心有一个巨大的漩涡,那漩涡就像是一张吞噬一切的魔口,让人望而生畏。 而天精状如凶魔,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更加不清楚他们从何而来,似乎是凭空出现。 魅灵巧有余,但是力量不足,练的是软剑,猎杀天精可以在他们身上得到珍贵的宝甲宝器等战利品。 白民生性喜好和平,不好战争,但是遇上侵略之敌,也会拼死反抗。 ………… 夜晚,银月皎洁生辉,清光朗朗,照耀在山川草木上。 四周静极了,唯余天河的涛声起起落落,楼渊背靠干草堆,手里拿着一块糊状物东西往嘴巴里塞去。 白民的饮食习惯很奇特,这种糊状物是有鹿角粉面加水拌成糊状,放入锅中煮沸。 再倒出来冷却,糊糊显得晶莹剔透,q弹爽滑,看上去很是筋道。 而另一种做法,也是用鹿角粉制作,同样也是加水,而后用手搓成小块状,起锅翻炒,搅拌均匀即可装盘,吃起来有点怪异。 楼渊皱了皱眉头,不过他对这种稀奇古怪的食物,他也能勉强接受。 且白民饮食多以肉类为主,这种糊状物虽然看上去奇形怪状,但是味道还行,不至于让他感觉太腻。 白民的身体构造如经络血管更为纤细,呈现出奇特的梭形。 他们将其内脏、骨骼、皮膜、等锻炼到近乎完美的程度。 擅长刺激肉体潜能,以此提升战斗力。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楼渊来到了距离大齐万年之前的小世界里,小世界历练的时间基本是与原世界平行。 不可能出现回到过去或者未来的情况。就是说楼渊被人阴了,回不去了, 想要重新回到原世界只能另辟蹊径,这真是糟糕。 楼渊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悉索的脚步声,远远地,魅奔过来,背上的篾筐晃荡个不停。 “阿渊!” 魅气喘吁吁,脸蛋红扑扑的,跑得满头大汗,这个女孩天性善良,在池村也算长的比较好看的姑娘了。 楼渊示意她坐下休息 “怎么了?慢点说。” 魅今日看上去俏丽可爱,楼渊看得眼神闪烁,差点移不开视线。 “阿渊,这里还住得惯吧?” 魅关心地问道。 “还行。” 楼渊答道,这里的房屋简陋,可以说别去创新了。 魅点头道 “既然你觉得还好,那我明天带你到附近逛逛,对了,池叔让我给你送些东西。” 魅放下满满的篾筐,把东西一件件往外拿,边拿一边介绍道 “这是刚洗过的被褥,煮饭用的陶罐……还有一套战甲,这个我忘给你了……” 魅从筐边上轻轻抽出一柄狭长的剑,剑身薄如蝉翼,通体泛着幽绿色的寒芒,一股冰冷的剑意隐隐散发。 长约七尺,锋锐凌厉,剑身浑然一体,宛若天成,剑尖处泛起点点星芒。 “这是池叔送给你防身的武器,叫什么名字呢……” 魅思考片刻后,笑眯眯地道 “就叫它碧水吧。” “可,挺好听的。” 楼渊五指合拢,握住剑柄,如此反复数次,寻找握剑的手感。 白民的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却粗大隆起,极其适合握剑,不过楼渊握剑的姿态,就跟他们截然不同了。 他扬起手臂,跨步送肩,做了一个简单的直刺动作,随后手腕一抖,顺势斜撩,剑锋划破空气,竟发出阵阵呼啸之音。 剑身轻盈如燕,楼渊每一剑都使得恰到好处。 魅看呆了,这个少年竟然有如此好的剑术! 楼渊这一手,俨然是一派宗师风范,令人叹服。 “阿渊,你这一刺还挺有模有样的呢!难怪池叔说你有天赋!” 魅笑眯眯的夸赞道,她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状,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多谢夸奖。” 楼渊收剑,目光转向一旁的战甲,就是很普通的兽皮缝制而成。 只有一丈宽,两丈长,表面凹凸不平,布满斑驳痕迹,应该是某种野兽的鳞片。 “池叔说这套铠甲是用黑麟豹的兽皮缝制而成的,坚韧耐磨,而且刀枪不入,很是厉害。” 魅说道。 白民崇拜强者,适合自己的剑法也不会一样,想要获取合身的剑法,必须猎获邪祟或者天精。 也可以和游荡在天地间的虚鲲做交易。 虚鲲是天地间的异种,它们有一丝鲲鹏血脉,爱好文学,也分三六九等。 一般的虚鲲体型庞大,遮天蔽日,甚至连大日也能吞进肚子里。 不过虚鲲虽然强大,但是智商不高,容易被诱骗。 魅瞧得心痒,也抽出腰间的软剑,摆了一连串直刺的动作,这才开口说道 “我以前练剑的时候,肩臂总是不稳,池叔就让我改练软剑。” “池叔说软剑讲究柔韧,招式不求快捷,只需缠斗便可……” 说着,魅又做了几个直刺的动作,这才罢休。 楼渊将战甲穿在身上,还是很合身的,魅一拍脑门,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这才说道 “我差点忘了,池叔让我把凝结剑胎的法子教给你。” “剑胎?” 楼渊疑惑道。 “嗯,这是我们最早的修行方法,据说当初有个部落就是靠着某个方法凝聚出了剑胎。” “所以这个法子流传很广,不过现在已经失传了,我们也是因为祖先留下来的典籍才晓得的。” 魅解释了一番。 她拉起楼渊走到一旁,认真说道 “凝结剑胎其实非常简单,月华正盛时,是凝结剑胎的最好时机,之后才能养成剑心,直到剑心破胎而出,才算得上剑术有成。” 楼渊闻言微微颔首,他听明白了凝结剑胎就像是打铁,需要把材料熔化成液体,在液体中融合成金属。 四下里,皓月皎皎,水光如镜,蛙鸣声断断续续。 楼渊按照魅所述,五心朝天,运转大小周天,观想漫天月华,犹如点点甘霖,络绎不绝滴入肚脐,渗透体内。 第二百零一章:虚鲲 经络、血管不住膨胀、收缩,传出一阵阵撕扯的疼痛。 楼渊咬牙强忍,同时心如古井,默运一门佛门心经苦行无染观。 这是某位云游的苦行僧传出,旨在将人的心灵与感官彻底分割。 心灵是心灵,感官是感官,各自独立,互不干涉。 因此肉身所受的一切伤害都与心灵无关。 这样一来,即使楼渊肉身毁灭,也能保持灵魂不死,继续苦修。 时间缓缓流逝,夜幕降临,月华渐淡。 魅看着盘膝坐在石墩上的少年,心中暗忖 “阿渊的意志倒是蛮坚毅的,换了一般人恐怕承受不住。” 魅不敢再耽搁,连忙要去请池来,谁知道池就在她的身后,老人正仔细的观察着楼渊。 “池爷爷……” 她刚刚张口,池便摆手示意她别说话。 “凝聚剑胎的方式虽然复杂,但并不难掌握,只是对于心性和悟性要求极高。这孩子心思纯粹,意志更是惊人。” 不知为什么,四周一下子变得异常沉寂,没有一丝风,连虫鸣蛙鼓声也消失了。 天河的波涛声像从高空覆盖下来,与楼渊的呼吸声混合在一处,竟形成一种奇妙的韵律。 这种气息,令池眼神一亮。 他忽然笑道 “这孩子,果真是福缘深厚,好,真好,真是天佑我族,居然能够找到这样一个宝贝疙瘩!” 他满脸欣喜,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池爷爷,怎么了?” 魅有些茫然,不知道池究竟在高兴些什么。 池却没回答她,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慢悠悠的离开。 又过了许久,天际发亮,暗沉的大日吐出一缕破晓金光,银月悄悄隐退。 晨曦的光芒洒遍大地,驱散了黑暗,也驱除了阴冷的湿意,整片大地.顿时充满勃勃生机。 “啊!好舒服~” 魅伸展双臂,浑身暖洋洋的,仿佛每一寸肌肤都被温润的阳光照射过一般,暖融融,舒畅至极。 她睁开双眼,却见楼渊仍旧闭目端坐,只是眉宇之间多了几分疲惫之色。 “他一直都在练习凝结剑胎吧,真是辛苦他了,就算天赋异禀的族人也得需要半个多月才能在体内凝聚剑胎,更何况他呢?” 魅轻声叹息道,心里颇为怜惜。 池村的情况她还是了解的,这一代人资质平庸,用了两三年的时间才凝聚起来剑胎。 “锵——” 一声剑鸣声自楼渊体内响起,无形的音浪刺开水波,直窜出去。 “这么快!” 魅一愣,随后露出一抹喜悦。 楼渊睁开双眼,眸中精光暴涨。 “这就是剑胎吗?” 他低头望着自己的腹部,那里,原本虚幻的胚胎正在逐渐清晰,宛如实质。 “凝聚剑胎的过程,比我想象中顺利太多了。” 楼渊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他能感觉到,丹田气海中有一股奇特的力量,似乎蕴藏着一柄锋锐无匹的长剑。 “嗡~” 他抬手,食指轻轻弹动,发出嗡嗡的震荡声,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向着四方扩散。 撞击在一颗碗口粗细的树木上,将那棵足有七八米高的参天巨树拦腰截断。 “厉害!” 楼渊心中惊讶,他能够感觉到,这剑胎虽然尚未凝聚完毕,但威力比自己预计中要厉害的多。 或者说,这才是剑胎应有的威力。 楼渊对自己的实力又增添了几分信心。 “咦?” 他突然注意到丹田气海中似乎还存储着一些剑气。 这些剑气呈青灰色,带着一股浓重的杀伐味道,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嘶吼。 “这应该是剑胎中残余的杀伐戾气,若是能将它们炼化,对于剑胎的提升,必定会十分显著。” 楼渊心中暗忖,不由得跃跃欲试。 只是很快,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的剑胎刚刚凝聚,尚且孱弱,若是胡乱吞噬杀戮戾气,恐怕会损及根基,甚至导致剑胎崩溃。 “看来,只能等到剑胎彻底稳固后再考虑其他事情了……” 楼渊这边还在沉思,魅已经走上前来。 “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楼渊闻言,抬头看去,摇摇头,道 “我没事,谢谢魅儿姐的护法。” “没什么,你能够坚持到现在,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呢!” 魅又笑吟吟道 “你可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剑道天才,想不想试试怎么召唤虚鲲?” “自然是想的,要如何召唤啊?” 楼渊闻言,心中一动,询问道。 “简单!” 魅微笑着说道,腰囊里取出火石,打着了,在一块干木柴上引燃。 它们的树干结满眼睛般的树疤,枝密似网,交叉相连,一经点燃,即可与神秘的虚鲲进行交流。 小的火苗窜出木柴,一缕绯红色的烟袅袅升起,向上盘绕。木柴不时爆出火星,腾起一股白烟,飘浮在半空之中。 魅又点燃了另外两块木柴,徒手在地上画了一道类似于召唤符文的痕迹。 魅口中喃喃,不停的念诵着咒语,最终,她猛地一跺脚,朝着虚鲲所在方向拜了三拜,以表达敬意。 火光突然大盛腾空,空气像透明的水波一样晃动。 一头异物从火焰中探出脑袋,它的身躯庞大,通体乌黑,与鲲鹏别无二致。 “是虚鲲!” 魅一喜,连忙跑过去 “虚鲲,虚鲲,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啾~” 虚鲲叫了声,声音尖锐而急促。 “好!好!” 魅面露喜色,连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兽皮包裹,打开后,里面有着一块血淋淋的鱼骨。 鱼骨之上刻画着古怪的花纹,在火光映衬下,熠熠生辉。 “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这些巫灵蠢货不会拿点什么好东西吗?” 虚鲲嫌弃的看了魅一眼,然后一把抓住那块鱼骨,猛地塞入嘴巴里。 咔嚓咔擦…… 咀嚼的声音在安静的洞穴里显得格外清脆。 “咕噜。” 魅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楼渊则饶有趣味的看着。 “唔~” 片刻后,虚鲲发出一声饱嗝,似乎吃撑了。 “说说吧,召唤伟大的虚鲲大爷要换些什么东西?” 它甩了甩尾巴,懒洋洋的问道。 它的体型太过庞大,一动便有飓风卷动。 魅喉咙滚动用虚鲲的语言与虚鲲交流着,说着什么。 “什么?你也太贪心了,你以为虚鲲大爷是万能的吗?这次给你弄点小东西已经很不错了,别想太多。” 虚鲲皱了皱鼻子,似乎对于魅的请求很不满。 魅闻言,眼中掠过一丝失落。 “小丫头,本大爷这里还有一点点小东西送给你,权当是报酬了。” 就在此时,虚鲲突然转过头,看着她。 “嗯?” 魅怔了怔,然后看到虚鲲嘴角流下了一串晶莹的涎水,赶忙如获珍宝般的用陶罐收集好。 “下次没有好东西,别再召唤本大爷了。” 虚鲲傲娇的哼唧一声,这才消失不见了。 第二百零二章:愚昧无知 “魅儿姐,你与它说了什么?” 楼渊走上前来,他从魅手中接过那个陶罐,打量了几眼。 里面装的是乳白色的液体,隐约散发着淡淡光芒。 “没什么,阿渊,这可是好东西,这个东西名叫虚涏酒,喝了它无论什么伤势都能恢复的。” 魅脸颊微红,她将自己手中的陶罐递给楼渊。 楼渊接过,轻嗅了几下,感觉这种酒香气十分奇异,但并不难闻。 “魅儿姐,谢谢你。” 楼渊笑了起来。 魅也笑了起来,她伸手摸了摸楼渊的脑袋道 “傻孩子。”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楼渊才知道,魅的亲生弟弟早就病死了。 她将楼渊当成自己亲弟弟看待,所以才会帮助楼渊。 魅的父母都去世的早,她一直带着弟弟长大,现在弟弟死了,所以对于楼渊,她才更加疼爱。 “魅儿姐,你有没有想过跃上天门之后去哪呢?” 楼渊抬眸望向魅,询问道。 “不知道,先看看再说吧,反正我们年纪还小,总会找到方法的。” 魅摇了摇头,神情却黯淡下来。 她知道楼渊想说什么,跃上天门之后,他们或许就要各奔东西了。 楼渊也明白她的心思,沉默了一阵后,才继续说道 “我也不知道未来该怎样,但只要活着,就总会有希望。” “嗯,我相信你一定会跃过天门的!” 魅点点头,露出了笑容,两个人此时心中已经悄悄的定下情愫。 楼渊与魅一路返回池村,银月光华正盛,村口的芦苇荡银白似雪,两人并肩而行,脚步轻盈如飞。 剑风呼啸激荡,芦花飞扬,十来个青壮白民手持长剑,进退扑跃,在池爷爷的督导下练剑。 楼渊粗略扫了几眼,他们的剑法五花八门,光怪陆离,想必得自不同师承,但都是基础剑招,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很一般。 不过这也难怪,此方小世界的生灵不练炁,只待剑胎结成,自然而然生出武道感悟。 所以白民的战斗技巧,大多都源于祖辈传下来的剑招,这万年来固步自封,根本没有进步。 “魅,你好些天没来练剑了!” “魅,快过来对几招!” 白民们瞧见魅,纷纷停下来招呼,作为池村里最漂亮的女孩子。 魅的美貌在整个池村无人能比,她又喜欢独来独往,经常不着家,让许多白民心痒难耐。 “给我专心练剑!” 池爷爷手上的阔剑一振,嗡嗡作响,老人大声喝道 “战场上瞬息万变,刀剑无眼,哪容得了分心?还不继续练剑,谁敢偷懒就给我滚出去!” 众人噤若寒蝉,连忙不再分心专心练剑。 池对魅点点头,目光落到楼渊身人别过头去,黯然叹了口气。 楼渊慢慢从白民们的边上走过,今天气氛不对,他发现有好多个人盯着他手中的剑,似乎想要抢夺过去研究。 “喂,这柄剑怎么会被你拿在手上?” 一名少年巫灵凑过来,脸色阴沉地打量,眼神中带着敌意,其他先天巫灵纷纷附和。 “对呀,这把剑可是好东西,快交出来,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众人虎视眈眈,言语不善。 魅不安地瞅了瞅楼渊,低声道 “你别往心里去,大家只是随口说说,没什么恶意的,你……” “我知道,魅儿姐,别担心。” 楼渊淡淡一笑,并不介怀,白民的规矩便是弱肉强食,强者为王。 若是觉得自己不配练习剑道,就要将自己的所有资源,甚至血肉全部无私的奉献给那些剑道天才。 这些平庸的白民之所以还能存在,就像是祭祀品,供养更高级别的同族。 绝大多数白民会战死天河,幸存者如池爷爷之流,将返回故土,全力培养下一代剑修。 “没办法,谁都也有难处啊,现在池村资源吃紧,大家都需要修炼资源。” 池爷爷叹了口气,拄着木杖缓缓向前。 池村的确是偏远小部落,能供奉的剑修很少,这里多是盐碱地,物产匮乏,种不出什么庄稼。 附近沼地遍布,植被稀疏,大部分老弱病残的村民都是饱一顿饥一顿。 唯有魅这样觉醒了特殊天赋的族人,才能分得足量的物资。 魅反对了不止一次,可惜自己只是女流之辈,人微言轻,大家都不听她的。 不过若是部落里的所有人执意要将渊献祭掉,那必须先踏过她的尸骨。 魅低下头,与楼渊并肩而行沿着荒草丛生的土路往前走。 草丛深处,分布着零零散散的泥穴,远方挂着几串腌得发黑的虫干和几具蛇骨。 村子里唯一值点钱的便一口盐井,能挖出很稀少的盐块,用来煮饭。 但水质污浊不堪,时间久了容易引起疾病,只能饮用少量,因而村民的日子极为清苦。 在楼渊看来,这些白民头脑发热,神智愚钝,似乎未完全开化,目前还停留在原始时代。 盲目信奉天道,一心征战天河,以厮杀天精,就算有朝一日越过天河直登天门,恐怕也难以求得长生大道。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情,他只求历练结束,带着魅离开这个破地方。 自家泥穴门口,几个年长的老者徘徊张望,似已等候多时。 楼渊慢吞吞地走过去,一个族老瞧见魅犹豫了一下,才上前寒暄 “阿渊啊,你吃了没啊?” 这个族老的嘴脸跟池相仿,楼渊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族老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真够辛苦的,咱们这儿条件艰苦,每天只能勉强混口汤喝,委屈你了,村里的规矩你也知道,你看不如……” 族老的话很明显,楼渊帮不上他们什么忙,倒不如换取物资。 这也是人性使然,楼渊虽然不愿意搭理这些老顽童,却不能驳斥,只能点点头。 魅刚要抢着说话,楼渊拽住他,平静地道 “我明白,族老,村里口粮不多,以后不用分我那一份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的,你放心吧。” 族老怔了怔,这个小子也算是实在是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吗? 第二百零三章:谁敢动他 他斟酌再三,苦笑着继续开口道 “你不拿口粮怎么过?只是数量上嘛……毕竟大伙儿得让魅他们吃饱,才有劲头练剑,对不?” “不如你以身作则,奉献自身,重新回归天道的怀抱,不知你看如何?” 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他们克扣楼渊的口粮还不够,竟然还想让楼渊献祭自己的血肉。 魅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正要开口骂人,楼渊再一次按住魅,对她摇摇头。 族老陆续宽慰了楼渊几句,踌躇了一会儿,目光落到碧水剑上,欲言又止。 族老伸手便要去拿碧水剑,与此同时,好几个年轻力壮大块头的白民慢慢的围在楼渊身后,只等族老发话立刻拿下。 “我看你们谁敢?!” 魅突然大喝一声,族老的手突然被魑的手紧紧攫住,动弹不得。 此时的魅将楼渊护在身后,像一个大姐姐一样,抽出软剑,剑刃直指眼前的族人,怒声呵斥 “我早说过不准欺负阿渊!没有人可以夺走他的剑!” 她的眼睛瞪圆,像只发飙的母兽,吓得几个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忍不住后退两步。 “这……你……你……” 族老面露尴尬,讪讪收回右臂,他们都知道这位姑娘的脾气倔强,认定的事情十只虚鲲也拉不回来。 族老换了一副嘴脸,面上露出不悦之色 “我晓得,你和阿渊感情好,在他觉醒前,一直是你在照顾他,你把他当亲弟弟一样,当年,你同卵的弟弟被献祭血肉,大家都晓得你有多难过。” “但是,你应该感到无上的光荣!如果牺牲渊一个人就能拯救我们池村,那该是他多大的荣幸,这也是为了整个部族的繁衍。” 他振振有词,周围的族人纷纷颔首赞许,目光灼热地看着楼渊,恨不得替他答应了。 楼渊眉头微蹙,心中有种莫名的愤怒,他不喜欢被人当做货物一般交易。 “我也说了,只要我还在一日,你们敢动他试试!” 魅的语气冰冷坚决,手死死攥着剑身,纤细的青筋绽露,像是一根根坚韧盘曲的幼藤。 让族老皱起眉头,其余族人则满脸失望。 众人面面相觑,隔了片刻,魅的目光一一掠过众人,嘶声叫道 “你们的锐气呢?” “征战天河,跃上天门,是所有白民一生的梦想,可如果这样的梦想需要靠所谓的大义,需要夺走另一个族人的梦想——” 魅昂起头,眼神倔强而悲哀,声音却愈发坚定 “我绝对不会认同,我不要!” “反了!反了!大逆不道啊!” 族老浑身一震,勃然大怒,一挥手,一些离得近的白民便冲了上来,想要强行控制两人。 锵——” 蓦然间,一声轻微的剑鸣自魅体内响起。 第二声,第三声…… 像一道又一道涓涓细流,从无声处汇聚而来,掀起狂潮般汹涌不息的剑流,将那些靠近的白民悉数斩杀。 “魅,你敢?” 族老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魅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上一次她因为自己的软弱失去了亲爱的弟弟,这一次,她绝不允许自己再重蹈覆辙。 “我有什么不敢?”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双眸已经变成赤红色。 血泪自魅的脸庞上滑落,她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道 “往前一步者,诛!” 一线月辉倏然从夜空射下,落在阿光身上,灿若银汉。 无形的剑气破体射出,向四面八方激射 白民们惊呼着后退,再往后退,连惊呼声也被呼啸的剑鸣淹没。 夜空之下,天河之下,唯有铿锵的剑鸣声直冲而上,激昂回荡。 这是属于白民的骨气,哪怕明知前路渺茫,哪怕明知道路坎坷艰辛。 一些白民们依旧毫不犹豫地选择向前迈进,身死又如何? 楼渊默然片刻,忽而笑了笑,将剑扔在了地上,开口说道。 “这柄剑其实不算好,煞气太重,杂乱不纯,剑柄也不适合我的手形,不如丢了。” 楼渊从魅手里一点一点抽回软剑,牢牢握在掌心。 软剑之上,有了楼渊的血。 “可现在,魅儿姐,这柄软剑上有了你的血,所以,这是最好的剑。” 楼渊凝视着魅,一字一顿的说着。 魅一瞬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楼渊举剑而立,脑海里闪过风不追峥嵘的眼神。 “所谓剑修,不过是一剑而已。” 老师,我有点明白了。 和楼渊预想的一样,一干白民含怒离去的第二天,分给他的口粮大肆消减。 一个巴掌大的饼子,以塘草、水藻、芦根和螺蛳肉等物混合制成,放盐调味,咸到发苦。 这样的饭菜别说楼渊,就是寻常的白民都吃不下,更别说还有蚯蚓干了,第一口吃下去,简直能把胃酸吐掉。 楼渊停了片刻,才咬下第二口,又停下,竭力压抑住呕吐的感觉。 咬起来又苦又涩,还掺着细碎的沙土,在齿间咯吱作响。 如今的境地,反让楼渊深思起来,道门所说的“衣食住行,皆为修行。” 无论食不果腹,还是钟鸣鼎食,都不过是区区外物。 用之得法,可以引为助力,用之不法,即成滞碍,甚至祸害本身。 “既如此,我该如何做?” 他抬起头,扫过一张张或鄙夷或厌恶的面孔,心中浮现疑惑。 像剑术秘籍,固然增进剑法,但一味沉迷,不思提升自身,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如今,他已经有了一条明确的修炼方向,可惜,还缺乏资源支持,无法踏出关键一步。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摇了摇头,继续咀嚼着嘴里的食物,虽然味道并不怎么样,可总比饿肚子要好得多。 这些食物亦然,虽说难以下咽,心生厌恶,不如甘之若饴,当作磨砺道心的磨剑石。 想明此点,楼渊的心境便通达了几分,胃口也随之变得好了起来,勉强吃完了最后半块饼子。 突然间,天空微微震动,日与月竟然同时暗了下来,不远处的天空异像不绝。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再朝着池村的方向而来。 池村长面色一沉,长啸数声,阔剑高高扬起,剑尖直指天穹 “诸位,准备迎敌!” 伴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先天巫灵纷纷拔剑,严阵以待。 族老放下箩筐,颤声问道 “村长,莫非是祸斗来了?” “我也不清楚,但天象不祥,恐怕真的是祸斗来屠村了!” 在远方忙碌的魅飞奔而来,拉着楼渊的手便跑进浓密的芦苇荡里。 她寻了一处凹陷隐秘的泥水坑把楼渊放下,拔了些芦苇,覆盖到他身上,匆匆说道 “阿渊,大概是祸斗来了,你自己小心,千万不要出声啊,也不要出去,记住,千万不要出去……” 第二百零四章:祸斗 “祸斗?祸斗是什么?” 楼渊听得云里雾里。 魅的脸上充斥着恐惧,交代了几句后,就急匆匆的离开。 原来祸斗是一些在征战天河时,被天精污染了心志的白民。 他们变得贪婪暴虐,四处劫掠为生,为天精打头阵,只要出现了祸斗,那么天精就快要到了。 魅迅速奔向池,站到边上,手里的软剑紧紧握着,脸色紧绷着。 不多时,魅便看见一群模糊的黑影缓缓逼近,带来腥臭之气。 这股气息很熟悉,正是祸斗的气息,只是与以往相比,这一次的气息更加阴冷邪恶,充斥着嗜杀的欲念。 “来了!” 池村长低喝一声,手中的铜锣敲响,所有的白民顿时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出击。 可就在这时,那些黑影在村口哗然散开,分布成扇形阵势,将出口遥遥封锁。 这些祸斗身着各式鳞甲,背插金属长剑,皮肤无一例外乌黑发亮,仿佛被墨汁浸染过。 它们使得附近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如同泥潭沼泽一般,令人寸步难移。 “警戒!” 池村长厉喝一声,阔剑闪过凛冽的锋芒。 不到二十个青壮白民高举长剑,环护池村左右,如临大敌般与对面的祸斗对峙。 祸斗们拔出长剑,发出恣意的狂笑,目光扫过池村的白民,露出垂涎的表情,仿佛饿狼盯着猎物。 “好香甜的气息,吃了你们,我定然可以晋升一阶。” “吃了他们!” 祸斗齐齐吼叫着,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可是楼渊却注意到对方似乎没有一拥而上的迹象。 “祸斗!你们这些背弃了天河之血的杂碎,不觉得羞耻吗?” 池村长怒火冲天,厉声呵斥道。 祸斗们纷纷沉默下来,但眼中凶戾依旧,不肯退让半步。 为首的祸斗忽然一摆手,其余的祸斗立刻肃然无声。 “天河之血么……嘿嘿!” 为首的祸斗撇了撇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说道 “天河之血又算什么东西?我等现如今为天精大人效死力,我劝你们赶紧归顺,不然死路一条!” 为首的祸斗饶有兴趣地打量了池一会儿,开口问道 “你也是征战过天河的先天之灵?” “池爷爷战到天河八百曲,你们这些祸斗如果怕死的话就速速退去。” 魅大步上前,怒目而视,毫不示弱的说道。 祸斗们闻言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这个女子倒是有趣,居然居然敢用这样的语气跟我们说话!” 祸斗们肆无忌惮的嘲笑着,仿佛已经看到魅惨死当场了。 为首的鲤祸笑声一止,神色森然 “老子这十二个兄弟,哪一个没有战上过天河八百曲?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乡巴佬,别怪老子血洗村子,拿你们祭旗!” 池村的先天巫灵们满脸惶恐不安,嘴唇颤栗,欲言又止。 “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池阔剑一振,神色凛然道 “想要劫掠池村,给那群狗屁天精带路,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为首的祸斗冷冷地瞅了池一眼道 “好,瞧在你过去征战天河的份上,老子给你一个机会!” 他冲池勾了勾手指,戏虐的说道 “来,和老子单挑!让这帮蠢货见识见识,我们祸斗如今信奉的神灵比你们白民信仰所谓的天道更加高贵!” “如果我们输了,我们拍拍屁股就走,绝不停留,反正这个村子迟早是祸斗的囊中之物!” 为首的祸斗篷傲慢地答道,祸斗们发出嘲谑的笑声,瞧着在场所有人就像瞧一只耍把戏的猴子。 “好!” 池应允了这个约战,心底虽然忐忑,但仍旧义无返顾。 池深深看了为首的祸斗一眼,低眉弓步,双手和在阔剑上,剑尖上挑,沉声喝道 “来吧!” 为首的祸斗漫不经心地抽出背上长剑,随手一抖,剑身寒光闪烁,杀意腾腾。 两柄剑静静对峙,蓄势待发。 众多白民瞪大眼珠,屏住呼吸,魅咽了口唾沫,握剑的手心不由沁出汗珠。 “那么我可要动手了,小心点!” 说完,为首的祸斗猛地踏前一步,剑锋向上扬起,划过半圆弧线朝着池刺了过来。 这一招极快,快若流星,几乎转瞬间便来到了池的眼前。 “好快!” 池惊骇莫名,连忙提起阔剑格挡。 锵! 金铁交击的脆响传遍四方,震荡得池耳膜嗡鸣。 池踉跄后退数步,胸腹剧烈起伏,他年老体衰,身体机能快要跟不上了,但是为了族人,他别无选择。 为首的祸斗收回阔剑,淡淡地看着他 “不错,能接我一招,再来!” “轰!” 池叔突然斜跨半步,绕到对手左侧,阔剑猛地跳起,往下直劈,狠辣凌厉的架势令人胆战心惊。 祸斗微微侧头,避开阔剑,脚下微移,身形诡异的横移三尺,轻描淡写的躲开了致命的攻击。 祸斗剑身微抬,斜劈下落。 铛啷啷! 池被迫变招,挥剑抵挡。 这时,祸斗的剑身却陡然翻转,朝着池刺了过来。 “糟糕!” 池暗叫一声,急忙举剑相迎。 砰! 剑刃相交,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池踉跄后退数步,虎口发麻,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 为首的祸斗则纹丝未动,脸上浮现讥讽的笑意,冷冷说道 “怎么样?还打么?” 魅的目光一闪,这个祸斗的剑气连续变化,以微小的劲道布下层层防线,巧妙化去池攻势。 换成她,根本无法找到这样的漏洞。 “再吃我一招!” 池面露坚毅之色,纵使明白敌强我弱,他也决定拼死一搏。 他脚掌重重踩在地面,手中阔剑上顿时绽放耀眼的红芒。 与此同时,池整个人拔地而起,跃至半空之中,阔剑朝着为首的祸斗当头斩下。 阔剑一路荡落下来,势头已竭。 “你就这点本事?” 祸斗摇了摇头,身影骤然消失。 池扑了一个空,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祸斗已经出现在了池身后,持剑朝着池的腰部刺了过来。 “啊!” 魅大惊失色,连忙喊道 “村长小心!” 池听到魅的惊叫声,才刚准备躲闪。 可惜他终究慢了一分,只听嗤啦一声,他腰部已经被剑锋撕裂,鲜血狂喷。 他闷哼一声,跌落在地。 池的境界,大约是在炼精化气的地步,而这个祸斗至少也在练气化神。 池针扎着爬起,拾起重剑,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 祸斗见状,眼睛一亮 “很好!既然你还有一战之力,那我就送你一程吧。” 说罢,他右手握着的剑刃如同毒蛇吐信,刁钻地刺向池的脖颈,似乎想将他枭首。 池阔剑借势横扫,仿佛狂风怒卷,势不可挡。 同样由守转攻,以压迫般的气势接连横扫,一剑快过一剑,一剑重过一剑,丝毫不给对手喘息之机。 祸斗身影飘渺难测,剑术犀利刁钻。 两人激烈碰撞,险象环生。 一旁的魅等人看得提心吊胆,心脏怦怦乱跳。 一蓬血光自池的肋下溅开,他闷哼一声,阔剑强行拧转,重重斩向祸斗,对刺入左肋的利刃置之不理。 噗哧…… 血肉飞溅。 祸斗闷哼一声,捂住伤处,身躯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 “原来你喜欢玩命呐,这下好办了。” 祸斗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同样不管不顾,剑尖狠狠一绞,旋即抽剑、再刺! 短短一息之间,长剑以眼花缭乱的速度连续抽刺七次,全都刺在池的各处要害上。 每一剑都深达寸许,将他彻底贯穿。 池被贯穿身体,疼痛难忍,血水一次次飙射出来,染红了他的半边身子。 第二百零五章:身陨 祸斗见状,眼睛一亮 “很好!既然你还有一战之力,那我就送你一程!” 为首的祸斗一步步逼向池,池岿然肃立。双方四目交锋,突然同时一纵而起。 四下里疾风锐啸,气浪汹涌,空气被双方的剑气强行扭曲,像水幕一样来回晃动。 魅看得精神一振,接下来必是双方压箱底的殊死一搏。 狂涛骇浪般的剑气从池的全身奔涌而出,向阔剑延伸。 巨大的剑身形如波涛翻涌,幻出重重光浪,隆隆轰鸣。 两人空中连续移动,变幻身法,两柄剑上下翻飞,纵横穿梭。 以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频频交击,发出刺耳的声响。 无数道剑气相互冲撞,四散激射。 围观的白民和祸斗不住退后,附近的芦苇丛纷纷折断,芦花漫天飞扬。 双剑猛烈撞击,两人各自倒翻出去,凭空虚踏,再次扑向对方。 魅忽地一楞,视野内,双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肉身渐渐虚化。 两人幻成滚滚的剑气波纹,绕着两柄长剑凝炼成形,锋芒外放。 他们竟然可以幻化成剑! 半空中,两柄长剑寒光璀璨,挟着澎湃激荡的剑气,以电光石火的高速不断接近,剑身后留下两道长长的气涡。 “锵! ”一声声穿云裂石的激鸣直冲天际,紧接着响起一连串疾风骤雨的金铁交击声,时而剑气硬撼硬撞,时而剑气纠缠环绕…… 两柄剑忽地敛去重重光影,猝然接近。 然抛上高空,翻滚着飞坠下来。 “砰 随着一记沉如闷雷的钝响,阔剑陡然抛上高空,斜插地面,剑柄剧烈颤动。 池一手扶着阔剑,半跪在地,眼神涣散,惊心怵目的裂痕遍体。 “池村长!” 魅悲号一声扑上去,池村的白民面如死灰,惊恐欲绝,眼泪夺眶而出。 为首的鲤祸手臂一扬,剑尖指向池,喝道 “战到天河八百曲算个屁?老子战上过八百六十曲!” 祸斗们挥剑叫嚣,像一头头围困住羊群的恶狼,村人个个惊惶失措 “咣当” 一个白民的剑失手滑落,他求助地看向池。 池手抓剑柄,竭力撑着试图站起,可惜他伤的太重了,根本做不到。 “我还能打,你们都冲我来,别伤害我的族人” 池艰难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量飞扑了出去,企图替族人抵御祸斗的屠刀。 祸斗一剑将池劈成两半,鲜血淋了魅满头满脸,残肢断骸跌落一地。 “哈哈哈哈……老东西,不堪一击!” 祸斗猖獗大笑,一脚踏碎池的头颅。 众白民们吓得魂不附体,脸色惨白,瘫软在地。 他们已经没有勇气反抗,也反抗不了。 “跪下,饶你们不死,否则,都去死。” 祸斗剑指四方,厉声吼道。 “给我死来!” 魅怒叫一声,软剑猛地绷起,直刺为首的祸斗。 祸斗随手一剑,格开软剑,顺势击向魅的面门,魅急忙侧身避让,又被一脚踹到胸口,摔了个狗啃泥。 魅爬了起来,这个女孩性子刚烈,她擦干净嘴角溢出的血迹,再次奋起,软剑抖动间,剑招更加凌厉狠毒。 “小丫头挺有意思,陪你玩玩。” 祸斗戏谑一笑,收起轻蔑之态,认真应付,并且故意露出破绽。 魅知道机会来了,毫不犹豫地扑杀过去。 她的剑快、准、狠,每一剑都使出浑身解数,誓要取祸斗的命。 祸斗却总是能轻易闪开,游刃有余地与她周旋。 一时之间,魅竟占据不了任何优势,被牵制住了。 祸斗趁她分神的瞬间,猛地欺近,挥剑斩向她的脖颈。 危急关头,魅拼劲全部力量躲避,只听嗤啦一声,她的左肩被撕开一条长长的口子。 魅吃痛惨呼,祸斗欺身而上,魅的肩部血花飞溅,祸斗剑身紧接着一甩,打得魅筋骨折断,飞跌出去。 为首的祸斗站到魅的跟前,冷冷瞧着她,隔了片刻,森然问道 “你懂什么叫天河之血吗?” 他手上长剑一动,穿透魅的右膝盖。 魅咬牙忍受,仍是倔强不屈。 “天河流转,万物皆为刍狗,唯有我主天精才是世间的主宰者。” 祸斗俯瞰着魅,傲慢地说道 “这么多白白送死的血,只为了天道,你们就给它卖命?” 为首的祸斗发出嘲弄的笑声 “真他妈愚蠢透了,可怜虫,你们世世代代蜗居在此,有眼无珠,认不得真神!我主天精才是带万千生灵走向天地破灭之后的真神!” 长剑又是一闪,从魅的小腹穿过,血如泉涌。 “呸。” 魅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她无力的抬头,眼神恶狠狠的盯着祸斗,嘴里都是血,似乎想要骂人,却终究没能喊出一句话来。 “杀光他们!血洗村庄!” 祸斗们挥剑逼向白民,瞳孔中闪动着嗜血的光芒。 “不要啊!” 族老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拼命的乞饶 “诸位大人,请放过我们池村,魅这丫头她年轻气盛,大人们别和她一般见识,看上了什么随便拿!” “呵呵,这个小丫头真是够味。我决定了,今晚把她留给我。” 祸斗看着魅的目光中充斥着兴奋。 魅的脑袋嗡嗡作响,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愤恨,眼睛血红。 她的眼神凶狠的像一头孤狼,恨不得将祸斗生吞活剥了。 魅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喉咙深处嗬嗬有声,如同破烂的风箱。 她想说什么。 但是周遭的人没有一个理她,没有一个人同情她。 那些白民们一个个都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 从前魅他们如家人,现在魅从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 “一群……一群软骨头……” 魅用尽全身力气,嘶哑着嗓音低声咒骂,语气里是极度的不屑。 “孩子啊,跪下吧,这样至少保住了村子,不是吗?” 族老哽咽着劝说,他的儿孙们也哭成一团。 “滚,老不死的……” 魅摇头,挣扎着站起,勉强提起最后一丝力气,握紧了拳头。 “哈哈哈哈!” 为首的祸斗恣肆大笑,戏谑地看着魅 “你瞧,一群软骨头,在烂泥水塘里乖乖待着才对。” 第二百零六章:谁是渊 似被魅激发了血性,几个白民悲喊着,挥剑冲上去。 祸斗们狞笑着分头迎上,剑光闪耀,残肢血肉飞溅,白民连声惨叫,倒在血泊中。 “住手,住手啊,都跪下!不要再反抗了!” 族老伸出双臂,向还站着的剩余的白民嘶声力竭地大叫。 他惶惶转过身,爬到为首祸斗的脚下,拼命磕头哀求 “祸斗大爷饶命,祸斗大爷饶命啊!” 其它白民灵纷纷效仿褐须族老,还想反抗的白民青年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儿,纷纷弃剑,跪倒在地。 十二名祸斗满脸凶光,甩动着染血的长剑,举目投向首领,等待他一声令下,就要屠村。 “啊!!!” 魅大吼一声,拼尽全力,提剑欺身而上,结果连为首祸斗的周身三寸都没有刺进去,反而被祸斗一掌拍飞。 “我喜欢这丫头的眼神,够野性,玩起来一定带劲。” 为首的祸斗走了过来,定定地看着魅,瞧也不瞧族老,伸出手,拍了拍少女染满血污的脸。 魅瞅准时机,一口咬在祸斗的手指上。 祸斗吃痛,一掌把魅掀翻,跌落在地上。 少女摔懵了,脑袋嗡嗡作响,只觉浑身剧痛无比,像是散架了般。 祸斗却不管这些,他纵声长笑,五指如钩,死死钳住魅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对着那些祸斗们展示着 “你们瞧这丫头的眼神!来,好好瞧瞧!悲痛、愤怒、不甘、绝望……多么丰富又精彩的表情!” “你们快记住,她和我们一样,生来就注定是个祸斗啊!” “咚!” 魅被他重重砸在地上,旋即祸斗一拳接着一拳,朝着她的脸庞猛砸,鲜红的血液流淌而下,混合着泥沙,糊住了她的视线。 “唔……” 她疼的浑身抽搐,蜷缩成一团,意识越发模糊。 “悲痛吗?愤怒吗?不甘吗?绝望吗?” 为首的祸斗冷森森地说道,一把揪起魅的头发,让少女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逼迫她直视自己。 “来!给爷笑一个!” “笑一个,爷就放过你。” “你别装出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恶心死爷了。” 祸斗一边说着,一边凑到魅的耳畔发出恶魔般的蛊惑 “想杀掉我们么,就加入我们,做一个更厉害的祸斗!” “我们可以毁灭一切阻挡我们的东西。” 祸斗阴邪地舔舐着唇角,眸色愈见幽暗,宛若两枚黑洞,能吸纳一切。 “去死,我绝不认同。” 魅有气无力的向对方狠狠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呵,真硬气,老子就喜欢你这硬脾气!” 狂笑声中,为首的祸斗朝手下作了个手势。 一道剑光狠厉劈过,一个青壮白民颈腔喷出一股血柱,头颅高高飞起,如同西瓜一般掉落在地上,滚落在魅的旁边。 魅的瞳孔蓦然收缩,身体抖了一下,那颗血淋淋的头颅上,双眼瞪圆,死不瞑目。 她的眼底闪烁着憎恨。 为首的祸斗俯瞰着魅,露出残忍的笑容 “丫头,加入我们,从此成为祸斗!” 为首的祸斗一脚踏碎头颅,脑浆、血汁喷了魅一脸,继续威胁到 “要不然,老子一个个杀掉他们,你自己考虑。” “你这挨千刀的畜生,你怎么不去死!” 魅的声音嘶哑干涩,透露出浓烈的仇恨和怨毒,她嘶吼着,扭头去咬对方。 “砰!” 为首的祸斗手腕一翻,将魅的侧脸与地面重重撞击,一颗带着血的牙齿掉落出来,骨骼断裂的脆响在寂静的夜空里格外清晰。 “贱人!” 祸斗骂骂咧咧,抬起另一条腿,重重踹在魅的腹部。 魅再度被踢飞,撞在岩壁上,又重重摔回地面,张嘴咳嗽了几声,喉咙涌动间溢出丝丝鲜血。 “好,老子倒要看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为首的祸斗扬了扬长剑,厉声道 “再带一个人过来!” 很快,便有一名青壮白民被拖了过来。 为首的祸斗狞笑着走到魅的跟前,低头凝视着躺在地上的魅,忽然蹲下身,抓住了魅的衣襟,强行拽起。 扯开了她身上破烂肮脏的衣服,将她肌肤暴露在众人面前,引得祸斗们发出淫荡的呼哨声。 魅羞恼至极,奋力挣扎。 “别闹了,小妞,要不要入伙?” 为首的祸斗轻蔑一笑,魅的眼珠子愤怒地鼓凸出来,喉头再次发出负伤野兽般的“嗬嗬”声。 “敬酒不吃吃罚酒。” 祸斗摇摇头,剑身慢悠悠地落到白民脖子上,徐徐摩擦。 锋利的剑刃贴着肌肤,寒冽砭骨。 “魅……” 白民和魅目相对,声音发颤,艰难地说出这个字。 魅缓缓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 她知道自己逃脱不了这个噩梦了。 为首的祸斗欣赏着魅眼中蕴含的屈辱和绝望,微眯的眼眸中尽是兴奋的火焰。 这种感觉,太爽了。 就像是猫捉耗子,一点一点戏耍猎物的感受,实在让人沉迷其中,欲罢不能。 “啧,这就哭了?” 祸斗嗤笑一声,用剑尖挑起她沾血的头发,嘲讽道 “刚才还挺横嘛,现在怎么怂了?” 魅没有理睬他,只是睁开通红的眼眸,盯着青年。 白民的眼眶泛着泪花,嘴巴蠕动几下,似乎是在说什么? “别管我” “魅!” 族老抬起头,哀求般地叫起来。 “怎么,你还是不同意?” 为首的祸斗眼中闪过一抹暴虐无情的剑光,长剑往下一压。 一道红线渗出白民的脖颈,缓缓扩散,白民发出痛不欲生的哀嚎。 剑锋一点点切割颈骨的声音嘎吱刺耳,白民一时不曾死去,疼得死去活来。 又被死死摁住,鲜血从脖子的切口汩汩涌出来,白民的眼皮子越耷拉越低,最终失去了生息。 魅眼底迸射出滔天的恨意,痛苦地闭上眼,两行暗红色的血水缓缓流出眼眶。 “来,丫头,尝一尝亲人的血!甜不甜?亲手害死自己的亲人,这种感觉一定很美妙吧!哈哈哈!” 为首的祸斗猖獗大笑着,将剑身凑到了魅的嘴边。 猩红的鲜血顺着剑脊流淌,汇聚在剑尖之上,如同血莲盛开。 族老面容抽搐,咬咬牙,不顾一切地叫起来 “大人,不要杀了,我知道魅最在乎谁!是渊,她把渊当亲弟弟的!只要您把渊找到她肯定会加入您的阵营的!” “渊,千万不要出来啊,活着给我们报仇啊!” 魅的嗓音凄惨嘶哑,听着瘆人,她拼命挣扎,试图推开为首祸斗的长剑,奈何对方纹丝未动。 “渊?” 为首的祸斗皱起眉,问道 “渊是哪号人物,他在哪?让他自己出来。” 第二百零七章:五雷天心正法 冷厉的声音在四周回荡,十二位祸斗纷纷策马散开,把众多先天巫灵围在当中,堵住去路。 “阿渊!阿渊去哪了?” 族老左顾右瞧,急得满头涔涔冷汗。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魅癫狂地笑了起来,状若疯魔,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她得意地说道 “再你们来之前,我就将渊藏起来了,你们永远,永远找不到他!” “阿渊呐,快出来吧,大家伙的命都在你的手上呐!我们不想死啊,真的不想死……” 旅老悲怆的呼唤响彻四方。 他们被祸斗逼迫,无处可逃,只能寄望于渊能够出现。 “阿渊你想想,池村抚育了你这么多年,你要有良心,要懂得报恩哪!” 四下里一片沉寂,无人应答,魅突然奋力扭动,一缕缕剑气在身边浮现。 “散!” 祸斗一挥长袖,一股劲风席卷而出,将所有剑气扫荡一空。 魅无助的看向一个方向,随机立马收回目光,祸斗也顺势瞥过去。 “去那个方向找找,将渊抓出来。” 祸斗指向另外一个方向。 其余祸斗点头,分成两队,朝着同一个方向走过去,只留下两名祸斗压阵。 白民们兀自埋着头,畏畏缩缩,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不!不要!放过阿渊!放过他!求求你!” 魅崩溃般地甩着脑袋,凄厉大叫,渊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了,如果连他都没有了,自己还活在世上干什么?! 上空滚滚呼啸的天河将魅锥心泣血的叫喊声淹没,再也听不出了。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祸斗陆续返回,一无所获,但是并没有放弃,继续寻找。 魅已经麻木了,呆滞地看着上方,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双腿瘫软地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 “完了……全部都结束了……” 族老焦惧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断踱步。 “怎么办怎么办?渊呢?他在哪儿?” 他瞧瞧四周,忽然指着芦苇荡嚷道 “大人,一定是魅将渊藏在那边的芦苇荡了!快快,大人去查,快呀!”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着芦苇丛,对祸斗献媚道。 “是吗?” 祸斗微眯着狭长的眼眸,嘴角扬起一丝弧度,看向了芦苇丛中。 “不!不!” 魅嘶哑绝望的叫声在风中回荡,她死死瞪着族若,脸被月光映得更加惨白,如同万年厉鬼。 这一刻,魅万念俱灰。 祸斗迈开步伐,缓慢地走向芦苇丛。 “别杀他!求你饶过他吧!求求你了!” 魅惊恐至极,跪倒在祸斗旁边磕头哀求,额头很快就鲜红了一片,渗透出滴滴殷红的血液。 “哼!” 祸斗脚步停顿,侧过身子,用阴冷的眼睛俯视着魅,半蹲下来,额角猛然撞上魅的额头。 “丫头,不要忘记了,这就是被人背叛的滋味,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 他低沉说道,语调似乎有一丝颤抖,又透露着莫名的感伤和愤恨。 他与魅头顶头,眼对眼,瞧着女孩殷红的血慢慢流下鼻梁。 他霍然站起,厉声喝道 “你们几个废物,再去找!” 六名祸斗打马冲向芦苇丛。这片芦苇荡又深又广,芦苇挤得密密麻麻。 泥水浑浊发稠,脚踩下去深深陷入,拔出来时带着些许泥屑。 祸斗们不耐烦的挥动长剑,一边劈砍芦苇,一边四处搜寻,剑气纵横,将附近的泥草统统切碎。 芦浪涌动,月辉闪烁,六个祸斗逐渐被浓密的芦苇分割开,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视野中。 一名祸斗手起剑落,把挡在身前的芦苇斩得东倒西歪。 他暴躁地咒骂道,伸手去抹溅在眼角的污垢,却徒劳地抹不掉。 “该死!真讨厌这种肮脏的地方……” 突然间芦苇荡中,一缕缕紫色的雷炁升腾而起,化作细小的电蛇,噼啪炸裂,瞬间击穿了那名祸斗,直接爆炸开来。 楼渊出现在了那名祸斗的尸首旁边,这片芦苇荡隔音效果实在是太好了。 他刚才隐约听见魅的呼叫,知道祸斗在找自己,便潜伏起来,准备偷袭。 “谁?!” 剩下的五名祸斗警惕起来,举剑环视周遭,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楼渊看着掌心闪烁跳跃的雷炁,这才发现原来他原本的手段还是可以用的,不由暗喜,轻松了不少。 接下来,楼渊将祸斗一个接一个诱杀,倒也是省事儿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六个负责搜寻的祸斗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踪,仿佛被芦苇吞噬得一干二净。 为首的祸斗厉啸一声,啸声滚滚不绝,覆盖了整片芦苇丛,但是过去了半炷香的时间根本没人回答。 “不对!” 为首的祸斗脸色一沉,目光标枪般投向芦苇荡,闪过咄咄寒芒,发起那族老的领子问道 “不知死活的老东西,敢阴老子!说,那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族老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地说 “这个……小的也不清楚啊……” 祸斗一拳轰向族老,厉声怒吼道 “快说!渊呢?!” 族老吐了一口血沫,强撑着站稳,哭丧着脸说道 “大人,这片芦苇丛里尽是些烂泥草虫,连鱼虾也见不着,小的哪里知道渊在哪儿……” 祸斗咬牙切齿地盯住族老,一字一句的问道 “那我的手下去了哪?” 为首的祸斗五指发力,抓得族老阵阵惨叫。 “大人,我哪里晓得啊!对了,一定是阿渊干的,!” 族老急忙推卸责任,将所有罪责都扣到了楼渊的头上。 “呵……” 祸斗嗤笑一声,松开了族老,气极反笑,自己的手下个个身经百战,这老家伙明显是在敷衍自己。 “老东西,你是不是活腻歪了,竟敢骗我?” 族老瑟缩一下,吓得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求饶。 “大人息怒啊,我……我是真的不知情啊!” 祸斗懒得搭理他,提起脚踹翻族老。 也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自天河之中传了下来,那道声音飘渺而威严,让众人忍不住一震。 “五雷天心正法!” 第二百零八章:我们终会相见 一道雷霆自天河之上劈落,轰击在为首祸斗身上。 为首的祸斗猝不及防之间,顿时被劈得焦黑如炭,皮肉外翻,浑身冒烟。 “谁?!” 祸斗惊骇万分,抬眼向着半空看去,只见半空中,雷霆翻滚,犹如天谴。 紧接着,一道紫色雷光在众人眼前突然出现,轻轻抱起重伤的魅,扭头看了祸斗一眼,那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 “我送你一程。” 那道隐藏在紫色雷光中的身影淡淡开口,随即紫光爆闪,无数雷霆从天空之上劈落。 “砰、砰、砰……” 一颗又一颗雷球砸在祸斗的身体上,炸裂成漫天电花。 等到最后一丝雷光消失的时候,祸斗已经变作一团焦糊的黑炭,死于非命。 而魅和紫色的雷影都在下一刻消失不见了。 奄奄一息的魅疲惫的睁开眼晴,映入眼帘的是全身笼罩在紫色雷光里的楼渊。 他低头俯视着自己,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关怀与担忧。 楼渊伸出左手,抚摸过魅苍白的面庞,低喃 “我来晚了。” 魅缓慢地摇了摇头,艰难的吐出两个单词。 “……不晚……” “不是叫你别出来吗……” 魅似乎想要张嘴继续说些什么,却牵动了伤势,剧烈咳嗽起来,鲜血顺着唇角流淌。 魅疼得倒吸冷气,却依旧用尽全部的意志支撑着,双眸凝望着楼渊,一字一句的说道 “渊……别丢下我……” 楼渊微怔,旋即露出温柔的表情,右臂揽住魅的腰肢,将她搂近自己的怀里。 “好……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楼渊低语,将魅抱得更紧了一些,仿佛要把她融进骨髓里去。 魅靠在楼渊的胸膛上,她感到无比的安心,就像是寻找到了一块避风港湾,让她暂时忘记了所有的痛苦。 “呼——呼——” 魅粗喘着气息,眼睑微阖,昏迷了过去。 楼渊轻轻吻了吻魅苍白的额头,朝着西北方向,全力的使用雷遁飞驰而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西北方向的某一处隐秘的山洞中,魅此时已经悠悠转醒,还是多亏了楼渊会一点医术。 否则以魅这样的伤势,根本救治不回来。 魅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个陌生的山洞当中,而自己全身上下缠满了绷带,剧痛传遍全身,让魅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魅吃力地坐起身子,想要站起来,却因为伤势太重,跌倒在了地上。 魅皱了皱眉头,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你刚刚才清醒过来,怎么能乱动呢?” 楼渊从山洞外走来,扶起魅,将一碗汤药递给她,说道 “喝掉吧,这是我特意给你熬制的补元气的草药。” 魅没有说话,而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目光复杂。 楼渊见状,轻笑一声,调侃道 “怎么?难道我脸上长花了?” 魅鼻子一酸,莫大的委屈涌上心头,眼眶湿润,豆大的泪珠滴答滴答的落了下来。 “我好怕。” 魅抽泣着,哽咽道 “池爷爷,羽哥……还有村子里其他的人都被害死了……” 楼渊闻言,心中升腾起愤怒的火焰,但是却强行压抑下去,柔声劝慰着魅。 “放心吧,你先休养一段时间,我们现在四面楚歌,遭到了祸斗的围杀,必须想办法突围才行。” 魅点了点头,小声啜泣着,楼渊见状,轻叹一声,说道 “好了,我帮你换药。” 楼渊拿过的绷带,替她仔细的包扎起来,动作十分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对了,这个令牌你收好,遇到危险你就捏碎它,它会把你传送到其他世界,到时候你就安全了,那个世界的人不会用歧视的眼光看你,至少能保住性命。” 楼渊从袖口中取出一枚古朴的令牌,放在魅的掌心,叮嘱道。 魅沉默了一瞬,说道 “那你怎么办?” 楼渊闻言一愣,旋即洒脱一笑。 “我自然可以活下来啊,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不会死在这里的,我们约定好,到时候一块在另外一个世界相见。” 楼渊伸出了小拇指,魅不明所以,也伸出了小拇指。 “拉钩。” 楼渊笑道。 魅抿了抿唇瓣,勾住了楼渊的小拇指。 两人的手指交叉,勾连在了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魅说道,楼渊微微一笑,点头。 “不许变。” 接下来几天,楼渊背着魅,且战且退,这些祸斗几乎都是异种,实力高深莫测,若不是楼渊有一手绝妙的雷法,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最终楼渊带着魅来到了一处山巅上,他们被追杀的无路可走了,天空中不远处,密密麻麻的都是祸斗,他们被逼的无路可走了。 “渊,我爱你,真的好爱好爱你。” 魅颤声道,楼渊用力点点头,喉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将魅拥紧。 “走,捏碎令牌快走!” 楼渊持剑,挡在魅的身前,剑气纵横,将追上来的祸斗砍成了肉泥。 “要走一块走,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 魅红着眼睛,执拗的摇着头,不肯离去。 “走啊!难道想一起死吗?快走,不要拖累我!” 楼渊大吼着,黑压压的祸斗群从急速接近,一旦被它们缠住,就彻底完了。 魅情绪崩溃的摇着头,楼渊猛地推开她。 “你听好了,活着终会相见,现在给我滚!” 魅踉跄的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撞在石壁上,她捂着胸口,眼泪哗啦啦的往下落,她哭喊道 “渊,你一定要来找我!” 楼渊点了点头,魅抹干净眼泪,握紧了手中的令牌,猛然捏碎。 天空中突然降下一股巨大的力量,将魅包裹着往天空中传送而去。 楼渊抬起头来,眼睁睁地看着魅被白光包裹着,渐渐模糊,最终化作一粒光尘散落在天空之中。 血花在空中一朵接一朵炸开。 没有一只祸斗能越过楼渊身后十丈开外,再不敢越雷池一步。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楼渊大吼着,迎上爬上山的祸斗,祸斗们被楼渊的气势镇住,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楼渊再进,他们再退,再进,再退! 没有一个敢率先冲过来。 残阳如血,映红了山。 楼渊孤独的影子像一柄挺立的标枪,被拉得很长,直刺云霄。 他浑身染血,衣衫破损,却毫无畏惧,半跪倒地,脑子一阵昏眩,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他的体力已经透支到极致。 楼渊咬牙坚持着,艰难地看着天空,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魅,对不起,这次我可能要食言了……” 楼渊挣扎着起身,换了一种舒服的坐姿,倚靠在岩石上,望着漫山遍野的祸斗,眼神里的光渐渐的暗了下来。 随之楼渊的气息也渐渐的消失枯萎了。 自我尸楼渊,炁竭身亡。 第二百零九章:伏击 芳草萋萋的古道上,一轮朝阳初升,染得远处江水红艳似火。 裴击浪一边高声吆喝,一边拔掉葫芦塞子,猛灌了几大口酒,然后擦了擦嘴角。 “哈哈,爽快!” 他豪迈的仰天大笑。 这些日子以来,他每天除了赶路和睡觉外,最多做的事情便是打酒。 “某家的杨兄弟跑哪去了?一直找不到他人,真是急死人啊!” 裴击浪左右张望着,他本来是想找杨岱叙旧的,谁料找了许久竟没遇到他人。 他走到江边,寻找渡船,江滩遍布黑黄色的淤泥,稀稀拉拉的芦苇在晨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着。 芦苇丛边上,坐落着一座六角江亭,柱漆剥落,顶瓦残破,裂纹丛生的匾额歪歪斜斜的倒挂着,显然已经失修很久。 而匾额上写了三个字一一断浪亭。 裴击浪皱了皱眉头。他名中带一个浪字,这个亭名显然不祥。 想到此处,他忽地凭空生出一丝不安的预兆,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裴击浪心中暗骂一句晦气,随后便收回视线,准备调头离开。 茫茫江波里,一艘乌篷小舟缓缓驶来,一个老叟身披旧蓑衣,腰间系着一条青色渔绳,脚踏木屐,手持鱼竿站立在船头。 船桨划动,江水翻腾,老叟神色平静如常。 裴击浪的右眼皮狠狠的跳动了几下,老叟皮肤黝黑,头发花白,背部佝偻,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乡野农民的味道,他的确是位老渔夫。 老叟手持烟杆,深吸了几口旱烟,吐出一团烟雾缭绕。 烟雾飘荡,老叟眯着眼睛,目光悠悠的看向裴击浪,然后,他咧嘴一笑。 “客官,要不要搭乘老汉的船?” 裴击浪左拳猛地挥起,击向老叟,老叟眼中精光一闪,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 裴击浪的攻击顿时扑了个空,他目光四下扫动,寻找老叟的踪迹。 “别费劲啦,老朽可是专门为你而来。” 老叟的声音突兀响起,裴击浪连忙转过身,看见老叟竟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旁。 裴击浪一拳砸向老叟胸膛。 老叟不退反进,一拳迎向裴击浪。 轰隆! 两人的拳头碰撞在一起,掀起狂乱的气流。江上的小舟微微一晃,差点倾覆。 这是炼神返虚的互拼,老叟与裴击浪实力相近,两人皆受到强烈冲击。 同时退了数步,双目凝重的盯着彼此。 “这不是风雷宗的云量真人么?” 裴击浪笑了一声 “传闻你已经寿元耗尽了,没想到竟还苟延残喘至今。” 老叟的身形瘦弱,脸上满是褶子,他嘿嘿的笑道 “老朽虽然命不久矣,但杀你足够了!” 话音刚落,老叟突然暴掠而来,速度极快,眨眼就来到裴击浪身前,一掌拍来。 裴击浪高喝一声,响若洪钟般震耳欲聋。 “八极拳!” 他一拳轰出,拳罡激荡。 砰! 两人拳掌交接,爆发出恐怖的劲气,周围的江面都被这股余波震荡起了层层涟漪。 裴击浪闷哼一声,蹬蹬瞪的连续往后退了数米,方才稳住身躯。 云量真人抬起头来,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污渍黄牙道 “小子,你还嫩了点!” 裴击浪豪气万丈,他一把扯下自己的衣服,露出精壮的肌肉。 “老狗,你以为某家只有这点实力吗!” 他板肋虬筋,浑身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双拳摆动,犹如龙蛇蜿蜒,虎啸猿啼,拳法凌厉迅捷,威势惊人。 “好一个裴小子,不错,这八极拳果然有其独到之处,老夫活了八十年来,还没有跟人较量过拳术呢。” 云量真人眼中亮起兴奋的精光,他一边说话一边迎了上去。 砰!砰!砰! 两人瞬息间交换了数十招,每一次交锋,都令江面震荡不止。 “哈哈哈,痛快!” 裴击浪越战越勇,他大笑一声,一记鞭腿扫向老叟。 老叟身子一偏,避过了这一腿。 他顺势一踢,踹在了裴击浪的腹部。 噗! 裴击浪脸色苍白,一口鲜血喷射而出,他踉跄后退,体内气血剧烈涌动,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再吃老夫一招!” 云量真人趁胜追击,欺身而上,一拳捣出,直取裴击浪的脑袋。 这一招简单粗暴,完全是搏命的打法,但偏偏让裴击浪感受到了浓浓的危机感。 他一掌拍出,挡住老叟的拳头,然后用尽全力将老叟推开,随后转身就逃。 风雷宗以丹学入武,所修功法以炼丹为主,对武学并无涉猎。 但云量真人却不同,这位一身拳术登峰造极,绝非等闲高手能比。 “哪里走?你还以为跑得了吗?” 云量真人呵呵一笑,天空陡然一沉,整片往下坠落,仿佛要把这方天地压塌一样。 与此同时,大地、江水向上升浮,形成一股强劲的阻力,裴击浪刚迈步,就被困在原地。 裴击浪停下身形,暗自调息运气,不再做无谓的消耗。 从数十里外看过来,天地徐徐合拢,似要压缩成一张平平的画纸,而裴击浪就是那张画纸的一角。 而云量真人和裴击浪,相隔的距离不断拉近,恍若成为画中之人。 “这是山河镇岳图!” 裴去浪心中一惊,山河镇岳图可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宝。 传闻取自山河社稷图之意,可从天地中截取一段,封摄入画。 如同硬生生挖掉一整块天地,装入法宝,如今方圆数十里天地尽被封入画卷。 裴击浪跑得再远,也是枉然,依旧在这件法宝里打转,难以脱困。 就算有裴击浪有通天彻地之能,但现在被封禁,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坐以待毙。 而这件法宝现在归道门绝天宗所拥有,据说已经失踪很久了。 想不到竟会重见天日,而他裴浪竟然有幸亲临其境,当真是荣幸之至啊。 裴击浪心情复杂,他知道自己已经插翅难飞了。 “既然都来了,就别遮遮掩掩小家子气了,都给某家滚出来吧!” 裴击浪长啸一声,犹如滚滚闷雷,响彻四野,震耳欲聋。 他虽然深陷囹圄,但气势仍然丝毫不减,一副凛然傲骨。 附近的景物并无异样,白云碧水,远处山林静谧幽雅,鸟语花香。 只不过光线曲折,生出怪异的空间变化,令人心神摇曳,如堕迷幻之境。 “不愧是天不怕地的裴击浪,今日一见,果然是枭雄人物。” 一阵赞赏之音响起,紧接着,一位身着水云缎圆领袍,身材挺拔。 气度非凡的中年男子踏波而来,站定在裴击浪前面五六米处。 他是南斗教圣子,名叫李青玄,修为也已达练神反虚。 第二百十一章:困兽 “正因为死到临头,所以他才会发狂嘛!” 另外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破风声,一条黑影飘来,立在李青玄左侧。 来者乃是一个身材佝偻的黑衣老妪,一双鹰勾眼锐利慑人,她手持拐杖,冷冰冰注视着裴击浪。 她是地仙宗的太上长老,号称毒婆婆,善使千毒,修为与李青玄平齐。 “三位炼神返虚!” 裴击浪瞳孔猛缩。 他终于明白了,这群人早就埋伏在周围,等他露面,便伺机出手偷袭。 “裴小哥稍安勿躁,待你死后,我等一定将你好生安葬,此亭名曰断浪,临水望月,倒是个风水宝地。” 断浪亭内,又有一名女子缓缓走出。 她穿着一身云纹软烟罗刻丝裙,腰肢纤细,盈盈不堪一握。 雪颈莹白如玉,娇俏玲珑;秀眉微蹙,顾盼生辉;樱桃小口红润晶亮,吐气如兰。 最引人瞩目的是,她身后背着一柄古朴的宝剑,锋芒毕露,宛若实质般散发出逼人的寒气。 她是灵剑宗九长老,号称剑魔,也是炼神返虚的高人,能请动她,这几人显然是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 “某家倒是谁,原来是云岚仙子。” 裴击浪眯了眯眼睛,四条强横的精神力犹如三条锁链,遥遥延伸而来。 交织锁定裴击浪,强行拘住他的身躯。 “尔等跳梁小丑,贵为道门前辈高人,居然联手对付我一介后辈,未免有辱斯文,传出去岂不让人耻笑。” 裴击浪厉喝,竭力抵抗着三人的精神力。 “嘿,世俗之事,何须讲什么规矩?杀了你之后,谁敢多嘴多舌?” 李青玄冷笑连连,眼神凌冽如刀,狠狠刺向裴击浪。 裴击浪右手拿起葫芦,浑不在意地仰头灌酒,开口喝道 “还有谁,一并出来!” 亭子旁的芦苇丛里,水波轻轻荡漾,映出一个高挑曼妙的女子影子来。 她站在湖畔上,横剑孑然而立,身穿黑衣劲装,头戴斗笠,遮挡住了半张脸颊。 但那双眸子依旧清澈明亮,她静静的立于湖边,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裴大哥,好久不见。” 她便是秦霓裳,此时秦霓裳心情很复杂,因为她的手里就拿着那卷山河镇岳图。 秦霓裳的声音如空谷幽兰般响起。 裴击浪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绝色丽人身上,语声骤然一沉 “没想到你也来了,你也是要我命的吗?” “对不起,我没办法选择,所以……” 秦霓裳说道这里顿了顿,继续道 “我只能杀了你!” “你难道忘了我们一同漂泊在茫茫海上,荡舟逐月,一夜之情了吗?” 秦霓裳抬起头来,看向裴击浪的眼睛,冷漠无情道 “对我而言,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是我生平唯一的知己,想来,你也是一样想的。” “你一直把我当成知己看待?” 裴击浪心中苦涩至极。 他在心底深处,已经将她视为妻子一般看待。 可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他们从最初相遇到现在,已有过了许久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心上人竟然只把自己当成知己。 秦霓裳笑了笑道 “人有一生,必有一死,江湖之中别人杀了你的亲人,你自然要杀人,站在我的立场上来说,也没什么值得抱歉的吧?” 裴击浪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 “你真的爱过我吗?” “不错,” 秦霓裳点头,坦诚道 “我爱过你,但是现在,对不起,我不能再爱你了,我只是把你当成知己看待。” 这是秦霓裳的本心,也是她的道。 “裴大哥,何谓知己?既能相濡以沫,又可相忘江湖,你我皆是江湖中人,理应如此。” 秦霓裳淡淡的道 “若是裴大哥还念及当年情谊,请放弃抵抗,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秦霓裳的话让裴击浪彻底寒透了心,他的眼角泛红道 “好,好啊,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某家的一生也值了,你要杀某家,某家绝不会有丝毫埋怨。” 秦霓裳长剑挥动间,剑芒激荡,划破长空。 她的剑速奇快,犹如惊鸿一闪,眨眼间就已经逼近到了裴击浪的面前。 裴击浪一动不动,毫不躲闪,目光始终停留在秦霓裳的俏脸上。 他似乎希望能从她的神态、举止、眉宇之间找到哪怕一丁点的怜惜和温柔,哪怕是一丁点的不忍。 可他失败了,甚至没能发觉她眼角眉梢有分毫的变化。 她的眼神始终冷酷无比。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剑气从裴击浪鬓角掠过,一截断发悠悠飘下,落到湖水之中,被涟漪吞噬。 “今日无论是你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你,我们都是永远的知己。” 秦霓裳的长剑默默指向裴击浪。 千万道锐利剑光凝聚成形,汇聚在长剑之中,锋芒毕露,令四方风云变色。 裴击浪嘴角带着微笑,喃喃道: “霓裳,若有来世,某家定要早些认识你才好!” “诸位,不能再拖了,急急如律令一一镇!” 净炼子面露凝重之色,他口中默念咒语,手指捏诀。 轰隆! 八道阵旗腾空而起,八人各自后撤,阵旗落在八人的身后。 以八人为支点,一座黑白色八卦炉冉冉升起,将裴击浪罩在当中。 八卦炉非虚非实,若有若无,气息空灵浑瀚,循环流转,将八人的力量近乎完美地熔于一炉。 嗡嗡嗡! 八卦炉剧烈摇晃,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符文交织,形成封锁禁锢的大网,笼罩在裴击浪身周,将他牢牢困在其中。 “这……” 裴击浪面容微变。 他感受到四面八方汹涌澎湃的力量压迫而来,仿佛山岳崩塌,让他动弹不得,甚至有一种窒息的恐怖感觉。 他拼尽全力挣扎,却始终无济于事,好似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裴击浪像被罩在一个似闭非闭的奇异空间内,八人自身的炁就像是像一簇簇腾跃而起的炉火。 沿着八卦方位循环变化,熊熊燃烧。 而裴击浪此时就是炉里的药材,被炙烤、被炼制、被煎熬。 第二百一十一章:造化天地 他清楚地感应到,随着时间推移,那股灼热越发猛烈,自己的生机和修为,都在被缓慢抽离,逐渐变弱。 到最后,甚至会被炼成一枚丹丸,被吞噬一空。 “这些老杂碎,好阴毒!” 裴击浪心中暗骂。 一丝强烈无比的凶兆闪过裴击浪的道境,仿佛前路晦暗,冥冥中仅存的一线生机也被掐灭。 “难道说,今日注定陨落?” 裴击浪心头悲凉。 修行本就是逆天改命,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魂消,永远消失于世间。 但即使如此,裴击浪依旧战意滔天,目眦欲裂。 “道友,此法宝乃九转造化天地炉。” 净炼子含笑拱手,不疾不缓地解释道 “这件鼎炉似乎来自上一个破灭的纪元,可炼天地万物,即便是真仙若是被它笼罩也会被活活炼化。” “抽取全身的精、气、神、血、肉,合成一枚弥足珍贵的长生丹,供后辈服用。” 九转天地造化炉内部,一股沛莫能御的浩荡气势卷向裴击浪,似整片天地的威压悬于他一人之身。 裴击浪只觉呼吸困难,眼皮沉重,似要睡去,众人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只要裴击浪心中稍稍生出一丝怯意,九转造化天地炉即会引动天机,趁势发动,一举将其炼化。 “原来只是个破烂溜丢一口钟,某家只听过,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 裴击浪长笑。 净炼子面露尴尬,脸色微红,他看出裴击浪并未陷入绝望。 “道友,你还想负隅顽抗吗?” 净炼子沉声道。 他手腕翻飞,催促九转造化天地炉运转,炉壁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纹络,散发出惊人的威压。 “某家倒是要看看,区区一口破炉,究竟有多么厉害!” 裴击浪哈哈大笑,双脚猛踏地面,身体如箭矢般射了出去,一拳砸在炉壁上,顿时爆鸣不止。 砰砰砰! 裴击浪连续挥拳,每次出拳都打在同一处,拳印深浅相间,但很快又被抹平了。 裴击浪不断的用身躯撞在炉壁上,一刻不停歇。 然而,无论裴击浪用什么办法,都撼动不了九转造化天地炉分毫。 反而,随着他不断攻击,裴击浪的力量越来越小,气息萎靡。 古老相传,天地宇宙曾因为天精入侵历劫破灭,然后重生。 至今发现的诸多秘境与仙府洞天,据传都是上个天地破灭后留下的遗迹。 “你果然高风亮节,明知必败仍旧义无返顾地冲上前来,不愧是天下年轻一代最顶尖的几人之一。” 李青玄抚掌赞叹,眸光中满是敬佩。 “小子,听老头子唠叨几句,你若立下大道誓言,废除经脉,就此退出江湖,不问世事,我们拍拍屁股放你走,此事就此了结,如何?” 云量道人捋须颔首,悠哉哉地吐了几个烟圈,劝诫道 “你虽是武道高手,潜力巨大,但这一次却是踢在铁板上了,你斗不过我们的。” 其余几人并无异议,这样做并无不妥。 一来,修行之人终究求的是长生大道,恩怨、利益犹在其次,到了这一步,谁都不愿意多生波折。 二来,裴击浪已经没了抵抗之力,任由摆布,根本不需要费太大力气。 此外还有一个隐晦的原因,裴击浪若愿意苟活,道境迟早生出滞碍,再难圆融。 “嘿嘿,既然都把话挑明了,某家,也直白的说吧,某家不服!某家若能出去,必杀尔等!” 裴击浪嘴角溢出鲜血,仰天狂吼,眸光赤红。 这种眼神,令众人齐齐皱眉。 “裴大哥……” 秦霓裳欲劝,被裴击浪冷冷地瞪回去。 她心头一震,低下了头,自言自语的说道 “裴大哥,我知道你的本心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可本心就不会错吗?” “本心即便它是错的,也必然是,也只能是对的。” 裴击浪仰头细观黑白色的八卦炉影,并无惧意,眼神流露出一丝孩童般的纯真好奇。 自从踏入一品境界,裴击浪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成仙的渺渺机缘。 如今深陷此地,生路彻底断绝,然而有死必有生,天无绝人之路。 “裴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倔呢……” 秦霓裳泫然欲泣,咬着红唇,心情复杂极了。 “你们别争执了,裴击浪已经油尽灯枯,坚持不了多久,就算他有通天手段,这一刻,也该认输了。” 陈青牛淡漠开口说道。 生死悬于一线,裴击浪内心反而涌起深深的欣喜,求生之心从未像此刻般强烈而执着。 寻到那线生机,就把握住了他的道! “诸位,一决生死,证你我此心所求,人生岂不快哉?” 裴击浪环视众人,仰天豪笑,声嘶力竭。 四周陷入了窒息般的寂静,众人望着那道昂藏屹立的身影,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云量道人抛掉旱烟杆,对裴击浪施礼,净炼子轻叹一声,众人依次默默行礼,表达敬意。 裴击浪神色一肃,抱拳还礼,九人的目光彼此交汇,既存相知相惜,亦有毅然决然的赴死。 此战无关恩怨,不究胜负,立场不同,这只是艰难又孤独的大道途中,对同行者的尊重。。 大道同行,皆在一念之间! “开炉!” 净炼子的声音刚刚落下,八卦炉轰然一震,无形的火焰沸腾起来。 以裴击浪为中心,整片空间纷纷扭曲,绽开蛛网般的密集裂纹。 “轰!” 八卦炉转动,无形焰光升腾,处处绽开裂纹的空间不断炸开,掀起气浪的滔天风暴。 这个过程非常漫长,似乎永恒没有终点。 裴击浪面沉如水,牙关紧咬,额角渗出豆大汗珠。 同样骇人的气势从裴击浪身上升起,如潮水般扩散,向四方弥漫。 劲似惊天霹雳翻滚,四面八方卷起龙卷风般的气旋,刺耳的激啸声不绝于耳。 裴击浪纹丝不动,一袭粗布衣袍垂立不扬,似立在风暴的最中心。 周围纵然狂涛骇浪,他却异常平静,宛若礁石般巍峨耸峙,亘古不朽。 但是很明显他现在的状态很不乐观。 八卦炉里的火焰,越来越旺盛。 秦霓裳美眸中闪过一丝哀色,她看得出来裴击浪已到了极限,随时都会倒下,再也醒不过来。 裴击浪中寻觅成仙的渺茫希冀。 她想要安慰裴击浪两句,却发觉嗓子干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第一转!” 随着净炼子的轻喝,八卦移到巽位,三昧神风更加剧烈,将裴击浪淹没其中。 “噗嗤……” 裴击浪吐出血沫,浑身骨骼咔嚓作响,似乎随时都会爆裂。 这种痛苦,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煎熬和折磨,却始终不曾后退半步。 不待裴击浪落地喘息,八卦变幻,转至艮位,无形的压力铺天盖地而下。 第二百一十二章:本心为何 “噗嗤…” 裴击浪双腿颤抖,猛然跪伏在地,吐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这种状况,连呼吸都困难,仿佛随时都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秦霓裳看得揪心,俏脸煞白,忍不住捂嘴低泣。 第二转! 裴击浪眼前一黑,仿佛整个天空塌下,身躯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 “噗通!” 他单膝跪地,右手按住胸膛,用尽全部力气才勉强支撑起来,但脸色仍旧苍白,嘴唇泛紫。 一股难以形容的可怖天威遥遥镇住他,仿佛一座高山横在眼前,想要爬过去,却就算拼了命拼命的也爬不过去。 “咳咳……咳咳咳……” 裴击浪拼命挣扎着爬起来,抬头仰望,喉咙里发出痛楚的呻吟,却始终不肯放弃。 他双目充血,脸庞涨得通红,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却仍旧努力挺直腰背。 秦霓裳哭的木然,第三转了,威力不住向上攀升。 以裴击浪如今的惨状,撑不到第九转便会魂飞魄散,化作炉中燃烧的灰烬。 “咳咳……咳咳咳咳……” 裴击浪猛烈咳嗽起来,隐晦的雷芒一闪而逝,裴击浪被天雷劈中,体表浮现焦痕,皮肤脱离血肉。 第三转! 轰隆隆—— 天空雷电交织,电光曲折闪耀,照得天地一片雪亮,宛如天罚。 裴击浪浑身冒烟,伤痕累累,仿佛从地狱走出的厉鬼,却依旧倔强的站在那里,死死盯着八卦炉。 第四转! 一缕炽热的火苗冲天而起,焚灭万物的恐怖温度席卷虚空。 裴击浪身躯正一点点萎缩,皮肤陷下去,饱满的血肉转为干瘪,体内的炁迅速流失,生机在迅速消散。 “杨老弟……我怕是不能再与你一块儿喝酒了……” 裴击浪喃喃自语,神情黯淡。 第五转! 秦霓裳抚剑立在了八卦的坎位,无形的三昧真水不住攀升。 气浪疯狂颠簸,炉内的空间仿佛被切割成皲裂的碎块,在视线中零乱错落。 秦霓裳的玉指微微颤动,三昧真水汹涌澎湃,仿佛一条奔腾咆哮的怒海狂涛,要将裴击浪吞噬。 但她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痴痴呆呆望着裴击浪。 裴击浪的脸颊变得漆黑,像被炭火灼伤,但眼睛依旧清澈,摇摇晃晃地站着,面容枯槁。 体内精元气血被几近抽空,却始终没有倒下去。 秦霓裳美眸中噙泪,娇躯剧烈颤动,她知道裴击浪坚持不了多久了。 秦霓裳望见他的头发迅速花白,听见他如同咽气之人一般的残喘,感觉心脏被撕扯,疼痛欲裂。 她恍然惊醒,之后的漫漫道途,再也见不着他了。 这次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秦仙子,还不动手?” 净炼子催促道 秦霓裳咬破银牙,狠下心肠,此时炉中所有力量都在她的体内。 她手里的长剑迸射出眩目无匹的剑芒,唯有刺出这一剑,她才能将体内爆炸般的力量释放出去。 不然肉身便承受不住,会爆体而亡。 秦霓裳手臂肌肉鼓胀,青筋毕露,握着长剑的纤细手掌因为太用力而发白,长剑嗡鸣。 “裴大哥,我送你最后一程。” 秦霓裳的眼神忽而沉静下来,身与剑合,纵身化作无数道耀眼的剑光飞射而出。 每道剑光都犀利无匹,锋锐凌冽,蕴含毁灭性的杀意。 裴击浪长啸一声,同样纵身扑出,一拳击向剑光,剑光与拳头在半空不断拉近,两人四目隔空相视。 那日初见二人惺惺相惜,互赠礼物,畅谈修炼,谈笑风生。 今日再见,却是永别。 裴击浪的眼中有悲愤、有不甘、有眷恋…… 但更多的,却是欣慰和解脱。 “裴大哥……” 秦霓裳泪崩,凄凉悲怆,仿佛世界末日降临,犹豫了一个刹那,巨大的反噬力令她七窍喷血,内腑遭重创。 一缕笑容缓缓绽出秦霓裳的嘴角,剑尖往上一扬,偏过裴击浪,带着他一飞冲天,逃离了八卦炉。 天空轰然破开,化作无边云雾消散。 秦霓裳像遥遥坠下来,被裴击浪一把抱住。 下一刻,剑光倏而卷起裴击浪,远遁千里。 莹莹剑光一路卷着他们,沿着蜿蜒险峻的山脉穿梭,不断深入,朝着南方疾驰。 不知过了多久,剑光渐渐消散。 一座平原之上,秦霓裳气若游丝,缓缓抬起头,脸庞像裂纹的精美玉瓷。 秦霓裳已经要不行了,她艰难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裴大哥……我好像……快要死了……” 秦霓裳轻轻叹息,她知道自己油尽灯枯,活不了多久了,只剩最后一口气。 “不……不……你不会死的……” 裴击浪的声音沙哑无比,紧紧抱着秦霓裳已经渐渐冰冷柔软的躯体,不断呢喃。 他两眼血红,浑身颤抖得像个孩子,泪水止不住滚落,浸湿衣襟。 “最后一程,终究是你我相伴……这难道不是人生幸事吗?” 裴击浪喉头哽咽,剧烈抖索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不恨你,也不后悔爱过你。” 秦霓裳虚弱地伸出手,去握裴击浪冰凉粗糙的大手,语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虚弱 “只是……很遗憾……此生……没能和你……结成夫妻……” 裴击浪心如刀绞,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的说道 “霓裳,某家带你去找杨岱,他可是个奇人,他一定会起死回身之术,好不好?” 秦霓裳静静地看着他,忽而嫣然一笑,轻轻地说道 “说起来……我们所追求的本心,走到后来,是否成了一个囚禁我们的牢笼?” 裴击浪呆了呆,心头一阵茫然,秦霓裳蜷缩在燕击浪怀里,长密的睫毛垂下来,仿佛很累很疲倦。 “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人道是,黄河十曲,毕竟东流去,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 “昨夜风吹处,落英听谁细数,九万里苍穹,御风弄影,谁人与共,红尘醉意,梦醒空相忆,江湖远望,谁人与我同行?” 秦霓裳努力的睁开了眼睛,断断续续的唱着,她望着裴击浪,眼波荡漾。 又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伸出手想要抚摸裴击浪的脸颊,手伸到半空中却软软地垂了来,裴击浪顷刻间嚎啕大哭。 秦霓裳嘴角含笑,已然香消玉殒。 裴击浪抱着秦霓裳的尸首,放肆大哭,泣不成声。 他仰天怒吼道 “啊!!!为什么!为什么!!!” 天空忽而阴暗下来。 漫天乌云压顶而至,电闪雷鸣,暴雨骤降。 裴击浪失魂落魄的抱着怀中心爱的人,踉踉跄跄的远去,直到消失不见。 “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居然背叛我们!裴击浪没死,日后一定是个麻烦!” 陈青牛怒而发狂,将身旁一块巨石狠狠拍碎。 “陈道友,百年之内,裴击浪休想与人动手了,他的道行废了,就算恢复伤势,也绝对无法寸进了。” 净炼子轻声说道,他目中神采奕奕,显然心情极佳。 哪怕对方将来恢复,一身武道也会大打折扣,彻底断了道途,比死还痛苦, 对他们来说再合适不过。 陈青牛闻言,心中畅快,但旋即眉宇又浮现担忧 “净炼子,那个女娃儿怎么办?” 净炼子微微皱眉,沉吟片刻道 “背逆本心,身死道消,她既选择死亡,我们便不再干涉。” 秦霓裳违背自身的剑道,不仅本心崩溃,肉身也遭反噬,必死无疑。 “不如委托魔门布下天罗地网,追查裴击浪,一旦发现,斩草除根。” 陈青牛冷哼一声,杀气腾腾的说道。 “陈道友,你太冲动了。” 净炼子摇摇头,说道 “以贫道之见,暂时不宜对付他,先让他苟延残喘几天,等到我们掌控局势之后,再将其斩尽杀绝不迟。” “我倒觉得,这样也未尝不可。” 这时,蒙赤行也缓步踱了过来,瞥了两人一眼,继续说道 “秦霓裳已死,裴击浪修为受损,短时间内翻不起什么风浪,不妨留他一命,待到将来,再慢慢收拾他。” 众人点点头,深表赞同,各自离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状元渡 建安状元渡口,一艘乌篷小舟慢悠悠的驶来。 船舱内,有三位书生正在闲聊着,颜卿穿着蓝色儒衫,头戴纶巾,手中拿着书卷,脸上神情恬淡安逸。 越是接近状元渡,人流就越多,像是从四面八方的道路上都有人慢慢汇流到了这里,形成一个人山人海的景象。 倒不是所有贡士都来了,更多的则是来这里的滕王阁里面提诗。 船夫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生的 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看起来很精干的样子。 见前面拥堵不已,他也没有急着划桨,而是把船停在了一旁。 “你说,这次会试考什么?” 张泽突然问道。 李思安听闻此话,顿时兴奋地谈论起来 “当然是策论啊!” “不可能吧,我觉得应该会考诗赋。” “我看未必……” 二人讨论的热火朝天,颜卿却只是静静坐在那里读书,对于他们说的东西,根本毫无兴趣。 “颜兄,你认为会考什么?” 李思安见颜卿一直在发呆,忍不住问道。 张泽同样看向他,虽然颜卿的文采很好,但毕竟年纪太轻,才华还需要时间磨炼,所以两人都不相信颜卿能够回答出自己心目中想要知道的结果。 听到询问声,颜卿抬眸,微笑的说 “我不知道会考什么,不过如今这种局势,我猜测会试肯定是考策论。” “哦?颜兄怎么这么确定?” 李思安与张泽异口同声的问。 “因为,家事国事天下事,诗赋太过虚无缥缈,即便考出了高分,又有谁会真正记挂于心?” “反之策论就不同了,它代表着朝堂的格局变化与着皇权的交替。” 颜卿说完,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并没有再解释的意思。 李思安和张泽相视一眼,随后各自摇头,显然对他的观点嗤之以鼻。 “我看你是胡乱猜测的吧?” 李思安哼一声,显然不相信颜卿的说法。 张泽也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颜卿依旧保持沉默,看自己的书。 李思安见颜卿一副不理睬的模样,气恼地瞪他一眼,随后转移注意力,与张泽讨论其他。 船夫走了过来,指着状元渡口对三位书生说道 “三位小先生那边便是状元渡了,今儿是蒙荫节,城中有庙会,几位若是想去玩,不妨去逛逛。” 蒙荫节的习俗是,新科举子在殿试之前,每逢春季朝廷大员甚至天子都会微服私访,来选自己看中的举人,提供一次蒙荫的机会。 这也算是给新科举子们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一下。 李思安和张泽都点头,唯独颜卿一言不发。 “滕王阁里最适合提诗了,被达官显们选中的机会也更大一点,你们去那边碰运气。” 船夫说道,此时已经有好多的乌衣卫在疏散交通秩序了。 乌泱乌泱的全堵在这里已经造成了多一艘艘乌篷船侧翻了,甚至还死伤了几位乌衣卫。 若是等会再出现意外,怕是要出大事故。 还好,他们这艘乌篷船平安无事的停在了渡口。 三人走上了码头,乌衣卫们照常搜查着每个靠岸的乌篷船,防止有贼人混进去。 会试在即,又是蒙荫节,往常乌衣卫也巡查不严,但这次,他们比平日严密许多,让人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感觉。 这样主要还是防患于未然,万一有刺客行刺天子或者朝中大员,到时候阻拦不及就不好交代了。 乌衣卫都是铁饭碗,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重大的事故,是要夷九族的。 三人站在码头上,望着远处那座气派宏伟的大楼,仿佛看到朝廷中的大员们与天子就在这附近。 “祝三位高中,我先告辞了。” 船夫拱了拱手,嘿嘿的笑着。 说完这些就准备离开了,他又没什么事去那边,没必要跟到底。 三人行礼,目送船夫远去。 这样的书生他见多了,一个个都憧憬着过了状元渡自己就是下一个状元。 三人各自紧了紧书箱,微微春风中朝着状元渡走去。 似乎是因为这渡口名字叫状元渡,也带上了一股文气,在这边有卖文房四宝也有卖字卖画的,甚至有卖自己写的书的。 如果是杨岱在场,就会发现众多运气混杂之中有一道浅浅的紫薇之气,在众多混杂的运气犹如鹤立鸡群。 这紫薇气运虽然很浅,却显得纯正非常也无太多杂色混入,说明其人心性至少还没怎么被朝堂陈腐和奢靡之气侵染,此时紫薇气生者算得上一个“明”字。 难不成有什么得宠的皇子或公主出现? 有意思的事情来了,颜卿的正气同样显眼,并且两气在升腾之余似乎有所牵引。 杂道集上有明确标准,紫薇气运生腾之间,可引贤臣名相。 李思安和张泽看到状元渡这边的情况,顿时激动了起来。 二人互相打量了一眼,彼此对视一眼,随后快速的朝着滕王阁里面走去,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身份尊贵的人好攀亲戚。 他们两位走进了滕王阁里,找到一个区域提笔就开始写诗。 当然他们俩的诗写的并不好,只是在滕王阁里面做做样子罢了。 毕竟能进入滕王阁的人非富即贵,他们也就是想沾点光罢了,哪敢奢求太多。 颜卿慢慢的踱步,走进了滕王阁中,与其他人不同,颜卿并没有一开始就急着上来提诗作词,她只是在在慢慢的欣赏。 他想看清楚整个滕王阁里面的布置,这样才好决定用什么样的语句。 滕王阁一共有五层左右,此时颜卿已经缓缓登上了最顶层,站在栏杆前俯瞰整个京。 山河壮丽古老沧桑的建筑物掩映在绿树红花之间,一栋栋屋舍鳞次栉比,一条蜿蜒曲折的长街从皇宫穿过。 形成一片繁盛的景象,让人惊叹大魏帝都的繁荣。 颜卿深吸一口气,嘴角扬起一抹淡笑,寻了一处干净的石柱,拿起书箱里的笔墨,慢悠悠地蘸墨,开始挥笔而就。 滕王阁序。 琉璃瑞彩,七色彩鸾之遨游,如登凌霄,仙娥萦绕而翩飞。 仙湖淳水,映层楼耀辉之绝美,广厦若林,展豫章恢宏之盛景。 龙行当空,车马畅流,阔路纵横,游人接踵。 凤飞乏兮麟非无,但嗟治世有隆污,龙兴云出虎生风,世人慢惜寻贤路。 君前不见莘野夫,心乐尧舜与犁锄,不遇成汤三使聘,怀抱经纶学左徒。 后不见傅岩子,萧萧蓑笠甘寒楚,当年不人高宗梦,霖雨终身藏版土。 古来贤达皆寂寞,唯有贤者留其名,且横牧笛歌清昼,慢叱犁牛耕白云。 王侯富贵斜晖下,仰天一笑俟明君,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盘。 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荣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 第二百一十四章:青眼有加 颜卿胸中的锦绣才气,随着手中毛笔的动作全然迸发,仿佛将所有才气化为实质,在柱子上洋溢开来。 不过半个时辰,一幅《滕王阁序》完成! 颜卿满意的放下毛笔,轻吐浊气,抬头望向天际 “真是痛快,此次会试,我势在必行。” 颜卿的眼眸中带着浓郁的得意和骄傲,虽说这是他临时构思出来的,却也足以自豪了。 颜卿又待了一会儿便下楼了,没过多久,一名身着蓝色官服的男子无意间走到五层,男子约在五十来岁。 两鬓斑白,眉目清隽温润,一举一动之间透露出儒雅气息,他身旁还跟着一名小厮。 他便是吏部侍郎裴坚,惠文公主萧凰身边的近臣。 裴坚的目光扫过周围,突然被四五丈远的一个石柱子吸引了,他快步的跑了过去。 在那柱子下停顿了许久后,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 “这……这……写出滕王阁序的人一定是一个大才,妙才,奇才,好,好哇,哈哈……” 裴坚激动万分,这首诗绝对是上品佳作,可以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来形容了。 他原本还以为今年参加会试的举人能否写出好的诗赋很难说,毕竟这几年朝廷对于诗赋的研究少了些。 没想到今日竟然让他给碰到了,这首诗一旦传出去,肯定会造成轩然大波,到时候必须要立刻呈送给惠文公主知晓才行。 一定要立刻把作者引荐给惠文公主,如果能够得到公主的重视,那么自己就能再上升一层。 裴坚越想越觉得高兴,扫视一圈后发现了颜卿的背影。 五层没有别人来,除了刚才写诗的那个人应该没有第二人了,于是裴坚连忙追了过去…… 裴坚平日里面公务繁忙,今日想出来也是想透透气。 那些入京赶考的书生,这个时节汇聚的书生最多,都是各州凭借才学考上来的人。 这些各州所谓才子面对状元渡一副朝圣的表情也是特别好玩,若是能发现一两个有趣之人就更有意思了。 而如今他已经捡到了一个有趣之人。 大街之上,裴坚也是终于拦住了颜卿,颜卿正在想着事情,突然之间差点撞在了裴坚的身上。 “对不起,颜某不是故意的。” 颜卿连忙道歉。 “无妨无妨。” 裴坚笑着摆手,丝毫不介意,仔细打量着颜卿,这个年轻人给他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看似淡然却有着不卑不亢的风范,即使遇到他,也未见慌乱。 颜卿见此人身着官袍,心想肯定是一位大官吧,不想太过纠缠,就准备绕行,却被随从的仆人拦下了。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他!” 张泽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走了过来喊道。 裴坚并未理会张泽,他只注意着颜卿,他感觉这个少年很特别,与众不同,他很喜欢。 “小兄弟,你叫什么?” 裴坚问道,声音柔和,听不出丝毫恶意, 颜卿抿唇,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小生名叫颜卿。” “原来你便是云州的解元颜卿啊,老夫裴坚,读过你写的书,微言大义,甚是有趣,说的一针见血,头头是道,不错。” “说起来你当初乡试的卷子就是老夫批的,今日惠文公主府上有宴会,不知颜公子愿不愿意赏脸来惠文公主府上做客?” 裴坚诚恳的邀请,语气中充斥着期待,仿佛只等颜卿回答就立刻请他去。 闻言,张泽傻了,这……这是什么情况?此人怎么会邀请颜卿去惠文公主家做客? “大……大人我也想去,你考虑考虑我。” 张泽巴结着,不管是因为什么,反正他就是想去,只要能跟着颜卿就好。 裴坚疑惑地看向张泽,这个人他从来没有任何印象,而且他也不喜欢卑躬屈膝的人。 “颜某……” 颜卿看看周围这架势,似乎也不敢说个不字。 “恭敬不如从命!” 颜卿笑了笑,爽朗的应道。 “哈哈,好,既然如此,跟我走吧” 裴坚笑着拉住颜卿的手臂一同走去,张泽见裴坚离开连忙跟上。 “裴大人,我呢,大人看看我呀。” 张泽紧跟在两人的身侧,一路上不断的询问,希望裴坚能够记起他。 裴坚没有搭话,只是淡漠的撇了他一眼,那一眼,充满着鄙夷,张泽瞬间焉了下去,不敢再说话,只好悻悻离去。 如今的大齐天子有个奇怪的习惯,晨时与午时诵读道经,或者打坐。 晚上若宫中无事,有时候会带着嫔妃四处往亲近的子女家里头串门。 天子认为宫中少亲情,不如儿女的王府有意思,每次去子女家的王府,都会逗留数日。 今日皇帝去了太子府,惠文公主萧紫尘则自己在家中举办规模不大的宴席。 来参加的没什么王公大臣,全是亲信与比较熟悉的好友。 裴坚带着颜卿来到了惠文公主府的门口,气派的很。 还是让颜卿有些目不暇接的,他也想不通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云州解元,何德何能可以参加这种聚会。 颜卿一直跟在裴坚的身旁,低调的做一个隐形人。 颜卿一路在下人们异样的目光下跟着裴坚走了进来,这些下人特别热情 穿过长廊,一座巨大的庭院映入眼帘,整个庭院装饰奢华,亭台楼榭应有尽有。 还有湖泊、花园,甚至假山都有,可谓是富丽堂皇。 一路走来,颜卿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富贵,在他眼里,地主老爷家里的花园都没有这么漂亮。 “这位想必就是云州的颜解元吧!” 一声高呼从不远处传来,吓了颜卿一跳,裴坚则已经先行朝来人拱手。 来人身着白龙鱼服,大腹便便,心宽体胖,年过六十,一双眼睛眯成了缝隙,笑起来如弥勒佛般慈祥,一脸的福相。 “这位是我的恩师,当朝翰林院大学士,张议潮,张阁老。” 裴坚介绍道。 “不敢当,不敢当,张阁老谬赞了,折煞小生了。” 颜卿连忙朝张阁老拜了三拜,礼仪标准完美,让人挑不出错处。 张议潮是什么人? 那可是儒家赫赫有名的家长之一,儒家一共有五位家长。 虽说他为人低调,但在儒家的威望极高,他一辈子没娶妻,唯独收养了几位孤苦伶仃的孩童。 这些孩童就是如今在朝中担任要职。 张议潮在文坛地位崇高,有文坛圣手之名,颜卿不敢怠慢。 颜卿的态度让张议潮很满意,呵呵笑道 “哈哈哈,不必客套,张某拜读过您的书,颜解元之才令张某钦佩啊!过上二十年必定是文坛的一代领袖啊!” “当时我就对裴尚书说,此等大才必须抓在手中,否则可被别人抢了先了。” 这话听得颜卿又是一阵背部发热,公主派系可不是开玩笑的,现在骑虎难下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敢,张阁老过奖了,小生愧不敢当。” “你这小子倒是实诚,老夫就喜欢你这性格,哈哈。” 张议潮见裴坚一直拉着颜卿,笑道 “裴尚书,你怎么一直拉着这小子啊?是不想独占这小子吗?” 闻言,颜卿尴尬一笑,他也不想的,奈何他们都是大官,他得罪不起啊,只好呵呵陪笑。 第二百一十五章:大团圆 闻言,颜卿尴尬一笑,他也不想的,奈何他们都是大官,他得罪不起啊,只好呵呵陪笑。 “张公过誉了,过誉了!” 裴坚见自己老师和颜卿聊上了,就要离去,开口说道 “老师和颜解元多聊聊,学生告辞了!” “嗯,回吧,你也累了半天了,早点休息。” 张议潮摆了摆手,又见颜卿如此紧张,笑道 “怎么?怕老夫吃了你啊?” “张公误会了,只是小生胆子小,怕惹怒了张公,到时候就不太好了。” 颜卿讪讪笑道。 “呵呵……哈哈……” 见张议潮突然放声大笑,颜卿顿觉莫名其妙,他哪里说错话了? 张议潮笑了足足有两刻钟才停止,笑够了才看向颜卿,道 “不妨事,不妨事,颜解元不必紧张,今日乃是惠文公主家宴,并无什么朝廷大员,一会就坐张某身旁好了,公主也会注意到你的,你不用害怕。” 颜卿嘴角一抽,他哪里有害怕?只是不习惯与陌生人交谈罢了。 “原来是这样,谢张公提醒,实不相瞒小生背上全是汗。” 颜卿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却还是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张议潮呵呵的笑着,这小子为人正直,一股子书生气,但是太过正直,在这个场合里用处不大,说话太直白只会让人尴尬。 做人还是得学的油滑一点。 两人边走边聊,张议潮不以官场身份压人,平心静气的与颜卿交流文学方面的内容。 也上颜卿的紧张感减去不少,多少也吐露出一些心中抱负。 颜卿的才华毋庸置疑,张议潮对颜卿更加赏识。 两人越聊越投机,有的东西在张议潮听来确实有些天真,但颜卿却不是如同其他年轻人一样空想。 而是有自己的一套理念方针和准则,只是现在没什么交情所以浅谈辄止,可还是能令张议潮眼前一亮。 “颜解元的心中抱负想要舒展,非繁荣盛世不可行啊,可惜啊可惜,生错时代了。” 张议潮感叹一声。 “小生觉得当今大齐虽未必及得上盛世二字,却也繁荣,只是天子总是沉迷于炼丹成仙以及羽化飞升这种虚无缥缈之事太过不妥。” 颜卿驳道。 “哦?” “民以食为天,民富国强才能保证万世安稳,天子将精力花费在长生之上只会让百姓苦不堪言,小生若有朝一日能站在朝堂之上,必定会为民做实事,扫清天下浊。” “好志向,好志向!” 张议潮连说二个好,对颜卿也刮目相看,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年能说出这番话。 难怪张议潮被吸引,就算不能收归门下也绝不可怠慢。 两人就是在偏厅雅座看茶而谈,宴席的事情由下人忙碌也碍不着他们,现在还没有开始。 天色开始变暗,陆续就有一些惠文公主的其他亲信或友人到来,张议潮也会带着颜卿去认个脸熟。 春季的夜晚还是有点冷的,狄巨鹿毕竟年纪大了,在偏厅也显得冷,就提议去宴厅。 “颜解元,不如我们去宴厅如何,那边有热水又有绒毯铺地,比这边可暖和多了!” “这,公主看到了会生气吧??” 颜卿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呵呵呵…颜解元放宽心,况且很多宾客说不准已经去了,都是金贵人,谁也不会介意的。” “好。” 颜卿最终答应了。 颜卿跟着张议潮去了宴厅,一路走来,遇到了不少人,他们都穿戴整齐衣冠楚楚,看来是来参加宴会的。 颜卿一一作揖,不少人都不认识颜卿,但见是张阁老带过来的,便没有过分刁难。 宴厅很大,一眼望不到尽头,中间一条红毯铺地,两侧各有好几张圆桌椅,每个桌椅都设计精美。 除此之外,四周还布满了屏风和帷幔,遮挡视线,给人一种神秘的美感。 这也确实算是家宴,一些惠文公主友人来的时候还拖家带口来蹭饭,还会打包带走,惠文公主也不缺这点饭菜。 除了圆桌外,屋内还在四角备有暖炉,关上门只保持一点点通风口,使得屋内非常温暖。 除此之外留在宴席前方处的空间并不算多,至但也足够几名侍女来回走动。 颜卿环顾一圈,发现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不简单,随后看向狄谦,见张议潮也正在看他 两人相视一笑。 “张阁老,你怎么来的如此之慢,这位仁兄是……好面相哇!” “张公来啊!” 不少人纷纷叫喊,张议潮拱手致意,然后指着颜卿说道 “呵呵呵,到底是老了,受不得冻,要不是和颜解元找了个清静地方交流文学的话,我早就来了,来来来,我向大家介绍一人,乃是当世大才哇……” 颜卿本来只想做个隐形人,但张议潮显然不放过他,一番介绍让他很快的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圣上驾到~~~” 这时,门外传来太监独有的尖细嗓音,原本热闹的宴厅骤然安静。 颜卿更是升起一阵鸡皮疙瘩。 “圣上不是在太子哪么,怎么和公主一块来了?” “这……” “大家稍安勿躁!” 张议潮这会更像个主心骨,让大家保持镇定,随后对着一旁颜卿叮嘱道 “见君不比寻常,便是家宴场合也不可逾越礼数,一会除了行礼,颜解元尽量保持安静就好,千万不可胡乱插言。” “小生省得!” 颜卿巴不得当透明人,一句话不说也挺好,至于其他的就让他们自己玩儿吧。 随着外面一阵脚步声接近,宴会厅内从宾客到下人都明显略显紧张乃至局促不安。 天子大约九十岁,身材略有发福,身穿道袍,里面穿着黄袍,面色慈祥,双眸炯炯有神,威严不减反增,颇具帝王气质。 但是那种吃多了有毒的大药所产生的虚弱和疲惫还是掩盖不住的。 他身旁站着一名身着凤纹镶嵌单罗纱大袖衣的女子,面容姣好,眉宇间与天子颇为相似。 还跟着两名身穿宫装的嫔妃。 最后走进宴厅的是一个身着黑色锦缎圆领袍的年轻男子,他看起来二十八岁左右,剑眉星目,五官深邃,面部线条柔和。 男子的脸颊有几缕青丝,垂落额际,他微微抬眸瞥向众人,眼底闪过一抹凌厉,却瞬息即逝,仿佛刚刚那一瞬是幻觉。 “臣等参见陛下,恵文公主,太子殿下!嫔妃娘娘们。” 众人跪倒在地恭敬参拜,颜卿也随之低下头。 今天是什么情况,大团圆吗? 第二百一十六:真的有仙么 “行了,都进去吧,我也就是来吃个饭,这么大阵仗,搞得跟上朝似的。” 天子摆摆手,笑着打趣道,众人听罢皆附和的露出笑容,他们这些人只管把天子哄开心。 只有颜卿依旧面无表情,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害怕。 其实这也正常,很多时候草民根本一辈子都无缘面见圣上,就是在殿试的时候可能会见到天子驾临罢了。 这也不知道是不幸中的万幸还是他命里自带悲剧色彩,只希望天子不要注意到他。 让他安安心心的吃完这顿饭就行,就心满意足了 随后下人关上厅门,因为人多加上暖炉,没一会宴厅内就再次暖和起来。 “嗯,还是老二这里舒服。” 天子摸着桌上的茶杯,惬意的喝了口热茶。 “父皇若喜欢,不如在女儿家里多住些日子。” 惠文公主萧紫尘语调温柔,面带浅笑的说道。 “父皇也可以来儿臣家中长住,儿臣家里环境清幽,空气新鲜,风景宜人,绝对适合父皇颐养天年!” 坐在萧紫尘斜对角的太子萧懿突然开口说道,一时间整个屋子陷入寂静之中。 萧紫尘与萧懿像来不对付,两人虽同为兄妹却各怀心思,互相竞争,尤其是萧懿,从小就想要压制这个妹妹。 奈何萧紫尘天资聪颖且性格慎密,非萧懿能够掌控的,这才导致萧懿对她恨得咬牙切齿却拿她毫无办法。 如果说萧懿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将萧紫尘往死里弄,而萧紫尘也乐得与他玩玩。 毕竟他们之间的矛盾不仅仅是政治斗争,更多的是利益冲突。 萧懿是嫡子,在未来很有可能继承皇位,所以萧懿必须要铲除异已。 “都站着干什么?坐下坐下,不是要吃饭吗,老二,什么时候开宴?” 天子看向自己的女儿问道。 “父皇来了自然是马上就开宴。” 萧紫尘莞尔一笑,对着众人道 “你们都坐下吧,不用拘束,今晚大家尽兴即可,对了父皇,我这可没有太多莺歌燕舞。” “咱们听书,我特地请了有名的说书先生来讲书,今日讲的是寻仙访道的故事,诸位可别错过了精彩的片段哦!” “寻仙访道?” 众人疑惑望着萧紫尘,寻仙访道不是传说吗?怎么现实中真的存在? 天子闻言,也颇感兴趣的望着自己的女儿,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儿不简单,顿时呵呵笑着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我就说来老二这准有趣,哈哈哈哈。” 两位嫔妃也是跟着陪笑,一副极为赞成的样子。 众位宾客虽然满腹狐疑,但是碍于天子面前,谁也不敢放肆,只能赞同。 随后宴席开始,一道道热气腾腾的佳肴被从侧门送入,摆满了整个宴会厅。 前方不大的空间内,有侍女抱着琴瑟琵琶而入,侍女缓缓弹奏,而屏风后的桌案前,说书先生也已落座。 和寻常说书不同,用屏风挡着可以让他发挥更加自如,此刻说书先生面对众人侃侃而谈,引经据典,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一场寻仙之旅。 众人听的津津有味,一边听着,还不忘鼓掌叫好,一时间整个宴会厅充斥着一股喜庆的气氛。 颜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嘴角微扬,天子对他这种无名小卒不是很感兴趣,根本没看过他一眼。 讲到其中一段,醒木猛然在桌案上一拍。 “啪~” “诸位且听我说来,那屠户原来是看神仙传看的入迷了,竟然不自觉的进入了书中,受的书里的仙人点化学习道术,终于练成一身神通法力。” “后来他醒了过来发现一切都是假的,顿时又惊恐又懊悔,便回忆书中的情节,要做神仙,驾鹤飞天……” 这故事讲完,或许是说书人技巧太高超,没想到天子听得有些痴迷了,或许是喝醉了。 天子提着酒壶就到了屏风前,命人撤去屏风又摆了椅子在旁,连连追问方外之事。 这说书人只是一届凡人,哪能知道那么多神仙之事?但这面前的是天子,一个讲不好是要杀头的。 他本来就结巴,还有社恐,这一下为了保命不敢违逆圣意,只能尽量满足天子好奇心。 从仙山名胜到江河龙宫,都绞尽脑汁回答,也将一些民间神祇传说尽量道来,用十足十的诚意打算换一条命。 天子听的是眼放精光,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为求长生之道,甚至连续给说书人斟酒。 宴席上其他人还在交杯换盏,裴坚则悄悄走到了自己老师张议潮的身边。 “老师,今晚太子那边好像是惹到陛下不高兴了,所以临时来公主这……” “不要说了,咱俩就当做不知道……” 张议潮压低了声音说道,眼睛四处观察。 “这……” 裴坚犹豫了片刻,还是摇头道 “这怎么能行呢?太子明显是找茬啊,难道咱们就任由太子这样胡作非为?” 张议潮叹了口气道 “忍一忍就过去了,咱们还能怎么办?陛下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决定的事谁敢反驳,更何况太子也是为了陛下好,希望陛下早日长生,你应该理解,不管他做什么,只要不伤害陛下就行。” 张议潮的话令裴坚沉默了,是啊,他也不想这样,可是…… “老师,您就没想过太子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张议潮闻言苦涩一笑, “他能为了什么,无非是为了皇权,可是这位子太子和公主注定要争一争,你觉得谁才是下一任天子?” “这……” “唉,你我都是臣子,陛下要立谁,我等又岂能改变,你呀,就安分点,做好份内的事,别乱插手就是最大的帮助,懂了吗?” 张议潮叹息道。 裴坚见状不好再说,只好闭口不言,又看一下颜卿,笑呵呵的说道 “颜解元在这里可吃得惯吗?” “多谢殿下,小生吃得惯就是这凳子依然烫得慌啊……” 颜卿半开玩笑的说道,见他居然还开得出玩笑,裴坚也是带着笑意点头。 第二百一十七章:张榜 “呵呵呵呵呵呵,你说到凳子烫,那边的说书先生可比你更甚。” 裴坚打趣道。 颜卿顺势看去,七八丈外的桌案边那说书先生明显是连茶都不敢喝。 “赵先生可知人死后是否真的会去阴司么?” 天子借着醉意开口询问着。 说书人姓赵,面对天子心中慌的很。,不敢有半分说错的地方。 “回圣上的话,在下曾听闻阴司是魂魄居所,人死之前会有阴差来勾魂,在哪在下就真的不知道了……” “哦?这世间当真有阴差鬼神存在么……” 天子微微眯起了眼睛,须喝下杯中酒,心中也在东想西想,带着笑颜又问说书先生道 “寡人也是看了许多史料的,当年先帝也曾下诏命城隍现身,但庙中不过都是泥塑, 而且也未曾听说有阴兵过境的记载……” 天子虽然喝醉了,但毕竟历朝历代的典籍他自然是看过的,对于这些事情还算是清楚,因此便向这说书先生寻求答案。 赵先生闻言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就没有见过神仙,根本就说不出来。 天子又问了那些传闻中有名的仙山是否有真仙,江河大海中是否真有龙宫。 有没有办法招来一些神人仙长一见,或者下幽冥也是不错的,但都被赵先生给搪塞了过去。 天子心中暗暗失望,但还是保持着脸上的笑容。 说书人也是会说一些关于野茅山民间小道 的故事,讲的也是一些奇遇,偶尔引经据典、深入浅出、旁征博引,也是让周围人津津乐道。 天子不想听这个,他的目标是长生大道,听了一会儿便不耐烦了,整个宴会就这么过去了。 ……………… 科举在大齐经过几次变革,如今的会试与殿试每三年一次。 州解试以前的各州考举相对自由,根据题目不同考试时间也不同,有的一个月,有的两个月,有的三五个月。 但随着会试制度的完善,将会逐渐缩短至半年,并且每年的时间也将从原本三个月缩短至两个月左右。 考基本功需要背诵的内容人人都知道准备,诗词歌赋之类的考生也大多会在事先准备好的作品里填充,唯独策论,却是最为难得。 会试一般由礼部牵头,朝廷各部都会出题。 自二月初开始,分别在初八、初九,初十五这三天开始,举行三场考试,每场持续三天之久。 大约在杏花盛开时节,会张榜告知会试成绩,故也叫杏榜公布。 三场考试加起来足有四百多份卷子,工作量是很大的。 而杏榜揭晓之后休息五日就会开始最终的殿试,角逐出整个大齐书生这一代的名次,以及其中的佼佼者。 虽说当了状元,不一定能当大官,但若是能被选为驸马爷,也是极好的。 这点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官,谁都希望如此。 所以当会试前夕,京中的气氛越发紧张。 不少学子都在做着最后的冲刺,为此,有的人夜不能寐,有的人食不甘味,更有的直接病倒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二月三十,杏榜揭晓之日,大齐各州的书生才子全都集中在京城贡院榜墙外。 他们带着各种复杂情绪焦急等待着官差张榜,也在翘首期盼着能够被钦点。 贡院门外,一队穿着红衣铠甲的士兵正严阵以待的守卫着,防止一会儿因为太过激动,导致造成恐慌。 颜卿和张泽还有李思明三个人挤不过,被别人挤在角落里,看着贡院门外密密麻麻的人群,感觉压力颇大。 李思明忍不住嘀咕道 “也不知这一次我是在第几名?” 他这是第三次进京赶考了,前面两次考试都是名落孙山。 这次他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这次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张泽白了李思明一样,不屑道 “你就放弃吧,这次肯定不过了!” 李思明反驳道 “你又怎么知道?万一呢,万一我能中了状元郎呢?” 张泽撇嘴道 “那你中呗,你中啊! 越是接近放榜时辰,两人越是紧张,这会头上的汗都要下来了,可看看边上的颜卿,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张泽忍不住吐槽道“我说,你也太淡定了吧!” 颜卿抬头看着张泽,疑惑的问 “我为什么要紧张?” 张泽一噎,顿时语塞,他总不能说你这么稳定的表情让我怀疑我自己考的不好吗? 李思明见张泽吃瘪,心情畅快,哈哈大笑道 “哈哈,张泽,你输定啦!” 张泽刚想说点什么,差役浑厚的嗓门就响了起来。 “肃静~~” 整个贡院榜墙外的原本喧闹的环境一下安静下来。 “张榜~~” 官差吼声落下,有四名差役从贡院中出来,其中一人抱着一张成卷的黄布,比这差役身高还长。 “张榜了!” 众人屏住呼吸盯着那成卷的黄布,只见那差役将黄布展开铺在了墙上。 “这……颜卿是谁啊?高中状元了!” “我上榜了,我上榜了!” “啊啊啊,我也上榜了,我竟然也中了!” “……” 众人欢呼起来,一片喜庆,这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机会,终于实现了。 在到达建康之后,颜卿也同大齐诸多学子接触过,几个月来对于自己的学识也是颇有自信的。 可他本身不是狂妄之人,性子上其实和杨岱挺像的,有自信的是一回事,但也仅仅是认为自己根本不可能落榜。 说到底建康如今才子云集,卧虎藏龙,厉害人物绝对不止他颜卿一物。 有权有势有关系有学识,几样都占全的也大有人在,但能在京畿府脱颖而出的,却是寥寥无几。 但颜卿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真的中了,而且还是会试第一名,状元郎。 “恭喜颜兄弟,贺喜颜兄弟!” 张泽和李思明一左一右的站在颜卿身边,满脸笑意,真心替颜卿高兴。 而此时裴坚也在和自己的恩师张议潮聊着天,两人都认为颜卿是大才,听闻颜卿中了后,两人开心的不得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三年之后 三年之后,江湖上发生了很多事。 佛道辩论两家以平局告终,武安候病逝,贾艇推出替罪羊来挡灾。 而涂思巧则吹了吹枕边风,老天子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过她了,此事也就落下帷幕。 只可惜贾艇上升的路是到头了,做了一辈子的官,止步于此了。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世间来讲,却足够改变许多人和许多事。 先说颜卿殿试又考了探花郎,裴坚想介绍裴映真给颜卿认识。 道德宗弟子是可以成亲的,但裴映真在山上清修,可能没收到消息。 如今颜卿官拜檀州知府,即将走马上任,两年为官时在民间口碑极好。 百姓称其为包公重生,深受百姓爱戴,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当然沈氏龙凤胎兄妹也拜入了玉虚宫,从外院打杂弟子做起。 又是一年秋风起,大地上已是稻田谷米金灿灿,山野云深处也是果挂枝头枫叶红。 应州惑阳城地界往西,有一个两丈余深的石窟。 其内有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人手里拿着木棍,嘴里牙齿掉光,胡子拉碴,一脸的沧桑。 此时此人正艰难地抬起胳膊用木棍演算着什么,周围的墙上都是划痕,字迹很潦草。 忽然之间,人影身体一震,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的眼睛重新开始聚光,旁边的秋水剑发出嗡嗡的响声,看起来很兴奋。 “嗬……” 杨岱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干哑的喉咙只能发出嘶哑的呼气声。 视线中能看到身旁的落叶枯枝,也能看到山间动物的粪便,也能闻到一阵阵成熟或青涩的果香…… 清醒的一瞬间,杨岱就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任何多余的事,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吃东西喝水! “嗬…嗬……” 杨岱扶着洞壁摇摇晃晃的从石窟中站起来,踉跄几步走到洞外,伸手摘了一把野菜塞进嘴里咀嚼。 野菜味道比较苦涩,不过这会儿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秋水剑悬浮着,跟着他出来,紧紧的跟在杨岱的身后。 杨岱嗅着果香来到一棵野苹果树下,伸手想抓却够不到,反而身体摇晃着差点摔倒。 剑鸣长吟,整座山头好似透出一层淡淡的光芒,随即一股无形的威压铺天盖地袭向苹果树,苹果树立刻哗啦啦的落下一堆果实。 杨岱捡起一颗,咬了一口,酸甜可口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心满意足地吞咽着。 全吃完后,杨岱来到一条山溪旁直接趴倒在溪边,将头埋入溪流中。 “咕噜噜…咕噜噜……” 杨岱拼命的往嘴里灌水,渴死他了,太久没喝水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岱才停下喝水的动作,躺在岸边休息。 这次闭关花去的时间大大出乎杨岱预料,居然花费了三年多的时间。 杨岱缓和了一下呼吸,自嘲的笑笑,他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虽说很模糊,但总归是有希望的。 “呵呵,我现在的样子真狼狈啊……” 杨岱喃喃低语,摸索着爬起来,此刻杨岱虽然看起来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可实际上体表并没有多少污垢。 连头发也不过是湿哒哒的贴着头皮而已,只需要稍微擦拭一番,便可恢复原状。 杨岱望向天空,脑海中却在思索着那一场夸张的推演过程与楼渊共享过来的信息。 楼渊与他的联系渐渐的淡了,甚至处于失联的状态。 自己推算变迁,虽然无法完全明晰天地大劫的关键,却也得出不少结果。 而且越往后面看,杨岱越觉得那些结果惊悚。 首先可以确定一点的是杨岱虽身在局中,却又超然局外,没有入局太深。 而另外一方面,杨岱的推演并非完全无用,最起码他知晓未来某段时间内,天道必定大乱。 人神鬼魔妖皆可争锋,甚至会引发更加可怕的混乱。 不过杨岱却无法推断出究竟是谁会成为天道新的掌控者。 杨岱又不能真的置身事外,他毕竟也活在这天地中,更有自己的情感。 而想要当执棋人,就必须拥有绝强的实力,否则一旦入局,必死无疑。 这是一种矛盾又怪异的心理,因为他明明知道,却无法阻止自己去参与进来。 杨岱叹了口气,目前唯一能保证的是他还不用去争夺什么。 原本以为可以游历天下,当个闲云野鹤,谁曾想到突然冒出这么一桩天大的麻烦。 不仅要面临各族之间的厮杀,还得面对天道的危机。 窥见天地大劫之刻,其实很说明了一句话 天生天养,道之理也,天地,圣人之盗也,人,万物之盗,三盗既宜,三才既安。 “唉……” 杨岱再度轻叹,他也不想掺合进去,但是这天道大劫却由不得他选择。 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充气以为和。 所有意义汇聚起来概括就是一个简单的词——自然。 杨岱回头望了一眼秋水剑,心底闪过一丝暖意,他并没有什么以一己之力抗衡无量大劫的想法。 届时末法时代,一切皆空,就算道祖重生,也无可奈何了。 这样一想,杨岱的心态顿时舒畅不少,心境提升了许多,隐约间有种感悟。 “我这算是破而后立吗?” 杨岱自言自语的问,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受,他只知道他的道境好像触碰到了那扇门槛。 距离突破只剩下最后一步,只要迈过这一步,就等于打开了另一片天地。 杨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在自已得知对天地苍生而言如此恐怖的劫数,躲也躲不过去之时,杨岱的心境就产生了变化。 他不会有几千年后的大劫关我屁事的想法。 何况若日后真成仙了,总是要面对的,早晚都躲不过。 既然躲不过,不如放手一搏,若能成功,那就是造福苍生;若失败,也不枉修行一场。 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他能活着渡过劫数的基础上,若是不小心死了,那就只能认命了。 做不到得做,做得到更得做,这就是杨岱的性子。 “天地只有一次机会,但时间还算充裕,我还有的是机会,行一把给你瞧瞧!” 杨岱稍显摇晃的站起身来,双拳紧握在身侧。 在山风中站立许久,杨岱终于渐渐恢复了平常心,肉身也恢复了一些,不再如之前那般可怖。 第二百一十九章:茶棚 杨岱看看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还好不算衣不遮体,但应该也经不住大力撕扯。 “哎……搞成这副鬼样子!” 叹一口气,杨岱一挥手,身上衣物瞬息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长袍。 这件衣袍和普通的长袍没什么区别,不过布料却极为柔软舒适。 时隔三年,杨岱从道境到修行都已经不同以往。 变化最大的是道境,可又好似没怎么变,但再看却又有变化,似是多了些东西,比如说一一真我。 至于修行,楼渊共享过来的剑术、武技等都让杨岱受益匪浅,这种收获远非顿悟所能比拟。 又过去两个日夜,杨岱已经恢复到精力充沛法力充盈的状态,甚至丹田也都弥漫起一层焰光。 杨岱又回到了洞穴之中,找了一圈,发现自己的行囊早已丢失,不过行囊里也没有什么东西,除了少量银钱外,便是两本书籍。 杨岱把头发一捋一盘,顺手削好木棍,一插,简单的发髻就以成型,如四年前一般散漫无拘,随意洒脱。 “这四年真是辛苦你了。” 杨岱握住秋水剑的柄部轻声念叨了一句,虽然这把剑没有器灵,但却跟了自己四年。 与其说它是剑,倒不如说它像自己的亲人更贴切一些。 “走吧!” 杨岱轻拍剑鞘,将秋水剑收入剑匣,剑刃微颤,竟有一丝欢快传出。 杨岱想游一游怒江,那条老龙不知道在不在家。 ………… 第五天正午,前方官道旁有一个茶棚,算是路人歇脚的好地方。 杨岱正坐在茶棚里喝茶休憩,他的目光望向远处,在他视线尽头隐约可见巍峨群山。 这会兴许是刚有很多客人到,茶棚里一老一少两个店家有些忙不过来,里基本每一张都坐满了人,相互聊天攀谈饮茶吃饼。 喝茶的客人有男有女,除了两个女子带着一个小孩。 左面是一个魁梧的壮汉,桌上还有放着一个斗笠,穿着粗布麻衣,一脸凶悍模样。 这些人都十分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眼神中带着几分防备,尤其是看向杨岱的时候。 “真是见了鬼了,我不过喝个茶,还摊上事了?” 杨岱骂了一声晦气,他本来打算在此歇脚,哪知道才刚到就被当成贼人了,而且看那些客人的反应,明显是对他有敌意啊! 茶棚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刚刚没有细瞧,此刻杨岱四顾了一下,发现对他有敌意的除了店家,其他人都有。 就气血上讲尤以眼前这个壮汉为最,边上两个女子次之。 所有人的视线都若有若无的在观察杨岱一人,可杨岱与他们对视时,他们马上移开视线,仿佛生怕被杨岱发现一样。 杨岱虽然无奈,但还真谈不上怕,毕竟不过都是寻常武夫罢了。 杨岱只是感觉奇怪,他不认识他们,也没做过任何坏事,为何这些人突然间对他产生了敌意呢? 所以杨岱只是拿起茶盏将茶水喝干,才一脸无奈的看向对头的壮汉和气笑问 “兄台,在下初来贵宝地,并未犯事,不知诸位缘何要用如此恶毒的目光盯着在下?” 那魁梧的汉子听闻,呵呵笑道 “呵呵呵……先生倒是洒脱,一点不像是寻常斯文人,看你独自从官道远方走来,也没个代步的坐骑,想必没有钱财吧?” 壮汉说话间语气虽然平淡,但听在杨岱耳朵里总觉得有些不怀好意。 “还是走路好,累是累了点,但胜在安逸,代步的坐骑在下养不起。” 杨岱摇摇头,表示并不需要代步工具,说完后,又看向那个小男孩。 男孩不过十岁,生的虎头虎脑的,只是此时怯怯的低着头,似乎不敢直视杨岱,又似乎是因为害羞。 杨岱却越看越觉得奇特,骤然发现男孩身上居然有一层灰白色的雾霭萦绕,只是太过稀薄,几不可查。 这灰白色的雾霭给人一种阴冷诡异的感觉,杨岱心中一跳,暗道难不成是阴气? 这小男孩莫名其妙给杨岱的感觉十分诡异,而且杨岱仔细感知之下发现他体内似乎有某种奇特的力量存在。 这股力量似乎不属于男孩的血脉或者骨肉,更像是某种诅咒之类的存在。 见杨岱望向身边孩子,一边上两女子其中一人也眯起眼睛开口道 “先生看起来面善,不知是那方人士?” 这女子皮肤黝黑,嘴唇厚实,说话时露出两颗尖锐的贝齿。 杨岱看她一眼,淡淡答道 “在下只不过是一位山野闲人而已。” 女子眉梢挑动,似乎想问些什么,却终究忍住了。 杨岱本来对那男孩有些好奇,可现在这样子感觉都要起冲突了,他索性不言语了。 “得,不管您信还是不信,麻烦事在下是不想惹的,既然这小茶棚不欢迎在下, 那在下告辞了。” 杨岱说了一句,站起身来喝完手中茶水后提了提肩头剑匣,再看了一眼那个的孩子后。 杨岱离开长凳就走出了茶棚,向东沿着官道继续前进,丝毫没有留恋之意,似乎根本没将那些客人放在心上。 茶棚内,壮汉和两名女子都望向杨岱离去的背影,身体略微紧绷,做好了应付对方 突袭的准备。 “这家伙是个高手,我们恐怕不是他对手。” 那名女子低声说了一句,壮汉皱眉思虑片刻,开口道 “我们拦不住他,他既然肯走,我们也不必纠缠,各自赶路,不管他。” ……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杨岱在几人视线中的背影都已经模糊了,依然不见其有回头的意思。 实话说到了这么远的距离,发难不发难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壮汉沉默了一下,叹息一声,招呼一声,众人结账之后纷纷起身离开。 看来真的只是一个路人,只是恰巧路过罢了。 二天后的雨夜,惑阳城往东南三百里,洪南山上,杨岱淋雨慢悠悠的走着。 洪南山延绵三十多里,所占方圆十几里而已,可谓穷乡僻壤,人迹罕至。 不远处有一座山神庙,杨岱快步走了进去,这山神庙不过两丈高,外面挂着红漆牌匾,上面写着“山神庙”三字。 进入山神庙后,杨岱环顾四周,庙内空荡荡的,供奉了两尊泥胎神像,一个是山神爷,另一个则是土地公。 这两尊神像都不大,泥塑雕琢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虽然显得破旧也没有庙祝常住,但应该算不得一座荒庙。 毕竟供桌还算整齐,也有贡品残留,像是当地山边百姓祭祀所留。 杨岱在神像前行了一礼,随后便仔细的,打量着山神像。 第二百二十章:庙中又遇 山神像有别于常人,虽然穿着衣袍,但面部骨骼都较为突出。 额头上面更是有两个鼓鼓的包,雕刻匠人的技艺很精湛,将这两个鼓包完美的凸显出来,宛如两颗小肉瘤。 而且山神神像的眼睛并未闭合,双目瞪得滚圆,似乎要活过来一般。 除此之外,杨岱再没看出什么异样。 就连山神神像的耳朵和鼻孔都被泥土覆盖遮掩,根本无法从其中辨认出来。 山神像上并无金身法相的神光痕迹,但确实有香火之力留存缠绕。 只是异常微弱,一看便知并非正神,而是野神,应当是有天生地养的精怪想要借香火愿力辅助山脉形成山神果位的原因。 依照天性,此类小神在庙中是待不长久的,最多一年半载,香火气散尽便会烟消云散。 只能靠着信徒的香火之念维持一段时间。 杨岱额头之间的天眼张开,几眼之间就透过神像看出这所谓山神道行还差得远。 毕竟是一山之神,虽说不是正神,以这小庙的薄弱香火,经年累月之下收集并维持自己不死已是极限。 加上是精怪,百载以后历劫才能有一定成果,不小心中途夭折的话则万事皆休。 “修行不易啊……” 杨岱感叹一句,关上庙门后,拖过一块蒲团到角落就坐下来看书了。 山神庙内是有一个铁火盆的,应当是烧纸用,只是现在已经熄灭,倒也省却了点燃的麻烦。 边上还有柴枝炭火,似乎是能为临时歇脚的乡人香客行个方便。 但杨岱不觉得冷,自然不需要生火,看了一个时辰的书后,杨岱正巧翻到了书上对拘神的理解。 书上说拘神与仙道敕令有着共通之处,显然作者并不了解拘神。 杨岱下意识的就望了一眼庙中山神像,对于敕令,他也早就研究透了。 但理论归理论,可行性再高终究是没经过事实证明的。 当然杨岱看归看,可没有真的试一试的打算,他又没什么事,小神也是神,不能随便仗着道行欺负神灵。 杨岱正想着事情呢,突然心中一动,听到了一些特殊的响动。 没过多久,庙门从外面被人猛得一声推开了。 七八个湿漉漉的身影冲入庙内,匆忙间扫视了一圈庙内,居然没能看到在墙角夜色阴影下融于自然的杨岱。 “呼…呼……哪些妖人……应该没追上来吧?” “应该没有…小公子怎么样了?” “还昏迷着呢!那些狗娘养的妖人!” 几名青壮年男女喘着粗气低语着,手里提着刀枪,一脸焦急。 “郭三姐,你的伤怎么样? “不碍事,保护好小公子才是重点。” 一位身穿劲装的女子擦掉嘴边的血,开口说道。 “郭姐放心,我们绝对不让那些妖人靠近。” 几名青壮年男女纷纷表态,一个个握紧了拳头,眼眸中满是愤怒之色。 这群男女不是别人,正是杨岱之前在茶棚内遇上过的那群人。 只不过他们现在的状态差的很,身上都有不同的伤口,颇为狼狈。 杨岱看着这群人穿着粗气手忙脚乱的样子,再一瞧那个十岁大的孩子,脸色苍白的昏迷在其中一女子怀中。 在杨岱眼中看起来可不像是简单昏了过去,竟是跑了魂。 从目前的情况上来看,所跑之魂应当并未受到损伤且同肉体联系未断。 跑魂这种事情在老辈儿的口中也称作为失魂,通常是人体中的元神离体,游走虚无界域,寻找回归之路。 “有点意思,这个魂魄好像是自己跑出去的?” 杨岱仔细观察了一番,得出了这么个结论,这群人现在这个状态若是遭遇强人匪徒恶人追杀的话。 杨岱觉得可以管一管,可若是江湖世俗的恩怨纠葛,杨岱就没兴趣掺合了。 不过比起好奇他们的遭遇,杨岱更好奇这孩子,想到一会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在这又要起什么幺蛾子,还是自己主动站出来比较好。 “咳…咳……” 杨岱轻轻咳嗽,立刻让本就神经紧绷的几人条件反射板做出自卫反应。 当即有三四人抽刀,环顾四周,紧张的询问道 “谁?” “谁在那?” “出来别躲了,我看到你了!” 杨岱从旁边的角落里走了出来,摆了摆手,免得刺激到他们,温声开口说道 “哎呀呀,这不是巧了吗?在下真是躲哪都不得清静,这次可是你们打扰的我,刀剑无眼,可不要伤了好人啊!” “是你!你专门在这里等着我们?” 那壮汉又是惊异又是戒备的喝问道,此人的声音温和有力,有很高的辨识度。 “说什么等不等的,真的只是巧合罢了,在下不过是一个路人罢了,不想引起误会方才出声提醒,若真心怀歹念,在下偷偷动手岂不更好?” 说罢杨岱指了指边上的火盆和角落的柴碳又询问道 “几位要不要过来烤烤火,秋老虎可不能冻病了啊!” 杨岱几句话中温和有礼,且也有理有据,算是让几人的警惕减少许多,但还是有人抱着长刀不肯松手。 那壮汉犹豫了一会,才歉意的朝着杨岱拱拱手,开口说道 “是我等误会了,还望海涵,不过此刻我等可是不方便生火的,说不得一会还得离 开此地,若有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杨岱点头表示理解,不过也不介意。 几人收起兵刃离门边稍远一点,走到山神像前也把剩下的两个蒲团拖过去,让那男孩躺在上面。 两名劲装女子照顾男孩,其他人则各自处理伤口,杨岱耳朵尖,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几人说话声音不大,但确确实实是听到杨岱的耳朵里面了。 “小公子怎么会突然晕倒,难道是那些妖人干的?” “可是那些妖人为何偏偏盯着我家公子?莫非是认得他?” “不可能,我们家平日从未与外人交往,怎么可能会结交妖人。” “唉,如今小公子昏迷不醒,咱们又被那些妖人逼迫逃遁,这可怎么办才好?” “……” 杨岱将几人对话听在耳中,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男孩,微微蹙眉,暗忖 “奇了,既然魂魄能动,又距离肉身不远,为何不回来?” 杨岱想不明白,魂魄在外面瞎逛可不是好玩的,而是一种很危险的状态。 一旦回不来,时间久了同肉身断了联系,魂飞魄散也是极有可能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请神 一想到这,杨岱觉得还是先搭个话找机会开口,毕竟他对于这群人的遭遇挺感兴趣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遭遇,如果能帮的话,就帮上一下。 杨岱开口道 “几位应当是江湖客吧,我们两次碰面也算是缘分一场,可否告知在下是遇上了什么贼人匪寇?方才听你们所言,觉得这孩子怕是得了失魂症了!” “失魂症?” 一名龄大一点的人疑惑声起,望向杨岱,从字面意思上不难理解这病症的含义。 “不错!失魂症!” 见众人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杨岱微笑着说道 “不错,得了失魂症的人也是这样怎么都叫不醒,或者整天浑噩疯癫药石无医。” “若是没有得过失魂症的人看到,多半会认为此乃中邪之症,实则不然……” 杨岱将自己刚才观察那男娃的情况娓娓道出,最后道 “这失魂症并非寻常疾病,而是中邪之象,若是不及早解决,恐有性命之忧啊……” “那该怎么办?” 关心则乱之下,壮汉也下意识问了一句。 “得了失魂症的人,要么是家人去病患常去的地方喊魂归来,要么就是去拜土地公,没有土地庙就去拜城隍。” “拜河伯龙王也是可以的,恳请神灵帮助寻回病患魂魄,否则时日长了,即使救治得当,恐怕也晚矣!” 说完这些,杨岱便静等众人反应,平常百姓若是遇到失魂之人也会用这些土法子,只是他不确定这些人懂不懂这些。 “这……” 杨岱见众人脸色各异,显然是在犹豫,顿时皱眉。 这些人显然是不太信任他,不愿轻易相信他所说的话,这样贸然让人相信,却也困难重重。 “当然,求山神也是有用的,一山正神,受人敬仰,庇佑万民,如今世人已经很少记得了,但若是真心诚意祈祷,还是会被接引到阴司的!” “我倒是听闻过有人请过土地爷……” 旁边有人嘀咕道。 几人听闻此言下意识的望向庙中神像,在夜间,这神像看起来反而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外头的大雨一直不停歇,庙内的火把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既然你们都是江湖客,那就按照在下说的去做,至于结果怎样……” 杨岱忽然停下了说话的声音,扭头看向了山神庙的门外,没头皱起突然轻声说道 “有意思,当真有意思看起来倒确实非寻常江湖事,那在下就得管一管了!” 杨岱这低语细不可闻,几人不知道他嘀咕什么,还没问就见他朝前走了几步,又扭过头来,开口说道 “保护好你们自己,外面那个东西交给在下。” 杨岱话音刚落,山神庙的大门却自己让风雨给刮开了,只是雨水吹进来却从杨岱身边划过 夜色昏暗中,旁人看不清楚,可外面的人却看得真切,外面的雨中有三个人,都是一副江湖客打扮。 三人佩刀带剑,看起来像那么回事,但杨岱却清楚,这三个虽是人身,却并非真正的人。 “先生,此事与你无关,赶紧退回来,这些妖人一共三人,个个功夫奇高,我们 抵挡不住的!” 壮年男子焦急的声音传来,似乎害怕杨岱因为一时热血冲动而丧失了小命。 杨岱却摇头道 “无妨,在下自有办法对付他们,诸位只需在里面呆着,不要出来即可!” 杨岱这般说完,就径直迈步朝庙外走去。 其余人听闻这话,哪怕不太相信杨岱能对付的了这几个怪物,可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纷纷躲进了屋内。 杨岱一路走出庙外,见到雨中站立着的三个妖人。 “没想到啊,今日倒是稀奇,我见你一身莹莹宝光,一定是哪位仙府洞天的修行之辈吧,奉劝阁下少蹚这趟浑水,免得惹祸上身!” 三名妖人中,为首的是一名灰衣男子,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岁左右。 另外两人却是穿着短衫,一个是黑瘦矮个的男子,一个则是体型肥胖如猪的男子。 杨岱站在山神庙门前,身上看不出任何神光却雨水自避,外头的三人也有些摸不清跟脚。 “你们是何方妖孽,为何在这里作祟!” 杨岱开口,他眼睛盯着三人,隐隐透出精芒,仿佛可以看穿虚妄一般。 那三人却是一惊,没想到这杨岱居然是个厉害角色,为首的男子沉吟片刻,随后冷冷道 “我等奉主人之命行事,阁下若是不插手,还能保个全尸!” “哦?你们的主人是谁?” 杨岱双眸微眯,继续询问 “呵呵,我家主人的名讳岂能随意告诉你,现在离开,我等可饶恕你这条性命!” “原来你们背后还有人指示,在下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大齐境内作恶!” 杨岱清郎之声想起,这情况试试新招数了。 杨岱双眸中精光闪烁,口中敕令音起,法力随心变换,他轻轻抬起右脚,往地面一踏,好似有一道奇异的涟漪恍惚荡漾。 杨岱看着这三人,陡然喝道 “有请山神现身呐~~~” 一道风卷雾气仿佛应声而现,在庙中地面旋转着升起,那三妖一瞬间瞳孔剧缩。 “请神!快跑!” 为首男子脸色狂变,身形化作鬼魅朝远处逃窜。 其他两个妖魔见状也同样化作残影,飞掠而出。 杨岱嘴唇微勾 “你们跑的掉吗?” 他身形在同一刻一脚跨出,犹如缩地成寸追向其中一个身影,同时右手食中二指凌空画圆,口中敕令音再次吐出 “急急如律令——收!” 霎时间,原本在地面飞奔逃遁的灰衣男子猛然僵住了身躯,他的四肢和身体诡异的弯曲起来,犹如一张弓。 杨岱的身形也如箭矢般激射而来,右手伸出食中二指点在这灰衣男子额头。 同时一股无形法力涌入其中,霎时间,那原本正在拼命挣扎的灰衣男子身体骤然一松,软绵绵的瘫倒在了泥水之中。 连惨呼也未曾发出,死的极为干脆利索。 杨岱的举止速度极快,仅仅眨眼便将两个妖魔制服,剩下的灰衣男子虽然拼命想要逃走。 却仍旧被杨岱追上,施展神通将其拿下。 杨岱看着眼前这两个妖魔,一字一句开口问道 “说罢,你们主人是谁?” 这两名妖魔虽然被擒住,但依旧还是在奋力挣扎,颇为不服,其中那胖妖怪更是破口大骂 “老子不说,要杀就杀,休要多费口舌!” “聒噪~” 杨岱皱了皱眉,抬手在这妖魔身上拍了一掌。 刹那间,这胖妖怪浑身骨骼尽碎,身体也抽搐了起来,最终没了动静。 杨岱目露寒芒,看着另外一个黑瘦矮个妖怪,这妖怪早已吓傻了眼,见到那胖妖魔惨死,更是魂不附体。 “我……我说,我说……” 杨岱淡淡看他一眼 “说!” 黑瘦矮个妖怪咽了咽唾沫,战战兢兢的,准备开口,突然间喉咙滚动了一下,倒地身亡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领仙长法旨 他的脖颈之中有一缕血线浮现,瞬息间整颗脑袋都从脖颈断裂。 杨岱看着他尸首分离的模样,眉头微蹙。 究竟是谁在背后操控着三着这些妖魔? 山神庙门前那阵雾气早已经散去,露出了一个穿着不伦不类的短褂子,全身毛茸茸,面部额头有凸起肉瘤,双臂粗壮如柱的精怪。 此刻这精怪正战战兢兢的站在山神庙门口大气不敢喘一声。 刚才杨岱对付那三只妖魔所施展的术法让它惊惧不已,若非亲眼看到,打死它也不会相信有人能够使用如此厉害的术法。 见杨岱朝自己看来,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赶忙开口,态度极为恭敬的说道 “洪南山山神龚奎参见仙长,愿听仙长差遣!” 龚奎边说还以有些滑稽的姿势学着人拱手作揖,表情十足谄媚。 杨岱扫视了他一番,看来已经把人家给吓到了,也证明自己的请神确实有效。 杨岱没有得便宜还卖乖的想法,随赶忙朝着这山神拱手回礼,温和的笑道 “仙长不敢当,在下今日路遇妖魔袭击,特请山神出手,还望山神勿要介怀,此番冒昧招你前来,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龚奎闻言顿时心里一紧,赶忙说道 “仙长客气了,仙长请说,若能办到必定竭尽全力,绝不推辞。” 杨岱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开始讲述事情原委。 还是想请山神帮忙寻找男孩走失的魂魄之类的。 龚奎听完之后先是愣了片刻,当下开口说道 “领仙长法旨,小神马上就去!” 说完这句,龚奎身形化雾一转,遁入了前方山壁之中。 山神庙内部,壮汉等人众开始到现在都说不出话来,呆呆的望着山神庙门口的变化。 “杨先生……这……这……啊?” 郭二姐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舌头都好似打结了,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刚刚那些对话什么的倒还是其次,真正对庙内众人造成震撼的是杨岱所施展的神奇术法。 他们都是普通武夫,并不清楚这世界上究竟存不存在修行之人或者道士之类的东西。 只是觉得话本评书上常常描写的那些高人、神仙之流,似乎与杨岱的做派很相似。 杨岱召唤洪南山山神前来的场景,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符合了传闻之中神仙的形象,这怎么不叫他们震骇万分? 就算是脑袋被驴踢过的,这会也能想到今晚遇上神仙了吧? 郭二姐甚至感受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仿佛要蹦出胸腔一般。 “杨先生,您……您真的是神仙吗?” 杨岱看着她那惊讶的模样,轻轻咳嗽了两声。 “咳咳,这世上哪里来的神仙,不过是些江湖骗子吹嘘出来的噱头而已,不值一提。” 听到这话,郭二姐心中稍安,可又忍不住问道 “那……刚才您召唤的……” 杨岱解释道 “小道,小道罢了。” 郭二姐听后恍然大悟,杨岱接着说着 “你们公子的魂魄自会有山神找回,无需担忧,等待片刻便是!” 几人闻言再次下意识的望向庙中山神像,那刚刚出现的山神虽然比之神像有一些差异,但总体上而言确实相像。 除了抱孩子的不能活动,其他人纷纷站起来朝杨岱拱手致谢。 洪南山中,一个十岁男童的魂魄在山中穿梭奔跑,后方的山神在后面拼命的追。 “那男童莫怕,我是这里的山神,特来寻你回去的!” “你是妖怪,呜呜呜!” 孩童哭嚎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跑越快。 这孩童的魂魄虽然十分特殊,跑得也是飞快,但龚奎到底是一定程度是一方山神。 在自己的地头上要抓住一个小孩子的魂魄还是没太多难度的。 只见龚奎身影忽闪,眨眼间便窜到了那孩童的跟前。 山神庙中,杨岱和几个武夫大约等待一盏茶的功夫,就见有一团雾气旋转着从山神庙外飘进,缓缓凝聚出龚奎的形状。 另外几名武夫虽然受限肉眼看不见,可杨岱却能看到这山山神手中抓着一个一脸惊恐不断挣扎的小孩。 这山神的脸色在刚出现的时候明显不是很好,只是面对杨岱的时候却换上了一副谦卑的笑容。 将手中抓着的小孩放下,龚奎对着杨岱拱手作揖。 “仙长,这小孩的魂魄我已带来,还请仙长收下!” 杨岱见状赶忙回礼 “山神客气了,多谢出手相助。” 这孩子突然看到这个妖怪向一个温文尔雅男子复命,更看到了郭二姐等人。 心中的惧怕感一下子就低落了许多。 杨岱对孩子的魂魄道 “去吧,魂归肉身,在外头久了不太好。” 山神闻言也赶忙松开手,当然还是做好某种预备,似乎生怕这孩子逃脱一样。 孩子魂魄被杨岱送入肉身之中,顿时睁开了眼睛。 几人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纷纷兴奋不已的朝着杨岱和山神龚奎不断致谢。 “多谢仙长援手,多谢山神大人搭救我家公子!” “多谢仙长和山神大人!” 千恩万谢后,杨岱却只是点头过后,朝着山神招招手一起出了庙外。 庙外天色漆黑,月亮被厚重的云层挡住,空旷寂寥,四周连虫鸣鸟叫都听不到。 山神亦步亦趋在一旁不敢轻易离去,到了外头庙檐处,杨岱语气略带歉意的说道 “今日之事多亏山神大人出手相助,如今日一般多多积德行善,想必会有越来越多的乡人来供奉于你,早登正神!” 山神龚奎赶忙躬身应承道 “谨遵仙长教诲!” 杨岱见状微微颔首,这山神只是忙着恭维,龚奎见识少,不识得所谓请神是什么。 但不代表感受不出眼前这位是真正的仙道高修。 他极少能见到修仙之人,没想到这次真就中大奖了。 自得道以来,他一直窝在地底修行,骤然间感觉到身体好似不受控制,紧接着就糊里糊涂的被请了出去。 这种通天的法力神通,已经超出龚奎的理解能力,对杨岱自然更加敬畏。 现在的他,除了怕还是怕,生怕自己是精怪出身,有哪个仙家看不惯,把自己小命给灭了。 龚奎不由得暗暗庆幸,幸好自己没有伤害这位高人,否则自己的性命岂不是保不住了。 杨岱看这山神明显是被自己给吓到了,也是更觉过意不去,毕竟自己的手段确实是通天的很。 第二百二十三章:道行浅 到了龚奎这个阶段,送他寻常敕令已经作用不大。 天官赐福对神灵效果基本不大,而且这种敕令都是需要耗费大量功德才可施展,若无必要杨岱自然不会随意浪费。 若真以完整天官敕令下去,功德消耗得多不说对其修行也未必是好事。 毕竟这精怪属于正统山水香神灵,虽为妖孽却并非邪祟,与那些只懂杀戮,吞噬魂魄的邪魔外道截然不同。 但上柱香拜一拜吧似乎更不合适,收不收得起不说,总归是让人心里膈应得慌。 “龚山神,这次承情也没什么好回报,不如这样吧,只要你能秉承山神之责义并多多行善积德,他日在下送你一场造化如何?” 杨岱斟酌片刻后说道。 听到杨岱所言,龚奎敷衍着点头道 “小神定不忘教诲,小神定会尽力去做!” 龚奎如芒在背怎么都不自在,就想快点离去,送走这尊大瘟神算了。 说到底这他还是道行太浅太懵懂更没遇上瓶颈之苦,不懂得珍惜缘法,不知道这机会难得,错失此次便再也没有机会得偿所愿。 “恩,那你先下去吧。” 杨岱挥退了山神,山神化为轻雾飘往雨中,消失不见了。 杨岱又走进了山神庙,见杨岱进来,庙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一刻钟后,一群人全都围坐在了点燃的铁盆边,火自然是杨岱生的。 控火术用来点点柴火引盛火势什么的是足够了。 而既然今晚都出这么多事了,杨岱一挥手,将一众男女衣衫上的水汽也一并带走了。 众人顿时清爽许多。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铁盆里的火堆,火光照耀下,每个人脸色都红润了几分,甚至比平时还要好。 “在下懂了,原来是这郭小公子身怀先天火炁,已经有仙道高人欲收郭小公子为徒,那么定是对小公子有过一些预估的。” 杨岱微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着孩子盯着自己听得认真,杨岱遂朝向他笑了笑,继续说道 “也保不准你那便宜师父自己有事需要暂时离开,没想到你们被妖魔盯上了,幸亏遇到在下了。” “杨先生,您的本事大还是我未来师父本事大啊?” 小男孩扬起小脑袋好奇问道。 他倒是聪明得很,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眼前的人不简单,故而称呼先生。 杨岱哈哈大笑,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说道 “你未来师傅的本事肯定比在下厉害。” …… 一夜过去,庙中众人也不知道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山中日头高照,阳光洒落,众人才迷迷糊糊睁开双眼醒转过来。 “咦,杨先生呢?” 众人四处打量一番,却发现杨岱早已不见踪影,庙中空荡荡的,连半点痕迹都找不到了,当下明白那高人应当是已经离开。 “二姐,杨先生昨晚留的仙法会有用吗?万一要是再遇上邪魔妖怪什么的……” 有女子担忧的询问,头一次见到妖邪,三观上的影响还是其次,关键是自身升起的恐惧感,谁都免不了。 他们习了这么多年武,还没在江湖上闯出名头来,就得知山外有山,原来这世间还真有神仙妖魔。 但郭二娘还没说话,孩童郭元齐先嚷嚷起来 “肯定有用的,昨日杨先生用水给我写了两个字之后,我现在不心慌了,也不咳嗽了,也不恶心呕吐了。” 说着郭元齐抓了抓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一副憨厚的模样。 “仙人行事哪是我等凡人可以揣测的,实在不行就按杨先生的建议,一旦公子察觉不对,我们就赶紧往城隍庙躲嘛.!” 壮汉提议道。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一行人收拾收拾,离开前将蒲团归位,然后十分郑重的朝着山神像叩首。 若非他们没有带香火,怕是还要多烧几炷香。 不管如何,杨岱救了他们一命是真的,日后若是遇到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一顿才行。 做完这一切,他们才离开山神庙并合上庙门离去。 杨岱直接走了既是因为留下天官赐福敕令可以保郭元齐一阵。 也是因为在昨夜杨岱就已经看出郭元齐此劫已过。 而昨天魂魄离体的惊心之事,对方那便宜师父定然也定知晓,否则怎么会连夜赶来啊。 正统仙道之流或清心寡欲,或修行积善,或苦修悟道,虽然性格各不相同,但还是少有阴险之辈会算计一个普通孩子。 当然也不排除一些修仙之辈心思阴险狡诈,互相内斗不止。 在杨岱看来反而是好人居多,因为所有修行人的目标只有长生大道。 杨岱既没有和对方打照面的念头,也不想一路上被当高人一样客气对待,还是先走了吧。 果然,在郭家一行人才下了山一个时辰后,天空之上,便有人欲风而来。 来人于风中猎猎作响,脚踏祥云,引得山林中鸟雀飞舞,百兽奔逃。 他赶到时反而觉不出自己那未入门徒弟的气息了,也是顿觉诧异。 他定睛往地上一瞧,发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在路上奔奔跳跳的走,确定是自己徒弟才松一口气。 来人驾风往下,使得地面风势渐起其他人才发现正前方多了一个人。 “你是何人,快保护公子!” 见到陌生人靠近,郭家仆役顿时拔刀,警惕的喊道。 “这不是师父吗?师父我在这里!” 郭元齐兴奋的大喊大叫了起来,随即迈动小短腿跑上前扑进来人的怀里。 来人正是他的师父一一玉虚宫三长老玄藏子 虽说两人仅见过两次面,但是他师父对他极好,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来人身着玉虚宫的法衣,头顶玉冠,赫然是一名仙风道骨的中年文士。 他慈爱的抱起自己的便宜徒儿,抚须笑着,又问明白了其中缘由,当下表情僵了一下。 此人竟然可以请神现身?如此通天的手段就是门内师兄也比不上他。 而此刻早已走出老远的杨岱虽然没看到那修仙之人赶到,但留下特殊手法的敕令却化去了。 杨岱这才知晓应当郭元齐的师父到了。 杨岱回头看了一眼,正巧那个人也与杨岱的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两个仙道之人虽然没有见过面。 但是就这么用识海感应了一下对方,便各自离去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江心独钓 不知不觉时令已是重阳,临州以南的天琅江的某处江畔上,有一艘乌篷小船停在水面上。 船夫正是杨岱,头上戴着斗笠,身上披着蓑衣,手持一根鱼竿,坐在船尾钓鱼。 他就一直坐在船头于这片江段钓鱼,有时在江对岸,有时在江这边,行踪不定。 此处江段的这边是临州,而过了天琅江的另一边,便是岳州地界了。 乌篷小船是与一位老翁租借的,租期为半年,斗笠蓑衣和渔具等物都是免费赠送。 距离小舟往南约十里,就是怒江上诸多摆渡口中大名鼎鼎的状元渡。 相传从前那只是个小渡口,但是曾经有五名参考贡士在那个渡口摆渡去建康,随后高中状元。 这些都是古书上记载,真假无从得证。 但因为状元渡的名气越来越响亮,所以渐渐的就聚集了许多摆渡的人。 对于这种传说到底是真的还是当地乡人自己想出来的,谁也分辨不清楚。 毕竟这样的事情,历代皆有发生。 此时的小舟之上,杨岱依旧悠闲自得的钓着鱼,似乎什么都不放心上。 很多从东边赶考的贡士,大部分都会顺路来状元渡讨个彩头,顺便拜一拜江神,祈求科举顺利。 而这种做法往往会让他们遇见同伴,然后两两结队,一起乘船北归。 杨岱也不急着找敖钦这条老龙喝酒,他都在江畔晃悠这么久了,这老家伙肯定是不在家的。 今天运气好,若能再钓上几条锦鲤,晚上煮汤最是鲜美不过。 听说天琅江的江神并不是敖钦,而是一名女性,名叫敖紫英。 这名字倒是和这位老龙挺搭配的,是不是那老龙的家眷尚未可知。 杨岱也不可能直接去江神庙里传音,万一敖钦没和家人提过他呢,多尴尬啊。 天琅江是大齐境内数得上的大江,位列江河前三甲,前面三条江河分别是澜沧江与怒江和太湖。 天琅江的水流湍急,即使是乌篷小船都要摇晃许久才算安稳。 杨岱的乌蓬小船也被波及了几次,好在没有翻船。 鱼漂虽江水上下浮动,似乎根本没有鱼儿上钩的迹象。 “杨先生,杨先生……” 岸上有人在呼唤杨岱,正是将乌篷船租给他的那个老翁,此时老翁正提着一只篮子向他挥手,篮子里面估计是鸡肉和一壶米酒。 杨岱收起鱼竿,拿起船桨,慢慢朝岸边划去。 那个老翁看到他过来,脸上露出欣喜之色,道 “杨先生,你终于来了!” 他将篮子递给杨岱,道 “这是老汉家里自酿的米酒与寻常肉食,天凉了,不您晚上还是去我们村中留宿吧?” 船靠近岸边,杨岱站起来接过老汉的酒和吃食,点头道谢,道 “老丈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抗冻,乌篷船上可挡雨,前后也可封闭,里头又有被褥,不碍事。” 老汉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乌篷船冻不冻人他还能不清楚? 这大先生温和有礼也有学问,但就是喜欢自个儿找罪受,非要在这江上熬着。 杨岱将篮子交回给老汉,老汉又笑呵呵的问道。 “杨先生今儿没钓到鱼啊?” 他见杨岱船头摆放的鱼篓是空的,随口问道。 “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江底总有蛟龙出没,这么长时间了都还没捉到几条。” 杨岱苦笑了一下,回答道。 “杨先生您又说笑了,这世上哪来的蛟龙啊?得,我先走了,要是晚上扛不住,就请到老汉家里来 住上一夜,老汉这屋里烧着炭火呢,热乎着,保管暖和。” 说完话,老汉转身离开,背影佝偻,显得有些萧索。 杨岱将酒食放下,朝着老汉拱了拱手道 “好,若有必要一定会前往,老伯走好!” 老汉也拱了拱手,再紧了紧衣服转身离开。 这大先生看起来是真的不怕冻,不过人倒真的是个好人,租钱给的足,还帮他写过一封家书给远在千里做官的儿子。 只是他这么折腾,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目送老汉离开之后,杨岱坐回了乌篷船上。 天琅江上少有花船,当然也可能是季节原因,这里风平浪静,连一叶扁舟都没有,更别说画舫了。 杨岱先拔开酒壶的塞口嗅了嗅,再抿了一口酒,有些浑浊,但滋味还行,比他平时喝的果子酒强些。 他将酒壶扔在旁边,又吃了一口鸡肉,然后伸了个懒腰,继续钓鱼。 他刚才钓鱼的地方是江心,周围除了江面上吹过来的寒风外,其实并不冷。 也就这么一会,天琅江江底居然又有一条模糊的黑影游过。 这条黑影的速度极快,像是游蛇一般迅猛灵活,而且似乎有意识一般的避开了杨岱,径直朝着江心而去。 杨岱眼睛微眯了起来,今天路过的蛟龙也太多了,都说浅水难出蛟龙。 可即便是大江中也不见得有,就算有也不会多,而且常年懒散不愿意动弹。 但这条黑影明显就不一样,它的速度如此敏捷,显然是有修行在身。 不过好奇归好奇,杨岱不敢拦下一条蛟龙询问,以他这点道行可能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都传蛟龙之属脾气可都不太好,杨岱可不想自找麻烦。 天琅江江底下,一条蛟龙扭动着身躯在水中游动,长约几十丈,通体漆黑,身上鳞片细密光滑,泛着幽蓝色的光泽。 这是一条墨玉般的蛟龙,余光瞥见水面上波浪荡漾中的那些杂鱼,不禁嗤鼻,觉得脏。 突然之间,它感应到了什么,顿时停下来抬头望向水面上,却见一艘乌篷船停在水面之上。 它总觉得小舟上的人在看自己,随着它越游越近,发现对方的面部也始终朝向自己这边,并没有丝毫惧怕的神色。 蛟龙心中一惊,立刻调整姿势,准备加快速度离开。 “此人看上去就是一个凡人,并无任何神光显现……难不成是错觉?” 蛟龙想了想,再次看去,发现小舟上的人自顾自喝着酒,并未再看向自己,似乎真的是自己错觉。 不过这一瞬间的功夫,蛟龙已经游远了。继续向前游去。 不日便是真龙大寿,四方水族只要能搭上点关系的,都渴望来参宴。 这条墨玉般的蛟龙,自然也不例外。 第二百二十五章:真龙寿席 杨岱看向水底,方才又是一条蛟龙游过去了并且直觉还挺敏锐,他不过多盯了一会,好似就被对方察觉到了。 在小舟以北一百里左右的天琅江段,江面之宽超十数里,有山环绕而成。山高千丈,云雾缭绕,如同仙境。 江岸两旁,更是修建了许多亭台楼阁,江水之深更是难以估测。 而就在这江水之底覆盖着一层蒙蒙的结界,有一片恢弘如宫殿群落,隐约可见。 那是正是天琅江江神水府所在,也算是一处龙宫。 因为常年被结界遮掩,使得外人很少知晓。 此刻龙宫内热闹非凡,水族精怪匆匆忙忙穿梭其中,忙着扛鼎抬屏,或者铺设红毯迎接宾客,摆放瓜果糕点。 正殿内正有一男一女在那边交谈,男子身着蓝色长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气质飘逸,给人一种出尘的感觉。 而另一位女子衣衫样式同男子相差不大,面容精致,却带着冷淡,眼角眉梢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女子的挽着飞天髻,斜插着碧玉簪,白皙柔嫩的肌肤晶莹剔透,额头之上有一个奇异的胎记。 她坐在椅子上,目光扫视周围,带着些疑惑 “怎么这么久了,爹还没来,莫非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耽误了?” “谁知道呢,咱爹说要去请一位朋友来参加他的真龙寿宴,一年前就出发了,英子你说会不会是咱爹丢了?” 男子轻轻摇晃着手中杯盏,饮了一口茶水后,随意问道。 女子闻言,黛眉微蹙,但还是轻声答应 “应该不会吧,也不知道爹的朋友究竟是谁,竟然能让爹他老人家亲自去请,这面子也太大了!” “英子,咱爹的朋友你就别管了,我听说最近几年,咱爹收获不小啊,他老人家能有今时今日,与他交好之人肯定也有不凡之处,你就放心吧。” 男子嘴角含笑,看起来很平易近人的样子。 他叫做敖瑞,乃是天琅江龙子。 而女子名叫敖紫英,则是天琅江江神娘娘。 两人相互诉苦间,又有夜叉踏入殿内禀报道 “禀告江神娘娘,千钧湖河伯罗三爷携其孙女来贺寿了。” “千钧湖罗三爷吗?倒是稀奇,他竟然也舍得让孙女出来走动!” 敖紫英美眸闪烁,露出一丝兴趣。 敖瑞看着她这幅模样,忍俊不禁,伸出手捏了捏她的琼鼻 “英子,你就不怕把人家吓跑了?” “哼,你懂什么,我这可是在为你物色合适的媳妇儿,那小丫头虽然比较娇蛮了点,但至少还是个雏,你赶紧娶回家,省的浪费时间。” “……英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不成?我堂堂天琅江龙子,要找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敖瑞脸上有些尴尬。 “行啦行啦,赶紧的,人都来了,你也去招待下,免得怠慢了,我在这里等爹。” 敖紫英挥了挥手说道 敖瑞站起身来,朝着殿门走去。 “嗯,好好招待,若是敢欺负人家小姑娘,我饶不了你。” 敖紫英叮嘱了一句。 敖瑞满脸黑线的朝着门外走去,嘴里嘟囔着 “你说这话亏不亏心,哪一次不是你先欺负我?” 敖紫英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实则是神念覆盖水府,查看筵席各种事物的筹备情况。 期间又有夜叉或者其他水族前来报告,都是关于哪一方有头有脸的人物前来。 ………… “杨岱啊杨岱,我寻你这么多年你跑哪去了?” 此时云州上空,敖钦驾着一朵五色祥云在天空中急速飞驰,有些哭笑不得。 寻常都是人寻他,哪有如今他寻人的道理? 而且还死活找不到。 杨岱喝完了酒又将鸡肉吃完,嘬了嘬手指头,看着看边上的鱼竿,今天这情况似乎是不太适合钓鱼了。 就在吃完鸡肉的这么一会儿,又有几条大鱼从江底游过。 黑黝黝的背影看去虽然没蛟龙大,但也是体型硕壮。 杨岱视线望向北方,这么多水族都往那边赶,肯定是天琅江某处出大事儿了。 只是看路过水族都是不紧不慢,显然是没多大事情,也让他松了口气。 “看来是我想多了。” 杨岱摇了摇头,水族精怪汇聚之所,凡人好奇心再旺盛也还是不要去深究的为好,否则必遭祸端。 不知不觉间,天气变得越来越冷。 杨岱有些无奈的将鱼竿提起来,看看完好无损的鱼钩,他叹息了一声 “哎,今天恐怕是白忙一场了,这鱼算是没法钓了。” 杨岱算了算,从他这边经过的水族精怪差不多有几十波了。 整个大齐都没多少妖怪,更不用说道行不低的了,杨岱怀疑这些精怪是不是从荒州那边过来的? 正这么想着,杨岱冷不丁的心头一凛,转身才发现江边已经站了一个人。 来人还是那副模样,身着圆领袍,腰系一块羊脂白玉佩,双鬓花白,一头白发梳的笔挺。 “杨先生的雅兴还是这般好,竟在这里钓鱼,不知道杨先生在这天琅江中钓上来了几尾?” 白发老者正是敖钦,他看着杨岱,语调缓缓,杨岱赶忙朝着老者拱手作揖道 “敖老先生,莫怪在下不去拜访您,实在是在下脱不开身。” “无妨无妨,哈哈哈哈哈,老夫找了先生很久,原以为此番先生要缺席了,看来先生在这里等候我多时了,不知先生可准备贺礼?” 敖钦爽朗大笑,随之开口问道 杨岱有些发懵,尴尬的开口说道 “呃,敖老先生,什么贺礼?” 敖钦这条老龙也不介意,捋了捋胡须,继续笑道 “玩笑话罢了,先生能专程来给老夫贺寿,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老夫岂能不兜着?走走走,随老夫前往天琅江水府吧!” “原来今日是敖老先生过寿,不过水族宴会在下一介山野闲人去了反倒不妥当,不如改日,在下亲自登门祝寿,送上厚礼?” 杨岱迟疑片刻,婉拒道。 “呵呵,老朽寿诞不过寻常之举,何须这般见外,既然来了便是缘分,就跟老夫走吧。” 敖钦却并未在意杨岱的推辞,只是依旧邀请道,他找了杨岱四年多,到底也是有些郁闷的。 这会哪会给杨岱任何找借口的机会,,他对于杨岱可谓极感兴趣,哪能让他离去? “敖老先生,这……” 杨岱仍有顾忌。 “走吧,不用推辞了。” 敖钦摆了摆手,手一挥,小船一震,就直接往水面下沉去。 杨岱差点没坐稳,反应过来的时候乌篷船已经没入水下,于江底朝着北方行驶而去。 杨岱急忙行了一道避水诀,这才不用呼吸。 他看着敖钦淡定悠然的表情,忽然感觉,这条老龙似乎不像传言之中那么古板。 不过这么一耽搁,乌篷船的速度就渐渐快了起来,周围水流激荡,掀起阵阵涟漪,但是乌篷船里却没有进水。 第二百二十六章:开宴 他看着敖钦淡定悠然的表情,忽然感觉,这条老龙似乎不像传言之中那么古板。 不过这么一耽搁,乌篷船的速度就渐渐快了起来,周围水流激荡,掀起阵阵涟漪,但是乌篷船里却没有进水。 小舟在水底穿梭,杨岱见到水中诸多水族从旁边游过,抬头便能在昏暗中看到上方泛白的水面光线,这种视野的感受和在陆地上截然不同。 杨岱有些无奈的看看身旁站在船头的敖钦,苦笑道。 “敖老先生,您这是请人啊,还是硬把我绑架过去?” 敖钦转头,脸色平静 “杨先生不要误会,老朽是真心诚意想要请先生赴宴的,先向杨先生告声罪了,委实是先生行踪太过飘忽,老朽寻你许久都不得其所,只能出此下策了。” 杨岱闻言摇头失笑,看来这老家伙确实将自己寻的紧啊。 不过他也懒得解释了,拱了拱手说道 “好,那便叨扰敖老先生了。” 敖钦听闻这话顿时松了口气,他想了想继续说道 “先生请放心吧,寿宴所能赴会者多少还都算得上安生修行之辈,不至于闹出乱子来,先生只管尽管享乐即可。” 杨岱闻言微微点头,看来这个敖钦虽说脾性古怪,但是做事情还算谨慎,他也不再担忧了,只是闭目养神。 敖钦余光看看船舱内的剑匣,尽管毫无特色,但是他的眼睛深处却闪过一抹精芒,随后又恢复正常。 这剑匣子里面放着的肯定是一柄仙剑。 水下世界广阔无垠,各式水族繁杂,各有特色。 杨岱与敖钦两人一路聊着天儿,不知不觉已经抵达了水府附近,敖钦伸手指了指远处,笑着和杨岱聊着。 小舟在水底自然是十分引人注目的,更是引来了巡江夜叉。 不过夜叉一见敖钦站在船头,不敢说什么了只好放行,他也不敢拦。 乌篷船就这么直接开往水府主殿,而龙子敖瑞与天琅江江神娘娘敖紫英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参见爹爹!” 兄妹俩齐齐对着敖钦行礼。 杨岱则在一旁打量着这两位,兄妹两人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衣着都如出一辙,唯独腰间各挂着一块玉佩不同罢了。 实话说随着进入水府,杨岱如今的道境也免不了有些紧张,毕竟谁也不清楚里面究竟藏匿着怎样的妖物,他自然不愿意轻易涉险。 不过敖钦显然早就料到杨岱的反应,只是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杨先生莫慌,这是我的两个儿女,一个叫敖瑞,另外一个叫敖紫英。” 此时敖瑞与敖紫英才发现船上竟然还有一个人,此人头带斗笠披着件蓑衣,蓑衣下应该是一件普通的袍服。 关键是周身上下并无神光显现,也无其他神异之处,除了额头之上有一道细痕之外。 与寻常人类别无二致,因此两人倒是没有太过警惕,反而饶有兴趣的盯着杨岱打量。 “原来这便是爹爹常说的那个杨先生吗?果然很有趣呢。” “比我想象中的要年轻一些,我还以为是个糟老头子。” 敖钦闻言笑着点点头,然后对杨岱介绍道 “杨先生勿怪,他们年纪尚幼,说话难免不过脑子。” 杨岱微笑摇头 “不妨事,在下自然不会计较的。” 敖钦见状微微颔首,下了船,进入水中。 杨岱伸手摸了摸船外的清水,解下蓑衣摘下斗笠,也一步跨了出去。 水府内的水质显然极为特殊,杨岱有避水术,感受不到多少水中阻力,然而在这水中行走却仍旧让他颇为吃力。 脚掌踩在水面上仿佛未落到实地一般,沉重的感觉令他忍不住皱眉。 “杨先生,小女敖紫英尚是蛟龙之身,也是这天琅江正神,神位只是辅助之用。” 敖钦的语气温和,又开口说道 “我长子敖瑞,也是蛟龙之属,你们两个愣在那里干什么,快向你们的杨伯父问好。” 两人见到父亲开口,急忙回过神来,立刻恭敬的弯下腰去行礼,同时说道 “见过杨伯父。” 杨岱见状急忙摆手道 “两位客气了,在下可不敢当,快快请起,在下杨岱,一介山野闲人罢了。” 敖钦一挥手,小船便自己驶向一边,那层笼罩的气泡却始终不散,使得船舱内的被褥等杂物滴水不沾。 而剑匣也飞到杨岱背后自行的挂着,兄妹两人这才瞧见,杨岱身后竟然还有一个剑匣子。 “杨先生请吧,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晚便是寿宴,还请杨先生赏脸,尝尝这天琅江里的特产。” 敖钦邀请杨岱,三人便踏上了前往水府主殿的台阶。 主殿金碧辉煌,一排排座椅整齐排列,最前端乃是一尊巨大的真龙雕塑。 高约数丈,浑身晶莹剔透恍若水晶制作而成,栩栩如生,让人望而生畏。 主殿之中,一名名宾客坐满了座位,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看起来热闹非凡。 杨岱不清楚这种场面有什么讲究,看起来似乎敖钦是不打算讲究的。 他一个外人被安排在了正殿主坐右手侧,往下便是敖紫英,左侧是敖瑞。 每当有宾客入席,第一件事是向敖钦贺寿,第二件事就是盯着杨岱看。 杨岱一概不予理睬,任由他们打量。 大约是晚间酉时,宴会开始前夕,场内视线有大半都聚焦在了杨岱身上。 杨岱只能低着头,装作认真喝酒,不与众人打招呼。 在做的水族精怪道行都不低,无一人看出杨岱的虚实 “这家伙是谁?” “好像不是我们水族的人,看起来不像是来祝寿的,不会是什么奸细吧。” “嘘,噤声,小声点,我刚才可是听到敖老先生提及杨先生的。” 在所有水妖的眼中,此时的杨岱就跟一个凡人没什么区别,出现在这种场合,显得格格不入。 所幸这极度尴尬的时刻也就那么一小会,等各殿宾客全都入席,主殿外,有夜叉举起钢锤砸向龙鼓。 咚~咚~咚....... 洪亮的钟鸣声传遍四方,震撼灵魂,整个水府都为之颤动。 而就在钟声响起的刹那,水流荡荡,朝着两侧冲去。 “开宴~~” 无数水族托着精致的美食游向主殿,杨岱前游过一条章鱼,触手摆了四五盘菜肴,一个个看起来就让人垂涎欲滴。 第二百二十七章:纸人巧术 有趣的是居然还有热菜,每道菜上似乎都有薄薄的一层气泡,看得出里面的食物很新鲜,做法更加考究技巧。 桌上的筷子上也镀上了一层气泡,这样吃饭才不会把口腔弄脏,而且可以随意夹取食物,方便快捷,不用担心被其他的鱼类碰到。 场上宾客大多是人形,但也有些或是犄角或是鳞爪的奇怪生物。 比如身材巨大,体长至少二十米的鲸鱼头人,浑身漆黑,背部却有着金色斑点的鲨鱼头人等,甚至连鳄鱼头人也有两三头。 老寿星敖钦举杯面向所有人,口中发音声如洪钟扩散整个水府 “多谢诸位前来祝贺,我等共聚的机会不多,共饮便无需拘谨,窜桌攀谈三五成群的都可以,但莫要影响到宴席的雅兴,否则老朽定不饶恕!” 敖钦说完举杯将酒水饮尽,众人纷纷举杯喝酒只,杨岱饮酒的时候,却有敖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杨先生少喝点,切莫贪杯,老朽私藏了好几壶仙酿,待会儿再与你细酌。” 杨岱闻言微笑用回音术回应道 “多谢敖老先生,今日能见识龙宫盛宴,此行不虚啊。” 两人交谈之际,忽然间,一位喝醉的鲨鱼头人站了起来,拿着酒壶,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杨岱的身边,一身酒气得看像杨岱问道 “你区区一介凡人,不知道究竟有何神通,竟然能得到龙君青睐,露几手给我们耍耍呗?” 杨岱看向那人,却是一名满脸横肉,眼睛鼓突的凶恶大汉。 他身高近两米,全身肌肉块块凸起,腰围粗壮的堪称恐怖,双臂裸露在外面,皮肤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硬壳,仿佛铠甲般坚固。 鲨鱼头人的话语刚落,周围便立刻响起许多附和的声音 “对呀,让咱们看看龙君请来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没错,小子,展示一番,让咱们瞧瞧你的本事。” 敖钦皱了皱眉头,正欲开口制止,杨岱却摆了摆手,阻止了敖钦。 “既然各位想看,那么在下就献丑了。” 杨岱端起酒杯,轻轻啜饮了一口后,广袖一抖,落下几张符纸,又要了一柄剪子,三下两下,把符纸剪出女子模样。 “去!” 杨岱对着剪纸轻轻一吹,薄薄的纸迅速膨胀,化作四个唇红齿白、娇俏玲珑的妙龄女子,一个个衣袂飘飘,宛若仙子。 她们一出现,原本喧嚣吵闹的水晶宫顿时变得安静了下来。 无论男女皆呆呆望着她们,眼珠子转动,不停打量着,嘴巴张的老大,久久难以合拢。 纸人们娇笑着抖动水袖,绕着众人盈盈旋转,轻歌曼舞。 “在下区区小术,献丑了,以助酒兴。” 杨岱淡淡地说道。 “这……真乃神技也!” 有鲨鱼头人震惊喊道。 “太美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漂亮的女子。” 又有海妖痴迷的感慨道。 “这哪里是小术,分明是天术啊!” “……” 众人议论纷纷,看向杨岱的目光越发敬畏。 敖钦眯着眼,眼缝中闪烁精芒,他自是看得出这纸人绝非寻常术法。 不仅能够幻化成栩栩如生的实体,而且还有着灵性。 可以说,纸人的灵性已经接近于实质,这种术法已经超越了普通的法术。 这样的术法已经算得上神技,胜在实用。 宴会气氛也热烈起来,杨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受关注度降低不少。 “杨伯父,冒昧问一句,您背后的那把剑里装着的是仙剑吗?” 敖紫英朝一旁杨岱小声问了一句,声音中带着丝丝疑惑。 “算是仙剑。” 杨岱礼貌性的回了一句。 妖族极少注重外物,况且有灵性和成灵更是两个概念,在真正仙道高人眼中,这些东西不过尔尔罢了。 敖紫英听到‘算是’这个词,眼眸猛然睁大,呼吸急促,心跳如雷。 她虽为蛟,但却是半蛟,只因为资质差些,修炼数千年依旧只是蛟龙,距离成为真龙仍有很远一段路程。 即使是她这么多年来也没有见过几个仙家宝贝,更别说是传说中的仙剑了。 据她所知,除了道门上三宗之一的玉虚宗里才可能有着仙人留存的仙剑吧。 想到这里,敖紫英看向杨岱的眼神顿时炽热起来,继续询问道 “杨伯父和我爹是怎么认识的?难得他硬要请你来这么,这么多水族精妖,以伯父的身份,怕是没有这么容易答应吧?” “这个嘛……” 杨岱犹豫了片刻,并未直接回答,反而说道 “确实有些不适,在下这一来,自觉就分去了你爹这老寿星近半的注目,你如果吃饭一堆人盯着你,能不别扭吗?” 这话倒是让敖紫英愣住了,她仔细观察了杨岱几秒钟后,忍不住噗嗤一笑,掩饰尴尬道 “杨伯父果然幽默,哈哈哈……” “至于认识,也就雨中巧遇闲聊了几句,分食了几粒枣子而已,没什么特殊的。” 杨岱谦逊道。 “就这么简单?” 敖紫英诧异的望向计缘,后者也是笑了笑道 “就这么简单!” 说完杨岱就专心对付佳肴了,在水中吃菜还是这辈子以来头一遭。 筷子才碰到肉丸,顿时有气味弥漫开来,杨岱不由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陶醉似得品尝了几口。 “嗯……这肉丸煮的得很好,筋骨酥软,香滑入口。” 杨岱赞叹着,不过他也不至于失态,慢条斯理的享受着宴席。 再倒一杯壶中酒则差不多也是如此,细品之下,酒水清澈甘醇,带着丝丝甜味,回味无穷,杨岱只是浅浅喝了一小口。 便感觉丹田内的炁增长了一些,可惜这酒不多。 宴会上觥筹交错的同时宫殿内奏乐则都是水钟奏鸣,悠扬乐曲配合场中舞姬翩跹起舞,让众宾客沉溺其中。 杨岱也颇有耐心的欣赏着,不知不觉,酒过三巡,杨岱的脸色已经渐渐泛红,但他却始终没有醉意。 也有人壮着胆子举杯单独向敖钦敬酒祝贺,敖钦来者不拒,谁敬酒都喝掉。 一旁,敖瑞也被敖钦拉到身前敬酒,杨岱则坐在角落里一边欣赏歌舞一边吃着桌上的菜肴,倒是悠哉。 而敖紫英小声的向杨岱介绍每一位前去敬酒之人,有各水泽湖神河伯,也有海妖。 第二百二十八章:仙人问道 敖瑞身边已经有四五个水族化形精妖聚集在那边喝边聊,时不时还会拿眼睛瞟一瞟这边。 “瑞殿下,龙君那里我们不敢问,您赶紧和我们说说,那位坐在江神娘娘身边的人是谁?” 一个中年美髯男子拉着敖瑞坐下,几名妖族围绕过来。 他们虽然不知道杨岱的来历,但从刚才敖瑞对杨岱的态度以及敖瑞现在的表情来看,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所以想要从敖青嘴巴里打探出一二。 敖瑞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喝酒夹菜的杨岱,同殿内莺歌燕舞格格不入。 也就偶尔自家妹妹同他举杯相庆的时候露出笑容,其余时候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敖瑞又看向自己父亲,发现自己的父亲的目光不在这里,这才与几位关系较好的友人说道 “此人名叫杨岱,自称山野闲人,不清楚洞府在何方,是家父四年前新交的好友,只是行踪极其飘忽,家父为了寻他赴宴,花费了四年 “家父对他颇为推崇,说此人乃是隐世的高人,是真正的仙道高修,若非如此家父也不会邀请他来参加宴席!” 敖瑞轻描淡写的把事情说完后,便闭口不言了,精怪们面面相觑,有些不可置信。 “殿下可知此人道行深浅?” 有一名长得十分俊俏的女妖凑到敖青旁边低语询问。 “我哪能知晓?不过家父说此人道行高绝,连家父也自愧弗如,家父让我们称呼他为杨伯父,你们觉得呢?” 敖瑞眨眨眼,反问众妖。 众妖听了敖瑞的话更是惊讶了。 连龙君大人都自叹弗如,那岂不是比龙君都厉害? 众妖心中暗忖,再次偷偷瞄了一眼杨岱, 虽然依然感觉完全像个凡俗先生,可越看越觉得深不可测,尤其是他那双眼睛。 似乎能够将他们的魂魄都摄走,令他们心里发寒。 敖瑞估计今天喝得也有些多,朝着几人悄悄招手示意附耳过来,小声说道 “你们啊,集中注意力保持灵台清明,然后仔细瞧那人的背后剑匣,仔细看看剑匣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听到敖瑞如此提醒,几位水族精怪也就沉下心来再次细心注视杨岱身后剑匣。 细瞧之下,在剑匣里面静静的躺着四柄长剑,这四柄长剑虽无剑意流动却仍给众人带来强烈压迫感。 这一刻,众妖恍惚间觉得那剑匣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山岳镇压在他们心头。 “这……这是何物?怎会如此恐怖?” 有妖惊骇失色,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噤声。” 敖瑞脸色微微一变,急忙伸手阻止,然后再次小声叮嘱道 “这剑匣里面装的可能是四柄仙剑,开宴入席前夕,父亲私下说过一句,若四柄仙剑一旦出鞘必定见血封喉!” “嘶!” 众妖闻言齐吸一口冷气,纷纷用惊惧的目光望向杨岱的背影,再也没有丝毫邪念。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这名杨姓先生是什么道行已是呼之欲出。 “这……这……难不成真的是仙人?” 敖瑞的几名好友心中震撼不已,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懂了一丝忌惮。 不过转而又释怀了,能与龙君交好定然是心思澄澈之辈,肯定是不会歧视妖修的仙道真人。 这就让在座其中几名妖族动起了别的念头。 看其中几人眼神闪烁,敖瑞像是了解他们在想些什么,当下开口说道 “呵呵呵……几位莫不是想求一求那仙人指路?” 所谓仙人指路,乃是指妖魔精怪遇上真正意义上的道妙真仙之时,能问道一番,并得到指点的代称。 若能成则对今后修行大多会受益匪浅,比较出名的便是黄鼠狼拦路,狐狸拜月,刺猬过车马关等事例。 实际上越是此类高人,就往往越属于好说话的范畴,心情好的话指点一句也不是不可能。 甚至有时候直接送上法宝丹药也是常事。 毕竟这种人很少愿意去跟普通妖魔鬼怪斤斤计较,除非他们惹怒了对方,或者做了什么太过分的事。 但若是平日里遇见一些特殊情况,这些人也未尝不会出手帮助一把。 化形不是妖物终点,确切的说只是一个开端,算是有了一个更好的修行基础。 却不代表之后的修炼速度就快,最主要的还是需要靠各种机缘。 譬如悟性、功德、亦或是机缘巧合下获得某种奇遇。 敖瑞的几个好友原本并没有想过找真人指点,因为他们认识的高人寥寥无几。 且大都是早已作古的,根本指望不上,即使遇见也未必会帮助他们。 可如果真是遇见真正的仙道高人,那结局可就截然不同了。 一般的高人脾气都不错,若真能问道一番收获也许比苦修千年来的实在。 所以哪怕道行高的妖类,有机会且若没冲突的情况下,也是希望问一问道的。 只不过妖类道行深浅不同,眼中的仙人自然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未化形精怪眼中的仙人,对于一些大妖则可能屁都不是,但这杨岱显然不是这些未化形妖类眼中的仙人。 众妖都是聪明人,略微一思量,便想到了一些东西,顿时明白了杨岱的地位。 敖瑞几位都不说话,也是略带严肃之意的说道 “我劝诸位先消了这个念头,以后你们有缘法遇上自会有机会得到指点,不过我劝各位还是先享受一下寿宴为好。” 敖瑞话音落下,几人心头的火热也慢慢熄灭,重新变成了恭敬谦逊。 众人心里都清楚,敖青说的没错,毕竟现在是龙君寿宴,贸然唐突上去反而不美。 他们各自打了一个哈哈,又喝酒享乐去了。 过了这么久却没见到龙母,让杨岱略有好奇,但这种事人家不说他也不会问,所以继续坐在原处喝酒吃菜。 杨岱的注意力除了欣赏歌舞和吃东西,有大半其实落在主殿角落的一个美妇身上。 美妇神色孤僻的坐在那,只是自己饮酒,既不吃菜也不理睬任何人,只是默默喝酒,不时抬头,目光茫然空洞。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衣服,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胸前饱满挺拔,腰肢纤细柔软,两条玉腿笔直诱惑,曲线极其迷人。 美妇一举一动皆带着魅惑风姿,让人忍不住怦然心动。 偏偏她周围一米内始终弥漫着一股冰寒彻骨的冷漠气息,令人不敢靠近。 第二百二十九章:道心叩音 杨岱看她不是因为她独特,而是杨岱认得这人,这位便是泉南江江神,名叫柳溪。 这老蛟道行在主殿之内可以说是数一数二了。 两次化龙失败的抑郁之情直接导致她自闭,性格孤僻,甚至不愿搭理人。 身旁的敖紫英今天的任务就是照看着点杨岱,自然是十分留意这位杨伯父,顺着她的眼神就搜到了那柳溪。 “杨伯父认识那泉南江江神?” 敖紫英这么问了句,杨岱想了想好歹也上过香,说认识好像也没啥问题,也就点了点头,说道 “听说过一些关于她的传闻,不过这还是头一次见。” “化龙艰险,她就是我等蛟龙之属的前车之鉴,真要到了这般田地,我肯定比死还难受。” 敖紫英这是有感而发,俗话说越老越精,虽说她现在还是一个少女,但是还是恐惧死亡,尤其怕被雷劈。 杨岱能看到敖紫英气机的变化,这心境可不太对,到底是友人之女,不如鼓励一番,笑呵呵说道 “世人皆知化龙艰险,皆贪真龙自在,世间事两难全,凡尘如此,修仙亦如此。若是不化龙,终究无法长生,你若想永远活下去,就必须放弃一些东西……” 杨岱说着,忽然停顿一下,眉毛微挑,望向柳溪。 敖紫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角落中,那位泉南江江神依旧在喝着闷酒,杨岱继续说道 “这老蛟心气是盛的,只是用错了方法,在下看来,江神娘娘若是连挑战之意都没有,那才是最大的悲哀。” 杨岱说完这话,敖紫英略带诧异的望向杨岱,似乎没料到他会跟自己讲这些。 “杨伯父,那这老蛟还有化形成龙的机会吗?” 敖紫英对此事极其关心,急切的追问道,眼睛亮晶晶的。 “机缘未到罢了,不过这化龙之路并非绝路,各人各有各的手段,或许还是有转机的。” 杨岱摇头笑了笑,他也希望这老蛟能再试一试。 敖紫英听完他的话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化龙这件事情对她极为重要,蛟龙之属只能活千年。 如今她已经九百来岁了,若是在寿元将尽之际不能成功渡劫化龙,那她的结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杨岱看了看她,大致能明白这敖紫英的内心想法,开口说道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那老蛟道行虽深,可两次化龙不成鳞甲尽落,可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你觉得她会不会拼命呢?” 杨岱语气很平淡,似乎随口一说,却又仿佛蕴含某种深意。 果然,这话引起了敖紫英的注意。 敖紫英双眸闪烁,喃喃念叨着“道行尽失、鳞甲尽褪”几个字。 她忽然眼睛一亮,肯定的说道 “怕是绝对会去试的吧!” 若真有再一次机会,并且还是不成,这老蛟下场就肯定是一个死了。 “呵呵,想必江神娘娘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那么在下就明说了吧,江神娘娘并不差在那里,只差心气和胆魄了。” 杨岱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这一刻,敖紫英脸上浮现出一抹恍悟之色,杨岱也品出味来了,这敖紫英未必真的是怕死,只是她缺乏勇气,不敢尝试罢了。 很可能是父辈威势太盛,使得她从小养成的习惯,遇事就先退缩。 这样的人,即使化龙了也未必能成功,当然,这些话杨岱不能说破,他也只是点拨一下而已。 “多谢杨伯父指教,侄儿记住了。” 敖紫英开口说道,杨岱嘴角似乎若有若无带着笑意,语气比刚刚轻缓很多,继续问道 “真龙的女儿不好当吧。” 敖紫英微微一愣,长久以来,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点,此刻被杨岱一提醒才回忆起来。 原本清丽脱俗的脸庞浮起一丝苦涩。 她有种直击心灵的共鸣感,使得龙女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敖紫英下意识的望向自己父亲,却发现敖钦似乎也在留意这边,她赶忙低下头去,心绪乱作一团。 “这样吧,你叫我这么多声伯父,在下也不妨教你一点小东西!” 杨岱忽然露出笑容,敖紫英听到这句话后立马抬头望了过来。 敖紫英这情况,完全就是心态出现了问题,熟人说一千道一万或许效果不会太大,反倒会适得其反。 唯有让她亲自体会了,才能慢慢走出阴影。 所以杨岱决定帮她走出这个误区,身有仙剑在侧,又令真龙找寻四年。 这样的人说教你一点东西,简直是莫大荣幸。 敖紫英的双目瞬间就泛出光芒,兴奋的盯着杨岱,期待他能说出什么惊艳的东西。 “你看着我!” 杨岱伸手朝着敖紫英示意,同时开口道。 敖紫英乖巧的抬头望着杨岱,眼中满是崇拜和期盼。 杨岱没有把自己摆的很高的想法,他想做的不过是帮敖紫英做一次道音叩心而已。 杨岱的道行虽然没有到达能助人叩心的程度,但敕令与天眼在,效果只会更加显著。 只是他没想到敖紫英这丫头居然这么配合,杨岱还没有开始呢,她就紧张兮兮的看着杨岱,似乎害怕杨岱突然发飙一般。 “放开识海,闭目入静,扫清灵台!” 杨岱额头上的天眼张开,散发出濛濛神光,声音带上一丝丝敕令,在声乐嘈杂之下旁人根本察觉不出任何异常。 敖紫英不疑有它,按照杨岱的吩咐做了,自然而然就扫去杂念,闭目之后只见灵台一片光明。 一股强横的波动从杨岱身上爆发出来,敖紫英灵台中仿若真有一片山河化出,甚至敖紫英也成了一条蛰伏某处水泽中的蛟龙。 大音希声! “你看那前方稻田山川江河,数百年修行只为此时,你道行已成,此刻正是走水之机,还不快去渡雷劫?” 杨岱声若洪钟,一言激起千层浪。 敖紫英灵台中,一切都显得更加真实起来,天空暴雨雷鸣不断,身边有一座巨大瀑布垂流。 周围有群峰峻岭,湖泊大泽,还有一座城池。 “不行,前面有城池,我不能进去!” 敖紫英脑袋一偏,拒绝了杨岱的提议。 “呵呵,你若是不愿去渡劫,便躲在这里,迟早是个死,你自己选择!” 杨岱说完,不再理会敖紫英,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份冥想居然有这种效果。 敖紫英怔怔地漂浮在天空之上,良久后,她咬了咬牙,眼前山峦仿佛代入敖紫英心中的无穷压力。 有真龙之父威势和期盼,有自身的种种担忧压抑,使得山峦愈发为巍峨。 而她就像站在了山脚,仰望着山顶,却没办法攀爬。 “去吧!” 耳边传来杨岱鼓励的声音。 螭蛟几次欲退缩,甚至动了改道的念头,但每当这一刻,大雨仿佛更凶。 那些城池本就已经发了大水若是在因为她而毁于一旦…… 敖紫英终究没有迈出最后一步,她一咬牙,毅然冲向前方。 第二百三十章:这礼重了 一旦蛟龙改道,无数生灵便会溺毙,而且敖紫英很清楚自己不能回头,一旦退却,将再也没有勇气踏足此地。 所以哪怕知晓这里可能充满危险,她还是义无反顾的朝前方游去。 风雨飘摇,山林间的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但敖紫英丝毫不惧,只是拼命朝前游去。 撞山而行不过化龙更艰难一些,本就已经如天堑鸿沟的两座山脉变得更加难以跨越。 好似有什么阻碍,让人感觉到窒息般的沉重。 她奋力的挣扎着,想要破开桎梏。 但不论如何,都做不到。 事情有些朝着失控的方向走了,或许是今天聊了老蛟的惨状。 敖紫英自身居然开始代入其中,感同身受起来。 “不……不要……” 她喃喃低语,努力的睁开双眸,看着前方的景象。 前方山体倾斜,山石滚落,而山顶则被云雾笼罩,根本看不透。 敖紫英咬牙继续向上游动,不管怎样,总归有个尽头才对。 只是,渐渐的,她感觉到了疲倦,精神萎靡,意识模糊。 敖紫英知道,恐怕快要到达极限了。 不知道是敕令结合天眼的效果太强,还是敖紫英自身执念过深的缘故,这条路,注定不是常人所能通过。 杨岱隐隐有种感觉,若是敖紫英在道境之关中失利,怕是会锐意重挫,修炼之途再无寸进。 修炼之途讲求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是接连受挫,那将是致命性的打击。 来参加朋友寿宴,把人家女儿心境搞崩,便是好朋友也不会帮他说话了吧? 杨岱叹了口气,下了死力,现在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意境中,无鳞螭蛟越是接近山峦,心中恐惧就越盛,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压制着它一样,让它喘不过气来。 “你敢三次化龙,就已抱了绝死之心,临阵退缩岂是你的性子?” 杨岱喝斥道 “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应该迎难而上,不要畏首畏尾!你要是不贪生怕死,就给我破山,化龙!!” 杨岱的怒吼,使得敖紫英内心的惶恐消散了七八分。 敖紫英双目明眸泛起白芒,鼻间赤气弥漫,龙气更是节节攀升,洪水更是不断上涨朝山涌去。 “比起三次化龙不成的羞辱,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一刻,敖紫英脑海中突兀的浮现这个念头。 随即,心中那股决绝与狠戾陡然爆发。 轰—— 巨响声中,整个世界都仿佛晃荡了一下。 杨岱瞪大了眼睛,看见那山峦的一处竟被硬生生撞穿了一角。 虽然化龙不只是蛟龙入海那么简单,可在这意境心关中,敖紫英依旧凭借自己的实力硬生生破开了一层屏障。 “吼~~” 龙吟声响彻在宴会主厅之内,龙族威势却弥漫开来,吓的精怪纷纷身体僵硬发颤,把那些起舞的美人也化为了纸人。 此时敖紫英的身上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龙鳞,而头上也长出来一对龙角,四爪锋利如刀。 一瞬间,她的气息暴增,已经超过了原本的境界。 杨岱一只手撑着桌子,表面上看起来还好,其实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只是盯着她的蜕变,嘴里嘟囔道 “这丫头,居然真的在意境之关破关了。” 敖紫英的动静已经让殿堂内都静了下来,宾客们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有种很奇特的感受却说不上来。 整个过程对于敖紫英来说十分漫长,但实则在外界不过是敖紫英闭了会眼,然后睁开。 敖钦面向杨岱郑重的拱手作了一揖道 “杨先生,这贺礼有些重了,这份恩情老朽记住了。” 堂角落的泉南江江神,原本注意力也在敖紫英身上,却猛然意识到什么,望向其旁那个修行人,眼瞳顿时收缩。 她刚刚并未察觉此人的存在,直到那人睁开眼来,她才惊骇发现,此人实力真的深不可测。 杨岱本来要回礼的,可是自己实在是无力了,甚至手臂都抬不起来了,七窍之中甚至还会流出血来,所以才没有回礼。 在外人看来就是这个坐上宾,就这么坐着,面对龙君的行礼,连礼都没有回。 更奇特的是龙君见此居然表情欣喜,毫无怒意,仿佛理所当然一般,这就让人费解了。 所有人心中都很惊异,见自己女儿有些压抑不住,敖钦瞪了她一眼道。 “收住龙气,莫要惊了我的寿宴!” “女儿知道了。” 敖紫英乖巧的点了点头,缓缓收敛了自己的龙气。 其实现在敖紫英想化为龙身在天琅江上游一圈,更多的还是想要炫耀一番。 敖钦笑容满面的朝向众多宾客解释道 “呵呵……都怪小女无礼,惊扰了各位的雅兴,实在罪过啊,请各位见谅。” 众宾客连忙摆手道 “龙君言重了,江神娘娘天资卓越,乃是我等楷模。” 宴会继续,殿内也再次歌舞升平交杯换盏。 只是不少水族妖物的心思其实已经不在宴会上了,而是聚集在敖紫英身上。 敖瑞刚刚看自己妹妹的表现看得瞠目结舌,也坐不下去了,朝着边上这些关系好的水族告罪一声 “各位见谅,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有去敬杨叔父酒,我得赶紧去一趟。” “瑞殿下,是不是江神娘娘在那位先生面前得了好处,所以才……” 一个年轻的水族问道。 “这你就别问了,我先走了。” 敖瑞说完,赶忙提着酒壶酒杯站了起来,绕过舞池一侧朝杨岱那里而去。 “瑞殿下怎么也跑去献殷勤了?” “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江神娘娘在那位高人那里得到了造化吧!” 有水族议论道。 这会敖紫英正在凝神平复气息,见自己哥哥从远处走了来,下意识瞥了一眼杨岱。 发现自己这位杨伯父大概是暂时对宴会失去了兴趣,正端着一杯酒坐在那里独饮。 敖瑞提着酒壶酒杯,近了杨岱桌前就放慢脚步,望了望高台主坐。 自己父亲在赏舞,没有说什么。 他这才松了口气,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举杯走到杨岱身前,躬身行礼道 “侄儿敖瑞祝叔父万寿无疆,这忙的终于差不多都应付完了,这会可以来陪陪更亲近一些的自家人了!” 杨岱看着敖瑞的表演,微微颔首 “贤侄有心了,万寿无疆在下不敢当,今日能够来赴宴,已是幸事了。” “叔父谦虚了,您德高望重,又是我父亲座下的贵客,谁不愿意和叔父多亲近几分?” 敖瑞一副恭维的语气,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 他将一杯酒递给杨岱,然后说道 “来来来,杨叔父,这可是珍藏的佳酿,我特意叫侍者用冰雪窖藏起来的,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第二百三十一章:闲谈 “殿下,方下敖老先生刚刚已经嘱咐在下少喝点了,所以这杯在下就不喝了。” “至于方才的事情,你去问江神娘娘即可,我相信她肯定清楚的很!” 杨岱推辞道。 “呵呵,杨叔父若是觉得不合适,咱们改天再喝,您看如何?” 敖瑞继续劝着,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 杨岱摇了摇头。 他也知道这位敖家的龙子是在套路自己,让自己给他一点好处。 敖瑞饮了一杯,这会根本不敢在这位伯父面前面前托大悄悄溜到了敖紫英边上坐下。 “英子……刚刚发生了什么?” 敖瑞说话很小声,敖紫英则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扫了他一眼,然后收回视线。 “英子……你这是要急死我呀,你肯定得杨伯父什么好处了是吗?快跟哥哥说。” 敖瑞低声询问道,脸上堆满了讨好之色。 敖紫英没好气的看看他,小声冲他嘀咕一句 “你该一开始就先来这边敬酒的,不管杨叔父答不答应你的邀请,你来敬了酒总归能留住一段香火情的,你偏偏要搞那些花样。” 敖瑞闻言顿时苦笑,但他知道自己妹妹说得没错,自这会也有些懊悔 “唉,早知道就直接上来了,哪怕先送点东西也好呀……” “好处你就别想了,爹都说这件寿礼送的太过了,我得了已经是天大的缘法,你若是还敢乱来,被爹发现非扒了你一层皮不可!” 敖紫英白了一眼自己这个长兄,然后转移话题道 “好了,不要扯这些了,日后有缘的话你还是可以见到杨叔父的。” 这话说得敖瑞简直要抓狂,也就是说小妹真的得了某个了不得的好处,而他没份? 他这会也只能悻悻作罢,不再纠缠此事。 随后二人又闲聊了几句。 大殿角落里,泉南江江神已经在座位上已经坐不住了,这会正提着酒以不太习惯的方式找着有点身份地位的水族打探消息。 至于问的事情,自然是杨岱的身份,结果认识的那些水族妖怪全都不知道。 一场寿宴持续整整一晚,随后众宾退席,实际上寿宴的主要部分已经过去,很多水族即便此刻提出离去也不会有人阻拦。 毕竟寿宴已经结束了。 大约已经是第三日的正午时分,水府深处某个珊瑚花园内,杨岱同敖钦对坐石桌前,桌上还摆着一副棋盘。 这里的水依旧清澈无比,但据说是取的无量海的海水,就为了养好这一园珊瑚,其中甚至包括了不少罕见的品种,价值无法估量。 敖钦执黑子,与杨岱博弈,双方各有胜负。 “杨先生棋艺高超啊。” “哈哈,敖老先生谬赞了,在下不过是侥幸赢了几步罢了。” 杨岱谦逊的摆手道。 “哎哟,这就不必谦虚了吧,来来来,喝酒喝酒,今日你可得陪我喝尽兴,否则我绝饶不了你。” 敖钦大咧咧的举起酒杯,倒上两碗美酒,一碗递给杨岱,另外一碗自己端起一仰脖子干了。 敖钦看看杨岱背着的剑匣,颇为羡慕的说道 “有时候老朽倒也挺羡慕杨先生的,有这耐心和闲情嬉戏凡尘,如果老朽能够有杨先生的这份心性那该多好啊。” 杨岱笑了笑,也开口说道 “以老先生的道行,在凡尘中行走,哪怕用真身待上几日,恐怕也要搅得凡世风雨变色吧。” 敖钦哈哈大笑,随后叹气 “老朽虽然修神道,但却从未想过要搅弄天下风云,有些事是有趣的紧,可还不如打个盹来的舒适。” 敖钦半开玩笑的说着,不过在杨岱看来,说到底还是这真龙终究对人间事兴致不高,所以不愿意参与其中罢了。 敖钦突然画风一转,开口说道 “杨先生,最近这大齐可是热闹啊,有不少的荒州妖族都跑着过来凑热闹了,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 “实不相瞒,老先生究竟所指何事,我闲散惯了,消息闭塞,还真不清楚。” 杨岱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关注外界的动向。 敖钦闻言微微皱眉,他本以为杨岱是故作不知的推托,可现在看来似乎是真的不知晓。 敖钦沉吟片刻后,继续说道 “杨先生竟然不知道?不妨事不妨事,老朽也是刚刚知道,传闻术字门内,四大仙师其中的两位在数年前有感而卦,费时一载而卦成。” “得出天地隐现气数大盛之相,有成仙之机隐匿其中。” “还有呢?” 杨岱依旧是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 敖钦见此只好继续说道 “听说两位仙师已经受了重伤,术字门谢绝一切江湖人士拜访,所以我猜测,应当是因为两位仙师算错了什么事或者是遭遇了什么危险。” 杨岱点点头道 “这等事能传出来本就蹊跷,在下估计真假的都有,又无法同术字门确认,所以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敖钦闻言微微一怔,然后试探性的说道 “杨先生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杨岱摇头,反问道 “奇怪什么?我倒是对玉虚宫感兴趣,听说玉虚宫是天下剑修之祖脉,不知道老先生有没有耳闻?” 敖钦苦笑着说道 “杨先生这话倒是折煞老朽了。玉虚宫乃是道门正统,老朽是不会和那群仙长打交道的。” 龙君故意将仙长二字的发音扯长一点,也就是在杨岱面前会偶尔这么为老不尊的玩笑一句。 杨岱笑道 “若论起来,江湖剑修还真比不上玉虚宫的剑修,据杂道集上记载,玉虚宫里藏着一位已经飞升的陆地剑仙。” “那位陆地剑仙一旦出手,连天上神仙都要退避三舍,不敢硬接神通。” 杨岱说完后,就停住不再谈论,敖钦则略带惊讶的看着杨岱,显然没有料到杨岱居然知道这种秘密。 敖钦顿了顿,略微好奇的说道 “杨先生怎么会对玉虚宫感兴趣了?” “只不过对玉虚宫有兴趣罢了,听说玉虚宫的剑冢里藏着八百小世界的名剑,未免太过虚无缥缈,在下是不信的。” 杨岱微微一笑,也不细说。 敖钦也不深问,只是笑道 “杨先生,这玉虚宫里底蕴还是有一些的,传言中的陆地剑仙确有其事,并且还可以口头赦封一岳真神,就是那陆地剑仙辈分太大,所以很少出山。” “果有此事?” 杨岱也是惊愣一下,居然真的有飞升天门的仙人。 老龙的话一贯可信,但这话还是让他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老龙眉头一皱,想了一瞬就继续话题。 “玉虚宫里的这群道爷聪明得很,长久来对此事不加掩饰且故意有种推波助澜的味道。” 杨岱闻言点头赞同,然后继续跟着老龙朝着前边走。 “这些道爷的心思还真是缜密得很呐,不知道老先生是又怎么得知的?” “呵呵,我嘛,当初化龙和玉虚宫有过些过节,成就真龙后曾经想去玉虚宫找他们麻烦,若非那陆地剑仙太过烦人,我倒也懒得管他们。” 敖钦笑了起来,说起来,他当年化龙时曾经闯入玉虚宫大开杀戒,结果惹怒了那位陆地剑仙。 杨岱闻言微笑不语,半响才继续说道 “老先生当初化龙走水引得洪水大起,玉虚宫修士前来阻拦也是应有之义,既然您老能为百姓兴云布雨两百年,想必玉虚宫那帮家伙也不至于太蠢。” 敖钦听后,咧了咧嘴看看自己好友道 “我和他们斗了许多次了,每次他们都没占到便宜,杨先生知我并非蛮横之辈,他玉虚宫要真是当初水患正盛之时出来阻拦我,我肯定会给他们留几条活路。” “可那群孙子太过固执,在我这吃亏后,每次有新人弟子下山历练,都会找我的茬,甚至还有几次暗害,简直岂有此理!” 杨岱听后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地陪着老龙前进,敖钦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而杨岱就在一旁静静的听。 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到底还是当事双方各自就事论事的,杨岱听着倒也乐得轻松。 说起来玉虚宫不可能不知道螭蛟收敛改道,或许是有小肚鸡肠之人斤斤计较罢了。 实话说杨岱觉得,老龙也是知晓当初自己引洪水在先,人家来找麻烦一次两次情有可原。 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不过换做寻常宗门龙君早就翻脸了。 不过这玉虚宫毕竟是道门上三宗之一,老龙也就忍耐了一番。 第二百三十二章:送场缘法 “杨先生不会过几天又要消失吧?” 敖钦见杨岱沉思许久不答话,心中顿感无趣,他打趣道。 杨岱自然知道这条老龙想要说什么,当下很直白的说道 “钦老先生就放过我吧,点化江神娘娘也不过是侥幸,若在下当时控制不好让其心念崩塌,怕是现在已经成为厉鬼了,龙子殿下那边,在下是真的帮不了忙啊。” 敖钦听后哈哈笑着,像是被戳破心事,难得也有尴尬的时候。 “呃,呵呵……杨先生说笑了……说笑了。” “哪里哪里。” 杨岱拱手回礼。 两人随即陷入长久的沉默,最终,还是杨岱率先打破僵局,他说道 “确实瞒不过敖老先生,在下确实准备寻一个洞府潜修,不过在下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敖钦闻言,眉毛挑了挑说道 “怎么?杨先生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说起来,杨先生这样的高人,整日闭关修行,怕是很少能遇到有趣的事情吧。” “这世间的奇妙之处太多了,在下也不敢妄言自己全知全能。” 杨岱谦逊的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是当初在下游历之时遇上一个凡尘道人,在下当初不知,占了他的摊位,心中过意不去,就看一看是否能让善尸送他一点造化罢了。” 龙君也是瞪大了眼睛。 经历了最近一些事后,杨岱的本事已经得到老龙的肯定,如今居然还有凡尘俗子值得杨先生去拜访,这可不容易。 杨岱看了看老龙表情,略显尴尬的呵呵笑了笑,也不再多说。 老龙摸不着头脑,以为杨岱不方便说也就不再多问。 “随时若在下定下修行之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老先生的,省得你找不着我。” “如此便好!大善。” 老龙笑了,对他来说一个脾性对胃口本事也大的友人少之又少。 杨岱见状也露出笑意,和敖钦又聊了片刻后才离开。 此时此刻,五六千里外的涿州,某个在城隍庙外刚刚支起姻缘解签摊位的玄微道人突然鼻子发痒,连续打了三个喷嚏。 “咦?谁惦记贫道呢。” 玄微揉了揉鼻子,喃喃自语道。 玄微的面前,陆玲珑坐在轮椅上,身旁跟着玉壶,她们主仆两个人从京城来临州游玩,顺便求签。 “姑娘我观你沉疴多年,你这命格有些怪异啊……” 玄微看着轮椅上的陆玲珑,忍不住皱眉,他伸出手指掐算了起来。 片刻之后,玄微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姑娘这命运虽然有些诡谲,但也不至于说是绝命啊。” 玄微摇头晃脑的说道。 陆玲珑却没有听懂他话中含义,只以为玄微是在忽悠自己。 “骗子!” 陆玲珑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 玄微见陆玲珑不信自己,也没办法解释,说出来可能不信,陆玲珑的命格太过奇怪,不好解释。 突然之间,玄微感觉到自己心口一阵疼痛,紧接着,额角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 他双手按住胸口,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怎么回事?” 玄微咬牙切齿的想到,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要窒息一般。 “道长,您怎么了?” 陆玲珑察觉到玄微脸色苍白,有些担忧的问道。 玄微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剧痛站起身,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接着自顾自的收摊了。 “爹,那泉南江的柳溪还没走,又想见您!” 这时候敖紫英匆匆从花园外走来,敖钦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开口说道 “这柳溪好歹也是一江正神,总晾着她也确实不好,杨先生且稍等片刻,我换了衣服马上就去。” “敖老先生慢忙。” 杨岱连忙站起身来,开口说道 “在下已在此叨扰许久,再不回去,那租借船只的渔夫就该报官了。” 说完,他朝着敖钦微微施礼后,便匆匆告辞离开。 敖钦连忙追了出来 “杨先生慢走!” 杨岱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开口说道 “苦求非缘,正修才是真,今日方知我是我,为神护一方,心念无所缺,自有敬香之福……” 他这般说了一番后,便径直离开,没有再停留半分。 “这个杨岱……” 敖钦听完他这话,脸上露出一丝沉思,但却不由得叹了口气。 外府偏殿中,泉南江江神柳溪坐在白鹅卵石铸就的客椅上静静等待着。 她也不急躁,这次是打定主意要等下去了。 不久之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敖钦带着两名随从匆匆赶来。 “龙君!” 柳溪站起身来,盈盈行了一礼。 “柳江神不必客气,请坐请坐。 敖钦招呼她坐下,柳溪东张西望起来,这才缓缓开口 “那位杨先生没有和龙君一块来吗?” “这倒没有,老朽那位朋友生性散漫惯了,最喜欢自在游玩,此时早已经离去了,不知柳江神久候于此找老朽何事啊?” 敖钦笑了笑道。 见敖钦不紧不慢的样子,柳溪也不和他兜圈子了,便直接说了。 “不瞒龙君,柳溪困顿于泉南江多年,此生化龙已无奢望,小女子就直说了,望龙君能代为引荐,让小女子见一见杨先生。” 敖钦一怔,随后摇头拒绝道 “这恐怕不成。” “为何?难道龙君不愿帮这个忙?” 柳溪皱眉说道。 “非也。” 敖钦解释道 “杨先生乃老朽故交,但行踪实在是神秘,老朽也寻他不到,这一切还需靠你自己争取,老朽不可能做任何承诺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柳溪也不想再待下去了,低落的朝着敖钦拱了拱手道 “多谢龙君相告了,告辞了……” 看她立刻要走,敖钦赶忙叫住了她 “请留步,杨先生有一句话让我送给你。” 柳溪回过神来,抬起头来看向敖钦 “杨先生说了什么?” 敖钦笑眯眯的开口道 “他说,苦求非缘,正修才是真,今日方知我是我,为神护一方,心念无所缺,自有敬香之福……” 柳溪闻言呆愣在原地,良久后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多谢龙君告知,告辞。” 杨岱立于乌篷小舟船头,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就在刚才,他的精神力再次突破了一个大关,距离成仙又更近了一步。 这也使得他明悟了许多。 船边有敖紫英半身立于江中,看杨岱突然面朝远方而笑,自觉自有一种玄妙感受。 敖紫英也不敢打扰,见杨岱回神,忍不住询问道 “杨叔父,你方才笑什么呢?” 杨岱收敛笑容,看着敖紫英轻描淡写的说道 “方才在下忽然想起了一桩往事,觉得颇有意趣,所以就笑了笑。” 第二百三十三章:烂陀寺 “杨叔父,紫英就送到这里了!” 敖紫英说完,杨岱微笑着颔首致意道 “江神娘娘请回吧,不用送了,好自珍重。” 敖紫英闻言微微一笑,随即朝着杨岱施了一个万福礼后,便化作烟气飘散在空中,消失不见。 目送她离开,杨岱才慢慢悠悠的划动乌篷小舟,江风习习,吹拂在脸上很舒服。 水面底下,敖紫英其实依然在透过荡漾的水波看着上头的小船,只是当杨岱看向水面时。 却发现敖紫英已经隐没在了水下,根本找不到了。 杨岱起划桨来也很有一种悠然自得的惬意与随波荡漾的潇洒,开口唱道 “交往~~非仙~~即道~闲来哟~对坐讲黄庭呐~” 声音清亮,传遍四周。 敖紫英闻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水面,似乎在仔细倾听他歌声的韵律与含义。 直至一曲终罢,她才缓缓浮出水面,凝望着渐渐远去的杨岱,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当初爹爹和杨叔父遇上的时候,又是怎么一番光景呢?” 杨岱还了渔船后,便驾云自天上而行,只见天空之中云海翻腾,白云苍狗,飞速掠过。 但见下方良田千顷,稻谷丰茂,一片欣欣向荣之色。 他心情愉悦的哼起了调子,忽然间,眉头猛然微蹙,看向了不远处。 只见西方一处山峦高耸,其山顶有一坐宝寺散发出阵阵金芒,佛光普照之下。 将整座大山笼罩,显然有人居住在山上,并且修建了庙宇。 杨岱略微停顿了一会儿,便朝着那处宝寺飞了过去。 杨岱轻飘飘的落在了到寺门口,看一眼寺院门口的那道大直匾,上面红底写着三个大大的金黄字体 烂陀寺。 大多数庙宇名匾,多横书悬嵌于寺庙三门之楣,而烂陀寺为直匾,实乃罕见,堪称奇观。 由于烂陀寺修建在山头,所以没什么香客前来,倒显得有些冷清。 除了整座山头笼罩的佛光,杨岱实在看不出来此地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 若真有世外高人,又怎肯落脚于此? 他站在门口沉思了片刻,略斟酌了下,仍然抬步行了进去。 寺门虽然敞开,但是并没有人把守,寺中佛像庄严,木刻石雕碑帖林立,浓浓檀香缭绕其间,令人熏陶忘俗。 越接近大殿,杨岱的心绪反倒愈加平静,趁着僧侣们不怎么注意,专向那些僻静的地方行去。 杨岱虽然是道门中人,但对禅宗也有一定的了解,自然有一种亲切之感。 禅宗修行功德金光的法门杨岱心神向往,但是苦于没有门路,所以无可奈何。 如今机缘巧合的来到此处,自然想要一探究竟。 杨岱嗅着身边檀香袅袅,闻着耳旁谒语声声,自觉心体俱适,神清气爽。 烂陀寺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个院落,每个院子都有独立的禅房,供弟子日常居住。 杨岱穿堂而过,院内青砖碧瓦,墙壁斑驳,屋舍陈旧,院落内更有一棵百年老槐树。 枝桠虬结,枝繁叶茂,遮挡了阳光,让原本晴朗的天气变得昏暗。 院内的石桌石凳早已破损,满是灰尘,石凳缺了一角。 不知如何,杨岱竟慢慢走出了正寺,来到了后园。 他走到后园才发现,先前看着格局颇小的烂陀寺原来五座庭院是散落有致地分布,红墙黑瓦。 竟让观者感觉这整座寺庙便是一道红色为底,金线穿织的袈裟。 从寺庙一角的小木门里走出来一个白衣和尚,对着杨岱双手合十,低诵佛号道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您来了不该来之地。” 白衣和尚约在不惑之年,生的眉目如画,身长八尺,面如冠玉,眼神流光溢彩,皎皎君子,泽世明珠。 好一个俊和尚,颇有些得道高人的感觉。 “敢问大师,何处不该来?” 杨岱行了一礼,问道。 那僧人面色平静,悠然道 “佛门清静地,岂容俗子打扰?” 杨岱见他说话不客气,不免来了兴趣,微微一笑应道 “既然此处大开方便门,何处不是度世之所,谈何打扰?” 杨岱恼他无理,回他这句话,用归元性不二,方便有多门。 那僧人被杨岱这么一堵,登时哑口无言,一张秀美的面孔微微涨红起来。 杨岱此言,另有深意。 当日西行归来的金蝉子以《楞伽经》授曰 “我观汉土,唯有此经,仁者依行,自得度世”。 这句话便是暗刺僧人无理,既然寺名点明了要大开方便之门,依愣伽经度人度世,为何又要阻止别人进来呢? 这简直是欲盖弥彰嘛! 那僧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辩驳杨岱,略一凝神,便悟了这句意思。 僧人似是没有想到这位年青人对佛经也有如此了解,面上露出一丝诧异来,旋即微微一笑重新合十躬身道 “施主说得极是,贫僧一时失察,失敬失敬,没想到施主也是法门中人,难怪能够懂得这些佛家妙理。” 僧人的态度转变的有些快,让杨岱也是一怔,忙还了一礼道 “哪里哪里,大师太过谬赞了。” 杨岱刚刚谦逊两句,那僧人又含笑道 “愣伽经是否是金蝉子由西携来,还是二话,施主这话有失偏颇。” 杨岱心知这僧人是和自己较上劲来,心底里暗自嗤笑了阵,道这和尚争强好胜,哪里能体悟禅宗的精髓? 杨岱心里想着,嘴上却也不慢,问道 “师父这身袈裟倒也素净,不知是谁人缝制?” 那僧人脸色微变,但还是低眉静道 “外物多扰心,应持素净观,不染尘埃,方是真谛。” 杨岱笑,道 “大师果然境界高深,不过袈裟为五衣七衣等,便是所谓安陀会、郁多罗僧、僧伽黎,你这袈裟模样像是六衣七衣,不知是哪一部?” 僧人闻言,眼眸一闪,面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随即恢复如常,道 “施主慧眼识真相,不过贫僧认为,施主所说的六衣七衣,皆是妄念之言,与贫僧本身毫无干系,故而施主还请慎言。” 听到这话,杨岱心里不免咯噔一下,看来这位大师是个很有脾气的主啊,这般油盐不进,怕是不好对付。 杨岱想着,便继续开口说道 “又有三坏色、五坏色之谓,青黑相混,取之不正色,名为坏色,你这一身素白,又算哪种色?” 僧人闻言,平静的说道 “色乃虚妄也。”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就是了,大师为何要执迷于色?” 杨岱追问。 僧人面带微笑,不慌不忙道 “色身修行,魔障难解,惭愧,惭愧。” 第二百三十四章:一言不合 “大师空执着于皮相之美,忘却律法,糊涂。” 杨岱毫不给这僧人留脸面,直接揭破他的伪装,此时声音渐大,引得一干在烂陀寺后园静修的僧人出来。 那些僧人见着一个斯文先生正和寺中颇富才名的一休师兄斗嘴,顿时都是纷纷围拢过去, 僧侣见这斯文先生似乎还略占上风,不由齐诧。 那叫做一休的僧人被杨岱一阵数落,脸上青红不定,强颜辩道 “施主执着于服色样式,才是真的着相了。” 杨岱清声说道 “佛弟子舍利弗入白衣舍,深恐风吹袈裟,脱肩落地,在家中捧诵经书,白衣舍用于俗家,没想到大师竟然也还俗了?实在令在下不解。” 杨岱笑完,他已飘飘走到了烂陀寺的庙门之处。 “施主请留步。” 一个穿着百衲衣的僧人在侧面合什,先前寺内众僧见着此人,齐身行礼 “住持师叔。” 原来这位是烂陀寺现任住持。 只见他年约七十许,面容枯瘦,两撇山羊胡须垂胸而落,手里捻动念珠,神情慈悲,望向杨岱的目光里透着一抹古怪。 杨岱看着他,合什,并没有说话。 烂陀寺主持走到一身白衣的一休身前,叹息道 “徒儿,今日被施主当头棒喝,还不警醒?” 一休愧然低头道 “师父教训的是,一休知错。” 杨岱微微一笑道 “是在下造次,年轻气盛,徒逞口舌之快,还望大师不要介意才是。” 杨岱说话的时候,一边看着这烂陀寺的住持,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这个老和尚身材枯瘦,身上的气机却让杨岱感受到了一股压抑之感。 住持和蔼笑道 “哪里话,施主佛学经义纯熟,执律甚谨,倒教我这方外之人有了几分惭愧。” 杨岱微微一怔,旋即笑道 “大师谬赞了。” 主持摇了摇头,道 “施主不必客气,我辈方外之人,最重缘法,既遇见了施主,便是冥冥中注定的缘法,我看施主面相清奇,非同寻常,能否与老衲往厢房静谈。” 杨岱微笑应下,便随着住持往后园行去,烂陀寺的后园有一面小湖,此时天上忽然下起小雨来。 雨点如丝如烟,白色的雨气像浓雾般弥漫四周,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 湖中有不少荷叶,偶尔会有蜻蜓飞过,发出嗡鸣的声响。 主持望着湖水慢悠悠的说道 “不知施主可是来自道门上三宗之首龙虎山?” 杨岱闻言一愣,随后笑道 “大师慧眼,可惜在下只不过是一介山野闲人罢了,不值得大师挂怀。” 住持笑道 “施主谦虚了。若是无门派传承,单凭一己之力,又岂能达到这等境界。” 杨岱笑笑,不再作答。 先前还是满面平静的主持却幽幽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就像是从风中传来的,细不可察,又仿佛蕴含着某种莫名的韵味。 一股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气突然从这老和尚的身上浮现,让杨岱猛地皱眉。 四周蛙声顿然而止! 一股浩然的佛威瞬间充斥在整个后院,杨岱双目圆睁,死死盯住了这个老和尚。 只见老和尚缓缓转过头,露出了他苍老且满是皱纹,但是精神矍铄的脸庞。 杨岱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隐隐猜到是身边的老和尚一手所造,却是不理解这位主持为何要对他出手。 此时老和尚的体内有一缕又一缕的佛光溢出,凝聚成一个硕大的金刚法印,朝着杨岱镇压下来。 杨岱见状右拳轰出! 嘭~ 一声闷响,两人脚下泥土翻飞,一条裂缝从二人的脚底蔓延,迅速朝着湖面扩散而去,掀起巨浪。 杨岱一击得势,反手一掌拍出。 啪~ 这一掌打在了老和尚的胸膛上,发出一记闷响。 “阿弥陀佛。” 老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身形不动,身上散发出来的佛光愈加璀璨。 杨岱只感觉自己好像一巴掌打在了棉花上,根本难以撼动这个老和尚半分。 老和尚身躯依旧巍峨,但杨岱却感觉他就像是高山耸立,根本推不动。 “善哉!” 老和尚又是一声长吟,双手结了个莲花印,身上绽放的佛光越加耀眼夺目,宛如烈阳升腾。 老和尚开口说道 “原来施主已经有炼神返虚的境界,难怪敢单枪匹马来我寺挑衅,不过施主若是认为这样就胜券在握,就大错特错了!” 杨岱总觉着这一仗有些莫名其妙,温和笑道 “主持是不是认错人了?在下乃山野游民,怎么敢在贵寺撒野?” “施主的神通,老衲自然是看不破,只是为了我佛门香火,却是容不得你离去。” 老和尚又道 “孤峰隐遁笑吾痴,岁月蹉跎负远期,弹指百年如一梦,浮生莫为利名羁,此去路上,辛苦施主与我同行。” 这句话从老和尚的嘴里说出来,颇有玉石俱焚的意味。 寺里东南西北中五处院落,竟在此同一时传出佛号 “阿弥陀佛,摩诃萨埵婆耶,摩柯迦叶…….” 声音洪亮,传遍整个后园。 杨岱心头一震,知道有大事将临,须臾间,本是白昼的寺院,却忽然变得极其黯淡。 庭院内光线渐渐灭尽,一切都显得黑暗阴沉了起来。 “施主,请吧!” 老和尚一声厉啸,浑身涌出磅礴佛光,照得庭院如同白昼。 他踏步而来,一步一步,每一步跨出,脚下都荡漾出一圈金黄色的涟漪。 涟漪荡漾开来,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使得杨岱寸步难行。 “大师,我们素昧平生,何至于此?” 杨岱连忙问道,他不想与这个住持交恶,毕竟他也看不透这个老和尚的底细,更看不透那个李苦禅。 他的功夫虽深,但绝不敢保证在这样一个环境之下脱身。 杨岱抬头,赫然发现有件极大的百纳衣漂浮在天空之上,在天空中散发出磅礴的功德金光,刺的杨岱眼睛生疼。 这件百衲衣赫然就是那老和尚身上穿的那件,今天这老和尚看来是铁了心的要将自己灭杀在这后园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慈悲法门 烂陀寺的主持法号名叫解空,他今日施法,却料不到奈何不了这此人,不由又是一惊。 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伸手朝前方轻飘飘地拍了一掌,顿时,漫天佛光凝聚成一个金灿灿的手印,轰向杨岱。 杨岱右手食中二指并拢,点向金色巨掌。 “砰!” 两者相撞,爆发出剧烈的响声,金光四射,犹如一轮太阳炸裂,无数光点迸溅开来。 杨岱身子微颤,而对面的主持解空却纹丝未动。 解空再次催动百衲衣,一股澎湃的吸力凭空产生,仿佛要将杨岱吞噬一般。 ………… 半个时辰后,某间厢房里。 解空慈爱的看着杨岱,就好像那种看待自家晚辈的目光,令杨岱有些毛骨悚然。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没想到施主不仅修为超群,还有菩提心肠,老衲真是佩服!” 解空老僧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很显然是被杨岱打的,那两道长长的眉毛也短了不少,隐约有火烧过的痕迹。 杨岱用识海扫了一遍房内,发现并无异常,于是平静看着这位老和尚,缓缓问道 “还请主持给在下解释一下为什么会突然对在下动手?” “误会误会,这后园乃是本寺秘地,其内施有禁制,非我门内弟子,不得擅入。” “而先前施主如闲庭般便踱了进来,又与我徒一休争执,故老衲误以为施主乃是恶人,于是冒昧出手,却不曾想……唉!” 杨岱听完这番解释,心中却是一万个不信,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牵强了! “那为何现在不误会在下?” 杨岱一想到自己差点死在那件百衲衣之下,心头仍是忍不住泛起阵阵怒火。 “呵呵……” 解空老和尚干笑一声,想了半天说辞,方才应道 “方才情势如此危急,已到生死攸关之际,施主仍不忘护着老纳,又怎会是凶徒?” 半个时辰之前,解空老和尚所施展的佛门神通他自己也掌握不了,惨遭反噬。 若不是杨岱出手,此时的解空老和尚与杨岱已经进入西方极乐世界了。 杨岱不信,连珠炮似的发问,解空一时木讷不知如何言语。半晌后生生把话带开道 “有一仙道高人路过此地说近日本寺有一大难,而那凶者传闻是一后生。” “所以今日见施主来此,又有一身绝高神通,所以不得已而为之,万般千般,都是鄙寺的不是。还望施主多包涵,能够谅解。” 解空说完,朝杨岱作揖致歉,态度诚恳。 杨岱见他说的诚恳,加上也自己也觉着这架打的莫名其妙,便信了几分。 “实不相瞒,老衲的徒弟一休乃佛门佛子,他已经准备下山苦行了。” 解空老僧将话题绕开,说穿了烂陀寺并非真正佛门法场,便是佛陀化身也未显。 虽有部分我佛慧法,但除非有仙丹妙药相助,否则亦非人人能修成。 而且这种事,也只有当事人苦禅本人最清楚。 江湖传说一休和尚乃地藏王菩萨转世,俗家名字名叫许修缘,大彻大悟后在烂陀寺出家。 一休发下发愿,此生阴司不空,天下苦难不消,人性之恶不除,誓不成佛。 当年一休自西苦行九万里归来后,与玉虚宗掌教真人真传弟子孟祁天亦棋三天而不败,顿悟修得佛门摩诃无量宝瓶琉璃身。 体魄圆满无暇,如瓶不漏。 后入炼神返虚之境,得其精髓, 江湖上公认的现世活佛,佛门佛子,在佛法方面号称参无可参。 一休这次下山就是要重走西行路,说白了,佛法精深者心境自然高妙,但亲灵气不生妙法,身体机能抗不过岁月。 而佛门讲究涅槃重生,一休想要更进一层,唯有破镜重圆。 杨岱听罢,心中一凛。 佛门没有阴司那种完整的接引体系,一个普通的和尚圆寂,除非有佛菩萨的化身。 亦或者有佛门高修将魂魄接引走,否则大概率会永远留在世间。 杨岱虽然不喜欢一休这厮,但也不希望他英年早逝,毕竟,谁也无法预测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 而且,佛门讲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杨岱也不愿意欠下佛门因果,因果债最忌讳沾染。 杨岱以天眼照观,好似穿透房间木墙,看向了烂陀寺最大的大雄宝殿殿。 那里香火环绕佛气充盈,隐隐约的诵经声回荡不绝。 “这样啊……” 杨岱沉吟片刻,忽然抬起头问道 “敢问主持,你们佛门主尊的是那位菩萨?” 解空老和尚闻言微怔,旋即叹息一声道 “佛门主尊大光明佛,不知施主看出什么了?” 解空和尚深知眼前之人是一位道行高绝的高人,不会无的放矢。 “你们烂陀寺努力了这么久,殿中佛像日日听经,久浸香火愿力,距离真正的佛陀道场怕也不远了吧。” 杨岱淡淡一句,便让解空老和尚脸色大变,稍显激动道 “施主是如何得知的?您是不是看出我烂陀寺的佛陀道场快要成了?” 实际上解空和尚早几年前就看出,主殿的佛像散发的佛性越来越浓郁,已隐隐形成一座小型的佛国。 但那个时候,烂陀寺的功德积累还远不够,因此迟迟未能成为真正的道场。 “在下看不出来,只是感受到这烂陀寺的香火越来越旺盛,建议将烂陀寺建在山下。” “烂陀寺多年的努力,前面都是水磨工夫,到了如今这一步就快了。” “善哉我佛!” 解空双手合十,满面红润,显然极为兴奋。 杨岱看到对方的模样,嘴角抽搐一下,没再理会这个老和尚,而是开口说道 “在下还没与佛子一同云游过,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方丈可否答允?” 解空听到杨岱的话,愣了一下,旋即笑容绽放,忙不迭的说道 “施主客气了,若是施主愿意,老衲定会竭尽全力安排施主与我徒一休一同云游。” “如此甚好,在下还想请一下贵寺功德宝藏一观,不知方丈可否愿意?” 解空苦着脸说道 “施主,本寺的功德藏经只有本寺弟子才能观看,施主是红尘中人,不太方便……” “那有何妨,在下可以剃发每日聆听佛音,打扫庭院,换取功德宝藏的借阅权如何?” 杨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等他拒绝,继续说道 “而且在下可以保证,不会偷盗你们寺内任何东西,这一点还请主持放心。” “这……” 解空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确实担心杨岱有偷师嫌疑,见杨岱这么说,他也只好勉强同意。 “施主不如先从居士做起,每日卯时与本寺弟子同去晨课,午后随众人去往佛堂听经,至于功德藏经,施主要在一休的陪同下观看,可否?” 杨岱点头道 “可以。” 解空老和尚顿时松了口气,他刚才还担心杨岱不肯答应,如今总算安稳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佛门护法 “大师,修佛当依何途?” 杨岱又问道。 “随缘即好。” 解空老和尚道。 杨岱微微一笑,自顾自问道 “据闻烂陀寺中有血书金刚经,为佛门不传之秘,可否请大师指点迷津?” “哪有这回事儿,杨居士休要听风就是雨。” 解空老和尚连忙摆手道。 “既然如此,在下便在贵寺住下了,还望大师多加照顾。” 说完,也不管解空老和尚答应与否,径直朝着外面走去。 待到杨岱走出厢房之后,解空老和尚也跟了出来,叫来两位弟子,吩咐道 “你们二人负责带领这位杨居士四处转转,切勿怠慢了。” “师父放心!” 其中一名年长些的弟子躬身答应,而另外一名年轻的弟子却不解的说道 “住持,怎能让那泼皮来我寺修行呢?此人人面相一看就绝非善类啊!” 这弟子眉清目秀,似乎有什么不平。 解空却摇了摇头,叹息道 “你啊,你知道什么,起初见这位年轻人竟可破了本寺大须弥错路阵,进入我寺后园禁地,那是何等修为之人?岂是寻常人物?” “那您还让他来我们寺里修行……” 年青僧侣还是有些不解,毕竟这种高深莫测之辈,谁敢保证他不会偷学了本寺的法术神通? “哎,你不懂!” 解空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老衲起初以为他是龙虎山的弟子,本寺为弘佛法护山门当然要全力以赴。” “谁料原来只是一场误会,前事如尘,不须再提,我佛当度有缘人,杨居士便是与我寺有缘。” 年轻弟子虽仍旧觉得不妥,但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两位弟子退下之后,数息过后,桓正老和尚一口乌血喷了出来,面色刹那苍白如纸。 片刻过后,他缓过劲来,擦了擦唇边鲜血,旋即闭上眼睛,开始诵念起了《楞严经》。 不过桓正心里却想着杨岱,喃喃自语道 “杨居士看起来才不过二十,便有如此修为,莫不是与我佛门大有干系的那位山门护法? …… 与此同时,杨岱则在一群僧侣带领之下,来到了一个僻静的院落之中。 一位大和尚拿出了戒刀开始给杨岱剃度,随后杨岱又换上了一个青褐色的僧袍,戴上串珠等装饰,整个人看起来庄严肃穆。 “阿弥陀佛!” 杨岱念了一声佛号,对着大和尚合掌行礼。 接着,他环视了一周,发现除了自己,还有五六个和尚,都穿着同样的衣服。 “杨居士,从今日开始,您便留在这里,每日早晚都必须诵读《楞严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摩诃迦叶无量寿经》等经典佛法,明白吗?” 大和尚将戒刀收好对杨岱嘱咐道。 杨岱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接着大和尚又对众僧吩咐了几句话,最后他们才转身离开。 杨岱独坐禅房,捧着一本佛家经书仔细研读,渐渐的陷入沉思。 佛门在如何修炼功德凝聚佛光方面颇有特点。 他知晓在佛门之中,一个人的修为越高,功德就越厚,所谓功德,乃是佛门信徒信奉的愿力。 这种信仰之力并非普通意义上的香火、愿力,而是精神层次上的信仰之力。 佛门讲究因果循环,世间万物皆由缘起缘灭而生,信奉佛教者,需先供养佛像,然后虔诚拜祭。 佛像供奉的越久远,受到的香火愿力就越大,所获得的功德也越厚。 佛教中的大菩萨、佛陀、等等,都是靠着香火愿力成圣的。 说到底还是要斩妖除魔,发展信众为其塑像,从而吸收香火愿力,化作功德。 一连半个月,杨岱都待在烂陀寺里,不是打扫庭院,便是抄写经文。 与僧众一块诵读经书,倒是与烂陀寺内僧人混得颇为熟悉。 烂陀寺存着血书《华严经》和《法华经》,解空主持既然默允了他的修行,自然不再藏私,反而倾囊相授。 甚至在杨岱的强烈要求之下,解空还亲自为他讲课。 解空领着杨岱进了后园的藏经处,与他一道参祥。 杨岱虽然天纵其才,但毕竟初涉佛理,有些不知头尾的句子,仍需向解空询问。 解空耐心极佳,不厌其烦的为其解惑。 “阿弥陀佛,杨居士已有佛性,只需勤加练习,定能取得更高造诣。” 解空说着,又把佛经中的细微处一一点透,以自身修为幻出各式佛法,演练起来。 杨岱看着这一幕,忽然双腿盘膝而坐,口吐真言 “我佛慈悲!” 霎时,一股玄妙气机在杨岱体内流淌,隐约间,仿佛有佛音缭绕,让人耳膜轰鸣,神魂震荡,难以自拔。 “杨居士竟已快要凝结金丹了吗?” 解空吃惊的睁大眼睛。 他原本以为杨岱只是悟性过人,没想到竟然已经达到炼神反虚,这简直令他骇然。 要知道他修行多年,如今也仅仅只停留在炼神反虚,距离突破还差临门一脚,而杨岱才不过二十岁。 杨岱却浑然未觉自己体内情况,依然盘膝而坐,口诵真言,引导体内先天一炁流动。 不知过了多久,杨岱忽然觉得体内一股磅礴的力量爆炸开来,犹如火焰升腾。 下一刻,一缕淡淡的黄芒浮现在杨岱周身,紧接着,那黄芒愈发浓郁,宛若实质。 最后形成一团黄蒙蒙的云霞,围绕着杨岱缓缓转动。 而在杨岱周围,解空的脸庞也变得模糊起来,似有氤氲蒸腾,看不分明。 杨岱只感觉自己的灵台清明澄澈,心神前所未有的空明,脑海中一切杂念尽去,唯余一片清净空白。 恍惚间,他的识海再次扩大,原本的灵台空虚之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充实饱满之感。 杨岱猛然睁开眼睛,顿时看到一个巨大的卍字符篆悬于灵台上空。 散发出一道柔和光芒笼罩在自己周身,照亮四壁,仿若佛陀降世。 而那卍字符篆也不断变换形态,最终凝固成一尊温良憨然的佛陀,双目似闭未闭,慈眉善目。 这赫然是传闻中的佛门护法——忿怒明王。 第二百三十七章:行者三昧坐禅经 杨岱睁开眼睛,心中隐隐犹有极大疑惑,正欲开口,解空老和尚又领着他进了寺西侧的罗汉堂。 杨岱看着身边的无数尊罗汉像,诸尊罗汉神态各异,或盘腿踞坐、或仰卧酣睡;或垂手低头、或拈花微笑…… 不少罗汉面相慈祥,栩栩如生,更有几尊面容威严、气势凛冽,给人一种不可冒犯的感觉。 杨岱见此雕刻佳艺,不由暗自赞叹工匠的巧夺天工之能。 杨岱慢慢走至一尊罗汉前,在此罗汉像前略一驻足,杨岱身表气机一动。 竟隐隐察觉罗汉像与自己有某种联系,似乎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就好像自己在抚摸它一样。 再观这罗汉自大神情,杨岱始对佛宗方便面的心境修行有所了悟于心。 这罗汉身边被六个童子围着,这六童子有的捂着罗汉的嘴巴,有的用布条绑住罗汉的手臂,有的将香插入罗汉鼻孔之中…… 稚憨天真之态油然而现,让人不禁莞尔。 “大和尚有童稚心,方能得道。” 杨岱呵呵一笑,旋即收敛心神,朝这位罗汉拜了三拜。 “杨居士,这名叫六戏弥勒,指的是蒙蔽其眼、耳、鼻、舌、身、意,不受外邪侵扰,方能一心向道。” 杨岱猛然停住脚步,就在庭院里默默立着。 瓦蓝的天空上,几缕白云自在随心地漂浮;烂陀寺不知何处传来一阵钟声,敲响着,便带走了几许尘埃。 不知过了多久,杨岱才回过神来,轻声吟诵道 “观自在菩萨,行者三昧惟聋则不闻声,惟盲则不见色,惟喑则不音言,惟垢则不染,故能舍弃一切外物,得见五蕴皆空,证得大自在。” 旁边的解空老和尚见身旁的少年已通门窍,合什一礼道 “阿弥陀佛,看来居士已悟行者三昧坐禅经,善哉!” “曾经道门龙虎山的张老天师问菩提院的龙树圣僧,后佛学东渐,经朝廷焚寺毁宗之苦,日渐衰败,又自道家返取其粹,如此生理循环,便是若至乎?” 杨岱此时似乎意游身外,面皮上泛起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嘴唇微微动着,继续念道 “人徒知伪得真,不知其所以来,亦无所所求,亦无所思虑,故曰空空,空空亦空。” “既空,何来妄执?既妄执,何来坚持?” 杨岱越念越是深邃,声音飘渺缥缈,让人不知不觉陷入其中。 而当杨岱话音落下,他忽然嘿嘿笑了起来,笑的像个孩子。 很多年后,烂陀寺的六戏弥勒像成了佛门修行人朝圣之所。 之所以如此,全是因为有个叫杨岱的先生曾经在这尊佛像前驻足沉思良久。 然后呵呵笑了数声,入烂陀寺禅房不食不饮,闭关三日,再出关时,已有所得,并参悟出一句偈语 “行者空空亦空,不见其形,不闻其声,不识其貌,不触其象,不知其义,乃是若至。” 佛门认为修行的万法源头 它是什么 他是救济 对吧 所以这个词叫济公 济公这个词有秘密 所以说济了吗 济公 济了谁 济公 到底济的谁 济公 那济你了吗 济公 济我了吗 济公 济他了吗 济公 难济天下之苦哟 这便是杨岱的答案。 清晨,晨光微熹,做早课的和尚们饥肠浪漉漉,好生思念稀粥和包子。 解空和自己的爱徒一休一边吃着香喷喷的素面,一边担心在禅房内的杨岱。 “师父,你说杨居士会不会饿死啊。” 一休一边吸溜面食,一边抬头,满是同情的问道,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 闻听此言,解空老和尚抓紧吃面,含糊不清的说道 “先把咱们的肚子填饱再说,给杨居士留上一点不就得了?” 一休连忙点头称是,又加夹起一坨面往嘴里塞,也就在这时,禅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 杨岱眨眨有些发粘的眼睛,有些惘然地看着围上来的众僧。僧人们齐齐合什一礼,口宣佛号道 “南无阿弥陀佛。” 杨岱愣了半晌,忽然醒过神来,连忙还礼。 解空大师也勿忙自禅房中赶来,小心携着他手,更小心地对他微微一笑,轻声问道 “杨居士?” 杨岱双眼平视前方,忽然发觉烂陀寺内的树林像被朝霞镀上了一层赤红,微微雾化的目光似乎能够仔细看到每颗树叶上的纹路。 杨岱心中一惊,但面上却没显露分毫,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他略略摆头稍减脑中昏眩,心道自己修行大成,不由哈哈大笑,哪料这最后一声笑竟似被什么堵住一般,怎么都发不出来。 “呃!” 他咳嗽一声,突然整个身子直直向后倒去,坚若精石的后脑在烂陀寺石阶上一磕,登时晕厥,青石板竟被砸出一个凹陷来 “杨居士!” 众和尚慌乱成一团。 片刻之后,杨岱被扶至偏殿休息,解空老和尚亲自守候在床榻前。 “闭关三日,哪料得竟是饿晕了?” 一休端来温热水盆,拿着干净毛巾替杨岱擦拭脸颊和四肢,口中嘀咕着。 解空和尚接过一休递过来的温水,拧着毛巾,忍不住轻笑了声,对他呵道 “休得无礼,没想到杨居士竟然得悟行者三昧坐禅经了。” 行者三昧坐禅经为佛门修心之法之一,在这部功法里讲究的是“以心为镜”。 将人生百态、世间万象都尽收眼底,从而让自己能够达到心如止水的境界。 所谓的“心如止水”不单单只是指心中没有七情六欲的意思,还包括了一种心灵上的升华。 就像很多人认为自己可以做到无欲无求,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他们却又总觉得自己缺点什么。 缺少某些东西会使他们无法真正地去领悟人性的本质——对于那些真正地大智慧者来说,任何东西都只是表相罢了,唯独自身才最重要。 因此,当人在修炼过程中遇到瓶颈的时候,就需要借助外力来突破。 然后,就会出现那句话圣人曰前方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而这个所谓的上下而求索,并非只是字面上理解的“上下”。 它更多地体现在一种对人生的观察与探寻上。 这部功法讲究“以心为镜”。 那么,修行之人首先必须具备一颗澄净如琉璃般通透的心。 否则就算你修成了这部功法,也依旧难免被困囿在“上下求索”的窠臼中。 一休诧异道 “看来杨居士的空字诀已臻化境,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圆满了。” “我们烂陀寺历代高僧中,能达到这种程度的寥寥无几,除了你,便只剩下已经圆寂的几位高僧了吧?” 解空的话让一休思考了起来,他在佛法方面参无可参,如已入炼虚合道,距离道境圆满,踏入知微不远了,却迟迟不敢踏进。 两人说话间,杨岱悠悠转醒。 “杨居士,您终于醒了,可是吓坏老衲了,刚才还以为你要去了呢!” 解空老和尚急忙上前,握住杨岱的手,关切地问道。 “多谢大师挂怀,在下无恙,只是太累睡着罢了。” 杨岱挣扎着坐起身体,揉着眉心,感慨万千。 第二百三十八章:传经者 解空伸手随意的递了碗茶过去。 杨岱接过茶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居士乃是有缘人。” 解空突然转移话题开口说道,语气里不怀好意。 杨岱一愣,旋即问道 “如何有缘?” “居士未曾施术,便施施然进我烂陀寺后园,显是上天护佑,这便是一缘,闭关之时,悟行者三昧坐禅经,这是二缘,居士在我烂陀寺待了半月之久,这便是三缘。” 说完,解空主持又笑道 “老衲观居士印堂发亮,必有福禄。” 杨岱闻言顿时无语,诚挚道 “究竟在下与佛门有什么缘份?” “老衲也只是猜忖,毕竟佛门史上,已有数百年未见了……” 解空大师一脸严肃道 “佛门史中,无父无母,自外而来,无师自通大智慧……若不出意外,居士应着这真言,应是我佛门传经者。” “什么是传经者?” 杨岱追问道,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传经者? 解空认真道 “历朝历代,传经者皆是高僧大德,普度众生,弘扬佛理。” “可在下是道门出身,一身功夫都是道学所致。” 杨岱辩驳道。 “居士不同。” 解空主持说道 “把这些经书看完,以居士的聪慧心,定能悟了。” 丢下这晦涩难明的几句话,桓正大师起身离去,剩下冥思苦想不得其解的杨岱和蒲团旁边的几本书籍。 杨岱拾起书籍一看,却发现是杂七杂八的书都有,分别是《阿弥陀佛经》《地藏王菩萨本愿经》等等。 这些经书都泛黄了,纸张更是泛黄,但是字迹清晰,没有丝毫破损痕迹。 杨岱将书翻开,看见里面密密麻麻全部是蝇头小楷。 虽然每个字都不长,却十分工整,里面则是密密麻麻的梵文,还有一些佛门符号。 他越读越觉得脑子胀痛,连忙停止阅读,这几本经书均为佛门精义,却不涉玄妙修行之法。 缓了一会,杨岱认真颂读,希望能够找到什么线索。 但是直至诵读到最后,仍旧一无所获。 “什么是传经者?” 杨岱喃喃自语,忽的灵光闪过,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 传经者! 这几个字眼仿佛是一柄利剑,瞬间刺破了迷雾重重的层层阻碍。 杨岱终于恍惚记起,杂道集上说过,逢佛法衰微之际,天下大乱之时,我佛慈悲,便会降下大德之力,游走于世间。 以佛门经义教化世人,这大德所附,便是所谓传经者,乃是佛门传承之根基,万千佛法之源流。 只是随着佛家兴盛,佛门传经者的数量渐少,各派传承之法愈加繁荣,传承也日趋深奥复杂。 如西游记的三藏法师西去天竺,历十数年而归,伽叶面壁十年,才传下星星之火,成就今日的禅宗。 一休这时很凑巧的走了进来,这和尚还是一身白衣,手持一串檀香木珠念道 “杨居士,此乃天生一段缘份,乃居士与我佛门的三世宿缘。” “在下不信,大师说的话太过虚幻。” 杨岱摇了摇头,否决道。 “居士可有慈母育尔身?” 一休微微垂下头,露出满口洁白牙齿,笑容灿烂。 杨岱摇头。 “居士可有严父教尔行?” 一休继续道。 杨岱再次摇头。 一休叹息一声,又道 “居士可知自己生来何处?死又往何处去?” 杨岱又一次摇头。 居士可知自己为何有偌大神通?” 一休问道。 杨岱还是摇头,越听越不对劲,微微皱眉,怎么感觉自己被套路进来了? “这又如何?在下爹妈死的早,在下自然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若说这也成了佐证,那你们这些大和尚还不得天天在各州府的慈幼局里面当人伢子?” 杨岱嗤之以鼻道,唇角略带了丝揶揄。 “自大楚过后,便没有传经看再临人间,故佛门之中,只是有这说法,其中具体事由,也无人晓得。” 一休轻声道, “不过贫僧可告诉居士,万般皆缘分。” “我佛门有云,因果循环,有因必有果……” 杨岱打断道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要是欠下因果债务,在下肯定还不起。” 一休双手合十,无比虔诚道 “居士既知前尘种种,当明白这世上的因,总比结出的果要甜,不是吗?” 杨岱沉默。 这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这些人怕是要给他洗脑。 “天下无父无母的孤儿多了去了,在下和这些高僧大德有什么相似的?我可听说伽叶禅师是有妻室儿女的……” 杨岱继续说道。 “居士错了,佛门之中的因,是指佛门弟子与生俱来的一种机缘。” 一休微微一笑又说道 “信与不信,全在居士一念之间。” “好,既便在下信你,在下是这什么劳什子的传经者,那又如何?莫非在下一个道门修士要皈依佛门,剃发披袈,坐在庙里,一辈子吃斋念佛?” 杨岱静静地看着一休的双眼,硬是没有看出一丝威胁的意味来。 一休仍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甚至有些温柔的笑意。 可惜他并不喜欢和这位对视。 一休有些好气地一合什道 “居士且尊重些,这只是无上佛法所示,至于后路如何,又如何是我一尘世和尚所能左右?” “那岂不是等于我们两个说了一大堆的废话?” 杨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和尚怎么跟自己绕弯子呢? “阿弥陀佛。” 一休双掌合十,宣了句佛号。 “居士,您的慧根远超常人,贫僧也是为居士谋划而已。” 杨岱哼了一声,说道 “这样吧,在下也不逼你什么,在下就一句话,你们佛门的什么传经者,我是半点兴趣也无,传经者这种名头难道可以你说我是,我就是吗?” “自然不是。” 一休呵呵一笑道 “三藏法师西行十数年,历劫无数,居士若是我佛门中兴的传经者,自然会有天意点化。” “什么点化?” 杨岱追问道。 “这个嘛……” 一休微微一笑,却卖关子,并不透露,只是双手合什,满面佛光轻拂 “居士当为不动明王,护法佑佛,行于世间传我佛门大德。” “懂了,在下是打手呗!” 杨岱撇了撇嘴巴,显然不买账。 “居士可知,烂陀寺出了一位传经者的事儿已经被我的师父传出去了,上至朝廷、下至江湖各地,都已经知晓。” 一休慢悠悠地说道,脸色淡然。 杨岱当然不肯就这么戴上什么传经者的帽子,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佛道之间的争斗是何等厉害。 自己若是贸然顶上了这顶帽子,恐怕立马就要招致杀身之祸。 “阿弥陀佛,众生平等,我佛大开方便之门,渡十方善男信女入我佛门,让世间众生皆有福报,不正是居士所愿?” 一休微微一笑,继续道 “居士若是成为我佛传经者,日后自有无尽功德在身,更可受我佛恩典,脱胎换骨,日后说不定能成为佛陀菩萨般的存在……” 杨岱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佛道争端,虽然是大争,但若是能得到足够多的功德和福泽,也算不得坏事。 他也清楚,这和尚说的话,未尝不有几分道理。 第二百三十九章:素斋 但他现在还在考虑,这和尚究竟有什么目的。 “大齐佛寺万千,总不能你说我是劳什子传经者,这天下的和尚都听你的吧?” 杨岱皱眉问道。 “若居士考虑清楚后,此次下山西行,自然是以拜访佛门中的高僧大德为主。” 一休微微一笑,解释道。 “传经者是佛门千年以来的规矩?” 杨岱忽然有了取笑这白衣和尚的念头。 “没错。” 一休点点头,并未否认。 “既然如此,在下能吃肉吗?” 杨岱又问道。 “……” 一休嘴角抽搐,显然被这个问题给无语住了,佛门自然是可以吃肉的,不食荤腥只是骗骗那些凡人而已。 “居士若想吃肉,我佛自然欢迎,但需得遵从佛教戒律,只能吃三净肉,切记切记!” 最终,一休只能含糊其辞地答应了下来。 “这一切是佛缘吧?” 杨岱问道。 “正是。” 一休平静说道。 “那大师你何必操心我答不答应?佛有千万法门,若真是在下的福缘,我自然不会拒绝。” 杨岱似乎看穿了一休的心思。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居士既然明白这个道理,那贫僧自然不用再费唇舌。” 一休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他相信眼前这位先生是个聪明人,知晓怎样做对自己才是最好。 一休连祷佛号,面上毫无表情,心底却是烦死了眼前这位居士,真是太麻烦了。 他早就知道眼前这家伙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偏偏这家伙实力深不可测,根本拿他没办法。 若是强制逼迫,只会弄巧成拙。 因此,一休只能耐着性子游说对方,希望对方能够识趣。 “居士与贫僧西行游历后,居士便可以领到护法牌了,届时便可回返。” 一休说道,语气诚恳至极。 “先不说那些,这护法大概是一个什么品秩?” 杨岱随口问道,他觉得这和尚越来越啰嗦了。 “护法每月供奉香火钱五百两左右,另外每逢初一、十五,还有各种斋饭,果蔬粮油,酒水糕饼,统一上交寺里保管。” 一休缓缓说道,一副慈悲为怀的模样。 “不仅如此,若是下山给信众做法会超度亡灵,还有诸般功德。” “直白来说修法乃大道,外物不萦身,居士所言的一些东西,贫僧不能理解,但居士只需要记住,这是一条光明坦途即可。” 一休又说道,他虽然大有智慧,但毕竟长居古刹,不擅长这些斗嘴之事。 不过一休的话语却很有说服力,任谁听了都不由自主点点头。 “居士若吃不惯寺里的饭食,贫僧倒是知道寺里有一处地方能让居士过过口瘾。” 一休见杨岱神态松动,趁热打铁地说道。 “什么地方?” 杨岱顿时来了兴趣,好奇问道。 “居士与贫僧来。” 一休说完,便带着杨岱朝着烂陀寺的放生地、天王殿、大雄宝殿、万佛殿、一路走过。 将要到法界宫的时候,苦禅一摆手将他领进了旁边的一间小院。 小院颇为清幽,院墙角落里,还养着几株红梅。 “这里的素斋可是烂陀寺里的精华,招待一些有一定地位的前辈才会把他们请进来,居士莫要嫌弃啊。” 一休笑眯眯地说道,领着杨岱坐下,拍了拍手,僧侣们便端着一应素斋端上了桌子。 奇怪的是,这些素斋都做成了肉食的模样,而且颜色鲜艳,色泽浓郁,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味。 “居士请用,若是不合口味,贫僧再去让他们准备别的。” 一休双掌合十,向着杨岱恭敬说道。 杨岱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送入口中。 红烧肉是由猪肠子做的,里面加了香肉,入口即化,肥瘦相宜,满口留香。 甚至比他以以前吃过的任何肉食都好吃。 而且他细细咀嚼,感觉这红烧肉一点都不比灵芝、鹿茸差,甚至更胜几筹,简直堪称人间美味。 “看来你们这些大和尚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而已,实际上还是懂得享受嘛。” 杨岱一脸赞叹地说道,他一边吃着,住竖起了大拇指。 看来,这群和尚也不全都是迂腐之徒。 “佛门讲万物归一,都是外相罢了,何必在乎这么多。” 一休淡然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 “大师,万物归一,那是道家的玩意儿,皮肉外相,皆是虚妄,本是素菜,却要做成荦菜模样,岂不是着相了?” 杨岱摇了摇头,说出一番大道理。 一休眼神闪动,似乎来了兴趣 “那依居士的看法?” 杨岱耸耸肩道 “这和孟子说的君子远疱厨是一个道理。” “怎讲?” 一休眉头轻皱,隐约猜到了杨岱接下来的话。 “大和尚们想吃肉,却不敢吃,所以做成肉模样,来个聊解心馋罢了。” “……” 一休无奈地揉了揉脑袋,觉得跟这种人谈论佛学,当真是折磨人。 “好吧,居士你赢了,贫僧承认,贫僧确实想吃肉了,但又担心惹怒佛祖降罪,因此只能装作高风亮节的模样。” 一休摊了摊手说道,自斟了一杯素酒,喝了下去。 “这就对了嘛,佛家讲究四大皆空,何况是这等俗物,大师不该拘泥于这些小事的。” 杨岱劝慰道。 “唉!” 一休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杨岱一眼。 “居士你说的对,是贫僧狭隘了,贫僧甘拜下风。” 他举起手里的酒杯,向着杨岱遥遥一碰。 “干杯。” 杨岱微微一笑,同样饮尽杯中酒,二人继续畅谈起来。 “居士知道现在的朝廷最流行什么吗?” 一休突然开口问道。 杨岱一怔,略微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这个,在下也不清楚,不过想必是些花花绿绿,繁琐无比的东西吧?” 一休闻言,微微颔首道 “自然最流行敬佛崇道。” 一休还真说对了,虽然这些事情朝廷上的大员们都不大可能放在明面上来做。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天上之人谁不是互相比着的? 每年龙虎山,烂陀寺开年的头一柱香,谁能烧的到,便是大大的有脸面。 这些世家大族抢着比,甚至烧的香比朝廷大员烧的香都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且鬼神之事不得不信啊,所谓敬佛崇道之名,正适合用在此事上。 就连天子也自号灵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玄真君”。 没过多久又加号为 “九天弘教普济生灵掌阴阳功过大道思仁紫极仙翁一阳真人元虚玄应开化伏魔忠孝帝君”。 后再号为 “太上大罗天仙紫极长生圣智昭灵统元证应玉虚总掌五雷大真人玄都境万寿帝君。 一休微微一笑,显然是对这一套很熟悉,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脖饮尽。 第二百四十章:紫星花谷 “贫僧也就直白的说吧,传经者也就只是个捞钱的,像道门有道子,佛门有佛子,推出一块金字招牌出去,自然有人趋之若鹜。” 一休说道,他说话从来不藏着掖着,一针见血。 杨岱默然,他不否认这一点,但却并不赞同。 “大师不愧是江湖上公认的再世活佛,漂亮话都被您说完了。” 杨岱撇了撇嘴巴说道。 “贫僧哪里敢当,居士谬赞了。” 一休谦虚地说道。 他顿了一下,目露精光说道 “但贫僧可是知晓,除了佛门之外,朝廷内部还有着不少势力盘根错节,牵扯到各方利益关系,不可轻易触及。” “你我都是求道之人,何苦为难彼此呢?” 一休这次说话声音压低了许多,仿佛是怕隔墙有耳。 杨岱沉吟片刻,没有说话。 “居士,放着天下这么多信众的功德之力不要,反而清修,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一休循循善诱道,似乎已经看穿了杨岱的内心。 “呵呵,大师误会了,在下只出工不出力,不参与这些罢了,又何来的舍近求远呢?” 杨岱摇了摇头,他可没想过掺和其中。 “下山之后,贫僧要去烂陀寺北面的紫星花谷静坐四天,这四天里,居士如果有什么疑问或是事情,可以找贫僧帮忙解惑。” 一休双手合十,说道,随即便转身离开了。 等到对方消失在视线里后,杨岱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 紫星花谷,位于烂陀寺的北面,山谷中常年长满紫星花,这种花极为奇特,每日盛开之时,香味扑鼻,让人迷醉。 此处便是一休的静修之地,每年的秋天,一休都会来这里住上半月。 此时的紫星花谷,一阵微风吹来,带动漫天紫色花瓣,宛如仙境。 一休盘膝而坐在一处山石上,眼睛闭阖,整个人平静如水,浑身散发着淡淡的佛韵。 “大师,你在这里等谁?” 杨岱缓步踱来,他换上了一身灰色布衣,显得很朴素无华,看起来就像是一名普通的斯文先生般。 “贫僧在等一个不会来的人。” 一休睁开双眸,缓缓说道, 他目中神光闪烁,隐约间竟好像是有佛光流转,令人不由心折。 “居士不如同贫僧一同去看。” 下一刻,杨岱便觉周围场景一变,这是真实的幻境。 许家在檀州的嵩泊府风临城的城北,其实并不算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往上追溯三辈是逃难来的难民。 只因为许老太爷经商有道,许家很快就富贵了起来,渐渐成为了檀州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但凡有人提到檀州许家的时候,首先提起来的肯定是许家那位许老太爷。 许老太爷他做事雷厉风行,几代人累积的财富让许家达到顶峰,在檀州的地位举足轻重。 许老太爷的膝下只有一位儿郎,到了许老爷子这辈,许家的生意依旧做得很大,就连知府衙门也跟许家关系匪浅。 但是,许家这一脉的男丁却不是特别旺盛,许老爷子成亲晚,夫人肚子也不争气,努力了这么久,一直也没有好消息。 直到夫人去寺里拜过之后才终于怀上一个孩子,许家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往寺里砸了不少香火钱。 婴儿出世之后,是一个男孩,许老爷子取名叫许修缘,寓意修来缘分。 许老爷子对于这个孩子疼爱非常,也将许修缘作为未来的接班人培养。 十八年后,许家在檀州的产业,也全权交由许修缘继承,可谓是用心良苦。 而许修缘也是争气,短短十余载,就凭借自身的聪明机智,将许家的产业扩张了两倍,甚至还打算在这条路上更进一步。 转眼间许修缘也到了娶亲之时,许老爷子也为他物色好了妻室,但是许修缘却推掉了。 为此许氏父子还大吵了一架,许修缘愤然离去,游历江湖。 “大师,咱们不能快进吗?” 杨岱催促了一句。 “阿弥陀佛。” 一休宣了声佛号,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眯眯的望着前方,眼睛微眯着,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而后他们听见了笑声,如山涧清泉,率性欢快,一位妙龄少女身着藕荷色的纱裙挂在雪白的蜂腰上,提着裙角边跑边喊道 “团子,你莫跑那么快,我追不上啦。” 金色黑斑的花豹嘴里叼了只野兔子吼了一声,等了她走来亲呢地用大脑袋蹭她,她立马笑靥如花地抚摸着它的毛发,逗弄了一番。 “咻!” 这时异变突生。 不知从哪里飞射来一支箭矢,原本要射进花豹的咽喉,却径直扎进了她的胸膛。 “啊!” 少女惨呼一声,跌倒在地,鲜红的血液顺着雪白的肌肤慢慢渗透而出。 “嗷呜——” 花豹发出一声惊恐的嚎叫,护在少女的身旁,焦急的转圈圈。 接着骏马飞驰而来,劲装的许修缘拿着箭正惊慌地对着花豹,生怕它伤人。 少女挣扎着抱住暴怒的花豹哀求道 “团子是我家养的,不是伤人凶兽,你不要杀它……” 许修缘来山谷中打猎,远远地看去是一头豹子正在攻击个女子,他惊慌下就放了箭,没想到竟然射中了这个女子。 “姑娘,我、我送你去医馆吧。” 许修缘脸上尽是惶恐,但看到女子胸前的伤势越来越严重,他赶紧翻身下马,小心翼翼地扶起她,送她去山谷外的医馆。 少女醒来就看到他坐在窗边正在碾药,没什么表情的侧脸,挺拔如松的背,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 “姑娘,你怎么样?” 许修缘抬起头,看到她醒了,有点担忧的问道。 少女刚想说话,却大口大口的咳着血,旁边的花豹急了,冲着许修缘呲牙咧嘴。 许修缘吓坏了,伸手去摸它的脑袋,却被狠狠咬了一口。 少女捂住伤口,忍住剧痛说道 “你别碰它……它会吃人的,团子……乖……没事的……咳咳!” 花豹似乎是听懂了少女的话语,停止了嘶吼,但依旧警惕地瞪着许修缘。 第二百四十一章:两情相悦 许修缘轻声说道 “姑娘,你的肺伤了,先不要说话,你会写字吗?” 少女摇了摇头。 “那你是住在风临城么?” 少女又摇了摇头。 “家里父母都在么?” 少女歪了歪头,不知道怎么回答,依旧摇了摇头。 “失礼了。” 许修缘拆开她胸口缠绕的布条,露出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几乎可以断定必死无疑。 “姑娘还能撑得住吗?小生略懂医术,若是不成,姑娘也好早作准备。” 许修缘把她平放在床上,拿过干净的帕子擦拭她染血的胸脯和衣物。 她低垂着眼帘,没有说话,半响才轻轻地嗯了一声,像是认命般闭上了双眼。 许修缘将药罐子里熬煮着的膏体涂抹在她伤口处,动作非常温柔,神态专注,让人移不开目光。 等到她胸口上的伤口处理完毕,少女已经再次陷入昏迷状态。 许修缘帮她盖上薄毯,站起身看向窗外的天空,平白无故看一个女子的身体是要和她成亲的。 不过既然遇到了,总归不能置之不理。 许修缘叹了口气,直到下午,等少女醒了之后,许修缘依旧守在她的床边,为她诊脉,见少女醒了,轻声询问道 “姑娘,你醒了?” 少女睁开眼睛,怔忪片刻,便明白了自己此刻是身在何处,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牵扯到受伤的地方,疼得皱眉,冷汗涔涔,额头冒虚汗。 许修缘连忙阻止她,关切地问道 “姑娘的伤势暂且控制住了,只需静养便行。” 少女点了点头,轻轻扯起嘴角说道: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许修缘微笑,温润俊秀的容颜让人沉醉。少女愣了愣,随即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羞赧与窘迫。 “姑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对不起,我看了你的身子,按照风临城的习俗,我是要跟姑娘结亲的,我看姑娘也未嫁,我也没有娶亲,不如你我……” “我叫叶若愚,并非是风临城的人,今年十七岁,尚未婚配。” 叶若愚应了句,她现在很难受,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引起的还是其他原因,但这些都比不上胸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烈疼痛。 “呵呵,大师莫不是一开始便对叶姑娘有意思吧?在下可没听过这种风俗,看过女子身体便要嫁,那郎中的媳妇儿不比皇帝老儿还多?” 一旁围观的杨岱呵呵直笑,对着苦禅竖起了拇指。 苦禅瞥了杨岱一眼,没有说话,显然是被戳穿心事。 杨岱看他这样细心照料,没有行禽兽之举,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君子 两人接着往下看。 叶若愚说不说话,又病的昏昏沉沉,许家的商队也要回去了,许修缘便带着叶若愚一块上路了。 这一路,叶若愚好的差不多后就让许修缘往应州的家里写了一封书信。 叶若愚爱上许修缘是轻而易举的事,原因无他,许修缘为人坦荡磊落,待人真诚热情,虽然有时候会犯傻,但也不乏幽默风趣。 他们两人一起走了两三月的山水,互相了解更加深厚,彼此喜欢对方的品性,最终确定了恋爱关系。 二人感情甚笃,私底下都称呼对方为“阿缘哥”或者“愚儿妹”。 之后那些画面让人看的都感觉甜到掉牙,虽然许修缘是一个面瘫,但是眼睛不会骗人,情到深处缠缠绵绵,如同抽丝剥茧般的温柔。 若是不知道以后的事儿,他们都会觉得这是一桩天赐的姻缘,不过,可惜了。 叶若愚走进许府,便被里面的陈设吓了一跳。 许府奢侈高雅,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皆是精巧绝伦,花园内绿树丛生,花香弥漫,鸟语虫鸣不绝于耳,宛如世外桃源。 “姑娘,快请进!” 管家恭敬地迎接叶若愚,脸上挂满笑容,看到她惊讶的表情,管家心里暗暗觉得这个姑娘是个土包子。 听说自己的宝贝儿子带了一个陌生女子回家,还要娶亲,许家老爷子和夫人都不同意。 原来许修缘在外面游历的时候,他们已经给许修缘定过了一桩婚姻。 是孙知府的嫡女,姓孙,从小便是琴棋诗画样样精通,美貌出众,才艺卓越。 本来许家老爷子和夫人都希望儿子能够和孙知府联姻,谁曾想许修缘竟然跑去找了一个乡野村姑,还要当众提亲。 许家老爷子大发雷霆,扬言许修缘敢忤逆,就打断他的腿。 许家夫人更是哭闹不休,说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居然敢违抗父母的意愿。 许家再怎么有钱也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商人而已,若是娶了知府的女儿,就等于他们在朝廷中也有了一门亲戚,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 许修缘没有搭理这些闹腾的人,只是坚持让叶若愚做他的妻子,任由家人反对,仍然没改初衷。 叶若愚走到正堂的时候,就见到许家老夫人,许老爷子坐在正厅之上,板着脸看着她。 而许修缘则被支走了,叶若愚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问好,许家老夫人便一派威严地告诉叶思羽 “你即然想嫁进许家就要懂事儿,等我家缘儿明年开春娶了孙家的姑娘过门,过了一年若是孙家姑娘肚子里有了喜。” “我保你当小,那孙家姑娘是个好相处的,你这当小妾的也不会有半点委屈。” 许家老夫人这话说的极尽讽刺,叶若愚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格外刺耳。 叶若愚咬紧了唇瓣,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勉力挤出一抹笑容,道 “如果阿缘哥要娶那劳什子的孙家姑娘,让他自己来跟我说,我会走的,如果他只娶我一个人的话,不能娶别人,我就要跟他在一起。” 叶若愚不甘示弱,许老夫人登时变了脸色,拍案而起 “混账东西,谁教你跟婆婆这么说话的,我家缘儿好歹是读书人,要什么女人没有,偏偏看上了你这个丫头,简直放肆!” 叶若愚没读过书,更不懂什么三从四德,她也不是来受气的,直接怼道 “我就是放肆了又如何,你要把我赶出去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造孽啊,许家出了个混账东西,列祖列宗啊.,睁开眼睛看一看吧!我们许家出了一个不孝的儿子啊!” 许家老夫人哭喊着,声音凄厉,仿佛受了莫大的冤屈似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风临有妖 许家老夫人气的半死的时候,许修缘走了进来,他满脸的冰霜,牵着叶若愚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开口说道 “母亲,就算孙氏答应,我也不会答应的,娶个女人在冷落她,这件事我办不出来,我许修缘不稀罕做那样的人。” 许家老爷子和老夫人都惊呆了,没料到向来温顺乖巧的儿子居然敢顶撞他们,两个人齐刷刷的站起身,许老夫人指着许修缘骂道 “你这畜生,居然为了一个狐狸精跟你爹娘作对,我今天非得打死你这个混蛋东西不可!” 许修缘看也没看自己母亲一眼,便拉着叶若愚的手走了。 当晚,许修缘便在叶若愚那里过夜了,第二日叶若愚便挽起了发髻。 在许家偏僻的小院子里,垂下的纱帐里,他教她写字下棋,他看账本,她就枕在他的膝上午睡。 夜里他与她一块看星星,她为他扇凉,两人一起憧憬着天荒地老。 杨岱正看得起劲的时候,脚下突然一软,低头看去,周围的土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紫星花海,一休与他一块坠落,这是许家的花园。 许修缘用八抬大轿将叶若愚迎了进来,许老夫人和老太爷虽然不待见这个儿媳妇,但是见自家儿子那么开心也就罢了。 许家连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连城中的乞丐的肚子里都添了三两香油。 许修缘与叶若愚两人夫妻恩爱,没过多久,叶若愚就有了身孕,许家有经验的婆子断定说肯定是个男婴。 一家人高兴坏了,但又怕叶若愚夏日生产难过,就包了一座山,在深山中给她建了一座别院,还安排了一众丫鬟伺候。 叶若愚本身不爱热闹,每日晨时枕着雀声醒来,绣绣女红,看看书。 傍晚许修缘归来,她亲自煮饭洗衣,倒是把许家所有下人伺候得舒舒服服。 许修缘很疼爱她,宠溺至极,甚至还专门请了先生回来教她四书五经。 可惜,好景不长。 叶若愚拿着块馒头带着方子去花园喂鱼,经过假山时,听到午休的丫鬟们在廊下边绣香囊边嚼舌根。 叶若愚躲在一个柱子后面,悄悄的听着。 “你说的是真的吗?” “那还有假,去应州抚镇府羽昌城的人可是我表姐,她说叶家是有个叫叶若愚的小姐没错,可人家小姐现在还在羽昌城,一直没出去过,现在的这位不是狐妖又是谁?” 另外一个丫鬟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原来我们侍奉的是一个狐妖,我说怎么总觉得浑身阴冷呢,我还以为是我穿少了……” “嘘……这种话以后千万不要再提了,别让公子听见了。” 另一位年长的丫鬟轻轻推了一下最先发言的丫鬟,小声的叮嘱她不要乱说话,看了一眼左右,说道。 “公子还是心眼好,舍不得那狐妖,老夫人说了,请神容易送神难,不能惹怒了那狐妖。” “又不想公子太难受,所以啊,要趁大公子这回去都城收账,先把那害人的狐妖与肚子里的狐妖崽子一块杀了……” 叶若愚听得全身颤抖,她攥着拳头,转身牵着团子的离开。 叶若愚刚走回小院里,便当场呆愣在那里,满地的符纸,一位道士模样的中年男子在那里开坛做法,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中年男子拿着桃木剑笔笔画画,嘴里念着叶若愚听不懂的咒语,她只看到一张黄色的纸从中年男子手里飞出,飘飘忽忽的朝她飞了过来。 叶若愚尖叫一声往旁边跳开,那纸却像粘在了她身上一般,黏糊糊的贴在她身上,无论她如何甩都甩不掉。 叶若愚被吓得六神无主,许家老夫人和许老爷子都在这里,他们明明是人,但他们的眼神却如同鬼魂一般,看她的目光透着森森寒意。 “吼!” 花豹看到那道士拿剑对着她们受了刺激一般冲了过去。 那道士被它扑倒在地,花豹凶狠的咬着道士的脖颈。 道士的血溅了一地,当场死亡,那些围观的人吓得纷纷逃命,许家老夫人也晕了过去。 不巧的是头磕在了石头上,当场身亡。 许府。 灵堂一片肃静,纵观数十人丧服饰身,掩了眼底悲哀亦或暗喜。 离牌位最近的身影身姿挺拔,风袭唤不醒涟漪。 许修缘身披麻衣,面前正是许老夫人的灵牌,哭的泣不成声。 许家亲友亦是伤心难过,不断的低语安慰,可是仍无法减少许修缘的痛苦。 许老爷子受了惊吓,好在身体是无恙的。 叶若愚手足无措的站在灵堂后面,许家的一些表兄弟叶若愚见过几个,但是她没有见过这种眼神。 许家的人看着她的眼神冰冷,仿佛她是洪水猛兽,恨不得马上弄死她。 她不由得退缩了一步,全身发寒,不敢动弹。 不知道为什么,叶若愚感到一股恐惧感笼罩着她。 “呜……呜……” 花豹不甘的趴伏在地,喉咙发出低鸣,警惕的盯着那些不善的人类。 叶若愚抱起花豹,摸了摸它的毛,安抚着它的情绪。 她的动作引起了许家人的注意,纷纷吓了一大跳。 许修缘也抬起了头,眼眶通红的望着她,起身走了过来。 别人怎么看她,叶若愚都不在乎。她看着她的阿缘,她害怕,委屈,想扑到他怀里哭。 可只能苍白地笨拙地向他们解释: “团子不是故意的,这都是意外。” “你就只会把罪责推到一个畜生身上么?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 许修缘失望并痛苦地看着她, “我并不在乎你是人还是妖,可你不能害人,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听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还勾引别的男人,说,你肚子里的种是我的还是别的野男人的!” 叶若愚睁大双眸,震惊的看着许修缘,她不相信他竟然会认为她跟其他人有染。 她摇了摇头,泪如雨下,哽咽着,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的心好痛,比任何事情都痛。 “我没有!” 叶若愚嘶哑着嗓子,绝望地喊着 “你凭什么这样污蔑我,我没有勾引别人,更不曾有过野男人,我不是狐妖,明明是他们的错,他们要来杀我,团子是想保护我,才会攻击他们,我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啪!” 清脆的耳光响彻整个灵堂,所有人都愣住了。 叶若愚捂着脸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许修缘,她的阿缘打她。 许修缘笑了,他的笑声苍凉又凄厉 “你要我信你,可叶若愚在羽昌城里,你又是谁呢?” “我不是狐妖,我也没有害过人……” 叶若愚瑟瑟发抖着,嘴里喃喃自语的说道。 突然叶若愚抬起头盯着许老爷子,厉声质问道 “是你叫人骗阿缘的吧,你怎能为了让阿缘娶别人编出这么荒谬的理由,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第二百四十三章:人心冷暖 叶若愚太激动了,就要上前去抓惊慌失措的许家老爷子。 许修缘一把将她推开,叶若愚差点摔倒,许修缘怒斥道 “我母亲尸骨未寒,你还想对我的父亲想做什么?你这个蛇蝎女人,我今天要代替我母亲教训你,省的你再祸害人。” 许修缘冲上去对着她就扇了一巴掌,他的手劲很大,叶若愚的脸立刻肿起来,嘴角溢出血丝。 “吼!嗬!” 一直很安静的花豹,突然暴起,护在了叶若愚的身旁,一双兽瞳盯着许家众人,露出凶狠的目光。 “这畜生要吃人啊,不如我们把它打死吧!”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在场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每个人都握着拳头,虎视眈眈地盯着花豹,准备随时动手。 “不要……团子不伤人的,阿缘……你知道团子不伤人的,你说句话呀。” 叶若愚害怕极了,急忙向许修缘求助,她现在只剩下这个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闭嘴,我不知道,关于你我是一无所知,我的叶若愚已经死了,你走吧,带着你的豹子回你的深山老林去吧。” 许修缘不耐烦的挥手,让叶若愚赶快离开,他的眼中满是厌恶和鄙夷。 叶若愚呆若木鸡,她颤抖着指着许修缘,半晌吐不出一句话,只觉得胸口被堵得喘不过气。 许修缘却像没看见似的,继续跪在蒲团之上磕头烧纸,而许家其余人则围着花豹指指点点,各种辱骂嘲讽。 叶若愚的手紧紧地攥着,咬牙切齿,眼神中透着怨恨。 她恨许修缘不顾念旧情,她恨许家所有人忘恩负义,落井下石,她更恨她自己识人不清,竟然爱上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沉默了一会儿,这一刻叶若愚的心彻底死了,再抬头,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眼泪。 “你以为我看上的是你许家的富贵吗?富贵对我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我不走,你说过你要娶我的。” 叶若愚没有离开,就住进了那个深山中的小院子里,可许家也不敢惹她。 深山的小院子里丫鬟仆人们因为害怕走的干干净净。 除了一个粗使的丫头,每日定点送饭,几乎没人来。 就算是许修缘也没来,大多数的时候,叶若愚都是坐在院子里面,看着紧闭的大门,可是始终都没人推开过。 自从叶若愚发现酒的好处后,隔三差五的醉上一场,醒来后只有花豹陪在她的身边。 在叶若愚眼中那个给她送饭的丫鬟,不过是一块会动的木头罢了。 丫鬟大约是被管家叮嘱过来的,只许送饭,其他的一句话都不许多说。 丫鬟对叶若愚不热烈也不冷漠,时间长了这丫鬟发现叶若愚还是比较好应付的。 不像新来的那位夫人,虽然平易近人,但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人讨厌至极。 渐渐地丫鬟也放松了警惕,两人聊着聊着便熟络起来。 “夫人,您不是坏人,说有什么误会给老夫人解释清楚,说两句软话,您这样跟公子置气,真的不值当啊!” 丫鬟劝慰道。 “我是狐妖。” 叶若愚幽幽地说道。 “夫人莫要再说傻话了,你是人类,哪里是狐狸精啊,奴婢伺候了您这么久,难道连您是否是妖怪都分辨不出来嘛。” 丫鬟笑呵呵地说着,她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怪,要不然早就闹翻了,哪会这般相安无事。 “我是千年的狐仙,你信吗?” 叶若愚低头喝水,漫不经心地说道。 “夫人莫要说笑了,夫人怎么会是狐仙呢,夫人肯定是受了刺激胡言乱语了。” 丫鬟不相信,又聊了几句便走了。 “肚子……肚子好疼……” 叶若愚突然捂着肚子弯腰蹲下来,痛苦地呻吟着。 她感到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整个人痛苦得蜷缩成一团。 这痛来得太猛烈了,叶若愚完全承受不住,她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孩子……孩子……要保住孩子……” 叶若愚艰难地伸手抚摸肚子,拼尽力量想把孩子护住。 救救我。 我的孩子要出世了…… 叶若愚说完这句话后便昏了过去,地上淌了好多血。 等第二天送饭丫头回来的时候,发现叶若愚躺在地上,生死未知,连忙找郎中过来诊治。 郎中诊断饭里被下了堕胎药,不知道是谁下的,叶若愚腹中的孩子最终还是夭折了,郎中惋惜地摇摇头,叹息一声走了。 丫鬟哭丧着脸回去禀报,许修缘听了后,愣怔了片刻,最终还是冷冷地撇过了头。 这件事他没有放在心上,他与叶若愚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他不会再因此怜悯她或者愧疚。 原是红尘十丈,人心冷暖,一朝看透。 杨岱与苦禅眼前的画面光影穿梭,杨岱闻到满鼻子的药汤味,竟是到了许老夫人病榻前。 看来这比堕胎要早。 床前伺候的丫鬟去端药了,叶若愚走到病榻前还没开口说话,许老夫人一睁眼,脸都吓白了。 她本就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妇人,上回就吓破了胆。 见了叶若愚一个人站在病棚前,就觉得她是来害自己了,开始惊慌地大叫 “来人哪!救命啊!狐妖要杀我了……” 叶若愚原本准备好的话都死在了肚子里,手上端的茶水被许老夫人打翻了。 滚烫的茶水溅了她的手上,火辣辣的疼,叶若愚却仿佛感受不到一般,只是愣怔地站在原地。 叶若愚只想要她不要喊,就去捂她的嘴,这时端着药的小丫鬟刚好进来,吓得碗都摔了,转身跑走呼救。 许修缘来了,刚一进门便皱着眉头说道 “叶若愚,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丫鬟跪在地上向自家公子哭诉道 “奴婢一进来就见到这狐妖在捂老太太的嘴,要把老太太闷死啊!” 叶若愚知道自己做错了,她还做了点心来,来之前想着下跪认错就没事了。 可她错了,她是狐妖,所有的人都恨她怕她厌恶她。 只要她活着就是错的。她做什么也都是错的。 并不是两个人都不好过,不好过的只有她而已。 “你说话,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许修缘说道。 叶若愚盯着他腰上挂的刻着六字箴言的匕首,那是她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是她从小就带在身边的从未离过身的,一个得道高僧赠与她的百日礼。 “我讨厌他们。” 叶若愚定定看着他 “你身边的所有的人我都讨厌,讨厌到想让他们,都消失。” “我答应了母亲跟孙氏成亲。” 许修缘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叶若愚浑身僵硬,随即她凄惨一笑,笑容悲凉绝望。 “所以呢?” 她问道。 许修缘垂眸不语,许久才说道 “你走吧,你不属于这里。” “我说了,你食言,我便杀你全家。 叶若愚突然平静的说道。 “那你就杀吧,不过在那之前你一定要先杀了我,否则你再害人,我不会放过你。” 许修缘说完转身就往外走,不曾停留一步。 第一百四十四章:人走茶凉 画面再一转,来到了许修缘大婚的日子,杨岱与一休的面前是大红的喜房,桌上摆着喜酒与如意。 并没有你侬我侬的洞房夜,许修缘坐在喜床前等着新娘,等了很久,他终于等到了新娘出现。 那是个十分漂亮的少女,肤若凝脂、唇似含丹,柳眉弯弯,美目流盼,顾盼神飞。 她缓缓踏进屋内,许修缘的心跳漏了半拍。 “许郎~” 孙芷兰娇媚地喊了一声,扑倒在许修缘的怀中。 “你早点休息吧,明日我带你去和爹娘请安。” 许修缘推开孙芷兰,便出了喜房,吩咐门口两个不知所措的丫鬟伺候好新夫人。 便头也不回地去了后院。 许家这么大的院子根本不缺眼线,可谁看见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跑去跟老爷夫人打小报告。 许修缘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略冷清的小院,院内没有掌灯,只见白纱帐缥缥缈缈的,檐下卧着花豹和叶若愚。 叶若愚不请自来,此时还带着三分醉意,三分娇嗔,软软地笑: “你可来了,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妾身想了几句吉祥话送你们呢,妾身祝你们生子早夭,生女为妓,一辈子受穷,断子绝孙!” 说完她惊慌地捂住嘴 “对了,我和你以后也会有孩子的,要给孩子积德呢。 叶若愚早流了一个孩子,已经不能再生了,所以才会如此诅咒他。 许修缘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说道 “狐妖也能生孩子吗?” “妾身只要吃掉一百个童男童女的心肝,妾身就能为你生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呢~” 叶若愚笑嘻嘻的,她看着许修缘,慢吞吞地伸出自己涂满蔻丹的手指,摸上许修缘的脸颊。 许修缘躲了过去,叶若愚笑了笑,她将手收了回来,然后站起身,一袭流苏的裙子拖曳在地上,她笑吟吟地看着许修缘。 “你要是再害人,我就杀了你。” 许修缘说完,拂袖而去。 叶若愚笑着追了上去,雪白的蜂腰上墨发贴着腰间流淌着,她近乎妖娆的贴在了许修缘的胸膛上。 叶若愚踮起脚香艳地用耳鬓去磨蹭他的脸颊,吐气如兰的建议道 “阿缘,你想用妾身送给你的匕首捅进妾身的心脏么?可惜啊,你做不到,你永远做不到,妾身是妖。” “你就算把妾身心脏绞烂了妾身也不会死呀,你永远也杀不死我,生生世世你永远也摆脱不了我,我们此生不如就这么纠缠下去吧,至死方休。” 说完叶若愚狠狠的咬住了许修缘的嘴唇,血迹自两人的嘴唇蜿蜒而下,好似斑斑血泪,凄凉而绝望。 许修缘皱了皱眉,猛地推开她,厌恶地抹了抹嘴角,然后毫不留恋地走出了小院。 叶若愚看着许修缘决绝离开的背影,低低地笑了。 第二日。 下雨了,雨水顺着天空滴落在地上,形成一圈涟漪。 叶若愚走在大街之上,拐进了一间卖棺材的铺子里。 她撑着油纸伞,挽着竹筐盖着白绢,面如金纸,眼睛却是通红的,衣裙上都是斑驳的血迹。 棺材铺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翁,他看了叶若愚一眼,问道 “姑娘想买棺材?” “嗯,老伯帮我选一具合适的吧。” 叶若愚语调平静地说道,即使狼狈如斯,也是亭亭袅袅,让人怜惜。 老者叹了口气,摇头道 “姑娘,我们家棺材不是老汉夸海口,无论是样式图案还是寿材都是风临城中最好的,价格也公道便宜,不知姑娘想要什么样的?” “要巴掌大的一副薄棺,主体要红漆,上面刻画鸳鸯戏水图,棺材底座要厚三寸……” 叶若愚说了一堆,最后停顿片刻,幽幽地说道 “寿材要普通一点的,不要那些名贵的,妾身是个卑贱之人,无福消受,要是真用了那名贵棺材,怕是死了都难安生,墓地被盗墓贼挖空了,把那好木料拿去拆了也不少见。” 老者听罢,认真的点了点头,又询问了叶若愚几句,叶若愚都说得详细,老者越发觉得叶若愚是个贤惠懂事的姑娘。 当下便叫伙计取来了一套红漆棺材的小样,让叶若愚挑选。 叶若愚仔细查看了那棺材,最终选定了一副。 “那副吧,老板你记得按照我说的尺寸做出来。” “行,不知道姑娘是为谁准备喜棺?” 老者疑惑地问道。 叶若愚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丝悲伤的表情,低声答道 “替妾身准备的。” “原来如此,那你稍等,老朽马上命人将这副棺材赶工。” 说完,老者就去忙活去了。 叶若愚交完钱后,站在棺材铺外,却是大口大口的咳着血,猩红的血液在地上是那么的醒目。 叶若愚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掏出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便踉踉跄跄的走远了。 人心如杯,叶若愚给许修缘满满的一杯,总之杯子大小不同,她的杯子是不息之泉,而他的杯子却仅仅是一碗茶。 人还没走,茶就凉了。 一切不幸源自叶若愚的遇人不淑,叶若愚认了,若是认为她软弱可欺,这回,叶若愚可不能认了。 一休就这么看着叶若愚的背景,仿佛故事里的主角不是他一般,他只是淡漠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一休大师真是好定力,在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上,依然能够保持如此的镇定。” 杨岱突兀地开口了,打破了沉默。 “阿弥陀佛,世俗纷扰,皆为因果业障,贫僧已经斩断过往,自然能够以容应对。” 一休转头看向杨岱,双手合十道,眉宇间隐有慈悲之意。 “大师所言甚是。” 杨岱笑了起来,眼神闯烁,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一休没有接话,继续闭上眼眸,念诵佛经。 良久后,杨岱再次开口: “一休大师,在下不知道这世间的缘分,大师,你真能斩得断吗?” “色身修行,魔障难解,皆在一念之间,一切随缘,莫强求。” 一休淡淡的说道,并没有因为杨岱的质疑而恼怒。 画面再次一转,镜头来到了孙芷兰这边。 第二百四十五章:仇 孙芷兰的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第二日夫君的唇上却带了其他女人的咬伤。 这不仅使她成为了笑柄,也将是她一生的耻辱。 其实缘由根本不难打听,她是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少夫人,无论受不受许修缘的宠爱都是许家未来的女主人。 现在竟然被人抢了男人,岂能忍! 自然也少不了有人刻意巴结奉承,只是巴结奉承的这人只说了那叶若愚是许修缘走商带回来的,却没说她是狐妖。 孙芷兰不是个省油的灯,长了副七窍玲珑的心肝,对于如何做个称职的阔太太无师自通。 于是嫁过去没几天就带着陪嫁丫鬟单枪匹马地去见了夫君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 第一次见,孙芷兰手里的帕子都要撕裂了,那女子虽然面如金纸但是清秀的紧。 更别提那娇柔的气质了,哪怕孙芷兰是一个女人也要妒忌了。 但这又怎么样呢? 她端出一副未来大夫人的姿态,宽容大度又不失威严的对着那女人道 “我刚嫁过来没几日,不如妹妹进府早,夫君在吃食用度上有什么喜好都不如妹妹了解,妹妹若是方便,不妨跟姐姐讲讲。” 这女人倒也识相,一句多余废话也不多说。 叶若愚安静地听她说完,才问道: “你喜欢阿缘吗?” 孙芷兰被问得愣了一下,回答到“那是自然的。” “你们见过几面?又说过几句话? ”成亲的时候你见过他小腿上的疤了吗?” “你们在床上缠绵过吗? 你们的孩子,你想给谁养?” “……” 叶若愚一连串的问题直把孙芷兰弄蒙了,孙芷兰虽然头发挽上去了,但从本质上来说还是一个未破身的黄花大闺女。 叶若愚的这番话孙芷兰怎么会听不出来另一层韵味? 一时间孙芷兰只觉得脸色通红,只觉自己又被羞辱了一遍。 “他长得好,牌气也好,偏偏也不愁吃穿,我宁愿他穷点,难看点,脾气坏点,只要对我好就好,这样我就能和他长相厮守的在一起了。” 叶若愚语气幽幽地说道,将对面这个女人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就像是打量一个劣质的花瓶。 叶若愚嗤笑道 “别叫我妹妹,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姐姐。” 孙芷兰气的全身发抖,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想赏她一巴掌,却被那只花豹扑了,很不幸的划到了脸。 “啊!!” 孙芷兰的宽容大方,高贵典雅,优雅温婉都在那一瞬间消失殆尽,化作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她猛地站了起来,捂着渗血的脸颊,鬼哭狼嚎的跑出了院子里,回去告状去了。 许老爷子叫来最好的郎中给她瞧伤,虽说是皮外伤,但是留疤却是不可避免的。 “父亲,你要帮我报仇啊!!” 孙芷兰嘤嘤啜泣,委屈极了。 她堂堂一个大小姐,居然被人欺负到了这份儿上。 许老爷子数落她道 “你瞧瞧你,你是有几条命敢去招惹那只狐狸精,她身边的畜生可是伤过人命的。” 孙芷兰没在公公那讨到公道,恨意却更浓了。 思来想去叫陪嫁丫鬟去药铺里买了砒霜,反正上次的堕胎药也是她放的。 那豹子吃的生肉都是经常出入那小院子的粗使丫鬟准备的,周芸香的陪嫁丫鬟偷偷在生肉 涂上砒霜,等那丫鬟把肉送了过去后,就让丫鬟躲在院墙外听动静。 一直到半夜听到院内传来叶若愚撕心裂肺的哭声。 孙芷兰听丫鬟说那畜生死了,当晚睡了个好觉。 次日一大早,孙芷兰还在睡梦里,恍惚中她感觉到头皮生疼,就发现原来是叶若愚拽着她的头发往外走,手里还提着一把明晃晃的柴刀。 孙芷兰吓得大叫,此时的叶若愚好似地府追来的勾魂使。 眼见狐妖发飙了,下人们有心护主,但却碍于不想成为刀下鬼,只能看着狐妖拖着衣衫不整的孙芷兰往外走。 许修缘来的很快,把叶若愚堵在花园里一棵开的正艳的垂技桃树下,桃花开的正盛,但隐约快开败了。 “叶若愚,放开她。” 许修缘看着被叶若愚扯着头发的孙芷兰,皱了皱眉。 叶若愚满目凄厉的看着孙芷兰,仿佛下一秒就要杀了她。 “团子死了。” 叶若愚瞪着猩红的瞳孔,嗓子已经哭哑了 “团子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让它白死!” 许修缘听到这话眉毛挑了挑,眼神复杂的看了叶若愚一眼,他自然也知道团子死了,他自然喜欢那只豹子,淡然说道 “如果一命抵一命的话,那只畜生应该给我母亲陪葬才是,你害死了我母亲,你还要害死我过门的妻子?” “从今日起我就喜欢她了,做我一直想做的事,叶若愚你只想着你自己,你心思太毒。” 叶若愚愣住了,她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从许修缘嘴里听到这种话,没想到今日终究还是听到了。 叶若愚依旧呆呆地站着,直到许修缘带着吓得花容失色的孙芷兰离开了那棵树下。 当夜许修缘宿在了孙芷兰的屋里。 不过是匆匆一夜,那开得极美极桃花树被风雨摧残,落了一地,枝叶凋零,光秃秃的挂在枝头,显得格外凄凉。 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许修缘并没有因为这段插曲影响心情,他一向冷静理智,所以即便叶若愚再闹腾,他依旧能保持镇定。 可是许家人却动了再次除妖的念头。 他们将叶若愚软禁在许府的一处破败小院里,异且四处去请高人或者法师来降妖。 法师没有等来,但是叶若愚的棺材却等来了。 定制一个棺材只需一个月左右,但对于等着死的人来说,这一个月可以说无足轻重了。 叶若愚定制的那副巴掌大的喜棺,做工精巧细致,乍一看像是出自名家之手。 叶若愚在阳光下摩核着那棺身,心情愉悦,仿佛死亡也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了。 “夫人,不如离开这里吧,何苦守着一个负心人呢?” 送棺材的小伙计不解的问道,他很同情叶若愚,叶若愚的人品不错,就因为小人是说她是狐妖,她就是狐妖了? 简直是莫须有嘛! 叶若愚摇摇头道: 照顾我的婆婆说世上有一种草,名叫恩羽草,是一种很顽强的草,这种草会缠绕着自己喜欢的东西一辈子。” 任凭刀砍斧多也不会分开,而妾身遇到他的时候,也是早已将根须与他紧紧的缠绕在一起,我哪里也不会去的。 小伙计懂了,他救不了眼前这个女子,而且叶若愚也救不了自己,能救她的人要看她干枯,她也只能干枯下去。 可是还没有等到除妖的高人来,叶若愚便死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出家 叶若愚是被许修缘杀死的。 起因是怀孕了三个多月的夫人喝了保胎药却突然落了胎。 郎中检查药渣时发现里面有一味药被换成了活血散瘀的补药,所谓的补药其实是催产用的,这样孩子必定夭折。 在排查可能动手脚的人中,看药罐的陪嫁丫鬟哭着说,看到过叶夫人进过厨房。 许修缘红着眼跑去叶若愚住的小院,若他稍微细心一些,就可以看到她日渐苍白的脸与瘦弱得快变形的身体。 他冲进屋内,看着院子里安静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女子,双拳握得咯吱作响。 “你竟然害了我的孩子!叶若愚,我没想到你的心肠这么歹毒,那可是我唯一的亲生骨肉啊!” 许修缘咆哮着,怒吼着,最后扑向叶若愚,掐住她的脖子,眼底尽是愤恨和怨毒。 “咳……咳……” 叶若愚被掐得喘不过气,艰难地抬眸,望着面目狰狞的男子,嘴角勾勒出嘲讽的笑容。 “咳……哈哈……” 叶若愚大笑,她的笑声充满凄凉与悲怆。 “呵……哈……哈哈……咳咳……” 她的手指甲深深陷进男子的皮肤,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 “你……你……你的……亲生骨肉……又怎样……咳咳……他……不……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哈哈……咳咳……” 许修缘闻言,双眼猩红,更加愤怒的盯着她,掐在她喉咙上的五指越收越紧。 “叶若愚,告诉过你,你要是再害人,我就杀了你。” 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嗓音,似乎从牙缝间挤出来的,掐着叶若愚的手腕微微一松。 叶若愚立即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脸色涨红得几欲滴出血来,又咳出好几口鲜血来。 不能说是鲜血,此时的血已经开始发黑发臭了,带着一股污味儿。 叶若愚死死盯着他,依旧摆出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 叶若愚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惨笑道: “要给你的孩子报仇,就朝这里扎,来啊!”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响起,许修缘拔出腰中的匕首,狠狠地戳进她的心窝,又拔出,又插进去。 鲜雪喷涌而出,溅湿了两人的衣裳,她的眼睛瞪得极大。 许修缘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疯狂的挥舞匕首,仿佛在发泄什么一般,毫无怜惜之意,好像面前之人不是他曾经的娘子一样。 叶若愚痛得浑身抽搐,全身血流如注,视线里一片模糊。 但她却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许修缘的模样,看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可是太模糊了,模糊到她根本看不清楚许修缘的长相。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叶若愚的语气透露着疑惑,不解,还有一丝绝望,她真的不明白,许修缘为什么要杀自己。 “你这样蛇蝎心肠的贱货,留着你只会祸害别人,不如让你死了一了百了。” 许修缘冷漠的回答,眼神阴戾得好似一条择人而噬的猛兽,此刻他完全没有理智,又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个匕首我一直带在身上,现在,还给你!从今天起,我不想再看到你!我永生永世都不想再看到你!” 说完许修缘狠狠的将匕首插进了叶若愚的心脏。 许修缘转身便走了,叶若愚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终究还是输了,她爱上了一个不值得她爱的男人,她付出了整颗心,结果得到了什么呢? 一句不想再看到你,便是对她最残忍的惩罚。 叶若愚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飞速消逝,她缓慢的闭上眼睛,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她终于解脱了,再也不用遭受那么痛苦的折磨了。 次日一大早,许修缘去东院陪自己父亲,老管家神色匆忙地赶来说道: “公子,出事了,那个狐妖死了。” 许修缘怔了怔,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一般。 “你刚才说什么?谁死了?” “叶若愚死了,胸膛上插了一柄匕首,被捅的稀烂,早上送饭的丫鬟发现的,尸体都凉透了。” 老管家又回答了一遍,并且指了指胸口。 许修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地跑到南边的小院的。 他昨天离去的地方,她躺在那里,与平常不同。 许修缘以往总觉得人死了就是睡着了,现在才觉得那么的不同,他只看一眼就觉得心揪得疼。 许修缘走近她,蹲下身颤抖地摸了摸她的脸,冰凉冰凉的触感令他心惊胆战。 她的脸色青紫,没有一丝血色,手臂垂在身侧,已经僵硬得不像话。 许修缘的手颤抖得厉害,摸着她的脉搏,发现根本没有脉像。 叶若愚全身血肉模糊,皮肉都翻出来了,有些地方甚至能见到骨头,凄惨无比。 她的眼睛里结了一层薄薄的露水,闪闪发光。 而叶若愚身下的土地都被血染红了,面带微笑,眼睛微微眯着,好像在欣赏着这晴朗的天空。 “若愚?” 许修缘轻轻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颤抖沙哑,眼睛酸涩得很,好像有什么液体在眼眶打滚儿。 叶若愚没有任何反应。 “若愚,我不是叫你走吗?” 许修缘的声音哽咽了 “我叫你走,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为什么不走?” 他抓住叶若愚的肩膀摇晃她,眼泪掉得比刚才更凶了。 叶若愚一动不动,她已经是个死人了,不会回答他了。 “你说过我捅进你的心窝里你也不会死的,你是妖啊,你不是妖吗?” 她说过她不是妖的,可他不信,非要拿匕首捅进她的心脏。 许修缘抱着她,撕心裂肺的哭着。 而不久之后,郎中在药堂查原来孙芷兰的陪嫁丫头把保胎药弄丢了。 自己重新抄了一遍,可惜抄错了一味药。 后来许家的下人们每次提到这位美丽的女子都会忍不住心存轻微的惭愧。 但对叶若愚来说他们这点微薄的愧疚根本不值钱,因为没人愿意记得曾经发生了什么。 当初这叶若愚入府时,下人们都赞叹讶于她的和善与可亲。 下人最初觉得有这样的女主人是很不错的。 他们厌恶叶若愚,怕她,只是因为叶若愚是狐妖。 可他们都忘记了,他们那样怕那样憎恨的女孩平日里乐善好施,根本没做过什么。 叶若愚真的是狐妖吗? 谁又知道呢? 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莫须有 叶若愚到底是不是狐妖? 莫须有 有没有,莫须有。 它很厉害,这是个不确定的说法 我只是出了一个馊主意,定下来的是我主子。 有一次许老爷子问许修缘叶若愚真的是狐妖吗? 她真的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 一下子就把许修缘问傻了。 她是不是狐妖,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还不是许老爷子一句话的事。 叶若愚是不是狐妖,一点都不重要。 没有叶若愚这个人,对许老爷子很重要。 没错。 错没错? 是非错? 到底错没错? 没错。 错没错? 没错。 情可情,非常情,妖可有,莫须有。 叶若愚死后,许家人没多久就将这件事淡忘了,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未留下,就好像从未发生过。 风临城的春天极短,转瞬之间便来到了夏天,这一日,外面有一全身带孝的女子骑着马,模样与叶若愚的样子极其相似。 身后跟着两名家仆,就这么闯进了许家。 许修缘听小厮来通报,起身就往家赶,路上差点撞到了人家的马车上。 许修缘回到家一路到了正厅,只见那女子正襟危坐,穿了一身孝服,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武夫。 女子正翘着小指优雅地吹着茶叶,身旁还放着一柄古朴厚重的宝枪。 许修缘看着那张脸愣了好一阵,才试探性的问道: “您是……若愚?” 女子抬头,看向许修缘,目光凌厉,带着几分嘲讽,随即又低头吹着茶杯里的热水,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叫叶弱渝,弱水三千的弱,至死不渝的渝,从应州的羽昌城而来,取我妹妹叶若愚的骨灰。” 二十年前,叶家咕咕坠地了两个女婴。 百日宴的时候,一位得道高人曾经来看过,说其中有一个女婴命犯天煞孤星,大人的命数里只有一女的福分。 除非养在外面少见亲人也少见外人,以后连家门都不要进,取名同音同意瞒过阴司鬼神,成年之后方可无恙。 于是一位取名叶弱渝一位起名叶若愚,叶若愚便被送入紫星山谷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有姐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不要她。 这一趟檀州之行,就是她过不去的劫。 按照叶弱渝应州老家的习俗,人死了之后,骨灰是得带回去安葬的。 许修缘连叶若愚的骨灰都没有留住,只能让叶家的人把骨灰带回去。 叶弱渝也没有多言语,她只是来找回骨灰,不想与这等人做多纠缠。 叶若愚的骨灰被带走的第二日,许修缘便消失不见了,连家书都没有留下。 许老爷子也在不久后病逝了,许家墙倒众人推,散的干干净净。 后来许修缘在烂陀寺里出家,成为了一休和尚。 第二百四十七章:蛇盘疮 涿州,文安府,羽宁城,万仙阁。 “哎呦呦……周奶奶……疼死我了,你看看我这病该怎么治呀!周奶奶,救救我吧!” 一名身着蜀锦水纹华袍的男子坐在椅子上痛呼,额头上汗珠直冒。 男子大约四五十岁,长得肥头大耳,脖子粗如麻杆儿,一副酒色掏空的德行。 而男子身旁,侧着两个护卫,守在他的身边。 万仙阁里灯光有些昏暗,桌角上摆满了花瓶瓷器等物品,而在男子身边站着一个老夫人。 老夫人心宽体胖,个子不高,满头白发,却梳了一整套金丝流苏髻,插着一支金灿灿的步摇,手腕上戴着翠绿欲滴的翡翠镯子。 她就是周奶奶,当地有名的神婆,可请神上身,驱邪避祸。 周奶奶皱着眉头,盯着那男子看了半晌,然后对旁边坐着的一休和尚说道: “大师,这病症太难缠了,再晚些时辰就要伤及性命了。” 一休和尚双掌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贫僧来迟了,望施主莫怪。” 而杨岱只是坐在旁边,并未开口,自他与一休下山后,一休就带他来到了这里,说是有位故人托他给这男子瞧病。 这男子姓王名绍,家境殷实,祖辈都是商贾之流。 而王绍也是一个大善人,平日没事总会好事,积攒功德,街坊邻居都很喜欢他,又称王员外 但是在一年前,不知道为何,王绍突然间就染了恶疾,经过数次诊断皆查不出原因。 王绍无奈之下,将求医问药的路径走遍了,结果仍旧一无所获,最后竟绝望之下想要寻短见。 好在经熟人介绍,王绍这才登门拜访了周奶奶,希望能从她这里找出病根。 “哎呦,周奶奶,您可得救救我呀,人都说您是活神仙,我这实在是没辙了。” 王绍眼睛一热,差点哭了出来,也不顾忌这么多人,直接就开始脱衣服 “先不说旁的,你老先瞅瞅我这病,这是啥情况啊?” 一旁的护卫上来帮他,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把王绍身上的衣服剥了下来。 在场的几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这王绍从脖子开始,到胸膛、腹部、腿脚,全是青黑色的斑块,密密麻麻,狰狞可怖。 那些斑块还在往下蠕动,似乎想破皮而出一般。 靠腰间的一些已经腐烂发臭,恶气扑鼻。 其他还没有发臭的地方,也是脓包凸起,仿若癞蛤蟆一样。 王绍的脸色更加惨淡,嘴唇干瘪苍白,眼球凸起,像是被什么东西撑裂一般,显得格外吓人。 “周奶奶,这……这是咋回事呀?” 王绍的两条胳膊耷拉在身体两侧,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简直就像是……就像是一整条细长的蛇缠在了他的身上,随时准备噬咬他的血肉。 “这是……蛇盘疮?” 一休和尚看着王绍的模样,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蛇盘疮是一种慢性毒疮,蛇盘疮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发作一次,而且发作时极其恐怖,浑身溃烂,肠穿肚烂,甚至连骨髓都会渗出来。 王绍听见一休和尚这么说,顿时慌张起来,连忙抓住他的手臂。 “大师,救我啊,那些庸医给我开了老些药,我吃了一年,反而越长越长,碰着就痒,擦着就烂,我这么些天眼睛都合不了,都快疯了啊,大师,你赶紧想想办法呀!” 王绍的声音中充斥着惊惧,此刻,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杨岱叹了口气,说道, “你这病啊,确实不简单,而且不单是病的问题,是有东西在后边捣乱,在下倒是能治好你的病,但难免会留下什么隐患。” 王员外本来胆小,听这斯文先生说能治,已经喜出望外,骤然又听说有东西在搞他,又吓破了胆 “先生发发善心,您可得救我啊,我给您立长生碑,或者我给您塑捐个金身也行啊,我有钱!” “跟那没关系,其他的事儿之后再说,在下先给你把这蛇盘疮治好了,否则再等上几个月,等你的疮全都溃烂,到那时候,嘿,神仙难救。” 杨岱摇了摇头,表情慢慢的严肃了起来,他和周奶奶说了几句,周奶奶虽然觉得这事儿棘手,但还是愿意打下手。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童拿着周奶奶吩咐过的东西走了过来半碗清水,一碗墨水,一根毛笔,两张朱砂黄符,几种不知名的奇怪药粉。 周奶奶先把几种药粉放进了那半碗清水里,搅和了几下,清水立马变得浑浊了起来。 然后又走到了蜡烛旁边,把两张朱砂黄符置在火上,引着了,架到碗上面,黄符燃烧的灰烬慢慢落在碗里。 周奶奶升了两张黄符后,那水的颜色已经变成了非常奇怪的混色,像是黯淡的金沙,相当引人注目。 做完这一切,周奶奶走向王员外,把手上那一碗符水递给了他身后的两名护卫,开口说道 “你们把这些药水均匀的涂抹在这疮上所有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漏掉,把这些全部用完。 两个护卫做事也算麻溜,按照周奶奶的指示,把那些药水均匀的涂抹在王员外身上的各处。 只是苦了王员外,药水和蛇盘疮接触过的地方,一下子变得灼痛难耐,感觉像是那种深入骨髓的痛。 哪怕王员外都快把指甲掐进肉里了,依然无法转移注意力,只能强忍着咬着牙关,眼泪鼻涕流的到处都是。 护卫手脚快的很,没让王员外受太多苦,三两下就把药水全都抹完了。 几人又看向周奶奶,周奶奶也不墨迹,端着墨水和毛笔走到了周奶奶的面前,在场的练炁之人都能隐隐的看见老太太身上冒出的炁。 周奶奶运炁凝神,用毛笔蘸满了墨汁,眼神瞪得老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笔。 刷刷刷画了三道,分别在蛇盘疮的头上,尾上和七寸之处,嘴里高声喝道 “急急如律令,敕!” 说罢,她停下笔,把毛笔丢到了桌上。 杨岱心中一惊,他竟然从周奶奶的声音中感受到了某些香火神道的信仰之力。 这股力量极其纯粹,不含任何杂质,比他自己修炼出来的炁还要精纯。 周奶奶收敛了一下心绪,王员外人瞬间觉得身子轻了几分,刚刚还在不断搔痒的蛇盘疮似乎也消停了下来。 尽管不是一下子就好了,但最起码立竿见影的没有那么痛苦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谈一谈 一休和尚相当诚恳的看着那条血蟒,血蟒像是听不懂一般,愣在那里不动。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血蟒才缓缓的摇了摇头,下一刻,那血蟒又突然崩散成了烟气儿。 浓烟沿着王员外的七窍灌了进去,王员外发出痛苦的嘶吼声,一下子跌在地上。 两位护卫刚想上前去搀扶,却被周奶奶的眼神给制止了。 王员外就那样趴在地上,突然身子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抖动起来,他猛地抬起头,双目瞪得浑圆,嘴巴张大,发出“嗬嗬”的声音。 “嗬……嗬……” 周奶奶没有吭声,只是默默的看着,差不多过了半刻钟才缓缓开口道 “这位莽家仙儿,老身知道您有道行,得神通,地上这人先前伤了一窝蛇胎,按理说该有报应,但他现在也悔过了,就给他留一丝生机吧?” 莽仙儿闻言冷笑一声,吐出长长信子道 “他杀了我全家妻儿老小,怎能轻易放过!” 周奶奶继续说道 “你就算是真的弄死了他,也化解不了恩怨,你那妻儿反倒往生不得。” “不如给他个机会,让他摆出一场大醮做个超度,有德的修道,无德的往生,各安天命,岂不更好?” 莽仙儿犹豫片刻,心里泛起了嘀咕,他恨不得将面前这个人扒皮吃肉,但他不得不为自己妻儿考虑一番。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我不把他害得家破人亡就已经不错了,你这老太太我也不是不能给你面子。” “你休要拿大辈儿压我,我家后边也不是没长辈了,你要保这人,就先得给我一个说法!” 莽仙儿虽是答应了周奶奶的请求,可语气里仍带着愤恨。 一休与周奶奶脸色一缓,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面前这蟒仙还愿意谈一谈,没有彻底撕破脸。 “莽家仙儿,您想要什么说法?” 一休问道。 莽仙儿沉吟了一阵才开口 “第一,让他摆九九八十一天的大醮,每日鸡鸭猪头供奉我家,每日以新鲜的小凤凰蛋祭祀,按天轮换,好酒好菜也可短着,三年之内,不准再食荤腥。” “第二,祭表往生,磕头奉香,都得他亲自来,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到时候,别怪我连累你等。” “第三呢?” 周奶奶询问道。 “第三地上这人害我妻儿性命,虽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我要他瘸一条腿,余生只能拖着一条腿,如蛇类一般挪动,算是赎罪。” “这便是我的条件,若这三条能够做到,因果皆消,我再与他无瓜葛,若不能做到,哪怕你们请下九天荡魔祖师来,我也绝不罢休,要他偿命!” 莽仙一口气说完条件,背过头去,根本不给商量的机会。 想想倒也能理解,若不是有妻儿这些软肋,这蟒仙今日是决计不会妥协的。 周奶奶与一休对视了一眼,最终由周奶奶说道 “好,就这么办吧。” 随着相互的妥协,双方终于达成一致,就是可怜了那王员外,后半辈子只能拖着一条残腿来度日了。 但这只能怪他自己,人不应该缺少对这天地万物的敬畏之心,既然犯下了错误,就必须付出代价,这是天道规矩。 就算是修行之人也是如此,修命不修性,万劫阴灵难入圣。 杨岱也借此机会审视自身,他勤练静功,束缚心猿,明心见性,照见本身,斩却三尸。 又有天官赐福与金光咒加身,识海之中还封印着七情六欲怪物。 而命功方面他修得北剑仙门独传剑术,七十二变与公门武学,早已是一位实打实的炼神返虚的高人了。 在修行这方面,杨岱在同辈之中也是名列前茅的。 所谓修性不修命,此乃修行第一病! 此时周奶奶而是用一张黄纸符,左叠右叠,叠出了一匹小马。 然后仙风一吹,纸马落地,迎风便长,没一会儿工夫,就变成了一匹大纸马。 一休和尚也帮忙,只见他双手合什,一缕又一缕的佛光从指尖飞射而出,落在纸马上,纸马顿时变得金光灿烂。 四蹄雪白如玉,鬃毛飘逸,威风凛凛,竟然有几分宝相庄严。 周奶奶满意点了点头,又在四周围点起了七盏明灯。 “这位莽家仙,既然我们已经谈妥了,那便先让我将你的妻儿老小送往阴司,也好收受香火。” “否则,再让阴气儿占着这王员外的七窍,怕不是要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啊!” 周奶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 “好。” 那蟒仙此刻似乎有些消沉,也没心情在折腾地上这家伙,外加之担心自己的妻儿老小。 便勉强点了点头,周奶奶见状赶紧招呼一旁的一休和尚同时做法。 周奶奶烧了文书,搬了敕令 “今叩拜阴司正神,四方城隍土地,及善神护法,周氏昭告,有莽仙冤死,特向诸神祈愿,送莽仙入阴司!” 念罢,周奶奶将敕令交予苦禅和尚,一休接过,念了段佛偈,然后双手捧着敕令走到了蟒仙身前,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 “莽仙,贫僧已将你的冤屈禀明阴司,你且接了敕令去,速去吧,免得阴兵催促!” 莽仙深吸了口气,伸出爪子,将敕令拿在手中。 他仔细端详了一遍,确定无误后,将敕令揣在怀中。 周奶奶又取来了一个红盆儿,点燃了一把纸钱,扔到了里面,继续昭告 “现焚化纸钱以作答谢及其通关之用,叩请夜巡游大人前来领魂。” 周奶奶将那匹黄纸做成的大马拉到了王员外面前,那条血蟒阴魂便乘了上去。 “引路金童何在?” 周奶奶喝了一声。 “奶奶……小的……小的……刚破了身子……” 小童子犹豫了一下,怯生生的说道。 周奶奶一听,立即说道 “不是还有法器吗,赶紧给它套上!” 小童子委屈的看了看她“奶奶,那玩意……坏掉了……” “啥?” 周奶奶一愣,旋即脸黑了。 那小童子哭丧着脸说道 “就是……上回您走的时候,那法器便自动地裂了……” 周奶奶闻言,差点被气昏过去,又看向了一休和尚。 “贫僧早在出家之前就破了身,也不行。” 一休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移向了在场的最后一个人。 杨岱。 第二百四十九章:一休的苦行 “在下来吧,不知需要在下做什么?” 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中,饶是杨岱也不免有些脸红尴尬。 周奶奶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 “这位小先生,你只需要运起真炁,牵着马走到门口,用这鞭子抽打几下,然后出门便可。” “这马一见太阳便会化为飞灰,到时候这些阴魂自然跟着这匹阴马前往阴司,往生极乐。” 杨岱闻言点了点头,他倒是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简单,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杨岱慢慢走向了黄纸马,运起了炁。 嗤嗤嗤! 随着杨岱的真炁生发,屋子里盘踞着的阴气发出了如同被火烧一般的声音,隐隐还有些焦糊味传来。 很快,那些阴气渐渐消散,杨岱松了口气,抬眼望向那匹黄纸马,那燃烧着青绿色火焰的蜡烛也被影响。 光芒黯淡了很多,马上的那一窝阴灵也是发出了嘶嘶骚乱的声音。 周老太太面色平常,拉起了绳子,朝着门口走去。 那纸马像是真有灵智一般跟着他,几乎与真马无异。 “这……” 那莽家仙的脸色一瞬间变化了好几回,不自觉的有些惊惧。 不知为何,杨岱身上散发出来的炁居然让他心惊胆战,丝毫不敢靠近,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提不起来。 周奶奶也有些惊讶,一直盯着杨岱,纯黑的瞳仁里满满的都是好奇。 突然,周奶奶似乎是看出来了什么,突然露出了奇异的笑容,对蟒仙笑着说道 “那莽仙儿,倒是叫你走了大运,这是剑仙门的后辈弟子,修持着神道香火的手段,你心怀怨念,见他自然惊惧。” “你倒要庆幸,没有害那人的性命,若你害了人,叫那神光照上一下,你怕是得灰飞烟灭了……” “什么!剑仙门!” 蟒仙吓得浑身颤抖。 他虽然活的比较久远,但是却从未接触过剑仙门的人,只听说过剑仙门的弟子都是清修之士。 主脉为当今道门上三宗之一的玉虚宗,下有两条支脉,分别是南剑仙派与北剑仙派,各执剑诀。 演化出其他杂七杂八的剑宗或者剑派。 据说南北两剑仙派都已经断绝了传承,怎么还有后人存在。 那蟒仙儿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把自己的身躯压得更低,尽管真身不在此,但那隐隐流出的气息,还是让他浑身冰凉。 杨岱已经牵着那纸马走到了门口,他将炁附着在鞭子上,朝着门框抽了两鞭子,抬腿便迈了出去。 纸马果然见了阳光便化为了飞灰,见风即散,没在世界上留下一点痕迹来,倒是让杨岱啧啧称奇。 杨岱再回头一看,那还有蟒仙儿的踪迹,屋里的蜡烛也变回了正常的颜色。 王员外如梦初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挣扎着想爬起来,一条腿却使不上力,摔了个四仰八叉。 “那后生,你家大人是谁?” 附在周奶奶上的白仙儿看着杨岱问道。 杨岱笑了笑,拱手行礼道 “在下不过一介山野闲人罢了,名叫杨岱,见过白老太太。” ……………… 话说一休与杨岱告别了周老奶奶后便继续西行,离开之前,周老奶奶热情的接待了他们,甚至带他们去见了那位白仙儿。 而令杨岱感到意外的是,这位白仙儿好像认识自家爷爷,三人聊得投缘,也算是结下了善缘。 一休与杨岱暂时的先分开了,他要去一趟风吼冰原,拜访一位故人,杨岱则独自云游。 一休带着斗笠,穿的严实,好像是一个伤风的患者,独自前行 如今世态炎凉,路旁的人们也不会投来多余的关注目光,而是露出几分厌恶和躲避的感觉。 以他如今的神通,想在须臾间游遍大齐,其实也不是很难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很在意此行。 一休刻意的接近世俗人,看着世俗里的景致,直到此时,他才深深的觉得世俗之中,甚是有趣。 重走自已西行之路也没什么不好的。 看那道路两旁野花点点,蒙尘灰树颓然无力,偶有面相各异的路人或坐或行,或赶着驴,在那并不宽阔的道路上行走着。 为着生活里地具体事由忙碌,道路上洒着一些一休不知道名字的谷物。 世俗是思考的方式不同。而佛家一向讲究渡化世人,便是因为觉得世人活在当下,却不能超脱出来,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这样,佛法又有何作用? 一休摇头,沿途行走,不知不觉间,一只长着翅膀的蚂蚁飞了过来,停在他的手指上,他轻笑,也仔细的打量着蚂蚁。 他似乎也有些惘然了,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似乎是没有意义罢! 活在当下,若说只是表面的幸福安乐,而没有看到轮回之中的无数苦楚,那又何必惊醒这些或繁忙或闲适的凡夫俗子呢! 想不通,一休干脆放弃了思考,蚂蚁也飞走了。 “如果人们认为死亡便是终结,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一休微笑着想着,他脚步加快,转眼便消失在山林间。 漫天的雪花在飞舞着,说飞舞其实并不妥当,此地的雪较别处要来的猛上许多。 感觉雪花都是刀片一样,割在脸上疼痛无比,不过这种程度的寒冷对于一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一休衣物单薄,赤着脚在雪地里奔走,他的双足踩踏在厚厚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寒风凛冽,暴雪狂泻,雪落地而不化,厚厚地积了一层,铺在无边无垠的荒原上。 荒原上只有零星地点缀着枯草,显得格外凄凉,寒风凛冽,暴雪狂泻。 雪落地而不化,厚厚地积了一层,铺在无边无垠的荒原上。 尽处隐有一处巍峨之极的雄浑山脉,山脉上满是白雪,仿佛是披了一层霜甲。 在这冬日之中反射着刺目的亮光,宛如是一尊亘古不朽的巨兽盘踞在此处。 这里便是风吼冰原,一些藏传佛教和密宗都在这里。 一休眯缝着眼睛,嘴角挂起一抹浅笑。 这天地似乎都被肆虐的冰雪之神占据了,由上望下,全是一色单调的白。 不过这份孤寂却并没有让苦禅沉浸在其中,因为这是他的归宿所在。 他的目光越过了冰河,落在远方的群山,群山上隐约可见一座宏伟的宫殿。 那里住着一群苦行僧,每个人都有大毅力,忍饥挨饿,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坚持修行,只求证那无量的苦海。 那里是整个藏地佛法的源地,是信徒最向往的圣地,是一切佛法的起始。 南无我佛。 第二百五十章:朝拜 风雪之中,有一个突兀的小黑点在艰难前行,是一个山民,他穿着厚实的衣裳,笨拙无比,却并不影响他的速度。 那位山民正抱着一个东西赶路,细看才能发现那东西是一个快要被冻死了的婴孩。 那婴孩的身体已经僵硬,呼吸微弱,甚至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 他一边艰难地赶着路,一边嘶吼着,似乎是在咒骂着什么。 经过山头的一处经幡,他停了下来,一是为了休息一下,在这风雪里救孩子,稍不注意,自己也很容易被雪迷了眼。 这山民忽然发现前面有一个苦行的僧人在风雪里面艰难的行走着,刚想喊他一块同行,谁知道下一刻,这个僧人忽然就不见了。 山民喘了两口粗气,往山下走去,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山下有一处湖,湖旁的雪化的比别处快些,看来湖心深处有温泉。 湖畔还留着些稀稀拉拉的黄草,有十几顶 帐篷围成一圈,里面燃烧着篝火,热腾腾的水汽弥漫。 虽然简陋,但抗风性还是要好很多。 那位山民走进一间帐蓬,掀开帘子钻了进去,内里的火炉燃着,热气扑面而来,让这位敢在雪地里赶路的汉子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乌勒,怎么现在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今天回不来了。” 一个中年妇女站在火堆前,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汉子,大声的说着。 乌勒笑了笑,抱着那孱弱的婴儿递给了妇女,那位妇女连声说了几句什么,把小婴儿接了过来,一脸慈悲。 雪下的越来越大,不知道何时才能停歇。 乌勒掀开帐蓬厚重毛帘的一角,咪着眼,看着满天的暴雪,忧心忡忡。 这场大雪已经下了半月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止,如果再不停止,恐怕要酿成灾祸。 往年的雪灾通常会发生在春季,但最近几年不知道为什么天越来越冷。 雪灾发生的日子都提前了,似乎四季的流动都受到了某种限制。 不仅如此,雪崩也是一次比一次厉害,有些村庄甚至毁于雪崩之中。 这一切都让乌勒担忧不已。 帐蓬外怒雪狂舞,帐蓬内还比较暖和,小火炉上的水壶咕咕响着,营造出几分温暖生机。 乌勒从毡后提出茶桶,勺了两碗酥油茶搁在火炉旁的小茶几上。 母亲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取出糌粑,准备今天的晚饭。 这里的山民习惯以酥油茶配糌粑吃,现在雪灾已至,乌勒家住的也不是特别偏,所以吃食还是不愁。 乌勒用手指捏拢着青稞炒面,然后送入嘴里,嚼碎吞下,灌了一口酥油茶,对着母亲说道 “雪什么时候停?” “那要问大喇嘛。” 妇女似乎对于这个问题有些愤怒,关于天时的问题,自然是应该请教有能力的人。乌勒哪懂得这么多,她又不愿跟自己的儿子多解释。 乌勒耸耸肩,不置可否。 “不如我们去山上的寺里祈愿吧,听说大家都会去。” 妇女转移了话题,显然是不想讨论太多关于天时的问题。 乌勒喝光了酥油茶,将空碗放到桌上,说道 “好啊,那就一起去。” 山上的整个寺院规模宏大,鳞次栉比的白色建筑群依山铺满山坡,远望好似巨大的米堆,故名哲蚌。 象征繁荣,藏文全称意为吉祥积米十方尊胜洲。 往西边望去,如果有太阳的话,一定能看到山上寺的金顶耀着金光,今天是大雪天,看不到那么清楚。 但巍峨的寺庙建筑仍然挟着一股庄严气息,远远迎来。 整个寺庙被一圈高墙围着,白墙金顶,看着十分美丽。 已经有许多山民聚集在寺里,正俯身于地,不停祷告。 黑压压一大片人群俯身在雪地里,一动不动,风雪渐大,已经有人身上积着雪,而没有化去。 人群的旁边,有几个穿着僧袍,手持禅杖的老者静静站立着。 一阵风吹过,卷起漫天雪花,打在几个老僧的身上。 一个老僧轻轻咳嗽了两声,伸出枯瘦的双掌合十,低声念了一段经文,不少的喇嘛在低头跟山民们说着什么。 这几年的雪灾频繁,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消息,民众必须前来哲蚌寺礼敬,才能得上天庇佑,将这雪灾化去。 而大家约好的时间,恰好是最寒冷的这天。 喇嘛们都没有料到今天的这个场面,心忧山民在这寒冷雪天里冻坏身体。 只是这样做也是没办法,除非有人能够预测未来,否则根本不知道明天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这些喇嘛们只能劝山民们回去了,说大喇嘛以然知道。 这话一在人群中传开,本来被冻的快僵了的山民们迷惘地抬起头来,显然人群中有人在挑动。 “请佛师赐福。” 人群齐声喊叫着,跪倒了一地。 喇嘛们叹了一口气,其实大家都知道,这种事情不靠谱。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么做都是无济于事的。 只是大家不肯相信罢了。 站在人群旁边的一位老僧听见这句话,面色大变,接着却是温和一笑道 “传授活佛知识的经师在寺内,我这就去请他出来讲课。” 喇嘛们闻言纷纷点头,人群里又有人恭敬道 “烦上师请出活佛来讲课。” 老僧眼角微微跳动两下,喝斥道 “这……活佛在中土,如何得见?” 老僧断了一截舌头,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他这番话,让原本安静下来的人群又躁动起来。 老僧盯着人群里一个戴着毡帽的人,冷冷道 “原来是三师弟,怎么不进寺?” 那个戴着帽子的人身子剧震,顿时从俯卧于地的人群中显出身形来。 原来是位大喇嘛,冷冷笑道 “上师,为何不允我等见佛师?” “佛师自然在佛土。” 老僧诚挚应道,但他却并没有让开道路的意思。 两人遥遥相对,一人站在石阶上,一人站在人群中,这万千民众里,却恍惚只有这两个人存在。 那个戴帽的大喇嘛忽然咧嘴笑了,声音尖锐难听 “你是想阻拦我见佛师吗?” 老僧神态坦荡,毫无畏惧的说道 “阿弥陀佛,三师弟这是想要违反喇嘛的戒律吗?” 那戴帽的大喇嘛嘿嘿一笑,目光落到了寺门紧闭的寺院中。 两人各施神通,全身佛光涌动,互相抗衡着。 突然,戴帽的大喇嘛猛地向前踏步,脚底踩着积雪,喀嚓喀嚓作响,他手中禅杖挥出。 老僧不闪不避,单手举着锡杖,与禅杖碰撞。 “嘭!” 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扩散开来,周遭山民纷纷惊呼。 老僧的身子晃了晃,但并未后退,他脸上仍然带着平和的笑容,仿若无事。 那戴帽大喇嘛也纹丝未动,他的手腕颤抖了一下,收回禅杖,却吐了一口血,跌坐在了地上。 第二百五十一章:活佛归处 人群惊异,竟于此领略上师们的争斗。 吐血的那高僧走到石阶前,恶狠狠望着老僧,开口咒骂。 老僧不言不语,古井无波。 人群之中似有不轨异徒挑唆,似乎一定要请那位活佛出来,拉开闹剧。 乌勒在人群里看着,虽然对于那“醇正真理”仍然是虔诚无比,但仍然能看出来今天的事,出得古怪。 这些被雪灾所苦的山民似乎正在被谁利用。 就在这时,乌勒的身边突然多出来了一位僧人,看模样打扮应该是从中原云游过来的,正是一休。 一休微笑望着乌勒问道 “孩子,为什么他们劝大家回去?” “因为天气寒冷,再在这里跪着,大家可能会冻伤。” 乌勒不认识这位,但看服饰知道肯定是一位有德高僧,赶紧恭敬应道。 “哦,是吗?” 一休微微颔首,开口说道 “你心疼同胞身体,是慈悲,但这里连年雪灾,非大慈大悲之人不能化,他们在此处请礼,何尝不是慈悲?” 一休的声音并不洪亮,甚至有些嘶哑,但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重锤般敲击着乌勒的脑袋,令他怔住了。 乌勒愣了半晌才说道 “可是我们……” 话还没有说完,满天的风雪在一瞬间停止。 头顶天空的乌云正缓缓散去,许久不见的阳光温暖的拂在山民的身上。 山民们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纷纷站起来。 空气中的温度渐渐升高。 “雪化了……” 乌勒看着寺庙白墙上的冰棱子往下滴着水,惊讶的说道。 他想转头去看那位僧人,但却发现这位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山民们对着寺庙叩头不止,虚弱的老者们坐在雪水中呵呵笑着。 那些人群中的僧侣自然知道不是这个原因,脸上都露出大惊骇的神情。 在寺前石阶处对着老僧咒骂不停的吐血高僧僵立原地,喃喃道 “四季化时,轮回转轮,竟是真佛陀!” 一时众人脸色难堪,忙不迭俯首磕头,合起手掌,口念忏悔。 那僧人也到无意责怪。 只是老僧笑对群众,露出口里半截舌头,望着人群后方站着的苦禅合什恭敬一礼。 …… 暴雪已停,阳光已至,湛湛青天离地面显得特别近。 寺院背后的那道山梁仿佛已经要与那水洗般的碧天挨着了,雪山黑石,相映成趣。 在这片广袤的冰原之上,这座寺院犹如一颗璀璨明珠,熠熠生辉。 此刻在山民们在寺庙前唱歌跳舞,不过一会儿也都纷纷散去。 一休来到了一处山坡上,抓了一把带着雪的湿土,放在手掌之中搓揉了几下。 随即便将其涂抹在脸颊、脖颈和手臂之上,最终整张脸变成了灰扑扑的颜色。 他低头沉默不语,似乎正在想什么事情。 良久之后,忽然说了一句 “我只能影响自己能影响的那些事情,我可以融雪化冰,解这苍生,但并不能阻止雪灾的继续,人定胜天,终是痴话。” 一休看了一眼西边的哲蚌寺,低头祷告,脸上渐趋平静。 满天光点洒落,幻作琉璃碎片,晶莹宝气内,隐有佛偈传来。 这佛偈竟不是心声,而是苦禅以大神通念出来的。 “贫僧只能做这么多了……” “圣僧大义人间,无需多言,即已无迎头之痛,我等接下来该迁离的迁,该想法子的想。且看我等自己的了。” 随即一干人等为之附和,纷纷礼敬身前展露斐然佛相的苦行僧。 一休轻叹一声,收敛了自身所有气息,悄无声息消失在原地。 ………… 一休来到了山上寺的入口处,就可以看到壮观的殿宇群落。 那白色房屋上面有金顶的褐色建筑群,右前方是一座高大的白墙。 每逢节日,巨幅的唐卡在这里展示,整个寺庙则被一圈高墙围着。 一条大道直通寺门。 寺门口,那只剩下半截舌头的老僧已经毕恭毕敬地等候在那处,一身紫布格袈裟,双手平摊,为苦禅献上哈达。 看来这位老僧并没有足够的境界看出一休的虚实。 一休接过哈达,向他行礼感谢。 “阿弥陀佛!” 老僧双手合十,也念了一声佛号道 “活佛能来便是好的。” 这位老僧名叫咯罗多,是当年的教徒首领,而今年刚满九十岁。 他对于佛理的修行并不深厚,但却对活佛的到来表现出热烈的迎接态度。 这种态度并不仅仅是对一休本身,更多的,还是对于活佛的尊重。 毕竟,若论辈分,他算是一休的晚辈,一休也曾经救助过他。 两个人谈笑一番,然后便朝着寺庙的大殿而去。 这大殿乃是历代智慧佛所居之处,在寺中极具威严。 忽然间,虔诚的信徒们缓缓从场中走开,似乎是收到了某些人的意思。 不一会儿,一大群衣色各异的教徒们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缓缓涌向寺门,将他们二人包围在了正中。 “扎尔哈布,你这是干什么!” 咯罗多看到这一幕,顿时怒喝一声质问道。 但周围的教徒们根本不理会,反而越聚越多,一副兴致勃勃准备动武的架势。 一休抬头扫视周围密密麻麻的教徒首领们,目光锐利,便知道这些都是炼气化神,气息混杂,显然不是一派。 扎尔哈布教首向着咯罗多行了一礼道 “我以为,活佛应该跟我走。” “胡闹!” 咯罗多闻言大怒道 “活佛远来是客,你让活佛回去,莫非是要将活佛软禁于寺中吗?” 扎尔哈布听到咯罗多的指责,摇头叹息道 “阿弥陀佛!活佛是来普渡众生的。” “而且若活佛法力高强,又岂是区区小寺所能束缚的呢?” 听到扎尔哈布的话,旁边一位教徒忍不住开口讽刺道 “难不成还真的有凡人能够将一位活佛困住?这简直荒谬!” 这位教徒虽然年纪颇长,但依旧穿着红蓝两种僧袍,身材瘦小,但气息沉凝,显然也有境界,而且不俗。 另外,除了他之外,其余教徒都或多或少有着练神返虚的境界。 这种景象,若是在中原,绝对称得上豪华阵容。 “活佛在你们那供奉千年了,也该轮到我们供奉了。” “请,活佛与我们回去吧!” 扎尔哈布不再废话,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阿弥陀佛!” 一休微微闭眼宣了一声佛号,脚步迈出,径自走进人潮。 他的速度很慢,却稳健如松,一步步踏上台阶,沿途的教徒全都避让,给他让开路。 他的脊梁却挺拔笔直,宛如苍松翠柏一般。 咯罗多吐出嘴中的半截舌头,嗬嗬笑着,看着十分恐怖,笑声止住后,他惨然道 “看看我这舌,这代表着我的决心,你们知道活佛将要圆寂,所以前来抢传承,实是可恶至极! 第二百五十二章:故人 扎尔哈布恼羞成怒,喝道 “你们供奉活佛这么多年,难道我们不能侍奉?” 咯罗多斥道 “蠢货,若真是活佛,当行走于冰原为子民教授真义,又怎会在寺中修行,你们只怕连活佛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吧?” 如果活佛在风吼冰原上的事传了出去,只怕全天下的佛门子弟都会涌到风吼冰原来。 “今日,我必须将活佛带回去!” 扎尔哈布冷哼一声,随即挥手,示意众多教徒发起攻击。 嗡~~ 又有几道神通侵至寺门,打落尘埃。 随后,一股无形波动蔓延,所有人都感觉身体仿佛被禁锢了一样,无法移动丝毫。 教徒们不动声色的集了一个奇怪的法阵,一道道宏大至极的力量从天上降落,缓缓蓄积着,法阵的方向就是一休所在的地方。 咯罗多满面悲容道 “居然是大须弥阵,你们这种行为,又有何德可言?” 一休的瞳孔若秋水无波,湛湛清晖渐透明亮,他双手合十,淡淡道 “善哉!” 说罢,他一步踏出。 轰隆—— 一瞬间,一股无与伦比的磅礴伟力爆发,好似天河倒卷,倾覆一切。 喀啦啦! 只听一声巨响,法阵尽皆炸裂,所有僧人齐齐喷血,飞跌而出。 “噗噗噗……” 鲜血洒落四方。 这一刻,饶是扎尔哈布等几位高僧都脸色骇然。 “活佛法力通玄,快请宝相降临!” 几名教徒惊呼。 刹那间,所有教徒都盘膝坐下,默念梵语咒文,似乎是召唤什么东西。 一阵阵古老沧桑的梵唱声响彻,伴随着一股令人悚然的力量在酝酿。 “嗯?” 一休眉头皱起,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天空中,隐隐可见一位菩萨宝像,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紧接着,这宝像蓦然睁开眼睛,一道凌厉的金光从眸子中迸射而出,直接劈杀在一休身上。 铛~ 一声洪钟大吕的巨响传遍八方,一休微微皱眉,清咤一声 “唵!” 他出左手,手指间缓缓绽出一朵清怜可人的莲花。 那莲花轻颤,竟然挡住了漫天金光,使得那宝相都微微黯淡了。 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宝像是教徒用念力集结而成。 而一却是菩萨的真身。 宝像与真身一相逢,谁胜谁输已经显露无疑。 “活佛!” 教徒们的脸色纷纷变了。 那煌煌夺目的宝像与一休的神通一触,就像是鲜花蕊上的露珠遇着朝阳。 刹那间,宝像缓缓逝去,一休手中的莲花却是愈发鲜艳。 一股大慈大悲的气息自一休身上扩散出来,如海如渊,深邃浩瀚。 一时间,天地间竟有无数梵唱诵经的声音响起。 “这是净土真音!” 扎尔哈布等人都是脸色剧变。 他们虽然修炼有成,但终究还是凡夫俗子,听不得高僧大德的箴言。 此刻听到这梵唱,立刻便感觉头晕脑胀,耳鼻流血。 众教徒们跌坐于地,感应到了那股印在自己佛轮深处的气息,无不赫然恐惧。 境界越高的人,感觉越是明显,有几位上师顿时跪在地上,对着一休磕起头来。 “去吧,去到最寒冷的雪域,去帮助那些生灵,去解脱他们的疾苦,做好之后,再回来。” 一休说完这句话,轻轻一拂僧袖,飘然若风,进寺而去。 咯罗多却跟在一休的身后,半佝着身子,不敢直视他的背影。 “他在那里?” 一休脚步不停,径自问道。 “活佛请随我来。” 不用咯罗多引路,一休愈行愈快。 菩萨不动心,怎能动如此多情? 过了宫殿,他们没有去这四大建筑里的任何一处,而是来到了灵塔殿后小山旁的一片空地上。 空地上有些杂草短树,没有建筑。 一休的大修为告诉他,此处有古怪,只是这个禁锢十分巧妙,神通异常。 纵使是以一休现在的境界,也只能隐隐看到,而无法打开。 “活佛,那位大德就在里面。” 咯罗多说完后,随着这句话,空地上渐渐发生着改变,短树渐渐长高,青树枝缓缓搭在一处,各色杂草变化成各种色彩,或青或黄。 青树渐渐形成房梁,不断衍化。 很快,一座简易的竹屋便呈现出来。 这座竹屋虽然粗糙简陋,但却有着莫大的韵味。 须臾之后,一座殿宇赫然平空而生,绘金的门吱呀开放,内里昏暗,偶有灯光,似在迎接故人。 一休站在竹屋前,并未跨入其中,只是静静望着这片空间。 良久,他才迈步,走入竹屋,推开一扇厚重的木门。 吱呀—— 木门缓缓的开启,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却仿佛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殿宇的里面与一般的藏教庙宇并无两样,点着酥油灯,昏黄静心,地上铺着手织羊毛毯,尊贵异常。 殿宇的尽头,有一张床,一张并不大的床,约摸一米多长宽。 床上坐着一位少年。 少年看着身材极瘦,一头长发不复乌黑,像杂草一般枯萎着。 长发之下,少年的脸色惨白的吓人,嘴唇干裂,浑身上下充斥着浓郁的死气。 少年的身上有几处伤口深可见骨,白惨惨的骨头染着乌黑的血,看着不像是个活人,更像是个死人。 少年穿着一件白袍,衣衫破损,露出皮包骨头的躯体。 他静静躺在床上,似乎早已知晓来人,连眼角都不曾眨一下。 一休的脚步沉重,速度却很快,一会儿就走到那张床前,看着对方。 那满脸伤痕的少年也看着苦禅,两人好似多年未见的好友,彼此凝望。 许久,一休才开口。 “你受苦了。” 他声音嘶哑,带着一丝沙哑,仿佛千百次叹息过一般。 “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少年摇了摇头,似在苦笑,声音却依旧清澈悠远,犹如泉水叮咚。 一休缓缓伸出手去,轻抚着少年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手指颤抖着。 他半蹲下去,缓缓将那少年枯黄的头发轻轻披到肩后。 少年微微笑了笑,轻轻抬起自己的右手放在一休的肩上。 一休忽然感觉有些异样,转头望去,这才发现。 少年的右手已经全部枯了,皮肤像皱纸一样贴在像树枝一样的手骨上。 一休悲容大作,无声而泣,清澈如晶的泪珠缓缓落下,打湿了那只枯手,又顺着那手掌滑落,浸润在地板砖上。 “阿弥陀佛……” 他低声颂了一句,闭上双眼,再不忍心看这一幕。 第二百五十三章:旧闻 在佛门中,有四位菩萨最为出名。 那便是观音、普贤、文殊以及地藏王菩萨。 这四位菩萨常常现迹人间,所以常得人们供奉,其中观音菩萨慈悲为怀。 普贤菩萨仁德无双,文殊菩萨智慧超群,地藏王菩萨愿力第一,四菩萨各显神通,帮助众生渡劫,功德圆满,故而被尊为菩萨。 而眼前这个少年便是ws菩萨的显化,只不过眼前这位似乎离菩萨庄严宝象的差距太大了些。 枯发覆额,瘦骨嶙峋,满身伤痍,形如厉鬼。 究竟是谁下的如此狠手?谁又能有如此大的神通,将菩萨变成这幅模样? 良久,一休才从那张满是疤痕,枯槁的脸庞移开。 少年微微一笑,但他脸上的皮肉似乎都已经僵化了,唇角一阵牵动,却表现不出笑意来,反而让人感觉有些凄凉与恐怖。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少年的话语平淡,听不出喜怒哀乐。 一休蹲在他的那个小床前,柔声道 “大士,为何还未归去?” 少年摇摇头,轻轻将自己的枯手收了回来轻声说道 “归不得,事情还未讲清楚,如何归得?” “那您想要讲些什么?” 一休在少年身旁盘膝坐下,询问道。 少年没有马上答话,似乎在思索着,许久才轻吐了一口浊气。 “我的时间不多,如今有一段旧闻想讲与你听,不知可方便?” 旧闻便是故事。 这故事一定不简单,能让一位菩萨的显化在险恶的环境里坚持了这么多年,一直留在人间,足可见它的珍贵。 一休说道 “想听大士讲故事。” “不知您可知玄牝?” 少年忽然问道。 “玄牝?” 一休微微蹙眉,略显疑惑 “那是何人?” 少年微微一笑,继续道 “玄牝自荒州的灵荒而生,自称过去无始,将来无踪,无性情,无根源,随心而动,无忧无虑,逍遥自在。” 一休问道 “不知大士怎会谈论到这个人?莫非他和你有什么渊源吗?” 少年摇了摇头,轻声道 “我并不认识他,只是听说过他,二年前,荒州万妖已经共同承认玄牝为妖皇,号令群妖,一统荒州。” “后玄牝独闯道门凌虚宗,也没杀人放火,和和气气的只独要了一片龙骨天书,便施施然下山,不知所踪。” 少年的目光飘向窗外,看向远方,仿佛透过重重虚空,望穿了千古岁月,顿了顿,继续说道 “玄牝下山后专门拜访那些存有龙骨天书的流派,这个魔头的手段邪门无比,座下又有四大妖王为他效力。” “这些流派高人奈何他不得,只能拱手相让,龙骨天书将近大半全在他的手中,因此引起江湖众怒,纷纷联合,围杀玄牝。” 说罢之后,少年叹息一声,转过身来对着一休说道 “我本不想掺和这等事情,奈何我也不好袖手旁观,于是就跟着去了,那玄牝此时已经被众多江湖高手堵在了风吼冰原之中。” “他一言不发,以神通袭来,我一时动了嗔念,便被重伤,肉体尽毁。” “原来如此。” 一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少年继续说道 “玄牝的修为已经臻至知微,众多江湖高手奈他不得,十死无生,不仅如此,他身边的四大妖王实力也极强,每一个都拥有通天彻地之威能。” “尤其是那魅,更是诡异莫测,我虽被废,但凭借这些残余的真气依旧能够勉强抵挡,否则,我便已经陨落了。” 少年说完之后停顿片刻,苦禅也静默不语,良久,少年继续说道 “我躲在雪中许久,便如僵尸一般,便在此时,这片冰原上一位苦修的喇嘛在雪地里挖出了我,这位弟子有大智慧,一眼看出我的真体,叩首于地,请求收留,我当时毫无反抗之力,便任由他带走了。” 一休微微合什,诵念佛号。 少年笑了,面上的僵肉却纹丝不动,继续说道 “你问我为何不舍此肉身,我却问你,你舍了肉身,重入阴司,如今可曾甘愿?” “不愿,阴司未空,人性之恶未消,一应往事旧闻,全数湮灭于历史尘埃中,再难找寻。” “正是如此,我保着这残缺肉身,便是要保住这肉身所留的记忆,若散去神通,重入阴司,但这段记忆就此湮灭,我又对谁说去?” 少年的声音幽幽,宛如梦呓。 一休低吟佛号,不言语,悲容大作。 少年又掀起贴在自己身上的衣物,顿时,一道奇怖无比的伤疤出现在了一休的眼前。 他的胸腹处不知道被什么样的神通,生生击开一个大洞,洞中乌血如漆,脏器稀烂,背骨已断作数截。 少年的声音很温暖,很诚恳,就像是一个纯真善良的孩童,缓缓说道 “肉身残破,苦痛不绝,心志稍有不坚,便生幻象,此端为一苦。” “饥而食不知味,渴而饮水无方,三千世界,却只得一床,此端为一苦。” “我藏身此庙,不敢稍有思虑,不敢触及世人,此般孤寂,亦算一苦。” “但生若无苦楚,去有何安乐?” “苦海无涯,唯有浮屠。” 少年的声音渐渐低沉,最终化为喃喃自语。 “我本不想再理红尘之事,奈何天命轮回,我既然来到了此处,便不得不管,我便做了这场梦吧,我便做一回这个梦中人,将那些该还的债还给玄牝吧。” 一休闭上眼睛,双掌合十,默默祈祷。 “妙智清净日,大悲圆满轮。能竭烦恼海,愿赐少观察,妙智清净月,大慈无垢轮。一切悉施安,愿垂照察我。” 两位大德一同念咒,一瞬间,整座寺院之内金光弥漫,佛唱梵音响彻天际。 少年的声音愈发缥缈 “我本来便不属于此处,此番离去,只求早日超脱,不染尘埃,若有机缘,自然还俗,若无缘法,便永坠苦海吧!” 说罢,少年身形陡然消失,化为青烟,融入到这缕青烟之中。 而这间屋子也须臾之间化为飞灰,连一丁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半晌,一休睁开眼睛,叹了一声 “阿弥陀佛!” 一片寂寥,少年不在人间了。 一休的眼眸深处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似喜悦,又似哀愁。 第二百五十四章:颓废 云州,巫溪山,桃林之中。 “裴大哥,该吃点东西了。” 杨岱端着缺口的陶碗,走到床边,轻轻吹了吹鸡汤上冒着的热气,看着躺在床上的裴击浪说道。 裴击浪眼窝都陷了下去,脸色苍白得可怕,仿若死去。 此时的裴击浪仰躺在单薄的木板床上,胸前盖着薄毯子,他面颊瘦得凹陷。 皮肤紧紧贴住颧骨,须发蓬乱,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眼珠子一动不动。 若非他还有细微绵长的鼻息,杨岱甚至会以为这是个尸体。 杨岱看着裴击浪憔悴的样子,心里很不好受,他是云游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倒在路边的裴击浪,然后将他带回巫溪山的。 此时已经过去五六天了,裴击浪不吃不喝也就罢了,连眼睛也没眨过。 杨岱一只手托住裴击浪的后背,扶他起身,另一只手将鸡汤凑到他面前。 裴击浪面无表情,也不动嘴,杨岱叹了口气,伸指轻点裴击浪的喉头,稍一发劲,逼得他张开嘴巴。 杨岱一点点喂下鸡汤,手掌依次按过裴击浪的颈部、胸、背各处穴道,令他可以顺利吞咽。 “裴大哥,秦姑娘已经死了,她拼了自己的性命救你,你要是不想活,岂不是辜负了秦姑娘的心意,你怎么对得起她?” 杨岱见裴击浪仍旧不说话,便又劝解了几句,却不料触及到他内心最敏感的那根弦。 “她……死了……” 终于,裴击浪开口了。 声音嘶哑而干涩,似乎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般。 他双眸缓慢移向杨岱,眼眶中渐渐泛红,泪水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死了……我的道行也废了……我是个废人了……” 裴击浪喃喃低语,声音哽咽,神态悲恸,转而又呆若木鸡,一声不吭,只是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又恢复了木然的神情。 这几天裴击浪一直都是这样,曾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裴击浪消失不见了,取代他的是一具空洞而麻木的躯壳。 “唉……” 杨岱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瓷碗,走到门外。 屋外,桃树叶儿纷飞如雪,落英缤纷,清新怡人。 杨岱抬头看着天空,阳光明媚,不远处,他的爷爷杨长庚背着柴禾,朝这里走来。 四年过去了,老人家不愧是曾经的天下第二,虽然年纪已大,但精神矍铄,步伐矫健,比起当初来更显雄风。 “爷爷!” 杨岱快步迎了上去,接过老人手中的柴禾,说道 “您先歇会儿吧,我帮你挑。” 杨长庚笑呵呵拍拍杨岱的肩膀,说道 “你家爷爷我可不服老,这些柴火算什么,我能提三十担。” 杨长庚一边跟着孙子往回走,一边说道 “小兔崽子,四年过去了,看来你这下山一趟很有长进的嘛,修行都快超过你爷爷我了。” 杨岱谦虚地摆摆手,说道 “哪能啊,爷爷,您才厉害呢,天下第二,孙孙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臭小子,尽说大实话。” 杨长庚被孙子哄得哈哈大笑,随即他看向茅草屋,又问道 “你带回来的小朋友,还在屋里躺着吗?我看他修为尽废,已经是个废人了,你把他带回来做什么?” 杨岱沉默片刻,说道 “爷爷,裴大哥是孙儿的结拜兄弟,兄弟有难,孙儿总不能置之度外吧?再说,他现在变成这副样子,孙儿心里也难受。” 当下杨岱就将他如何遇见晕倒在路边的裴击浪,然后查看他的记忆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道门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下作了?连山河镇岳图与九转天地造化炉这种高绝的法宝也用得出来!” 听完孙子的叙述,杨长庚脸上浮现出怒容,他狠狠地跺脚,恨声骂道 “若真让这些败类逍遥法外,以后还有谁敢拜入道门,谁还会信任道门!” 说到此处,杨长庚愤怒的如同一头暴躁的狮子,双拳握得嘎吱作响,他虽然老了,但脾气并未磨灭半分,他怒道 “我看道门也别叫道门了,称为胡作非为门好了,结党营私,谋夺法宝,打压异已,还号称什么正道,狗屁!我呸!” 说完,他又重重地吐了一口痰,痰里隐约带着血丝。 “屋里躺着的那小子老头子我管了,不就是被废了么,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知道逞强斗狠。” 杨长庚哼哼两声,又继续挑起柴火,一边走,一边说道 “你告诉他,若是想报仇,那就给老头子打起精神,我教他几招,若是再遇到那些王八蛋,保准能找回场子。” “当下还是要激发他的斗志,老头子下山找个闲汉刺激一下他,让他努力振作,否则这辈子都废了。” 说完,杨长庚便摇晃着身子走远了。 杨岱站在原地,久久没有挪步,良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走进房内,看着裴击浪,轻声说道 “裴大哥,你不为秦姑娘着想,也要为其他人想一想,你的双亲看到你现在的模样会怎么想?你的朋友呢?你一死了之很容易,可曾想过他们的悲痛欲绝,他们会承受多少伤痛?” 说到此处,杨岱停顿片刻,眼圈通红,继续说道 “你就甘心这么一辈子当个废人?亏你还自称是酒量无双,豪勇无双,你的血气呢?你的豪气呢?你的志气呢?”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每一个问题都像刀刃般扎在裴击浪心头。 杨岱往前跨步,探手按住燕击浪的肩膀,两人面面对峙。 目光相视半晌,裴击浪的眼皮耷拉下来,目光黯然垂落,像一口靠着墙滑下去的空麻袋,软趴趴地坐在地上,浑浊的泪流满面。 “看着我,为什么你不敢看我?为了一个女人,你就什么都不顾了?!” 杨岱一字一句地说道。 裴击浪没有说话,眼泪却越掉越凶,滴答滴答落在地上,溅起阵阵涟漪。 杨岱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内心的波澜,蹲在裴击浪面前,认真地注视着裴击浪,郑重地说道 “裴大哥,你要还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就给我振作起来,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不要让我杨岱瞧不起你,你裴击浪,不是一个软趴趴的虫子,你给我振作一点!” “啪!” 杨岱说话之间,猛然一巴掌扇在裴击浪的脸颊上,登时将他的嘴角打裂,殷红的鲜血淌了出来。 裴击浪怔怔地盯着杨岱,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裴大哥,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没有退路的。” “感到失败的时候是没有默认的避风港的。” “不会觉得回家就好了,因为父母不会给我们鼓励的,在低谷的时候,相反他们会给我们压力。” 杨岱自顾自的说道,并伴随着道心扣音,在裴击浪耳畔炸开。 裴击浪眼睛瞪圆,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听懂。 第二百五十五章:正是修行时 “现在很多年轻人就站在路旁哭,因为身前身前不见灯火,回首白雾茫茫。” “但是我们没必要挤在路上哭,虽前已无通路,后不见归途,但我只开前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愿为灯火,引领你前行。” “裴大哥,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一次你都要扛下来,路是靠走出来的,不是原地等待就有了。” “不要老是犹豫走错路的时候怎么办?当你走的时候后面就是你来时的路!” 杨岱喝了一口水,顿了顿,掷地有声的说道。 愿大齐年轻人都摆脱寒冷,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说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即令萤火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青年应当有朝气,敢作为。 活,就要活一个顺心如意,如果低头那我看看风景,而是不被外物给摁下去。 大道就在脚下。 走! “不用再说了!” 裴击浪痛苦地摇摇头,按捺不住,颤声开口 “霓裳死了,说什么都没有意义,说什么都晚了,是我害死她的!是我任性妄为,才连累了她。” “裴大哥,但是我们得向前看啊!” 杨岱紧跟着开口 “难道就这样放手吗?” “可我走不下去了!” 裴击浪抱住头脸,颓然坐倒在床板上 “杨老弟,我走不下去了,我以为我可以,但真的不行,我总是看见霓裳临死前的笑容……” 泪水从他干涸的眼窝里涌出来,一颗颗渗出颤抖的手指,沾满了整张脸。 裴击浪痛苦地闭上眼,脑海中浮现一幅幅画面,全部都是秦霓裳临死前的情形。 那种绝望和凄凉,就好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了他的心脏上,疼得他几欲窒息。 “裴大哥,人生在世,总会遇到各种挫折的。” 杨岱劝慰道 “你要知道,每个人生命里总会遇到许多磨难的,如果连这些都克服不了,还怎么成就大道?” “我现在才明白,自己成不了仙了,杨老弟,你放过哥哥吧,别再来找我了。” 裴击浪睁开眼,眼神空洞,带着祈求看着杨岱,他真的撑不下去了。 爱人惨死,自己的修为又被废,对于他来说,生命已经彻底失去了希望。 杨岱怔怔地看着裴击浪,阳光穿过窗缝,灰尘在明亮的光束里飞旋。 他恍然回到两人初见之时,那个豪情万丈、意气风发的裴击浪仿佛消失不见了,留下的只有一具麻木不仁的躯壳。 他呆了半晌,忽而纵声大笑,声震屋瓦。 杨岱转身离去,背影决绝而悲怆。 裴击浪呆愣地坐在床铺上,失声叫道 “杨老弟!” “不要叫我。” 杨岱的脚步仿佛变得极为沉重,他停下来,看了一眼裴击浪,又往门外走去,语调缓慢而冷涩 “我的裴大哥已经死了,死在道门的围杀之下,他已经不配再称作男儿了,这样的人我看不起他。”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了,裴击浪双目无神地瘫在床板上,他如今经脉尽断、丹田碎裂,已经彻底沦落为普通人,哪怕是乞丐也能打他十个。 杨岱方才说的话很伤人,但却戳破了裴击浪最后一层防线,让他心如死灰。 他觉得自己活得太失败了,所做的努力,都抵不过别人三言两句,他更加深刻认识到‘弱肉强食’的残酷性。 想到自己曾经的辉煌岁月,再想想自己如今的状态,裴击浪突然间生出一种求生的本能。 “我不是一般人,我是求道之人,求道之人没有轻易言死之说,人生苦难熬不住之时,正是修形时……” 裴击浪眼睛微微一闭,再次睁开之际,精芒四射,忍住剧痛,翻身坐起。 过了许久,杨岱推开门,手中还端着一些黑乎乎的药膏,一眼便望见裴击浪站在窗前的高大背影。 “裴大哥,你不想死了?” 杨岱惊讶问了一句,后面跟着杨长庚,老人家一直没有说话,盯着裴击浪看了许久,眸子闪烁一抹复杂光芒,随即恢复平静。 裴击浪没有立即回答,他沉默良久后,才低低叹息一声 “我不甘心,求道之人最是贵生,哪怕我就剩下一口气,我也要把这天捅个透明窟窿出来!” 裴击浪这番话说的豪情壮志,似乎一瞬间又回到了昔日叱咤风云的年代。 只是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浑身剧烈一阵抽搐,嘴巴一张,吐出一股鲜血。 “噗——” 裴击浪喷出一口淤血,身体一软摔在地板上,脸色煞白如纸。 “裴大哥!” 杨岱见状大吃一惊,赶忙跑过去扶住裴击浪 “你没事吧了?” 裴击浪艰难摆手示意没事,挣扎着爬起来靠墙坐在床沿边,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疲倦。 “好后生,有骨气,有血性,对我老头子的胃口,你的事儿老头子我管了,你的伤好之后,务必要把那些道门杂碎一个个宰了。” 杨长庚拍拍衣袖,大马金刀走到桌旁拿起一杯热茶,喝了几口润喉之后,才悠悠然开口 “从今日起你就跟着我罢,这是黑玉断续膏专治内伤,虽然比不上灵芝等名贵补品,但胜在疗效快,能够迅速愈合经脉。” 说完之后,他就递给裴击浪一盒药膏。 “谢谢前辈。” 裴击浪接过药膏,打开盖子闻了闻,清香扑鼻,不由赞了一声好。 “不用客气,老头子我最喜欢有骨气的后生,不过老头子先告诉你,你的根骨不适合练炁,只适合拳脚功夫。” “我只能教你基础的武道,至于你以后能走到哪一步,还是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杨长庚摆摆手,随后又叮嘱一句 “记住了,练功期间,切勿动怒,否则很容易导致伤势加剧,甚至走火入魔,一旦你走火入魔,性命难保,就算我救得了你,你也废了。” “谢前辈提醒,某家一定谨记在心。” 裴击浪恭敬应了一声,杨长庚又嘱咐杨岱为裴击浪上药,一天都不许断,随后便扬长而去。 裴击浪盘膝坐在床上,杨岱小心翼翼为裴击浪涂抹着药膏,两人本来就是结拜兄弟,相互间没那么客套。 待杨岱将药膏均匀涂抹好后,杨岱便离去了。 裴击浪又吞服了一枚培元固本的丹药,然后躺下休息,等着伤势痊愈。 裴击浪的经脉慢慢的愈合,虽然他以后练不了炁了,只能做一个普通的江湖武夫,但他并不后悔。 只要拥有强大的肉身,他依旧有资格求仙问道,只是那样一来,就需要漫长的修炼时间了,也许数百年乃至千年。 其实拳法、掌法、腿法或者刀招、剑招等等,其实都属于技巧的运用,原本算不上真正的大道。 第二百五十六章:武学四阶 但凡是武学,必须讲究循序渐进,一口气猛冲上去,不仅无益反害。 甚至可能引发隐患,因此大多数的武学,都是按部就班,逐级提升威力。 当然,也有少部分的武学,能够一鼓作气达到顶峰。 但这类武学,无一例外全都是以燃烧潜力为代价,非常危险,稍不注意就会爆体而亡。 裴击浪不知道自己以后能走到哪一步,但他坚信一点,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绝不退缩。 武学的运用可以分为四个阶段由气生劲,由劲生势,由势生意,由意生神。 大多数江湖武夫都停留在由劲生意,一旦到了由意生神的地步,俨然成了技进乎道。 一招一式仿佛拥有至诚至圣,天新地意,极少有武夫能走到由意生神。 大道皆在一念之间,若心向大道,何处不是道场? 不过裴击浪的境界,距离由意生神尚远,但他却已经触摸到了门槛。 只要假以时日,他必能踏入属于自己的路。 以武御道,以道御武,这便是裴击浪的理念,只有如此,他才能真正追寻长生大道,飞升登仙。 第二天早晨,裴击浪睁开眼睛,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他伸展了一下筋骨,浑身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整个人精神焕发。 穿好衣服后,裴击浪便推开房门,准备吃点东西。 刚一打开门,裴击浪便闻到了诱人的香味儿,顿时觉得肚子咕噜咕噜直叫。 “裴大哥起得挺早嘛!” 一旁,杨岱端着一碗米粥和几碟咸菜从厨房走了出来,对着裴击浪微微一笑。 “杨老弟,某家昨晚睡得很舒坦啊!” 裴击浪呵呵一笑,大咧咧的坐在石凳上,接过米粥喝了一口,赞不绝口。 “杨前辈呢?” 裴击浪左右环顾一周,并未发现杨长庚,忍不住问道。 “爷爷在桃林深处,让你吃完后去找他,他亲自教你武道。” 杨岱解释道。 “某家晓得了!” 裴击浪喝完后,放下空碗,站起身朝着桃花林中走去,没过片刻,便见到了杨长庚。 老人家身着一袭粗布练武衣,绑手扎裤脚,正在桃树前打拳。 裴击浪仔细观察了一番,不禁暗暗咋舌。 老人家每次出拳,似慢实快,看起来简单,却又仿佛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令人捉摸不透。 这些动作看起来很简单,但若是没有扎实的基础,恐怕连半招都打不出来。 杨长庚的拳法看起来很普通,甚至还有些笨拙。 跟他平时所表现出来的高深莫测形象截然相反,但越是如此,越给裴击浪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他不敢怠慢,将脑海中的杂念摒除,开始默记老人打拳的套路。 杨长庚一遍打完,收功休息,转头看向裴击浪,询问道 “击浪小子,看明白了吗?” 裴击浪摇了摇头,说道 “回前辈的话,某家没有看明白,杨前辈您是名宿高人,您教导某家的方式,与某家以往所习,完全不同。” “哦?” 听到这句话,杨长庚眼睛微眯,饶有兴趣的看向裴击浪。 他这套拳法,是一位故友所赠,名曰太极拳。 那位故友乃是一位武道大宗师,成名之时,便已身死,所以知道的江湖人少。 太极拳虽然名字古怪,但是拳法路数走的却是以慢打快,借力打力,大巧不工,一招接着一式,绵延千里,如同春蚕吐丝。 直到将对手活生生耗死为止,所以,这门拳法主要的心法主要悟个缠字。 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就能在这种无限循环中,将对方磨成一堆烂肉。 而且,因为功夫特殊性质缘故,每个人修行的时候都会有各自不同的体悟,可谓是千奇百怪。 太极拳修炼到大成之时可在一瞬间爆发出强横至极的威势,以纯肉身劈山断水。 “那老头子就再演示一遍。” 杨长庚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 随后,他又重新出拳,这一次,更加认真。 只见他出拳之时,拳风软绵,轻轻柔柔的,速度也比之前更慢了许多。 但他的拳法依旧没什么变化,还是原先的招数。 这一次,裴击浪终于能隐约捕捉到一些影子了,但仍然看不明白其中的奥妙,只得继续揣摩。 杨长庚一遍又一遍的演示着一点黛眉拳。 他每打完一遍,就会停下来等待裴击浪琢磨透彻。 如此反复三次之后,裴击浪总算领会了老人家的拳法,并且能做到心领神会,举一反三。 “击浪小子,你先从站桩开始。” 老人家摆了摆手,示意裴击浪开始站桩。 站桩是最基础的练武姿态,因为它不需要任何技巧,只需要站在梅花桩上,保持不动即可。 “嗯!” 裴击浪应了一声,跟随杨长庚一块来列了站桩的地方,一共九十九桩,每一桩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半尺。 “击浪小子,你先上去,老头子,我再指导你。” 杨长庚背负双手,目光灼灼的看着裴击浪。 裴击浪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上了梅花桩。 他双脚落地,立刻开始了站桩。 他的腰板挺得笔直,双腿绷直如枪,宛若钉子般牢牢的粘附在梅花桩上,动也不动。 “好,保持你的脊柱大龙,千万不能弯曲,均匀的呼吸,去感受你那一抹后天真气!” 杨长庚喊到 “现在听着我的话,跟着我行炁!” 随着杨长庚的话语,裴击浪闭上眼睛,开始专心致志的行炁。 “呼!!!” 裴击浪的鼻腔内喷吐着白色雾气,如同水流一样在鼻孔两侧流淌。 而裴击浪体内的后天真气,则顺着他的鼻孔,缓缓流进了肺部。 “感受到了吗?炁正在从你的百会穴涌出来,一路向上走到了尾椎的地方,感受到那里的发热了吗?过三关!” 杨长庚低吼着。 轰隆! 裴击浪体内的气血陡然炸响,像是火山喷发一般,瞬间充斥全身各个角落,将那股气冲刷了一遍。 “凝神聚气,抱元守一!” 杨长庚的声音继续响起。 裴击浪按照他所说,开始走尾闾关,这个过程十足的漫长。 下一刻,裴击浪的身形猛的抖了一下,一个激灵!天地似乎猛的敞亮了起来,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 “宁心静神,你现在通了三车力,下一步本应该是冲入泥丸宫,然后达到口腔,金液还丹,但我们这法门不同,在羊力玉枕关用虎力奔,在鹿力夹脊关用豹力崩,在鸡鸣关用牛力裂……” 裴击浪恍惚之间,感觉耳边响起了老人家的声音,仿佛醍醐灌顶,瞬间明了了。 “然后回到下丹田的地方,谨守他,然后把刚刚那缕后天真气种在田地里,就完成了。” 杨长庚声音再起。 “是,前辈!” 裴击浪恭敬答应一声,开始按照杨长庚所讲,开始运行体内后天真气。 他的动作不急不躁,如涓涓溪水一般,沿着经脉缓缓流动,渐渐融入了肌肉骨骼。 一圈、二圈、三圈…… 一直到六圈之时,突然,裴击浪感觉胸腹内传来一阵刺痛,仿佛被利刃划破,疼痛难当。 紧接着,他感觉有一团温暖湿润的气息,从胸膛升腾而起,沿着经络游走在四肢百骸。 第二百五十七章:入神坐照 这气息温润无比,正是后天真气,先天一炁被废了,丹田循环不了。 但此刻,这缕后天真气,在裴击浪的引导下,居然在他经脉内循环了一圈后,又从嘴巴里面钻了出去。 这让裴击浪欣喜若狂。 “好小子,果然聪慧过人!” 杨长庚点了点头,满脸笑容的夸奖了一句,而后继续教授道 “你现在试试,能否用它来凝聚后天内劲?” “是!” 裴击浪精神一震,他抬起左掌,轻轻握住右臂,将体内的真气引导到这条手臂内,然后尝试着调动这缕真气。 嗡嗡~~~ 随着真气在体内运转,一缕淡白色的后天真气缓缓出现。 这缕后天真气呈螺旋状,由外到内,最终在裴击浪的右掌汇聚,如同一个小小的漩涡一般。 “呼!!!” 真气漩涡一出现,周围空气顿时一荡,发出呼呼的响声。 好景不长,裴击浪的丹田处又开始出现裂纹,后天真汽如同泄闸之水,涌了出来,瞬间流失的一干二净。 裴击浪脸上闪过一抹遗憾之色,暗自寻思 “哎……看来要想修炼后天内劲,必须先恢复丹田,可惜没有办法,只能慢慢等待了。” “击浪小子,你倒也算争气!” 杨长庚见状,微微颔首,表扬了两句。 他伸手拍了拍裴击浪的肩膀,然后说道 “你这次虽然没有练习到最后一步,但也已经摸索到窍门了,再多加几遍巩固一下便好!” 说完,杨长庚离开。 裴击浪盘膝坐下,开始默默回忆刚才所学的招式,开始打磨后天真气,以求达到更为纯粹、凝实的地步。 这样的话,即使不能修炼后天内劲,单凭后天真气,他就足以和一些江湖武夫匹敌了。 破损的丹田杨岱没办法帮助裴击浪恢复,但其余方面还是能做到的。 比如为裴击浪涂抹黑玉断续膏,以及配置各种药材,帮助恢复伤势,并且增强肉身。 不过杨岱也在杂道集里找到了一种可以恢复破损丹田的仙方。 据杂道集记载,三千年之前,紫阳府的四大真人之一的玉皇真人曾经倾尽一生收集天下九州四海的仙珍宝药炼制而成,名曰逆生丸。 可医死人,肉白骨,令腐木生芽,死灰复燃,大齐仅此一枚。 传说逆生丸炼成那天,天现奇象,玉皇真人遭劫暴毙。 没过多久,整个紫阳府奇诡地烟消云散,就连紫阳府炼制金丹大药的丹方也彻底消失。 后来逆生丸被一位妙道真仙存放在九嶷宝窟之中。 九嶷宝窟号称是大齐最神秘的藏宝洞。 里面的宝贝俱是稀世奇珍,包罗万象,甚至龙骨天书也存放在此。 有传闻天下第一盗一一盗圣白玉堂早年间曾经得到过九疑宝窟的地图,费尽一生心思才闯了进去,但却什么都没得到,抑郁而终。 裴击浪不相信这等野史,认为这是某些江湖骗子编纂的谎言罢了,毕竟九嶷宝窟太过神秘。 单不说龙骨天书,世人都传九嶷宝窟里还有成仙的机缘哩,若是真的存在,那不被狂热的江湖中人给抢光了? 当然,对于逆生丸,裴击浪依旧保持怀疑态度,不过既然杨岱,说有希望,那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自己的这位好二弟可是天底下有名的奇人,跟定他不吃亏,跟定他不上当,不管怎么样,反正先抱紧他的大腿再说。 裴击浪一边琢磨,一边按照杨长庚的吩咐继续演练后天真气。 这时候的他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丹田受创的废物了。 半个时辰后,一套拳法演练结束,裴击浪感觉浑身舒畅,体内的后天真气变得凝练无比,充斥在全身每一个角落。 尤其是那股后天真气漩涡,似乎隐隐约约有了一丝雏形,虽然丹田依旧留不住真气,还是会走丹。 但是真气往外泄的缓慢,效率比之前要高了数倍,若是一直坚持这般下去,总有一天会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届时按照江湖武夫的术语来说,也就是入神坐照,相当于世俗武夫的二流高手了。 若是突破一流境界,更进一步的话,那就是以后天真气养先天之炁了。 便会与那些练炁之人别无二致了,虽说裴击浪现在走的是纯肉身的路线,但这种路线也非常难走。 因为肉身越强悍,上升之路就越困难,但一旦上升到由意生神的这个层面,也是可以与妙道真仙硬拼一番的。 武夫可撼天,这是真正的陆地神仙之境。 裴击浪左右看去,在他不远处有一块花岗岩,于是迈着脚步朝花岗岩走去。 轰一一!! 裴击浪一拳轰出,携带着一股凌厉的罡风,打在了花岗岩上,刹那间石屑纷飞,乱石横飞。 裴击浪仅用蛮力,便将一块巨石打碎,威势骇人,若是换成寻常武夫,恐怕根本承受不了这一拳。 也就在这时,裴击浪猛然抬头,望向云海山崖的方向,那里有一股极不和谐的魔气冲天而起,宛若凶兽降临。 裴击浪目露冷芒,朝着那片山崖走去。 很快,裴击浪便来到桃林附近,此时杨岱也赶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一抹惊讶之色。 忽然之间,起风了,狂风肆虐,卷起漫天桃叶,飘零四射,两人的衣诀被吹得猎猎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刮飞一般。 而就在前方,杨长庚一人负手而立,老人还是身着布衣。 但在狂风的吹拂下,他的身姿笔挺如松,巍峨不动,目光平静的望向远处云海深处。 “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杨岱与裴击浪两人顶着大风艰难的来到杨长庚的身后,说来也奇怪,杨岱修行有成,算得上是高人了。 但是依旧会被这股风压的抬不起头来甚至这风中的气氛让杨岱感觉胸口沉闷无比。 喘不过气来,更不用提裴击浪了。 杨长庚指了指远处云海深处,也不说话,杨岱与裴击浪望去,只见云雾翻腾不休,像是沸腾的滚汤一般。 奇怪的是明明是午时,可空中的大日却显得黯淡无光,慢慢的熄灭了下去,天空由黑色转为血红,犹如鲜血染红天际一般。 第二百五十八章:莫杀 而那云海更是如此,云海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许多畸形的魔影悬浮在空中。 有人,有妖魔,还有许多残肢断臂,鲜血淋漓,还有尖啸之声,如同鬼域。 树木生机枯死,草皮干涸,土地龟裂,就连天边的太阳都变成了暗红色,诡异的吓人。 天地间的魔气更是从四方八方涌了过来,汇聚成一团巨大的魔雾,将这片区域笼罩其内,仿佛末世降临一般。 杨长庚看了两眼后,早已经司空见惯一样,脸上毫无波澜。 杨岱与裴击浪站在杨长庚的身后,虽然没有看到杨长庚脸上的表情,但是心里也清楚杨长庚肯定是看的习以为常。 两人都是练炁之人,当然也不会怕了这些魔气,但这个时候两人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了,好像背负着万斤重担一样。 “这……” 裴击浪想要开口询问杨长庚到底怎么回事,但刚张嘴,便感觉到喉咙里堵住了一块巨石,呼吸困难,根本无法开口说话。 倒是杨岱反应快一点,直接抓起了裴击浪的右手,将一股炁输入到他的身体里面。 这才让裴击浪恢复了行动能力,他喘了几口粗气,再抬头看向前方时,却只能够依稀只能看到云海之中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这个人影全身上下被浓郁的妖气所包裹着,根本看不清具体容貌。 但是却给了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两人还是能够感受到一股寒意。 “不知阁下是谁?闯我巫溪山又有何贵干?” 杨长庚缓步朝着前方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淡然开口。 随着他每走一步,周围的妖气便剧烈沸腾,如同水中煮开了锅一般,翻滚不停。 云海深处,那隐约可见的人影似乎也听到了杨长庚的声音,顿时传出了一阵怪笑 “我乃玄教掌门左天心座下弟子莫杀,今日特来此地诛杀裴击浪!” 声音落下,一股恐怖至极的气息陡然爆发出来,显然此人已入炼虚合道的境界。 甚至比杨长庚的修为还高仅凭借一丝余威,就压得杨岱与裴击浪二人喘不过气来。 “原来你是左天心那老儿的徒弟,老头子可听说左老儿一甲子前自不量力挑战道德宗掌教亢龙真人,结果落下终身残废。” “你是他的徒弟,应该也继承了他卑鄙无耻的秉性吧?” 杨长庚语气充满嘲讽,丝毫没把这莫杀放在眼里,而且对于左天心的评价很低。 大齐有六大魔门,而这玄教就是六大魔门之首。 玄教教义是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取一毫而损天下,亦不为也。 简单来说便是保全天性,不以物累形,肆意妄为。 据说当初左天心在和亢龙真人斗法时落败,回到玄教后,伤势越来越重。 左天心可以算得上是大齐魔道数一数二的魔头了。 最终竟然自暴自弃,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他的弟子莫杀。 这莫杀不过四十,就达到了炼虚合道的境界,可谓天赋绝伦,术武双修。 而且也因此而养成了一副嚣张跋扈的脾气。 莫杀接了道门的委托,特意前来诛杀裴击浪,但是他却并未立刻动手,而是开口道 “我此行的目的便是裴击浪,交出裴击浪,饶你们不死!” 裴击浪闻言骂道 “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威胁某家?” 裴击浪也是有傲骨之辈,岂会被莫杀的一句话给唬住,当即也是毫不示弱,直接顶撞回去。 莫杀气恼,便现了真身,他的眼窝是两个空洞洞的窟窿。 看似什么都没有,但明显能感到一种奇诡难察的东西在其中流转,像是镶嵌着两只无形的眼睛。 裴击浪盯着它,一时多看了几眼,识海核心处的魂魄不由自主地一颤,仿佛要被硬生生吸出去,投向莫杀的眼窝。 这是魂魄受到强力干涉,才会生出的异状,杨长庚轻咳一声,魂魄随之稳固住。 裴击浪随即移开目光,不再直视莫杀的眼窝。 而杨岱根本就不敢抬眼,将头低低的埋下。 莫杀的脸上有深蓝色的花纹,花纹繁杂,他的脸颊消瘦,颧骨凸过,嘴角露出一丝邪异的笑容。 身着云锦圆领袍,肌肉饱满流畅,肩宽腰细,双腿修长矫健,身躯呈现出倒三角的完美人体结构。 莫杀一脚踏出,云海猛然震荡,他的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跨越数百米的距离,瞬间出现在了杨长庚的对面,两人不过百丈。 “听说你这老头一甲子前是天下第二,今日我便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斤两?” 莫杀说话的节奏陡然一变,忽快忽慢,忽高忽低,音色忽而低沉浑厚,忽而轻婉柔和,像是紧贴耳边,又像是在千里之外。 一股阴冷的魔气从莫杀的身上升起,朝着杨长庚席卷而来。 “切,天魔迷音么?” 杨长庚神色平静而语,没有半分变化,他的手指微动,顿时一缕剑芒激射而出,迎风而涨。 顷刻间便化作了百来丈长,朝着莫杀斩去。 “嗤啦!” 剑芒划破长空,撕裂魔气,朝着莫杀劈砍而下,带着凌厉的锋锐之意。 莫杀脸上的邪笑不减,伸出左手食指,朝着剑芒一点。 霎时,一抹黑光闪耀,刹那间就冲散了剑芒。 剑芒崩碎,化为漫天星光消散,但是莫杀身上的魔气却丝毫没有消失,反而愈加的旺盛,像是要燃烧起来。 他身形一晃,瞬间就欺近杨长庚跟前,双拳挥舞,轰鸣不断,带起一阵劲风,如狂风骤雨一般轰向杨长庚。 这些拳头每一次打出,都会掀起一股飓风,吹拂着周围的云海翻滚,而云海则像是被吹皱的湖面,涟漪层层叠叠,扩散开来。 “嘭!” 杨长庚也是挥拳迎上,拳锋过处,空气发出沉闷的爆破声。 他这一拳毫无花巧秘技,也未藏后续的巧妙变化,但如此简单质朴的一拳,却气势惊人。 神意昂然,仿佛陷身于金戈铁马的杀伐战场。 一拳一拳相互碰撞,发出一连串的沉闷响声,每一次的碰撞都产生剧烈的波动,朝着四周逸散开来。 两者的攻击都以迅捷著称,但却又各有优劣,不分伯仲。 莫杀见久攻不下,眉宇一凝,身上黑气汹涌,化作无数黑雾朝着杨长庚涌去,想要将他彻底吞噬。 杨长庚却是怡然不惧,任由那些黑雾侵袭自己的身体,他站在原地不动。 等到这些黑雾临身之际,他才猛然睁开双目,眸中绽放出夺目金色光华。 “唰!” 只是一瞬,这些黑雾被他的瞳孔射出的光束照亮,纷纷溃散。 与此同时,杨长庚身上涌现出源源不断的青炁,在他的脑后形成了一轮青色的月晕。 “青灵瞳——开!” 杨长庚大喝一声,他的双目顿时绽放出刺眼的光辉,整个人的气势猛然拔高。 只见他的瞳孔之中,浮现出两朵璀璨的莲花图案,随即一缕清辉洒落,气势滔天。 莫杀也是神情微微一变,但他却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兴奋,咧嘴一笑。 第二百五十九章:宇类道法 “天魔大法——血弦灭魂印!” 莫杀低声轻喝道,双手结出了古怪的手印,顿时,无数黑色符文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如同密集的蛛网交织在一起,朝着杨长庚笼罩过去。 这种黑色符文十分诡异,能够直接侵蚀到灵台方寸当中,将对方的灵魂绞碎,让其彻底死亡。 杨长庚一手按剑匣,朗声道 “请仙剑!” 剑匣骤然洞开,继而剑气大盛。 有青萍剑自剑匣中缓缓升起。 这一次的青萍剑,与以往大不一样。 通体散发着濛濛青光,仿若一柄仙剑。 杨长庚伸手握住青萍剑柄,轻念道 “三千青萍随风飞,万里云涛碧水涨,剑气纵横三百丈,一剑光寒震九州!” 杨长庚淡淡一笑,将青萍横剑胸前,屈指而弹,青萍剑身发出一声如若雷鸣的炸雷声响。 青萍剑法第七层,青雷震,一震八百里。 杨长庚连弹七次,便是七道雷声轰然炸裂,宛若晴空霹雳。 大音希声! 七道无形剑音层层叠加,将黑色符文全部破去,在莫杀身前三丈处猛然炸裂开来。 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动,向四周荡漾开去。 莫杀闷哼一声,整个人倒退了好几步。 青雷震本就是以速度见长,更何况是七记青雷震叠加在一起,比之单独使用,又要强上许多倍,哪怕莫杀也不敢硬接。 “小子,看好了,青萍剑是这么用的。” 杨长庚扭头看向自己的孙子,嘿嘿一笑,脚尖微微一点地面,便已经掠至莫杀身边。 青萍剑再次挥舞出一片片凌厉剑芒,劈斩在莫杀周围,逼迫得后者只能闪躲。 杨长庚的攻击越发凶悍,根本不给莫杀丝毫喘息机会。 “天魔大法——祭炼!” 莫杀终于忍耐不住,催动秘术反扑。 刹那间,一股磅礴的魔气汹涌澎湃而出,在杨长庚周身化作一个巨大黑球。 黑球内隐约传来阵阵鬼哭狼嚎般的凄惨叫声。 黑球旋转,瞬间凝成一枚漆黑骷髅头。 “天魔大法——噬仙骷髅!” 漆黑骷髅头张口怒吼,竟然喷射出一团浓稠如墨的黑雾,滚滚如潮,向着杨长庚包裹过去。 杨长庚双袖一振,剑气冲天而起,如同巨柱,接天连地,在天幕上造就出一副风起云涌的异象。 青萍剑法第八层 一人一剑结剑阵。 一座杀意凛然的青色剑阵凭空而生。 整个剑阵剑气萦绕,剑锋锐利,如同一张天幕,朝着黑雾切割过去。 两相碰撞之下,黑雾剧烈翻腾,但却没能突破剑阵,而剑阵则是稳固如山,牢牢挡住黑雾的冲击。 杨长庚轻轻扣指,剩下的剑气也随之眼花缭乱地变阵,开始疯狂绞杀黑气。 在巫溪山上撕裂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剑气巨柱之间有一柄柄完全由剑气组成的长剑缓缓浮现,栩栩如生,数量足足近万。 交织成一张巨网,剑尖全部指向已经进入阵中的莫杀。 剑气雄壮如江河。 整个巫溪山上从南到北近乎千丈距离被剑气生生撕裂成两半,一道道狰狞裂痕延绵向远处,如同蜘蛛网般扩展蔓延,触目惊心。 莫杀终于不能再站在原地不动,身形随着这道剑气不断向后退去。 等到莫杀重新站定,已经是重心站在了剑阵的中央。 他望着杨长庚,满脸阴冷,眼中透出一抹狠戾,右手猛地抬起 “天魔大法——吞魂!” 随即,他双手结印,朝着天穹遥遥一推。 刹那间,滚滚黑气如潮,化作一条漆黑的洪流,朝着杨长庚席卷而去,将他整个人都吞没进了其中。 整个巫溪山在这一刻万籁寂静,就是吹拂的大风也被剑气完全切割,支离破碎。 杨长庚两只大袖翻滚飘摇,在无数剑气起伏中,如同立于云端的剑仙,俯瞰苍茫。 他的衣袍猎猎抖动,发须随着劲风飘动,浑身充斥着无穷剑意。 他站在那儿,整个人都融入了剑气之中,任何剑意都为之共鸣,化成一股浩浩荡荡,煌煌如狱的剑意洪流。 剑阵之中成千上万的飞剑直指莫杀,每一把飞剑都是由精纯无比的剑气所化,威力非凡。 且剑阵之中,无穷剑气源源不绝,可供挥霍。 这是杨长庚最得意的招式,曾经靠着此招,不知道斩杀了多少高手,奠定了北剑仙派之主的尊位。 此刻,剑气如龙,带着无穷剑意,有无数飞剑升空而起,乌压压如一片黑色铅云,遮天蔽日。 铺天盖地的朝着莫杀压去,将其整个人都淹没。 “爷爷的剑阵太恐怖了,这样的剑阵,别说炼虚合道,就算是妙道真仙陷入其中,都讨不得好吧?” 杨长庚一出手,杨岱顿时感觉自已与爷爷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喝!!!” 莫杀魔啸,浩瀚的魔气疯狂的在莫杀身后凝聚,最后竟是化为了粘稠的黑色液体。 液体流淌下来,不断的滴落。 手掌上,黑色的液体宛如水流一般缠绕上来,在其手指间灵活的穿梭,时不时的散发出一种令人感到惊悚的异样声音。 天昏地暗。 杨长庚挥动青萍一剑斩出,剑势刚猛无匹,似要摧城拔山岳。 青萍剑法第五层 这是从天而降的一剑。 天幕瞬间被剑气切割得支离破碎。 当杨长庚手中青萍重重落下之后,遮天蔽日的长剑也如倾盆大雨,齐齐落下,如同天罗地网一般罩向莫杀。 “你的剑阵很厉害,可惜了……” 莫杀长笑一声,一股奇异的劲气自他身上升腾而起,旋转扩散,形成一座混乱激荡的气场,与浩荡剑雨争锋相对。 两股力量互相侵蚀,互相消耗。 “嗯?” 突然间,杨长庚瞳孔收缩,望向莫杀。 只见莫杀的嘴角忽然泛起一丝诡谲的弧度。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我魔门大道跟前,什么剑阵,通通都是虚妄!” 话音一落,万千剑光莫名其妙地发生了扭曲,明明直冲莫杀而去。 却被这座气场搅乱了方向,生出偏差,从莫杀身旁绕过,朝着杨长庚斩去。 这一切变故来得极快,甚至超出了杨长庚的预料,饶是以他的修行和眼力,也没能及时做出应对。 嗤嗤嗤…… 数十道细密的血箭从杨长庚身上飙溅而出,鲜红夺目,洒遍整个剑阵。 杨长庚身躯踉跄了一下,眼中闪烁出骇然的光芒。 他低头看向胸前,只见一道狭长伤口正汩汩冒出鲜血,正是剑伤,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这还只是开胃小菜。 下一刻,更多的剑伤出现在杨长庚身上,一道又一道,纵横交错。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杨长庚已经浑身浴血,血染衣衫。 他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盯着莫杀,眼神冰寒刺骨 “小畜牲,想不到你竟然会天魔混沌场这种宇类道法,倒是老头子疏忽了。” 杨长庚语气冰寒。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小辈居然能够施展出这种级别的道法。 宇类道法,杨长庚平生仅见三次,四方上下谓之宇,古往今来谓之宙。 宇类道法即为运转空间的术法,传承古老而神秘,寻常难得一见。 莫杀整个人挪移出去,与周围的天地处于不同的层面,尽管肉眼可见,却无法真正相触。 想要破除宇类道法,唯有以强绝的力量击碎空间,其实破除宇类道法也不算太难。 世上从无完满之物,自然也从未有过无敌的术武,生生相克,万物有缺,此乃天地宇宙不可违背的法则。 第二百六十章:摩利支天 天魔混沌场混杂清、浊二气,形成一座曲弧状的古怪气场空间。 任何攻击进入气场,都会被扭曲方向,沿着曲弧的轨迹运动,从而错失目标。 这天魔混沌场炼至高深处,可以扭曲对手五感,目光所视、两耳所闻、味觉嗅觉等等。 都会沦陷于天魔混沌场,被任意欺骗耍弄,产生诸多错觉。 据传魔道第一高手狟古施展此功尤为可怖。 整个天魔混沌场仿佛重返宇宙混沌未开之际,混混蒙蒙,冥冥渺渺。 对手所有的感官都被天魔混沌场操纵,连心神也迷失其中,无法醒转。 天魔混沌场又名天魔混沌磁场,天地法则都会被扭曲一部分,化作毫无规则的混沌状态。 虽然比不上狟古,但莫杀的天魔混沌场也到了扭曲攻击、混淆五感的高深境地。 杨长庚身处天魔混沌场的核心,受害最大,动作严重变形,剑阵同样被天魔混沌场扭曲,反而成为莫杀的助力。 杨岱焦急如焚,想去帮忙,但是身体连移动一步都做不到,就好像被粘住似的,无论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束缚。 莫杀的身影在杨长庚周围浮沉,宛若幽灵鬼魅,令杨长庚防不胜防,不断遭受创伤。 “死吧!杨长庚!” 莫杀放声狂笑,眼中流露出疯狂之色,他的双手飞速掐诀,指尖凝聚出漆黑魔印。 一股磅礴恐怖的波动扩散而开,让杨长庚的身躯骤然绷紧。 无数飞剑在莫杀的三尺前寸寸碎裂,根本近不了莫杀半点身躯。 噗噗噗—— 杨长庚接连吐血,脸上苍白一片。 “该结束了。” 莫杀眸中凶光毕露,手掌猛然握紧成拳轰出! 话音落下,天空上的剑气缓缓消散,整个天幕不复刚才支离破碎的景象。 先是有风自天外来,然后有云自四方汇聚,最后是乌云密布。 刹那间,漫天魔光汇集,形成巨大魔印,狠狠砸在杨长庚的身上。 嘭! 闷响如雷鸣般炸开。 魔印爆裂,狂暴无匹的劲气席卷八方,将杨长庚的护体罡气震碎,然后轰隆一声砸在他的身上。 杨长庚的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跌落下去,重重摔落在地。 砰—— 烟尘四溢。 地上出现了一个深坑,杨长庚躺在深坑里,七窍皆是鲜血,身上伤痕累累,血肉模糊。 “爷爷!” 杨岱惊呼一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哈哈……咳咳……咳咳……” 杨长庚艰难抬起头来,剧烈咳嗽着,抬头看天。 黑云如墨,压城欲摧,中间的莫杀如同灭世魔神伫立在天空之中。 他的嘴巴里全是血沫,身上的每一块肌肤都龟裂崩溃,血肉模糊,看上去惨不忍睹。 杨长庚仰天怒吼一声,便又一次化为流光冲上天空,莫杀抬起一手,天上黑云猛然下坠。 将其冲上来的杨长庚吞没,无数黑云连绵涌动,发出道道魔音。 杨长庚浑身上下一下子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他似乎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拉扯着自己。 这种东西无形无质,但是时刻在影响着这个世界。 这究竟是什么手段? 莫杀面对着杨长庚,突然一下子跪了下去,当,当,当磕了三个响头。 杨长庚瞬间就觉得一股难以言明的窒息之感笼罩了他,简直像是人一瞬间出现在海底,然后被大气压压扁的那种感觉。 说是迟,那是快,莫杀再次对着杨长庚跪拜下来,又是三个响头。 “哼,老头,放弃挣扎吧。” 莫杀笑了笑道 “业为行之造,身口意善恶无记之所作也,有善因善果,恶因恶果之言,我今日也不让你做那冤死鬼。” “因为这手段下去,你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叫你知晓,我这手段,名叫摩利支天承业因果法。” 杨长庚听见这话,脑袋嗡的一声。 原来这天魔混沌场居然还要辅助摩利支天承业因果法演化出来的? 杨长庚顿时觉得,莫杀的实力更加强横恐怖,几乎已经超越他的认知范畴。 哪怕他是天下第二,与莫杀相比差距非常悬殊,不是一星半点儿。 “小畜生,要打就打,别婆婆妈妈。” 杨长庚冷喝一声,哪怕濒临死亡,依旧傲骨铮铮。 有道是善成善因得善果为业,恶成恶因得恶果也为业,这法门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 人生在世,不可能无因无果,无前无后,莫杀承接了杨长庚的一部分因果,而杨长庚本身又成了空。 这个空并非是大德虚空的境界,而是真的空无一物,自然是不存在这个世界上,肉体被这个世界磨灭,灵魂被这个世界搅碎。 连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也会淡漠,这,便是摩利支天! “嘿嘿,不愧是杨长庚。” 莫杀轻蔑一笑,直接磕完了最后三个头,仪式成立,他右脚迈出,踏出一步,天地震荡,大地摇晃。 轰! 杨长庚被震飞出去,胸腹凹陷,衣衫尽碎,皮肤裂开,内脏和筋脉都粉碎性骨折。 莫杀再次踏出一步,又是一脚踏出,杨长庚以左手两指抹过青萍剑身,毫不犹豫地递出一剑。 青萍剑法第九重,无量一剑。 没有止境,是为无量。 唰! 剑光闪烁,划破虚空。 莫杀瞳孔微缩,不敢硬挡,迅疾退后,可惜为时已晚,被剑光削下来一块血淋淋的皮肉。 轰隆! 一座山峰被削平。 “还有这等威势!” 莫杀暗暗吃惊。 杨长庚这一剑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的确低估了杨长庚的实力。 这老头的剑道天赋绝对是百年罕见,否则不会把自己逼迫到这种程度。 杨长庚却是背水一战,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所以这一战,必须重创莫杀。 一念至此,杨长庚眼中迸射出浓烈杀意,几乎燃烧了起来。 他身上的血气如龙,滚滚翻腾,在体内咆哮奔腾。 这是最后的搏杀! 杨长庚用尽最后一丝精气神,挥舞青萍剑斩向莫杀。 这一剑,没有什么机巧玄妙,只有无穷无尽的剑气。 第二百六十一章:天地同寿 时间可斩,寿元可斩,因果可斩,一切的一切,都能斩! 这样的一剑,纵然是莫杀也感受到了危险,浑身冰冷,似乎被死亡笼罩。 莫杀大吼一声 “你找死!” 天魔混沌场域施展,顿时将杨长庚笼罩住,化为了一个牢狱,封锁空间,禁锢四方。 “去!” 他手指连点,十八尊魔影从他指尖浮现,每一尊都散发着滔天凶焰,张牙舞爪,扑向杨长庚。 轰隆隆...... 天地摇动,但却有一道剑气冲霄而起,接天连地,屹立不倒,久久不绝。 青萍剑法第五层和光同尘。 “破!” 终于,那一缕剑光撕裂苍穹,劈断山川河流,直接斩在十八魔影之上。 嘭! 巨响震耳欲聋,整座山峰猛然颤抖,剧烈晃动。 噗嗤! 莫杀吐血飞退,胸膛塌陷下去,肋骨更是不知道断掉多少根,整个人横飞数丈之远,撞在了一坐山峰之上才停了下来。 呼哧呼哧~ 他艰难的喘息着,嘴角溢血,脸色惨白,胸口凹陷下去,几乎变成了一张薄纸。 若非是他的修为比杨长庚高出一线,恐怕刚才这一剑就足以让他形神俱灭。 饶是如此,他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伤,全靠着强大的意志在支撑。 “这老东西好强!” 莫杀心悸不已。 杨长庚这一剑太过霸道,虽然并没有破开他的天魔混沌场域,但仅凭着肉身与真炁支撑这么久,这已经是极其不凡。 魔气汹涌如海。 就在这汹涌魔气中,忽然有一道青光如彗星一般升腾而起,冲散魔气无数。 “我说了,你今日必死无疑!” 杨长庚站立在半空之中,双眸赤红,宛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这一刻,他再次恢复了往昔的锋芒,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叱咤风云的巅峰。 他目眦欲裂,恨欲狂! 若是可以选择,他绝对不想和莫杀拼命,但是,他别无选择。 不过此时的杨长庚也是遍体鳞伤,握剑的双手更是已经没有血肉,只剩下森森白骨。 “不愧是曾经的天下第二啊,某家佩服。” 下方观战的裴击浪眼皮子跳了一跳,心中微惊。 他自问即便是自己处于莫杀那种状态,也不敢硬抗杨长庚一剑,而莫杀居然扛了下来。 杨长庚又递出了最后一剑。 青萍剑法第十重,天地同寿。 天地寂寥。 片刻平静之后,只见天穹破裂,一道漆黑的裂痕出现在天幕上,横贯东西。 天魔混沌场在这一剑面前竟是直接变得摇摇欲坠。 剑气狠狠地劈砍在了天魔混沌场域之上。 咔嚓! 天魔混沌场域瞬间炸开,一分为二,被这一剑生生劈开! 但仅过了三息,天魔混沌场又自动愈合,两股力量互相碰撞,产生的毁灭性波纹席卷开来。 轰隆! 整个天地骤然一暗,仿佛天崩地裂一般。 这一剑太过可怖,余波扫过山峰,顿时将周围山头削平,树木草木尽皆化作粉末,一条余巨大沟壑浮现在地上。 许多陈年旧事如浮光掠影般在杨长庚的眼前浮现,他记起了幼时与父亲相依为命。 父母惨死的画面,记起了少年时拜入北剑仙派学习剑术,一招一式,苦练十几年。 记起了青年时的意气风发,与好友尹离一起出海,乘船漂流三千里。 以及后来与耶律绮云相互扶持,并肩而行,乃至于相濡以沫,最后的相忘于江湖。 这走马灯本该让杨长庚的剑势散去。 毕竟天地同寿不是杨长庚如今的境界能够轻易驾驭,强行用出最后剑已经是勉强。 却不曾想这一抹恍惚之下,却让原本勉强散乱的剑势在刹那之间浑然天成。 剑光吞吐,照耀天地,刺穿虚空,带起万道霞光。 天地间陡然亮了起来。 天地同寿就已经让杨长庚的体魄难以承受,有无数血丝自毛孔渗出,鲜血淋漓,可他却浑然不觉,表情安详。 最后一剑,杨长庚本人即是青萍。 “天!地!同!寿!” 莫杀惊俱,瞳孔收缩,他看到杨长庚的气势越来越盛,甚至隐隐超越自己,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层次。 天地同寿,乃是杨长庚玉石俱焚的一剑,他怎么会挡得住? “老东西,你疯了?用了天地同寿你我都会死的!” 莫杀嘶吼,满脸骇然。 天地同寿是杨长庚压箱底的手段,用出来就意味着杨长庚要拉着他一块自爆,谁也活不了。 “你和老头子一块下地狱吧。” 杨长庚面色淡漠,缓缓抬起了青萍剑。 这一刻,天空黯淡,大地沉沦,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唯有青虹划破苍茫。 莫杀只感觉自己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那一抹绚烂至极的剑光,充斥他的视野,令他胆寒。 到了莫杀和杨长庚这个层次,真正交手未必会惊天动地,很多时候都是方寸之间见大马金刀。 因为他们对自身气机已经控制入微,绝不会多做无用之功。 可一旦出现这种天崩地裂的景象,那就说明他们真的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打算了。 “不!你不能杀我!我背后的人你惹不起!” 莫杀疯狂怒吼,他知晓自己不敌这一剑,转身就逃,要遁走。 嗡~ 然而他才刚刚踏步,天穹之上陡然一黯,有洪钟大吕之音骤起。 震动天地。 天地同寿堪称举世无敌,生生撕开了天魔混沌场,天穹破碎,裂纹横生。 剑气横生蜿蜒,浩大沛然,不见杨长庚本人,只见有青炁如近百丈庞大气龙环绕纠缠于天魔混沌场之上。 莫杀竭力催动真元,抵挡天地同寿,却仍旧被逼迫的连连败退。 他的天魔混沌场在天地同寿的剑气面前毫无抵挡之力,天魔混沌场震颤不休。 继而整座巫溪山都地动山摇,隐约有崩塌之意。 “杨老弟,走啊!” 裴击浪硬拽着杨岱离开,但是杨岱怎么也不肯离开 “我不走!我爷爷还在那里,我怎能独善其身?!” 杨岱吼着。 “杨老弟!” 裴击浪急了,他也知道杨长庚在巫溪山中,杨长庚能否胜过莫杀? 裴击浪不知道,他只再不走,他们所有人都走不了,山马上就要塌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遗言 “走啊!” 裴击浪用尽全部力气将杨岱拖走,天地同寿所散发出来的能量波动太过强烈,晚走一会儿会被炁化了 “你放手!放开我!” 杨岱嘶吼,双眼赤红。 这是爷爷啊! 他怎么能扔下自己爷爷逃跑! “轰隆!” 巫溪山终究没有扛住天地同寿的威势,整个坍塌了下去。 天空之中,剑光愈来愈盛,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穹。 “哈哈哈,小畜牲,今日你插翅难飞,受死吧!” 一声狂笑响彻虚空,杨长庚的身形已经是飘摇不定,似乎随时都会崩溃为漫天流华。 青锋不过三尺,剑气长不可量。 伴随着天地同寿的剑光,一道身影冲霄而上,直接迎向那浩荡的魔气。 “轰隆!” 恐怖至极的碰撞,剑光炸裂。 从来只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纵九死而不悔。 剑是如此。 人更是如此。 已经是濒死之态的杨长庚嘶哑怒喝一声,不顾自身体魄摇摇欲坠,强行将手中的青萍向前推出三寸。 下一刻,所有剑气消散无形,只剩下一人一剑。 一剑穿心。 莫杀的心口处绽放开一朵血花,血液溅起三尺多高。 “噗嗤” 莫杀倒退数步,胸膛剧痛无比,鲜血止不住喷涌而出。 一剑穿心,于世人而言是致命伤势,但对炼虚合道来说,只是些皮肉外伤而已。 不过若是点到即止的君子之争,如此伤势便算是败了。 可惜今天不是点到即止的君子之争,而是不死不休的生死之争。 天地同寿的杀招何等凶猛? 莫杀能够硬抗下一次攻击,已然是极限。 现在,他的肉身近乎破碎,元神亦遭重创。 “咳咳......咳咳咳......” 莫杀低头看了一眼心脏处的血洞,脸色苍白无比。 天地同寿还没有完全施展出最后的威力,只见天空之上,天地同寿现在已经完成了全部。 无穷无尽的剑气弥漫在虚空当中,宛如银河垂落,剑芒交织,仿佛一片剑海,将方圆千丈之内统统覆盖。 剑光闪烁,璀璨耀目,令人睁不开双眼。 万千飞剑俯冲向莫杀,莫杀被密集的剑气切割成碎块。 当场身死! 天际上有一道血虹划过,血虹中有一人一剑。 杨长庚每次呼吸都能感受到渗入骨髓的疼痛,气机枯竭,整个体魄几乎处在了分离崩析的边缘。 若不是上丹田紫府识海尚算完好,恐怕此时他已经不复存在。 现在的他与其说御剑而行,倒不如说是被青萍裹挟而行,他从天空上坠落,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尘土四起。 杨长庚躺在坑底,望向头顶的天空,视线逐渐模糊。 今天他存了必死之志,如今莫杀一换一也是不亏。 自从拜入北剑仙派门下,他便是北剑仙派之人,从第一次握剑到如今的天下第二。 他跌跌撞撞一路前行,有得也有失,只是这一路走得太急,急到他根本就没有时间静下心来沉淀自己。 现在他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了。 杨长庚脑中浮掠过一幅幅过往画面,先是想起了尹离,然后是北剑仙派的师兄弟与师父,最后则是定格在多年之前的往事上。 那是一个春风和煦的午后,阳光温暖,微风轻拂。 他从芝娘的手上接过了还在襁褓之中的杨岱,杨岱是武安侯的私生子,他带着杨岱隐姓埋名,在巫溪山上平静的生活。 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久,唯一希冀的就是杨岱能够平安无事地度过这一辈子。 青萍剑斜插在老人家不远处的地方,散发着濛濛的光泽。 杨长庚心中叹息一声,没想到事到最后,他最放心不下的不是杨岱,也不是耶律绮云,而是南北两脉剑宗的传承。 杨长庚挣扎了一下,没能站起来,于是便认命地躺在这儿。 佛家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 杨长庚在南北两脉剑宗覆灭后,虽归隐山野但求不飞升,说到底还是放不下这份执念。 可是现在他却觉得一阵疲惫,再也提不起精神。 累了,真的累了。 行走多年,碌碌无功,是求不得。 道侣终究陌路,是爱别离。 今日与莫杀战于巫溪山上,是怨憎会。 出世即是生苦。 老去便是老苦。 沉疴缠身是为病苦。 现在重伤垂死还要面临死苦。 佛家八苦,竟是已经聚齐。 有生皆苦。 杨长庚勉强笑了笑,他的脸颊上满是皱纹,牙齿松弛,嘴角挂血,一副行将朽木的样子。 杨岱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裴击浪,杨岱看到了那个大坑,以及斜插在大坑旁边的仙剑和躺在坑底的老人。 习惯了杨长庚往日形象的杨岱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狼狈不堪的杨长庚。 白发晦暗,满身血迹,浑浊的眸子里透露出无奈的悲哀。 一瞬间,杨岱泪如雨下,在杨岱的印象中,这个老人似乎就是一座山,一道岭,永远也不会倒下。 可就在今天,他彻底倒下了,而且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裴击浪只是远远地负手而立,并没有过来。 杨岱一步一步走向大坑,红着眼睛喊了一声爷爷。 躺在坑底的老人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来人后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你来啦,没事就好,莫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杨岱使劲的点点头,半跪在地上,轻声说道 “我知道了,爷爷,孙儿不哭了,孙儿下去扶你起来。” 老人摇了摇头,竭力压下体内的苦痛,缓缓说道 “不用了,别费那个劲了,如今你爷爷我骨尽断,肌肉僵化,早没多少时间了,趁着老头子我还算清醒,你安心地听我说几句话。” “这么多年来练剑都快把我给练傻了,说到底就是个呈匹夫之勇的武夫而已,可是孙儿,有些话不说,我就放心不下你。” 杨岱沿着土坑边缘滑到杨长庚身边,双手握住老人的一只手,低声说道 “爷爷你说,孙儿一字不漏地听着。” 杨长庚拍了拍杨岱的肩膀,继续道 “南北两脉剑宗,传承了千余年,不能让它断绝在咱们爷俩的手里,爷爷为南北两脉剑宗的事儿奔波了一辈子,能留下的东西不多。” “现在剩下的就只有你了,答应爷爷,一定要重振南北二脉剑宗,这个担子很重的。” 老人的语气很轻松,似乎是在叙述一件非常简单的小事,丝毫看不出是在交代后事。 杨岱的眼眶泛红,哽咽地点了点头。 第二百六十二章:千斤担 杨长庚斟酌着什么,转而继续说道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其实你并不是我亲生的孙子,你是武安侯的私家子,当年你母亲为了躲避追杀,将你托付到我的手上。” 杨长庚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吐出几口鲜血,但是精神状态明显比刚才好转了许多,他接着说道 “能认主归宗的话就去吧,很抱歉,瞒了你这么久,你如今已经达到了练神返虚的地步,足够有能力在江湖上自保了。” “爷爷!” 杨岱的眼眶通红,死死地抓住了杨长庚的另外一只手,颤抖地说道 “您始终都是我的爷爷啊,您放心,重振南北剑派这个担子我能挑得起来。” 爷孙两人之间有了片刻的沉默。 片刻之后,杨长庚继续说道 “我们南北两剑脉都源自于道门上三宗中之一的玉虚宫,两脉亡了后,家底被玉虚宫收回了。” “你若想重振两北两剑脉,就必须去玉虚宫里走一趟,玉虚宫是名门正派,他们不会贪污腐化、打压同道的。” “爷爷死后,青萍剑就留给你,般若谷中爷爷给你留了一道机缘,我死后,绮云的怨气也就散了,应该会帮你一把。” “当然,南北两脉十二剑也是要集齐的,不可不集,咳咳……” 听到那个死字,杨岱死死咬紧牙关,没让泪水流下来。 “这些东西,你若能拿到手上,那便是你的,若不能拿到手上,那么爷爷也无能为力了。” 杨长庚又咳嗽了两声,脸色愈加苍白,似乎再说不出更多话了。 “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即倒,听起来很是慷慨激昂,历史上所谓的‘拯救天下苍生’的英雄豪杰太多太多了,但真正做到的却寥寥可数……” “如果真到了事不可为的那一天,那就走吧,这个担子太沉了,背负不起的。” 杨长庚张嘴想笑,却有笑声传出,只有一阵宛若破旧风箱的嘶哑声音,他艰难喘息了一声后说道 “没想到你我爷孙缘分已尽,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去走了,我教你的青萍剑法你慢慢参详,共十层,莫要贪快冒进。” “以你的悟性而言,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但你记住,切勿因此而骄傲轻狂。” 年轻人重重点头,看不清脸上神情。 此时的老人已经有些精神不济了,半合着眼皮勉力支撑。 当老人被杨岱握在掌心的手掌无力垂落时,杨岱泣不成声。 九十年前,第一次握剑,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从一步步从一个无名小卒到北剑仙派宗主,又到天下第二,号称剑狂,搜集天下名剑之谱。 一袭青衣入般若谷,佳人回眸一笑,最是刻骨铭心。 六十年前,荒州风沙呼啸,有一个手持青萍的年轻公子,运剑闲庭,独步横行,罕有能敌。 就连天妖境的大妖在他手下也只能败退七千里路。 现如今,整个天下谁还记得北剑仙派? 这么久了,可是懂得什么该放下?又该把什么拿起来? 自己酿一壶酒,自斟自饮,向孙子讲述自己的经历,讲述当年的旧人故事,讲述当年的恩怨情仇,讲述过往种种。 直到一壶酒饮尽,酒不醉人,人已自醉。 九十年的江湖风风雨雨,却让他能完全不在意地付之一笑。 江湖上把他当成故事,把他当成传奇,把他当成了一代枭雄,然而,谁又曾知晓,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呢? 有人说天下如棋,也有人说人生如戏。 戏台高搭,每一个人都是台上伶人,他们演绎着别人喜闻乐见的角色。 而别人也愿意奉献出最大的热忱欣赏着他们所扮演的角色。 他在这戏台上,曾经站在中央,也曾去过角落,有过风光得意,也有过低谷失望。 人生荒诞孤僻,天道艰涩堂皇,说到底就是演一幕荒诞不经的戏。 然后让观众笑,或者哭,或者悲,或者恼怒,或者感动…… 他是个平凡的老人,却不甘于平凡。 身背剑匣万里行,此生无愧于人间。 天地之间,一抹流光散去。 杨长庚死了,没有尸骨,化作了点点流华,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他留给杨岱只有一把青萍,一个剑匣,以及哀思。 杨岱收敛了爷爷的遗物,全部装在剑匣中,又将剑匣背到了自己的身上。 背起一个剑匣很容易,可是背起一个剑宗,很难。 在刚才杨长庚交代后事遗言的过程中,裴击浪一直都是远远地站着,一言不发,目送着杨长庚离世。 两人久久不语,片刻后,杨岱转身离去,裴击浪跟在他的身后,两人自南而行。 ……………… 建康,林默穿过乌衣巷,两个身着青色蟒服的乌衣卫迎上来。一人问道 “林大人,可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了吗?” 另一人苦笑摇头道 “星纪部我们也去过多次了,还是一无所获,其实陛下也明白林大人的苦衷,星纪部这样的道门巨擘,如果没有陛下的手谕,是不可随便抓起来上刑拷问,我们现如今要怎么查?” 林默面露难色,叹了口气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你们继续寻找,我这边再试探一下星纪部的反应,有结果的话再通知我。” 两位乌衣卫互相对视一眼,拱手道 “林大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我等虽然微薄,但好歹能出一份力。” “多谢两位。” 林默随手脱去官服,和悦一笑,转身离去。 自从楼渊去小世界失踪已经过了三年了,这三年里武安侯府的武安侯暴毙身亡,老太太也疯了 整个侯府乱作一团,唯一还算冷静的就剩下了门下侍郎段峯,倒是把武安侯府整理的井井有条。 林默与楼渊私交还是不错的,如今楼渊失踪,他自然要帮忙寻找。 只是这三年里,星纪部一如既往的滴水不漏,根本无处突破。 他现在只是寄希望于星纪部内部会有松懈的时候。 此时浓暮四起,华灯初上,林默混杂在人流中而行。 不知不觉,他的肤色渐渐发暗,眼睛缩小,双眉距离拉短,鼻梁变窄,嘴唇干裂,整个人像是换了一副模样。 他已经改变了外貌特征,就连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二百六十三章:私狱 这是他最得意的通脉易骨换容大法,凡是江湖武夫,几乎人人会使。 然而像林默这般,将一门烂大街的易容术推陈出新,真正衍化成技近乎道的功法,千百年来绝无仅有。 那种筋骨撕裂、血肉溃散的疼痛,可谓生不如死,绝非常人所能承受。 这种代价之高昂,可想而知。 林默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间,该说不说,他不愧是一个很变态的病人,竟然没有任何感觉。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找到星纪部的把柄。 林默接连穿过弄巷,走到城西时,林默俨然已是一个壮年渔民的模样。 他面色黝黑,麻衣半解,露出结实健硕的胸膛,挑着担子,担子里面是活蹦乱跳的虾爬子,走进了不远处的鱼市里。 看他的装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野渔夫,完全融入了夜色中,就算有人看见了,恐怕也认不出来。 沿岸的江水混浊,漂浮着粘糊糊的泡沫、鱼鳞,还有腐朽的树叶。 拥挤的栈板与渔船上,陆续升起一道道浓黑的炊烟。 渔民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炉灶旁,或默默抽着旱烟,或喝着十文钱一壶的劣质黄酒,吃着粗糙简陋的饭菜。 一些渔家女则拿着竹编的篮子,里面盛放着各式各样的鱼虾,向路过的行商贩卖,以谋取点微薄收益。 这些女孩子的脸蛋灰扑扑的,她们都是被人伢子卖掉的良家妇女,日子过得艰辛。 在这里,男人才是主宰一切的存在。 “老赵,过来喝两杯!” “老赵,今个儿这么晚?去城里找女人了吧!” 几个渔民瞧见林默,挥手吆喝着,林默憨笑点头,熟门熟路地向鱼市深处走去。 晚市已近尾声,空气中充斥着鱼虾蟹贝的腥臭味,泥泞的土路洒满了污秽的淤泥,脚踩在上面,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林默的脸上挂着笑意,一步步朝前走,神情悠闲而宁静,不紧不慢,不急不躁。 在一家挂着红灯笼的店铺外,林默停下了脚步,这家店是下鱼档,专门做河鲜生意,每天都有大量客源涌来,是这条鱼市的龙头老大。 林默放下担子,和档口的伙计打了个招呼,目光向四周迅速扫了一眼,径直入内。 里面不过数丈大小,光线昏暗,搁了一张狭窄的木板床,土旮旯里堆满破烂杂物,显得凌乱而邋遢。 一个老虔婆坐在地上,眯着眼,专心地织补渔网,她身材枯瘦,满头银发苍白,干瘪的皮肤皱纹纵横交错,似经历了岁月的风霜洗礼。 “老赵,这次捕了一条大鱼。” 老虔娘抬起头,指间的鱼骨针闪过一缕尖锐的寒光,刺得人双眸生痛。 她的脸色阴沉,嘴唇乌紫,浑浊的瞳孔泛着诡异的蓝光,让人望而生畏。 “正常,风浪越大,鱼越贵。” 林默不动声色地答应一句。 “真正的大鱼。” 老虔婆又说了一遍。 “不错,你们白衣卫终于不是吃白饭的了。” 林默目光一闪,合身躺到木板床上,脚跟一敲床尾机关。 “啪嗒” 床板翻转,林默瞬间消失不见。 沿着幽深旋转的地下甬道,林默一连滑下数十丈,方才触落实地。 周围一片阴暗,静寂无声,甬壁沁出一滴滴潮湿的水珠,顺着墙缝渗透到底。 林默走出数里,前方隐隐透出几点油灯微弱的光,在幽暗的环境下格外醒目。 他加快脚步,八九个渔夫装扮的汉子兴奋地迎上来,他们肤色粗黑,腰间系着刀剑,包扎伤口的纱布隐隐渗出血迹。 “默爷好!” “默爷,我们抓了一条大鱼!是太子身边的人,名叫朝安衾,下午一个人溜达,被兄弟们用药麻翻了,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林默点点头道 “弟兄们伤亡如何?” “一个没死,但都受了点轻伤。这个兔崽子中了那么重的迷药,居然还能动手!” 两个渔夫对视一眼,颇为愤怒道。 “嗯,这件事办得不错,回去领赏金。” 林默颔首,目光却冷厉起来。 “嘿嘿!谢谢默爷!” 渔夫们纷纷拱手称谢,喜滋滋地退后一步,给林默腾出位置来。 “用手段了吗?” 林默问道。 “用了,不过效果不明显,这个人是太子身边的死忠,虽是女流,但骨头倒硬,能试的方法都试了,还是没啥效果!” 两名渔夫摇摇头,其中一人叹息道。 “废物!” 林默低吼道 “那就试试不能用的办法!在她的家眷上多做做功夫,这种小事还用我教?” 林默的话语冰凉彻骨,吓得所有人瑟缩脖子,低着脑袋不敢吭声。 “烂船还有三斤钉,带我过去。” 林默冷漠地吩咐道。 “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前走去,林默则负手而立,一言不发,目光幽邃。 穿过一道石门,映入眼帘的是放满刑具的密室。 很显然,这里是钦天监专门审问犯人的监牢。 此刻,林默刚一踏进监牢,便听到了凄惨的哀嚎,一阵阵令人作呕恶臭从里面飘来,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和嘶吼。 密室中央,一个满身血污的女子被绑在了刑架上,她浑身青紫瘀痕累累,血迹斑驳。 头发披散开来,遮挡住脸庞,看不清她的表情。 女子的眼眶赤红,双目喷火,咬牙切齿,拼命挣扎着,想要脱困。 但铁链的长度足有两尺,坚固无比,根本扯不断。 女子越是使劲拉拽,锁链绷得更紧,将她勒成一团肉球,难以挣脱分毫。 而在女子的对面,同样绑着一名少女,那少女面目清秀,脸上满是惊恐,泪流满面。 少女的手腕、腿上捆缚着铁索,勒得纤细的手腕和雪嫩的玉腿变形凹陷,有不少的淤青呈现,显示出曾遭受了非人折磨。 “朝公子哟……你这是何苦呐,乖乖招了,省下我们彼此的时间,不是很好吗?” 林默踱步而来,招招手,一排插着各类刑具的血色木架被推上来。 “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林默露出春风般温和的微笑,从木架上取下一个精巧的匕首,缓缓靠近朝安衾。 朝安衾感到极度不安,她的心脏狂跳不止,正欲开口,只见林默又说道 “所以朝公子,千万不要开口求饶,不然的话,我会很不、很不高兴的。” 第二百六十四幸:搜魂摄魄 “你有什么本事就全都冲我来!休想再伤害我妹妹半分!” 朝安衾怒吼着,声音沙哑低沉,如野兽濒临绝境前的愤懑咆哮。 林默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残酷冷冽的弧度 “朝公子,别激动嘛,我可没有说过要伤害你妹妹哦,我背后的天上之人可是给我下达了死命令。” “要我无论,无论也要将朝公子的嘴巴撬开,否则的话,事情会很难办的。” “天上之人?呵……原来如此,你们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朝安衾冷笑着,虽然她不知道林默口中的天上之人到底是谁,既然她已经逃不掉,索性豁出去了,硬气道 “林默!别以为你有后台,我也是有后台的,太子殿下会替我做主的,你最好祈祷不要落在太子殿下的手里,否则的话,你必定生不如死,后悔来到这世上。” 林默闻言,眉毛挑了挑,神色略带诧异 “太子殿下么?” 朝安衾见自己搬出了太子殿下的名头,林默果真犹豫了,她顿觉心中有了几分希望,立即继续叫嚣着 “怎么?怕了吧?告诉你,你敢冒犯太子殿下,等待你的就是万劫不复,你若识相的话,就赶快放了我,还能留条活路。” 林默闻言,嗤笑一声,不屑的摇摇头 “朝公子,你莫非脑袋坏了不成?你都已经落在了我的手里,还敢大言不惭的说出这种话,当真是愚蠢至极。” 朝安衾闻言,脸色顿变,她紧盯着林默那张平静得仿佛毫无波澜的俊脸,恨的牙齿痒痒。 “先说正事,楼渊前往小世界历练的坐标,是谁让你改的??” 林默突然转移话题,语气森寒。 闻言,朝安衾眸光闪烁,故作镇定地回答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是么?” 林默的目光冰冷而锋利,一眨不眨的看向朝安衾,似乎想要把对方看穿。 “你应该清楚,如果不老实交代的话,我保证你比死下场更惨。” 朝安衾闻言,身体狠狠颤抖了一下,双唇紧抿,不发一语。 林默见状,也不强迫她,慢悠悠的扬起了匕首,这个匕首长约三寸,着镶红蓝玛瑙,通体流线型,十分精致。 他轻抚着匕首的边缘,嘴角含着玩味的笑意 “朝公子,不如给你变个戏法,我这里有一柄诡刃,镶红蓝玛瑙,内设机括就藏在这两个红蓝玛瑙之间。” “刀尖锁住便杀人,刀尖缩回便无恙,我现在要用这柄诡刃来撬开你妹妹的嘴巴,你准备好了吗?” 听着林默的话,朝安衾的瞳孔猛缩,额头渗出了细密汗珠。 她知道,林默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朝安衾咬着牙,眼眶充血,瞪视着林默,嘶声力竭道 “别碰我妹妹!林默,你休想!” 林默闻言,轻叹一声,满脸遗憾与失望之色,缓步走到那少女面前,轻声说道 “唉~这可由不得你,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叫朝青梅……” 那女子被吓得瑟瑟发抖,她抬起头来,望着林默那张俊朗的脸庞,不由得痴了片刻。 “朝青梅?嗯,挺美的名字,我这有红蓝玛瑙,不知道朝姑娘选哪一个?罢了,我来替你选罢!” 林默点了点头,又询问着,但是还没有等朝青梅开口,旋即,他握紧了匕首,直接插在朝青梅的肩膀上! 噗哧——! 鲜血四溅。 朝青梅痛呼出声,疼痛使她浑身抽搐,她紧紧皱起秀眉,咬着贝齿忍受着剧烈的痛苦,却倔强的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啧啧,看起来还真是坚强呢,我喜欢。” 林默摸了摸下巴,邪肆的勾起薄唇。 随后,林默猛然将朝青梅身上穿着的薄薄衣服撕碎,雪肌玉肤暴露在空气中。 “啊啊!救命啊!姐!救我……” 朝青梅惊慌的呼喊,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林默伸手捏住她下颌,迫使朝青梅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唔……呜呜!……” 朝青梅拼尽全身的力气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反倒惹来了林默的兴趣,他的双眼逐渐猩红起来。 “乖孩子,不要哭,马上就会舒服了哦你要记住,你的是给我的。” 说完这句话,林默便羞辱着朝青梅,疯狂地折磨着她,让她在痛苦,却偏偏不能死,还得留着她一口气,好让她享受。 朝青梅的嘴角溢出殷红的鲜血,她双眼翻白,意识逐渐涣散。 “姐姐……救我……” 朝青梅无助的喃喃呓语,声音弱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畜生!林默你这个畜生!!” 朝安衾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气炸了,她奋力的挣脱束缚,想要阻止林默,却根本无济于事。 她的心在滴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默侮辱自己的妹妹,眼睛赤红一片,宛若嗜血的野兽,凶残地瞪着林默。 林默闻言,不屑的嗤笑 “你家妹妹味道不错,我喜欢,多谢夸奖,不过我玩腻了,不想玩了,你如果再不招我就要动手了,毕竟我的时间也不多,给你三息考虑。” “三!” 林默开始报数。 朝安衾咬牙切齿的瞪着林默,眼底涌动着滔天怒火,双拳紧握,指甲刺破掌心,鲜血淋漓。 他不甘的闭上双眼。 二! 朝安衾仍旧不愿妥协。 林默不耐烦的催促道 “一!” 说着,林默便要用诡刃,刺向朝青梅的咽喉。 “住手!!” 朝安衾终究还是屈服了。 他睁开眼睛,眼球布满红血丝,死死的瞪着林默,恨意滔天,但却又无力的说道。 “你……你赢了……我招……我招……” 林默闻言,呵呵的笑着,林突然握紧匕首便插进了朝青梅的咽喉之中。 匕首旋转一圈后便将朝青梅的头颅连着筋膜割了下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朝安衾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呆呆的看着林默行凶。 “不!!!!” 朝安衾悲愤的大吼着,眼眶湿润,她浑身哆嗦,泪水忍不住滚滚而下。 林默耸了耸肩,无所谓的道 “你叫唤什么,你们在我这里反正都是死囚,不如就让我趁早送你们下阴司罢。” “你……你……你……” 朝安衾连续说了好几个你字,却愣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林默了。 “你这个畜生!畜生!你一定会下地狱的,你不得好死!!” 朝安衾疯癫的大叫着,她的双眼暴突,瞳孔涣散,整个人已经濒临崩溃边缘。 林默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万千尖针刺入了她的心房,狠狠地蹂躏着她。 林默瞥了一眼朝安衾,他不再言语,走了过去,将手放在了朝安衾的天灵盖上。 林默全身都散发出浓郁的炁,他居高临下的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朝安衾说道 “知道吗?比起嘴巴,我更相信它一一搜魂摄魄妖法,搜魂!” 第二百六十五章:荒州密探 伴随着林默冰寒彻骨的话语落下,他的手掌犹如铁钳一般牢固的抓住了朝安衾的脑袋。 朝安衾望的挣扎着,她感觉仿佛被人拉进了深渊,无穷的黑暗席卷而来。 令她窒息、惶恐、不安,仿佛随时会失去意识,永远消失。 一缕缕深蓝色的记忆从朝安衾的天灵盖里钻入林默的灵台方寸里,搜魂摄魄妖法一但使用,就先会读取人的记忆。 然后便会魂飞魄散,而且目标会承受难以想象的剧烈疼痛。 林默慢慢的扫过朝安衾的脑海,她的记忆中有很多杂乱不堪的片段,林默皱眉不耐烦的挥舞着手臂,将这些记忆碎片甩掉。 终于在某个片段里林默找到了关键点。 “嚯!没想到太子竟然谋划着这么大的一个计划,不过这个小妞还是五行宗的内门弟子,这不外传的丹方我就笑纳了。” 林默玩味的说道。 此时朝安衾已经变得疯疯癫癫了起来,林默如此粗鲁的对待她的脑部,早已使她的大脑发生了不可逆的伤害。 即使侥幸存活,恐怕也会变成痴傻之辈。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朝安衾像疯婆子一样的狂笑起来,笑声凄厉刺耳,听的林默直皱眉头,甚至有口水从朝安衾的嘴巴里流淌出来,恶心至极。 林默厌恶的将朝安衾的魂魄打散,朝安衾的头犹如布娃娃一样垂了下来。 她的脸庞毫无血色,两颗白森森的眼珠瞪的滚圆,死不瞑目。 “呼~~” 林默吐出一口浊气,收回了手,刚才的搜魂对他的负担也挺大的。 林默揉捏着有些酸麻的手腕,冷漠的扫视着两具尸体,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默并不是那种单纯的为了杀人而修炼邪法的嗜杀狂魔。 纯粹是为了体会璀璨又脆弱的生命在流逝的那一瞬间的状态,让林默感觉到迷恋且受益良多。 打个比方,林默有暴食症,小时候天天吃不饱饭,且饥一顿饱一顿的,他很喜欢食物在嘴巴里的感觉。 现在有条件吃饱了,吃的太撑,暴饮暴食反而又不舒服,只能一次少吃一点,合理规划饮食才是最重要的。 “唔……今天这两道菜应该算烤乳鸽吧?” 林默用手勾起朝安衾的下巴,白森森的眼球从眼眶里暴突了出来。 “来人,修书一封,送到惠文长公主府,并且将这里打扫干净。” 林默对身旁站立的人吩咐道。 那人恭敬地低下了头道 “遵命!” “我本是山野间惫懒的人,闲沽酒逗虫鸟逍遥自在,一夜间风云起群雄逐浪,从此我尘封的割鹿刀不再深藏。” 林默哼着小曲儿空城计,施施然走出鱼市,空城计讲述了一个在山野之中的隐士遭逢乱世,历经一连串风云际遇,最终崛起成一代大侠的故事。 二十年前,芝娘初次反串此角,一曲空城计技惊四座,由此誉满整个江湖。 林默一路哼着曲儿,拐进一处横七竖八的贫民巷子里,转绕了半天,确定无人尾随,方才悠然走上大道。 他的肤色变白,眼框拉大,双眉的间距缩短,全身骨骼发出一连串细密的轻响,恢复成原来的容貌。 当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了副皮囊之后,林默显得愈加的丰神俊朗,潇洒倜傥。 街上来往的行人看见林默皆停下脚步,驻足观望,赞叹其姿容绝伦。 林默却恍若未闻,回府沐了浴后换上一身白衣便服,带着亲信,去常去的清平乐酒楼酒楼吃早茶。 走在暮春灿烂的朝晖里,林默口角含笑,满面和风,有个老妪摔倒在路边,他还伸手搀扶。 即便老妪扯住他的衣服,哭叫着是他撞倒了自己,林默依旧温润的笑了笑,扶着老妪起身。 老妪哭闹不休,他也只好任由她拉扯,不曾离开。 “你怎么赔啊?!你撞倒了我,你必须把钱赔给我,否则别怪我报官抓你去坐牢!” 老妪指着林默鼻尖破口大骂,林默也只是微微一笑,说了句 “放心,我会付给您银钱的。” 林默掏出荷包,数了碎银递与老妪,好言好语打发了她。 一名亲信笑道 “林大人今个的心情不错啊。” 林默开怀一笑 “入了我们这一行,一早睁开眼,瞧见自己还活着,这就够了。” 亲信附和的点了点头,心里明白林默所言非虚。 “大人,这种恩将仇报的烂货,何不让我一刀砍了省心?” 另一名亲信望着刚才那名碰瓷的老妪离去的方向,不解的询问的。 “你说的也对,敢赚我的钱就要有去死的觉悟,这样吧,今天晚上你去做了她,记得办干净一点。” 林默沉吟了下来,似乎是同意了他的建议。 亲信拱了拱手道 “喏!” “这世上最难的,其实是会做人啊。” 林默抬眸望天,淡淡的感慨道。 亲信点了点头,赞同道 “是啊,谁都知道林大人您宅心仁厚,为百姓着想,大人早就是人上人了。” “就是!比起那些自命不凡的世家弟子,大人手握实权,可要强上太多了。” 两个亲信争相奉承。 “什么人上人,还不是为陛下当差?看世家脸色?说到底,你我都是忠犬啊。” 林默笑了笑,摇头晃脑的说道。 他的亲信赶紧闭口不谈这话题。 三人来到清平乐,这家老字号酒楼门前,已经人来人往,排起长龙。 这是他们这的定下的规矩,任你高门大阀,官尊位贵,进来都得老老实实排队等候。 因为他们背后是有万金商团撑腰。 万金商团财雄势大,手腕通天诸多生意遍布大齐,号称天下第一商团,据传与荒州妖族也有交情。 林默也不急,跟在人群里缓慢移动,顺势欣赏着周围美景,心情愉悦。 三人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被店小二引楼入座,奉上热气腾腾的毛巾、香片,以及精致的点心,伺候周到。 “来一份鳝丝面,蟹黄灌汤包、虾饺、牛肉丸、猪肘花蛤汤……” “嗯……先这些吧。” 林默喝了几口茶,用热巾擦了擦手,又道 “取个食盒,全部带走。” 店小二点头哈腰的记好了,又询问道 “客官可要听曲子吗?” 林默正要回绝,一个亲信接口道 “林大人,清平乐新来了个赶座子卖唱的小娇娘,叫什么……” “苏柔儿!” 林默没等他说完就接过话茬,他对于歌姬戏子颇为熟稔,毕竟是混迹京都的纨绔,哪有什么事不懂的? 亲信点头道 “对对对,林大人好记性,这个小娇娘的嗓音极佳,听过一次就忘不掉。” “既然这样,那便请她过来,如果弹的好还有赏。” 林默说罢,亲信便招呼伙计,让他去请苏柔儿。 “既然这样,那便请她过来,如果弹的好还有赏。” 林默说罢,亲信便招呼伙计,让他去请苏柔儿。 未过多久,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背负胡琴,领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美貌少女来到座前,深深弯腰,行了三个万福。 苏柔儿穿着一袭淡红色纱衣,秀发盘起,身姿婀娜纤细,皮肤白皙水嫩,五官端正精致。 尤其胸脯挺拔饱满,双腿修长笔直,简直美得无可挑剔。 “小女子苏柔儿见过三位大爷!” 苏柔儿声音甜润如蜜,轻灵空谷,如泉水叮咚。 “鲛人?” 林默瞅了瞅少女湛蓝色的瞳孔,随口问道。 “大爷慧眼如炬,我和小孙女都是混血,不是纯种的鲛人,只是拥有鲛人血脉而已。” 老汉微微躬身,恭敬回答,他和少女长相颇似。 都是蓝眼睛,高鼻梁,脸部轮廓分明,线条硬朗,一看就是亲祖孙。 苏柔儿的眸子也很漂亮,但却显出几丝媚态,看上去风韵犹存。 她的嘴唇很薄,给人一种刻薄感觉,仿佛天生就带刺般。 “哪个部落的?” 林默目光扫过老汉手背上的青筋,又问道,似乎对他们的来历很感兴趣。 “回禀大爷,小的乃是北海部族的,不知大爷想听什么曲子?” 老汉低眉顺眼的回答,并没有隐瞒什么,放下胡琴询问道。 林默犹豫了一下,隔了一会儿,他淡然道 “空城计。” 琴音袅袅响起,云板声中,苏柔儿身段飘逸,朱唇轻启,清脆动听的声音徐徐传出…… 余音婉转绕梁,琴声如水不绝,一曲终了林默温和的笑着,打赏了一锭金子,父女两个称谢告退。 “盯住他们,抓起来审。” 林默瞧了一眼祖孙二人的背影,不动声色地道,神情平静而冷漠。 两个亲信吃了一惊道 “林大人,他们来路不正?” “没,单纯看他们不顺眼,随便找个理由,如那个老的筋骨如铁,练武有成,年纪最小的那个丫头体质特殊,两人拥有鲛人血脉。” “他们定是荒州妖族的探子,就算不是十有八九也是与探子有关系之人。” 林默拿起竹箸,夹了一只晶莹剔透的虾饺,送进嘴里,又道 “钦天监的准则是什么?” “宁可错杀,不肯放过。” 两名亲信噤若寒蝉,低声道, “属下明白了,林大人,审过他们之后……” “处理掉。” 林默端起符纹食盒,微笑着走出酒楼,轻轻哼起了空城计。 第二百六十六章:三姓家奴 惠文公主府。 南衔青溪桥,东临燕雀湖,水木葱茏环抱,鸟语花香,碧瓦朱甍绵延,古色古香。 萧紫尘已是二八年华,天子次女,为人善笼络人心,颇有些手腕,在宫内的势力颇强。 萧紫尘豆蔻年华之时,女扮男装参加科考一举中得探花郎,提诗一首凤凰赋使她成了闻名天下的才女。 当世围棋九段大国手,精通人心弱点,如今修行已入炼神反虚。 林默手捧食盒,站在惠文公主府门前,熟络地和门子王老头打招呼。 “林大人有心了,又来找公主殿下啊。” 王老头呵呵一笑,他身材魁伟,声若洪钟。 他本是虎贲军,早年作战落下一身伤病,留在恵文公主府里当个门子,平时倒也乐哉。 “王叔客气了,这老玉参是我孝敬您的,呵呵……” 林默微微颔首,笑眯眯地奉上包裹着红布的玉参,讨好的意思极浓。 “哟,这是上品的老山参啊,你真有孝心。” 甘辛浓郁的参香隔着红绸布散出来,王老头闻得神气一爽,浑身血液发热,顿时喜笑颜开,接过礼物,将林默迎进了府中。 “公主今日午歇刚醒,进去留点神,今儿公主心情不是太好,这些天脾气有些暴躁,莫要惹恼了公主……” 王老头提点道,随即挥挥手,将林默放了进去。 林默道了一声辛苦,走进庭院,这里幽静,花木繁茂。 萧紫尘立在婆娑的光影里,悠闲修剪花枝,她生的肌肤赛雪,眉黛含翠,柳眉斜飞入鬓,凤眸流盼,娇靥如画。 身材凹凸曼妙,一袭软烟罗衫裙更衬托出玲珑浮凸的曲线,一举一动皆是魅惑人心。 “公主。” 林默向萧紫尘施了一礼,毕竟这人是他的新主子,他自然尊重。 萧紫尘抬眸,瞥了林默一眼,又垂下头继续修剪花枝,林默毕恭毕敬地站在边上,一言不发,耐心等候。 明媚的阳光下,萧紫尘修长的手指莹白如玉,纤尘不染。两指轻轻一夹,布满倒刺的蔷薇枝条无声坠落。 她动作从容,手指在浓密的花丛间迂回穿行,不断翻弄,片刻功夫,一株蔷薇被修剪完毕。 林默屏息静气,凝神观看,修到炼虚合道这个份上,不再拘泥于打坐调息。 生活中的一举一动莫不渗透功法,打磨道心。 萧紫尘修剪花木看似寻常,实则暗蕴道韵,深究天人玄理,自然有一番独特韵味。 “公主蕙质兰心,才学冠盖京华,不愧是陛下最看重的公主。” 林默赞叹道,萧紫尘手指似疾似缓,散碎的枝叶纷纷落地。 阳光丝丝缕缕,穿透疏密有致的蔷薇枝叶,又流溢出来,光线与花荫融合,洒落一地斑驳。 “你是个聪明人,我的心意你懂,只希望你不要辜负本宫所托。” 萧紫尘停下修剪工作,抬起头,凤眸注视着林默,淡然道。 “公主请放心,我定当尽心竭力辅佐于您,绝无异心!” 林默拱手保证。 萧紫尘轻轻颌首,忽而嫣然一笑,美丽的面庞绽放春风, “既然你如此识时务,本宫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本宫这花修剪的怎么样?” 她伸出洁白如藕臂,纤指拈着蔷薇树叶,朝着林默晃了晃,美艳不可方物。 林默心跳漏了半拍,急忙低下头道 “若将阳光看作天地,蔷薇看作修行之人,公主此举,应是探究天人合一之道,经由公主妙手,这丛蔷薇既展示了自己的美丽。” “又契合阳光投射,摇曳生影,彼此交相辉映,光彩互动,也表达出了天人合一之境的精髓,令我受益匪浅。” 林默上前几步,指着蔷薇花丛道 “现在若让属下裁剪花枝,已经无从下手,再剪去任何一根枝叶,都将破坏光与影的交融,可见公主修剪蔷薇时用心良苦。” “嗯,你倒还有几分悟性。” 萧紫尘脸上多了几分笑容,转而问道 “你说本宫的花修剪得很好,那你再看,现在完美吗?” 她目光灼灼,仿佛能够洞悉人心。 林默怔住,不禁迟疑了一会儿,晴空日头渐移,光线变幻,蔷薇花丛也随之变得光影斑斓,千姿百态。 有几处密不透光,有几处又显得疏漏,迎光处则过亮,背阴处则过暗,再无先前完美有致的感觉。 林默沉吟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 “属下倒是觉得,任由天地移转,妙景恒在,方为完美。” 萧紫尘轻叹一声,折下一朵含苞欲放的鲜红蔷薇,随手一抖,刹那间光影颤动,疏密变化,花丛中的花朵争相竞妍,绚烂夺目。 “你果然没有让本宫失望,不枉费本宫栽培你。” 萧紫尘嘴唇微翘,眼眸闪烁,笑意盈盈,却隐藏了锋芒。 “多谢公主殿下栽培,林默莫敢或忘,若无公主托庇,我的仕途又岂会如此顺畅?” 林默声色慨然 “公主再造之情,恩同父母,每思及此,不禁涕零。” 说着,林默连眼眶都隐隐发红。 萧紫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 “路是你选的,也是你走的,是你自己选的好,父皇都是看在眼中的,与我何干?这样的话以后别再提了。” 林默低头称是,奉上食盒道 “这是清平乐的鳝丝面,属下记得公主最爱吃了。” 食盒保鲜保热,与刚出锅时并无两样,香喷喷的味道扑鼻而来,勾起萧凰的馋虫,她的肚子咕噜叫了几下,便揭开盖子吃了起来。 “唔,这鳝丝面做得不错,入味,滑嫩,鲜香,有心了。“” 萧紫尘吃了三四口,才把食盒合上,随口问道 “东宫的事儿查的怎么样了?太子谋反的这件事要一定要坐实。” 林默小心翼翼地斟酌措辞,他知道这位惠文公主虽然看起来温柔和善。 但其实性格霸道强势,决断果断,雷厉风行,杀伐决断,是名副其实的狠角色。 “属下无能,暂时还未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萧紫尘凝视着他,微微一笑 “你若是无能,我岂不是眼瞎?父皇九十大寿在即,这种时候可不能出乱子,要把坏事变成好事,你明白吗?” “是” 林默恭敬答道。 二人寒暄了一阵,萧紫尘转过身去,修剪花木,林默识趣告退。 “养植的花木若是胡乱攀长,主人总要修剪一番,若再长成了不听话的杂草,更需连根拔去。” 萧紫尘喃喃自语,手指如剪,一截爬上墙头的蔷薇枝条猝然断落。 林默抬起头,瞧见萧紫尘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由心中一寒。 伴君如伴虎,萧紫尘是暗示自己攀附权贵太过了么? 如今自己三姓家奴,只怕日后难逃一死。 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哆嗦,脚底像抹了油,飞快离开了公主府。 第二百六十七章:大千城 杨岱驾云,自九天之上一路向北腾云而行,周围云雾缭绕,杨岱向下望去,大好河山尽收眼底。 “嗯?” 杨岱突然看像北方,只见地平线之处有座孤城矗立在天地之间,巍峨壮观,宛如擎天巨柱,让人叹为观止。 杨岱额头之间的天眼微微睁开,只见城中有道道宝光冲天而起,直射苍穹。 这些光芒交织成了一张巨网将整个城池笼罩其中,就连天空之中也被照得透亮。 “如此浓郁的宝光,莫不是有什么惊世重宝要现世不成?” 杨岱心中暗忖道 “如此,在下便去看上一看,凑凑热闹。” 想到这里,杨岱身形一晃,化作一缕清风消失在天际。 不久后,杨岱驾驭云彩,放目四顾,只见方才所瞧的那座孤城竟是坐落在一片荒芜的沙漠之中,四野黄沙漫漫,寸草不生。 杨岱驾着云朵降临在了这座孤城的不远处,缓缓停了下来。 杨岱抬眸朝城墙上扫去,只见前方出现了一座通天大城,城前升起九座汉白玉的拱桥,分别通向九扇朱红色的城门。 城墙又高又厚,差不多有十平丈青石墙砖上雕刻着华丽的图案,城顶呈三角形,覆盖着闪闪发光的琉璃瓦。 两边檐角斜斜飞翘,宛如一对张开的巨翅,托出尖楼顶上的大千城门匾。 此时城门洞开,人流从城中涌出,熙熙攘攘。 “听说了吗?大千城正在召开大千盛会,据说有绝世奇珍出世!” “真的假的,怎么以前都没听过?” “你还不知道吧,这次可不同往常,道门狮啸宗,归元派,玄灵阁三大流派组成联盟发布公告,广邀江湖各大门派、散修,参加这次大千盛会。” “狮啸宗和归元派我倒是听过,他们两家虽然名声不显,但是传承悠久,弟子众多,不过这玄灵阁又是哪个门派?我可是从未听闻过啊!” “嗨!这你就孤陋寡闻了,玄灵阁乃是道门玄真观的分支,手段非凡,更兼财力雄浑,是这次大千盛会的主办者之一。” “原来如此,就是不知道此次大千会的彩头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引动三位道门流派组团发请帖。” 杨岱前方,有两位一高一矮两人在谈论着大千会的事情,他二人皆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显然对于此次的大千会很感兴趣。 高个汉子笑呵呵道 “听说此次的奖品可是龙骨天书,啧啧啧……不知道会花落谁家呢。” 矮个汉子道 “这可难说啊,你我二人只怕没什么希望,毕竟三大流派可谓根深蒂固,实力强劲,恐怕最终赢家还是他们三家吧!” 高个汉子撇撇嘴道 “若是单纯比拼实力,他们三家自然稳占胜算,不过你别忘了,这次可不仅仅有他们三家,还有其它门户也会参与。” “他们也觊觎龙骨天书,如果运气够好,说不定我们也能捞点汤喝呢!” 矮个汉子嘿嘿笑道 “你小子还真敢想啊!” 杨岱听得二人议论大千会,顿时来了兴趣,当即走到二人身旁问道 “两位兄台,不知这大千盛会是何物?” 两人转过身来,只见一白衣飘飘,气质不俗,背着剑匣的先生站在自己身旁。 高个汉子当即问道 “你是何人?” 杨岱道 “在下一届山隐闲人,特意赶来凑这次大千会的热闹。” 两人听完,互相对视一眼,随后笑容满脸道 “原来是个无名小辈,既然你想知道这大千会是什么,待会儿就跟我们进城逛一圈,保证让你长长见识。” 杨岱笑着拱拱手道 “如此,就麻烦二位了。” 两人见杨岱客客气气,态度谦卑,越发觉得此人很懂礼数,当即带着杨岱朝城中走去。 杨岱跟随在两人身后,心中却在思量着这大千会是什么,居然能吸引这么多江湖中人聚集此地。 甚至连三大流派也亲自发请帖,可见此事非同一般。 矮个汉子边走边像杨岱解释道,杨岱这才明白大千会是什么。 原来大千会是在大千城中每十年举办一次,邀请二十至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俊杰上台挑战,胜者能获取丰厚奖励。 此次盛事规模浩大,远超从前,吸引了大量江湖好手前来,堪称万众瞩目。 大千会上,只要你实力足够强橫,便能得到丰厚的回报,甚至被某些宗门招揽,成为弟子。 当然,想要拿走所谓的奖励,也并非易事, 大千会上若是稍不小心,便可能陨落,生死不论。 杨岱听罢,没想到这次大千会规模这么大,居然有人敢在大千城内杀人,难道他们不怕受到惩罚吗? “这大千城本就是狮啸宗,归元派,玄灵阁三家建设,大千城的各类生意大多由这三个门派把持,他们也同时担起城内治安的重责。” “他们三大派想做什么,谁敢管?况且在大千城内,除了他们三家,还有许多散修高手,谁愿意惹恼他们?” 高个汉子似乎察觉到了杨岱心中疑惑,当即给杨岱解释。 三人走着走着,一个黄袍大汉朝他们三人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道 “各位好,进城需要交十两银子,这是我们大千城的规矩,诸位还请见谅。” 高个汉子皱眉道 “凭什么啊?你们这不是摆明欺负人嘛?” 黄袍大汉哼了一声,随后高声说道 “这是狮啸宗定的规矩,怎么,你不服气?” 听到黄袍大汉的叫声,周围有不少统一身着黄袍制式的人慢慢的围了上来,有男有女,腰间挂着佩刀,神情冷厉,煞气逼人。 矮个汉子急忙拉住高个汉子,低声劝道 “别逞口舌之利了,咱们今日是来寻找机缘的,别节外生枝。” 高个汉子不甘地瞪了黄袍大汉等人一眼,随后咬牙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丢到黄袍大汉面前,道 “行了吧!” 黄袍大汉收下银子,将银子揣入怀中,道 “滚吧!” 高个汉子怒气冲冲,拉着矮个汉子快步离开。 黄袍大汉望着他们的背影讥讽一句道 “一群穷酸货!咦不对,方才还有一个斯文先生呢?” 黄袍大汉看了看四周,发现刚刚那个斯文秀雅的先生早已经失踪了,不禁暗骂一句,道 “妈的,跑得真快,下次再遇到你,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另一边,杨岱早就使用遁术来到了大千城里,找人打听了一下,这才明白。 原来这三个门派背后都有人撑腰,狮啸宗的靠山是太虚教,而归元派则是魔门血河宗的附属宗门。 玄灵阁阁主则是玄真观观主的儿子,都是威震一方的庞然大物。 因此三个门派虽然明争暗斗,但是却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们的生意,否则必遭三家联合绞杀。 第二百六十八章:一怒不平 杨岱远远望去,人声嘈杂,各色身着门派制服的人举着牌子在街上不段吆喝着 “来瞧一瞧看一看啊,狮啸宗的大力师啸丸,不要一千八,不要九九八,九两银子带回家!” “归元客栈开业啦,一晚十二两银子……” “玄灵阁旗下赌场,赔率高,现在下注,结束时反还三倍!” 杨岱挤了出来,不远处的一处广场,周边有数座擂台矗立。 擂台外围站着几十个护卫,每个人腰挎弯刀,神情冷峻,目光犀利。 不远处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等待报名,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人群的最前面,摆放着好几张桌子,这似乎就是报名的地方了,目前来说还没有开始。 有不少投机取巧之人,仗着自己有些拳脚功夫,就偷偷摸摸的加塞,但是这些人无一例外迎来就是一顿胖揍。 杨岱没有选择排队,他只是来看热闹的,并非要去参加比赛。 杨岱信步向着广场走去,路过那张报名登记处时,顺便看了一眼。 “欢迎各位侠士来大千城报名,请不要拥挤推搡,排好队依次上前,我们会根据您的资料和实力做出相应安排。” 队伍的最前方,一位身着劲装的汉子朗声叫喊着。 杨岱抬眼望去,只见那壮汉约莫四五十岁,体态健硕,孔武有力。 在他的左侧,则是另外一名负责登记的汉子。 “下面由我为大家讲解一下此番比试的规则,抽签,淘汰制,三轮比试过后只剩下十个人,再进行最终的角逐。” “胜者可以成为此次大千盛会的冠军,届时,将会获得三大门派颁布的丰厚奖励,希望各位侠士踊跃报名。” 那壮汉扫视着众人,声音洪亮,语速飞快。 杨岱静静聆听,随着高台上的话语落下,广场上不少江湖客纷纷议论起来,有些人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嘿,你们知道吗?这次大千盛会,竟然把武评榜前五的仙道高人都引出来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可是听说,其余各郡府的豪杰也来了不少,啧啧,这阵容简直太恐怖了!” “哈哈,看来这一次大千盛会,肯定很精彩!” “我估计咱们大千城会被掀个底朝天吧?” …… 杨岱耳朵竖起,仔细倾听,果然听到不少人谈及此次盛事的规格。 不过他并未多做停留,对于众人的谈话内容,杨岱并不感兴趣,而是径直转身,朝着一旁走去。 杨岱来到一座酒楼前,准备找一个包厢,静静喝茶。 “先生可需要饭食?” 酒楼伙计笑眯眯的迎了出来,询问道,态度恭敬。 虽然大千城人流涌动,鱼龙混杂,但酒楼的生意却丝毫不减,每天都有许多人慕名而来。 “你这里有什么吃的?” 杨岱问道。 “先生,你看,这是我们酒楼的菜单。” 店伙计殷勤的拿出一本册子递给红颜。 杨岱翻阅了一遍,眉梢一蹙。 酒楼菜谱上写着的东西,大部分食物味道重油盐,不符合他的口味。 “算我要上二楼。” 杨岱叹息一声,有些失望的挥了挥手。 “好嘞,先生,你跟我来!” 伙计笑着答应,带着杨岱朝楼梯走去,很快走到了二楼的一间包厢里 这包厢的空间较小,摆设也颇为简朴,从这里可以看到一楼与窗外。 一楼宾客满座,大厅的中央搭出了一个戏台,台上有一个浑身雪白无瑕,好像白化病一样的女子正在跳舞。 她曲线玲珑,身上的衣服极为薄透,隐约能够看到胸前两团柔软,让不少男子看得双眼发直,呼吸急促。 女子的脸上画着浓妆,看起来妖艳妩媚,但她眼眸深处却带着一抹忧郁。 “奇了,你们这还有白民啊?不过你们这里常有艳舞表演吗?” 杨岱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台上的女子,如今他的钱也不多,掏出五两银子递给伙计。 杂道集上记载白民之国居天河,其人白如玉,国中无五谷,惟种玉食之。 玉得叶即柔软,味甘而脆。 若宴客,则以膏露浸玉屑,少选便成美酒;饮一升,醉三年始醒,人有活千岁者。 白民擅剑道,可招虚鲲,以剑术著称于世,奉天道为主,已亡族灭种。 “呵呵,这位小先生,我给你介绍一下,台上跳舞这位乃是我们酒楼的头牌,名唤魅儿,每晚都会有不同的人表演,这个魅儿下贱,十几两银子就肯卖了。” 伙计接过银锭,一边收好,一边笑着说道。 “嗯?” 杨岱皱起眉头,听得不是滋味,入了贱籍的人要么做妓女,要么就是小偷、强盗,或者充当被使唤的下人。 反正毫无地位,要看老爷们的脸色讨生活。 魅儿的身段婀娜,穿着暴露,跳着火辣辣的舞蹈,惹得下方观众疯狂鼓掌,气氛达到顶点,甚至有人吹响了哨子。 魅儿显然也习惯了,她轻咬贝齿,娇躯扭动的更加厉害,仿佛春光乍现,惹人遐想。 杨岱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平静,扭过头去,不愿再看,心绪波澜不惊。 “罢了,这都是命,给我上点特色菜吧, 我要清淡一些。” 片刻,杨岱摇了摇头,吩咐道。 “好叻。” 伙计答应一声,连忙跑了下去。 杨岱继续饮茶,耐心等待着饭菜送来。 而在一楼,气氛已经沸腾到了顶点,众人争相起哄。 “tuo啊!快点,老子有钱!” “别吊人胃口,小贱人!” 一个肥头大耳的壮汉扯着嗓子吼道,他身材魁梧,长相粗犷,手臂足有碗口粗。 脖颈上挂着一条项链,金灿灿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令人不敢逼视。 雨点般的碎银子扔上戏台,纷纷砸中魅儿,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的神色。 魅儿脸上还在强行欢笑,但眼眶微红,泪珠在打滚,显示着她压抑的悲伤。 “砰” 一锭银元宝重重砸上魅儿的眼角,鲜血绽出,客人爆发出一阵满足的狂笑,大肆嘲讽。 魅儿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嘴唇干涩,似乎被吓坏了。 她眼睛通红,死死盯着台下的人群,眼中的绝望越来越明显。 突然,她似乎认命了一般,薄薄的衣物开始松垮下来,裸露出来的地方就算是最极品的羊脂玉也比不过她的皮肤。 她的眼睫毛在灯光的照耀下,宛如蝴蝶一般,翩跹颤抖,我见犹怜。 “住手!”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犹如一盆冰水,浇灭了所有人的邪火。 众人纷纷抬头,看像声音的来处,只见,在二楼的一个包厢里,有个斯文先生在哪里坐着品茶,面色平淡,目光清澈。 杨岱方才气血上涌,便开口制止,现在全场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让杨岱有些尴尬。 第二百六十九章:出手相助 周围嘘声四起,这时,刚才那名壮汉瞪着楼上的杨岱凶狠地说道 “兔儿相公,你他妈是谁啊?竟敢管这等闲事,想找死吗?” 他语调阴森恐怖,充满杀意,让人心底发寒,周围的人不由得缩紧脖子。 杨岱皱了皱眉,对于壮汉的话很反感,但他并未动怒。 毕竟,他犯不着跟他们计较。 魅儿呆呆地看着杨岱,过了一会,低声道 “大爷,奴家是自己愿意的,与您何干呢?” 她声若蚊呐,几乎听不出来。 那名壮汉哈哈大笑,用手指了指着杨岱的鼻尖骂道 “小兔崽子,你知道我是谁吗?告诉你吧,老子是城主府里的总护卫队长,刘彪,你再废话一句,信不信我挖掉你的眼珠?” 他嚣张跋扈惯了,从来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更别提今天遇到杨岱这么一个斯文先生,敢顶撞自己,简直就是活腻歪了。 杨岱眉头蹙的更深,眼中掠过一抹冷光,沉声问道 “请问阁下为什么要羞辱一个女孩?” 刘彪嘿嘿狞笑,露出一口黄牙,狰狞可怕, “你懂个屁,大齐律法第一百二十五条规定入了贱籍的之人不论男女,均可为奴隶!在这跳舞那是给她天大的恩赐,怎么?难不成你也喜欢这样的尤物?” “大齐律法虽是这样编写没错,但是其中也明确规定了,奴隶主不可对奴隶进行侵害,你现在这样侮辱魅儿姑娘,岂不是践踏了大齐律法的尊严?” 杨岱不卑不亢地回答,掷地有声。 “呦呵……” 刘彪咧嘴怪笑道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先生,不过你既然提到了大齐律法,那咱就好好聊聊,大齐律法里可是明确规定,奴隶主可以随意处置奴隶。” 他指了指魅儿,眼眸中淫秽不堪。 “而且……” 他顿了顿,继续道, “至于你,一个斯文先生不好好的在书阁里读圣贤书,跑来管这等闲事,我看你是欠打。” 他说完,身边两个壮汉立刻站起来,走向杨岱。 杨岱的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他本来不愿惹麻烦。 但现在看来,麻烦已经招惹上了,他也不介意给这帮畜生一点颜色瞧瞧。 “弟兄们,上,揍扁他!” 见此情形,刘彪挥舞拳头,兴奋喊道。 跟着刘彪的两名壮汉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闻言立即冲向杨岱,扬起腰间的刀柄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众人都屏住呼吸,紧紧地望着这一幕,眼眸中透射出期待之色。 “嘭、啪!” 两记闷响同时传来。 只见刘彪的两名壮汉还未靠近杨岱便如炮弹般倒飞而出,重重砸落在地,哀嚎不断。 众人一脸愕然,不禁揉了揉眼睛,怀疑是否出现幻觉了。 杨岱并没有出手,他的手自然而然的垂下他,整个人就站在原地,纹丝未动,仿佛什么都没做过似的。 “这、这不可能……” 刘彪怔怔地看着自己两名属下被人像扔垃圾一样扔到门外,神色惊诧莫名。 他可清楚自己手下的实力,绝不比一些江湖好手差,甚至还要强上三分。 而现在,竟然连对方衣服都碰不到就被人撂倒了。 “是哪位高人出手?还请前辈出来一叙!” 片刻后,刘彪收敛惊骇,拱手朝四周朗声喊道。 他这一嗓子蕴含后天真气,人挤人的厅堂内久久回荡,震得许多桌椅板凳都晃动起来。 杨岱知道刘彪的话不是对他说的,方才那一击是有人在后面相助。 果不其然,一道开朗的声音从二楼左侧包厢中传出来 “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这声音爽朗,带着笑意,莫名有一种亲和力。 只见那个包厢里缓步走出二个人,一男一女,左侧是一位俊逸青年,正是孟祁天。 他身穿蜀锦云纹花软缎袍,玉冠束发,还插着一根簪子,脚蹬黑色鹿皮靴,显得极其气度不凡,颇有世家公子的风范。 在他身旁正是张杏虎,此时张杏虎着男装打扮,身着玄色劲衫,腰间悬挂着一块白色玉佩。 配合着她那冷艳的容貌和窈窕的身材,引得无数人频频侧目。 “不知足下是何人?” 刘彪盯着孟祁天,眯着眼睛问道,眼中流转着危险的精芒,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一些端倪。 但是,孟祁天却是淡然一笑,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在下姓孟,名祁天。” “张杏虎。” 张杏虎杏眼一睁,脆声接道。 “孟祁天……张杏虎……我的天!他们是江湖四俊幼麒和绣虎,他们竟然也来到了大千城。” 听到二人的名号,不少人顿时变了脸色,一脸惊异,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刘彪也微微一愣,他没想到眼前这两人竟然就是江湖四俊之一的孟祁天和张杏虎。 “原来是孟公子和张姑娘,幸会幸会。” 他拱了拱手,态度客气许多,不敢怠慢。 他也算是江湖老手,知道江湖四俊代表着什么,这四个人背景深厚,当代道门冉冉升起的新星,他万万得罪不起。 “滚!” 张杏虎瞥了刘彪一眼,只是吐出了一个字。 孟祁天淡然一笑,没有多说。 刘彪则讪讪一笑,说道 “误会、误会,我只是想跟魅儿姑娘玩一玩,好,我马上滚。” 说完,他急忙带着两个受伤的壮汉退了出去。 “这么快就结束了?没好戏看了。” 厅堂内响起一阵失望的声音。 也有一些大胆的人想去攀关系,结果被张杏虎一眼给瞪的害怕了,纷纷坐回去。 张杏虎清冷的性子,谁也不愿意去触霉头。 “不知这位先生可否让我们进来一叙啊?” 孟祁天笑吟吟的说道,目光落到了杨岱身上。 杨岱看到他和善的眼神,心底泛起一股好感,当下点点头道 “请进!” 孟祁天微微一笑,迈步进入了包厢之内,张杏虎也毫不避讳的走了进去,一双美眸在包厢内扫视着。 好巧不巧,这时候饭菜也正好被伙计端了上来,香味扑鼻,勾的人食指大动。 “你们若饿了,就用吧,不必客气。” 杨岱微笑着说道。 “不必,这大千城我来过,饭食不合我口味。” 张杏虎摇了摇头,拒绝道。 她不喜甜腻重油之物,在龙虎山上她都是吃清淡的菜蔬瓜果以及放油很少的肉类。 “原来如此,在下明了,师兄最近修行如何?” 杨岱笑着赞叹道,此时额头天眼微微张开了一个小缝隙。 杨岱这才发现张杏虎魂魄愈发凝识,看来是修行了全真的某种魂魄秘术。 分魂遨游,以观天下之变,长久不竭,本体并不在此处。 张杏虎看了杨岱一眼,眉梢轻挑,没有理睬,半响才冒出来一句 “山中清修与师父论道,有所顿悟,下山历练,不劳先生的费心,先生不是龙虎山上的弟子,没必要叫我师兄。” 张杏虎顿了顿,饮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敢不去龙虎山天师寿宴的,古往今来没有几个人,师父对你是越来越好奇了,有时间抽空去看一看。” 杨岱微微一愣,按照辈分论,确实应该称呼张杏虎为师兄,但对方似乎并不领情。 第二百七十章:道门的福利 “在下恐怕没那么多时间,实不相瞒,在下也要寻一处修行之所了,好好打磨心境,龙虎山那边若是有缘一定会去。” 杨岱说的话很巧妙,可谓一石二鸟,张杏虎听罢,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不知这位先生是否就是传闻中的杨岱,杨先生?” 孟祁天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柄折扇来,轻轻的摇着,温润的眼眸中充满笑意,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说道。 “正是在下,你认识我?” 杨岱微微颔首,虽然对孟祁天不熟悉,但既然对方认识张杏虎,那肯定也是练炁之人。 “久仰杨先生大名,我名孟祁天,杨先生可知,你的名号在江湖上可谓如雷贯耳。” 孟祁天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不仅是我,江湖上大部分人恐怕都知晓您的名声,您是北剑仙派弟子,一出世就用龙虎山的手段,除了恶虎,与张姑娘打了一场,竟然没有死,在修道这方面别具天赋。” “尤其是最近几日,大家都在传你是个道门败类,明明是道门中人,却成了佛门传经者,自大楚亡国后,像先生这样的情况还是千年来头一遭。” 孟祁天侃侃而谈,语速不疾不徐,声音洪亮,眼神也渐渐的明亮了起来,似乎对杨岱的过往经历如数家珍一般。 “难道孟兄也想找在下麻烦吗?” 突然,杨岱心思电转,抬头看向孟祁天,沉声说道。 “非也非也,我不过是有渠道打听到杨先生的过往,先生也知道,软玉阁给钱就卖情报的。” “杨先生的种种事迹,在软玉阁里可是存了档的,听闻杨先生在此,所以特意过来拜访一番,至于张姑娘,侧是半路偶遇,结伴而行。” 孟祁天连忙说道,他微微欠身,彬彬有礼。 杨岱皱了皱眉,看着孟祁天。 他能够感觉到眼前这个人不简单,他隐约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比之他也差不到哪儿去。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杨岱便恢复常色,拱了拱手道 “不知孟兄是道门何方门户的弟子?” “玉虚宫,不知杨先生目前是哪个门户的弟子了呢?” 孟祁天摇着折扇,含笑说道。 “原来孟兄是道门上三宗之一玉虚宫的弟子啊,在下只是一介山野闲人罢了,不足挂齿。” 杨岱笑呵呵的说道,他没有想到道门上三宗之一的玉虚宫与龙虎山的真传弟子会连袂前来。 孟祁天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吃喝着,不知在想着什么。 片刻之后,孟祁天忽的抬头问道 “杨先生,我看你是块练剑的好料子,不如拜入我玉虚宫门下,如何?” “哈哈,孟兄开玩笑了,在下志不在此。” 杨岱哈哈一笑,婉拒了孟祁天的邀请。 “杨先生何苦这么早就拒绝?我玉虚宫身为道门上三宗之一,天下剑道之祖脉,杨先生若是加入以后,成仙飞升的几率会更大的。” 孟祁天微笑着劝解道。 道门上三宗内卷的程度远超其他门派,门规森严,但是福利众多。 道门上三宗俱建在掌教真人开辟的小世界里,世人根本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上三宗都是师父寻徒弟,没有徒弟寻师父的道理。 而且道门上三宗的掌教真人皆有大神通,寿元悠久。 且门内修行资源兑换制度与任务阁极为完善,可以让弟子接到任何属于自己量身打造的任务,并且可通过任务获得功勋值兑换。 也可以让相对应实力的弟子享受到相对应的资源,虽然也会出现师兄抢夺师弟资源的现象,通常这种现象都会进入刑罚堂处理的 且护宗大阵可以承受妙道真仙舍命全力一击而不损坏,更不用说宗门弟子识别制度了。 道门上三宗似乎是同气连枝连枝互相约定好似的,对于弟子身份识别检查这块做的是如同一辙。 进入宗门需要进行虹膜与灵台检查,一旦检查到弟子被别有用心的妖人控制住,或者是冒充的都会上报,第一时间处理。 且道门上三宗弟子以自己身为玄门弟子为荣,不会去做破坏有损宗门利益的事,门内和谐友爱,不会出现针对同门的想法。 每个弟子随身携带留影石,只要外出就必须佩带,也可以选择取下来。 此物可以监视周身百丈内的一切动静,将其记录下来,在任何弟子失去生命或者受到伤害时迅速通知附近百公里范围内的所有弟子前往支援或者迅速逃遁。 并且会记录该弟子受到的攻击的伤害级别,用于确定是否支援。 里面还有天才班,一年学费就要几万银子也别觉得有银子就能进班,十五岁没到金丹的都请家长带回家。 你说这样的宗门,你要多雄厚的家族弟子才能有资格进去。 十万银子那还是起步门槛,想进内门要给天才地宝级的玩意才排队候补。 宗门底蕴就是保证每一代都有高端战力,有晋升高端战力的资源。 保证没有青黄不接的情况,随时随地的割大齐世家门阀的韭菜。 这也是道门中三宗为何会屹立于诸多势力之上,而各方又忌惮的原因。 “在下已经习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暂时不想加入其它势力,孟兄的美意,恕在下难以接受。” 杨岱拱了拱手,拒绝了孟祁天。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求,不知道杨先生知不知道这次大千盛会来了哪些黑马选手?” 孟祁天笑了笑,岔开话题。 杨岱微微一愣,旋即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他轻笑着说道 “在下自然不知,不如孟兄跟我讲讲?” 孟祁天微微一笑,也不拒绝,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笺,递给了杨岱。 “杨先生看看吧!” 杨岱拿着纸笺,仔细浏览了一遍。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张纸上,除了参赛选手之外,还有赌徒们押注的赔率。 其中最大的赌盘上,赫然压了两万两白银的赌注。 一赔二十的赔率。 杨岱的心脏狠狠抽搐了两下,这一场大千盛会,竟然吸引了这么多人下注,这得多少钱? 这么恐怖的数字,他一辈子怕是都赚不到。 杨岱很快平静了下来。 这种赌局是见不得光的,不然也不会叫大千盛会了。 但是这种赌盘也有缺陷,就是不管怎么下注,赢的人永远都是少数。 大多数的人都是输家,而且输多赢少,甚至输到倾家荡产。 第二百七十一章:鱼幼薇 “不过这上面为何没有你们两位?难道不打算参加吗?” 杨岱好奇询问道。 “师门有规定,出手便不许留手,参赛的选手大多是炼气化神,一刀即可枭首。” 张杏虎喝了一口茶,平静的说道。 “孟某只不过是路上遇见张道长,来凑热闹的而已,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孟祁天摊了摊手,顿了顿又说道。 “我们三位有缘凑在一起,不如一同辨理论道,也算打磨道心,如何?” 孟祁天笑眯眯地看着杨岱,开口发出邀请。 大齐向来盛行清谈论玄,这是大齐士族最时兴的活动。 主要以谈话辩驳的方式探讨时事人物、生命至理和大道玄妙,并对其作出点评与批判。 这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活动,可谓是一个集合了三教一家于一体的交流活动。 魔门也对此十分推崇,认为清谈有助于明辨本心,感悟大道。 大齐门阀世家的子弟,几乎个个口才出众,擅长清谈,每年都会组织大量的聚会,让子弟相互切磋印证学问。 “倒是妙极,谈玄论道既与修行休戚相关,又无须耍蛮动粗,可谓两全其美,善。” 张杏虎点头赞许,一双美目扫过孟祁天和杨岱,清冷淡漠,仿佛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呵呵……好,那就依孟兄所言。” 杨岱微微一怔,随即笑着答应下来。 “只是那个有趣的家伙不在,若是他在此处弹琴赋诗,必将更添风雅气质。” 孟祁天眼角余光瞥了张杏虎一眼,忽然叹息了一声。 “孟兄指的是谁?” 杨岱顺着孟祁天的视线望去,只见张杏虎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似睡非睡,根本不搭腔,显得十分高冷。 “张道长性子孤僻,一般人她都不愿理睬,孟某说的是一位故友,他可是许久没有下山了。” 孟祁天淡淡一笑,语气之间却带着几分惋惜,仿佛在回忆往昔岁月。 张杏虎闻言嘴角微翘,好像也在回忆往昔岁月。 二人默契十足,仿佛是相识多年的老友,熟悉彼此脾性。 “原来如此,不知两位所认识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杨岱微微颔首,追问道 “若是能够遇到,在下倒真想认识一番。” “他叫郁离,一直在道德宗里面摸鱼,如天上谪仙,是不会轻易下凡的,说起来,他也是道子的候选人之一,更与张道长有些关系。” 孟祁天微微一笑,卖了个小小的关子,转身望着杨岱,饶有兴致地询问道。 “这在下倒不知,莫非二者还有什么血脉联系吗?” 杨岱眉毛一挑,脸色略显古怪地反问道。 “哈哈,妙哉妙哉!杨先生思路倒是清奇的很。” 孟祁天朗声长笑,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而一旁的张杏虎则睁开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表情平静如常。 “罢罢罢,日后总归是能碰见的。” 杨岱摇摇头,也懒得深究这些,反正不管怎样,跟他关系不大。 “孟某还邀了一个人,让她来给我们助助兴吧!” 孟祁天环顾四周,笑吟吟地说道,眼中闪烁着期待的神采。 张杏虎不置可否,任由他安排,杨岱也点点头同意,毕竟他们今天的主要目的是讲法论道。 隔了片刻,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包厢外传进来 “孟公子,小女子来迟了,还请恕罪。” 这女子音色音仿佛大珠小珠在玉盘里转动。 既有清洌空灵之声,又有莹莹柔润,绕梁余音,听得三人的心神酥麻。 随着一阵如环佩如珠玉的悠扬乐器敲击声响起,一名丽人莲步款款地走入房内。 只见这丽人衣袂翩跹,袅袅而来,曼妙扭摆的腰肢纤长若灵蛇。 她芳年二八,身穿一袭翠绿色的长裙,襳带飘飘若流云,肤白如雪,黛眉弯弯若新月,琼鼻樱唇,娇艳欲滴,宛若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儿。 “原来是大齐第一名妓鱼幼薇,鱼大家,孟祁天,你好大的情面,鱼大家能卖你的面子?” 张杏虎眼睛微微亮了一瞬,旋即恢复平静,淡淡地说了句。 “张道长说笑了,小女子与孟公子有些交情再说,小女子久闷在朝阳谷,许久不出来走动真要闷坏了啦。” “俗语说,长江后浪推前浪,雏凤清于老凤声,小女子这条老凤,怎么敢和张姐姐相提并论呢?” 鱼幼薇盈盈浅笑,眸中水雾朦胧,楚楚动人,令人心折。 张杏虎仿佛没听到鱼幼薇口中前浪、老凤的暗讽,反而神情平静。 孟祁天哈哈一笑,拍手鼓掌,称赞道 “鱼大家肯卖孟某这个面子,当浮一大白,孟某先干为敬!” 说完,孟祁天仰头饮尽杯中酒。 鱼幼薇轻轻抿了口,放下酒杯,笑吟吟地望着他 “孟公子客气了,您贵人事忙,这次能邀请小女子,真是给小女子天大的面子了,小女子自然要兜着” “鱼大家这是哪里话?您身为大齐歌舞大家,乃是孟某仰慕已久之人,今日能聆听鱼大家的仙乐,是孟某的荣幸。” 孟祁天连连拱手,满脸诚恳地说着。 “孟公子过奖了,小女子不过是区区薄名,哪里值得公子如此夸赞。” 鱼幼薇嫣然一笑,目光落到杨岱身上 “这位先生倒是生的俊俏,莫不是传闻中的杨岱,杨先生么?” 张杏虎闻言,抬眸看了杨岱一眼,又重新垂下眼睑,闭目养神。 而杨岱却被鱼幼薇一眼认出,颇感惊讶,笑容愈发灿烂,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正是在下,鱼姑娘果然见识不凡,不愧是我大齐歌舞界的大家。” “杨先生谬赞了,不过是闲暇时玩了几支舞蹈而已,大家之名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鱼幼薇连连摇头,似乎觉得受之有愧。 这个女人天生媚骨,又修炼了朝阳谷的魅惑之术,浑身散发着勾魂夺魄的魅力,令男人难以抵挡。 杨岱心头轻轻一跳,便在刚才,他所修行的内景四大奇书《妙化参同修性神藏》与《太上虚极斗姥秘经》自鱼幼薇识海之中传来了一丝异样的精神波动。 就他与鱼幼薇之间,生出了玄妙的感应。 “坐标么……” 杨岱不露声色地垂下眼睑,鱼幼薇眉目清纯,眼神真挚,犹如洁净无瑕的莲藕,不带一丝尘世污浊之气。 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她身姿妖娆,曲线饱满起伏,凹凸玲珑的诱惑躯体之中,极尽诱惑。 松柏苍然长健,姜桂老来弥辣,这种截然不同的气场结合在一起,构建出另类的绝代风华。 令杨岱心中警惕这鱼幼微肯定得到了内景四大奇书另外一本的坐标,否则他的识海不能与鱼幼薇产生共鸣。 “所谓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您两位皆是道门翘楚,人中龙凤,只论达者为先。” 鱼幼薇款步而来,拎起桌上的鹤颈酒壶直接倒悬壶口就唇。 这个动作并未显得粗鲁失礼,反而平添一股不羁如火的野性之态。 她喝酒之际,双腮微红,明媚皓齿,肌肤细腻光滑,吹弹可破,令人怦然心动。 这个女人实际阴险,口中提及道门之分,仍在隐晦地煽动张杏虎与孟祁天对立。 第二百七十二章:清谈论道 鱼幼薇放下酒壶,眼神灵动一瞟,一双大眼睛似笑似媚,似怨似嗔,纯真与妩媚交相辉映,看得人心头一荡。 “适才小女子在门外听说您三人要清弹论道,能不能带小女子一个?” 鱼幼薇语气柔媚,声音娇软,就连眉目也是含情脉脉,楚楚动人,让人无法拒绝。孟祁天深深地看了鱼幼薇一眼,默然有顷,洒然一笑道 “不晓得鱼大家想要清谈什么?” 杨岱的眼睛不动声色的在鱼幼薇身上扫着,坐标如果放在鱼幼微的身上的话,那会在哪里? 鱼幼薇并未直接答话,满满斟上一杯酒,轻轻浇在地面上,眉宇闪过一丝哀婉之色,叹息道 “今日,是一个非常伤感的日子……” 闻言,众人皆是脸色微变。 鱼幼薇又叹了一声,幽怨道 “这杯酒,敬我那可怜的秦霓裳姐姐,八年前我与霓裳姐姐一见如故,义结金兰,我们秉烛夜谈、轮流做凤凰,共同憧憬未来的美好生活,可惜……” 说到此处,鱼幼薇眼圈儿一红,泪珠盈眶欲滴,却强忍着没有掉落下来。 “谁知道我那好姐姐竟然为了一个莽汉身死道消,可叹这人世间情之一物,最是难明,往事历历在目,却总是留不住人啊!” 鱼幼薇神色幽幽,呼气如兰,细密的睫毛低垂眼帘,仿佛被蒙上一层薄雾,掩盖了忧伤。 朦胧的水汽笼罩,愈发衬得眼波迷离,顾盼之间风情万种,引得人魂牵梦萦。 她将酒杯举起,仰首便饮尽,一滴晶莹的泪珠划过白皙的脸颊,顺势滴在胸前衣襟。 张杏虎听着她轻声叹息,不知不觉悲从心起,神思黯然。 “我想知道的是,大道究竟无情还是有情?” 鱼幼薇忽然问道 “倘若有情的话,为何我的霓裳姐姐会死的这么惨,但是无情的话,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追求长生羽化?” 她抬眸,美目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仿佛又变成一个追寻答案的纯真孩童,充满渴望。 这小妮子真是魔道的旷世奇才,竟然把自己的演技练出火候,即使是杨岱和孟祁天都没有察觉。 张杏虎听着这话,更加黯然。 她想起了自己幼时的经历,已是人世间最苦痛的事,回忆起来,依旧像噩梦缠绕,挥之不去。 关于天道的探讨一向是修行之人最热衷的话题。 道门上三宗里更是藏有大量前辈高人论述大道的典籍,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就算是再枯燥的内容,也能找到乐趣。 “孟某认为,大道当然无情,所谓大道,乃是天地规则的体现,是天地自然的一部分,因为天地无情,大道由天地而生,故而不存在任何有意义的东西。” 孟祁天缓缓道来,声音温润悦耳,却字字铿锵。 他继续道 “人力终有穷尽,天地无极限,至于仙人,已与大道合一,一言一行莫不相合天地规则,因此仙人也必然无情,否则便违背了天地的本质,岂不是违逆了大道的初衷?” 孟祁天这些话很符合当下主流观点,也是他的性格特征。 张杏虎暗暗点头,虽说她也对天道有所了解,但孟祁天讲的更透彻,更具哲理。 炼虚合道往上便是知微,知微可开天门飞飞升成仙。 仙人与道合一,当然不可能与凡人一般,困守在七情六欲中。 因此三教一家的大多数人认为仙人无情,就连妖族与吃香火供奉的神灵也都以此作为自身信念。 毕竟,人类是弱者,是蝼蚁,仙人与其纠缠,简直降低了身份。 张杏虎也有话说,她沉吟了一会儿,清冷的声音如同冰雪,沁凉刺骨 “我知晓鱼大家心里的苦楚,空桑仙子既然一心求道,理当无情,舍弃情爱,可惜她又瞻前顾后,难以放下牵挂,如此与自身道心背道而驰,焉能成道?” 张杏虎顿了顿,话锋一转,又道 “不过,如果你我行事,都只遵从大道而行,那么人之伦理何在?大道法理之下自有人情味在,我辈应该懂得如何做人。” 这话从张杏虎的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怪怪的,张杏虎性子清冷,而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致,甚至有些厌恶。 因而,当别人提及男女私情的时候,张杏虎都会刻意避开,从不多说半句。 今日,她倒是罕见地开口,反驳孟祁天的观点。 孟祁天怔了怔,随即失笑摇头 “张道长,你的观点固然有几分道理,但也太偏激了吧?” “从我的立场上来看,空桑仙子做的一点没错,她忠于性情,不负知己,实乃当世奇女子,值得尊重。” 张杏虎淡然道,目光灼灼,直视孟祁天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大道由无情的天地而来,所以无情。可你我同样由无情的天地而来,为何有情?” 她声调陡然拔高,目光咄咄逼人,令孟祁天不禁哑然。 鱼幼薇抿唇浅笑,不置一词。 杨岱皱眉,不知怎么接茬,只是看着孟祁天,等待他的表态。 孟祁天的目光凝注在张杏虎身上,片刻后,他收敛笑容,肃穆道 “张道长,我打个比方,你觉得天道能不能创造出一块他举不起来的石头?” “首先,我们假设天道是万能的。 其次,天道就可以办到所有事。 再次,任何不符合逻辑的事也是所有事里的一种。 最后,天道就可以完成不符合人类逻辑的事 由此可知,如果天道是万能的,你所说的天道就可以创造出一块他举不起来的石头。 所以,这完全合理。” 张杏虎开口说道,语气里带着一股执拗的劲儿。 这也就是在说天道能不能预知他未来要做什么? 如果不能,则天道不能预知未来。 如果能,则天道不能打破命运。 张杏虎缓了缓又说道 “你被逻辑困住了,在你的逻辑里,当然想象不到其他逻辑里的逻辑,但这并非绝对,只能说,人性的确是复杂而多变的。” 孟祁天沉默了许久,最终露出笑容 “张道长言之有理。” 他深吸一口气,又道 “人之性情,其实分为性与情,性是自然禀赋,受之于天,属阳,属善;情是后天而成,所感所受,属阴,属恶,仙人存性去情,称为无情,是为无性……” 张杏虎微微一笑,继续问道 “天有善恶之分吗?” “当然没有。” 孟祁天断然道 “善恶是自然界的基础定律,不管是善是恶,都源自自然,只不过,人的性情代表个体而已。” 张杏虎点头赞同,又抛出新的疑惑 “那么天地有意志吗?” 第二百七十三章:大道三千 “张道长,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孟祁天摇头,淡漠的神色间透出一丝敬畏 “但是,从天地的角度讲,它既然有成住坏空,或许它也有自己运行的规律吧,在坏空之时把破坏天地规则的人都一一踢出去,自己再重新开始。” 张杏虎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仿佛陷入迷雾中。 半晌后,她追问道 “既然天没有意志,为何只授人善,不授人恶?难道这不会违背自然界的平衡吗?” 孟祁天闻言轻叹 “张道长,人生于世,有善便有恶,有善必有恶,这很公平。” 张杏虎怔了一瞬,这一场大道清谈,似乎隐隐变成了玉虚宫与龙虎山之争了,两边各抒己见,互不相让。 杨岱眼观诸人唇枪舌剑,心不在焉,只是思虑如何从鱼幼薇身上弄到坐标。 与其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倒不如来打上一场,谁赢听谁的。 “不知道杨先生怎么看?” 蓦然间,孟祁天重重拍了拍杨岱,以充满期待的目光望向他。 “人家也想听一听杨先生的高论呢。” 鱼幼薇娇媚一笑,目光飘向杨货,推波助澜,暗含挑衅意味。 这无论是人性善恶,还是仙人的有情无情,都是大齐清谈中出了名的无解之题,孟祁天和张杏虎虽然斗嘴,但归根结底,还是要落到一个字——道 如果承认人性善恶有情,便会与天地大道的无情相悖。 这一点连道门上三宗都难以自圆其说,想弄清这一个问题,实在是太难了 杨岱心领神会,微微一笑,侃侃而谈 “人之善,本是因人而异,善者,必受善报,恶者,必受恶罚,天地有灵,善恶皆由自然决定,并非人力可左右,故,善恶本无善恶之分,唯人而已……” 这番话说得极有水准,既避免了与天地大道对抗,也表达了人的善恶本就应该如此。 但是鱼幼薇却觉得他的口吻像是在嘲讽自己。 这个先生肯定在说自己是邪魔外道! 鱼幼薇脸色阴沉下来。 杨岱似乎感受到鱼幼薇的怒气,旋即露出一抹温文尔雅的微笑 “鱼大家莫怪,在下也是站在公义立场上,才有此一说,至于仙人是有情还是无情,在下实在无法评价。” 鱼幼薇哼了一声,没好气道 “杨先生真是仁德啊,那你说,什么才是无情呢?是否天生如此?” 她语带讥讽,杨岱却恍若未觉,微笑着反问道 “敢问鱼大家,什么样的人,才叫做无情呢?” “当然是冷血无情,杀伐果断,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比方说武功高强的侠客,朝廷官员等等。” 鱼幼薇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呵呵……” 杨岱轻笑起来,眼神里多了几分怜悯, “在下认为,天生无情者少之又少。” 鱼幼薇愕然。 杨岱微微一哂 “善恶均有本质,善者必受善报,恶者必受恶罚,天地存在,自有其道,若无情,岂能称作天地?” “……” 鱼幼薇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她发现,在这个问题上,自己竟然输给了对方。 杨岱说的不错,人之善,本就是因人而异,善恶本就应该如此,不能因为某些人天性凉薄就否定他们的过去。 “我输了。” 鱼幼薇低垂下眉眼,黯然叹息一声。 孟祁天见状,微微一笑 “鱼大家,这次的事,算是你欠我的人情。” “嗯……” 鱼幼薇默默颔首,这件事确实是她失察了。 “哗——” 杨岱手腕一抖,杯盏中的酒水泼了出去,洒了一地,几滴酒还溅在鱼幼薇的小腿上。 “呀!” 她惊呼一声,抬起双眸瞪向杨岱 “你干嘛?!” 孟祁天见状微微皱眉,正欲阻止,却被杨岱用眼神制止。 杨岱冲鱼幼薇歉意地笑笑,开口说道 “世上本无形,罕见正方正圆之形……” 一时满座肃寂,鸦雀无声。 孟祁天,张杏虎,鱼幼薇三人无不如遭醍醐灌顶,心神震撼,深思杨岱的言外之意。 “大善。” 许久之后,张杏虎率先鼓掌,清冷的声音中带着欣赏 “杨先生果然博学。” 孟祁天深深凝视了他片刻,缓缓吐出一句话 “杨先生真乃大智慧之人!佩服,佩服。” “过奖了。” 杨岱谦逊地摆摆手。 鱼幼薇也跟着点点头,看向杨岱时,却露出一丝复杂神色。 杨岱这种人,不管说话还是行动,总让人找不到缺点,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他究竟有没有私心。 杨岱想说的是杯中的酒水,正如我们每一个人,禀受于天地自然的原质都是一模一样的。 酒水泼到地上之后,四散流动,形状各异,犹如人性的善恶差异。 而正方与正圆形状的酒水最为罕见,所以这世间纯善之人最少最罕见啊,这一切,皆源于一点。 天地本就无情,善恶皆由自然,无论人是有情,还是无情,最终都是一样的。 圣人王阳明曾经说过 知行合一者谓之圣。 这样看来,杨岱所说,确实颇具哲理,值得细细品味。 但是这些道理,却不适用于鱼幼薇这个邪魔外道。 她忽然有些厌恶了,她不喜欢杨岱,哪怕他说的很有道理。 “所以并非天地自然有所偏好,而是完美的事物本就难得一见,先生此论妙不可言,一解清谈论道中最棘手的难题,可谓传世名通,流芳百世了。” 鱼幼薇皮笑肉不笑的夸赞道,得此一语,杨岱可谓身价倍增,足以挤入大齐一流名士之列。 “谢谢,鱼大家无需介怀,清淡胜负本非一朝一夕,鱼大家今日只是智者千虑,偶有一失罢了。” 杨岱拱手施礼,面带谦卑笑容道 “请恕在下唐突冒犯。” 鱼幼薇笑眯眯摇头道 “先生过誉了,小女子不敢居功,毕竟先生刚才讲的是大善之道,与小女子的小聪明不同,先生的道理更加宏伟深远,小女子佩服。” 两人互吹捧,把刚才不愉快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二百七十四章:第一场 三天之后,大千盛会开始了。 杨岱,孟祁天,张杏虎三人向城南的擂台走去,他们三个边走边闲聊着,周围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会场乱哄哄的,观看盛会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狮啸宗,玄灵阁,归元派的门人穿着本门特有的制服维持秩序,看得出来,现场观赛的人很多,但是却井然有序。 “这里还真是够热闹的啊。” 孟祁天郎声笑道,前方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队伍的前面搭建着一个入场通道,他们手中得有票券才能进去。 “杨先生,我们不和这些须眉浊物们挤在一起,我们走这边。” 孟祁天指了指另外一条路,那条路直接连通着观众席,没有人阻挡,也好走。 “也好。” 杨岱点头道,他跟着两个人从旁边的小径绕过了队伍。 忽然,一位身着灰色袍服的大汉,拦住了他们,这大汉手里拿着刀,生的是膀阔腰圆,满脸横肉,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 “站住!这里是贵宾通道,没有请帖不得入内。” 孟祁天与张杏虎对视一眼,孟祁天懒洋洋的从口袋里掏出来两张请贴递给了大汉道 “你自己检查一下吧。” 大汉顿时脸上堆起来了灿烂的笑容,将请贴收了起来。 “几位爷,这边请!” 大汉恭敬的把杨岱他们三人请了进去,这次盛会由于是三个门派举办的,所以安保措施做得极为到位。 擂台的四周是一个椭圆形的看台,坐在最前排的基本都是各派的重量级人物。 杨岱三人坐在了一处阴凉有风的地方,这里的观看角度不错,可以清楚的看见整座擂台。 半个时辰,看台里已经坐了有上千人了,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又等了差不多半刻钟,一阵悠扬的号角声响彻全场,随即擂台上光华闪烁。 狮啸宗宗主林云山,玄灵阁阁主李明月,归元派掌教陆云帆三人踏空而来,悬浮在半空之中,俯瞰全场,威势惊人。 林云山生的国字脸,浓眉大眼,双目炯炯有神。 李明月相貌平常,皮肤略黑,一双狭长的细目中透露出一丝阴狠之意。 陆云帆白发苍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颇有高人风范。 三人俱是练神返虚,落在擂台上,全场沸腾了,欢呼声此起彼伏,雷动九霄。 三人微微颔首致意,示意大家安静。 “诸位,今日是我们大千城的盛事,感谢诸位捧场!” 李明月说完这句话,全场更加喧哗了,气氛推至顶峰,每个人都兴奋不已。 三人继续道 “我狮啸宗、玄灵阁、归元派共同组织了这一次盛会,为的是赚你们的钱。” 三人说的轻描淡写,仿佛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一样。 四周一片哄笑,陆云帆接着道 “本次大千盛会比试的规矩照旧,将决出一名获胜者,彩头分别是一株九百年份的紫玉草,一枚造化丹,两件上品法器。” 李明月补充道 “除了奖励的东西,获胜者还会拜入我们玄灵阁修炼。” 听到这个消息,现场更加热烈了。 “什么?还有这种好事!” “妈的,老子拼命也要夺冠,拜入玄灵阁修行。” “玄灵阁的待遇果然非凡。” …… “大家安静,除此之外还会获得一片龙骨天书。” “什么?还有这等福利!” “这一次,我一定要赢。” 林云山猛地大吼一声 “废话少说,我正式宣布,大千盛会现在开始!点燃白犀灯!” 伴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一个个火把被点亮,熊熊烈焰升腾起来,在夜空之中显得格外耀眼。 擂台上的护罩缓缓升起。 “咚咚——” 擂台左右两侧各响起一道巨鼓声,震耳欲聋。 “铛~” “铛铛~” “铛铛铛——” 随着巨鼓声的响起,原本嘈杂的会场慢慢变得安静下来。 “大家准备好了吗?” 林云山环顾一圈,朗声问道。 “准备好了。” 参赛者齐声回答,声如洪钟,振聋发馈。 “第一场,来自铁拳宗的刘成飞,对战四海门的胡涛。” 林云山话音刚落,一个身材壮硕,体型彪悍的青年男子跳上了擂台,此人正是铁拳宗的弟子刘成飞,年仅三十已是练气化神。 他的实力在铁拳宗算得上佼佼者,仅次于宗主刘霸王。 “胡老弟,请赐教。” 刘成飞拱了拱手,表现得十分谦逊,让人挑不出毛病。 “好!请!” 胡涛是一个五官粗犷的汉子,他一抱拳,也不客套,率先攻击。 他脚下用力一踩,身躯暴射而出,眨眼间来到刘成飞身前。 “轰隆~” 一记重拳轰出,劲风呼啸,空气都隐隐扭曲。 “喝!” 刘成飞双眸骤然睁大,他怒吼一声,身躯爆冲而上,挥舞拳头迎击而上。 只听‘砰’的一声炸响,两拳撞击,两人皆倒退数步。 “哈哈,痛快!再来!” 胡涛大笑一声,再度欺近,两人激战在一起。 “嘭嘭嘭嘭~~” 擂台上传来沉闷的碰撞声,两人交锋不断。 “铁拳宗的功夫虽然刚猛,但缺乏技巧,胡涛的拳头太过笨拙,反应迟钝。” 陆云帆摇了摇头。 李明月则笑道 “陆宗主这话未免言之过早,胡涛的招术,并非是毫无技巧,你看他这招破山劲,使的十分精妙,若非刘成飞力大势沉,恐怕也难占据优势。” 李明月一边解释,一边看向场中二人的交手。 “哼,破山劲虽然威力强大,但胡涛这一招,太过死板,只适合硬撼,他若想取胜,必败无疑。” 陆云帆冷冷一笑。 “轰——” 突然,一股庞大的气浪扩散而出,胡涛身躯急速后退,嘴角溢出一丝鲜红。 “噗嗤。” 他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胸口的衣襟。 他输了。 “承让,承让。” 刘成飞抱了抱拳,他的右臂也在颤抖,他毕竟年龄较大,体力和真气储存远不如胡涛,能够撑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 “承让!” 胡涛抹去嘴角的鲜血,面色难看的转身离开了擂台。 “第一场结束,胜者,刘成飞!” 林云山的声音再度响起,引得现场一阵欢呼。 第二百七十五章:使诈 “第二场,来自风雷阁的杨枫对战青阳门的赵海……” 随着林云山的宣布,两个武道高手登上擂台。 “杨枫?就是那个被传为风雷阁最有天赋弟子的杨枫吗?” “嗯,应该就是他吧,这几年,风雷阁都没什么大动静,听说这次杨枫是代表风雷阁前来参加大千会,希望可以借此机会扬名立万啊。” “这个杨枫,还真不简单,看样子这次的冠军要落到他头上了!” “不一定,那个青阳门的赵海,也绝不是好惹的……” 随着杨枫与赵海的交手,现场众人议论纷纷,对这一战充满期待。 “赵师兄,请赐教!” 杨枫站定脚步,拱手作揖。 “杨枫师兄客气,小心了!” 赵海也回了礼节。 下一刻,两个人同时行动。 “嘭!” 双方刚一接触,一股磅礴浩瀚的后天真气波纹,便朝着四周震荡开来。 “砰砰!” 紧接着,又是连续两道撞击,每一次的碰撞,都会产生巨大冲击,将两个人震退半步。 “嘶~~” 看到这一幕,台下围观的群众,顿时倒吸凉气。 “这两人实力相当,都处于化境初期,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分出胜负,这下可热闹了,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这个赵海,确实厉害,杨枫这么多招,居然连伤到他的资格都没有……” 杨枫眉头微皱,脸色变得凝重许多,但眼神中更多的却是兴奋。 “赵师兄果然深藏不露!” “哪里,杨师兄才是深不可测,今日,我就要领教杨师兄的厉害!” 话音刚落,杨枫身形猛地暴涨三寸,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强横的压迫感。 “八极崩!” 伴随着一声爆喝,杨枫身影犹如鬼魅般掠过,瞬间逼近到赵海跟前,双拳狠狠拍出。 这一招,乃是八极崩中的杀招。 一旦打实,足以将敌人全身骨骼震碎,当即丧失反抗能力。 “来的好!” 赵海见状,瞳孔骤然收缩,不敢怠慢,迅速运转真气抵挡。 “嘭!” 双拳相交,一股狂暴力量炸裂开来。 两人同时往后滑行了五六米,才堪堪稳住身形。 “哈哈,痛快!” 杨枫哈哈一笑 “杨某这次算是长见识了,赵师兄,你可要小心了,这一次,我绝不留情。” “来吧,让杨某领教一番。”赵海点点头。 “嗖!”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消失原地,展开激烈交锋。 “嘭嘭嘭!” 双方拳掌交错,打的不亦乐乎,一道道强悍余波扩散出去,震得整座擂台都摇晃起来。 这些余波落到地面,砸出一道道裂痕。 “哇,他们打得好凶残,要不咱们先躲躲,别等会儿误伤到自己人。” 台下有人提议。 “躲什么,看的正爽呢。” “就是,看看谁赢呗!” “……” 虽然大部分人觉得,继续留在这里,很容易受到误伤,但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毕竟,能够亲眼目睹两位武道高手之间的战斗,对普通武夫而言,这种机会可不太常见。 再者,两位武道高手都已经约束了威势,并未使用内劲,只靠肉体力量和技巧较量,所以台下那些围观群众,看得倒是津津有味。 “轰隆!” 终于,两人交手超过十招,一声剧烈轰鸣响彻擂台。 “噗嗤!” “咔嚓!” 两道吐血声同时响起,赵海直接倒飞出去,摔落在地面上。 这场比试,结果毫无悬念,杨枫获胜。 “承认。” 杨枫缓步走到赵海身边,拱手施礼。 “杨枫,承让了。” 赵海擦掉嘴角鲜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艰难爬起。 杨枫淡淡一笑。 随后,杨枫跳下擂台,回到风雷阁阵营。 “杨枫师兄果然好实力!” 风雷阁众人欢呼雀跃。 “杨枫师兄,干得漂亮!” 风雷阁弟子一片沸腾,而青阳门弟子则是低着脑袋,黯然失色。 孟祁天坐在不远处点评道 “杨枫的实力不错,比那个赵海稍胜半筹,不愧是风雷阁首席大弟子。” “嗯?” 就在这时候,孟祁天突然轻咦一声,抬头向前看去。 坐在孟祁天身边的杨岱也顺着孟祁天的视线扭头看去。 就在擂台左侧不远处,有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正俏立当场。 她长相秀美,肌肤雪白细嫩,柳叶弯眉、琼鼻樱唇,精致五官配合在一起给人带来一种惊艳之感。 “第三场离梦门弟子离烟上场,对决天剑宗弟子林轩。” 主持人报幕道。 “离烟师姐上台啦!” “离烟师姐加油!” “离烟师姐一定能战胜天剑宗弟子林轩,夺取第一名!” “离烟师姐必胜,离烟师姐无敌!” 霎时间,现场数百名男性弟子,齐刷刷呐喊助威起来,声浪滚滚。 离烟师姐,乃是离尘宗首席大弟子,修炼的功法叫做玄冰诀在离尘宗内的地位非常崇高,因此引来无数追捧。 “哼!” 林轩冷哼一声,径直走上擂台。 “天剑宗林轩,请指教!” 林轩抱了抱拳。 离烟师姐微微颔首“离烟领教!” 下一刻,两人同时出手,瞬间交手在一起。 擂台上的战况,顿时火热起来,一道道后天真气波动疯狂涌现,搅乱空气。 离尘宗玄冰诀属于寒属性功法,攻防兼备,攻守兼备,非常霸道。 林轩则擅长进攻,招式刁钻诡异,阴险毒辣。 两人一个擅长守,一个擅长攻,各占优势,打得旗鼓相当。 “轰隆!” 两人交手十几招,忽然林轩抓准机会,闪电般欺身上前。 “唰!” 林轩右臂探出,犹如鹰爪,狠狠刺向离烟脖颈。 这一招若是命中,恐怕离烟的脖颈,都会被硬生生拧断! “哼!” 离烟俏脸微寒,娇躯急速向旁边挪移。 “铛!” 林轩一击落空,但却没有放弃,另外一条胳膊猛然抽出,如铁鞭一般狠狠扫向离烟的腰肢。 “啪嗒!” 离烟身体一矮,避开这凌厉一击,然后猛然翻身,一记撩阴腿踹向林轩裆部。 这一招,是离烟最拿手的绝活,一脚踢出,就算是钢板,都能直接踢凹陷。 林轩猝不及防,想要躲避已经晚了。 “咔嚓!” 一声脆响传出,林轩惨嚎一声,捂着裆部倒退出去,疼的满头大汗,差点晕死过去。 “嘶!” “好狠辣的招式!” “这个离烟师姐,怎么能下得去这样的黑手啊。” “啧啧,林轩的命根子保不住了……” 众人纷纷吸冷气,目光充斥着怜悯,又夹杂着幸灾乐祸。 “林轩师兄,还能站起来吗?” 一名天剑宗弟子急忙冲上去搀扶林轩。 “我没事,是你逼我的!” 林轩咬牙怒吼,双眸喷射出怨恨至极的怒火,随即一口鲜血喷出,化作猩红剑气,笼罩擂台上每一寸土地。 “你使诈!这是天剑宗独创的血煞剑术,专破护体罡气,根本没法躲避!” 见状,离烟俏脸一变。 这个林轩,居然使诈。 “嘿嘿,兵不厌诈,更何况是比赛。” 林轩咧嘴狞笑一声。 第二百七十六章:又遇癫道人 “咻!” 话音落下,他双手握住剑柄,全力催发体内真气。 “嗡嗡嗡……” 刹那间,周围空气震颤,血色剑气弥漫,仿佛化为血腥地狱。 “杀!” 林轩怒喝一声,浑厚真气凝聚成血色长虹,划破虚空朝离烟斩去。 这一道血芒凌厉至极,连空气都被割裂,隐隐形成刀刃形态。 离烟心神巨震,俏脸苍白。 她没想到,这林轩的血煞剑术,竟然达到如此程度。 “唰!” 千钧一发之际,离烟迅速挥舞双手,施展出玄冰诀。 “嘭!” 下一刻,离烟整个人被血色长虹劈飞,重重撞在石柱上。 “扑哧!” 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染红胸前洁白纱裙,显得格外凄美。 “离烟师妹!” 见状,离尘宗一方,许多弟子纷纷露出紧张之色,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离尘宗弟子,尽皆面色阴沉.,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林轩,休得猖狂!” “唰!唰!” 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弟子踏步而出,周身浮现一层水蓝色光泽。 “哗啦!” 清澈河流凭空升腾,环绕在离烟周身,散发出阵阵柔和光辉。 “冰河剑典!” 年轻貌美的女弟子俏脸肃穆,一股磅礴真气从丹田激荡而出。 “砰!” 河水骤然爆炸,化作密集剑雨,将林轩包裹其中。 “破!” 林轩暴喝一声,一掌拍出,血色长虹撕碎河水,再次向那名女弟子斩去。 “冰封万里!” 年轻貌美的女弟子不慌不忙,再次施展武技,化解血色长虹。 只可惜,血色长虹蕴含着惊人威压,她的冰冻效果很快减弱,眼睁睁看着血色长虹临近。 “噗嗤!” 血色长虹洞破年轻貌美的女弟子,将她与离烟一分为二,死得不能再死。 “欺人太甚!” “杀我离尘宗弟子,找死!” 离尘宗众弟子悲愤莫名,纷纷拔剑,向林轩冲去。 “都住手!大千盛会,生死有命,怨不得他人。” 狮啸宗宗主林云山大手一挥,制止了冲上来的弟子。 “林宗主,这小子欺人太甚,请你务必替我等讨回公道。” “是啊林宗主,离烟师姐已经被杀,难道就让他逍遥法外?” 众弟子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即宰了林轩泄恨。 “大家稍安勿躁。” 林云山摆摆手 “你们若敢坏了规矩,后果自负。” 听到此话,还有不服的人,顿时打消念头。 “林宗主,既然你要偏袒他,我等无话可说,大千会结束之后,离尘宗之主自会拜访狮啸宗,告知此事!” 离尘宗众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大千盛会开启的第一天,比赛从上午打到了下午,足足持续一天。 直到傍晚时分,观众席上的人才纷纷散去。 傍晚的大千城灯火辉煌,冠盖云集,街头比往年还要热闹,杨岱三人走在街道上,气氛还算融洽。 不过这大千城往来的行人似乎,多了起来,孟祁天一打听才知道,大千城中有龙骨天书这件事情已经在大齐江湖里传开了,许多江湖门户或者散人从各处赶来,争相看热闹。 就连一些仙道门户也闻风而动,派遣子弟进入大千城。 三人路过一家饭庄,就在这时,饭庄里面传来一阵叫喊声 “哪来的疯道人,在大千城吃饭不给钱,你知道这酒楼是谁的产业?” 随后便响起一个让杨岱熟悉的声音 “哇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老道乃是九天灵化神威灵感玉皇天尊坐下童子,怎么会不给钱呢?” “你骗谁呢?这种鬼话也信,真当我们傻吗?” 接着又有人骂道 “你这疯道人,今日不把饭钱交出来,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你们这群凡夫俗子,竟然污蔑老道不给你们饭钱,老道可是道门的大善人,岂能做这种丧良心的事儿!” “呸!什么狗屁大善人?我看你就是一个乞丐!” “哈哈哈,这位兄台,你真聪明!你猜对了,老道就是一个乞丐,饿死好几个月了,怎么样不服气,噜噜噜噜噜?” “你……” 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叫喊,杨岱感觉那个声音有点眼熟,便朝着那个饭庄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刚进饭庄里面,杨岱发现这不就是癫道人吗? 此时的癫道人比往常更加疯癫了,他的头发如同鸡窝,衣衫破烂,嘴角还挂着哈喇子,看上去十分狼狈。 不仅如此,他身上脏兮兮的,反穿着草鞋,手里拿着根烧火棍子当成银子,放在桌子上,而桌子上则摆放着一盘盘吃过的饭菜。 看到这一幕,杨岱顿时懵了,完全不明所以。 “杨小哥儿,你居然也来大千城了!” 癫道人转过身,看到杨岱后,先是微微愣了愣,然后满脸笑容,露出招牌式的贱兮兮表情。 “咳咳……店家,这位前辈所食的饭钱在下付了,您别误会。” 杨岱干咳两声,急忙掏出几两银子递过去。 “哎呦,谢谢客观付账,您赶紧把这位爷拉走吧,在我这又哭又嚎二个时辰半了,我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老板娘摇摇头,催促杨岱快把癫道人拉走,免得他继续捣乱。 “唉哟,你怎么能撵我呢,咱俩可是忘年交啊!” 癫道人却不愿意走,抓着老板娘的手,泪汪汪的说道 “小娘子,我跟你讲,你不要嫌弃我是个臭乞丐,我虽然穷,但我是个好人,你嫁给我保证不吃亏,你看我这身材……” “滚蛋!” 癫道人话未说完,老板娘就猛地推开他,一边擦拭额头汗珠,一边怒斥道 “臭乞丐!” “前辈,我们赶紧走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杨岱一边扯癫道人胳膊,一边劝说。 “哎呀,我就不走!你管我呢,我爱吃什么吃什么,我乐意,关你屁事。” 癫道人一甩手,甩开了杨岱。 “杨先生,你干嘛去了?什么味儿啊?这么臭?” 这时,孟祁天走到杨岱身边看着旁边的癫道人突然捂住鼻子,皱眉问道。 “嗯?你们两个小娃娃是谁啊?好漂亮的小姑娘。” 癫道人见状,顿时瞪大双眼盯着孟祁天,眼睛冒光,伸手就要摸向孟祁天的小脸儿。 孟祁天浑身犯恶心,用折扇拍下了他的手,与癫道人保持了一定距离 “咦,你是个修行之人,哈哈哈,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一来就碰到一个修行之人,小伙子,你愿不愿意跟我学功夫?我这有一套绝世功法,保证七日之内冲到知微,飞升成仙!” 癫道人咧嘴一笑,一副自己捡到宝的模样,对孟祁天招揽道。 孟祁天厌恶的瞥了癫道人一眼这个道人臭气熏天的样子,实在提不起兴趣,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第二百七十七章:分别引开 “小子,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跟我学功夫?只要你答应,我马上把那套绝世功法传授给你!” 癫道人锲而不舍地继续拉拢,但孟祁天依旧摇了摇头,拒绝了他。 “唉,可惜了,像你这种好苗子,若不是我已经有徒弟了,一定会收你为徒!” 癫道人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随即又露出猥琐的表情打量起了孟祁天。 “嘿嘿,你长得倒也算标致,你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找个婆家怎么样?我告诉你,我可以帮你改变命运,从此过上荣华富贵的好日子!” 疯道人搓了搓手,色眯眯的说道。 闻言,孟祁天和杨岱都感觉无语至极,这个道人还真够奇葩的。 孟祁天冷冷的看了癫道人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小伙子,你别急着走啊,既然你不肯拜师,那就让我当你干爹好了。” 见到孟祁天要走,癫道人连忙追了过去。 听到这句话,孟祁天停下脚步,回眸冷视癫道人。 癫道人被孟祁天的眼神吓了一大跳,疯症似乎更加严重,口中喃喃念叨道 “这个小白脸的眼神太可怕了,不愧是修行界的高手!不行,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拜其为师才行,如果能跟这位高手学几年功夫,等我百岁寿元尽,便可安心的去投胎了。” 癫道人越想越激动,眼中闪烁精芒。 “小白脸,快叫我干爹!我马上带你去买棺材,送你入土为安!” 癫道人迫不及待的吼道,满脸兴奋。 见状,杨岱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癫道人,真的是疯病越来越厉害了。 “呵呵……” 孟祁天笑一声,缓缓抬起手指,朝癫道人点去,这一击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惊人力量,一旦落在癫道人身上,他必死无疑。 见状,癫道人一愣,旋即露出讥讽的笑容 “小白脸,想杀我?没门!” 说罢,周围的时间仿佛就定格在这一瞬,孟祁天的指尖距离癫道人仅剩一寸。 这一刻,癫道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在他脚下,河图洛书奇门遁甲若隐若现,散发出一股莫测的威压。 这一局中,时间流速变得缓慢无比,孟祁天的攻势被放慢数十倍,在癫道人眼中,就好像蜗牛爬一般。 “哈哈哈……小白脸,老子赢了,你输定了。” 癫道人猖狂的大笑起来,这一局中,他便是局中的主宰,一切皆由他掌控。 他甚至能够预见自己将要飞升成仙的美妙景象,他将拥有永恒的生命。 孟祁天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放慢了,局中他的动作被放慢了无数倍。 这一局结束后,孟祁天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河图洛书,前辈是术字门四大仙师之一吧?” 孟祁天突然说道,语气非常平静,没有半点紧张。 “咦,小娃儿,你居然认识我!” 癫道人诧异道。 闻言,孟祁天嘴角浮现一抹微笑道 “您是术字门的仙师,在术士圈中德高望重,晚辈岂敢不知?” “小娃儿挺聪明嘛,不错不错,那你现在是否愿意做我徒弟呢?” 癫道人捋了捋胡须,笑嘻嘻的问道,他本来就是个疯子,此刻更显疯狂。 “抱歉,我对奇门遁甲不感兴趣,对仙师更没兴趣。” 孟祁天淡淡说道,语气坚决,毫不犹豫。 听到这句话,癫道人眉头皱了起来,目光阴晴不定的盯着他。 “小娃儿,我劝你想清楚了,虽然你天赋很高,但术业有专攻,奇门遁甲并不适合你,你若愿意拜我为师,我教你的东西,足以让你青云直上,傲立于仙道巅峰!” 癫道人耐心劝解道,希望孟祁天能够改变主意。 “多谢前辈好意,但我志不在此。” 孟祁天摇了摇头道。 见孟祁天油盐不进,癫道人顿时失去了兴趣,杨岱没发现张杏虎,于是问道 “张姑娘呢?” “适才张道长身边出现了一个人,似乎是张道长的旧识,两人刚走远。” 孟祁天回答道。 孟祁天说的是实话,杨岱进入饭庄之后,张杏虎的身旁出现了一位身着织锦缎装的中年男子。 这名中年男子,气质不凡,一举一动,都透漏着高深莫测。 “张道长,可否进一步说话?” 那中年男子对张杏虎说道,张杏虎迟疑片刻,印象中她并不认识这个人,清冷的声音响起 “阁下找我何事?” 那中年男子闻言,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 “小人王蛇,此次冒昧来访,只因有一件关系重大的事情,想要与张道长商讨,还请张道长移步。” 张杏虎秀眉微蹙,沉吟片刻,最终点头同意 “好,我们换个地方谈。” “请。” 二人越走越远,张杏虎直接忽略了孟祁天,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孟祁天并未在意,也就在这时,癫道人拉着杨岱的胳膊,又开始疯疯癫癫的嚷嚷起来 “小杨子,你还楞在这儿干什么?赶紧跟老道走啊!” “您这要带在下去哪里?” 杨岱茫然问道。 癫道人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骂道 “你这小子脑袋怎么缺根弦呢?当然是卖棺材去啦。” “?” 杨岱一阵凌乱,卖棺材是个什么鬼?难道这老家伙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说的卖棺材,可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棺材,而是用黄金制造的宝棺,价值万金。” 癫道人说着,伸手拍了拍杨岱的肩膀 “你这小子资质不错,跟着我做事,将来必有大成就。” 杨岱翻了翻白眼,不屑的撇了撇嘴,这老家伙还真是个疯子。 “走吧!咱们先去买口棺材。” 癫道人拉着杨岱强拉硬拽的继续向前走去,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眼看杨岱也走了,就剩孟祁天自己一人了,孟祁天摇着折扇,正郁闷的时候,忽然他的余光瞥见了一个人朝他走了过来。 这人他认识,名叫呼延长卿。 “呼延兄,你怎么在这儿?” 孟祁天笑着打招呼,他和呼延长卿乃是世交,从小相识,算得上发小。 如今的呼延长卿在乌衣山庄里,地位崇高,已经担任了乌衣山庄的管事,负责乌衣山庄的日常运转。 “三殿下,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呼延长卿面色肃穆,朝孟祁天拱手道。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孟祁天淡淡说道,他对呼延长卿的性格很熟悉,知道他这幅严肃模样,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直说了,三殿下尽早离开大千城,不然后果自负。” 呼延长卿沉默片刻,凝视着孟祁天说道,神情很复杂。 “嗯?” 孟祁天闻言微微皱眉,不仅是他,方才离去的张杏虎在某一处角落里也停了下来,目光冰冷。 “你的意思是无定盟也倒向了荒州妖族吗?” 张杏虎声音冰寒的说道,眼前这个王蛇是无定盟的大长老。 “不瞒张道长,其实无定盟的总部已经迁徙到了荒州。” 王蛇苦笑道,无定盟在涿州是贩卖私盐起家的,如今已然发展壮大,与龙虎山也有一点交情。 平日里也就从事运输业务,暗地里却做着其它生意。 第二百七十八章:女人不好惹 “张道长,不只是无定盟,还有血刀教、九阴宫,以及江湖上的一些小门小户,都倒戈向了荒州,据说就连乌衣山庄也有意投靠……” 听到这些,张杏虎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混账东西!你们怎么敢!” “唉!” 王蛇叹息一声,语气悲凉 “我们之所以会投靠妖族,完全是迫于无奈,张道长,我们无定盟与你们龙虎山有点交情。” “所以我希望你能识时务者为俊杰早日认清形势,趁早离开大千城,妖皇大人乃是承天命者,天下将乱,您……” 王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脖子一凉,下一刻,血柱从他的脖颈间喷涌而出,整颗脑袋滚落到地面上。 张杏虎手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柄唐横刀,这唐横刀的刀刃锻造完美,做工精细,刀身长且重量极大。 通体乌黑,竟然还是乌金做的,闪烁着森寒的光泽,长约三尺,上面沾染着丝丝鲜红的血迹。 张杏虎将唐横刀收回腰间,转身就走,仿佛刚才那杀戮对于她而言并非什么大事一般。 “承天命?多么可笑!” 张杏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讥讽和鄙夷,不过转念一想,越来越心寒。 整个大齐江湖不知道有多少小门小户都倒向了荒州妖族,暗中勾结,这样下去,大齐迟早会被颠覆。 “看来我必须尽快请示师父他老人家了,若是再任由这种局面发展下去,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大齐危矣。” 她喃喃自语,不知从何处摸出来一块传讯符篆,捏碎,随即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另外一边。 孟祁天的脸色同样不好看,见面前的人脸色越来越差,呼廷长卿赶忙上前劝道 “三殿下,您先别生气,我此次来是代表我的立场,不是代表乌衣山庄的立场,虽然乌衣山庄的确有意与荒州那边合作,但是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孟祁天沉默片刻,忽然问道 “那你这次来找我,不会是单纯的叙旧吧?” 呼廷长卿脸上露出喜色 “三殿下果然是聪明人,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不如一块儿向妖族投诚,共谋大事!” 孟祁天摇了摇头,缓缓吐出两个字 “休想!” 呼廷长卿似乎并不急躁,笑眯眯的说道 “三殿下莫急,这件事关系重大,还需要慎重考虑。” 孟祁天依旧坚决 “不用考虑了,绝不可能!” 呼廷长卿见状也不恼怒,呵呵一笑 “那好,既然如此,我也就告辞了。” 呼廷长卿站了起来,拱了拱手便准备离开。 孟祁天也站起身来,伸手相送 “慢走,不送!” 呼廷长卿嘴角泛起一丝笑容,突然脚步猛地加快,眨眼间就冲出十几丈远,速度竟是奇快,转瞬间消失不见了。 而在另一边癫道人拉着杨岱,边走边絮絮叨叨的胡言胡语,口水飞溅,不亦乐乎。 杨岱满头黑线,恨不得一拳把这个疯道士揍成猪头。 “哈哈,小子,你可知道那个姓孟的为何不答应?” 癫道人一边拉扯着杨岱的胳膊往前走一边嘿嘿怪笑道 ”道爷我是元始天尊的女婿,你说我说的话算不算数?” 杨岱翻了翻白眼,懒得理会。 “哼哼,因为道爷我跟你说啊,老丈人让我领百万天兵,我说我没有这个本事,他骂我是废物,不仅如此,还要拿剑砍死我。” “幸亏道爷机智,躲过了一劫,这才保住了性命,否则你现在已经见到道爷的尸首了……” “哎呀!疼死我了,臭小子,你干嘛踹我屁股!” “……前辈,麻烦你还是正常一点吧。” 杨岱实在受够了,停下脚步说道。 看到杨岱那副厌恶至极的表情,癫道人微微一愣,继而勃然大怒 “小兔崽子!你敢这么跟道爷说话?道爷可是天上的二品大员,继承了元始天尊的法术神通,你要是惹怒了我,信不信我给你一道雷劈死你!” 闻言,杨岱感觉到无比的心累,每次遇到这个疯子总是各种奇葩,他甚至怀疑,这个疯子是不是赚钱来折磨自己的? “哇哈哈哈哈哈哈如今老仙的神功已经大成,我告诉你,道德天尊是我的亲哥,当年我偷喝酒醉,被他撞破,他非要让我拜师学艺。” “我说我不拜师,他就要劈我!你猜怎么着?我跑出去了,他追出去三千里路,最后摔断腿,躺床上三天三夜!” 癫道人越说越高兴,越说越激动 “哈哈哈,小子,你知道吗?你是唯一一个见过我使用天罡北斗阵的人,道爷这门神通可厉害了,一旦施展开来,方圆千里的生灵都会被吸干精血,一招毙命,而且还不伤根基,简直是杀敌制胜的利器!” 杨岱直接将听觉堵上,免得再听他的疯话。 癫道人拉着杨岱左转右转,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里,这个小巷子里的尽头站着一个人,正是魅儿。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魅儿,魅儿,你看看我带谁来了!” 癫道人看到魅儿,顿时眉开眼笑,鼻涕和口水齐刷刷的甩出。 杨岱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这不是三天前在酒楼跳舞的舞姬嘛,这两人看起来认识? 魅如同羊脂玉一般的长发向上挽成一个高发髻,光着双脚,肤色透出白玛瑙的晶莹色泽。 无领束腰白袍更衬托得魅儿肌肤赛雪,娇媚无限,美艳动人。 她的脸庞白皙柔嫩,柳眉凤目,琼鼻樱唇,浑身散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诱惑力。 魅摄魂勾魄的目光溜溜一转,娇声像癫道人说道 “疯老头,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啊,人家等你好久啦!” 说完之后,魅儿扭着丰臀,款款的朝着两人靠近过来,一举一动之间充满了风骚撩人的韵味。 癫道人见状,顿时两只眼睛放出绿油油的光芒,嘴里胡言乱语 “哈哈哈哈,好,太好了!终于来了,终于来了!哈哈哈……” 他一边笑着,一边搓着双掌说道,魅习以为常,撇向一旁的杨岱。 这个斯文先生的相貌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相似了七分,她忍不住轻启朱唇,低声吟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句诗词原本应该是描写帝王享受人间富贵之时的欢愉,可是在她口中却变成了一句调戏男人的荤段子。 第二百七十九章:我心飞扬 下一刻,魅突然动了。 很突然,她的速度极快,如同一道白影,手中寒芒一闪,一柄锋利的软剑已经架在了杨岱脖子上! 癫道人则站在一旁嘿嘿直乐,根本就没有打算去帮忙的意思。 杨岱没有躲闪,因为眼前这个女子并没有散发出来杀气,就好像只是试探他而已。 魅用软剑抵在他脖颈处,将剑尖缓缓抬起,慢慢的贴近杨岱的喉咙。 杨岱依旧保持微笑,静待魅的下文。 魅一双纯白的眸子仔细的盯着杨岱看,仿佛要把他看穿,良久,她突然问道 “为什么不躲?” “因为姑娘没有想杀死在下的想法,在下自然也不会对姑娘产生杀念。” “呵呵,好一张伶牙俐齿,真让人喜欢,你很像他,但你却不是他。” 魅轻抚额前青丝,叹息了一口气。 杨岱听闻这话,不由疑惑道 “请恕在下愚钝,还望姑娘解惑。” “先生,人生撼事多吗?” 魅幽幽的说道,神情落寞至极。 杨岱当即沉默不语,许久才说道 “自然,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姑娘可千万要珍惜现在。” “呵呵,珍惜现在……” 魅又是一声轻叹,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哀伤。 杨岱感觉有些奇怪,这女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这般哀愁? 癫道人此时不合适宜的插嘴道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别废话了,老也都困死了,赶紧完事咱回家睡觉吧。” “你闭嘴,我和先生聊天,与你何干?” 魅狠狠瞪了癫道人一眼。 “你敢凶我?小丫头片子,我告诉你,今儿晚上谁都救不了你,等明天太阳升起,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魅了!” 癫道人说着胡话,他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了。 魅却不理他,转头看着杨岱,一双眼睛里面充满期盼 “先生可知这世上最痛苦的是什么吗?” “莫非是失去心爱之人?” 杨岱摇了摇头,他并不清楚眼前女子究竟经历过什么,所以无法体谅她内心的痛苦。 魅点了点头 “是啊,失去心爱之人,我与他分别了近千年,上之碧落下黄泉,此生此世,我一定要找到他。” 她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更加黯淡,整个人似乎也苍老了几岁,那一身白袍更显得孤寂凄凉。 杨岱看着眼前的女子,突然觉得这个女子的命运实在是太惨了。 她与她心爱之人分离数千年,甚至永远不能相见,这种痛苦恐怕比剜骨剔肉还难受开口劝道。 “姑娘,你也不必太过于悲伤,这说明你们的缘分还未尽,或许哪天便会相逢了呢。” “呵呵,谢谢先生吉言,看在你像他的份上,我劝先生听话,乖乖离去,或许还能保全一条性命,否则……” 魅凝视了杨岱一会,叹息道。 “否则怎样?如今的你又是什么身份?” 杨岱反问,他倒是想看看这女子要玩什么花招。 “先生姓杨对吧?妖皇座下四大妖王之一,魅与这个疯老头见过杨先生,莫非杨先生也对龙骨天书有兴趣?” 魅微微一笑道,这个妖女笑起来让人魂迷心窍。 似是从骨子里荡漾出来的笑,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占有。 杨岱眉头一皱,随之开口道 “在下对龙骨天书并无企图,而在下也不相信集齐九块龙骨天书就能飞升成仙的这种谬论,若是真的如此,那么仙家岂不是遍地都是?” 他说的没错,谁知道集齐九块龙骨天书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原来杨先生也不信,看来我猜测得果然没错,杨先生果然是聪明人,现在大齐江湖明智的门户已经与我妖族有所合作。”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杨先生也应该早做准备,过几日我主便会降临大千城,届时想走也走不了了。” “姑娘为何要提醒在下?” 魅笑了笑,轻声道 “因为我希望杨先生活着,虽然不知道先生与我那位故友之间有什么渊源,但是我总觉得先生给我的感觉很亲切,我想帮助先生脱离危险。” 杨岱心中疑惑,难道这个妖女真的对自己存了好心? 为了以防万一,杨岱嘴上喝道 “好一个心机深沉、玲珑善伪的妖女,你不去做戏子太可惜了,今日你们刻意引在下至此,不是为了耍嘴炮的吧?” 魅轻声一叹 “先生误会了,魅并没有恶意,大千城已是暗流涌动,稍微刺激一下就会发生巨变,如果先生真要赶这趟混水,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在下不走呢?” 杨岱笑了一声道 “那么就不要怪魅了。” 魅的笑容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霜。 她的手中软剑猛的朝杨岱脖子上刺去,下一刻,杨岱消失在了原地,剑匣之中,秋水剑嗡嗡震鸣,仿佛被挑衅的怒鸟,恨不得立马冲出来斩杀魅! 魅手中的软剑散发出道道剑气在这小巷中横扫,但是却没有碰触到杨岱半分衣角!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好哇的,我要看血流成河!打啊!用剑罡把他切成臊子,哈哈,打啊,你们倒是打起来呀!” 癫道人站在一旁,兴致勃勃的叫嚷着,他倒是作壁上观,并不出手。 杨岱却始终没有出手,任凭魅攻击,只是在周围不断闪躲。 魅的武功高超无比,每次出手都带着惊人剑气,可惜她遇到了杨岱。 秋水剑冲出剑匣带着凌厉剑光,化作道道残影挡在杨岱身前。 魅的剑法精妙绝伦,每一式剑法都能使出浑身解数。 但是无奈她根本破不了秋水剑的剑气,连续交战数百回合后,魅终于停止了进攻,她算是看出来门道了。 眼前这个杨先生真的不是她记忆里的阿渊,虽然二者长的很像,但是剑招路数完全不同。 这个斯文先生根本没有认真的与魅比试,真要认真起来的话,剑匣里面就不是飞出来一柄剑了。 而是五柄仙剑齐飞,只要瞬间就可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多谢先生手下留情,这场闹剧是该结束了。” 魅缓步退后,目光复杂的看了杨岱一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意思是可以走了。 “在下告辞了,姑娘,活着总会再见的。” 杨岱说罢,将地上的剑匣背好,迈步向着巷外走去,那癫道人跟在他身边,一直叽叽喳喳个不停。 “嘿嘿,杨岱,你小子不错嘛,竟然能够接住魅姑娘三招,厉害了我的哥。” 杨岱不予理睬,他径直走到巷口,突然听到了几声铿锵的剑鸣。 “锵!锵!” 杨岱回头,只见巷子里,魅坐在地上将剑放在膝盖上,正默默注视着自己。 她的神色平静,但是却隐约透露出一股哀伤。 “锵!锵!” 又是几道剑鸣响彻夜空,魅抬头仰望着天际开口唱道 “飞扬飞扬,光阴似箭,莫问昔日为谁飞扬,一醉梦回头,只剩下三千弱水流淌! 听一声剑鸣,还望道一声莫忘! 一剑星寒鬓白霜。 少年故事为激扬。 走马笑看红颜黄。 长空揽月气轩昂。 飞扬,飞扬,我心飞扬,心心不忘。 就让这故事随风流逝吧 愿此生珍重。” 第二百八十章:出乎意料 第二日。 等到杨岱赶到的时候,比试已经开始了,远远望去,上空剑气纵横,奇光闪耀,十分绚丽。 擂台四周,已经坐满了观众,皆在交头接耳,兴致勃勃。 杨岱刚找地方坐下,看到张杏虎与孟祁天坐在远处,从远处看,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尤其是张杏虎阴沉着脸,而孟祁天不知道与她交谈着什么,两人似乎达成了共识 只见归元派,狮啸宗,玄灵阁的弟子们围出了一大片空地。 李明月手抚胸口,神色凝重,仰头看着半空中的激烈交战。 半空之中,一个灰袍大汉脚踏一朵白云,手执寒冰刀,每斩出一刀,都伴随着凛冽寒风呼啸,杀机弥漫。 灰袍大汉的对手乃是身穿彩锦平褶水纹浣花裙的青衣女子,她玉手挥动间,却是火焰腾腾,温度惊人。 “咦?那不归元派的李雪儿吗她怎么不行了?” 突然,人群中传出一阵惊讶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李雪儿已经处于劣势,岌岌可危,眼看就要败北。 惊呼声四起,一声惨叫从半空传来,杨岱再看,李雪儿竟然被劈成两截,掉落擂台死亡。 陆云帆面如死灰,眼神黯淡,失魂落魄,瘫软在座椅上,宛如丢了魂魄一般。 “不是说会有大妖降临吗,怎么没有出现?” 观众席上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头雾水。 大妖一旦现身,必将掀起腥风血雨。 如今却迟迟没有出现,令人摸不着头脑。 不仅如此,归元派和狮啸宗、玄灵阁的参赛者,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他们对此也毫不知情。 比赛依旧在继续着。 第一场,一位名叫金九霄的男子击杀了玄灵阁的李雪儿,算是晋级了下一轮。 接下来的几场,均是如此,无论哪方获胜,都没有大妖出现。 “这大千会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妖呢,为什么一只也没有?” “该不会是假的吧!” 一瞬间,整个会场哗然一片,众人纷纷猜测道。 不仅是他们,就连杨岱也蹙起眉头,感觉不太对劲。 一直到下午,陆云帆的笑声响彻云霄 “荒州妖族的大妖怎么还不出来,又或是看不上大千盛会,不屑前来?” 他声音洪亮,充满嘲讽之意。 突然,一个清雅的声音从飘香河底传出 “请陆掌门见谅,本人一时沉醉荒州镇魂塔之内的奇景,忘记了这大千盛会,这才没有前来赴约!” 声音宛如天籁,悦耳动听,不禁吸引住众人的目光。 水波荡漾,清澈的河水忽然汩汩作响,旋即两道水流缓缓升起,绕着河面,缓缓流转成一张座椅。 座椅上端坐着一个青衣人,他斜靠在晶莹明澈的水椅上,风姿清贵。全身滴水未沾,一尘不染。 他正是玄牝,洒然道 “既然您等得不耐烦了,想必两位也是一样,你们一起上吧,我还有要事,不能多陪三位。” “你就是令整个荒州妖族都臣服的大妖皇?” 陆云帆瞳孔微缩,心中震惊,他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躁动,沉声问道。 “正是,妖皇这个称号我不喜欢,我此次前来,就是拿龙骨天书的。” 玄牝说道,眼眸犀利如电,流光溢彩。 “狂妄,龙骨天书岂是你一句话就能拿走的,我们联手,定教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陆云帆闻言气极道。 他一步踏出,浑身气息暴涨,犹如一股狂风吹散了附近的水汽。 “混沌而后分阴阳,万物始有序,重返天地,方为归元。” 玄牝平静的说道,座下的水椅无声融化,他从半空中一步一步走下来,步履悠闲,似闲庭信步一般。 当他来到距离陆云帆百米的距离之时,猛然停下了脚步,嘴角露出笑容道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龙骨天书便可。” “你是怎么知道我归元宗不传心经的?” 陆云帆瞳孔微缩,盯着颛灏,一字一句的说道,语气里透着浓浓的震惊。 归元宗的心经,除了门内弟子之外,外人是不可借阅的,更何况是妖,他是如何知晓的? 难道是门内有人偷偷泄露给他的吗? “我以为你早就清楚了,原来还没有。” 玄牝从容站在河面上,一拳击出,水波向上涌起,再次流转出一张波光涟涟的水椅。 他轻轻坐上水椅,双腿垂落,轻柔如同柳絮。 “你......” 陆云帆瞳孔骤缩,额头渗出汗珠,咬牙怒斥 “妖孽,休得卖弄你这妖术!” “妖术?这是贵派的归元无极造化功,我若是你,就不会这般说。” 玄牝看着对面的陆云帆,缓缓伸出右手,五指成爪,朝着他抓去。 轰隆~ 霎时间,方圆数千里之内,所有的炁被他一瞬间吞噬殆尽,凝聚于他的右手之上,汇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掌。 呼啦~ 巨掌凌空探出,带起剧烈的破空声,朝着陆云帆抓去。 这一刻,他周围只余下那遮天蔽日,横贯长空的巨掌。 这是知微才有的威势,一举一动,都引发天象变幻,天地间的炁翻滚不止。 看着那遮天蔽日的巨掌,陆云帆心中颤栗,却并未退避,而是迎着巨掌而上。 “须知天地万物,都遵循混沌理论,包括这悠悠流水,水无定形,但其实,它们本质依旧是水。” 玄牝的声音回荡天际。 他的右掌探出,直接按下。 轰! 刹那之间,方圆数千里的天穹陡然暗了下来。 一片漆黑笼罩了整个天地,甚至连那璀璨明亮的太阳,都隐隐消失了。 唯有那遮天蔽日的恐怖巨掌横亘在苍穹之上。 轰隆隆~ 巨掌盖压之下,即便是陆云帆也承受不住,当场七窍流血,身体猛然炸裂开来,漫天碎肉与鲜血飘洒在半空之中。 场面鸦雀无声,只有那滔天巨响在天地间激荡。 一招,陆云帆就败了。 一众归元宗弟子脸色煞白,肝胆欲裂,吓得,四散而逃。 “我来会会你!” 说话的是狮啸宗的掌门——林云山,他如同一尊狮子一般冲了过来。 “找死。” 玄牝开口,他只是手指轻轻的往前一划。 嗤啦~ 一缕微不足道的炁划过长空,撕扯着天地,将林云山斩成了两截。 血液喷溅。 他看都不看林云山一眼,随意一扫,微笑而又和气道 “本人玄牝,如果没有人再来赐教的话,我就取走龙骨天书了,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玄牝目光平静,视线扫视之处,众人皆低下头颅,不敢与他对视。 杨岱毕竟已经见识过玄牝的神通了,没有太惊讶,仰头望着天空。 “我来领教你的高招!” 突然之间,李明月身影一闪而逝。 他速度快到极致,竟好似比鲲鹏还要迅疾。 轰! 下一瞬,他已出现在玄牝的面前,抬起拳头,一拳打出。 天地之间,赫然浮现出一道浩瀚磅礴的青色洪流,伴随着他的动作席卷而下,如同天河倒灌一般倾泻而下。 “嗯?” 玄牝眉头一挑,这李明月修行已臻化境,远超之前的林云山与陆云帆。 但,也仅此而已了。 “此法固然强绝,但终究只是小巧功夫罢了。” 玄牝心念一动,身躯不动,只是轻轻吐纳了一口气息。 就见一道细若游丝,却又蕴含无穷力量的气流迸射而出。 第二百八十一章:和而不同 砰~ 那青色洪流尚未靠近玄牝,就彻底崩灭开来,一点浪花都未曾泛起。 嗡~ 天地震动,李明月脸色微变,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无匹伟力降临在身上,让他浑身毛孔悚然。 咔嚓~ 紧接着,一声脆响传遍天地,却是他整个人,被这一道气息碾压,生生爆裂了开来。 哗啦~ 漫天血雨飘撒,将地面染的通红。 呼~ 玄牝没费什么力,如同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就镇杀了李明月。 “看来从此以后这三大派要在江湖之上除名了……” 看台之上,有人轻叹一声。 这三大宗门自建立之初,历史悠久,传承久远,几乎从未断绝过。 但今日,他们的传承,要被终结了。 三派弟子早就跑得干干净净了。 “张道长,不知此妖的道境与龙虎山上的那位老天师比,如何?” 孟祁天突然开口询问着,脸上带着笑意。 “不知与玉虚宫掌教相差几何?” 张杏虎反问道。 两人同时闭嘴,似乎对于这个问题,心中早已有答案了。 玄牝伸手,只见一枚残破的龙骨天书自大千城深处而来,落入他的手掌之中。 “这就是龙骨天书吗?” 看着手中的甲片,玄牝眸光幽深,下一刻,龙骨天书无风自焚,化作灰烬消散。 “他竟然烧了龙骨天书!” “疯了,真的疯了!” 看台之上众人心神摇曳,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呵呵,龙骨天书虽好,但是要成就仙道飞升离去,一块破甲片何用之有?” 玄牝轻轻一抖,衣袖之中的粉末飘扬而出。 杨岱也是一怔,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一战,胜负已分。” 良久,看台之上的诸多江湖人士才逐渐恢复过来,不少人感慨一句。 这等层次的交手,已经超脱了寻常意义上的较量,而是另辟蹊径,达到了某种玄奥的层次。 杨岱也收敛了心神,轻叹一声。 “唳~~~” 忽然之间,从天空之上传来鹤呜声,伴着几声清越的古筝声,听起来像从天上传来,伴随着歌声。 众人仔细一听,似乎近在咫尺,天空之上蓦地出现了一个贵公子,怀抱古筝,骑在仙鹤上。 贵公子曼声而歌,蓝色的长发随风飘舞,他生的比女人还要美上七分,偏偏却又没有半分娘娘腔的样子。 天颜白皙,莹然玉润,长眉过目,瞳如点漆,丹唇秀髭,成不世出者也。 有道是清朗云间月,昂然雪上松 笑谈生异彩,行止尽从容 他手指挥弦,风姿流离,神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清玄的仙气。 郁郁长松涧壁生,亦高亦下半天青。 偶然遥和风篁韵,如听琴台万古声。 这曲子写的绝妙,竟然不像人间的曲子了。 恍惚间听曲的人儿似乎已经登上九天之外的天庭之中,饮酒赏乐。 “我想起来他是谁了,他是道门上三宗之一道德宗的郁离,号称元鹤真人,江湖四俊之一,道子的继承人之一!” 不少人惊呼起来,认出了那贵公子的身份,不由倒吸凉气。 郁离,乃是道德宗掌教亢龙真人叶似真的弟子,也算是一代奇才。 据说其弱冠之年,已入三花聚顶之境。 不过,郁离性格怪诞,最喜欢游戏尘世,因而被很多人所厌恶,但其实力毋庸置疑。 “来的真及时。” 孟祁天淡然一笑,目光转向张杏虎,语气平静 “张道长,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张杏虎闻言也是沉默,片刻之后,她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倒说的极是,不如再让事情走向飞一会儿?” “大善,想必张道长也将此事的严重程度上报给了龙虎山吧?既然道德宗派来了郁离,那我们就不必竞争了,坐等结果便是。” 孟祁天微微一笑。 “可,世事要变了。” 张杏虎幽幽一叹。 “世事变了吗?” 孟祁天反问一声。 张杏虎不可置否。 世事真变了吗? 或许吧。 龙虎山与玉虚宫这两位道门巨擘都心知肚明谁要是接触了这位大妖,整个天下的目光都会汇集在它身上。 所以,道门上三宗的三位掌教真人久违的坐在一块喝茶商量了一番。 这三个老头可都是当世绝顶,所以聚在一块儿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有什么话都是直说,彼此都能理解对方的苦衷。 最后,在两位老不正经的忽悠下,道德宗掌教亢龙真人叶似真决定接触一下玄牝。 玄牝的凭空出现,让这三个老家伙感觉到一丝异样,仿佛天地坏空又提前了千八百年一样。 俗话说,人越老越怕翻船,先由叶似真试着和平接触一下,若是真没有什么问题,再考虑下一步。 妖也是天地的一环,只不过妖魔几千年来没有一个能主事的,将眼下的问题摆在明面上说,也是为了避免麻烦。 先把矛盾都说开,再谈合作。 君子和而不同。 大家都想好好活着,谁也不想掀了棋盘重新再来。 不过,这件事的影响也并非是毫无征兆,玄牝刚一现世,就引得各大江湖门户震动,纷纷将目光移到道门上三宗身上。 这是关系到天下苍生的大事,马虎不得。 而道德宗亢龙真人同样明白此中利害关系,也不推辞,能与大妖一块论道谈心,对于他而言也是莫大的机缘。 谁不想更进一步,从而羽化飞升呢? 皆在一念之间,各大门户的高层也迅速达成了共识。 “道德宗郁离,还请道友入道德宗一叙。” 郁离的声音响彻整个擂台,他极有礼貌,声音不疾不徐。 “正有此意。” 玄牝的声音响起,他踏出一步,瞬息跨越数丈距离,来到了郁离的面前。 郁离微微颔首,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了一枚传送符,递到玄牝的手中 “道友捏碎它便可。” 玄牝略微打量了一番,旋即收起。 “多谢了。” “哪里,道友贵为妖修,却能有这般胸襟气魄,真是令人佩服。” 郁离笑道。 “过奖了。” 玄牝客套两句,随即捏碎传送符,移到光芒之天空投射下来笼罩着玄牝,一晃之间消失不见。 第二百八十二章:将乱 大千会就这么突兀地结束了,谁也没有想到,一位大妖的介入使得本应该很简单的大千会变得复杂了起来。 但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最后的结果——狮啸宗,玄灵阁与归元宗这三大派,从此在大齐江湖上被除名了。 来到大千城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准备往回走了,而因为郁离的到来,四人寻了一处僻静所在坐定。 此时已是夜晚,夜凉如水,四周蝉鸣阵阵。 “杏虎,很久不见了。” 郁离凝视着张杏虎,感叹一句,声音中颇有些缅怀。 张杏虎静静地回望着他,忽然伸出手,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只埙来,放到嘴边,呜呜咽咽地吹着。 有道是苍渊一泓清,注天堑,江揉影。 生机有灵,埙声萧远,白云苍狗。 厚土藏芜,百年回转,千年惊醒。 洗剑天河边,三秋冷,往事不回头。 郁离忽然伸出手,右手拨动古筝,筝声犹如深夜的露水,凉澈滚动,竞是埙筝相和。 他展颜一笑,这笑容如同天上的明月。 张杏虎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吹着。 两人配合得丝丝入扣,宛如一人。 等到一曲终了,两人相视一笑,目光交融,张杏虎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冲郁离轻声说道 “你的曲艺又进步了,我差点跟不上你的节奏。” “你的损声也精益求精了许多啊,我记得你以前吹的曲子总喜欢用哀婉来表现自己的情绪。” 张杏虎不可置否 “我觉得用哀婉更加好一点。” “哈哈哈,那倒也是。” 郁离笑道。 杨岱看向旁边正在喝茶的孟祁天,刚想问什么的时候,郁离瞥了杨岱一眼道 “这位先生便是杨岱吧,您有什么想问的吗?” 见杨岱想问他俩的关系,在一旁的孟祁天开口说道 “这两位可是多年好友,羡煞旁人啊!” 听他这么说,杨岱恍然大悟。 “我们只是朋友,你不要想太多。” 张杏虎补充道。 “你这人原来早就来了,非得等到最后一刻才出场收尾,故弄玄虚。” 孟祁天看了郁离一眼,调侃道。 “这怎么是故弄玄虚,我可是专程赶过来给你们压阵的。” “何止是我来了,四家的袁家,璇玑密宗,福生天,长恨天,绵山大罗教、白骨观,还有几位不显山不露水的江湖门户的掌门来的可不少,只是大家都没有现身,躲在旁边观战而已。” 郁离话音刚落,忽地抬起头,望向夜空,一道紫色的荧荧微光正从上方掠过,消失在一抹乌云背后。 “嚯,好家伙,这是紫霄遁光,没想到紫霄宫的人也来了。” 孟祁天盯着消失的光点惊讶道,语气里有几分忌惮。 紫霄宫的底蕴可不比玉虚宫差,而且他们隐世太久,实力未必逊色玉虚宫多少。 紫霄宫擅长性功,其弟子修炼的法诀也十分偏向于阴阳双修,慕天席地行男女欢爱之事。 感受天地大道运转之奥妙,并借助此种奇异状态,领悟天地至理。 据说紫霄宫内有诸多秘术,每一种都堪称神妙万分。 杨岱没想到今日一战,不少大人物都赶来了。 想了想开口道 “大家恐怕都是冲着玄牝来着。” “杨先生说的不错,千万年来荒州一向是群妖乱舞的混乱局势,此妖能够统一荒州,妖力可想而知,摆明了野心不小。” “那些大人物们当然坐不住了,玄牝的妖力深不可测,放眼大齐,大概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郁离平静的说道。 这一番话让众人沉默了一会。 张杏虎迟疑了一下,她想到龙虎山上自己的师父老天师张慎墟了,张老天师在听说玄牝出世后。 没有太过惊讶,依旧每日乐呵呵的,该吃吃该喝喝,只是嘱咐她要小心谨慎一些。 这样的反应,让张杏虎不由暗忖道师父难道真的有恃无恐么? “玉虚宗在接到线报后全面评估了一下,最多只有两成胜算。” 孟祁天摇了摇头,颇为遗憾。 若是妖族全面对人类发起进攻,打不赢,真的有可能打不赢。 郁离微微一笑道 “高手相争,有一成的胜算也就足够了,只是目前,我们和玄牝没有必要正面冲突。” “只怕别屋逢连夜偏漏雨,各种意外随时会降临。” 杨岱皱眉道。 “杨居士大可不必担忧。” 张杏虎开口说道 “今日大千城一战,这么多名门高户的掌教都来围观,目的无非是想看看玄牝的实力而已,不用多久,大齐必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不得宁日了。” 郁离洒然一笑,五指挥弦,古筝声犹如山陵上流过的寒泉,叮咚作响。 “不管怎么说,这场争端是避免不了了。” “水过无痕,心自高远,这场争斗,即便是我们,也不能左右什么……” 孟祁天叹息一声道。 三人唠叨个没完,杨岱觉得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便提议告辞。 临走之前,四个人都互换了通讯方式,杨岱一介散人行走江湖时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儿,若是摆不平也可以找他们。 这三个人都是人精,属于沾上猴毛就跑的主儿,虽然没有直言,但是却透露出了他们有办法帮忙。 其实也不难理解,他们三人虽都是道门上三宗未来的继承人。 但是宗门有规定的,贡献值少于一万的,没资格竞选下一任掌门,还会受到刑罚。 贡献值撑死了一个月也就八九百,通常靠下山除妖,缉拿,做些杂活儿赚取。 像他们这样的大派传人,平时都被限制着,只有偶尔出山历练的时候,才能有机会出山。 他们也没办法啊,也不是没有想过去抢同门师兄弟或者同门师姐妹的贡献值,但是这种事情做一次两次还行,做多了肯定会引起众怒的。 他们可不傻,到时候没人支持他们了怎么办? 这三个人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才愿意跟杨岱结交,毕竟谁也不嫌弃自己的盟友多嘛。 这样的人脉对他们来说,还是很有用处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枕山邀月 “我也走了,掌教还在等我回去复命,迟了恐怕要挨罚。” 孟祁天拱手道 “诸位保重!” “孟道友,改天咱们几个再聚。” 郁离笑眯眯地挥手告别,他与张杏虎两人许久未见,自然有些话要说。 郁离与张杏虎看似是友人但其实关系更偏向知已。 但是郁离却喜欢这张杏虎。 张杏虎对他并无半点男女之情。 且张杏虎认为修道之人应当无欲无求,所谓红尘俗世只是凡夫俗子沉溺享乐而已,她宁愿修道,也绝不会成亲生子。 郁离虽然有点失落,但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所以即使喜欢张杏虎也从未表露过分毫。 如今二人已经数年不曾相见,他自然要抓紧机会叙旧。 “我也要走了,你呢,你准备怎么回去?” 张杏虎问道。 “你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我准备去燕南江,那里水怪作乱多日,已是民怨沸腾。” 郁离回答道,张杏虎闻言皱眉,她倒是听说过燕南江有水怪横行,燕南江是长江的一道分支,从岳州往西流淌,途径的地方多有水患。 “龙虎山那边我还要去选修符箓与炼器,还有结课论文没交,你要小心一点,不可逞强。” 张杏虎仰起头,说道。 “嗯,我晓得,放心吧。” 郁离微笑道,随后又认真道 “杏虎,这么多年,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张杏虎身体一僵,随之恢复了平静道 “我听不懂你在这说什么。” “思诚者,人之道也。” 郁离说道。 一道雷光自张杏虎体内射出,随即消失在云层中。 这是遁术的一种,名曰五雷遁术,遁速极快,一息千米。 郁离望着云端张杏虎消失的方向,无奈的摇头。 他想起来,再过半个月,门内考核就要开始了,届时,他也要参加。 要是挂科了,他真的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凡是玄门弟子都得先从杂役干起,每日清扫浆洗,再者就是准备好柴火和清水,供山上使用,至于吃食则包吃住。 其他流派暂且不表,单道门上三宗来说,杂役的一言一行都纳入考核,没有固定的合格要求,只要符合眼缘即可收入外门。 因此杂役非常辛苦,不仅要负责打理山上的茅屋草舍,还需要农耕和采集,以及巡逻护山的差事。 孟祁天,张杏虎,郁离三人都是杂役出身,回首往昔的岁月,恍若隔世。 进入外门后,还要学习山医命相卜,琴棋书画,君子六艺,不求样样精通,但求不一精多能,否则便会被逐出师门。 内门弟子才是整个门派最核心的力量,只要不陨落,将来必成长老甚至掌教,除了资质外,各方面的条件更加苛刻。 入了内门,还要学习各种护道之术,不单单是打坐那么简单了,如龙虎山是八大神咒与符箓,玉虚宫是剑法与结阵,道德宗是丹法与炼器。 从某种程度来说,道门上三宗互通有无,万法归一,丹器剑阵器五艺不是学一个就行,而是需要全部学精,只有这样才能称之为真传。 还有一些特别特别高深的东西,得需要自己的悟性才能领悟,不然哪怕花费百年功夫也休想窥视分毫。 此外,内门弟子和真传弟子也是要同时上课的,每个学期考试测验罚抄一个不少,主要考察弟子的修炼进展。 总之,道门上三宗是整个天下修行之人梦寐以求的圣地,削尖脑袋了也想挤进去,却不得其门而入。 除此之外到,道门上三宗还要求每一个弟子若是达到了炼神返虚的境界得有一门自己自创的功法与亲自炼制的法宝,若是达不到,便会被逐出师门。 道门上三宗每隔一甲子开一次宗门大会,抛弃腐朽的观念,摒弃狭隘的门户之见,共商大业,合作共赢。 宗门大会除了外门弟子不用参加之外,上至掌教,下至内门弟子都要参加除了斗法之外,最主要的是集中论道,讲述修行路上的各种疑惑与难处。 修道本就困难重重,尤其在炼虚合道之前,每晋升一步都会遇到巨大瓶颈。 很多修行之人就是因为卡在瓶颈上耗尽寿元,或者寿终正寝,连金丹也不曾凝聚。 因此修行路上,各种疑惑与难题是修行的动力之源,若是能解决其中一项,那么剩余的难题便容易突破。 …………………… 龙虎山可以说是玄门中最亲民的一个流派了,它并不像其他门户或隐于小世界中或设置重重迷阵。 相反它就坐落在西蜀夔州,远远望去,龙虎山的山头一无任何神光,二无阵法遮掩。 其上山峰林立,奇峰异景数不胜数,浮岚暧翠。 张议潮手里提着食盒,登彼龙虎,但见暮染烟岚,翠绕羊肠,杏霭流玉,幽幽花香袭人。 山涧清泉叮咚响,鸟鸣虫吟,灵秀自成,令人目眩神摇。 远方群山绵延,苍松挺拔,云气飘渺。 “好景致。” 张议潮赞叹道,不愧是龙虎山,果然不同凡响。 他一路游览,欣赏风景,不多时便来到了山顶,这里云雾缭绕,钟磬齐鸣,仙鹤翩跹,有道人驾驭彩云飞驰,一派祥和。 张议潮身旁还跟着一个背着书厢的小童,小童穿着灰色布袍,脚蹬布鞋,梳着双髻,看起来只有七八岁模样,皮肤嫩滑,乌黑发亮。 他的额头中央镶嵌一枚黄豆般大小的珠子,闪烁着淡青色的光芒,这让他显得颇为古怪。 他叫唐澹然,是张议潮新收的小童子,今年八岁了,平时帮着张议潮打理茅庐,烧饭送水。 片刻之后,一位身披皂衣的道士从云雾中走出。 张议潮赶忙迎上去,道士躬身道 “张阁老,请随我来,天师等您许久了。” “劳烦了。” 张议潮拱手谢过,跟着道士往前走去,一直来到了一处小院子。 这院子占地不过数亩,朴素的很,一进一出的院子里种满了花,不是什么很贵的花,都是一些平常的品种。 院子里摆放着石桌与石凳,两侧还种植了几株竹子,竹子的枝叶虬曲盘结,形状犹如龙蛇。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正蹲在那里吭哧吭哧的用手里的铲子修剪着花朵。 他身穿宽袖紫绶仙袍,腰间束带,上绣云纹。 虽然已经七老八十了,但依旧精神矍铄, 听到脚步声,老道士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眉宇间透出一丝疲惫,灰头土脸,脸上还有泥巴印记,像是刚刚挖过坑。 “来啦?” 他招呼道,语气颇为随和,没有一点高人架子。 张议潮点头示意,提了提手上的食盒道 “闲来无事,来龙虎山上看看你,你这老家伙枕山邀月,好悠闲啊!” “你这是嫉妒我吧?” 老道士笑眯眯道 “我这叫享受生活,陶冶情操,嗯……真香,晏清,你退下吧。” 老道士对那位身着皂衣的道人挥了挥手,后者恭敬的施礼之后退下。 “澹然,你在门外候着。” 张议潮又对唐澹然吩咐道,后者应声,乖巧的站在门外。 第二百八十四章:万物之盗 “来来来,尝尝这炖肉,是我亲手做的。” 张议潮将食盒放在石桌上,揭开盖子,顿时一股浓郁而诱人的肉香散发出来,引得老道肚腹咕噜噜作响。 “闻着味儿就知道肯定是你的拿手菜。” 老道迫不及待夹起一块烂肉吃下,入口酥软肥厚,肉质细腻紧实,油脂丰富,肉汁鲜美,回味悠长。 “嗯,确实好吃。” 老道咀嚼着嘴里的肉片,连连点头,赞不绝口,一边夸奖着张议潮,一边大快朵颐。 眼前的这位老道便是龙虎山的当代天师张慎墟,道号天绝。 张议潮顺势坐了下来,为张慎墟倒酒,此时,张慎墟一边吃,一边问道 “说说吧,你不好好在你的儒家里呆着,跑到龙虎山找我干嘛?” 张议潮沉默半晌,才缓缓道 “我想把龙骨天书寄存在你这里,不知道行不行?” 张慎墟疑惑的问道 “一块破甲片罢了,值当你跑一趟龙虎山?” “还不是最近那位大妖闹的,放在你龙虎山上保险一点,我也能安心点。” 张议潮苦笑了一声,解释道。 “这样啊……” 张慎墟思忖片刻,终究没有拒绝,答应了下来。 张议潮见这个老家伙答应了,便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匣子递给了张慎墟。 张慎墟接过木匣子,好奇的打量了一番,问道 “这里装着的便是龙骨天书么?” 张议潮微微颔首,郑重的说道 “天书残页,乃是至宝,你要妥善保管,切莫损坏了。” 张慎墟点了点头,他虽然贵为龙虎山当代天师,但对传说中大妖出世的消息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张天师,你也知道现如今我儒家日子很难熬,这龙骨天书留在我这只是个祸害罢了……” 张议潮话锋一转,难为情的看向张慎墟,似乎很不舍得将龙骨天书交付于人。 “况且,那位大妖现在出世,同样也是奔着龙骨天书来的,太过贼精明了。” 张慎墟眉头挑动,显然并不认同张议潮所说的话,反驳道 “人,万物之盗,你我修行之人,做的事难道不贼么?” “我们是正道,岂可与邪魔外道相提并论!?” 张议潮义正辞严的斥责道。 张慎墟嗤笑一声,摇头不语。 他虽然是龙虎山当代天师,也不敢打保票自己这一生从没做过亏心事,更何况是修士,修炼本就是逆天行事。 “算了,和你讲不通,万事万物皆有生克制化之道,比你强的有更比你强的,比你弱的也有更比你弱的。” 张慎墟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张天师静养了。” 张议潮站起身来,朝着张慎墟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张慎墟叹了口气,将那盒子打开,里面躺着的是一块不过巴掌大的龟甲残片,表面泛黄,毫无光泽。 张慎墟仔细打量着这块龟甲,目光闪烁,这上面的文字他虽然认识,却都是些晦涩难懂的古篆体。 “就这一块小小的龟甲,齐集九片之后,难道真的可以飞升成仙吗?” 张慎墟表示怀疑。 他虽然活了数百年,却也不曾听说过什么飞升之类的事情。 念及于此,张慎墟将龟甲重新放回木盒子里,锁上,准备带回去慢慢研究。 “师父,我能进来吗。” 小院外,张杏虎款款走了进来,拱手施礼,左手腕上的红绳衬着皮肤的白嫩。 “进来吧,杏虎,你的修为又精进了,不错。” 张慎墟抬头道。 “谢谢师父夸奖。 张杏虎冷淡说道。 张慎墟脸上露出笑意 “杏虎,你的资质极高,若是再加把劲儿,未必不能达到肉身成圣。” “多谢师父栽培,徒儿必不辜负师父期望。” 张杏虎再度拜道。 “你我师徒二人就别客套了。” 张慎墟摆了摆手,旋即又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张杏虎手中的红绳说道 “这段时间,我总觉得心绪不宁,怕是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你且先回去吧,记住,要清心寡欲,压制心中的魔念,红绳不能保你一世,还得靠自救。” “师父,弟子明白,是不是那大妖出世让您担忧了?” 张杏虎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红绳,转移话题问道。 “唉……这大妖出世算不得什么,为师就怕天地坏空会提前到来,届时天下必将大乱,我虽是龙虎山天师,却也救护不了所有人……” 张慎墟说着,满脸愁容。 龙虎山虽然是道门上三宗之首,底蕴雄浑无比,但毕竟人力有穷时,根本无法改变天下的局势。 “师父放心,弟子一定早日达到知微,到时候,再做打算。” 张杏虎说道。 “哈哈,好,好啊,有你这句话,为师就放心了!” 张慎墟抚须大笑,随后又叮嘱道 “凡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莽撞,千万要注意安全,知道么?” 张杏虎称喏。 随后又陪着张慎墟闲聊了几句,张杏虎方才离去。 …… 玉虚宫。 “小师叔回来了,小师叔回来了!” 有弟子仰望天空,忽然惊呼道。 众弟子纷纷侧目,果然看到孟祁天御剑飞掠而来,径直落在了莲花峰上。 “小师叔!” 诸多弟子纷纷迎了上去。 “师父呢?” 孟祁天扫视一圈,没有看到自家师父的踪迹,忍不住皱眉问道 “启禀小师叔,掌教还在闭关。” 一名弟子恭敬回道。 “闭关?” 孟祁天微微诧异。 他离开的时候,师父尚且没有闭关。 怎么他刚回来,师父就开始闭关了? “是,据说掌教昨夜偶然顿悟,参透了祖师爷留下的一篇功法,所以急匆匆闭关,准备将其补完,彻底圆满。” 一名弟子说道。 “知道了,不知道师父闭关之前说了什么没有?” 孟祁天轻轻颔首,随后又问了句。 “具体什么事倒是没说,不过听说掌教吩咐过,若是小师叔回来了,便让小师叔来找他。” 弟子回想了一下,说道。 “这样啊。” 孟祁天闻言点了点头,略作沉吟后说道 “等会儿我去找师父吧。” 说完,他便往玉虚宫内走去。 “孟师兄……” “小师叔……” 一路所过,许多弟子纷纷行礼。 第二百八十五章:老友相见 玉虚宫暂且不表,孟祁天与掌教真人谈了什么我们也不得而知。 只是从那天起,玉虚宫的弟子开始陆陆续续的往回撤了不少人,非必要不下山。 而杨岱则找到了鱼幼薇,做了一些交易,便拿到了坐标,只不过这坐标被一分为二了。 另一半的坐标鱼幼薇也不知道在哪里。 杨岱也没有心急,于是朝着檀州而去,他发现檀州的人道气运略微有些紊乱,似乎出了什么变故。 如今的颜卿已是檀州知府,又是杨岱的老友,多年不见,杨岱自然要去看望一番。 广中府虽然不是檀州的州府,但却绝对算得上是檀州丝织产业最重要的几个州府之一。 广中府的富商极多,各种丝绸、布料应有尽有。 尤其是从西蜀临州流传过来的蜀锦更是独树一帜,深受女性喜爱。 杨岱行云立于云头之上,但见广中府下方各处都有桑田,挨着不少丝坊和染坊,看起来颇为热闹。 只不过杨岱总感觉那里不对劲,这里的人道气运似乎有些紊乱,甚至还有不少阴煞之气。 广中府算不得小,杨岱落地之后便走进城中,他并没有在城中闲逛,而是一路询问着,直接去了府衙。 差役听闻来人是知府好友,也不敢怠慢,立刻去通报片刻之间,颜卿就带着人匆忙赶到了大门口迎接。 “颜兄,许久未见啊,别来无恙。” 杨岱笑道。 “岱哥,真的是你,太好了,你能来看我,我实在太高兴了,快进府说话!” 颜卿满脸笑容,连忙引着杨岱入内。 杨岱发现,颜卿身上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魔气,虽然很淡,但以杨岱的修为自然瞒不过他。 后府会客厅内,杨岱与颜卿坐在椅子上相聊甚欢。 “岱哥,你怎么忽然想到来檀州?可是有事找我帮忙么?” 颜卿疑惑道。 他与杨岱认识十余载,对于对方的脾性也算熟悉,杨岱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所以此次突然登门,怕是遇到了麻烦。 杨岱仔细的打量着颜卿,却发现他身上除了冒出淡淡的妖气外,基本与一个正常人别无二致,难道是自己搞错了? “麻烦事儿倒是没有,不过颜兄你现在过得倒是不错,娇妻在侧,美妾成群,这日子舒坦呀!” 杨岱看向颜青身旁坐着的那位妇人调侃到,这妇人大约在二十来岁,衣饰普通,头上也无甚金银珠宝装饰,只有一木簪子搭配着。 这妇人正是裴映真,她已经嫁为人妇了。 颜卿呵呵一笑,握住了自己妻子的手道 “哪有岱哥说的那般轻松,我这官职当着,压力可不小,不像岱哥这般逍遥,想去哪儿去哪儿。” “颜兄过奖了,这些年在下参加过龙君寿宴,除过妖,也与友人探索过瑰丽的秘境,倒也收获良多,不比颜兄差分毫。” 杨岱谦逊道,他也清楚颜卿这样的身份是不可能随意离开檀州的,所以即使有什么需要,他也只能帮点小忙。 裴映真抿嘴一笑,拉了拉丈夫的袖袍,让他少说两句,她自然明白杨岱这话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她家相公都是知府,而杨岱只是一介白身,这差距可大着呢。 颜卿自然也知晓自家夫人话里的含义,他拍了拍夫人的手,示意她放心。 “不瞒岱哥说,这官真不是那么好当的,特别是我现在担任檀州知府一职,别看我现在风光,实则这里面弯弯绕太多了。” “在我上任前,尤其是之前那十年以来,七成以上的农田都变成了桑田,大部分还都集中在世家豪门的手里,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苦。” “这里面固然有我治理失误,但地方豪强却如日中天,若不是因为这个,我早就将他们全部拿下了,可偏偏现在这些人背景复杂,不好动手。” 颜卿叹息道,这些年来他也没少想办法,可奈何这里的情况太过复杂,他根本就插不了手。 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而且这些人还有着深厚的关系网络,稍微触碰一些就会被人抓住把柄,所以才会一拖再拖。 颜卿说着就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显得颇为气愤。 而他的举止也让杨岱暗暗吃惊,从小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颜青发这么大脾气。 颜卿作为在大齐庙堂上的后起之秀,如今也到了官运亨通之时。 可惜他这样的身份注定了他做不到像其他官员那样挥斥方遒,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颜卿看着杨岱,他也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于是干咳了两声,缓解尴尬,这才继续说道 “岱哥,实话跟您说吧,现如今人靠着山就是仙,人吃的五谷就是俗,他们有背景,而我呢,没有,只能靠着自己辛苦在政坛上打拼,这样下去我迟早有一天这官就丢定了!” 颜卿从上任以来每天都过得不是很开心,但是回家后立马就会换了一副笑脸。 哄自己的娘子开心,毕竟自己夫人高兴了,他在外面也有底气。 颜卿的诉苦杨岱岂会不懂,每个人都有难处,颜卿的难处自然不仅仅是升迁,更是如何治理一方州府,他是知府,但是这里的人却不服他。 如果他想彻底改变这里的状况,就得先把这些人给摆平,否则他就永远无法真正掌控整个檀州。 “让岱哥见笑了,我也就是在你面前说说罢了。” 颜卿讪讪的说道,看来在官场上没少受气,有些事儿不吐不痛快。 连他这种大度平稳的人都这样了,可想而知当地民生能畸形到什么程度。 当然也可能是长久以来积攒的怒气太多了,这会儿找到一个可以倾吐的对象,自然是忍不住抱怨几句。 杨岱端着茶盏没有喝,只是轻轻吹着茶盏中的茶水,室内平白无故的刮起了一阵清风。 将好友身上的那股怒气吹散一些,让他冷静下来。 “岱哥?” 颜卿奇怪的望着对面的男子,只见对方神色专注,双眼凝视着手中的茶杯,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颜兄,看来这当官也不是一件好事儿啊。” 杨岱终于开口了,他轻轻摇头,目露同情之色。 “岱哥说对了,檀州确实是富庶之地,但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檀州地界的世家大族吃肉喝汤,有时候根本没把我这个知府放在眼里,我这个知府当得憋屈至极!” 颜卿也没隐藏自己的情绪,直言不讳的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第二百八十六章:上奏天听 杨岱听明白了,原来这檀州的大多数良田都已经土地兼并了,老百姓依附于地主豪绅,他这个知府根本就是名存实亡。 或许最开始确实是以种桑养蚕的利益来诱惑农民。 但是随着桑树越种越多,收获越来越少,再加上农户的生计越来越困难,他的努力反倒成了笑话。 很悲哀,但是现实就是这样,谁让他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呢,除了默默承受还有别的选择吗? “现在檀州各府郡冒出了不少盐帮,这些人占据了一山之地,逐渐发展壮大,虽说对百姓秋毫无犯,但是走私私盐,抢劫商队这些都是他们做的。” “这些人就是一群蛀虫,不铲除这些人,我们就算做的再好又有什么意义呢?” 颜卿说着,语气充满了愤懑,他这段日子被这些盐帮弄得焦头烂额,偏偏还不敢动这些盐帮分毫,因为他知道这些盐帮都有关系。 若是贸然行动,恐怕还未等抓捕他们,他自己就先完蛋了。 “颜兄身居知府之位,同朝中也不是没有关系,竟也忌惮如斯?” 杨岱说着也提起茶壶替好友续上茶水,一如当初在云水县的小院中相互叙聊一般。 颜卿现在也已经冷静下来,同样如杨岱一般好不觉得拘谨,端起茶水就喝,半响叹息道 “岱哥有所不知,朝中的权贵哪个不是人精,他们巴不得我和这些盐帮斗得你死我活,这样他们坐享渔翁之利。” “这些年来钦天府下来多少个巡查的乌衣卫,只是逛了一圈便回去了,根本不管任何事。” “呵……” 杨岱突然轻笑出声,笑中带着嘲讽,这些权贵哪个不是唯利是图的,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小小的知府而与盐帮交恶呢。 颜卿此刻的发言完全像是一个久经官场的官员,完全不像一个新手。 杨岱虽然对此方民生感到难受,但是一番交谈下来,发现好友对潜规则可谓了如指掌,便不担心了。 当下杨岱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调侃的问了一句道 “你身为知府,这些年来有没有给你送礼的?” “怎么没有?就我刚上任的时候有人看我是户部尚书的女婿便找上门来,送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只要是能用钱办的事情他们都愿意花费大价钱解决!” “那个时候还真以为他们是来讨好我的,结果人家说的话差点把我气晕过去—— “颜大人啊!我是盐帮的帮主,您这里缺少劳工吗,我可以派遣十几二十个盐帮弟子到你的衙门里做工,保证您每天都不用干活。” “我这才知道这盐帮原来是来拉关系的。” 颜卿说着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些送礼的人都看中了他背后的靠山,却不知他现在就连自己的俸禄都快吃紧了。 “唉,说来惭愧,这些年来,我一直兢兢业业,从来没有贪污一文钱,甚至比普通的官吏俸禄还低,结果我这个知府却落得今天这副田地,说出来丢人呐!” 颜卿摇了摇头,眼神变得黯淡了下来,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不少。 杨岱见状,赶忙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 “你这么优秀,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够飞黄腾达的!” 听着杨岱的鼓励,颜卿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随即又消失不见。 “飞黄腾达谈何容易,我现在连饭都快吃不饱了,更别说升迁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些礼,颜某来者不拒,全都收了。” 杨岱听到这,表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愣了一下的,不过瞬间就反应过来什么,对于好友的心性他还是有信心的。 这信心来源于颜卿的了解,也来源于好友身上那一股纯正的人道正气。 “怎么,你打算先礼后兵秋后算账了?” 颜卿听罢,笑道 “正是,这些盐帮的人既然送来了,我又岂有往外推的道理,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下了。” “圣上虽然在求长生,但是也痛恨贪墨,若是让他知道檀州出现了这样的势力,必然会雷霆震怒,到时候盐帮想翻身都难。” 杨岱笑呵呵的说道。 “话虽如此,天子九五之尊,延年益寿倒是可以,但想求仙问道,除非能放弃尊位,如他这般想两手抓是不可能的。” 颜卿也不在这问题上纠缠,话锋一转说道 “早在三个月之前,我就已经写了一张奏折通过惠文公主转交给陛下,上面详细记载了送礼者给我的封口费,我想圣上看完这份奏折之后应该会龙颜大怒吧。” 杨岱藏在袖中的右手掐指一算,然后略显诧异的出声道 “竟然有三十二万两黄金?” “三十二万两?不止,三年下来,若是算上所有珍玩之物,当值得上约莫九百多万两黄金,哼哼,快当得上国库税收一半了!” 颜卿脸色阴沉,他早就知道那些盐帮的人不是善茬,这次送礼的数量之巨简直超乎了他的想象。 “九百多万两?” 杨岱惊呼出声,他知道盐帮厉害,但是他没想到盐帮竟然会富得流油。 想来也是,盐帮和世家大族盘踞在檀州多年,这些钱财早已汇集到他们手中,若是没钱就见鬼了。 “这个窟窿可是越来越大了,我一个知府,这么多年来缝缝补补,虽说有些前途,却在这三年任期内收到了这么多好处,你说他们刮的民脂民膏,从朝廷身上扣下的黑钱有多少?皇上能不怒?” 颜卿冷冷一笑,这三年来,他每隔半年便上一次奏折,将盐帮的所作所为如实的报告给朝廷,没有任何的隐瞒。 “不久后,惠文公主给我的密信里都说了,圣上接到我的秘奏,将御书房中最喜欢的那套琉璃茶盏都砸了!” 颜卿再次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圣上平素里最注重养生,老人生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杨岱闻言眉毛微挑 “这么严重?” “可不,据说惠文公主与钦天府卿林大人都在现场,可是亲眼目睹的,当时圣上气得脸都青了,我估摸着圣上很快就会下旨彻查,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颜卿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虽然说历代皇帝都有老来昏庸这个毛病,但是臣子们玩玩可以。 国库里的金子要是玩少了,玩丢了,或者叛国造反,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因此历届皇帝虽然有些昏庸,都有点纵容臣子们,但臣子们但却不敢玩过火,这可是底线之一。 颜卿现在就想看看那群狗东西被整治得凄惨模样,想着,颜卿心情舒畅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七章:人祸转妖邪 颜卿同时也在感慨,当初在他檀州知府的任命下来时,惠文公主府的门下侍郎罗平安亲自去找他。 说什么檀州风光秀丽,虽是江南地方,但是景色宜人,又有山水环绕,是极好的养生之所,没事儿多走走,如此云云。 当时颜卿听到这话,就觉得不对劲儿,罗平安又说上任知府要坚守本心,沉得住气。 反正当时那一堆话罗平安没说出个确切的所以然来,但颜卿还是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似乎是担忧他自身安危。 檀州这地方可是鱼龙混杂之地,而且他又是新官上任,难免会有人趁机作乱。 但是罗平安说的很隐晦,只是让他多注意安全,并未明示,这让他很疑惑,不明白罗平安这番话何解? 到后来就明了了,惠文公主替换了原本指派与颜卿一同上任的侍从,从头到脚都是清一水儿公主的人。 至今在颜卿身边依然有多位武功不俗的江湖中人暗中保护,这让颜卿放松了警惕。 毕竟惠文长公主的名声摆在那儿,她怎么都不可能害了颜卿的性命。 政务上的事情,颜卿也就是和杨岱诉诉苦,没打算事无巨细的说个清楚。 毕竟朝堂上的争斗太复杂,若是一个弄不好,就是满盘皆输的结果。 “颜兄,这几日你可曾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 杨岱眯起眼睛,天眼微微张开,仔细打量着颜卿。 原本在他眼中略显虚幻的气运一下子变得更加凝实起来,色彩也丰富起来。 他注意到此时颜卿的双眼已经有了血丝,脸色苍白得像纸片一般,嘴唇干裂,眉宇间更是透露出疲惫。 气运的规模没有变化,却已经有血光和死气隐藏在命宫升腾之中。 颜卿命中福缘深厚,只要自身敢打敢拼不懒散,前半生顺风顺水,后半生也当无甚忧愁,只是…… 一个人命格就算是紫薇星下凡,命数并非一成不变,学识阅历所行善恶和外力因素都有影响。 如今颜卿命数中藏有魔气,竟然好似活物,大凶。 此时那股魔气也开始转变,居然有一种好似泥鳅游鱼的奇特气息藏在颜卿的命堂中,不仔细观察很容易忽略。 杨岱算出,颜卿只要挨过今年这一劫,明年便是太阳星照命,加上今年的压抑形成反冲。 进取心不变的前提下则大吉进运,事事可成。” 有些蛰伏的邪门妖魔之辈,确实有些诡异。 道行深一些狡猾一些的也不是不能的空子,这次看来真的麻烦了。 “没啊?” 颜卿摇头,不懂杨岱为何突然问这种问题。 杨岱皱着眉头 “颜兄,我观察你的状态十分不对劲儿,一定是染了妖邪之物!” 颜卿轻笑 “岱哥,哪里有妖怪啊,你放心好了。” 杨岱神色认真道 “颜兄,我不跟你客套,你若是信得过我,你便将身体状况详细告诉我,我帮你分析分析。” 杨岱的表情很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颜卿见此,便知自己必须说实话了,于是便开口说道 “我这两天确实不舒坦,总觉得脑袋浑浑噩噩的,睡眠质量也低,晚上经常失眠,精力也不够,总感觉诸事不顺。” 颜卿的描述和杨岱预料的差不多,杨岱微微皱眉,随之轻声说道 “得罪了。” 颜卿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杨岱双指并拢,下一刻,只觉额头一凉,灵台方寸中好像被注入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颜卿只觉得头脑清晰了许多,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瞬间,颜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抹亮光,但是转念一想,又消失不见。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映真方才想阻止,但是杨岱的手速太快了,等她回过神来时,杨岱已经收回了手。 裴映真看向颜卿,颜卿也正看着她,两人相视而望。 裴映真见此,移开目光,转而看向杨岱,杨岱朝她笑了笑,随即站起身,对着颜卿说道 “颜兄,方才我在你的灵台方寸里种下了敕令,这敕令乃是驱邪辟秽的,你且放心,对身体并无害处,只是以防万一,有备无患罢了。” 裴映真挑眉,看着杨岱的眼神充满惊讶,一些仙道高人可以口头敕令,但却绝不会像杨岱这样直接在人的头顶上种下敕令,简单粗暴的做法倒是符合杨岱的性格。 此人修为绝对深不可测! “谢谢岱哥,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还望岱能在临州多待一段时间,我家夫人也马上要生产了。” 颜卿说着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盈,开口说道。 杨岱点头,想了想,明知故问的问道 “尊夫人产期是什么时候啊?” 颜卿也是喜色上扬的回答道 “大夫说我夫人养胎得当,还有半月左右就会足月而诞了。” “不错不错,还是得提前恭喜颜兄,届时我定要赶去喝喜酒,哈哈哈……” 杨岱畅笑,爽朗的笑声传遍整个房间。 颜卿也是高兴,笑道 “岱哥肯来,我求之不得,届时定扫榻相迎,还请岱哥莫要嫌弃寒舍。” 杨岱摆手道 “哪能啊,颜兄可别把我推远了。” 两人越聊越欢,不知不觉便到了黄昏时分。 “岱哥,你的住处我早已安排妥当,就住在后府客舍。” 杨岱也是笑着拱手,这就不需要和好友客气了。 一番家常菜肴招待过后,杨岱提出的想去独自转转,正好颜卿还有公务要处理,便送杨岱离开了。 府上一些下人其实也对杨岱的到来有些好奇,自家老爷从不在家里设宴款待谁,也从不会留人在府上住宿。 那些送礼的人也都是住驿站和客栈,这位杨先生却如此特殊,吃住都在府上,看来确实是老爷挚友了。 杨岱走后,颜卿坐在桌前陷入沉思,脑子里总是浮现出杨岱刚才说的那句话—— “你这是沾染了妖邪。” “这世间有妖吗?” 颜卿自言自语道。 这个世界存在鬼神妖魔,但是对于颜卿这个凡人来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类存在,因此,颜卿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但是杨岱的话却给了颜卿提醒,杨岱说他沾染上了妖邪,可是他却完全看不出来自己究竟是怎么沾染上的。 没有想通,颜卿也就不想了。 广中府的大街上非常的繁华,杨岱拐进一个小巷子后,手中掐了一道请神术,脚掌往地下重重一跺,开口喝道 “请广中府城隍一见呐~~” …… 没有任何动静。 杨岱皱眉,继续喊道 “请广中府城隍一见呐~” 依旧毫无反应。 杨岱皱着眉头喃喃 “怎么会呢?请广中府土地一见~~” 杨岱又连喊数次,依旧没有动静。 怪事。 杨岱这才印证了自己的猜想,看来是真出事了。 方才他手指点向颜卿的脑袋并没有种植什么敕令,而是用了搜魂术,检查了颜清的记忆。 颜卿这几天确实招惹上了不得了的东西,人祸转妖邪,乃是死劫! 第二百八十八章:断头城隍 是夜,月明星稀。 城隍庙在广中府的南边,杨岱来到了城隍庙里,奇怪的是,这城隍庙里的日巡游与夜巡游乃至阴司判官们通通不见了踪影。 好像突然间消失了一般。 仔细观察庙中神像,杨岱发现神像有很多不似人的特征,这里香火很淡,神像残留的神道气息也不强,明显这城隍老爷已经不知所踪了。 杨岱心中疑惑,莫非这城隍老爷被害了? 还是这城隍庙闹鬼? 杨岱左右打量庙宇,忽然眼睛盯住了神案上的城隍神像。 只见这城隍神像的脖子上面有一道细线裂纹,从外面看去像是被利刃划的一样。 如果是普通人绝对注意不到这个细节,可是杨岱却一眼就能看到这神像受损。 杨岱皱起眉头,伸手抚摸神像,感觉到这神像内部蕴含的神道香火越来越弱,甚至已经微乎其微。 杨岱收回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城隍神像的头被人割下来过,其上并无邪气,更像是人为破坏。 难道真是人祸? 杨岱目光一闪,城隍作为阳间管辖之神,若真是被妖邪害了,那这事情就严峻了。 杨岱将自身的炁输送到神像体内,慢慢滋润神像,以免这城隍神像被毁。 杨岱抬脚就在地上轻轻一踩,喝道。 地面犹如水波一般荡漾弧光。 “有请广中府土地公来见!” 只要土地公勾连了地脉,怎么躲也躲不过拘神的。 请神与拘神可不一样,前者是和和气气的请你来,后者可就遭老罪了 地上的涟漪渐渐散开,杨岱站在原地耐心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安静得吓人。 过了半个时辰,室内一阵青烟自地面旋转而上,一名身材佝偻穿着黄土色袍子的老翁从地底钻了出来。 老翁不是人,看起来像是个精怪,一张脸上长满了褶子,两只眼睛深凹下去,看起来格外渗人。 杨岱眯起眼睛看着这个老翁,一看到面前的人,老翁赶忙做揖道 “广中府土地见过上仙,上仙您终于来了,老朽等您多时了,您一定要为广中府阴司做主啊!” 老翁痛哭流涕,一副恨不得抱紧杨岱大腿不放松的架势。 杨岱皱着眉头,挥开老翁抓住自己衣服的双手,问道 “你且莫哭,请坐下说话,为何我方才找你却不现身?此地发生何事了?那颜知府是怎么与妖邪有染的?” 老翁听到杨岱的问话顿时停止了哭泣,他似乎知道面前这位先生的本事,此刻信心大定,连连点头 “老朽不敢欺瞒上仙,回上仙的话,颜知府染上的东西就算把檀州一百三十六府郡所有的城隍都招来也怕是无力回天了,我广中府城隍势单力薄,根本压不住,这才身死道消啊!” 说完又是悲愤欲绝,跪倒在杨岱脚边痛哭流涕。 杨岱这次没有阻止老翁,任由老翁跪倒在自己面前。 老翁吸了口气,平复了一番情绪道 “回上仙,这会儿如果不是您来了,我根本不敢现身,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广中府阴司做主啊!” 杨岱沉默了片刻,才道 “你且先起来吧,把具体详细的告诉我,究竟是何物这么凶?” 老翁擦干了泪水,这才站了起来,一五一十的说道 “此物与人结合但无妖邪气,看似是人实为异类,非人非妖非鬼,状如莲蓬,小神也不敢确定是什么,但着实恐怖……” “自三年前天上突兀的出现了一只绿眼后,凡是靠近它,魂魄都会被吸食掉,最后化成它的养料。” “哦?” 杨岱挑眉,绿眼? 杨岱想起颜卿的记忆了,三年前颜卿刚刚上任的时候,时任巡抚的乌衣卫马绍行至广中府,就看了一眼天空,被吓得尿了裤子。 传说那时候天上下的雨都是绿色的腐臭粘液,天也裂了,一只绿色的独眼在云端睁开。 树木花草沾到粘液直接枯萎了,牲畜触到也直接死亡了,刚刚上任的颜卿捧着一个怪异的石像,笑的是诡异无比。 “上仙,您一定要救救我广中府啊!那东西实在太恐怖了!” 老翁说道这里再次跪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仿佛世界末日即将降临。 这三年来他无不担惊受怕,每一晚都睡不着,现在杨岱来了他总算可以安稳一段时间了。 杨岱这时却陷入了颜卿的回忆中。 ………… 自四月初,檀州骤雨十日有余,臣所至之处,屋舍尽毁,良田尽废,洪水波及之处,淹死者不计其数。 单一州之力,已无力回天,民怨沸腾,怨声载道,臣启奏陛下,疏洪,救民。 三年前,知府衙门里,书房中颜卿刚刚上任,就遇到了灾情,他一刻也不敢耽误,先是实地考察,民生惨状看着他是暗暗心惊。 当下便上书一份奏折,刚刚在纸上写下最后一笔,正当踌躇痛心之时,侍从赵林走进了书房。 “大人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赵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看起来十分恐慌,颜卿皱起眉头看向赵林,这人确实沉不住气,结结巴巴的,让颜卿感到心烦,于是问道 “赵林,何事让你如此慌乱?” 赵林吞咽一下口水,看向颜卿,急切道 “大人,小洪村,尸陀菩萨,尸陀菩萨现世了!” 尸陀菩萨? 这词语一出,颜卿心里咯噔一惊,他活了这么多年,可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况且小洪村在六合庄,那里的灾情早就解决了,哪里冒出一个尸陀菩萨。 尸陀菩萨是临州各府郡一些地方小众的信仰。 传闻最早起源于金童庄一户姓张的人家供奉的,传说供奉此菩萨可保平安,具体怎么流传出来的便不知道了。 “赵林,你休得胡言,什么尸陀菩萨,这种神话故事谁会相信?” 颜卿不以为意。 赵林急了,当下便一五一十的说道 “大人,此事千真万确,小洪村经过暴雨这么一冲,不知道从哪里冲出了一块尸陀菩萨的神像,被人捡到后,那雨自动就不下了,且天空中多有异像,这还不够吗?” 颜卿听后,心中一动,对赵林道 “走,带本官去瞧瞧!” 第二百八十九章:尸陀菩萨 在临州部分地区流传的这样一句话 青天高,黄土厚,月寒日暖煎人寿。 何处求得长生法,使我汉家驻永寿, 幸得尸陀菩萨来,白玉京上传仙授。 琉璃池上佳人头,佳人头,彩莲开。 吹骨笛,击鼍鼓。 皓齿歌,鱼蛇舞。 贺我汉家寿千秋! 尸陀菩萨是如何诞生的,至今仍未有定论,但是有传说,这尸陀菩萨乃是佛祖的化身。 只要供奉它,便能获得永寿与长生,而且若是能将它请到家里,便可享受永远的荣华富贵。 尸陀菩萨的传说很快吸引了临州诸多的百姓,他们纷纷跑到小洪村去拜祭。 而随着越来越多人加入,整个小洪村俨然成为了香火鼎盛之地,小小的村子竟然聚集了几万百姓,小洪村附近的农田都被破坏殆尽。 村民们每天除了拜佛、祈祷、便是等待尸陀菩萨降临,因为据说,尸陀菩萨每隔半个月会下凡转上一圈。 而今天便是半个月后,尸陀菩萨的到访之期。 不出半个月日,颜卿与赵林到达了小洪村。 远远望去,天上依旧是黑云压顶,倾盆的大雨灌下,颇有要吞天噬地之势。 颜卿冷哼着捏了捏下巴道 “赵林,你瞧瞧这景象,尸陀菩萨在何处啊? 赵林低头羞愧地挠了挠后脑勺,小声的说道: “老爷就别打趣小人了,小人听人说,自从这尸陀菩萨现世之后,家家户户的水缸都有肉吃,这肉如同嫩豆腐,传说食之鲜美,可以滋养身体,真想尝一下呀,嘿嘿……” 颜卿看到路边跪满了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皆虔诚叩首,仿佛在迎接某种存在。 县令吴德早已带着县衙的差役们在小洪村站着,看见颜卿的马车缓缓停下,赶紧走过来行礼道 “参见知府大人,下官恭候多时了,知府大人舟车劳顿,辛苦了!” 颜卿淡淡扫了吴德一眼,看着那毕恭毕敬一行人心里很是奇怪,不由得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颜卿粗略扫视了一圈,这村子里滴水不沾,跟村外所见到的如柱大雨完全是两幅模样。 沿途走来,受灾的幸存百姓乃至地方官员无一不是瘦骨嶙峋,破衣烂衫,此刻这般精神抖擞的人倒是极少数。 一股浓浓的寒意直戳颜卿的脊梁骨,颜卿只觉得右眼狠狠的跳动了几下。 颜卿微眯着双眸,目光落在了吴德身上,轻笑道 “吴知县,这村子里怎么变得如此干净,难不成真的是所谓的尸陀菩萨显圣了么,呵呵,听说你们这儿竟然还能吃得起肉?本府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作祟!” 吴德嬉笑着脸皮凑到颜卿面前谄媚道 “哪敢欺骗大人呢?知府大人有所不知,这些天我等一直依靠尸陀菩萨庇护着才得以平安度日。” 这老头子突然贴了过来,他的身上极臭,眼睛甚至都翻白了,嘴角留着口水,让颜卿忍不住捂鼻皱眉。 这吴德实际年纪并不比他大上几岁,但是看起来却像五十岁的糟老头子一样,浑身邋遢,一副死相,活脱脱一个猥琐的老混蛋。 吴德见颜卿皱眉,忙收敛了一下,谄笑道 “大人,您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去带您看看我们吃的肉食,大人要是方便也可以拜一拜尸陀菩萨,保佑大人平步青云。” “尸陀菩萨真的显圣了么?” 颜卿询问道,他虽然不相信什么尸陀菩萨,但是既然来了,顺便见识一下也未尝不可。 “真的大人,可灵哩!” 吴德信誓旦旦的说道。 “带我去看。” 颜卿道。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村子里走去,忽然颜卿发现道路两边的农田的土壤都是稀泥,前脚迈过去,泥点子能打到后腿上。 有血色洇在土地上,空气中有血腥气,极淡。 还没有等颜卿下令,赵林动作利落地上前,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拨开泥土。 吴德想阻拦,但是又怕颜卿怀疑他,所以他硬是憋着口气,任凭赵林挖开泥土。 颜卿走了过去,看着那泥土中间的东西,瞳孔猛地缩了缩。 “这是什么?” “回大人的话,这是人的眼珠。” 赵林拿起一颗圆圆的黑黑的东西,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才说道。 颜卿的脸上闪过惊讶之色。 “大人,还要继续挖吗?” 赵林问道,他刚刚挖了三颗眼珠子,这三颗眼珠子呈灰褐色,一看就是人类的眼珠子,不仅如此,这眼珠子里竟然还有红色的线条在涌动。 颜卿深吸一口气,道 “挖。” “是” 赵林动作很快只挖了面前的农田,这一片农田里埋的竟然全部都是尸体,你吃了吧说你吃过没有一眼望去,数不清,这些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呕~” 赵林见状,胃中一阵翻滚,当场吐了起来,其余人见状也纷纷反胃。 “呕~” “呕~~” 一群人纷纷呕吐,颜卿强撑着身躯,他俯下身子,看向那些尸体。 他们身上穿的都是粗麻布衣服,而且手上还残留着泥土,明显是在这里埋了许久了。 奇怪的是这些尸体的五官乱飞,高度腐败,身体几乎都成莲蓬状。 颜卿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眸子中的寒光更盛。 “吴知县,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不要告诉本知府,这些都是尸陀菩萨赐予的福泽。” 颜卿语气凌厉,吴德吓得连忙狡辩道。 “知府大人息怒啊,下官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尸体会出现在这里,或许这正是尸陀菩萨显圣的证据说不定?” “混账东西,事到如今还得要狡辩?古往今来哪尊正神降下的祥瑞是尸体?吴德你好大胆子竟然胆敢戏弄本知府!” 颜卿愤怒地吼道。 吴德被颜卿这一吼,吓得脸色苍白,哆嗦着唇瓣道 “知府大人,下官冤枉呐,这还只是一部分,要不您见到了真正的祥瑞,拜了尸陀菩萨的灵位后再做定夺也不迟。” 颜卿盯着吴德,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他倒要看看这尸陀菩萨究竟耍什么花招,如若不给他一个交代,休怪他翻脸不认人了! 第二百九十章:仙肉 赵林接过了话茬道 “大人,最开始发现祥瑞的是村西头的白老汉,在他家水缸里凭空地出现了一块肉,豆腐块大小,缸里长的,抠不下来。” “只能用刀割,从那开始,这村子里的每户只要有水缸的百姓里都出现了祥瑞。” 赵林比划着,颜卿的眉头皱了起来,照这么说,祥瑞应该是腐肉,看起来像嫩豆腐,吃起来味道鲜美,口感有点像羊肉。 想着,颜卿说道 “走,去白老汉家。” 白老汉的家在村西头,距离村尾很远,颜卿带着衙役与吴知县浩浩荡荡前往,一路上吸引了不少村民围观。 只见一座破旧的茅草屋屹立在村子的西头,四周杂草丛生,房顶的瓦片早已经碎裂。 颜卿等人刚走到门口就闻到阵阵恶臭扑鼻而来,赵林捂住鼻子,嫌弃地皱起了眉。 颜卿则是淡定地迈步朝屋内走去。 屋子里的陈设简单至极,除了床铺外便没有其他物品,白老汉年过七旬,满头银丝,此刻正坐在桌旁打盹儿。 颜卿走进屋内,看着白老汉,轻声唤道 “老伯,醒醒,老伯……” 白老汉迷茫地睁开双眸,目光呆滞,嘴里喃喃念叨 “死了、死了,怎么又死人了……” “白叔公,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要想清楚啊……” 吴德鬼使神差的跟在颜卿身后,听到白老汉的呢喃声,心里一惊,急忙提醒道。 白老汉抬起头,浑浊的视线落在吴德的脸上,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即激动地指着吴德,颤抖的道 “你……你……” 吴德看到白老汉的表情心咯噔一跳,但依然装作镇定地道 “白叔公,您别紧张,我就问您两句话,您放松,慢慢回答,可以吗?” 白老汉咽了口唾沫,缓缓收回手,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颜卿瞪了吴德一眼,这白老汉算是吴德的叔公,对于白老汉的秉性吴德自然清楚。 吴德是害怕白老汉将他供出来,所以才故意这般试探。 颜卿随即转移目光望着白老汉,轻声询问道 “白老伯,你家的水缸在哪里?我可以去看看吗” 白老汉指着厨房,颜卿没有带其他人,一个人前往了厨房。 厨房里有一个黑黝黝的水缸,这水缸前的摆放着一个供台,上面刚烧完了三支香,灰还没干。 供台之上,则摆放着一个怪异的肉色神像,长约七寸,似乎是一个女孩模样,身体上布满了莲蓬状的小孔洞。 神像内部罕见的生长出了五脏但都是空的,一阵风刮来呲呲的一漏风。 颜卿小心翼翼的打开扣在水缸上的盖子,里面并没有水,抬头看去。 霎时间,颜卿的瞳孔缩成了针状,腹中翻江倒海,胃部剧烈抽搐,仿佛有千万根利刃在搅拌着肠胃,难受极了。 颜卿扶住墙壁,蹲在水缸前,大口大口喘着气,直到呼吸平顺之后他才站起来,但还是脸色惨白,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看见了,水缸里面有一坨肉……那并不是所谓的肉。 是无数个腐肉被黑乎乎的血连在了一起,那个血丝又细又密,似乎好像筋膜。 不仅如此,这些肉好像是活的微微的颤动着,似乎还可以呼吸。 “呕……” 颜卿弯腰呕吐,顿觉一股恶寒袭遍全身,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颜卿回到堂屋,脸色阴沉的盯着吴德,将他生拉硬拽的拽到了那个水缸面前,咬牙切齿道 “吴德,你给我好好看看这水缸里面这东西究竟是何物?这就是你所说的祥瑞?” 吴德看着水缸里面的景象,一脸的疑惑道 “正是啊,这缸里储存的正是仙肉,大人为何如此惊慌?” 这时候赵林也走了过来,看了看水缸里的肉,表情平静,不过他也疑惑的问道 “难不成大人怕肉?这肉长得跟豆腐一样的,能吃吗?我想先尝尝。” 白老汉此时也走了过来,他手中拿着一柄弯刀,将水缸上的肉割了下来,一边割这个肉,肉还会发出惨叫。 白老汉拿着诡异的肉给众人分食,颜卿骇的眼球里布满血丝,吴德见状劝道 “颜大人,您看,这种情况只是因为它们太饿了。” 吴德说着夹了一口送入口中咀嚼起来,表情舒展,赞道 “果真不错,虽然味道怪了点儿,却十分爽口,颜大人,这肉您也吃一口。” 说着把肉递向颜卿,见颜卿依旧害怕,吴德继续劝慰 “颜大人,仙肉吃一口保证您以后快活似神仙,再也不会觉得饥饿了,您相信小人!” 说着强行掰开颜卿的嘴巴,将肉塞入他的口中。 “唔唔唔……” 颜卿拼命挣扎,这吴德的力气极大,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逃脱吴德的钳制,最终被迫吞下那团肉。 吴德这才松了手,笑眯眯的看着颜卿,期待他变化。 “咳咳咳……” 颜卿刚咽下那团肉,便猛烈的咳嗽起来,整个人趴在桌上,吐了起来。 颜卿越是这样,吴德便越加兴奋,凑近颜卿,笑呵呵地说道 “颜大人,您怎么样?这肉可是仙肉啊,多么美妙的滋味啊。” “滚开!” 颜卿推开吴德,擦了擦嘴角的秽物,厌恶的瞪着吴德。 颜卿突然爆粗口吓了吴德一跳,但碍于眼前的人是知府,吴德不敢发怒,只是讪讪一笑 “大人息怒,息怒,您要是喜欢,带走都行。” “你……你们都疯了!” 颜卿一脚踹爆水缸,抽出赵林腰间的配刀,胡乱的劈砍在那一坨诡异的肉上。 “嘶……” “嗷……” 肉疼的哀嚎声响彻整个院子。 “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啊,那是祥瑞,吃了会长寿的,您可千万别糟蹋它啊!” 吴德吓的连退几步,生怕颜卿误伤到他,他还想活久一点。 “祥瑞?你当本官是傻子不成?本官从未见过长在水缸里的肉!” 颜卿愤恨的吼了一声,一想到自己吃了这团怪异的肉,他就感到一阵恶心。 “大人,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但是这是事实啊,这真的是祥瑞,只要您吃了它,以后您一定会飞黄腾达的!” 吴德还想再劝,谁知颜卿直接单手抓起供桌上的那尊神像,往地下狠狠摔去。 神像瞬间粉碎,四分五裂。 “你……” 吴德震惊地盯着颜卿,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暴躁。 颜卿气的拂袖而去,但是刚走到外面,他便愣住了。 天,变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大魔 天空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绿色,再一眨眼,这天空中竟然破了一个大洞。 颜卿已经辨认不清那个洞口的形状了,因为太大了,仿佛将整个世界劈成两半,又似乎将天捅出了一个窟窿。 而更让颜卿震惊的是,不知道何时村子里的老百姓全都出来了,他们仰望着天空,脸上充满了敬畏。 “祥瑞,真的有祥瑞啊!” “是啊,菩萨显灵了!”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菩萨保佑!” 听着周围的欢呼声,颜卿却反而觉得心情沉重,好像压了一块石头一般,喘不过气来。 村民们齐刷刷的跪拜了下来,虔诚的祈祷着。 “快看,快看,祥云来了!” 突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众人抬头,果然看到天边缓缓升起了祥云。 颜卿也忍不住转身看向远方,只见祥云越飘越近,慢慢的,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些祥云是什么东西了。 这所谓的祥云是一个又一个的绿泡泡,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 而那个绿色的泡泡在离众人还很远的位置停了下来,紧接着那些泡泡迅速扩大,一朵一朵盛开在天空之中。 绿光闪烁着,颜卿看了几眼,一时间只觉得周围混沌不堪,耳边尽是嘈杂之音,脑海中更是被各种幻象填满,最后他猛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啪嗒……啪嗒…… 天空之中,下起了某种类似雨滴的东西,可是落到身上黏糊糊的,还有腐败灼烧的感觉。 吴德惊恐的冲了过来,与那些村民们一样都跪在了地上,不断的磕着响头。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颜大人新来乍到,不懂礼数,菩萨饶命啊……” 颜卿双目圆睁,死死瞪着天上的那些绿色泡泡,嘴巴张的大大的,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如同堵塞了什么东西,根本无法开口。 就连赵林也机械的跪在地上,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 只是此刻,颜卿的脑袋乱糟糟的一片。 “你们都疯了?!这是什么菩萨显灵,这分明是邪祟作怪!” 颜卿吼道,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遇到这样的事,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这确实是事实。 “邪崇?怎么会?颜大人您是知府,应该比我们要通透吧,这哪里是邪崇,这明明就是菩萨显灵!” 吴德说完,再次对着天空磕了几个头,也就在这时,天空中那团腐蚀性的液体下的更大了。 不过片刻,地下跪拜的人们身上的皮肤便腐蚀的千疮百孔,露出森森白骨,甚至连肠子和内脏都能清晰可见。 颜卿也是傻了,这一切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这是要闹哪样啊! “救……救命啊!” “菩萨……菩萨啊……” 众人凄厉的叫声响彻天际,就连天空中的那些绿色的泡泡都染红了,而那些泡泡似乎受到了影响一般,竟然慢慢的缩小。 颜卿疯了。 他如同疯了一般冲进屋子里拿出刀就往自己手臂割去,顿时一条长长的伤口浮现,一股鲜血涌了出来。 “嘿嘿……” 颜卿持刀冲了出来,见人就砍,见东西就砸。 “哈哈……杀啊,我要杀了这些人……” “我要杀了他们!” 疯狂的嘶吼声传遍四方,现在的颜卿太诡异了,不止是身上流血,就连脸上,脖子,手上也在流血。 原本就惨白的脸颊此刻已经变成了黑色,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双眸猩红,看起来十分狰狞。 灵台方寸之中,颜卿的元神瞧见另外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身穿官服的人代替了他。 这个人转过头来,颜卿发现他非人,长相极度扭曲,双目赤红,头上生有双角,嘴角挂着笑容,那模样看起来格外的渗人。 “你是谁?为何占据我的身子?” 颜卿质问道,但很快他便听到了一阵笑声,四面八方都有笑声,那笑声十分刺耳,听着格外的烦躁。 “哈哈……你说我是谁呢?这具身体可真不错,居然能够承受这般夺舍,该说你不愧是文曲星下凡吗?” 颜卿皱眉道 “我不管你是谁,赶紧给我滚出去!” 那道身影不说话了,颜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想他无论做人还是做官,都问心无愧,清清白白的,今日却落入妖邪之手,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等待颜卿的,或许是永久的沉睡,或者……魂飞魄散…… 回忆结束,杨岱看向旁边的土地公,再一次询问道 “情况我已明了,此方的城隍是否是遭受那邪魔之手,才生死道消的?” 土地公正欲说话,谁知道就在下一刻他的周身突然出现了数十道剑气,煌煌如柱,朝土地公袭来。 土地公立即闪躲,却依旧被剑气斩中,他愣在原地,突然间全身上下出现了如同蜘蛛网一般的裂缝。 “噗呲……” 随着裂缝越来越大,土地公如同瓷娃娃一般碎掉了,化作点点绿光消失了。 “好个大魔,竟敢使用瞒天过海之计替换广中府阴司,真当在下是死的吗?你究竟有什么阴谋?” 杨岱怒骂一声,手指微动,捏了道剑诀,他赌对了。 “嘿嘿……这位先生好厉害的观术,您是怎么发现我的?”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天空之中传了出来,下一个,原本正常的天空突然裂了一道口子。 随即从里面探出来了一位头上长着犄角的大魔,这大魔脸上生有六个眼睛。 其余的五只眼睛都是黑漆漆的,唯独一只眼的眼珠是绿色的,犹如一个绿色的小太阳。 “发现你倒是不难,你是何方大魔?” 杨岱问道。 大魔闻言,道 “我劝先生不要多管闲事!” 光听那声音就让杨岱仿若身陷戾恶,心底充斥着浓郁的负面情绪。 “可否谈一谈?” 杨岱继续道,语气平静,但是心底却是翻腾不休。 “想谈?可以,三日后,知府衙门见,汝若识趣,就趁早离去,若是动起刀兵,伤了两家颜面,便怪不得我了!” 大魔说完,天空之中的那道口子缓缓闭合,而杨岱则站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 现在一想,完全就能想通了,颜卿是很少见的文曲星下凡,身负大齐的文道气运,这样的人物,岂是普通人能动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苦笑一声,果然自己还是老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居然没有看出来。 如果杂道集记载的所料不错,刚才这大魔极有可能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真魔! 第二百九十二章:打不过便揺人 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虫,乃蠃鳞毛羽昆。 这厮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鳞非毛非羽非昆,也并非四猴混世,不入十类之种。 杂道集上一个真字用之极慎,真魔亦如是,传闻中的真魔,已经有资格与仙相提并论了。 到真魔离去为止,双方都极为克制,甚至于仙魔势不两立的情况下都用着敬称。 “这可如何是好?” 杨岱皱起眉头,此时此刻,他在思量着对策。 “真魔……” 万物皆有生克制化之理,对付真魔,唯有同等层次的仙家才行。 只是…… 想要找到一位比这真魔更加厉害的人物,又谈何容易呢? 一路回去,杨岱都是愁眉紧锁。 而另外一边,那位真魔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刚刚那先生太过古怪,那位先生身后的剑匣里的五柄仙剑与额头上未开启的竖瞳都让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或许是因为那剑匣给它带来的压迫感太强,真魔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升不起。 直到现在,它依旧心有余悸。 “这位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真魔喃喃低语道 “不会是哪位仙府洞天的有道高人吧?可是,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人物啊?” “罢了,还是不想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吞了文曲星的肉身,夺取他的大气运,到时候再慢慢打探这位先生的信息。” 这般想着,真魔便是悄无声息的潜伏离去。 杨岱从袖口里掏出两张黄符,掐了一道指诀,点像黄符,旋即扔向天际,顿时,黄符化为纸鹤,破空飞走。 它们离去的方向分别是龙虎山,天琅江。 做完这些之后,杨岱才微微放心,打不过就搬救兵压阵,虽然有点不体面,但是为今之计,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就是希望那条老龙与张姑娘能快点赶来,否则…… “哎。” 叹了口气,杨岱转身离去。 天琅江,江神娘娘庙。 纸鹤摇摇晃晃的飞进了江神娘娘庙里,落在了江神娘娘神像的手心中。 此时江神娘娘庙里拜祭的信众们多了起来,各种香烛飘散弥漫,烟雾缭绕,倒也颇具几分神秘的色彩。 纸鹤轻颤抖动片刻,便化为一道流光,冲入神像的额头之中。 不远处的天琅江底,龙女敖紫英正盘坐在一块石台上,她面色平静,双目闭合,仿佛陷入沉睡之中。 而下一刻,她的睫毛忽然颤抖几下,缓缓睁开眼睛,手中拿着的正是那只纸鹤。 “杨叔父的信?” 敖紫英看了纸鹤一眼,便将其拆开。 随着纸鹤上的内容被逐渐读完,敖紫英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子中泛起波澜。 “居然遇见真魔了?!” 她自然知晓真魔代表着什么。 真魔乃是由世间戾气凝结而成的邪祟,杀戮成性,嗜血凶残,若是放任成长,必定成为祸乱苍生的巨大灾劫! 况且真魔几乎不死,寻常道术根本难以对付,除非有真正的仙法镇压! 敖紫英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她看向自己父亲敖钦的行宫方向,眸子里闪烁着精光 “既然杨叔父求助,那便只能请父亲出关了。” 她朝着行宫方向飞掠而去。 很快,她就来到行宫门前。 “参见江神殿下。” 门前的夜叉恭敬地弯腰行礼,敖紫英微微颔首,走进房间,见到了父亲敖钦。 “爹。” 敖紫英走上前来,唤了一声。 “嗯?” 敖钦抬起头,见到了自己的女儿,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怎么,有事情吗?” “杨叔父遇见真魔了,他请您过去帮忙。” 敖紫英直言说道。 “真魔?” 敖钦脸上闪过诧异,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已这老友还能遇到上这种稀奇物。 真魔极为少见,就算是身为真龙的敖钦这些年来也没遇到过几次,没想到自己那老朋友竟然会遭遇这东西。 “我们走,去看看。” 当即,敖钦也是跟随自己的女儿化龙腾云而去。 ……………… 龙虎山。 纸鹤像一只无头苍蝇,悠悠的在天空上旋转着,龙虎山分为两个部分,前山供游客参观,后山则是道长们清修之所,会设一些迷阵,禁制,防止闲杂人等闯入,造成麻烦。 不过纸鹤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什么目标,最后它径直朝着后山的东面飞去。 纸鹤的速度实在太快,饶是龙虎山上布置了诸多阵法禁制,却也拦截不住它。 纸鹤最终落在了龙虎山东面的一处山巅上,这山巅极高,一挂瀑布宛如白练垂落而下,发出轰隆的响声。 张杏虎此时正盘膝端坐于此,她面色冷漠,周围水汽氤氲,寒意森森。 隐约间能够见到她头顶上漂浮的一尊三寸大小的元神,与她长得别无二致,此时的张杏虎已经炼出了元婴。 炼炁士炼神返虚时阳神炼化纯圆,飞腾而上于脑中见性,寻着离宫阴神,聚结合体在泥丸宫里,霞光满室,遍体生白。 一战将息,而又回归于腹内元神处,合化为命胎。 此时叠起莲台,虚养命胎,进而胎化元神,此时默默温养,直待紫气虚来时节,元婴养育健全,冉冉而出天门,旋而又回。 元婴修炼成功过后,就已经是半仙之体了,有人说元婴有形,有人说元婴无形,指的是返回无损的境地。 只是,这一切对于张杏虎来讲并不重要。 她的目标,也只是飞升成仙,至于元婴境界,只是锦上添花罢了,没有多少意义。 张杏虎盘膝而坐,周围环绕的水汽却是越来越浓郁,最终化为丝丝缕缕的炁涌入她的鼻腔、耳朵、嘴巴之中。 而伴随着炁的灌注,她头顶的三寸元神亦是越来越凝实,越来越真实,宛如真正的活人一般。 终于,元神陡然震动,旋即猛然涨大。 一瞬间便暴增百倍,化作一道朦胧虚影,悬立半空,散发无尽威势,令人心惊胆战,难以逼视。 元神通体晶莹璀璨,宛如水晶,其上更是有一层淡淡的金辉流淌,宛如玉液琼浆,让人目眩。 张杏虎的动静有点大,天地异象纷呈,半个龙虎山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不仅如此,连龙虎山外的凡人也看到了,纷纷跪伏在地,顶礼膜拜。 张杏虎的道境又上一层楼,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古井无波,身上气质更加清尘。 这时张杏虎发现一个纸鹤停在她的旁边,拿起来看了看,这上面的气息正是杨岱的。 张杏虎拆开纸鹤,眉头微微一皱。 “真魔?倒是有趣。” 张杏虎低语一句,她没有再犹豫,起身一步踏出,竞是真身而行,当即化虹而去。 若是能捉到一只真魔,那贡献值可比得上斩灭数千妖魔了,足够支持自己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值得张杏虎用真身而行,可谓罕见,甚至可以说是奢侈。 毕竟真身出行若是受伤,或者消耗过度,就会导致寿元减短。 因此修为越高的高人真身一般都隐藏在洞府之中,绝不轻易现身,在外行走的无非便是些化身与神念。 而此时,张杏虎便是打算以真身出行,擒获真魔。 第二百九十三章:大齐真仙 三日之后,颜宅。 杨岱坐在大堂之上,整个颜宅空无一人,安静的可怕,想来也是,整个广中府的阴司都被那真魔替换了,这里又哪里还有什么活人呢? 然而杨岱却并未露出恐惧,他反倒很镇定,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起半分。 仿佛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不关心一样,他端着茶盏悠然品茗,显得十分惬意。 片刻后,呜…呜…… 平地升起一股魔风,这风极其诡异,带着强烈的腥臭气息,吹动着四周树木沙沙作响,让人头晕目眩。 杨岱仍旧不急不慢,将手中茶盏放下,才看向门口。 紧接着,魔风散去,一道人影缓缓走进大厅,他穿着一身黑袍,浑身笼罩在漆黑长衫之内,唯独脸上留着两撇小胡子,让人觉得有几分怪异。 但他身上所透漏出来的气势却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阁下这是又换了一个人身?” 杨岱笑着问道。 “先生好眼力,文曲星的肉身太过金贵,不适合出席这种场合。” 那黑袍男子淡漠回答道,内心却极为警惕,他进来的时候也没感受到什么特殊的仙气,若非看见杨岱,他甚至以为这位先生早已经走了。 杨岱的身边,那剑匣子正静静的立在桌案前,它虽未开匣,但给人的压迫感依旧惊人。 “原来如此。” 杨岱点了点头,人魔虽然不显,但欲念却被放大,若非感受到一股股夹杂着贪念杀意,杨岱甚至没发现正主到了。 相互忌惮之下,杨岱和真魔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速战速决! “阁下,洪南山上的那三位妖人也是你的人吧?” 杨岱忽然笑吟吟的开口。 “呵呵,先生果然聪明,那三位是我放出去替我寻找肉身的,不错,广中府的阴司也是我替换的,夺舍文曲星的肉身,才是我的目的。” 真魔微微一笑,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坦诚相告,腹中发出轻微的咕噜声,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搅动。 “在下倒是没想到背负人道气运的文曲星的肉身极为难得,却不想连真魔都暗中窥伺,但既然我在这里,劝阁下还是暂时不要打这注意为好,你我动起手来,整个广中府都会毁掉。” 杨岱也好言好语的说道,说完这句话后,旁边的剑匣竞自动打开。 “嗡嗡!” 剑匣之中所藏的五柄仙剑闪烁着五种不同颜色的煌煌剑光,它们并没有出鞘,但仅凭那剑鸣声便震慑住了真魔。 “原来如此这文曲星的身后还站着一位当世剑仙,倒是我疏忽了……先生说得对,你我动起手来对谁都没好处,不如各退一步,我只有一个条件,倘若先生答应,我立马离去。” 真魔沉默了片刻后终于做出了妥协,他深吸一口气,旋即开口说道。 杨岱对真魔忌惮到了极点,哪怕仙剑在侧自己也十分危险。 真魔对杨岱忌惮同样不轻,更有种不知名的焦虑,总觉得杨岱不像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 因此他才做出了退让,毕竟如今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掌控范畴,必须尽快收手才行。 杨岱闻言,眉毛微扬,道 “呵呵,在下从不与真魔做交易,你我谁都信不过谁,何谈合作。” 杨岱拒绝的干脆利落,一点余地都没给真魔留下。 真魔听罢,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但是下一刻他又回复了平静,他看着杨岱,只能无奈的和善一笑。 杨岱已经在心中组织了一会语言,这会也做出善意的举动,提起茶壶为真魔续上一杯茶水。 然后从茶盘上取个新杯子也自己倒上一杯,这才适时开口道 “实话说,在大齐境内看到阁下,也是吓了在下一跳。” 真魔自然不会认为这个人给自己倒茶就是怕了他,有些天真烂漫之人行事不按常理出牌的。 “怎么个吓人法?莫非先生还曾遇见比我厉害的真魔?” 真魔饶有兴趣的问道。 杨岱摇摇头,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开口道 “大齐朝人道香火鼎盛,国泰民安,真魔一旦踏足,必定会引起天怒,在下多少能猜测出一二,阁下,你最近有些不妙啊。” 真魔闻言,瞳孔顿时一缩,这先生看样子他还算了解一些自己的情况,否则绝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不过,真魔倒是并没有太担忧,这具肉身的修为虽然远远达不到真正的真魔程度,但却有了真魔的一部分神通。 “呵呵,多谢先生提醒,看到先生,我也被吓得不轻,来这大齐凑热闹的可真不少,连真仙都来了!” 真魔故意岔开话题,这次前来大齐,他本想着趁乱吞噬一些魂魄进食。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一位当世真仙,这可把他吓坏了。 真仙,那可是传说中的存在,据说已经拥有了飞升成仙的资格,若不是天门阻隔,恐怕早已成仙。 真魔也不是傻子,自然知晓惹恼一尊真仙代价。 “哈哈哈,阁下客气了,在下一介山野闲人,哪能当得起真仙二字?” 杨岱摆了摆手,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先生过谦了。” 真魔喝了口茶水,这才重新开口 “先生不用遮掩,你我都清楚彼此的底细,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都说妙道真仙道意深长,难为人间动欲念,但是眼前这位先生却不同。 真魔自忖以自己的修为加上那些手段,若是碰到寻常人可以碾压,可是在这位先生面前他偏偏没有任何胜券,只能选择和平共处。 真魔与杨岱简单的接触了一下,真魔已经明白了,论道行,自己很可能比这杨先生逊色不少。 更别提对方有灵性非比寻常的仙剑悬于背后,杀伐之力非同小可,而且他隐约察觉到,对方似乎还有着其他底牌未露。 所以真魔也不愿节外生枝,免得横遭横祸,再说他此行主要目的为文曲星转世,因此也没有太强烈的争斗之心。 “阁下的眼界还是太窄,在下这点微末修为算不得什么,且不论大齐境内有一尊真龙与我是好友,就算是仙府洞天的仙家也经常与我来往。” 杨岱嘴角带着一抹自信的微笑,仿佛有着某种底牌在手一般。 “先生认识龙君?” 真魔心中微微一惊,山水正神与仙府洞天的仙家相互不待见,他方才可没想到这两家居然认识,若是龙君插手进来,自己的计划恐怕要失败了。 “不仅是认识,就连那天琅江的江神娘娘也要叫我一声杨叔父,龙虎山上下任天师继承人也与我有旧,前些日子我还给两家传书,以那两位的性子,说不准很快就会来找我,嘿嘿。” 杨岱这句话阐述的是一个事实,却是一种隐晦的威胁。 真魔听闻,眼睛眯成一线,这下子他可有些麻烦了,现在不走,真的就走不了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压力山大 慢慢的,天色开始暗下来,不过并非天要黑了,而是天空之中有某种东西遮住了太阳。 这种情况让真魔心头一跳,他立刻明白了什么,这是有人封锁了整片区域,要将他困在这里。 “吼~~” 龙吟声突兀的响起,顿时天地之间风云变幻,一条长达数百丈的老龙腾云驾雾从苍穹上飞来。 老龙浑身布满鳞甲,一颗硕大无比的龙首高昂至极。 龙须飘荡在四周,它口中咆哮,龙吟声震耳欲聋,仿佛整片天都被掀翻一样,一股巨大的压迫力朝着下方袭来。 老龙的一双眸光扫视八方,看向真魔。 “龙君真来了?” 真魔脸色难看至极,原本他只是怀疑,但如今却不敢再有半分迟疑了。 老龙的身边,还跟着一条小龙,通体白色,虽然年幼,但气息却不弱,最重要的是它居然与老龙长得有七分相似,显然是出自同族。 “看吧,在下没有骗你吧?真龙真的来了,一会儿那位天师府的天师继承人也要来,到时候阁下想要脱身,恐怕就不容易了。” 杨岱淡定的开口,语气平静无比,仿佛根本不担心真魔离去,而这份镇定,让真魔的心中越发沉重起来。 真魔的目光紧盯着老龙,忽然冷笑道 “先生倒是打得好算盘啊!与我拖延时间,就是想把我困在这里,等到援兵赶到,就可轻松解决我了。” “不不不,我们不喜欢用武力解决事情,不过这条老龙可小心眼儿,万一惹怒了他,吃亏的还是你啊。” 杨岱摇摇头,脸上的笑意依然,只是眼睛深处却闪过一丝寒芒,让真魔的心猛然一跳。 “先生莫要虚张声势,我乃真魔,化身万千,不死不灭,你能奈我何!” 真魔厉喝一声,不过颇有色厉内茬的感觉,他知晓自己的斤两,若是真龙与天师府那位天师联手,他绝对不敌。 这位先生讲得基本全是真话,他现在才现在已经深刻明白了什么叫做借势。 三者足够压制他了。 天空中带着一丝丝蒙蒙雨的风卷入室内,也不免将灰尘带起,可尘土到了杨岱身前却自动滑落。 以真魔的视角看,有些灰色水珠沾到杨岱衣服上,竟然出现水珠留存而泥垢自离的现象,这可绝不是避尘术能做到的。 他的眼皮剧烈的跳动起来,常言道从细微处见真章。 这种情况乃真魔此生仅见,哪怕他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心中自然而然的便产生了畏惧的情绪。 他的脑海快速思考,试图找出破局之法,但很快便失望了,杨岱这个人给他一种神秘且强大的感觉。 “这位先生恐怕远比我想象得要更了不得…大齐居然一直藏着这么恐怖的一尊大人物,各界十方居然都不知道……” 真魔喃喃自语,脸色阴晴不定。 客厅前夹杂着蒙蒙细雨的风越发大了一些,这会就明显有些不正常了。 就在此时,老龙已经看到了两人所在的位置,与那只小龙化为了人形,老龙的目光一凝,一缕杀机骤然浮现。 而在下一刻,两人便出现在了杨岱与真魔的面前。 “轰隆隆……” 天际雷霆作响,伴随着电闪雷鸣,狂风呼啸,老龙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真魔,嘴角勾勒出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杀机毫不掩饰。 而在下一刻,一道倩影从大门口走了进来,正是张杏虎。 “张姑娘,你来的好巧。” 杨岱看向她,脸上露出和煦的笑意。 张杏虎美眸瞥了真魔一眼,又看向了敖钦与敖紫英,她似乎能看到这两位山水正神,不过却没说话。 “杨岱,他就是你说的那只真魔吗?” “正是。” 张杏虎闻言,她美眸转动,俏丽精致的面庞上露出几许冷漠,左手做拔刀状,指向真魔,冷声道 “交给我吧。” 她的语气平淡至极,就像是在叙述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呵呵……姑娘先别急,待我们审上一审。” 敖钦笑呵呵的看了一眼这位身穿道袍的姑娘,看样子应该是龙虎山的人。 他的视线扫过张杏虎手腕上的红绳,声音温和,到后面变略微有些沙哑了。 敖钦身上有龙气不断从身上溢出,这使得房间的温度都降低了不少。 张杏虎哼了一声,却没有再多说,她站在旁边,目光则看向真魔,神态冷冽,看起来颇有耐性。 “侄女拜见杨叔父。” 敖紫英对着杨岱恭敬的作揖,扫了这真魔一呢,眼神里多是恶心。 “江神娘娘不必客气,快请起。” 杨岱摇摆了摆手示意不必注重这些礼节。 “说吧,你来大齐的目的是何?。” 敖钦缓步靠近真魔,他的脚掌踩踏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每一次脚印落下,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浅坑,而这声音听在真魔耳朵中,却让他浑身汗毛炸开,感受到一阵彻骨的冰凉。 这是一种来自灵魂层面的威慑,他甚至连抵抗的念头都升不起来。 这是一种绝对实力差距带来的压迫,他在敖钦面前,就像是蝼蚁仰望巨龙。 这种感觉让真魔心中惊慌、害怕。 “咕噜……” 真魔端着茶盏,重重咽下一口茶水,四人巨大的压力全部压向他一人,那感觉泰山压顶喘不过气来。 蓝瘦,香菇。 于是乎片刻之后,客厅上的坐局产生了微妙变化。 杨岱和真魔依然坐在上首左右,而老龙敖钦和张杏虎则坐在真魔这一侧的两个偏坐上,敖紫英则是站在了老龙的背后。 一行四人,将真魔围住,此时的真魔如同瓮中之鳖,任人鱼肉。 “说罢,你除了夺取文曲星的肉身外,来此究竟想干嘛?” 敖钦听完杨岱粗略的叙述后,便开口询问,声音低沉,他的脸色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但真魔却知道,这老人的话语中并无杀机,否则自己早就死了。 杨岱再次提起茶壶主动帮真魔续上一杯,嘴角流露着微笑,并无任何其他动作。 “若是我说我只是在域外路过大齐,偶然得知文曲星的消息,过来玩了一阵,诸位信吗?” 真魔语气尽量很柔和的说道。 “你觉得我会信吗?” 张杏虎冷声反问道。 真魔苦笑一声,他当然知道对方不会相信,可惜自己说的话连自己都不信,别人怎么会信。 敖钦看向他道 “之前那些事呢?广中府的阴司你也吞吃掉了?我这老朋友最讨厌歪魔邪道作恶了。” 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真魔却能感受到浓浓的危险气息。 “广中府的阴司,我并没有对他们怎么样,只是略微施展了一些小手段,算不上吃了它们,只是暂且收纳它们。” 真魔斟酌着措辞解释道,他心中飞快盘算着如何脱身。 第二百九十五章:颇有来历 但他还未等到老龙开口,一旁的敖紫英却笑出了声,有杨叔父和她父亲在此,江神娘娘完全是在看乐子,又哪里需要她帮忙。 真魔颇有种要死在这里的感觉,余光瞥向杨岱身边的剑匣,匣中五柄仙剑明明安安静静甚至毫无剑意流出,可偏偏让他感受到致命的威胁。 这个时候再去拖延时间根本就是找死。 或许是真魔诞生以来感觉到最危险的一次,也许这次突兀的自域外来大齐,便注定了他要陨落于此,想到这,真魔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敖钦的那威胁的句话确实吓到了真魔,但杨岱这会清楚眼前的真魔在但凡有一点和谈余地的情况下绝对不敢随便暴起。 “这样吧,我答应三位立刻离去,只求您三位饶我性命,今后若有机会必报答。” 真魔低头拱手,诚恳的说道。 真魔见状已经做好了准备拼尽全力搏一把。 他这句话说得相当有水平,隐晦服软的同时也带着威胁,我是忌惮你们不假,但是真要动手,你们也别想留下我,你们杀我也是两败俱伤,谁也捞不到好处。 果然听到他这句话,真魔感觉到气氛在这一刻一下子凝固住了。 张杏虎没有说话,杨岱双目也略微眯起,敖钦脸色更加难看,显然被触及了逆鳞,后面站着的敖紫英根本不敢说话,连呼吸都变轻了几分。 整个颜宅范围的蛇虫鼠蚁纷纷仓皇出逃。 小动物的动静为这昏暗的厅室内更增添了一分压抑感。 “轰隆隆……” 天上的雷霆骤然响起,一道闪电劈过天空,照亮了四周的黑幕。 一阵风吹过,将院内的树木吹得哗啦作响,仿佛在为即将发生的事情而紧张。 真魔心中暗叫不妙。 “轰…..” 又是一声惊雷炸裂,伴随着这一声巨响,短暂的亮光真魔看见这几人的脸色极其不好看。 而且似乎很快就能够爆发,尤其是坐在杨岱右侧的敖钦,脸上满是杀机。 真魔心头咯噔一跳。 “咔嚓……” 真魔一直握着的茶盏都裂开一道细纹,刚刚那句话似乎说得起了反作用了……. “轰….” 又是一声巨响传来,真魔只觉得整座府邸似乎都摇晃了一下,耳畔除了震耳欲聋的雷鸣,什么都听不到了。 敖钦的脾气不是很好,如果不是顾忌杨岱在场,恐怕现在已经冲上来动手了,他是正统的山川正神,区区一个域外真魔竟然敢挑衅他。 真魔咬了咬牙,知道现在说任何的废话都没用了。 “几位先消消气。” 这时,杨岱的声音缓缓的传入了真魔的耳朵,虽然不急不缓,却仿佛有莫名的韵律。 杨岱也架不住这气氛太过压抑,干脆打破沉默。 真魔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对方会不依不饶,毕竟他已经放低姿态了。 这些人总该知足,就算他们真的想杀他,恐怕也讨不到什么好。 “这样吧,在下给兄台一条活路,只要你能承受我等三人一击,我们便放了你,怎样?” 杨岱淡淡的开口说道,眼眸中有精芒一闪而逝。 如此劣势的情况下同时和苦是在场的三人动手,真魔极有可能就是身死道消,他可不敢尝试。 “便听杨先生所言吧!” 真魔赶紧表态,张杏虎嗯了一声也没反对,而敖钦则是点了点头。 “两位,灭杀他!休叫他走脱,我大齐容不得他猖狂!” 杨岱喝到,率先出手。 五道仙剑自剑匣升腾而起,煌煌剑光划过夜空,斩向真魔。 “雷法一一掌心雷。” 张杏虎也不甘示弱,施展神通,只见她手掐五雷诀,虽是半部雷法,但威力也极为惊人。 “轰隆隆…….” 雷法乃是至阳至刚之力,对付阴邪鬼祟之物最有效果,姜杏虎的手中,一团耀眼夺目的雷光浮现。 这道雷光迅速扩散化作一片电网朝着真魔罩下,笼罩住真魔的所有退路。 杨岱的配合得相辅相成,两者相互交替,瞬息间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吼!” 敖钦此时也动了,左手化爪,抓向真魔的咽喉。 真魔见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升起,直冲天灵盖,浑身冰冷,他的瞳孔猛烈收缩,一股死亡的威胁袭上心头。 “你们不讲武德!” 真魔怒吼道,这是他最后的挣扎,体表泛起血红色的光华,双臂横挡在身前,硬抗所有攻击。 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他只感觉胸前剧痛无比,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形倒飞而出,重重撞在墙壁上。 呜…呜…呜……” 这一刻狂风大作,无数大树东摇西摆,很有不少百姓人家的房舍瓦片都被掀飞。 而天空魔气也已经消散无形,月朗星稀。 三人重新坐到位置上,此时真魔的肉身已经被彻底的磨灭了,只剩下一缕意识体还勉强维持完好。 “你们卑鄙!” 真魔的意识怒视着众人,厉声呵斥道。 “这玩意儿老朽用不上,姑娘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敖钦看像张杏虎,开口说道。 “多谢。” 张杏虎闻言眼睛一亮,扭头看向了杨岱,杨岱了摇头,这东西他也用不上,倒不如送给张杏虎。 “收!” 张杏虎伸手虚抓,将真魔残存的魂魄摄取了过来,以龙虎山封印术拘禁,这才放心的收进储物袋中。 “多谢诸位仗义援助。” 杨岱抱拳道。 “举手之劳罢了,杨先生不必客气。” 敖钦说道,他的目光落到张杏虎,在身上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半响,才试探的说道。 “姑娘,你是龙虎山上的弟子吗?看姑娘会用雷法,敢问姑娘贵姓?” “嗯,姜杏虎,赐姓张。” 张杏虎也不矫情,她不再遮掩,干脆利落的说出了自己的姓氏。 “原来是龙虎山的高徒,不知道姑娘与苍灵岛的姜家有什么关系?” 张杏虎沉默了,她没有回答,敖钦见她这样也不多问,杨岱好奇的看着两人的反应。 敖钦将杨岱拉了过来,看了一眼张杏虎,小声的向杨岱意味深长的说道 “杨先生,你这朋友来头很大呀……” “嗯?在下不懂,还请敖老先生明示。” 杨岱皱眉道。 敖钦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古怪的说道 “来头太大了,不可说,不可说呀……” 第二百九十六章:仙凡有别 见这老龙一直在卖关子,杨岱也便不再多问了。 张杏虎此刻也已经从自己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只听她平淡无比的对着敖钦说道 “我与姜家,确实有些渊源,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张杏虎的语气十分淡漠,似乎在谈论别人的故事,而非在谈论她自己。 她虽然年轻,却给人感觉如同一个历尽沧桑的老妪。 敖钦也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看向四周,真魔制造的幻境已经被破除。 现在众人所处之地依旧是颜宅,不过,这里的景物并未发生变化。 “广中府的隐患已经除去,杨先生可得好好的与老朽去龙宫里喝上一场,我这次特意从金鸟海里弄了几条仙珍,保证让先生吃个够!” 敖钦提议道,杨岱笑着摇了摇头道 “敖老先生,实不相瞒,在下还要寻一处洞府闭关修炼,就不陪你饮酒了,待他日若有机会,定当登门拜访!” 杨岱婉拒了敖钦的邀请,敖钦也不勉强,又客套了几句后,便带着龙女敖紫英一块化龙离去了。 “原来你还没有一处自己的洞府?” 张杏虎看着杨岱诧异的问道。 杨岱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在下乃是散修,游戏红尘罢了,就算心有顿悟,也是随便找一处山洞打坐修行罢了,哪能像张姑娘一样出身名门大户呢。” 杨岱也就客套客套,自己随身携带的仙壶就是一处完美的洞天小世界。 况且在仙壶里时间的流速还可以根据他自己的想法调节,他可不想费心费力的去寻找洞府。 他可没有什么顿悟、突破的说法,他的修行本就不弱,在他看来,自己每天看书就已足够了。 张杏虎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她想了想道 “你给我送这么贵重的礼,我也不能没有回报,我名下有一处在岳州鹿台山的洞府,你若是不嫌弃,我将它赠予你吧。” “这怎么使得?” 杨岱闻言微微一愣,旋即连忙推辞道 “在下受宠若惊,但那是张姑娘你留作修行的洞府,在下不敢擅自接收。” 杨岱虽然嘴上这么说,内心深处却很高兴,他正愁着找不到理由与借口跟张杏虎拉近距离,现在倒是省去了这番功夫。 “你不必客气,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谢你,至于我为何选择住在鹿台山,则是因为那里清净,这是激活鹿台山阵眼的玉符,你拿好了,等搬到鹿台山,你便可以通过阵眼联系我。” 张杏虎将玉符交到了杨岱手中,杨岱接过手中的玉符,只见其上有着一个古篆体字‘玉’,看起来极为神奇。 “在下谢过张姑娘。” 杨岱拱手说道。 “举手之劳罢了。” 张杏虎摆了摆手。 “不知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杨岱看着张杏虎询问道。 “暂且没有什么打算,回山倒是不急。” 张杏虎摇头沉吟片刻后答道。 “既然姑娘暂时无计划,不如和在下结伴同行,领略大好河山,也不枉来人间走一回,如何?” 杨岱略加思索后,开口建议道。 “也好。” 张杏虎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反正闲来无事,也不介意与他结伴而行,毕竟在她看来,这位杨先生还算顺眼,权当消磨时光了。 两人又闲聊了许久,张杏虎才告辞,她不习惯与陌生人独处,因此杨岱也识趣的没有继续挽留。 目送张杏虎离去后,杨岱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喃喃道 “看来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说完这句话,杨岱转身朝着房内走去,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 接连几日杨岱发现自己的功德竟然又往上涨了许多,这让他十分满意。 整个广中府的阴司都非常的感谢他,甚至有些城隍跑来向他表达感激之情。 这种感激是真挚的,是由衷的,是发自肺腑的。 而颜卿也恢复了正常,裴映真没和他一起来广中府,自然也是不存在的。 颜卿总感觉身边少了一个人,或许是错觉。 “杨先生,你真的不多住几日了吗?” 知府县衙门口,颜卿看着站在门口的杨岱出言挽留,称呼不知不觉从以前的岱哥变成了现在的杨先生。 杨岱知道他与颜卿终究是回不到从前了,两人已经很可悲的渐行渐远了。 如今听到颜卿的挽留,他心中更是难过,最后只得摇了摇头道 “多谢颜知府的款待,在下住了许久,不能再叨扰了。” 颜卿看着杨岱,欲言又止了半晌,最终叹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杨先生,保重!” “保重。” 二人寒暄几句后,杨岱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朝着街角走去。 颜卿目送杨岱离去,他发现拐角处有一席身着道袍的女子站在角落处等着杨岱。 那一席道袍无风自动,衣袂飘飞,背影看起来极为孤寂,宛如画卷般,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我们走吧。” 杨岱进入拐角看像张杏虎,开口招呼了一声。 张杏虎点了点头,与杨岱一同离开。 颜卿怔怔的望着杨岱离去的背影,心底莫名的升起一股失落。 他忽然感觉自己和杨岱之间,似乎产生了隔阂,那种隔阂就仿佛两座大山,越靠近彼此,那种阻碍就越明显,直到无路可走。 或许这便是仙凡有别。 颜卿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返回县衙。 “我们第一站去哪?” 张杏虎询问道。 两人都没有驾云离去,而是与周遭的普通老百姓一样,徒步赶路。 “没有目的地,天大地大,任我而行。” 杨岱轻声道。 “那我们就慢慢走吧,走累了就歇歇脚。” 张杏虎说道,对于她来说,无论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不知道张姑娘以前下山游历第一站都会去哪?” 杨岱转移话题,略带好奇的问道。 “拜访隐士高人,修补庙宇,做些泥瓦匠的活,为百姓做善事攒功德……” 张杏虎语气平静的叙述道,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仿佛她并不是在说着自己的经历,而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琐碎事情。 杨岱闻言不禁暗暗咋舌,他对宗门弟子了解的确实不多,尤其是姜杏虎所说的这些,他一概不知。 杨岱还以为宗门的弟子出来历练,会受信众布施,做些香火钱的买卖,原来宗门弟子居然也是要做善事的。 “偶尔也会有信众布施的,我们龙虎山家大业大的,也不差那些银两。” 张杏虎解释了一句,然后岔开了话题,开始说起自己的一些见闻。 杨岱闻言也不再提及这些事,也与张杏虎交流着各自的见闻,这一交谈,时间便匆匆流逝。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夜宿荒村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此时两人已经行至在一片林道荒野之中。 从上一个城镇出来,已经有挺久没看到人烟了,显得非常荒芜。 杨岱与张杏虎沿着荒野林道一直行走,这道路虽然不少地方几乎被野草覆盖,但也有许多可供行走的小径。 只是这条道路却很难行驶马车,即使是用牛车拉动,也需要耗费不少时间才能走完。 走到某处的时候,杨岱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一侧路边一处野草特别茂盛的地方,想了下走近查看。 张杏虎跟在杨岱背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前方,什么也没发现,不禁疑惑 “你看什么呢?” 杨岱指了指前方的草丛,没有说话,伸手扫开草丛,露出了后面两具白骨,看骨架应该是一男一女,死亡的年月似乎有点远了。 看到白骨,张杏虎仔细打量着,人死之后是要回归阴司的,不管是沦为孤魂野鬼,还是如何?总有一天会重新投胎的。 “这条路若是没有带够足够的水和食物估计很难过去,可怜,可怜。” 杨岱看了一眼四周,这四面环山,环境恶劣,除了这条路外根本找不到其它出路。 这种环境下,想要生存下去可比登天还难! 张杏虎点了点头,她发现这两具白骨身上还有一点点魂气残留,可能是没有入阴司,当下她便默念道门的斋醮法咒。 随后将两枚铜板放入他们的胸口内,这是最简单的超度法诀,可以让他们早日入轮回。 做完这些后,张杏虎感觉自己的功德上涨了一点点,心情顿时变得愉悦起来。 “走吧!” “嗯。” 二人继续往前行走,越往深处行走,四周的景色就更加的萧瑟、寂寥,甚至连鸟叫虫鸣都听不到一丝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视线中出现了类似建筑群般的东西,远方应该是一座村庄。 “好像有村子。” 杨岱微微眯起双眼,仔细看去。 张杏虎也皱起了眉头,她看不出多少人身上的火气,总感觉怪怪的。 “走吧,先进去再说。” 两人走了几分钟后,终于抵达那座村子,村子里静悄悄的,并无任何灯光。 “奇怪,怎么一个活人都没有啊?” 张杏虎低语,她感觉这村子有些古怪。 按理说,这村子既然靠近大山,肯定是有原住民居住的,可现在却一个活人都见不到。 这实在是有些诡异。 两人站在村子口迟疑了一阵,最后决定还是进去看看情况。 毕竟他们已经走到这里了,退缩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两人走进村子里,左右看看,不少屋舍都显得破败,村前村后杂草横生,也不见鸡犬之声。 而且村子里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就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一样。 杨岱取下腰间的水囊喝了一口,又吃了半块干粮。 他发现村头有一个小小的土地神龛,庙宇已经倒塌了。 杨岱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这土地公的雕像已经残缺,上面布满裂痕,显然是岁月侵蚀所致,根本不值一提。 张杏虎看到土地公的雕像后也失去兴趣,只是四周围绕的黑暗给她造成的压力很大,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在荒凉的地方,似乎天色暗得就特别快,两人只是休息了一会,周围的天色就已经彻底漆黑了下来。 夜幕降临,四周陷入一片沉寂。 唯有两人的呼吸声响亮,不断传来。 “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突然,张杏虎开口说道。 杨岱轻轻颔首,他也感受到了这股诡异的氛围,令他浑身不自在。 两人走进一处破败的屋子,这里正好有一点柴火,两人坐下烧了一堆篝火,借助篝火的余辉照耀四周。 这个屋子没有破的太厉害,墙壁上勉强算是完整,不过房顶上却长了许多爬山虎把房顶遮挡得严严实实,令屋子显得昏暗。 “张姑娘,咱们还是早点休息吧,等明天天亮再赶路吧!” “好,那我守夜,下半夜你来守。” …… 杨岱坐在篝火旁,闭目养神,慢慢恢复体力,而张杏虎则是持刀站在另一端,警惕的注意四周。 夜色渐深,不时吹来几阵寒风,刮得两人衣衫猎猎作响。 马上就要到立冬了,夜晚温度骤然下降,令两人感觉身体有些冷飕飕的。 不过两人并未在意,因为他们体内的先天一炁运行速度极快,将寒气尽数排出体外,并不影响。 张杏虎站累了,从自己的包里摸出来一块胡饼,坐在缺了一角的桌子旁啃着。 她的听力非常的好,耳中除了风声,隐约听到了一阵马蹄的声音,伴随着交谈,极速接近了这里。 张杏虎倒不觉得这是坏事,每次下山之时都会露宿荒野,多点人烟也是好事。 废弃荒村之外,三四个人骑在马上,朝这边缓缓行来。 为首的是一位昂藏大汉,正是裴击浪,此时他还是露着半边肩膀,露出精壮的肌肉,腰间别着一壶酒,头戴斗笠,妥妥的江湖客装扮。 在裴击浪身边是几名猎户,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裴壮士,前面似乎有一个废弃的村子!还有火光看起来是有人在那里居住。” 一名穿着皮袄子的男子对身边的裴击浪说道。 这男子身材魁梧,肤色黝黑,浓密的胡茬,手臂上全都是疤痕,是常年打猎留下的伤势,而且看起来不止一次受伤了。 裴击浪看了一眼前方,点点头道 “恩,你们跟在某家的身边,小心一点,这里是穷乡僻壤,说不准哪里就会窜出来猛兽吃人。” 几人闻言点点头,都表示赞同。 他们虽然身怀武艺,但是这深山老林里,谁敢保证没有危险? 几人小心翼翼的前行,进了村,看到众多破败的房屋时,他们心里的期待感也在逐渐降低,因为这些房屋实在太破烂了,一看就是被人遗弃的。 就在这时,一道刀芒忽然闪烁,直奔裴击浪的脑袋砍来。 裴击浪面色剧变,反应极快,瞬间躲避开去。 他转身看向背后,只见在里,张杏虎手持唐刀站在那里,一脸警惕的盯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 张杏虎沉声问道,她没有急着动手,毕竟刚才若不是她警醒,恐怕真的有麻烦。 “你管某家是什么人,与你何干?” 裴击浪笑呵呵的答道,他性子向来豪爽,不喜欢拐弯抹角。 第二百九十八章:邪性的东西 “裴壮士,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咱们赶紧走吧。” 旁边一位猎户拉了拉裴击浪的衣服,压低声音劝道。 其他人也纷纷出言劝道,他们也不想惹事 裴击浪却皱眉,显得很不乐意,他最讨厌这种婆婆妈妈的人。 “怎么?莫非你们是土匪强盗?” 张杏虎冷哼一声,手中长刀微举,做了防御姿态。 “土匪强盗?某家可不是!某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裴击浪!” 裴击浪哈哈大笑,拍着胸脯说道,他本以为自己报上名字之后能震慑对方。 “裴击浪?” 张杏虎听到他的话后,先是愣神片刻,她自然是听说过这号人物。 “原来你便是裴击浪,你不是修为尽废,沦为废人了吗?” 张杏虎收回唐刀,惊疑道。 “这点不假,某家确实丹田被废了,但是还可以休习外家拳,所以还是能打一架的。” 裴击浪嘿嘿一笑,说完又提议道 “不知姑娘高姓大名,咱俩比划比划?” 他已经好久没遇到像样的高手了,现在正好找个人练练手。 “龙虎山,张杏虎。” 张杏虎拱手,唐刀微微横在自己身侧,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那某家叫你虎妞如何?你这把刀可是好兵器啊。” 裴击浪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唐刀,啧啧称奇,他从未见过这等锋利无比的长刀,即使隔着几丈距离,依旧让他汗毛乍起。 裴击浪自然也听说过张杏虎,这位可是号称天师府下一任天师的继承人,修为深不可测。 “想打架?可以,我奉陪到底。” 张杏虎俏脸寒霜,冷冰冰的说道,她自然没有门户之见,只要对方敢打,那就奉陪到底。 裴击浪搓了搓手掌,嘿嘿笑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切磋切磋。” 说完之后,他猛然冲了过去,挥动着双拳直接朝着张杏虎杀去。 他身材魁梧,足足高达两米,体重至少超过百斤,这样冲刺过去,气势十分骇人。 裴击浪每迈步一次,脚下都会踩踏出巨大的脚印,仿佛地面被他踩穿了。 而他的双拳更是呼呼作响,仿佛炮弹一般,速度极快。 张杏虎秀目一凝,同样迎了上去,她将唐刀竖于身前,挡住对方的攻击。 当啷! 拳头和刀刃相撞,顿时迸射出火花四溅,一股肉眼可见的力量扩散开来,吹飞周围树叶。 两人皆是纹丝不动,谁也奈何不了谁。 “痛快!” 裴击浪兴奋不已,再次欺身而近,右腿猛然踢出。 嘭! 他右腿踢出的瞬间,空气里竟然传出爆裂的声音,威势惊人。 张杏虎手腕抖动,唐刀化成一道残影,抵挡住对方的攻击。 嘭嘭嘭嘭…… 两人瞬息交战数招,激烈程度远胜刚才。 两人越打越激烈,裴击浪身形灵活,每一拳都带起剧烈风声。 反观张杏虎则是沉稳异常,一刀又一刀劈砍向对方,刀法飘逸凌厉,刀刀致命。 两人的武功路子截然不同,各有优劣,但总体来说,还是张杏虎略占上风。 但裴击浪毕竟年纪较长,且修炼外家功夫时日尚短,虽然有些吃亏,但是并未落败。 “喝!” 终于,裴击浪抓住机会,一记肘锤狠狠砸在张杏虎的肚腹上,直接将她给轰飞了出去。 砰! 张杏虎撞碎了一棵小树之后,摔倒在地上。 她站了起来,美眸瞪圆,盯着裴击浪,心中有些惊讶。 张杏虎感觉对方体内蕴含着恐怖的爆炸性力量,一旦引爆开来,必定能伤到她,但也仅限于能伤到她而已。 两人只是切磋,没必要下死手,双方都很有分寸,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害。 裴击浪咧嘴一笑,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他的表情有些狂热,这段时间他憋坏了,终于碰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了,怎么能放过? “虎妞,咱俩继续。” 裴击浪摆开架势,大吼一声,再次扑了上去。 “呵呵。” 张杏虎冷笑一声,也迎了上去。 两人交战,不断变换位置,拳脚相加,劲风阵阵。 一招一式,都是奔着对方的要害部位而去,凶险万分。 不一会儿,二人便过了几百招。 “两位大侠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那几位猎户们吓坏了,连忙出口阻拦。 因为这两人交手时太过疯狂,稍有不慎便会闹出人命,这是他们不愿看到的。 “你们莫管!” 裴击浪一拳逼退了张杏虎,冲那些猎户们说道。 “今天若不分出个高下,老子不爽!” “就凭你,还差了点火候。” 张杏虎轻蔑一笑,手持唐刀,再次冲了上去。 “呵哈……好吵……裴大哥?你怎么会在此地?” 就在这时,杨岱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手,裴击浪与张杏虎也不纠缠,互相推开。 杨岱从破旧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一脸诧异的望着裴击浪道。 “杨老弟,你怎么也在此地?” 裴击浪一怔,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故友。 “在下游历江湖,来到此处过夜而已,这位张姑娘是我的友人,几位若是不嫌弃,进来烤烤火,如何?” 杨岱指了指张杏虎,对着裴击浪与那几名猎户发出了邀请。 一行人走进了破旧的屋子里,围坐在篝火边烤火。 杨岱发现这几个猎户神情很紧张,坐立不安。 有一名猎户甚至不断的望向窗户外面,似乎在害怕什么。 “你们在害怕什么?” 杨岱问了句。 那猎户吞咽了一下唾沫,低声说道 “外面,有鬼在追我们……” 杨岱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确实觉察到一些鬼气,但是不太确定 “别担心,有某家在,它不会靠近的。” 裴击浪显得很轻松,根本没有半点惧意,他也是在半路看到一些猎户的,原本八个猎户现在就剩下三四个了。 “裴大哥,如果在下所想不错,应该不是鬼。” 杨岱缓缓摇头,他看着裴击浪,说道 “当是一些很邪性的东西,这些猎户身上有怪味,应该是那东西设的坐标,不出在下所想的话,一会儿它就要追来了。” 气有好多种,人有人气,妖有妖气,鬼有鬼气,但是这一行人蹭到的,都不在此列。 第二百九十九章:怪尸 因为这些东西都是从阴暗之处滋生而成,自然不会有什么人气和阳气可言。 “真有鬼啊!” 那三四名猎户惊恐无比,连忙站起身来往后退去。 “先生救我,先生救我啊!” 一名猎户甚至跪在杨岱的脚边那个东西已经缠了他们好久了,他叫虎子,早就受够了。 杨岱叹息一声,伸手扶起了这名虎子。 “各位放心,有在下在,绝对不会让你们遇难。” 裴击浪也适时的说道 “你们可能不知道,某家这位兄弟可是有名的奇人,能通天地、晓人事,还会法术呢,刚才说的,没有一句虚言!” 杨岱笑着说道 “在下只是略懂皮毛,不过若是那怪物敢来,在下倒是可以试着将其降服。” 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根本不把那东西放在眼里,可越是如此,却越让那几个猎户不太相信他们说的。 “你们在屋内,莫要出去。” 杨岱再次提醒一句,从袖口里掏出一张一张黄纸递给虎子。 “此物暂且借与你等防身,邪性的东西未必只有一个,在下已经施了法,记住了,若事有不妙就咬破手指,以血点之为引,呼喊神将速来。” 听见杨岱这般吩咐,众人顿时放宽了心。 他们接过那符咒贴身收藏,随即便又重新坐下。 张杏虎瞥了一眼那张黄纸,那张黄纸被裁成了一个小人的形状,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体。 “纸人小道罢了,你这么出去无疑是送死。” 张杏虎摇头说道,但是杨岱却看着她笑而不语。 “张姑娘不如和我一块同去,如何?” 杨岱突然问道。 “哼……我才懒得管你这些烂摊子。” 张杏虎说道,可是她却站起了身子,显然她对于这些很感兴趣。 “既然如此,那咱们走吧,虎子,你和我们一块走,给我们指指路。” 杨岱微微一笑,对虎子说道。 “啊……这……这……我不敢,我不去。” 虎子吓坏了,脸色苍白,哪儿还敢跟他们一块去。 杨岱眉头微皱,看向了张杏虎。 张杏虎则瞪大了眼睛,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你确定不去吗?” 杨岱再度发问。 “不去!” 虎子想都不想,果断拒绝。 “唉……” 杨岱轻叹一声,转而对张杏虎说道 “看来还是要靠张姑娘了。” 张杏虎也没有多言,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来把虎子的衣领往上一提,像拎着小鸡崽子似的朝山林外走去。 “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张杏虎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让虎子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凭她拉着走出了村庄。 雨夜中,张杏虎抓着虎子的衣领,意起游龙缩地而行。 而杨岱也是漫步而行,虎子哪里见过这等奇人轶事? 虎子能看到周围的景物都在快速退去,荒村更是已经被甩在了背后。 可明明他们才出来没多久的,照道理这会应该还没出村才对。 “这……怎么回事?” 虎子彻底懵逼了。 而杨岱和张杏虎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似的,各施手段而行。 虎子哆嗦了几下,也不知道是因为惊愕还是害怕,他竟然晕厥了过去。 张杏虎松手扔掉了他,不屑说道 “胆小如鼠。” 张杏虎看向杨岱 “你不怕?” “怕什么?” 杨岱淡淡说道 “若是害怕,又何必来?” “我倒是没想到你还会敕令,这次跟你来真是对极了。” 张杏虎笑道,随后看了眼旁边躺着昏迷不醒的虎子说道 “晕了好,晕了好啊,你打算怎么办?” 杨岱看了看周围,说道 “不过是小道而已,不足挂齿,这个小孩所说,他们同伴遇害的地点应该再拐个坡就应该到了。” 两人没有多言,朝着目的地走去。 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尸体。 “看来是这里没错了!” 杨岱自言自语了一句,两人闭了鼻息,走近尸体旁,蹲下仔细观察着。 这尸体的脖子上上有个可怕的咬痕,小半脖子都差点被啃掉,整颗脑袋都瘪了下去,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其他尸体的死法大多都大同小异,都是被利爪撕裂,或者用牙齿直接洞穿喉咙。 “尸体中精血全无,应该是死于搏杀,这东西喜欢挑活人的下手,连三魂七魄都一起随着精血被吸干,怨气十分重。” 张杏虎说道。 杨岱点了点头 “不错,这东西的修炼方式和妖魔很类似,需要吞噬活人精血增长实力。” “不知你认为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张杏虎问道。 “依在下看,应该是某种僵尸。” 杨岱思索片刻,缓缓说道 “僵尸最擅长隐匿,而且它们喜欢躲藏在墓葬当中,不易寻找,不过只要挖开坟冢,就容易寻找到他们,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不清楚这附近有没有墓穴。” 也就在这时,两人脚下的土地突然炸开,好在两人及时躲避,否则这一炸肯定会吃亏。 一个衣衫褴褛的怪尸从地上窜了出来,扑向杨岱,还有一个怪尸地下接近,并探出双爪爪向姜杏虎的脚脖子。 张杏虎则飞踢而出,踹向地上的怪尸。 “砰……” 怪尸被踢得翻滚数圈,摔落在一棵树干旁。 而杨岱的嘴里喷出一条火龙,将周围漆黑的夜幕照亮。 两个怪尸在刹那间染上一片火色,两具身体好似化为烧红的木炭,冒着阵阵青烟。 两个怪尸在哀嚎挣扎了片刻,终究没有逃脱,化为灰烬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这么简单?” 张杏虎愣了片刻后问道。 杨岱眼神瞥向不远处的地面,在地底还有好几十只准备偷袭的怪尸。 “呵呵……” 杨岱了两声,说道 “这世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这地底还有好几十只,不如我们合作一把?” 张杏虎挑眉,她是个聪明人,当下变明白杨岱是什么意思了,便爽朗的迫 “有意思,我同意,虽不是完整的五雷法,但我又不急着离开。” 杨岱闻言点了点头,二人罕见的很默契,同时喝道 “五雷天心正法一一” 第三百章:白毛老僵 轰!轰!轰! 巨大的雷霆之音传来,震耳欲聋,仿佛能穿透云层一般,让整座山都为之晃动。 杨岱和张杏虎二人同时施展出雷法,将雷霆引导至地底深处。 随着雷霆降落,原本漆黑无比的土地竟然慢慢被染成紫色,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四周响起,宛若炸豆子一般。 而那些土地中的生物似乎感觉到危险的来临,纷纷钻进洞穴逃窜,但仍旧有一部分丧失了性命。 杨岱和张杏虎并没有就此停止的打算,他们双手掐诀,身体中真元疯狂涌动,顿时间,紫光更甚,雷鸣更盛。 整座山头仿佛要塌陷了一般,摇晃的幅度愈发强烈。 终于,杨岱和张杏虎齐齐睁眼吐出一口浊气,而后相视一笑,他们对视一眼,同时收回了手。 此刻,在他们面前是一片空旷的土地,原先的山头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而且方圆百米内,除了他们俩与虎子再无其他活物。 杨岱擦拭额角的汗水,他总感觉到不太对,不由得使用小九宫推天法测算了一番。 荒村中,那荒废宅子的房梁上,一只纸鹤躲在上面扯着脑袋望着下头。 里头一堆火,纸鹤正好处于房梁的正中心,避开了火堆升上来的热力。 纸鹤虽然还没有明显的灵智,但是趋吉避凶的本能却非常高,因此它才会找到一块最适合自己呆的位置。 很多时候纸鹤都能感知到一些非常细微的事物,对于一些未曾谋面或者是刚刚诞生灵智的东西,纸鹤都十分警惕。 这次也不例外,纸鹤见到了一群陌生人出现在荒村,它便飞到屋顶,偷看着下面。 这也是一种以防万一的手段,毕竟有时候常人反应力不够,也缺乏提前发觉危机的能力。 杨岱和姜杏虎二人的实力不俗,尤其是他们联手之后,所释放的雷法威力极大。 虽说不是完整的五雷法,可即便如此,也能轻松击杀大妖了。 而且这还是在他们故意克制了一些力量的情况下。 “怎么了?” 张杏虎问道。 杨岱眉头紧皱,脸色难看的道 “我感觉到不太妙啊,我们是不是被人引开了?” 张杏虎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两人对视一眼,抓起虎子往荒村走去。 只是这时候,外头却有一种令纸鹤不安的气息浮现,它本能的寻找杨岱的身影,但这会主人不在这里,它又不敢擅自离开。 纸鹤想了想,决定等等再说。 没过一会,这会外头几匹马也开始躁动起来,显得极为不安,马蹄敲击地面,哒哒作响。 纸鹤吓了一跳,连忙从屋顶藏了起来,不敢露头。 听到外面马匹的嘶喊,裴击浪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天,眉头紧锁。 气氛越来越压抑,裴击浪突然感觉浑身发冷,仿佛被毒蛇盯住了一般。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照亮了夜空。 接着,便有惊人的雷声响彻苍穹,滚滚雷鸣仿佛要撕裂虚空一般。 裴击浪神色变得凝重,他猛然站起身来,看向四周。 “裴壮士,你怎么了?” 一名猎户疑惑的询问道。 裴击浪沉默着不语,他抬脚朝着外边走去。 “裴壮士,你要干什么?” 另一个猎户连忙跟了过去。 裴击浪身体展现一个弓步,左臂前摆右手握拳上扬,在撕裂空气的破风声中,拳头如炮弹般轰出,直接打向斜前方的地面。 轰隆! 一声闷响传出,泥尘飞溅,一个足有三尺宽,半丈深的坑洞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这……” 猎户们目瞪口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裴击浪仅靠肉身之力便将这里砸出一个大坑来。 这样的爆发力,哪怕是一头熊也做不到吧? 而在远处观察着他们的纸鹤则吓得扑腾着翅膀飞走了,这里太恐怖了,它不想待下去。 远处十几丈外的地面炸裂,一个黑影直接被这一击砸出来。 “嗯?” 裴击浪神色微变,他看着那缓缓爬出来的黑影,神色逐渐严肃。 “果然还有其他人在暗处吗?” 他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边,随后,他迈开脚步朝着那边走去。 很快,他就来到了黑影的面前,借助月光,他看见了这个黑影的全貌。 这个黑影赫然是一个身材瘦削的白毛老僵,它没有五官,口器张开,牙齿森寒,脸颊上布满着细密的獠牙,狰狞恐怖。 裴击浪皱了皱眉头,他伸手朝着白毛老僵脖颈抓去。 “砰!” 然而下一秒钟,他整个人被狠狠撞飞了,在地上滑行了数十丈距离后,才堪堪停住。 他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只见上面血迹斑斑。 “好硬的皮肤!” 裴击浪低声喃喃了一句,他看着白毛老僵,眉头紧锁。 刚才那一击,他根本没碰到白毛老僵的身体,就被震飞了出去。 “你为何要护着这些凡人?” 老僵话音浑厚低沉,却异常清晰震耳,给人一种阴森恐惧之感。 它是这一片的山大王,好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了,原本今天可以进食的,谁知道吃个饭都不安宁。 “某家不管你是谁,这些凡人不能动,否则别怪某家无情。” 裴击浪冷声喝道。 白毛老僵闻言,嘴巴一咧,露出雪白尖锐的獠牙,发出桀桀的阴笑声,道 “既然如此,别怪我无情了!” 话音落下,它的身体瞬间消失在原地,化为残影袭向裴击浪。 “哼!” 裴击浪怒哼一声,他也瞬间暴冲而出,与这白毛老僵缠斗在一起。 两个人的速度都奇快,眨眼间交手了数十招,每一击都势大力沉,让人胆战心惊。 一柱香后,白毛老僵败下阵来,它愤恨的看了一眼裴击浪,转身便跑。 它的速度很快,几乎眨眼间就不见踪影,留下了裴击浪一个人。 裴击浪并未追赶,这时候,远方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仓皇惊恐的叫喊声。 “啊……啊……” 喊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声音正是来源于虎子,此刻他依然被姜杏虎拎着,身处天空御风飞行着。 他似乎被吓坏了,不断的挣扎着。 杨岱也是有些无语,这虎子胆子并不大好奇心却不小,明明已经叫他害怕的话闭上眼睛,他偏偏不肯。 中途却依然忍不住睁开了,然后看到自己在天空移动,吓得手脚乱挥不能自持。 “再乱嚎我就把你扔下去。” 张杏虎没好气的呵斥一声,虎子顿时乖巧了许多,只是仍旧有些畏缩的看着四周。 第三百零一章:出来见我 不过半刻中,杨岱与张杏虎带着虎子轻巧的落在荒宅之前,裴击浪也早就在那里等候着二人。 “裴大哥,我俩走之后,没出什么事吧?” 杨岱问道。 裴击浪说道 “你俩走后某家和一只白毛老僵打了起来,真没想到这白毛老僵竟然潜伏在地下,若非某家机警还当真着它道了。” 杨岱扭头看向了村外,一股子污浊的黑气若有若无的在不远处盘旋着。 显然,那白毛老僵就躲藏在附近。 地底的自毛老僵这会竭力收敛自己的所有气息,但心中恐慌难掩。 它在此地为非作歹百余年,今日遇到强敌,自然想要逃窜。 奈何对面那三人一看就是仙道高人,尤其是那斯文先生,根基深厚,更兼手段高绝,虽然未曾将其诛杀,却令其重伤而归。 可恶啊! 它怎么会碰到这样的高人。 但此时这位斯文先生却好似一个凡人。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种荒谬的感觉自然不可能是事实。 不是隐匿之法神异就是道行差距过大窥不见真实,以致于让自己产生错觉。 这位青衫先生的视线就极有目的性,或者说根本就是定点扫描,一直朝着自己方向而来。 自己躲避都不及,哪里敢露头。 至于另一位女修则根本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 自己这般丑陋的模样,连鬼怪都厌恶的存在她又岂会理睬。 今晚杨岱斩杀的邪尸也够多了,大半个山峰都被雷法搅得崩塌小半,一共除去了十八个邪尸,算是功德圆满了。 这些东西嗜血成性,残暴至极,死后怨念极重,即便魂魄消散,尸体亦是凶煞至极,若放任不管,恐怕还会滋长怨恨,危害人间。 此类尸邪之物,几乎算是活物的天敌,生来就渴噬精血精魂,例数记载从无善类,乃是世间公认的邪物。 此刻哪怕白毛老僵再是收敛气息,这股子尸臭味在杨岱的嗅觉中依然浓烈非常。 让他忍不住皱眉,脸色发冷。 “你就是这些尸邪的源头吗?” 杨岱开口,话音平静,道音中正浑厚, 在荒宅内的众人耳中只算普通,可听在白毛老僵耳中就如同惊涛骇浪一般。 刹那间,它就察觉到不妙。 白毛老僵心中再无侥幸心理,很想立刻遁地远去,但强烈的危机感令它根本就动弹不得。 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 “仙长究竟是谁?” 白毛老僵艰难开口,话语沙哑且颤抖。 “在下名叫杨岱。” 杨岱回答,他说完这句话,微微停顿片刻,望向白毛老僵所在的方向对其没有直接遁走略感奇怪。 他略一思量,就明白此种情况不外乎只有二种可能。 一是这白毛老僵还有强力后手根本不怕他杨岱。 另一种,则是因为它已经身受重伤,连逃跑都做不到了 念及此处,杨岱心头凛然。 他倒不是惧怕白毛老僵还有强力后手,只是此獠毕竟太过诡异,若有强力后手,恐怕还真会给他造成麻烦。 “杨…杨…杨…” 白毛老僵嘶哑的声音传来,它似乎想说什么,可惜话语断断续续,根本就听不清。 就目前而言,还是第二种可能性大一些,既如此,杨岱也懒得和对方废话了,再次开口的话就显得极为直接。 “你不必挣扎了。” 他平静的声音响彻整座荒宅 “三息之内,出来见我。” 这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之感,没有说明这三息算是呼吸绵长还是短促。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 原本弥漫的阴森尸气霎时一滞。 显然对面的白毛老僵也在考虑后果,它也不是傻子,知道如果不按这位先生说的办,结局绝对不会很好。 杨岱并不急躁,三息不过是一个说辞,他甚至根本就懒得计算,仅仅是在话音出口之后不多久,周身剑气迸射,瞬间化作万千细密的剑光四溢在周围。 “吼……嗬!” 也就在这时,村外地底的白毛老僵终于是害怕了,它仿若陷入极寒之中,心间更是如同针扎一般刺痛。 白老僵痛苦的嘶吼了一声,根本来不及做什么思考,仓皇间猛的从地底蹿出,就朝着远方冲去。 但这一切,却早已经在杨岱的意料之中。 唰啦! 剑光骤亮,一闪间,就拦住了那白毛老僵的退路,同时,更是将其牢牢禁锢住,使其无论如何都不能逃脱。 “先生饶命,先生饶命。” 白毛老僵哀求,它的身躯在剧烈的颤抖着,双眸中浮现出巨大的恐惧。 那是对于死亡的本能畏惧。 纵然它已经修炼成了邪尸,却仍旧有着最为本能的畏惧。 “过来。” 杨岱伸手一招,听到杨岱的话,白毛老僵犹豫了一下,还是快速从村外回到了村内。 没多久就站在距离杨岱五米外的一处土坑边缘,低垂脑袋,瑟瑟发抖。 白毛老僵浑身枯褐,表皮角质好似长了一身白毛,但仔细看,又好像没有毛发,而是一层层褶皱的硬壳组合在一起,好似穿上了一套盔甲。 白毛老僵即便看像杨岱的时候带着惧怕但光看外表还是极有压迫感的, 可惜,这压迫感对杨岱而言却毫无意义。 “你身为妖邪,为祸乡邻,罪孽滔天。” 杨岱淡淡的看着那白毛老僵道。 这一幕落在姜杏虎与裴击浪的眼中,只觉的心中有些古怪。 这两人的交流似乎有些太过正式了。 “先生饶命,先生饶命啊。” 白毛老僵闻言赶忙跪伏在地磕头。 杨岱不语,只是缓步迈步,每一步都踩踏的大地轰鸣作响。 “我问你几个问题,回答了,那么你可以选择挨一剑,若是你不死,可以自行离去,若不回答,便将性命留下吧。” 杨岱的声音幽幽,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铮!” 伴随着杨岱的话音落下,在其身旁,赤霄剑突兀飞掠而出,凌空悬浮在那白毛老僵头顶上方,赤色锋芒吞吐不定。 “我说我说,先生请问。” 白毛老僵吓得肝胆欲裂,根本不敢迟疑,当即连连点头,强烈的赤色剑气笼罩下,甚至使得它周遭的空气温度都在迅速升高。 白毛老僵甚至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欠奉。 它只想活下去。 第三百零二章:受一剑 “你倒是识趣……” 这么说了一句后,杨岱才继续问道。 “你当属何种尸邪,如那等仆从还有多少?” 尸邪这个词算是很冒犯的说法了,但那白毛老僵尸此刻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当即颤颤巍巍道。 “回禀先生,我名为白骨尸煞,麾下共有六百二十四具白骨战兵,早已经被先生的手段给除掉了。” 白骨尸煞? 这个称呼倒真是贴切,他记得杂道集上记载僵尸分类也有许多。 但相比于其他,这个白骨尸煞的名字显然要霸道的多。 而且最让杨岱注目的则是他所提及的数量,竟然达到了恐怖的六百二十四之巨。 杨岱心中有一丝其他念头闪过,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大概率不敢说假话,但他还是想诈一诈白毛老僵。 在短暂沉默之后,杨岱突然将双眼睁大一些,目光冷然的盯着白毛老僵,口中不再是寻常问话,而是绽放出对邪物充满震慑性的声音。 “你在骗我,说,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这声音犹如雷霆炸响在耳边,白毛老僵浑身一个哆嗦险些没直接趴在地上,更加卖力的磕起了头来。 “我说的是实话,先生,求您放过我,我真的没有主人……” “最后一个问题,你叫什么, 可曾与人结怨?” 见状,杨岱心中已经明了,对方应该不会欺骗自己。 白毛老僵赶紧再次回答道。 “回禀先生,我的名字已经记不清了,我为天地所厌,并未有任何仇家。” 杨岱闻言微微颔首,却依旧不愿意就此罢休。 “天下有很多怪人怪事,对于一些存在来说,死亡反倒是一件解脱的事情……” 听到这番话后,那白毛老僵浑身剧烈一抖,脸上露出惊惧之色 “先生,我真的没有主人啊,我发誓!” 杨岱轻咳了一声道 “在下身为山野闲人,还是很爱管管闲事的,虽然在下为修仙之辈,断不会随便食言,受一剑还是自绝后路,由你自选,考虑的时间依然是三息。” 话语刚落,赤霄剑猛然暴涨一截,一股无形压迫感陡然扩散,让原本就已经跪伏在地的白毛老僵越发颤栗起来。 “别、别杀我啊……” 白毛老僵嚎道。 “两息。” 杨岱淡淡说了一句后,就准备挥动赤霄,给予白毛老僵致命一击。 白毛老僵已经肯定这赤霄就是一柄仙剑,此刻见它又亮了几分,顿时吓的肝胆欲裂。 “我选受一剑,还望先生遵守诺言,之后能放我离去!” 白毛老僵哭丧着脸说道,为了防止杨岱不洗,他甚至学着人类的模样,冲着杨岱作揖。 “好,放心,在下说话算话,只是一剑而已。” 听到这话后,杨岱点头答应。 而白毛老僵闻言松了一口气,当即抬头看向杨岱,咬牙说道。 “先生,请赐教!” 他话语落下,杨岱也不废话,手腕一翻赤霄便朝着白毛老僵斩下。 赤色的剑气带着锋锐的破空声瞬息划过。 嗤啦! 剑气所过之处,空气都被劈成两半,发出刺耳尖啸。 而这时候,那白毛老僵却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干瘦的爪子朝着那剑刃抓来。 “找死!” 杨岱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赤霄剑速度不减反增。 嗤拉! 一道猩红血花飞溅。 杨岱的赤霄直接穿透了白毛老僵的头颅。 白毛老僵呆滞片刻后,轰然栽倒在地,彻底失去了生机。 一剑斩杀僵尸,对于杨岱来说,根本毫无难度。 其实这白毛老僵单论道行而言并不算多高深,但僵尸一类的东西实属异类,实力往往强横的超乎想象。 尤其是这白骨尸煞更是其中佼佼者,若非有赤霄在手,杨岱或许也奈何不了他。 “尘归尘土归土吧。” 杨岱使用御土术,将这尸身掩埋,这才与裴击浪和姜杏虎返回了荒宅之中。 猎户手上的黄纸自动回到了杨岱的手上,杨岱将黄纸收入袖中,看向室内安静的猎户们,他们脸上的紧张之色还没褪去。 “已经没事了。” 杨岱走上前拍了拍他们肩膀,示意他们没必要担忧了。 而听到杨岱这么说,猎户们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对着杨岱三人感恩戴德的叩拜。 杨岱不躲不避,受了所有人一礼,然后才转身将几扇破门关上道 “都休息吧,这夜晚还长着呢,大家明天都要赶路,放心,晚上不会有危险了。” 说完这句话,杨岱走到墙角,盘膝坐了下来,拿起杂道集看了起来 今日一番折腾,杨岱体内的法力消耗不小,需要恢复一番。 而见到这位高人不在理会自己,猎户们也 围在火边上烤火取暖,火堆的温暖烤去了心中的紧张和恐惧。 很多人心思就又开始亢奋起来了,这次不是怕了,而是单纯的兴奋,他们觉得自己遇到了神仙。 这杨先生肯定都是神仙,要不然怎么可能有这等通天彻地之能。 一些人看向杨岱三人的目光越发敬畏起来,好奇心和渴望心人人有,而且现在有一个神仙人物就坐在室内,是个正常人都安奈不住。 只不过杨先生现在正在聚精会神的看书,不太好打扰。 “杨先生真乃神人也!” 有人低声嘀咕,引得其他人附议,纷纷表示同感。 “裴壮士,你说杨先生是真的是神仙吗?” 一名猎户问向坐在不远处的裴击浪,这也是其他人心中疑惑。 因为从始至终,杨岱展现的实力都超乎了众人的认知范畴,仿佛他真的是神仙一般。 裴击浪闻言从腰间取出酒葫芦,豪迈的喝了一口道 “你们猜呢?” 他的话语虽然平淡,但语气中的骄傲却难以掩饰。 “我觉得像。” 猎户中有一人忍不住插嘴道 “你们想啊,杨先生能够驱使飞剑,这是普通人能办到的吗?” 其余人一愣,也都连忙点头称是,显然这一点确实说服了他们。 毕竟这世界上能够驭风而行也就是传说中了。 而杨岱一身法力却比江湖侠客还要厉害,简直匪夷所思。 这样一来,除非是传说中的神仙下凡,否则根本就解释不了杨岱的种种诡异之处。 裴击浪看到猎户们都信了,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灌了口酒水。 第三百零三章:云波城 张杏虎站在远处,她没有选择聊天,而是静静地听着周围猎户们的谈论。 “喂,你叫虎子是吧?” 张杏虎看像正在发呆的虎子,突然说道。 “呃……是的!” 虎子下意识看看坐在不远处的杨岱,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只能紧张的回答道。 “饿了吧,我这有烤热的软饼子,我吃不了,给你吃吧!” 张杏虎拿出一个热乎乎的面团子,递向虎子。 “谢、谢谢哥哥!” 虎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那块饼子,感激的说道。 哥哥? 张杏虎愣住了。 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每次下山都是女扮男装,别人以为自己是男孩。 “不用客气,快点吃吧!” 张杏虎摆手示意虎子赶紧吃,她可不想和这些猎户扯上关系。 虎子小心翼翼的将饼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小口,顿时被烫得直吸冷气。 今晚论受到的惊吓,虎子是最深的,消耗的体力也非常大,早就饿坏了。 虎子咀嚼一阵咽下口中的饼子,又开始狂啃剩下的,生怕慢一步就会让姜杏虎抢走。 张杏虎见状微笑着摇头,但却没阻止。 “好吃吗?” 她问向旁边的虎子。 “嗯,很香!” 虎子连忙点头。 他现在已经彻底相信,这个姜杏虎真的是个大好人。 杨岱余光注视着这一幕,失笑的微微摇了摇头就继续看书了。 今天晚上,对于这些人来说都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在亢奋的前半夜过去之后。 后半夜疲惫袭来,人人的都睡着了,有的靠着墙角,有的不管不顾就地躺着睡。 本来三人想过在他们睡着后,天亮前就离去,但是杨岱考虑到这群人今天已经被吓得够呛,就麻烦裴击浪将这几人送回去。 裴击浪也不拒绝,反倒欣然同意。 他正好也要去办事,不能与杨岱一路同行,顺便帮忙带几个人而已。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林子里的时候,虎子率先醒了过来。 昨晚折腾的太久,让虎子精神恍惚,他揉了揉眼睛,从地上爬起来。 虎子环顾四周,发现杨先生与那个哥哥已经走了,而裴击浪坐在那里悠闲的喝酒。 “咦?” 虎子疑惑的挠挠脑袋,他记得昨晚杨先生和那个哥哥还没走,怎么转眼间两个人就不见了? “裴壮士,杨先生和那位大哥哥呢?” 他朝裴击浪喊道。 “哦,他们已经离开了,由某家送你们几个回村里。” 裴击浪淡淡的看了虎子一样,就招呼猎户们起身准备离开。 猎户们收拾好东西,纷纷跟随裴击浪走进林子,而虎子则是跟在队伍的末尾。 虎子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队伍。 ………… 云波城,位于檀州的西南部,这座城池是附近最大的城市,其繁荣程度丝毫不亚于广中府,甚至更加繁华。 杨岱与张杏虎漫步在云波城里,他们路过了城隍庙,杨岱只是看了一眼后便准备离去。 城隍这类地祇虽护佑一方,却不可主动逾越干涉阳世事物,尤其是牵扯到人道大势的情况下,就算是城隍也难逃因果循环,必须避免。 这种忌惮一方面来源于人道产生变数对神祇自身的影响,也来源于他们本身修行的功法,不可轻易涉足阳世。 逐渐的,阴司不可干涉阳世之事,尤其是在一些大事上,成了一条不成文的铁律, 这使得阴司与阳界形成一股诡异平衡。 每当王朝覆灭,依然有一些城隍之流的地祇因为同王朝气数牵扯过深而一同覆灭,而这时候就需要新的城隍诞生,维持这个平衡。 对此类事各地阴司讳莫如深的同时,也暗中推行一些规矩,比如,除非是王朝气数衰弱到极点。 否则,地祇绝不可插手阳世事物,违者重罚。 不论在哪座城市,城隍庙往往都是最热闹繁华的位置之一,天波城也是一样。 吆喝叫卖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也热闹了不少,一些外地游人更是不少,每个地方的城隍庙附近都是游览的好去处。 杨岱与张杏虎走马观花般在城隍庙附近逛了一圈后,好几个摊主都向他们兜售香烛与祭品等物,但杨岱与张杏虎都婉言拒绝了。 “这位先生,买几柱香吧,给城隍爷上个香,保你财运亨通。” 这时,一个商贩拦住了他们,指着一个供桌前的蜡烛说道。 “呵呵,这位小兄弟,我这儿也有上好的纸钱,还有朱砂笔墨,都是用来烧香祈福的好材料,你要不要? ”另一个商贩也凑了过来。 “我也有,都是上好的货,保你一个月内财源滚滚。” 其它的摊主也纷纷劝说,希望能够拉拢到两人购买自己所提供的货品。 但杨岱与张杏虎仍旧坚定的拒绝。 “诸位,不必费心了!” “不要不要。” 这些摊主实在太过热情了,不过价钱也是很贵,一柱香顶得上其他地方吃好几碗面条了,他们自然舍不得花这个冤枉钱。 “张道长请留步。” 杨岱与张杏虎刚迈出几步,一个年长的老人就挡住了他们,这年长的老人身穿锦袍,看起来颇为富态,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你认识我?” 张杏虎停下脚步,看着这个陌生的老人问道。 “呵呵,老朽是绿柳山庄的老仆,三年前,有幸跟随庄主拜访过龙虎山,当时远远地瞧到了张道长一眼,绝世风姿,至今难忘。” 张杏虎“嗯”了一声,老人家躬身道 “我家主人有请张道长,若是方便的话,能否移步?” “不方便。” 张杏虎冷冰冰的吐出三个字,就打算绕过老人。 “唉!” 老人叹息了一声。 “张道长,您是龙虎山下来的高人,何必执拗于尘世俗礼,还是随老朽一趟吧。” 老人说完这句话后,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似乎已经笃定了张杏虎会答应。 张杏虎皱眉,显然对老人家的纠缠感到不满。 “张姑娘,要不我们去做做客?” 杨岱突然开口,看了张杏虎一眼。 “行吧。” 张杏虎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她虽然对老人家不满,但既然遇到,总该知会一声才行,而且以后或许会遇到什么麻烦,有求于人,自然不好一直拒绝。 第三百零四章:绿柳山庄 “那就请吧。” 听到张杏虎同意了,老人家脸上露出喜色,恭敬地在前面带路。 绿柳山庄位于城外,占据着一座清澈碧绿的大湖。 这大湖中心建造了一栋精致奢华的宅子,院落周围栽种了许多绿柳,环境幽雅别致,让人见之就觉得赏心悦目。 此时,只见庄门大开,吊桥早已放下,一位身着宝蓝色丝绸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迎接。 “张道长,里面请,不知这位先生是?” 中年男子微微鞠躬,神情谦卑,十分恭顺,仿佛怕怠慢了贵宾般。 “这是我朋友,姓杨。” 张杏虎介绍完,杨岱呵呵一笑道 “在下只不过是一介山野闲人罢了,不值一提,倒是你们这庄园修缮得很有格调啊,想必花费了不少钱财吧。” “哈哈哈……” 中年男子闻言,朗爽地大笑起来。 “哪里,哪里,都是小钱,我这位老仆在路上没有怠慢两位吧?” 中年男子指向一旁的老者,含蓄地询问道。 “自然是没有,不知这位老先生尊姓大名?” 杨岱也看了老人家一眼,笑眯眯地说道。 “回禀杨先生,鄙姓赵,名一穷,乃是庄内管事。” 老者微微弯腰,语气和善。 中年人也适时开口说道 “我们庄上还有钱二白,孙三伤,李四输,周五摧,郑六残,郑七哀,王八衰。” 张杏虎与杨岱听了,无不哑然,杨岱心想这八人的姓氏依着百家姓上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排列,已是十分奇诡。 所用的名字更是个个不吉,但江湖中人避祸避仇,随便取个假名,也是寻常得紧,这些名字虽然奇怪,却并不惹人讨厌。 中年男子亲自领路,将两人让进大厅,只见大厅上高悬匾额,写着‘绿柳山庄’四个大字。 中堂一幅画圣冷籍绘的八骏图挂在墙上,左右各摆着一盆翠竹,屋檐下垂着水晶灯盏,散发出莹莹光亮。 八驹姿态各不相同,匹匹神骏风发,蹄踏彩云,栩栩如生,宛若活物,令人啧啧称赞。 而左壁悬着一幅大字文曰 “白虹座上飞,青蛇匣中吼,红蟒缠金柱,紫狮衔玉瓶,绿松伴黄鹤,千年灵芝卧玉床,天蚕宝甲护金身,千古丹药化成仙。” “好词。” 杨岱忍不住喝彩了一声,见这幅字笔势纵横,然颇有力道,可谓铁画银钩,气贯乾坤,端得是好文采。 “呵呵,杨先生谬赞了,这首诗乃是晚辈祖父偶然所作,当初我祖父曾游历江南,偶有所得。” 中年男子淡淡地解释了一句,他名叫莫云涛,是绿柳山庄的庄主。 说话之间,庄丁已献上茶来,只见天青色的瓷杯之中飘浮着嫩绿的龙井茶叶,清香四溢。 张杏虎轻轻呡了一下茶水,赞叹道 “果真是极品茶茗。” “呵呵,这龙井茶乃是从滇南运来的新鲜龙井,产量极其稀少,平日里就连老夫也舍不得多饮。” 莫云涛笑了笑,又说道 “两位远道而来,敝庄诸多简慢,尚请恕罪,路途劳顿,请到这边先用些酒饭。” 说着站起身来,引着两人穿廊过院,到了一座大花园中。 园中山石古拙,溪池清澈,花卉不多,却甚是雅致,尤其是一处池塘,竟然养着几十条锦鲤,活泼好动。 “两位先休息片刻,我去准备酒宴。” 莫云涛客气地告辞离开。 张杏虎却已暗暗点头,心想这莫云涛实非庸夫俗流,胸中倒大有丘壑,难怪能够把偌大的庄园打理得妥妥帖帖,让人找不出半分瑕疵。 莫云涛刚走,杨岱突然眉毛一挑,看像不远处,水阁四周池中种着七八株水仙一般的花卉。 似水仙而大,花作白色,花瓣呈现深绿色,花蕊呈现粉红色,看起来煞是美丽。 不久,水阁中已安排了一桌酒席,隔着碧纱帘子,深深浅浅的绿荫亮得耀眼,知了的叫唤声此起彼伏。 牡丹阳黎木的八角饭桌上,第一轮的八道冷碟、八盘蜜饯陆续撤下。 侍女们鱼贯而入,端上第二轮的二十道热菜。 每道菜肴均以荷花为底料,或用糯米蒸熟,或切丝做汤,配以各式蔬菜瓜果,皆有独特滋味。 一名五短身材的矮胖厨师侍立在席旁,他头大如斗,满头乱蓬蓬的胡须,脸庞黑乎乎的,双手粗壮,看起来就像一个黑熊。 这是莫云涛从荒州请来的私厨,专门为他服务,手艺极佳,堪称御膳房一绝。 此人性情孤僻,脾气暴躁,除非莫云涛开口,否则任何人都难以驾驭他。 莫云涛对此也是颇为无奈,这位鲁大厨虽然厨艺超群,但根本就是油盐不进,让他十分苦恼。 “张道长,杨先生,这是果貉,前几日由一个小世家献上来的,也算是个稀罕物,两位不妨尝尝。” 莫云涛端坐上首,举起白玉牙筷,在一盆覆满彤红的果肉之上夹了一块,送至张杏虎跟杨岱的面前。 张杏虎捻起一块,细细咀嚼,不由得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夸奖道 “嗯,确实不错。” 鲁大厨洋洋得意地介绍道 “灵荒的一些万年火山口附近,生长着一种奇异的植株,结出的果实色泽艳红如霞,汁液浓郁甘甜,乃是一等一的佳品。” “且当地的焱貉吞食之后,不但无法消化,果实还会在它体内汲取血肉精华,继续生长,与它融为一体,直到最后破腹而出,异变成精。” “在它尚未破腹前,先行捕杀,经过九九八十一天的浸、煮、炒、焖、炖、炸、煎、烤、煨,以独家秘方制成,味道醇厚,香气扑鼻,是一等一的美食。” 杨岱也点头称是,对于鲁大厨的手段佩服不已,能够通晓药理,辨别珍禽异兽,还懂得制作美食,真乃神匠也。 杨岱也尝了一口,肉瓣一咬即破,嫩腴滑腻的细肉入口化成鲜美的汁水,浓郁芬芳充斥着整个口腔,口齿留香。 鲁大厨舀了一勺粘稠透明的蛟膏,沾了点千年黑芝,盛到三人碗里,又道 “千年白蛟的膏滋味甘厚,宜配清淡的菜肴,比如清粥、小菜,这蛟膏配上小葱拌豆腐再合适不过。” 杨岱点了点头,也拿了小葱蘸蛟膏吃了一口,不由得眼睛一亮,惊喜地道 “好东西,好东西啊,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美味啊!” “呵呵,两位过誉了,我这里还有几样菜品,你们品鉴一番。” 鲁大厨很高兴,他烹饪这么多年,还没被人这么称赞过呢。 张杏虎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鲁大师越听越高兴,不停地向他们推荐着各式菜肴,一时之间,整个凉亭中响彻了欢快的笑语声,仿佛一派和乐的景象。 第三百零五章:困于地牢 “一会儿还有客人光临敝山庄,两位要不要见见?” 莫云涛看着两人吃完,终于说话,他的目光带着询问,似乎想让两人表态。 “不知是谁?” 张杏虎抬起头,将筷子放下,随意地问了一句。 莫云涛脸上露出笑容,道 “是魔道第一高手,狟古。”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凉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莫云涛微眯双眸,静静地注视着张杏虎跟杨岱两人的反应。 “狟古?” 杨岱眉头微皱,略显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张杏虎猛的站了起来,忽然觉得腹中一痛,猛烈的呕吐感升腾而起,让她忍不住干呕起来,脸庞煞白,身形摇晃,又跌坐在原地。 杨岱也是感觉腹部隐隐刺痛,脸色发青,急忙运转功法,却根本压制不住那股剧痛,浑身都冒冷汗,像是刚从冰窟里捞出来一般。 “两位怎么了?” 莫云涛关切地问道。 张杏虎艰难地喘息,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颤抖着道 “菜……菜里有毒……” “有毒?有毒就对了,我可是下了大力气啊,这毒名叫五鬼蚀髓散,是我费劲心思寻到的,专门用来对付两位的。” “这种剧毒无色无味,哪怕是练虚合道的仙道高人也难以察觉,更何况你俩?” 莫云涛阴恻恻的笑声在凉亭内回荡。 “狟……狟古妖人是你的什么人?” 张杏虎嘴唇乌紫,死死的瞪大了眼睛,嘶吼问道。 “呵呵,狟古可是我的老主人,若非他帮我夺舍重修,我现在恐怕早就生死道消,张道长您的身价,可值老钱了。” 莫云涛阴笑道,他虽然看似平易近人,温文尔雅,但骨子里却极度残忍嗜血,只要是自己能够利用的,绝对不会手软。 “你……你……” 张杏虎指着莫云涛,怒目圆睁,恨欲狂。 杨岱没有说话,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腹中的疼痛,沉吟片刻,缓缓地道 “莫庄主,既然事情已经败露,你也不必再掩饰了吧,有什么话尽管开口,我倒是想听听你的条件。” “哦?” 莫云涛眼神闪烁,打量着杨岱,道 “杨先生倒是坦诚,不过你有什么筹码和我谈条件?你觉得自己现在能逃出去吗?” “这世间小到一粒尘,大到天下,没有什么不能交换的,换我俩一条命的条件,不算太贵吧?” 杨岱淡然道。 莫云涛眼神骤然锐利,盯着杨岱,半晌后突然笑了,道 “呵呵,不愧为杨先生,果然不同凡响,有胆量,敢和魔道中人做交易。” “你也不差,敢对龙虎山弟子下毒,就不怕日后龙虎山报复?” 杨岱毫不退缩地与莫云涛对峙。 “哈哈哈,报复?我会害怕龙虎山报复?” 莫云涛仰天大笑,随即收敛笑容,伸手从张杏虎的身上取出来不少定位石,传音玉简,甚至连储物袋都拿走了几个,最后还把张杏虎腰间挂的玉佩扯了下来。 莫云涛将这些东西通通毁坏,张杏虎咬紧牙关,恶狠狠的盯着莫云涛,如今没法向师门发送求救信号,一切希望都破灭了。 “我这绿柳山庄本身就是以稀有的隔音隐匿阵法打造的,不管是什么天价的传音玉筒,在这里通通无效。” “所以两位,你们觉得我会怕龙虎山报复吗?” 莫云涛笑得很奸诈,仿佛掌握了一切,胜券在握。 “卑鄙!” 张杏虎怒骂,俏脸冰寒,双拳紧攥,指甲深深陷入肉中,鲜血滴答滴答的流淌下来。 杨岱此时毒性发作,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脸上浮现痛苦之色,他低垂着脑袋,眼皮越来越重。 “这五鬼蚀髓散可堵塞经脉,七天之后,经脉便会寸断,丹田爆裂,成为废人。” 莫云涛语气平淡,就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丝毫没有怜悯的意思。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继续道 “两位放心,狟大人三天之后便亲会赶来。等他到了,我会给你们解药的,只是在这期间,你们恐怕需要在我这山庄地牢里多呆上几日了。” 莫云涛的话音刚落,两人眼前一团漆黑,身子不住下堕,但听得拍的一响,头顶翻板已然合上。 这一跌下,直有万钧之势,两人摔得晕头转向,浑身剧痛。 待清醒过来时,他们已经身处于绿柳山庄的地牢之中,周围昏暗潮湿,空气弥漫着腐臭的气味。 “莫……云涛!咳咳……” 张杏虎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刚喊出来,便剧烈的咳嗽着,咳出许多黑色血块,染红了衣襟。 杨岱也好不到哪去,摸着墙壁,墙壁触手冰凉,竟是用万年玄冰铸就而成。 地牢中狭窄逼仄,方圆不过数尺,两人走远也只能相距一步。 张杏虎又是忧急,又是气恼,挣扎着想站起来,结果刚站起来便扑倒在地,浑身剧痛难忍。 “张姑娘,你还能站起来吗?” 杨岱询问道,他也是面色苍白,嘴角溢出丝丝缕缕的鲜血,看样子中毒颇重,连站立都困难了。 “我试试看……” 张杏虎咬牙,硬撑着挪动脚步,每迈出一步,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她全身颤栗,豆大的汗水不停滚落。 “不行,我的右脚扭伤了,爬不动了。” 张杏虎满头是汗,痛的眼泪横流。 杨岱一时倒是束手无策,又僵持片刻,心下焦急,说道 “我为了医治你,只好动粗了,无礼莫怪。” 杨岱凑了过来,抓起她右脚,扯脱了她的鞋袜。 只见张杏虎的脚白嫩晶莹,脚趾细巧娇嫩,像是刚长出来的小藕,白如霜雪,脚丫缝都那么洁净。 只不过脚踝处肿了起来,与馒头差不多大,渗透着殷红的血迹。 “登徒子,你想干什么?” 张杏虎羞愤难当,想抽回右脚,却被对方死死按住,只得厉声质问。 “张姑娘,别激动,我是在替你疗伤。” 杨岱正色道,他轻吸一口气,将杂念抛之脑后。 刚才他没来由想舔一口张杏虎的脚。 此时杨岱右手食指并拢,点在了张杏虎肿胀的右脚心涌泉穴上。 一道青炁顺着他的指尖涌出,一股暖气便即在涌泉穴上来回游走。 涌泉穴在足心陷中,乃足少阴肾经的起端,感觉最是敏锐。 杨岱精通医理,自是明晓,指法点对方涌泉穴可令周身酸麻,疏通瘀滞,减缓肿胀,使其恢复。 第三百零六章:脱困之法 杨岱以炁擦动张杏虎涌泉穴,比用羽毛丝发搔痒更加难当。 饶是张杏虎心智坚韧,此时也是禁受不住,娇躯轻微颤抖,美眸含雾,忍不住格格娇笑。 张杏虎想要缩脚躲闪,苦于中毒,全身无力,怎能动弹得半分? 这份难受远甚于刀割火灼,好似几千万只虫蚁同时在五脏六腑、骨髓血管中爬动咬噬,那种滋味实在难以言喻。 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快崩溃掉了。 终还是女儿家,难以忍受,张杏虎只笑了数声,便难过得哭了出来,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凄惨可怜。 “张姑娘?” 杨岱见状,顿时愣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也是初次治疗,只能忍心不理,只觉得张杏虎的玉足光洁润泽,温软细腻,触手绵绵。 竟舍不得松开,不由得心猿意马,竟然把玩了起来。 “登徒子……贼小子……你……你给老娘滚开……啊……” 张杏虎疼的直叫唤,她恨不得一巴掌甩死这个男人,但奈何无力反抗。 “呃?” 杨岱怔了怔,才注意到张杏虎脸颊上的泪痕,顿时心虚不已,忙道歉道 “张姑娘别生气,我……我……我是在替你疗伤啊。” 疗伤两个字杨岱说的是心虚无比,因为他的手还在张杏虎脚底的涌泉穴上。 涌泉穴属于阴维脉,阳维脉的交汇之处,极为脆弱,稍微一碰都有可能引发疾病。 杨岱只顾着心猿意马,根本忘记了涌泉穴的特殊之处,只觉得张杏虎的玉足柔软。 张杏虎气的脸色涨红,娇躯剧颤,她从未被异性这么亵渎过,尤其还是在自己中了剧毒的情况下。 她拼命想要挣脱,可惜却无济于事,反而牵动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一时间狼狈不堪。 “你这个混蛋,老娘出去一定要杀了你,将你剥皮抽筋……千刀万剐……” 张杏虎气的眼眶通红,银牙紧咬,一边哭泣,一边诅咒。 杨岱讪讪一笑,挠了挠头,道 “张姑娘,你先别乱动,还差一点就好了,再忍耐片刻。” 张杏虎哭了起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杨岱这才放手,张杏虎喘了口长气,骂道 “贼小子,把我的鞋袜给我!” 杨岱尴尬地一笑,急忙将靴子与云袜递给张杏虎。 张杏虎将脚一缩,羞得满面通红,幸好黑暗中杨岱也没瞧见,她一声不响的自行穿好鞋袜。 在这一瞬之间,张杏虎心中起了异样的感觉,似乎只想他再来摸一摸自己的脚。 这个想法一升起,张杏虎俏脸一红连忙驱逐出这个想法。 她瞪着杨岱,喝问道 “你刚才干嘛摸我的脚?” “啊?” 杨岱闻言大惊失色,慌忙摆手,辩解道 “没……没摸,只是帮你推拿一下……” “登徒子,还敢狡辩,你……你……你简直欺人太甚!” 张杏虎怒火攻心,气得浑身打哆嗦,一副随时会昏厥过去的模样。 “我真没摸,张姑娘你听我说……” 杨岱欲哭无泪,他也是第一次给女孩按摩,哪里懂什么推拿?刚才那些话纯粹是胡扯,结果倒把人家弄哭了,实在令人尴尬。 “你给我闭嘴……” 张杏虎气愤填膺,扬起手刀就要了结杨岱的性命,谁知道毒性再次发作,痛得她几近晕厥,额头冷汗淋漓,脸色煞白,只能无奈放弃。 杨岱此时也好不到哪去,经脉胀痛,仿佛有千百条虫子钻进了体内,撕咬、吞噬着他的精血和元气,使得他苦不堪言。 杨岱的脑子更是痛的厉害,仿佛要裂成两半一般,整个人摇晃着,险些跌坐在地上,只觉得眼前金星乱闪,天旋地转。 这种痛苦非常诡异,让人防不胜防,就算杨岱也难免承受不住。 “怎么办,该怎么办?这毒性太烈了要怎么解毒……” 杨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回忆毕生所学,想要找出解决方案,可越想越乱,越想越迷糊,最后竟然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晕倒了过去。 “杨岱……杨岱……醒一醒,别装死了……” 不知多久,耳畔忽然传来呼唤声,杨岱艰难睁开眼睛,发现张杏虎跪坐在他的身边,焦急的呼唤着。 “你总算醒了……我……我快撑不住了……” 张杏虎说完又吐出了一口黑血,脸色苍白如纸,看上去十分吓人。 杨岱吃力的抬起右手,擦拭掉张杏虎唇角的鲜血,轻抚她的秀发,叹息道 “我晕了多久?” “五个时辰,快动动你聪明绝顶的脑袋瓜子想想我们该怎么解决眼下吧……三天之后若是狟古来了,落在他手里,我们都得死。” 张杏虎虚弱的说道,她说完,身子一歪,栽倒在杨岱怀中,气若游丝,面如金纸。 杨岱急忙抱住张杏虎,将她靠坐在墙壁上,问出第一个问题 “狟古是谁?” 张杏虎虚弱的答道 “魔道第一高手,一甲子前是天下第三,擅长诅咒,最喜折磨女孩,曾经献祭全家,屠了九千里山河证道。” “挑起了钦天监内斗,手段歹毒至极,乃是江湖上赫赫凶名之辈,炼虚合道境的妖人,我们不是对手。” 杨岱闻言心中咯噔一跳,脸色变了数变,喃喃道 “那我们岂不是必死无疑?” “是啊,落在他的手上,可能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张杏虎虚弱的道,不知过了多久,张杏虎声音如同蚊蝇一般,轻声呢喃道 “昔年狟古曾来龙虎山拜访,与家师论道,他说仰慕我许久,要娶我为妻,在床榻旁每日交欢……” 张杏虎的语速很慢,但每一句话都清晰的传入杨岱耳中。 “今日落在他的手中,我张杏虎一心向道,誓要飞升成仙,宁愿在此自裁而亡,也不愿沦落到他的手里,被活活折磨致死……” 张杏虎声音断断续续,杨岱却已是心胆俱寒,不禁悲凉道 “张姑娘,你可要坚持住,会有办法的。” 杨岱双目泛红,一股怒意充斥心间,这是一种无力感,无法抗衡强者的无力感。 “杨岱……我……不甘……心啊……” 张杏虎惨然一笑,眼神中尽是凄婉。 杨岱沉默不语,他也不甘心,却也无计可施,这种无力感深深地刺激着他的内心,让他倍感挫败。 他想起了巫溪山爷爷拼死抵挡莫杀,青萍剑十重齐出,只为保护他与裴击浪。 最后落了一个生死道消的结局。 而今,自己终于遇到了同样的危机,只是,他却无力阻止,因为对方的修为远比自己高,自己根本不够看。 杨岱不由握紧拳头,脑海里搜索着解毒的方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岱的眼睛一亮,他想到了,摇晃着张杏虎,激动的叫道 “张姑娘,我有办法救我俩了,你先不要急……” 张杏虎闻言一愣,微微睁开眼睛,疑惑道 “怎么救我?” 杨岱笑道 “这个办法很简单一一阴阳双修。” 第三百零七章:将计就计 果然张杏虎瞪大眼睛盯着他,半晌之后才气愤的骂道 “杨岱,亏我以为你是个心怀天下的侠义之辈,没想到也是个龌龊小人!” 杨岱脸色通红,辩驳道 “非也,非也,阴阳双修虽然下作,但这也是唯一救我们性命的法子,再者,若是我们不这样做,恐怕马上就会魂归黄泉了!” “这……” 张杏虎犹豫了一下,又咬牙问道 “那要怎么双修?” “杂道集上说,破解五鬼蚀髓散必须得采阴补阳……” 杨岱低眉垂首,吞吞吐吐的说道。 听到‘采阴补阳’四字,张杏虎浑身颤抖,气的差点儿晕厥过去。 张杏虎觉得,杨岱纯粹就是耍流氓。 杨岱见她脸色难看至极,赶忙说道 “张姑娘,你别误会,我所谓的采阴补阳和一般意义上的不同……” “不同?哪里不同?” 张杏虎冷哼一声,打断杨岱的话。 杨岱脸色尴尬,支吾了一阵,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阴阳双修讲究的是阴阳平衡,并且,双方都是处,这样才更能达到阴阳调和,化解五毒蚀髓散。” “……你,你还是处?” 张杏虎一怔,旋即脸上浮现羞恼之色,指着杨岱喝骂道 “杨岱,枉费我张杏虎敬你重你,原来你竟是个登徒子,居然趁人之危,占我便宜,好恶心!” “什么叫登徒子,张姑娘你又误会了……” 杨岱欲哭无泪,苦涩的解释道 “若张姑娘不愿,在下还有另外一个法子,只不过这个法子只能暂时延缓毒性蔓延,若不及时驱除体内余毒,我们依旧难逃厄运。” 张杏虎皱眉道 “什么法子?” 杨岱从袖口掏出一枚水蓝色的丹药,这丹药呈椭圆形,表层布满奇异花纹,隐约透发出淡淡的幽香。 杨岱将这丹药递给张杏虎,道 “张姑娘,这丹药名为百草回春丸,乃是我偶然所得,服用后,可解千毒万病,只需一粒足矣。” 张杏虎接过丹药,迟疑道 “真的假的,你不会用它害我吧?” “不敢,在下绝对没有这份心思!” 杨岱立刻保证道 “在下行事光明磊落,岂会使用此等卑鄙手段。” 张杏虎狐疑的瞥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决定相信他一次,不过她又问道 “你把这丹药给我了,那你吃什么?” 杨岱摇了摇头,露齿笑道 “在下自幼习武,身强体壮,倒是张姑娘你,若是不尽快服用百草回春丸,只怕撑不了多久……” “好,既然如此,我便相信你一回,来日必定万倍报答。” 张杏虎深吸口气,伸出白皙纤细的玉指捏住丹药放入嘴里,闭上美眸咽了下去。 丹药入喉,顿时化作一缕缕温热清凉的液体顺着食管滑入腹中。 片刻后,张杏虎感觉一股暖流在体内扩散开来,紧跟着,那股暖流逐渐变成一种灼烧般的疼痛,令她忍不住娇呼起来。 “好疼啊……” 张杏虎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娇俏的面容似乎承受着莫大痛楚,让人心疼不已。 而杨岱则道 “张姑娘,你坚持一下,很快就会好了……” 杨岱安慰道。 张杏虎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入掌心,鲜血淋漓,却毫不察觉。 她只能死死的克制住那种灼烧般的疼痛,咬牙坚持着。 时间慢慢推移,大概一炷香之后,随着张杏虎体内传来一声轻响,那股灼烧般的痛苦突兀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新爽利之感。 张杏虎长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睛,试着活动了一番筋骨,发现浑身轻松无比,精力充沛。 “张姑娘,怎么样,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杨岱关切地望着她。 张杏虎点了点头,感激的冲杨岱一抱拳,道 “多谢杨先生援助之恩,若无你帮忙,杏虎早已死了!日后,杨先生就算提出任何要求,杏虎定当竭尽全力办到!” 杨岱闻言,急忙摆了摆手,道 “张姑娘太客气了,其实,咱俩谈不上援助二字,互帮互助罢了,咳咳……” 杨岱话还没有说完,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抹嘴角,满嘴鲜血,触目惊心。 “杨岱,你怎么样?” 张杏虎连忙扶住他,问道 “你没事吧?” “无妨,在下好奇问一问,龙虎山的金光咒能护住内脏吧?” 杨岱擦拭掉嘴边的血迹,艰难的问道。 “嗯,可以。” 张杏虎点头。 龙虎山的金光咒号称八大神咒之首,施展此咒,可以护住肉身、元神、内腑,确实厉害的紧。 旦龙虎山的金光咒走的是性命双修的路子,虽是龙虎山的基础,师长教的都大差不差。 但是怎么用还得靠天马行空的想象,可谓是大道三千,上限多高没人都知道。 “那就好,张姑娘,一会儿在下运转金光咒,还麻烦姑娘给我渡一些炁场,助我抵抗五鬼蚀髓散!” 杨岱虚弱的道。 “没问题!” 张杏虎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他们两人都被五鬼蚀髓散折磨的不成样子,互相帮助也是理所当然。 杨岱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盘膝坐下,运功疗伤。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帝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杨岱默念法诀,身体冒出一缕又一缕的金光,如同萤火虫一般环绕周身。 张杏虎目前恢复了四成多,这个地牢有压制炁在,人体经脉运行的效果,因此,杨岱每念一句法诀,都需要耗损极大的精力。 张杏虎盘腿坐在杨岱的身后,将手掌贴在杨岱的背上,为他输送炁,给他疗伤 随着炁进入杨岱体内,杨岱感到身体一阵酥痒,像是有蚂蚁在爬一样。 这些蚂蚁不仅啃噬着他的肌肤,甚至连肺腑也一起被啃噬了一样,痛的钻心。 杨岱紧紧咬着牙关,默默忍耐。 半柱香后,杨岱猛地睁开眼睛,低吼一声,一股庞大的炁喷薄而出,瞬息之间便击退了侵袭而来的五鬼蚀髓散。 杨岱长吐口浊气,感觉身体一阵轻松,五鬼蚀髓散已经祛除干净。 张杏虎见状,也停止了对杨岱的治疗,收功,向杨岱投以感激的目光。 杨岱扭头微笑道 “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事?” 张杏虎询问道。 “等,将计就计。” 杨岱沉吟道。 两人似乎心意相通,张杏虎也猜出了杨岱想做什么,于是,两人各自盘膝打坐,静待时机到来。 第三百零八章:该死的鬼 很快,三天过去了。 三天以来,风平浪静,一点动静也没有,杨岱和张杏虎却越发警惕起来。 终于,三天后的正午。 杨岱和张杏虎都睁开眼睛,对望一眼,两人皆从彼此的眼中,地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咚咚咚…… 这是靴子敲击地板的声音,十分沉闷。 “来了。” 杨岱低喝一声。 咔嚓,一声脆响。 杨岱抬眼往外一瞧,只见地牢的门锁被打开了。 紧跟着,莫云涛走了进来,他一脸阴冷的笑容,目光扫过杨岱和张杏虎。 “两位,狟大人来了,随我去见他吧……” 莫云涛说着,话音还未落,张杏虎突然发摊,欺身而上,唐刀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的手上,朝着莫云涛当胸砍去。 莫云涛显然没有料到会突生变故,慌忙抽出腰间的佩剑迎战。 铛! 火花四溅,兵器碰撞处迸射出一丝丝刺耳的金属颤音。 张杏虎趁着这个空隙,迅速闪退几步,与莫云涛拉开距离。 “你们竟然没有中毒!” 莫云涛又惊又怒,厉喝道。 张杏虎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区区五鬼蚀髓散而已,怎能奈何得了我!” 莫云涛闻言,脸色铁青。 要知道五鬼蚀髓散可是他费劲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宝贝,药效强烈无比,就算是神仙也要完蛋。 可是,眼前这二人却毫发无损,实在让他难以置信。 莫云涛不愧是魔道中人,短暂的失神后,一下子便反应过来了,再次挥舞佩剑杀向张杏虎。 杨岱周身道道剑气已经凝聚成型,见状也立即出手。 铛铛铛铛铛一一 三人再次交锋,兵器相交的鸣脆之声,此起彼伏,震的整座地牢嗡嗡直响,仿佛要塌陷了一般 张杏虎一招逼退莫云涛后,双手合握唐刀,一刀横斩,劈出一道数丈长的刀芒,狠狠轰击向莫云涛。 莫云涛见势不妙,立刻飞身后撤,险险躲避开张杏虎的攻击,但是唐刀所带的凌厉罡风依旧吹拂在他的脸颊上,令他脸颊隐隐作痛,皮肉更是有种撕裂的疼痛。 杨岱的剑气也紧随其后杀至,莫云涛连忙回刀格挡。 叮! 刀剑碰撞,发出一声金属颤音,紧接着,只听砰地一声,一股巨力涌来,莫云涛手臂剧痛无比,虎口崩裂,鲜血淋漓。 蹬蹬蹬! 莫云涛一连倒退三大步,方才稳住身形。 “玄阴经一一开!” 莫云涛大吼一声,体表浮现一层灰黑雾气,看起来颇为吓人。 张杏虎眉头微皱,没想到莫云涛竟然修炼了玄阴经。 玄阴经,练成者,可以吸收阴煞、死灵之气化为己用。 “玄阴毒手!” 莫云涛双手成爪,猛的向前一探。 嗤啦! 刹那间,他右掌呈现漆黑之色,宛若鬼爪,朝张杏虎抓去。 剑气组成了剑气网,阻拦在张杏虎的面前。 然而,莫云涛这一抓,如摧枯拉朽一般轻易将剑网破开,瞬息而至,径直扣向张杏虎的咽喉。 张杏虎心中大惊,连忙侧首躲避。 “斩!” 杨岱大喝一声,剑指一引,顿时,他周身凝结的剑气,呼啸而至,朝着莫云涛当头劈去。 嘭! 莫云涛双手护头,左肩膀被剑气切割得血流如注。 他闷哼一声,连连暴退几步,满脸骇然之色。 他没想到,自己全力施展玄阴毒手,居然也没办法伤及对方分毫。 张杏虎则趁机脱困,一把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唐刀。 唰! 一道寒光亮起,张杏虎持刀杀了上去。 锵! 刀剑相击,爆发出一串火星,火花四溅。 张杏虎毕竟刚刚解毒,消耗严重,不足全盛时期的一半。 两人斗的旗鼓相当,互有胜负。 “玄阴九变!” 莫云涛怒吼一声,忽然,他的身影一晃,眨眼之间,便变幻成八具身影,同时挥剑斩向张杏虎。 九具身影,每一个都像真人一样,气势滔天。 铛!铛!铛!…… 一连窜金石交击的声音传来,每一次碰撞,都会激荡出一圈圈波纹,令整个地牢都摇晃不止。 “金光速现!” 张杏虎大吼一声,浑身绽放出璀璨金光,有了金光咒的加持,她整个人气势飙升,一举压制住了莫云涛。 莫云涛闷哼一声,他感觉体内气血翻滚,一口逆血堵塞在喉咙,忍不住喷了出来。 “斩!” 杨岱乘胜追击,剑指一引,顿时数百道犀利剑气飞掠而出,朝着莫云涛脖颈斩去。 “该死!” 莫云涛暗骂一句,他知道,今日恐怕讨不到好果子吃了。 念及于此,他转身欲逃。 咻! 张杏虎哪里肯给他机会,挥刀斩出,顿时,漫天刀光飞舞。 噗嗤! 啊…… 惨叫声响彻地牢。 莫云涛的头颅被张杏虎一刀斩掉,血水狂撒,染红了整片地牢。 而莫云涛本人的尸体则扑通摔倒在地,死的不能再死。 “呼!” 张杏虎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口浊气,脸色渐渐恢复红润,她缓缓伸手擦拭掉脸上的鲜血,蹲下开始搜刮战利品。 而此时地牢也开始摇摇欲坠了起来,看样子马上就要坍塌了。 “张姑娘,我们快走,这里马上就要塌陷了。” 杨岱急促道。 张杏虎点点头,随后跟着杨岱匆匆跑了出去。 他们刚出地牢,就听见轰隆隆的巨响。 轰隆隆…… 随后,整座地牢坍塌,尘土弥漫,烟尘滚滚。 “终于出来了。” 杨岱不由得松了口气。 张杏虎也是满脸劫后余生的模样。 两人此时还在绿柳山庄之内,看样子还没有走出去,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脚下的路线忽然扭曲起来,仿佛迷宫一般,令他们不断兜圈子。 四周风景如画,有竹林,小桥,瀑布,显示出主人的风雅品味。 幸运的是,这里一个守卫都没有,杨岱一边留意地形,一边思索是不是遇到了鬼打墙? 两人走到了一处一个青瓦覆盖的凉亭时,看见了一个大约在二八年华的少女坐在那里抚琴。 这名少女穿着浅绿衣裙,身材高挑纤细,一袭青丝披散,容颜绝美,正静静弹奏着。 少女神情专注,抚琴的姿势流品高华,仿佛沉浸入了琴艺之中。 铮~ 少女拨动琴弦,一阵清越悠扬的琴音响起,如潺潺溪流一般沁人心脾,让人忍不住心旷神怡。 杨岱和张杏虎皆是精神一振,似乎疲惫一扫而空,身体也不那么僵硬了。 “好琴艺!” 杨岱与张杏虎距离凉亭有数十丈远,两人停下脚步,欣赏着少女的琴技。 第三百零九章:狟古 “不对!” 张杏虎突然喝了一声,随后便径直的走了过去,杨岱跟在她的身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两人走过了凉亭。 “张姑娘,你怎么了?” 杨岱拦住了张杏虎问道。 “杨岱,你看那里。” 张杏虎指向了前方,眼眸露出惊愕,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杨岱顺着张杏虎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浑身一震,那少女依旧在那里弹琴,没有停过。 而且她永远就只有一个姿势,即使两人经过凉亭,少女也没有抬起头来看过他们一眼。 少女眼神空洞无光,嘴角带笑,但是却给人一种死寂冰冷的感觉。 一阵寒意涌上杨岱的心头,眼前这少女明明是活生生的人,却偏偏表现的如同木偶一样。 而在那匾额之上,还有檀云抚琴四个字,完完全全的把少女当成了布景。 而在不远处,又有一名身着雪缎蕊蝶纹深衣的少妇翻土葬花,少妇的动作机械呆滞,每一锄头落下,都能挖出几尺深的坑。 杨岱开了天眼仔细观察,才发现,少妇的魂魄不知道被谁抽走了,所以才会做这些毫无目的,甚至毫无用途的事情。 而旁边立了一个石碑,上面写着碧痕葬花。 一种不祥的预兆在两人的心头油然而生。 连一向镇静的张杏虎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目光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就算两人再愚蠢,也猜到眼前的情况肯定不寻常。 两人加快了脚步,一路上杨岱与张杏虎看到了不下百来个貌美女子,有的在浇花,有的在栽树,有的则在收拾院子,也有的在树下吟诗。 不约而同的是,每一个女子的目光,充满了空洞和麻木,没有半点生气。 最为可怕的是,她们的动作重复僵硬,似乎每一个漂亮的景致里面都有她们,让人毛骨悚然。 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一名年龄不大的女孩子正坐在草地上,将脚放入小溪里,不断扑腾着水花,她的脚小巧白皙。 她穿着粉红色的罗裙,腰间束着一根淡蓝色的绸缎,梳着双环髻,两侧各垂着一根丝带,随风轻舞。 她的脸蛋精致无暇,长长的睫毛微翘,弯弯柳眉下,一双乌黑闪亮的大眼睛仿佛星辰一般迷人。 女孩的绣花鞋就放在岸上,纤纤玉足裸露在外面,脚趾头圆润饱满晶莹剔透。 张杏虎走了过去,将女孩推倒在地,把她的鞋子穿在她的脚上。 但是下一刻,这女孩机械的爬了起来,脱掉了鞋子,又重新赤着脚走回到溪边,继续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是他的手段,狟古喜欢诅咒女孩,剥离她们的五感,之后收藏供自己享乐。” 张杏虎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浓浓的忌惮。 “他到底想干什么?” 杨岱不解的问道。 张杏虎摇头道 “我不知道,也许只是恶趣味罢了。” “两位已经从地牢里出来了吗?鄙人待客不周,还请张道长与杨先生勿怪。” 突兀的,一道很和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两人扭头看去,发现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站着一名男子。 这男子身着锦霞纹云缎紫袍,玉冠高束,整个人显得如同邻家大哥一般。 他虽然说着抱歉的话,但是语气中并没有多少歉意。 “阁下是……” 杨岱打量了他一番,试探性的问道。 “呵呵,忘记介绍了,鄙人乃狟古,家风不严,让张道长与杨先生受了三天的牢狱之灾,鄙人猜莫云涛现在已经去了西方极乐世界吧?” 狟古太过和气,竟然主动承认错误,让杨岱与张杏虎有些措手不及。 这个时候杨岱终于确信,眼前这个男子就是那个恶贯满盈的凶徒。 与江湖上传闻的魔道第一高手不一样,狟古的气质太过开朗阳光,与邪门歪道实在搭不上边。 而且此刻他的态度温和谦逊,令人难以置信他就是穷凶极恶之辈。 “你到底要干什么?” 杨岱问道,他总感觉眼前的这名青年不怀好意。” “不想干什么,鄙人只是想见见张道长罢了,那年龙虎山初见张道长,之后便再也忘不掉了。” “三日前得知张道长已经入住绿柳山庄,本该亲临,尽尽地主之宜,但奈何远在天边,抽不开身,还望张道长莫要见怪,改日必当登山门谢罪。” 狟古拱手说道,态度恭敬,但却又不失礼数。 “鄙人仰慕张道长已久,上次的提议,不知道张道长考虑的如何了?张道长且放心,您和这些俗脂庸粉不一样。” “只要您同意让鄙人诅咒您,之后您就是鄙人唯一的藏品,绝对不会辱没了您的身份,鄙人会广邀江湖豪杰,前来观赏,将张道长流芳百世。” “另外,若张道长同意,鄙人愿意拿出令张道长满意的报酬,作为酬劳。” 狟古侃侃而谈,言辞诚恳,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一副真挚的模样。 “绝对不可能。” 张杏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开玩笑,她宁愿自杀,也不会答应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被人收藏,每天亵渎玩弄。 “张道长,这个世上,除了死亡还有更为恐怖的东西存在,还请您三思啊。” 狟古叹息一声,脸上充满了怜悯,但是却不容反驳,只听他继续道 “既然张道长执意如此,那就恕鄙人得罪了。” 狟古仅仅只是打了一个响指,杨岱周围的空间便自动的封锁住了,炼虚合道境的高人对空间的掌控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剥离空间,形成一方囚笼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而这一切,都在杨岱所卜算的结果之内。 张杏虎必有此劫,杨岱帮她破劫反而是害了她。 “杨先生,您别害怕,囚禁您是无奈之举,我听说过您的故事,也敬重杨长庚前辈,所以只要您待在原地不要动,鄙人保证绝对不会伤害您。” 狟古带着歉意对杨岱解释,一脸的好人模样,似乎他的做法真的是迫不得已,但是杨岱怎么会相信? 杨岱道 “在下怎么相信你?恐怕你解决完张姑娘后,就要杀掉在下了吧!” “杨先生这样说可就是折煞鄙人了,鄙人岂敢动您分毫,只要您配合鄙人即可。” “鄙人虽然是魔道中人,但平生最讲信誉,今日所作所为,皆是鄙人与张道长的私事,牵连杨先生鄙人已经很内疚了,怎么会对杨先生动手呢?” 狟古义正言辞的说道。 “你……” 杨岱顿时哑口无言,一阵气结,他想要反驳却找不出任何理由来,狟古似乎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他的做法无懈可击。 第三百一十一章:天下理无常是 狟古极为擅长诡辩,一番话说得杨岱根本找不到反驳的机会。 “杨先生,您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不管您同意或者不同意,鄙人都会将您关起来,等到鄙人将张道长处置完毕后,鄙人才会送您离开。” “至于其他的,您不用担心,有一说一,鄙人是不屑去做那种强抢民女、祸及家人亲朋的卑劣之事的,鄙人是有身份的人,做事讲究光明磊落。” “张道长乃是道门高人,鄙人敬重张道长,断不会为难她,只需要张道长乖乖听话即可。” 狟古语速飞快,一番话将他的目的表露的淋漓尽致,但是却偏偏让人找不出半点破绽,简直是滴水不漏,让人无从反驳。 “好好,你这妖人果然狡诈多端。” 张杏虎咬牙说道。 “张道长,您这样说,可就错怪鄙人了,您想,我把您诅咒了,之后失去五感,意识沉沦,免去了生老病死之苦,岂不美哉?鄙人不过是顺应人伦,给您一个痛快而已。” 狟古摇头说道,一副我是好人的模样,看的张杏虎恨不得扑上去撕烂他那伪善的嘴脸。 “这些女孩都是你的手笔?你使了什么妖法?” 张杏虎冷冷问道。 “张道长果然慧眼如炬,这些俗脂庸粉鄙人使用的不过是刹那芳华魔经罢了,万事万物都有美丽的一面,但天然之物总有缺憾,人力才能制造出真正的完美。” “这些女孩都是鄙人的发妻,鄙人将她们娶进门来,睡觉的时候观察,如厕的时候观察,欢好的时候也观察,力求将她们最美的一面留住。” “当然,也包括您,张道长。” 狟古微微躬身,十分恭敬的说道,仿佛张杏虎在他心中就像神明一般。 “这些的女孩难道都死了吗?你不觉得这太残酷了吗?” 杨岱质问道。 “死?不不不,当然没有,死人又怎么会动呢?” 狟古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就像是一个画师,欣赏自己最得意的画作,笑眯眯的说道 “杨先生,鄙人是一个极致追求完美风雅的人,鄙人觉得,让美白白流逝才是一种残酷。” “你……你还算是个人吗?” 杨岱愤怒说道。 “杨先生此言差矣,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美好的事物总是稍纵即逝,就连天地也有成住坏空这一说法,鄙人接受不了。” “这里所有的女孩都是她们这一生中最美的时刻,犹如不谢之花,鄙人想,她们要是会说话还得感谢鄙人呢。” 狟古义正言辞地说道,好似他就是一名悲天悯人的救世主。 “在下看这里不过就是水中花,镜中月罢了,你沉迷于真正的完美,却可知世上真根本没有真正完美无瑕的东西存在,到底还是着相了。” 杨岱说道。 “杨先生此言谬矣,现在,鄙人找到了真正完美的东西。” 狟古盯着张杏虎,依旧是那副谦虚温和的模样,但他的双眸深处,却透露出一股疯狂和兴奋之色。 杨岱感受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张道长就是这世间最完美的存在,我爱慕她,崇拜她。” “张道长虽然性格清冷淡漠了些,但是我却能体谅,因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待鄙人将张道长诅咒后,鄙人就寻一处幽静的地方隐居,日日供奉以表达鄙人内心深处的爱意。” “张道长若是泉下有灵,必定非常欢喜,也会原谅鄙人的冒犯。” 狟古此时俨然变了一个人,整个人癫狂了,他看向张杏虎的眼神更是充满了炽热,就像是看着一块肥肉一般。 “你……你简直丧心病狂……” 杨岱气得浑身颤抖。 这人简直就是个心理变态。 “丧心病狂吗?鄙人倒是不觉得,杨先生可知,此方天地有一种蚕妖名唤极北玉蚕,只生活在风吼冰原中,化形后定是女子。” “美妙处在于肌肤与众不同,天生赛过冰雪,不沾半点尘埃。” “鄙人曾见过极北玉蚕化形的绝代佳人,艳冠群芳,美貌惊世,鄙人至今难忘,这辈子唯一遗憾便是未能得到那位极北玉蚕的身子。” 狟古缓慢的诉说着,声音越来越激昂,甚至带着几分亢奋,就像是回忆起了某段美好的过往,令人遐思联翩。 顿了顿,狟古继续说道 “所以,鄙人不才,发明了将鱼脍铺在极北玉蚕妖女身上的吃法,慢慢享用,吃时将鱼脍切得极薄,红丝白肉,犹如水晶。” “映衬了底下极北玉蚕丰满起伏的玉体曲线,当真是人间美味啊……” “你……” 听到这里,张杏虎已经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他鼻子大骂 “畜生,你这是禽兽不如,人渣败类……” “你连进食都要追求华美,我看你是知小礼而无大义,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杨岱也指责道。 “杨先生此言差矣,鄙人可自认为德行兼备,哪里有错?” “再说了,先贤有云,食色性也,鄙人追求最完美的香艳风雅的进食方式难道有错了?莫要好为人师呀,杨先生。” 狟古丝毫不以为耻,甚至还流露出一丝疑惑,纯真的如同孩童一般,似乎本来就应该如此 “无耻!” 杨岱愤懑的喝骂一句,但却拿眼前的人毫无办法。 眼前之人实力高强,而且手段狠辣诡谲,他们两个人加起来恐怕都不是对方的敌手,除非……他们能够逃出去。 想到这里,两人都暗自警惕起来,他们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是逞口舌之利的时机。 “好啦,鄙人说了这么多,也该开始了。” 狟古微微欠身,对张杏虎笑着说道 “张道长,得罪了,请您配合鄙人吧。” “掌心雷!!” 张杏虎暴喝一声,一道蓝紫色电芒从掌心轰出,朝着面前的狟古打去,速度奇快,威势惊人。 但是,那道电芒还没有落到目标身上,便瞬间湮灭掉了,周围的空间不知何时开始扭曲了起来。 “呵呵,张道长不愧是修行之人,一招一式尽显玄奥,不过这点伎俩在鄙人面前却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道家功夫固然厉害,但也不是万能的,在鄙人面前,一切术数都不堪一击!” 说罢,狟古轻描淡写的伸出右手,打了一个响指,以最普通不过的语气说道 “天魔混沌场一一开!” 第三百一十二章:他化自在天魔咒 霎时,狟古整个人仿佛陡然消失了一下,忽又出现,在消失的瞬间,虽然渺若鸿毛,微不足道。 却令张杏虎浑身打了一个寒战,头皮发麻,脸上浮出骇然神情。 仿佛突然置身于洪荒大地,四处弥漫着浓郁血腥味儿和腐烂肉糜的气息,让人作呕。 这种感觉很可怕,张杏虎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脸色变得惨白无比,双目中满是难掩的惧意。 杨岱因为被封锁在小空间里,并没有被卷进来,狟古的天魔混沌场控制的巧妙。 既让张杏虎感受到这股可怖的压迫感,又没将杨岱拉进来,但又可以让他看清楚天魔混沌场内部。 狟古施展的天魔混沌场对比巫溪山时莫杀施展的天魔混沌场简直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这才叫做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莫杀的天魔混沌场根本算不了什么,只会令他陷入疯狂,走火入魔,甚至爆体而亡。 但是狟古不同,天魔混沌场完全是按照他的理念构造出来的,他的每一个举动,都蕴含着极其深刻的道韵。 张杏虎只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四处都充斥着各种负面情绪。 各种邪恶、污秽、残忍的画面充斥在脑海里,令她不断沉沦。 渐渐地,张杏虎双目赤红,额头青筋凸起,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仿佛随时都会爆裂一般 眼眸更是变成了血红色,透着嗜血的光泽,嘴角更是挂起了一抹狰狞的弧度,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一般。 张杏虎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身体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嘴角缓缓渗出猩红的血液。 杨岱见状想要帮忙,谁知道根本打不破这个空间,任凭他使用再多办法还是无能为力,最后干脆放弃,冷静的观察起来。 天魔混沌场内。 “五感剥离!” 一丝极其暴戾的吼声自狟古口中传出,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像是凶兽的怒吼。 又好像鬼哭狼嚎一般,凄厉而尖锐,令人听到不由得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伴随着这道吼声,张杏虎的脸颊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紧接着,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头滚落下来。 她的脸色更是涨得通红,眼睛越瞪越大,仿佛要从眼眶中跳出来一样。 此时的张杏虎五感六识已经彻底被剥离,只剩下最基础的本能反应。 “啊~~~” 张杏虎仰天长啸一声,仿佛受伤的野兽,声音尖锐刺耳,让人难以忍受。 “你还会他化自在天魔咒?!” 杨岱忽然说道,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安。 “杨先生果然是见闻广博,连他化自在天魔咒这等天下第一凶戾的秘术都认识,佩服,佩服!” 狟古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杨岱,说道 “杨先生果然是大才,奇才呐……” 狟古的声音仿佛贴在杨岱的耳朵里说出,然后像秋千一下子荡远,杳无声迹。 他只是瞥了杨岱一眼,便继续盯着张杏虎,似乎在欣赏自己杰作一般。 杨岱心中猛然一跳,脸色阴晴不定,他当然能听得懂对方话语中隐藏的深意。 此时杨岱感觉到周围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令他浑身冰凉,遍体生寒。 天魔混沌场内,张杏虎依旧不停歇的嘶吼着,人性已经被慢慢剥夺,张杏虎眼神愈发疯狂,仿佛已经完全迷失了本性。 也就在此时,张杏虎手腕上的红绳也不知何时化为了灰烬。 就在这时,狟古与杨岱突然感觉到心中一绞,竟然产生了一阵窒息的感觉,仿佛被一座大山狠狠碾过,令杨岱喘不过气来。 “天煞孤星?没想到张道长竟然是天煞孤星命!” 狟古心中微微一惊,随之便脱口而出,转而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饶有兴趣的望着张杏虎。 “捡到宝了,这次真的是捡到宝了。” 狟古心中喜悦无比。 天煞孤星乃是特殊命格,也是童子命,这类命格极其稀少,一旦遇到必将招致横祸。 与天煞孤星齐名的还有七杀,贪狼等童子命,往往都会给亲朋好友带来灾厄,甚至连身边的人都不例外。 天煞孤星六亲绝,乃是绝命中的绝命,是老天爷专门派下来克父克母的煞星。 天生就是个灾星,一生下来就该死的人物,活着就是折磨别人。 这类人往往会遭逢诸多劫难,有大难临头的,有血光之灾的,总之不管怎么说都不会有好结局。 天煞孤星,天生带衰之相,总之是一生坎坷,不得善终,老天爷都嫌弃。 此时张杏虎由于没有了红绳的束缚,身上的煞气立即散逸出来。 “啊~~~” 张杏虎仍旧在不停的嘶吼着,她的双目变得更加血红,此时狟古已经成功了一半,他已经将张杏虎的人性成功剥离了出去。 接下来便是要剥夺兽性和七情六欲了,只要将这两者全部剥夺,张杏虎便会变成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张杏虎的灵台中,无边无际的魔念如同浪潮一般席卷而过,冲击着她仅存的那一丝本能。 此为道心种魔。 在这股强烈的魔念攻势下,她的意识逐渐涣散,双目中的光芒也变得黯淡起来,最终归于平寂,如同死了一般。 “最后一点了。” 狟古喃喃低语,双掌轻轻拍出,一团扭曲到极致的符号飞快凝聚起来,然后朝着张杏虎飞去,迅速钻入她的眉心之中。 这符号赫然是他化自在天魔咒,一旦侵蚀入体,就会在刹那间吞噬掉张杏虎的意识。 到那时张杏虎便真的是一具只会呼吸的活死人了。 到了那时候,这具身体将会彻底属于他一人。 狟古左手悬在额前,结莲花盛开之式,中指上翘,指向头顶,充满清玄的气韵。 他右手煞气冲腾,小拇指笔直垂落,点向下方。 整个人似分裂成截然相反的善恶两面,指尖不断的有血液流淌出来,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滩血泊。 而就在这时,狟古的眼球猛然炸开,一片漆黑,仿佛黑洞般恐怖。 “自残?” 杨岱眼皮一跳,心中顿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就在这时,杨岱也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第三百一十三章:可活三年 狟古修行的功法不完整! 根据杂道集记载,此方天地初开之时,到处都是强悍凶暴的荒古凶兽,互相屠杀吞噬。 彼时的人类能够活下去,创出了一种极端压榨精神的自虐术法。 这便是他化自在天魔咒,只不过由于年代久远,早已失传了许多部分。 而狟古,就是缺了这一部分,使他变成了一个只知道杀戮的疯子。 不过如果生灵有源头的话,那这个源头又在何方呢? 当人类的精神被摧残到极限,便会失控,从而做出疯狂的事情。 但是,人类的精神实在太脆弱了,哪怕只是一次自残的伤害,便足以让一个正常人崩溃。 杨岱推测,狟古初期修炼时,每日需屠杀余百余人作为祭祀品,之后更多,日日血浴,用来培育丹田中的先天戾气。 这也就有了狟古为什么要献祭全家屠了九千里山河来证道的原因。 狟古说到底,仅凭一点善识不灭,维持自己的理智罢了。 修炼他化自在天魔咒的过程更是凶险异常,稍有不慎,就会被戾气侵脑,成为毫无人性的杀人狂魔,泯灭了最基本的人性。 有时候,狟古可能还不得不自残形体,挖肉断肢,割肠刨腹,放干自己的鲜血,才能够稳固住自己的心志和意志力,保留住最后一线的清明。 如果只知道一味的使用戾气,狟古迟早会把自己给逼死的。 最多不超过三年。 此时在张杏虎的眉心处,隐约浮现出一朵妖艳的红色莲花。 这莲花颜色比较暗沉,并且透露出一股浓郁至极的魔气,与张杏虎的气息格格不入。 张杏虎此时的像一个布娃娃一样静静站着,没有丝毫动弹,若非仔细观察,几乎看不到她还活着。 狟古伸出双臂抱着张杏虎,嘴唇微张,喃喃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同时口中喷吐出大量的魔气,渗入张杏虎的身躯内。 这个过程十分痛苦,简直就是拿刀在切割着自己的骨骼、肌肉、经脉、五脏六腑等等,换作寻常人,早已疼死了。 不过,张杏虎此时也与死了没有多大区别,她的人性,兽性,七情六欲皆消散一空。 张杏虎只剩下纯粹的本能,浑浑噩噩,所以才显得木讷呆滞。 很快,张杏虎眉心处的魔莲越发妖艳,渐渐的绽放了开来。 终于,魔莲在张杏虎的额头上完全绽放,而张杏虎也终究被制成了一个活着的活死人。 此时张杏虎虽说还有基本的呼吸,却犹如行尸走肉般,眼神涣散无光。 杨岱甚至快感觉不到眼前张杏虎的生机了,此时的她和一个死尸也没有任何区别。 天魔混沌场渐渐的撤去。 狟古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伸手抚摸着张杏虎的脸颊,嘴角泛着笑容道 “我们终于可以永恒的在一起了。” 随即,他轻柔的将张杏虎搂在怀中,嘴巴凑到张杏虎耳边低声呢喃道 “张道长,你知道吗?你真的很美……” 狟古挥了挥手,困住杨岱的小空间便在下一刻消散了,狟古微微一笑,带着很抱歉的语气说道 “杨先生,请恕鄙人失礼,适才困住杨先生实乃无奈之举,还望杨先生见谅。” 杨岱此时已然恢复了自由,他拱手回答道 “无妨,在下明白的,不知道阁下以后有什么打算?” “鄙人要将张道长存放于鄙人的洞府中,日日亵玩,以表鄙人对张道长的爱慕之意,希望杨先生能够理解鄙人的心情啊。” 狟古轻柔的抚摸着怀中的美人,如果那还算是人的话。 “阁下想的倒是很好,但是阁下有没有想过,阁下的时日无多了呢?” 杨岱忽然提醒道。 “杨先生此言怎讲?” 狟古闻言一怔,旋即皱眉问道。 “阁下刚刚施展了他化自在天魔咒,全程的戾气太过重了,而且,阁下似乎还没有找到正确的办法,将它们彻底转化为己用吧?” 杨岱淡淡说道。 狟古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惊讶,他明白了,眼前这位斯文先生是看出了他的功法有残缺之处,所以故意说这些话,试探他的反应。 杨岱继续道 “阁下不果不将心中的戾气恶念引出,只能功亏一篑,难成大道。” 杨岱顿了顿,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这样一来,阁下会变成一个嗜血的凶兽,只知屠戮生灵,没有丝毫人性,依在下来看,你还有三年的时间了。” 杨岱此时的神态颇为轻松,仿佛是再述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而且说起来十分的认真。 狟古听着杨岱的话,神色愈加惊讶起来,这位杨先生一针见血的指出他功法的漏洞,这让他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不知道杨先生可否指正?” 狟古连忙拱手问道,语气谦卑恭敬,与之前截然不同。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最为恐怖,一种叫做绝世高手,一种叫做名师。 绝世高手是天资横溢之辈,能够领悟天地至理,通晓天地玄机。 而名师往往都是深藏不露,高深莫测的老怪物。 这二者都是极其罕见稀少的存在,尤其是后者,更是凤毛麟角,万里挑一。 能够遇到一个指点他的名师,这对于修行之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福缘,一旦抓住了这个机会,修为必定突飞猛进,受益无穷! 而眼前的杨先生,就属于后者。 “可以,不过在下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杨岱微微一笑道。 “杨先生请说。” 狟古面色诚恳,态度虔诚。 杨岱道 “阁下既然愿意听从在下指教,那阁下就得放了张姑娘,否则免谈。” “放人?杨先生……这……” 狟古微微一征,低头看向怀中的美人,怀中的美人除了有呼吸与心跳,与活死人没有任何区别,他内心陷入了纠结。 “阁下若是信不过在下,大可另选高明。” 杨岱淡淡一笑,转身便欲离去。 “慢着!” 此时,狟古终于忍不住了,狠下了心,道 “好,鄙人答应杨先生!” 杨岱微微一愣,没想到眼前这家伙竟然真的肯答应。 “阁下可千万不要食言哦。” 杨岱调侃一句。 “呵呵,鄙人自不会,鄙人的信誉素来极佳,这一点先生尽管放心便是。” 狟古呵呵一笑道,态度极为温和,哪怕杨岱说的话有些冒犯,他也没有任何气恼之举。 第三百一十四章:先生高义 杨岱清了清嗓子,关于狟古所修行功法的问题,杂道集上也记载了一点。 但具体极其细微的细节,却并未提及,毕竟这等东西涉及太多的隐秘,如果被有心人发现了,很容易造成大祸。 因此杂道集上记载的文献微言大义,杨岱只能顺藤摸瓜慢慢推索。 当然,仅凭杂道集上的那点东西,是断然无法解决眼前这家伙的问题的,需要一点运气,才有可能解救张杏虎。 不过此刻,这一丝希望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因此杨岱的心情倒是颇为愉悦,脸上的表情也随着心情的舒展而显得轻快许多。 “杨先生?” 狟古见杨岱迟迟不回答自己,忍不住喊了一声。 “没什么,在下只是在思考罢了。” 杨岱收敛了心绪,缓缓说道 “根据在下的推算,阁下的功法固然强绝高妙,但缺点也十分严重,阁下修炼到现在的境界,已然有些走火入魔了,在下劝你一句,三年之内最好不要再动刀兵,否则会适得其反。” “这……” 闻言,原本脸带喜色的桓古顿时犹豫起来,他皱眉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 片刻后,他咬牙说道 “杨先生,您所说的确实是有些道理,鄙人杀人盈野,伏尸千里,早已习惯,不过……” 说道这里,狟古忽然停下,神色间流露出一抹痛苦挣扎之色。 杨岱闻言,目光闪烁,似是在思量,过了片刻才说道 “这就是你这功法的缺陷了,阁下可以将善识被当作种子,播植于灵台内,不断生长壮大,抵抗恶念,戾气越强,善识也就越强,阁下虽然已至炼虚合道,但此法还远远达不到圆满之地步。” “达到圆满之际,由暴虐转为冲正端和,随着阁下法力益深,善识开始压制戾气,并将戾气一点点驱除,直至完全消散。” “阁下,可明白在下的意思吗?” 杨岱看着眼前的狟古,语气平静道。 “先生高义!” 狟古闻言连忙拱手感激,态度恭敬谦卑到了极致。 “呵呵,客气了,在下也只是略懂皮毛罢了。” 杨岱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 “在下已经指点出阁下功法上的残缺了,不知道阁下是否能按照我们的约定放人?” “那是自然,杨先生,鄙人向来守信用,张道长自然要归还给先生,有了杨先生指点,比得上鄙人百年苦修,还要张道长做什么呢?” 狟古微微一笑,躬身说道,态度愈加的恭敬,他将怀中的张杏虎放开,又遗憾的对杨岱说道 “不过……很抱歉,杨先生,张道长的人性,兽性,与七情六欲都被鄙人剥夺了,换句话说,现在的张道长与活死人没区别,鄙人也无能为力,还请杨先生谅解。” “无妨,在下只要人,您只需要放人即可。” 杨岱摆了摆手道,神色间不悲不喜,毫无波澜。 “既然如此,鄙人便不打扰先生了,还有一物,鄙人要赠送与先生。” 狟古从袖口里掏出一张泛黄的书册,递到了杨岱的面前。 “这是?” 杨岱疑惑接过,低头仔细打量了片刻,狟古此时接过了话茬,缓缓说道 “这是紫阳府不传之秘《紫阳府金丹真诀》的拓印版,乃是鄙人偶尔所获,今日赠予杨先生,还望杨先生珍藏。” 紫阳府的《紫阳府金丹真诀》是紫阳府十二册镇派真法之一。 而且相较于其余十一册真法,这一套真诀更加精髓奥秘,若非狟古机缘巧合得到,恐怕寻常人根本无缘窥视 就算有幸得到,也因不懂内家路数难以修炼,因此,这一册拓印版也属于罕见之物。 听到这话,杨岱眸子微眯,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笑道 “阁下的礼物,在下收下了,不如交个朋友,如何?” “鄙人求之不得,这就告辞。” 狟古微微恭身,说道。 两个人各取所需,皆是一脸笑容,一切尽在不言中。 下一刻,狟古突兀的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一般,只留下杨岱默默的凝视着手中的书本。 杨岱将书收进袖口,抬头看着站在原地已经痴呆的张杏虎,揉了揉太阳穴,感到颇为棘手。 想了半天,杨岱也没想到解决的办法,张杏虎已经受到了诅咒影响,浑浑噩噩,几乎成了活死人,他要怎么跟龙虎山交代? 杨岱走上前去,横抱住张杏虎,她的皮肤又软又滑,很有弹性,保持着最基本的温热。 如果是尸体,一定早凉透了,最奇异地是她的脉搏,隔了很久,才轻微地跳动一下。 张杏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杨岱看,曈孔呆板无神,宛如两团死水。 好好的一个冰山美人,眨眼间便变成了活死人,让杨岱心头一阵唏嘘。 “现在这种情况针灸已经不起任何作用了,先将张姑娘放在小世界里吧,之后再向老龙或者其他仙府洞天的高人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解除他化自在天魔咒的方法。” 杨岱喃喃自语道。 之后杨岱便打开了通往小世界的空间门户,将张杏虎带入其中。 琉璃正在小世界里面晒着太阳,突然看到杨岱出现,不禁愣了一下 “本体,你来啦?” 杨岱微微点头,将怀中的张杏虎交到琉璃的手上,说道 “琉璃,帮我把她的肉身安置好,每日需要给她喂饭饮水,确保肉身不腐即可。” “好的,本体。” 琉璃应声答道,小心翼翼的接过了张杏虎。 “另外……” 杨岱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 “琉璃,你把张姑娘放在我的主卧里吧,等我找到解除诅咒的办法再说。” “好吧,本体,你放心,我会帮你照顾好张姑娘的。” 琉璃点了点头,随后将张杏虎抱入房间里安置好,刚走出来才发现,杨岱已经离去了 “本体走的这么快吗?” 琉璃嘟囔了一句,随后看着床榻上睁着眼睛的张杏虎,眼底划过一丝担忧。 他能清晰地察觉到,张杏虎身上的诅咒引起了作用,正慢慢吞噬着她仅剩不多的本能。 这让琉璃心惊胆战,他从未见过有谁中了诅咒居然会有这种状况出现。 “要快啊,本体,不然真就来不及了……若是晚了,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也难救了……” 琉璃暗自祈祷着。 第三百一十五章:坠龙 龙虎山。 老天师张慎墟在卧房中眉宇紧锁,仿佛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一样。 “师父,杏虎师兄出事了。” 一名身着道袍的中年道士急匆匆的敲了敲门后,便推门走了进来,满脸焦急之色。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张慎墟睁开眼眸,语气严厉,显然对于他鲁莽的行为很不悦。 那中年道士听闻此言,顿时低下了头颅,不敢与其争辩半分。 “杏虎命中自有这一劫,躲也躲不掉,只能顺应天数而行了。” 张慎墟叹息一声,缓缓说道。 “师父,您……” 中年道士闻言顿时瞪大双目,他想说些什么,却被张慎墟摆了摆手打断。 “你且先回去,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中年道士无奈,只得转身退下。 待到房门关闭后,张慎墟站起身来,背负双手,望向窗外。 “如果杏虎没有渡过此劫,那么这孩子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张慎墟自言自语,这是张杏虎的命数,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也干涉不了太多。 杨岱从绿柳山庄出来后,往东北方向而行。 “吼~~~” 杨岱脸色一变,望向北面天空。 “吼~~” 又是一声龙吟,只不过这声龙吟明显状态不对,似乎极度痛苦,带着几分凄惨。 “怎么回事?” 杨岱皱眉,朝着北方掠去,越靠近北边,龙吟声便越加清晰,他看到北面天空中有一圈雨云,时有怪声在天际响起,同时也夹杂着电闪雷鸣。 “轰隆隆……” 电闪雷鸣中乌云很快盖了过来,天色也暗了下来,北方天空有一片云好似掉落天际云层,与其说神似巨大黑蟒,倒不如说像蛟。 这龙吟声夹着混乱响起,显然那条龙蛟之属状况极差,快要不行了。 “吼~” 随着龙吟声更加响亮,北方天地间有滚滚雷音传递而出,令人心惊胆颤。 杨岱眉头深蹙,感受着龙吟声中传来的悲凉和愤怒,他内心莫名一沉。 杨岱利用缩地成寸之术,速度奇快,瞬息间已经掠出十余里。 “原来是有大片水泽精气散溢,导致乌云天雷汇聚……” 杨岱仔细感应,发现方向是晋阳湖方向,在天眼大开之下,能看到远方水泽之气如泄了闸一样涌出,引起一连串天地异象。 晋阳湖位于檀州西面,乃是一处风景秀丽之地,周围有许多湖泊,少有城镇,面积广阔,连同多条大河。 水深也无确切记述,素有百里晋阳湖之称。 之前龙影落下之所成云团状,也是水泽之气疯狂外泄所造成。 “难道是蛟类化龙?” 杨岱心中冒出一个可能性,蛟龙走水也可以引发水泽异相。 不过,即使是蛟龙化龙,此刻也绝不会发生这种程度的动静,必定有其他隐秘缘故。 “若真是如此,倒是值得去探索一番。” 杨岱微眯起双目,眼底有光芒流转,纵身一跃窜入高空,裹挟周围狂风驾驭而行,这种时候,飞行速度也不能太快了,否则容易吸引天雷。 “轰隆隆!” “噼里啪啦!” 北面天穹上,雷光闪烁,暴雨倾盆,伴随着闪电划破长空,震耳欲聋的雷鸣声让人耳膜嗡嗡作响。 杨岱在空中一边飞,一边运力观察时刻注视着那龙影下坠的方向。 在最开始的时候似乎是从极高的天空中直接坠落而下的。 “轰隆隆……” 天空的乌云越压越低,闪电在云中窜动,杨岱头顶着乌黑云层飞行,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杨岱御风之时眉头就没松开过,蛟龙之属大多在水族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它们平日里都藏在水中修炼,轻易不会露面,怎么会突然从云端掉落。 且大多数蛟龙都归敖钦管辖约束,绝对算是守规矩的水族,今日怎么会闹出这等动静。 “咦?” 突兀间,杨岱停止飞行,盯住远处,在他的瞳孔中,一点寒星正迅速放大,犹如陨石一般,砸了下来。 大约在一个时辰之前,晋阳湖以东六十里处的扫尘村,村人本还在忙碌的劳作当中。 “呜……呜……呜……” 狂风大作,突然间天际得雷鸣声在村人头顶炸响。 “哎哟,我去,怎么晴天白日打雷呀?” “鬼知道啊,该不会是老天爷发怒吧?” “谁知道呢?” “你们快看天上的云!” 扫尘村人议论纷纷,皆是抬头望天,但见乌云密布,闪电交织。 这一声惊雷把几乎村中的老老少少都给吓了一跳。 “这是咋了?” 扫尘村村民不明所以,抬头看天的时候,发现天空上有个东西在极速的拉长,似乎有什么东西坠落了下来。 “嗷……吼……” 龙吟声夹杂在雷声中,但也独显奇异,透露着浓浓的愤懑。 “嗷……” 龙吟声再次传出,村中人渐渐被吓得纷纷起了鸡皮疙瘩。 “快跑啊,他三婶子,快跟我家娃儿一起跑,别愣着!” “快跑啊,龙要吃人了!” 一阵鸡飞狗跳,扫尘村的男女老少皆是四散逃离。 村头谷场的村民纷纷仓皇逃窜,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眨眼间就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就在村民刚刚跑着一干二净的时候,一声惊天巨响骤然炸响。 狂风撕裂着气流随同浇灌大地,随后就是一阵更强的气流席卷过来。 “嘭……” 这声音宛若洪钟大吕,整个村庄似乎都猛烈摇晃了两下,天空的阳光已经完全被遮蔽,无穷的乌云笼罩了整个天空。 这时候,扫尘村人才反应过来,一个个面色苍白的望着远方。 只见远方的山里升腾起一朵蘑菇云,并且还伴随着一股庞大无匹的水汽喷薄而起。 扫尘村众人惊呆了,半晌没有说话,一个个傻傻的望着那里。 良久之后,一场瓢泼大雨终于降临,豆大的雨滴拍打在人身上,浑身湿漉漉的,反倒是让所有的村民都松一口气。 很多村民尤来不及逃回自己家,全都躲在近一点的屋舍内,望着远处烟雾弥漫的地方发呆。 “这是啥情况,怎么突然间打雷了?还有那么大的水汽,难道是龙?” “哪里有龙啊,这么大的水雾,肯定有妖魔作怪,咱们赶紧去请道士收服这邪魔。” “对对对,赶紧请道士。” “……” 扫尘村人七嘴八舌,传说中的龙大家都没有见过,有神龙兴云布雨自然也有妖龙吃人的传说。 所以听到有妖龙作祟,一群人顿时慌了,赶紧商量着请道士。 第三百一十六章:量力而行 晋阳湖畔。 杨岱站在高空中,他俯瞰晋阳湖,周围水流划过而不沾身,在不远处。 一头灰色的蛟龙趴在不远处,它的躯体长达千丈,通体鳞片泛着冷冽的光泽。 蛟龙的身躯断成了好几节,即便滂沱大雨淋身的情况下仍旧有源源不断的血液从伤口溢出,将周边的湖水染红了大半。 此时,它奄奄一息,目光黯淡,看起来像是垂死挣扎。 这条蛟龙在晋阳湖中生活了数百年,如今竟遭遇灭顶之灾,实属可悲。 它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现在的状态仅是回光返照。 “莫非是打斗所致?” 杨岱喃喃低语,他的心思缜密,一下子想到了关键点,或许真的是和打斗有关。 杨岱犹豫了一下之后从空中匀速降落, 动作都非常轻柔,力求不刺激到这条重伤濒危的蛟龙。 降落后,杨岱触地无声,缓步走向蛟龙,蛟龙虽然重伤濒危,但依旧能感觉到来者的靠近。 “吼……” 当杨岱距离蛟龙不足十米时,蛟龙猛地睁开双眼,疲惫虚弱的眸子中带着凶狠的警告意味, 眼前这位身着羽衣的斯文先生一无顶上三花,二无神光护体,唯有一双眼睛流光溢转,这并不能证明他是一个仙府洞天的高人。 “吼!” 蛟龙盯着杨岱问道,它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决定了。 “在下姓杨名岱,乃是一介山野闲人罢了,今日骤见远方坠龙,来此一看。” 杨岱微笑着拱手行礼,顿了顿,说道 “老蛟,你身为蛟龙之属,自有怒江龙君管辖,是谁下的狠手,将你的龙珠挖掉了?” 听到这句话,蛟龙的瞳孔瞬间凝缩,一种深深的恐惧浮现在它的脸上。 “吼……” 蛟龙仰天嘶吼,发泄着内心的愤恨和痛苦,它的四只龙爪勉励支撑,龙躯缓缓离地,但好景不长,又趴下了。 它的龙爪此时也已经碎得不成样了,甚至连龙角都折断了,鲜血淋漓。 而蛟龙身上的伤是由多个部分组成的,胸腹、腹背、两侧以及脑袋,每一个部分都血流如注。 就算是再厉害的大妖,受了这么严重的创伤,早该毙命了。 可这条蛟龙却还没有死去,依旧用最后的气力挣扎着,显得极为痛苦,因为龙身的动作,大片泥水被掀起。 如浪似泼一般扫向杨岱,但杨岱没有躲,为求不刺激到它而己。 那条蛟龙提起所存不多的力气,睁大了眼看向这位斯文先生,似乎是在惊讶。 杨岱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乌黑的雨云,这里发生的动静绝对不会小,恐怕不是在大齐境内发生的事情。 杨岱缓步走着,慢慢到达龙头的正面,地上污泥在布鞋踏下的瞬间自动分离,露出一片干净的区域。 “在下不是来杀你的,你不要紧张,龙君是在下的故交,你深受重伤,撑不了多久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杨岱温言劝慰,他想让蛟龙放松,同时也争取更多的时间。 “吼……” 蛟龙的叫声很凄厉,它看起来很痛苦。 杨岱眉头紧皱,不敢逼迫蛟龙。 这条蛟龙灵智颇高,不可能随便相信别人。 “你……你就是杨先生?” 老蛟终于忍不住,艰难的吐出人类语言。 杨岱闻言怔了怔,点了点头,说道 “在下正是杨岱,你认识我?” “当初在龙君寿宴之时,我曾路过,见先生钓鱼没敢打扰,匆匆离开了。” 蛟龙说着,看来它真的很疼,额头青筋暴起,身体扭曲成怪异姿势,浑浊的眸子中满是痛楚。 “我还是希望杨先生能请龙君前来,我已经时日无多了,有些事情不能亲口告诉龙君就是死了也不甘心” 它哀求的看向杨岱。 杨岱叹了口气,说道 “在下明白,你且安心,在下这就传书龙君,等在下消息吧。” “多谢先生……” 蛟龙低沉的说完后,闭上了眼睛。 它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气息越来越弱,眼看就要不行了。 “请怒江龙君一见呐~~~” 杨岱不得已,飞剑传书实在太慢了,只能用请神了。 “嗡——” 只见杨岱捻诀掐咒,施完请神术后,左右手交替翻动,袖口挥空,转运御水术。 随着杨岱施展术法,大片大片的水珠开始朝着附近汇聚起来,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这些水珠在杨岱操控下,悬停在半空之中。 杨岱伸手指向那只奄奄一息的蛟龙,轻喝道 “敕~” 随着杨岱话音落下,悬浮在半空的水珠化作一团蓝光朝着蛟龙飞射而去,直接钻进了蛟龙的身体中。 蛟龙的身体一颤,原本暗淡下去的双目亮起一丝精芒,气息也增加了几分,显然有了效果。 但这还不够,杨岱继续施法,又是两团蓝色光球飞射而出,落在蛟龙身上。 这次蛟龙的气息比刚才强盛了一倍,显然恢复的不错。 杨岱其实算是用了取巧的方法,因为他会的东西一直不算多,很长一段时间只会五行术法,长久以来对术法的精细操控很在意。 杨岱虽然丹田之地并不大,法力不高,但最大的优点就是回炁快。 只要不是一次性巨量的法力消耗,杨岱就能持续输入法力帮助蛟龙恢复。 当然,这是因为蛟龙受了重伤,若换作平时,杨岱根本不可能使用如此高级的手段救治蛟龙。 蛟龙身上伤痕累累,每一处都在喷涌着滚烫的鲜血,它已经到了油灯枯竭的地步,即使是杨岱也只能暂时稳住它的性命,让其不至于马上死亡。 蛟龙能感受到眼前这位先生的善意,自己身上的伤痛虽然说还是很疼,但并没有刚才那么剧烈了。 “多谢杨先生,还请杨先生量力而行。” 蛟龙看向杨岱,声音略微沙哑的说道。 “嗷……吼!!” 也就在这时天空中的雨势突然大了些,甚至还有雷霆闪烁,轰鸣的雷声响彻天际,震耳欲聋。 杨岱抬头看向天空的雷云,发现敖钦似乎很生气啊。 这条老龙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来的还要快一些。 第三百一十七章:龙君发怒 不过这样更好,省得自己再去找他了。 轰隆隆的惊雷炸响,敖钦似乎真的动怒了,他来的很急,几个眨眼功夫便来到了地面上。 “见过杨先生。” 敖钦一出现,立刻朝杨岱拱手道。 杨岱笑眯眯的说道 “敖老先生不必客气,在下大老远的使用请神从怒江将您请来,实乃冒昧打扰,望海涵、海涵啊。” 敖钦呵呵一笑 “杨先生哪里话,你我相交莫逆,你既然请老朽来,老朽怎敢不来呢?不过情况紧急,待老朽先处理眼前之事,再与杨先生把酒言欢。” “无妨、无妨。” 杨岱连忙摆手, “敖老先生尽管处置,在下等得起。” 敖钦转过身,走过去看向那条奄奄一息的蛟龙,打了一个响指,顿时一道屏障出现,阻挡着外界的视线。 敖钦和蛟龙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大半个时辰后,奄奄一息的蛟龙终于挺不住了,不久便没了生息,化成了一道灰芒进入了敖钦体内。 “轰隆隆……” 天空雷霆威势不减,敖钦走到杨岱身边,沉思不语。 老龙的脸色极差,似乎是遇到了麻烦。 片刻后杨岱缓缓开口,语调带着担忧问道 “敖老先生,可是有何难事?若真有困难,尽管告诉在下,只要在下能帮上忙的,一定会尽力而为。” 杨岱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 敖钦听罢点点头,沉吟片刻说道 “这条蛟龙名叫秃尾巴老黑,不仅龙筋被抽去了,就连龙珠也损毁了,老朽也回天乏术了,若非杨先生为他续命怕是早已死去。” 敖钦顿了顿,继续说道 “秃尾巴老黑不是晋阳湖的湖神,但它的存在对于晋阳湖来说就像是定海神针一般,所以它才会坐镇此处。” 敖钦此时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但是友人在此,却又不便多说。 “杨先生,老朽还有点私事要处理,荒州生乱,有些事老朽也尚不明了,容我出去一趟回来再同杨先生细说。” 敖钦说完则化为龙形直接消失在原地。 “吼~~” 龙吟声中似乎都蕴含着一股肃杀之气,令人心悸。 杨岱微微皱眉,心道敖老先生果然是遇到麻烦了。 不过杨岱也知晓敖老先生的脾性,虽然平日里很随和,但其实他并不喜欢别人干预自己做任何事。 因此杨岱并未跟着敖钦离开,他这段时间也听说了一些荒州乱象纷呈之事。 看来玄牝统一荒州这件事上还有许多妖族不服他,这次应该是触及到某些妖族的利益了吧。 最有名的灵荒在荒州其面积在天下各界十方中都算得上极为广阔,表面上是一片山灵水秀广袤荒芜的自然风貌。 且不说妖魔丛生,内里极其混乱,每个山头都有自己的道,在那里大妖割据,争夺地盘,厮杀不断。 在灵荒,每个山头都有不同的道,人道气势孱弱至极。 甚至传闻在有一些隐藏的洞天之地中,还有一国之地的凡人为妖魔所控,饲如牲畜。 这也是玄牝统一荒州的重要阻碍之一。 不过荒州本土的仙道高人倒是也不少,毕竟这种环境下诞生的高人,绝大部分都是野路子出身。 但是由于人数稀少,加上妖魔肆虐,导致他们也不敢轻易出世。 现如今,大齐表面还是盛世,但是在老天子如今的状态下,处于一个微妙的时刻,建安皇族之间和朝臣之间争斗剧烈,世家豪强和武林门派蠢蠢欲动,各种势力互相倾轧,一旦这种局面破坏,整个大齐都会陷入一个危险的境地。 而大齐的气运还能维持多久,谁也说不准。 杨岱叹了口气,暗忖自己是不是太操心了。 “唉,罢了。” 杨岱摇了摇头,独自离去。 敖钦怒火中烧的飞离了大齐,让围绕在大齐范围的妖魔之辈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他们这点微末道行怎么能跟一头真龙相比? 敖钦要大开杀戒了。 所过之处,一路乌云滚滚电闪雷鸣,遇到荒州的妖怪不分好坏,二话不说就全部斩杀殆尽。 直到敖钦消气后,那些实力低微的小妖才敢露头活动。 建安城,皇城之中 早朝过后,御书房内除了坐在龙案后的大齐皇帝外,还有惠文公主与太子,三皇子,还有几个亲信老臣。 地上跪着几个从檀州回来的锦衣卫,除了天子坐在龙椅上以外,其余的人都站在两侧 “启禀陛下,属下等已按照陛下吩咐,与颜知府取得了联系,根据颜知府提供的情报,行遍檀州各府各处,发现果如颜知府所言,多数地方表面繁荣,实则民不聊生……” 其中一位白衣卫恭敬的跪伏在地上,一字一句的禀报着。 这位白衣卫说完以后便没有在继续说话,但是他的额头却布满汗珠,浑身都在颤抖。 因为他知道,陛下的耐心有限,若是五百字讲述不清楚,他的脑袋肯定保不住。 “咚咚咚。” 天子一边听着白衣卫的汇报,一边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案,不疾不徐,仿佛不着急听到答案。 但是熟悉天子的人都知道,天子此时正在酝酿一场大暴雨。 “嗯?” 终于,天子敲击的声音停止了,但是他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丝毫波澜,反倒是目光越发阴冷。 “啪~~!” 天子突然拍了下龙椅扶手,吓得众人一跳。 “朕要的是结果,不是废话!” “各府各县官员,廉政者稀少,贪墨金银者众多,以颜知府所列案例,一个掌管百户的小小里正握田五十顷,而其他官员,更是贪赃枉法,鱼肉乡里,贪污受贿无恶不作。” 白衣卫匍匐在地上迅速的说着,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看天子一眼。 “这些官吏,你们觉得该不该杀?” 天子扫视四周,淡漠的说道。 底下众人皆低头不语。 “简直无法无天了,朕不想知道结果,朕要的是一个答案!” 天子猛然拔高声调,呵斥道 “朕要的不是一个敷衍朕的答案!” “朕虽然老了,但是朕还没死,你们给不给朕一个交代?!” 天子的声音响彻大殿,惊得白衣卫更加害怕起来。 “父皇息怒,儿臣觉得该杀。” 太子萧懿自认将来得位最正的皇子,有些想法也变得激进起来。 第三百一十八章:长生之法 “朕,让你说话了?” 天子转过头盯着萧懿,冷哼一声问道。 萧懿顿时哑口无言,他知道父皇生气了,顿时不敢吭声了 不过天子的目光很快便移向了其他大臣,冷声喝道 “朕要的是结果,不是你们推诿扯皮,推卸责任的借口!还有其他的事儿吗?” 只见底下一群心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摇头不语。 只见那位白衣卫犹豫了一下,颤颤巍巍的开口说道 “启……启奏陛下,如今在檀州地界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晋阳湖坠龙一事……” 白衣卫的话刚出口,便遭遇了天子冰冷的注视,他吓得立即闭嘴。 “坠龙?” 天子一惊,他身为天下之主,这一辈子还没有见过龙,现在竟然有人告诉他晋阳湖坠龙,实在荒谬至极。 “此事当真?” 天子眉头微皱,冷声问道。 白衣卫点头称是。 “此事当真?” 天子再次确认道。 白衣卫又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周围的大人物,又抬头小心的看了一眼天子,见对方死死盯着自己,咽了口口水才继续道 “就在两天前,檀州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骤然间乌云遮天电闪雷鸣,乡人皆闻有龙吟声起,随后有龙滚着乌云从天际坠下,砸在晋阳湖处,掀起滔天巨浪,湖水翻腾,足有数丈之高,被震晕的人不计其数。” “有弟兄称,一名羽衣先生随后从天空之中降落在此救治,随后飞上了天穹,消失不见,据说这位先生是颜知府的旧友……” 白衣卫说完之后依然不敢看天子,而后者则出神般愣愣自语道 “真……真的有龙?若真有龙……那么朕岂不是真能长生不老?” 天子有些魔怔了,一方面因为听到龙的消息心中有些振奋,另一方面因为听到的是坠龙,所以有些害怕。 他活了九十多年,从未亲眼见识过龙是什么样子,只是听到的故事里有关于龙的描述,但是却并不知道龙究竟长什么样子。 这件事情太过重大了,他需要好好考虑清楚。 天子突然想到了一封秘密奏章,手臂微微颤抖着在自己桌案上翻找。 平常十分注重仪表打扮的他此时根本顾不及形象,甚至连头冠都歪了也毫无察觉。 “找到了!” 天子终于找到了那封奏章,他将奏章拿到自己跟前细细观摩,他老眼昏花了,只感觉上面的文字似乎变成了无数条游蛇般扭动不停。 天子太过于激动,只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萧紫尘愣愣的看着自己父皇的动作,当然也对天子手上微微的颤抖看得十分真切。 萧懿心中一阵窃喜,父皇真的是老了,连奏折都看不清楚了,不过这更加证明了自己他的机会来了。 “父皇,您别急啊,慢慢看。” 萧懿柔声安慰道。 天子没有理会萧懿,拉开奏章,快速浏览,像是在查找什么,大约十几个呼吸之后,终于找到了一列小字 “微臣以为,檀州之事绝不可姑息,必须彻查官员贪墨之风,此等恶行定须严惩,乃危及我大齐江山社稷之势。” 杨岱之前的担忧不无道理,如今天子一心沉迷于黄老长生之道,他担心天子对政务上的心力不够,到时候容易引起朝堂动荡。 实际上天子在知道檀州之事确实震怒到了极点,甚至比杨岱预料的还要夸张。 但是时间久了,天子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渐渐的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呼……” 天子呼出一口气,看着在场的所有人,原本准备说的话也要改一改了。 “寡人想,此事绝不姑息,密切注意朝堂群臣与檀州有瓜葛的一系官员,此事不宜声张,给寡人仔细的查,朕定要严惩不贷!” 天子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女与心腹们,又道 “寡人不管你们是不是同檀州那边也有瓜葛,今日给你们一个机会,全力办好此事,倘若有人包庇,休怪寡人心狠!” “皇室包庇,斩立绝,朝臣包庇,夷九族!” “另外,去寻那羽衣先生,找到后勿必带回来见寡人!” 天子一句话说出来,顿时让所有大臣脸色剧变。 谁都知道,天子这是对此事极为重视了,甚至已经把事情摆到了台面上,由此可见事情的紧迫性和严重性。 天子一旦发飙,后果难以想象。 “臣领旨!” 一众大臣纷纷跪倒在地,接受命令,而太子和惠文公主等人亦是低下头颅不敢多说半句。 “退下吧!” 天子挥了挥手,待所有人离去之后,他这才轻抚胡须,半响他对着太监喊了一声 “宣,国师觐见!” 很快,一个鹤发童颜、穿着青布道袍、背负桃木剑的男子走进殿内。 他身材瘦削,双眼凹陷,仿佛随时会死,但是却带着一股缥缈之气,显得颇具仙家风范。 他进殿之后,对着天子躬身行礼 “贫道拜见陛下!” “免礼。” “谢陛下恩典。” 国师站直身体,然后恭敬道 “敢问陛下召贫道何事?” 天子闻言脸上露出笑意 “朕召唤国师,是想请国师想想怎样才能让朕直接成仙?” 国师闻言微微一怔,他名叫郑长生,虽然年龄已过五旬,听到天子询问之后,他捋着胡须思索了片刻,最后缓缓的说道 “陛下,世间万物均遵循阴阳五行之理,倘若陛下能吃上一口龙肉,必然会使陛下寿元大增,百病不侵。” 天子一脸愕然的看着国师,他没想到国师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一时之间不禁哑然,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道 “龙哪有那么好猎杀?” “陛下,这可不一定,传闻沧溟海有龙出没,陛下不如派遣船队深入沧溟海,说不定能找到一条龙也未可知!” 国师说完之后又摇了摇头道 “当然,贫道精通猎龙之法,不知道陛下是否相信贫道?” 国师一番话说完之后,天子不禁瞪圆了双眼,惊异不定的望向国师。 天子心中暗忖,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半响,天子才咬牙问道 “国师,此事当真能够助朕登仙?” 国师郑重点头 “陛下若是愿意尝试,贫道便去一趟沧溟海。” 天子犹豫片刻,旋即点了点头,道 “好!寡人即刻命令造船,那就劳烦国师走一遭了!” 国师微微颔首 “善!陛下放心便是,贫道必然不辱使命。” 国师说完之后,转身离去,只留下天子一人呆坐在御座上。 “哈哈哈哈哈长生成仙,羽化登仙……” 突兀的,天子疯狂的大笑起来,整个人显得癫狂至极,仿佛一个疯子一般。 第三百一十九章:利字为先 修罗城,软玉阁。 杨岱自晋阳湖离去后,便来到了修罗城中,关于他化自在天魔咒如何解除,杂道集上却是一点也没记载。 无奈之下,杨岱便想到了白三娘,这个女人或许会知晓些什么。 因此杨岱才会前往软玉阁,软玉阁中依旧是莺歌燕舞,香风阵阵,柔媚动人,但杨岱却丝毫提不起兴趣。 “杨先生,你怎么来了?” 见到杨岱之后,白三娘眼睛一亮,随即迎了上来,挽住了杨岱手臂,笑言晏晏 “今日怎地有空来奴家这里?” 杨岱却径直推开她的手臂,道 “在下有事相求,还望三娘赐教!” 白三娘脸色一滞,旋即恢复了原本表情,轻声细语道 “既然杨先生这么说了,奴家又岂敢不从呢?还请杨先生与我来。” 说罢她将杨岱引入内室,二人对席而坐。 白三娘亲自为杨岱斟茶,然后缓缓问道 “杨先生可是要寻找怎么解除他化自在天魔咒的方法?” 白三娘当下猜出了杨岱的来意,顿时便笑盈盈说道。 “不知三娘是怎么知道的?” 杨岱端起白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平静问道。 白三娘闻言,却并未答话,反倒神秘的眨了眨眸子,似乎故作玄虚,让人捉摸不透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片刻之后,她才笑着说道 “杨先生难道忘记了,奴家是做什么的吗?” 杨岱听到她的回答,顿时恍悟,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微笑。 杨岱看向白三娘,只觉得她眉宇间流转着异样风韵,更显妖娆,让人移不开视线,心神一荡。 白三娘见状娇笑起来,她站起身来走到杨岱身边,纤腰摇曳,红唇凑近杨岱耳畔低语 “自从那日与杨先生分别后,奴家整夜都在思念您呐……” 说着,她伸出玉指抚过杨岱面颊,轻柔滑腻,带给人无尽遐想。 杨岱只感觉浑身发热,体内血气沸腾,这白三娘极其擅长媚术,仅仅是简单的几句挑逗就能让人心神失守。 杨岱稳定心神,道 “三娘,不必多言,告诉在下解决他化自在天魔咒的办法便好。” 听到杨岱的话,白三娘却咯咯笑道 “先生别急,自从先生离去后,奴家便插了一些探子在暗中窥视着先生,先生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奴家全都了如指掌。” 说着她伸出葱白纤指,轻轻按压在了杨岱胸膛,继续笑着说道 “所以呀,杨先生,奴家可是个生意人,做生意最讲究的便是利字,先生若想救人,可得付出代价才成哦~” 白三娘笑靥嫣然,美目盼兮。 她说话时吐气如兰,一股淡淡兰香钻入杨岱鼻尖,杨岱早已老僧入定,这种魅惑对他根本造不成任何影响。 白三娘听到杨岱如此冷静,心中略有些惊讶,不由抬眼看向他。 她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容貌和媚术,再加上诱导之下,足够让杨岱迷乱神智,哪怕是铁石心肠之辈也能被她所惑。 然而现实却给了她狠狠一巴掌。 杨岱不光没有沉沦,反而目光清明,令她感到惊诧万分。 她的媚术纵横江湖,没想到在杨岱这里居然没有效果。 这一瞬间,白三娘甚至怀疑杨岱是否真的是男儿身,而非妖魔变幻? 她心思电转,却不肯放弃,接连抛出各种诱惑之态,房间之中各种香艳幻术阵阵,想要使得杨岱拜倒在她的裙下。 然而结局依旧如同刚才一般,杨岱依旧纹丝不动,甚至目光愈发清醒锐利。 终于,白三娘收敛了笑容,凝视着杨岱,沉默良久之后忽然问道 “杨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 杨岱却坦诚的说道 “在下只是一介山隐闲人而已,修行的乃是小道,不足挂齿。” “呵呵,先生真是太谦逊啦。” 白三娘笑眯眯的,眼波流转,却是越发妩媚勾人 “先生不妨将您的面具撕掉,让奴家瞧瞧先生的庐山真面目吧。” 杨岱闻言,却依旧平静如常,道 “我不曾欺骗三娘,在下确实只是一介普通人,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三娘见谅。” 白三娘深深注视了杨岱一眼,最终叹息一声,道 “杨先生的定功高绝,奴家佩服,不过做生意有舍有得,先生得帮奴家办一件事,等到这件事办成,奴家立刻便帮先生寻到破解之法。” 杨岱闻言点头道“请三娘明示。” “很简单。” 白三娘轻启朱唇,慢悠悠的吐出四个字来 “取悦我。” “……” 杨岱顿时无语。 这位白三娘还真是个奇葩啊! “杨先生莫恼,奴家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白三娘见状,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笑靥如花,声音酥软道 “修罗城的东面有一处山谷名叫飞荒谷,谷中有一所道观,名叫清净观,观主与奴家有旧,算是故交,但行事太过放肆,不懂江湖规矩,缠着奴家许久,奴家烦不胜烦。” “杨先生若是帮奴家把那老贼赶跑,奴家自会替先生想办法。” 杨岱点头应允。 白三娘仅穿了一件翠绿薄衫,曼妙胴体曲线毕现,她款步走到窗边,推开半扇雕花木窗,一缕春风徐徐吹进屋内,带着淡雅花香袭人。 她扭头望向窗外,双腿叠加在窗沿之上,摆出撩人姿势,朝着杨岱展颜一笑道 “杨先生可愿陪奴家赏景?” 杨岱缓缓踱步走到窗边,道 “三娘的容貌当世少有,不知在下这次来修罗城怎么没见到狗顺子和钟离两人?” “狗顺子已经死了三年了,至于钟离,他游历江湖去了,也应了杨先生的话,奴家这软玉阁怎能困住英雄豪杰呢?” 白三娘的声音慵懒妩媚。 说完这话后,她忽的伸出芊芊素手抓住杨岱的胳膊,猛力一拽将他拉到自己跟前。 “三娘,你……” 杨岱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却被白三娘紧紧抱住了。 杨岱想要挣扎,白三娘却用另一只玉臂环绕他脖颈,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喃喃道 “先生,红尘苦短,及时行乐才是呀……” 白三娘的身子像蛇一般扭动,一双嫩藕似的细臂缠着他的脖颈,一直往下滑落。 杨岱感受到白三娘温润丰腴的身躯,不禁皱起眉头。 这女人的身体虽然比不上张杏虎和鱼幼薇却也称得上婀娜多姿,凹凸有致。 尤其是她那张脸蛋,更是精致到了极致,尤其是眉角上的蓝色花钿,更显示出她的妩媚。 第三百二十章:飞荒谷 只是杨岱并未因此心猿意马,推开白三娘,道 “三娘,在下还有事情要办,恕在下暂且不奉陪了。” 白三娘却又岂会如他所愿? 只见她抓住杨岱的衣襟,坐在他腿上,一边用手指轻挠杨岱胸口,一边轻吟道 “既然今晚咱们有缘相遇,便该做些有趣的事情才对。” “三娘,其实在下的真身并不在此,这下三娘恐怕要失望了。” 杨岱说道,下一刻,他整个人,便化为了点点星辉,消散在空气中。 白三娘微微一愣,转而笑了起来。 这个杨岱,还真是有意思,与这种人合作,倒不失为一桩快事。 杨岱的真身确实不在这里。 方才白三娘看到的只是他的一道分身罢了。 而杨岱的真身,早已前往了飞荒谷。 飞荒谷位于修罗城的东面,距离修罗城约莫四百里路程。 它地处群山之间,周围尽是悬崖峭壁,终年云雾缭绕,险峻万分,就连普通人,也难以涉足半步。 据说曾有一名采药老翁误打误撞闯入谷中,结果迷路而亡。 从此再无人敢踏足飞荒谷半步。 杨岱赶到飞荒谷时,谷外云海翻腾,已是正午,大日高悬,可即使是这样,谷内依旧阴风阵阵。 放眼望去,山坡上、林木深处皆是枯枝败叶,显然很久无人居住。 杨岱站在谷口朝里观察片刻,随之捻诀念咒,默诵法咒。 片刻功夫,杨岱便变化为一黄瘦痨病的道士,摇摇晃晃的进入飞荒谷。 杨岱一身道袍破烂,脚底沾满泥泞,整个人脏兮兮的,好像逃难似的,但其眼神清澈明亮,目光如炬。 “此处山谷险峻不说,更是毒瘴密布,寻常人根本无法生存。” 杨岱心中暗道。 虽是这般说,但是他依旧迈着步伐向前走去。 杨岱越过山坳,穿过两座巨石嶙峋的怪石之后,顿时豁然开朗。 只见一条狭窄崎岖的小径出现在眼前,小径两侧不见一个活物,倒是有些奇花异草长得颇为葱郁。 小径蜿蜒曲折,一直向远处延伸而去,不知尽头。 “如此生机荒凉的山谷,真的有人会居住在此处吗?莫不是魔门邪修故弄玄虚吧?” 杨岱自语着,沿着小径缓慢行进,同时仔细留意着周遭环境。 小径两旁多为荆棘,一些灌木杂草更是生得十分茂盛。 杨岱一路小心翼翼地前行,没有发出太大声响。 当他来到一块陡峭的岩壁跟前时,忽然听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呻吟。 那呻吟若有若无,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杨岱停住脚步,凝神聆听,竟感觉那呻吟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耳畔。 杨岱心中疑惑,难道此地真的藏有什么人不成? 正当杨岱准备施展法术探查一番时,却突然看到前方的岩壁处,躺着一位道士模样的人。 那道人披头散发,浑身血迹斑驳,脸上亦是被污泥覆盖,看不清具体的容貌,只隐隐看出那应该是一男子的模样。 那道人躺在那里,杨岱注意到,这道人的左腿和右臂均已断掉,鲜红色的血液染湿了他胸前的道袍。 杨岱眉毛微挑,这道人怎么伤的如此严重,难道是受了重伤? 这飞荒谷之中,是什么人能够将他伤成这副模样呢? 杨岱上前查探这道人的情况,走近一瞧,才发现这道人的脸上带着一副破烂的傩舞鬼面具,将整张脸都遮蔽住,看不清楚容颜。 “你……是谁?” 这道人见到有人来到此处,艰难地睁开双眸问道,声音干哑沙哑,让人听着十分心疼。 “道友好,贫道这厢稽首了。” 杨岱急忙抱拳回礼,说话间,他的视线落在道人腹部的伤口上,只见那道人的腹部已经被血水浸透,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小……小道长,我观你尖嘴猴腮,肌瘦面黄,一副痨病鬼的模样,好生可怜,莫不是也中了虫毒?” 道人说完,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奈何浑身剧痛难忍,最后又跌倒在地上。 “贫道自涿州云游而来,误入此谷,不曾中过什么虫毒,倒是不知道友为何在此?可否告知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贫道或许能够救助于你。” 杨岱见道人如此凄惨,心中恻隐,不禁动了怜悯之心。 他刚说完话,道人便猛咳几声,鲜血狂涌而出。 “咳!咳!咳!” 道人剧烈的喘息着,胸腔内一阵绞痛,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小道长……此谷名叫飞荒谷,飞荒谷的深处有一座道观,名叫清净观,我是观中的弟子,下山途中没注意路,跌了下来,摔断了腿脚,只能在这里苟延残喘啊……” 道人顿了顿,又艰难的说道 “小道长,这谷内生有一种异虫,名曰赤尾大王蝎,生食其卵可功力大增。” “只是那幼虫一旦孵化便会将五脏六腑啃食殆尽,成虫破腹而出,甚为恐怖,空留一具不死的躯壳……小道长还请速速离去,不然必定命丧其口。” 道人虽是言辞恳切,但杨岱听闻此言,心中不仅不惧,要是想见一见这种异虫。 他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赤尾大王蝎,但是他从这道人的描述之中也能猜测出这异虫的厉害,因此并未退缩。 “道长,贫道还是先为你治疗为好。” 杨岱说着,蹲下身来,想要检查一下道人的伤势。 道人感激的说道 “小道长真是一个好人呐,我这些师兄师弟个个都不信邪,贪功冒进,见着就吃,不曾想也中了虫毒,如今估计药石无医了……” “小道长可否背我上山?我下不去手,小道长若是有心,便给我这些师兄师弟们一个痛快……” 道人说完这句话后,眼神便黯淡了下来,听到这句话,杨岱犹豫了一瞬,旋即点了点头,答应了道人的提议。 他初来乍到,对飞荒谷的情况尚且陌生,贸然闯入确实不妥,而这道人虽是半残,但至少有气无力,应该不会加害于他。 于是杨岱扶起这道人,让他趴伏在自己肩膀上,然后背着他继续往山上攀登。 “不知道长法号如何称呼?” 杨岱边走边问。 “我乃清净观观主清净子坐下第三弟子,道号痱,我与师傅一年前外出历练归来,却不料碰到这等厄运……唉!” 道人叹了口气,语气悲戚,令杨岱心中也是沉甸甸的。 “痱?” 杨岱轻声嘀咕了一句,这个返号极其罕见,几乎没有人会用疒字旁作为道号,但这道人偏偏就用了。 杨岱还是第一次遇见,因此心中充满了惊讶。 第三百二十一章:虎先锋 杨岱还是第一次遇见,因此心中充满了惊讶。 “道长,你所说的赤尾大王蝎的习性如何?是否很凶猛?” 杨岱接连发问。 “小道长,赤尾大王蝎喜爱阴暗潮湿之地,最喜吞噬腐尸血肉,因此一般在飞荒谷的西北角落,但也有例外,比方说南侧。” “那边生长着许多参天巨树,枝繁叶茂遮蔽了阳光,阳光照射不到那边,因此它们更加喜欢。” 道人娓娓道来,似乎早已经摸透了那些异虫的脾性和弱点。 “原来如此……” 杨岱点了点头,随后他又问道 “不知道您可曾见过它们?如此凶恶之物,当真可怕?” 道人摇了摇头道 “这……小道长,我并未见过,但是我却知晓它们的习性,这赤尾大王蝎喜热、畏寒……” “您都不曾见过它,却知道它们的习性?” 杨岱越发诧异了,这道人连见都没有见过赤尾大王蝎,却知晓赤尾大王蝎的习性,简直匪夷所思。 “呃……这……” 痱道长察觉到说漏了嘴,立刻改口道 “小道长勿怪,我平日闲暇时候便喜看书打磨道行,因此知晓不少杂书上记载的东西……” 这道人撒谎时脸不红心不跳,眼神也是坦荡得紧,倒是把杨岱唬住了。 他只当这位道人平素闲暇时间看书打磨道行,故能熟稔各种虫类。 杨岱也不揭穿,而是将话题转向别处,又询问了道人不少关于飞荒谷的事。 飞荒谷占地颇广,里面生活着不少赤尾大王蝎,它们以群居为特征。 因此这一路上杨岱听到的最常见的虫鸣叫声便是这种赤尾大王蝎的声音。 “吼……嗷……” 忽然,从前方的山谷处传来阵阵嘶吼,这声音十分细微,但杨岱耳聪目明,听得分明。 这分明是虎啸狼嚎的动静,难道飞荒谷内除了赤尾大王蝎外还另有其他异兽? 杨岱顿时警惕了起来,放慢脚步,仔细倾听四周的响动。 “小道长……不必惊慌,咳咳……飞荒谷中有一只成了精的吊睛白额大虫……这大虫与家师有旧,每日云来雾去,飞沙走石,因此我等也算有交情。” 道人喘息着解释道,语气带着几分虚弱,又道 “一般来说,我们不进入它的领地,它自己也不会主动攻击,小道长无需担忧。” 杨岱闻言,略微松了一口气,继续背着道人向前走去 道人失了一臂一腿另外一只手牢牢的抓着杨岱的衣襟,显得极为吃力,好像随时要跌下去一样。 杨岱见状,又将道人往身上背了背,两个手全都拖住了道人,以防道人跌下去。 “谢谢你,小道长……” 道人脸色苍白,嘴唇泛紫,显得极为憔悴虚弱,他靠在杨岱肩膀,低声喃喃着。 杨岱继续赶着路,道人的手悄没声的掐了一道指诀,在空中划出了一条细长弧线,这痕迹瞬间隐匿在了空气当中。 与此同时道人的口中翁张,念叨出了晦涩的咒语,这咒语晦涩难懂,若非杨岱修炼有成,恐怕根本听不清楚。 这赫然是搬山咒! 道人把五岳之一的华严山遣在空中,劈头来压杨岱。 杨岱慌的把头偏一偏,压在左肩背上,只觉一股重力袭来,险些将他砸趴下。 “呵呵……不知你使的是什么重身法来压贫道?” 杨岱问道。 道人呵呵笑着,似乎对杨岱的表现十分满意。 杨岱心中暗骂这老道人卑鄙,竟然用这种阴损招数来暗算自己,他咬了咬牙,再度提起速度,朝着前方的深谷快速跑去。 “这厮好吓人,不过是一个陀螺病鬼,一座华严山竟然压他不住?” 道人爬伏在杨岱背上,感受着他的速度,暗暗吃惊不已。 虽然刚才那一座华严山的重量不轻,但他相信杨岱绝对承受不住。 却想不到杨岱竟然丝毫无恙,甚至还能加快脚步。 “看来贫道还是小瞧了他……他应该修炼过某种锻体功夫吧?不然怎么会抗衡这等大山的重压?” 道人心中猜测,对杨岱也更加高看了几分。 “一座压不住,那就再来一座。” 道人再次使用搬山咒,把五岳之一的玉屏山遣在空中来压,结果杨岱的头一偏,压在右肩背上,依旧安然无恙,丝毫无损。 杨岱脚步如飞,骇的道人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怎么回事?莫非我看错了?这厮会担山!” 道人吓得浑身是汗,心底升腾起浓烈的惧意。 他又一次施展搬山术,这一次遣了天下第一名山,五岳之首天衡山朝着杨岱压了下来。 山岳的威势浩瀚沉重,杨岱力软筋麻,哪里抵挡得住? 轰隆隆—— 天衡山横在半空之中,朝着杨岱镇压下来。 杨岱眼睁睁的看着山岳朝自己压下,却无计可施,任凭他如何运转炁,也无法调动一丝半点。 最后杨岱被压在了山下,那道人趁机挣脱,逃离了杨岱的背部。 杨岱浑身酥软,无法挪动一步。 “哈哈哈,小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道人看着被镇压在山岳下的杨岱,忍不住仰天狂笑。 “就凭你也想跟我抢夺赤尾大王蝎的虫卵?做梦!” 道人冷笑着,随之便不去管杨岱,他的手臂和大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如初,原来刚才都是他在做戏罢了。 之后道人便朝着山上走去,但他不知道的是,杨岱根本没有在山下压着,早在道人说要杨岱背他的时候,杨岱便已经是分身了。 而此时杨岱的真身,早已经领先道人一步前往山中道观去了。 “嗷吼!” 杨岱继续往前深入,顿时就听见了一声巨大的咆哮,震耳欲聋。 “不好!” 杨岱心头猛然一颤,只觉这声咆哮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 杨岱正待抽身撤退,却已经迟了,这声咆哮如雷霆炸响,仿佛晴天霹雳,震得杨岱头昏脑涨,眼冒金星。 下一刻,一只已然得了道行,成了精的老虎从密林深处钻出。 杨岱定了定神,这老虎比寻常的老虎足足大上几十倍,毛皮光亮油滑,闪烁着淡金色泽。 它双眼通红,凶狠残暴,露在外面的利爪泛着寒芒,锋锐凌厉。 不同的是,这只虎精已经可以直立行走,手提着一把大砍刀,并且能够发出人言。 “虎先锋在此,尔等何人敢来闯山!” 它的嗓门很大,整片山脉都回荡着它的咆哮,杨岱被震的头晕目眩,耳朵嗡嗡作响。 杨岱突然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场景非常的熟悉,好像自己下山之时,便除过一头虎精。 不同的是那头虎精不会直立行走,只是会口吐人言罢了,而眼前这个虎精则看上去更强壮,而且灵智更高。 尤其是他手上的大砍刀,刀刃上泛着金属光泽,一看便不是凡品。 第三百二十一章:白甲神将 “哪来的腌臜痨鬼,竟敢闯我飞荒谷?还不速速滚蛋,免得本先锋一刀劈死你!” 这头虎精说话虽然粗鲁,但是却也算给足了杨岱面子,没有让对方难堪。 “贫道要上山,还请先锋放行。” 杨岱拱手道,语气中带着敬意,毕竟人家没有伤害自己,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所以还是低调点为妙。 杨岱想法不错,但是虎精却完全不吃他那一套。 “滚滚滚!老子没空搭理你,快点儿离开,否则别怪本先锋手下无情!” 虎精似乎有些烦躁,用力挥舞着手里的大砍刀,发出呼啸声音,显得极度暴躁,仿佛一瞬间就会将杨岱撕碎。 杨岱站在原地没动,虎精突然变脸,举起手中的大砍刀朝着杨岱冲了过去。 “敕令一一神将速现!” 杨岱早有准备,祭出了一张黄符纸人。 杨岱身后突然浮现出一尊高大威猛的身影,他穿着一袭白甲,手持方天画戟,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冷冷盯着虎精。 虎精被杨岱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脚步微顿,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仿佛随时都会从胸腔内跳跃而出。 神将! 妖魔见神即怕! “哼,装什么装!” 虎精嘴硬,依旧挥舞着大砍刀,向着杨岱冲杀过来。 杨岱眉毛一挑,指着这只虎精,对唤出的神将命令道 “斩它!” “是!” 神将应和,紧接着手握方天画戟,一跃而起,向着虎精当头劈落。 虎精心惊肉跳,赶忙躲避。 神将的攻击十分凌厉,招式大开大合,但虎精也不是吃素的。 “嗷!!” 虎精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发出了一声怒吼。 虎啸声震撼四野,音波连杨岱召唤出来的神将也受到了波及,脚步停顿了一瞬。 趁此机会,虎精再次扑来,它的动作比刚才敏捷了数倍,大砍刀横扫,朝着神将脑袋上削去,显得十分凶狠。 神将不慌不乱,方天画戟斜撩,与虎精的大砍刀撞在一处。 铛~ 火花四溅。 虎精感觉自己的大砍刀仿佛撞到了铁板上,传来巨大的反震力量,差点儿让它脱手。 不过虎精虽然感觉虎口生疼,但是神将却不好受,被虎精的大砍刀打的退后几步,手臂轻颤。 虎精乘胜追击,再次挥舞大砍刀砍了过来,神将举起方天画戟抵挡。 虎精借势转身,抡圆了大砍刀再次劈下。 这一击虎精使尽全力,神将不敢怠慢,急忙抬起方天画戟格挡。 轰隆隆~ 虎精的大砍刀落在方天画戟上,巨大的压力令神将险些支撑不住,不由自主倒退了三步。 神将的实力远超虎精,可是在体型上却逊于虎精许多,因此在力量上占不到任何优势。 虎精趁着这个功夫又欺身而上,大砍刀化成一团寒芒,对着神将的脖颈劈去。 若是被砍中,神将必死无疑。 杨岱感觉这只虎精可能只是凝聚了妖丹而已,按照人类的划分来说,这只虎精位于炼气化神。 妖修分为启灵,灵动,褪凡,吞灵,破虚,妖丹,造化,天妖等境界。 其中启灵、灵动、吞灵乃是最基础的境界,其次是褪凡、吞灵,破虚。 与人类的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神庭化海,炼神返虚,炼虚合道一样,并无不同。 虎精虽然凝聚了妖丹,但是距离造化只差半步之遥。 神将被逼迫到悬崖边缘,只能奋力迎敌。 砰~ 虎精的攻势越来越快,密集的刀光笼罩了神将,令神将疲于防御,根本腾不出手来施展神通术法,甚至都找不到一丝缝隙,只能够勉强保持不败。 不过神将也不甘示弱,方天画戟左右格挡,偶尔回刺一戟,总是能够恰到好处的戳中虎精的肋骨,使它受创。 “那痨道士,你倒是好本领,唤出什么东西来与本先锋为难?” 虎精终究有些忌惮神将,一直没有使用神通,而是仗着强悍的肉身与神将厮杀。 不过神将也没有办法,他并非是实物,而是杨岱召唤而出,除了拥有一些武艺,战斗经验缺乏,无法像是真正的武将那般搏杀经验丰富。 “嗷一一一” 虎精突然仰天长啸一声,然后猛甩尾巴,一下抽在神将的身上,神将顿时如断线风筝般摔了出去。 暂时解决了神将,虎精看向杨岱,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小崽子,你惹恼了本先锋,今日本先锋便取你性命!” 虎精说罢,纵身一跃,朝着杨岱扑来。 杨岱面色平静,没有一丝畏惧,只是淡淡的看了虎精一眼,然后伸手掐诀。 虎精速度奇快,眨眼之间就已经来到了杨岱跟前,手中大砍刀朝着杨岱的头颅砍去。 杨岱眼睛一眯,然后突然伸出手掌抓向大砍刀。 虎精眼中流露出一抹嘲讽之色,区区人族,居然妄图徒手抓它的兵刃?简直是痴心妄想! “嘿嘿,死吧!” 虎精心中冷笑,眼中满是残忍。 可是它忽略了一件事情,眼前的这位先生是有大修为的修道者。 “咔嚓!” 大砍刀被杨岱一把捏住,虎精眼珠子瞪得溜圆,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你……怎么做到的?” 虎精不敢置信的问道。 杨岱微微一笑,然后用力一掰,大砍刀立刻折断成两截。 杨岱将两截大砍刀丢掉,看着虎精的目光犹如在看白痴,这种货色还想取他的性命?简直可笑。 “不……这怎么可能?” 虎精看着被折断的大砍刀一时竟然有些呆滞。 它不敢相信自己的大砍刀居然被杨岱徒手折断了,要知道大砍刀可是它费劲千辛万苦才弄来的宝贝啊。 虎精很痛心。 但是杨岱却没有给它思考的机会,一拳砸在虎精的胸膛上,将它轰飞。 嘭~ 虎精被重重的砸在墙壁上,然后滑落在地上,大口咳血,胸前凹陷,显然已经受伤极重。 虎精眼中露出惊恐之色,它挣扎了一番,然后爬起来,转身就跑。 “哪里走!” 杨岱大喝一声,只是微微一抬手,一股吸力凭空浮现,将想要逃跑的虎精拉扯到他的跟前。 虎精惊慌失措,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摆脱不了。 “仙长,饶我一命!饶命啊!” 虎精哀求道。 “饶了你?放虎归山吗?” 杨岱嗤笑道。 第三百二十二章:蝎人 白甲神将此时早已重新化为了符纸,这种可重复利用的符纸是杨岱最近才想到的。 只需要注入一点炁就可以重复使用,比较方便,而且效果好,不像其他那样必须耗损灵气。 “我且问你,这飞荒谷内的清静观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岱沉声说道,他感觉这个虎精肯定知晓很多关于飞荒谷内的隐秘,因此想从它嘴巴里掏出一些东西。 虎精闻言,脸上流露出一丝畏惧之色,支支吾吾的不肯说,似乎害怕什么。 见状,杨岱眼眸一缩 “莫非这清净观中还有什么隐患?” “仙……仙长明鉴,这飞荒谷中就只有几个人类道士所搭建的破落道观,小妖我与那观主是结拜多年的兄弟。” “平日里也帮助过他许多,这谷中除了小妖,还有一位大妖,尊号毒螯大王……” 说到这里,虎精停住话头,怯怯的看向杨岱,等待他继续追问。 杨岱听完之后若有所思,这飞荒谷中确实诡异了。 “你刚才所说的毒螯大王又是何物?” 杨岱皱眉道。 “那是一头八百年前误食人参修炼成精的蝎子,这飞荒谷中所有的赤尾大王蝎都是他养育的后代……” 虎精战战兢兢的答道。 杨岱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道行八百年的妖精,那绝对不得了。 清净观的人吃了赤尾大王蝎所产的卵,成了毒螯大王繁殖的容器,还妄想飞升成仙,简直可笑至极。 白三娘倒是不用再担忧清净观的观主再缠着她了,以后都不会再缠着她了,这清净观都被毒螯大王灭门了。 “你说的这些事情,可有证据?” 杨岱眯着眼睛,淡淡的问道。 “小妖不敢撒谎,这些都是真的,这飞荒谷原本就有许多异虫,只是后来被毒螯大王赶尽杀绝,这才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毒螯大王每次出谷,都会吞噬一座村庄,无论男女老幼全部当做血食……” 虎精话音未落,突然之间,它猛地睁大双眼,眼珠子瞪得滚圆,仿佛见鬼了一般,接着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显然痛苦难耐。 “嗷呜!” 虎精凄厉哀嚎起来,浑身抖动的如同筛糠一般,接着在杨岱惊讶的目光中。 它竟然自己撕扯掉了自己的皮肉,紧接着,它的肚腹处鼓胀起来,并且越来越大,仿佛要炸裂一般。 还没有完,这虎精的全身各处都长出了瘤子,这瘤子大约拳头大小,通体呈现黑色,表面凹凸不平,甚至能够透过这瘤子看到里面蠕动的肠胃和内脏。 一只赤尾大王蝎从这瘤子中钻了出来,它足有三尺长,浑身散发着浓郁的腥臭味。 这赤尾大王蝎个头极大,比一般蝎子大两倍都不止,紧接着,又有很多赤尾大王蝎爬了出来。 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整片空地,让杨岱忍不住作呕。 最终,这些赤尾大王蝎啃食着虎精的血肉,很快将虎精吃的干干净净。 “咔嚓。” “咔嚓。” 咀嚼骨骼的声音传入杨岱耳膜之中,杨岱转身离去。 杨岱继续朝着山顶走去,好在这一路上他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景象,不过却也没有看到什么活物,反倒是一阵阴风吹过,周围变得更加阴森恐怖了。 很快,杨岱便见到了清静观。 说是道观,其实只剩下残垣断壁了,连墙基都没了,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墙面上布满了蜘蛛网。 而且在道观门前的院落中,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衣衫凌乱,死相惨烈。 这些尸体大多数死法都是一击毙命,胸口或者背部都出现一个硕大的伤口,鲜血淋漓,看起来狰狞无比。 而那道人,此时就站在不远处,他的身边一名老道跪在他的脚下,已经死去多时了。 老道的脑袋被斩下来放在地上,脖颈处一条巨大的剑痕深可见骨,血液已经凝固,染红了大片土地。 而道人的手中,则捏着一个类似于心脏一样的血块,这个血块缓慢的蠕动着,看起来极其诡异。 “终于让我得到了,这般妖物,诡状异形,我吃下它后,定能白日飞升!哈哈哈哈……” 那道人仰头大笑起来,神色癫狂,眼角流泪,傩鬼面具戴在脸上,更增添了几分邪异之感。 “你成不了仙,那只不过是赤尾大王蝎的卵而已,你想要得到飞升,痴心妄想。” 忽然,杨岱的声音响起。 那道人闻言,豁然抬头,看到杨岱后先是微微一怔,随后面色骤然变得喜说了起来。 “好好好,好哇,我正愁没有血食相辅,你这痨道士居然送上门来了,正好给我补一补身子!” 他大步迈开,朝着杨岱冲来,速度极快,带着呼啸的劲风。 但杨岱的速度更快,几乎眨眼间,他就跨过丈余距离,出现在了那道人身前,接着伸出手掌,拍在了那道人的胸膛上。 砰! 那道人闷哼一声,倒退数步,撞翻了几株树,狼狈不堪,差点跌坐在地上。 “怎么可能!” 那道人怒吼一声,不敢置信的看着杨岱,这痨病道人不过只会些担山功夫罢了,怎么可能轻易震退自己。 “我要成仙,白日飞升!” 道人歇斯底里的喊叫起来,他的脸色涨的通红,眼球暴突,额头青筋跳动,像是陷入了疯魔一般。 随即道人将手中的血块一股脑的塞进了嘴里,囫琅吞枣般咽了下去。 轰隆隆! “啊——” 道人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全身肌肤都变得通红起来,身躯膨胀,仿佛一颗熟透了的西瓜,随时都要爆开。 接着,他身上的皮肤开始崩裂,一条条裂缝迅速扩大,从裂缝中冒出了猩红的粘稠浆液,看起来触目惊心。 而他的头颅上,也浮现出一层绿油油的鳞甲,看起来像是蜥蜴,但又很像蝎子的尾巴。 最终,道人变成了一只上半身是蝎子下半身是人的妖物,看起来格外恐怖。 “我要成仙,你们谁都阻止不了我!” 道人低沉嘶哑的咆哮着,双眸赤红,朝着杨岱扑了过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洞府雕塑 杨岱摇摇头,平静如常,对付这种入了魔的货色,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 只见他抬手一挥,一股无形波纹荡漾开来,那道人立刻被击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了远处的石壁上。 落下时,道人七窍流血,眼耳口鼻溢血,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而且他身体内还传来噼里啪啦的脆响,像是骨骼尽碎了一般。 “你,究竟是谁?为何能够伤我!” 道人艰难开口,满眼惊惧的看向杨岱,自己不是应该羽化飞升了吗,为何此人却能打败自己? “你急于求成,不懂循序渐进,反而强行炼化这蝎卵,虽短暂提升实力,但也被这蝎卵寄生,若再继续,必死无疑!” 杨岱开口道,语气平淡。 “我不管,我要成仙,我要成仙!!我是绝世天才!” 听到杨岱的话后,那道人情绪愈加激动起来,整张脸扭曲,像是一个疯子,他挣扎爬起,再次冲杀而来。 他头上的蝎尾一甩,带起呼啸之音,直刺杨岱胸膛。 “不识好歹。” 杨岱伸出两指,猛然夹住了蝎尾尖端。 砰地一声。 他两根手指微微一用力,顿时那蝎尾就被他硬生生掰断。 鲜血淋漓间,杨岱屈指连弹几下,每一指点下,道人的眉心都会炸开一团血花,眨眼间就毙命了。 道人瞳孔涣散,已经没有了丝毫生机,躺在血泊中。 杨岱神态平和,恢复了本相,缓步走了上前,蹲在道人尸体旁,检查了一遍对方的衣物,想找到一些宝贝,可惜却一无所获。 这道人穷的可以,除了一件破烂的布袍外,其余的东西早就消失殆尽了。 “尘归尘,土归土吧。” 杨岱轻叹一声,双手捏诀,捻出御火术,顿时道人的尸首瞬间燃烧起了火焰,转眼间就彻底消失了。 杨岱站起身,他目光环视四周,这山谷的南面,还有一个大家伙,足足有七八丈高。 杨岱使用法眼,打量着对方,最终确定了这东西正是毒螯大王。 它浑身通体漆黑,犹如墨汁凝聚,尤其是脑袋部分,更是如一颗巨大的肉瘤,上面长着许多小触角,十分怪异。 它的左肢是一个巨大的螯,右肢似乎没有进化完全,钩子一样的爪子,寒芒闪烁,让人望而生畏。 而这毒螯大王的尾部,很奇异的生有三尾,这三尾并非普通的倒钩,呈螺旋状,一旦被卷住,便极为危险。 不仅如此,毒螯大王背部还生有一排锋利的尖刺,如同一柄柄刀片一般,一旦被缠上,必死无疑。 此时此刻,毒螯大王似乎也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它,它忽然将注意力放在了杨岱的身上。 两者灵识碰撞,一股磅礴的精神威压席卷而来,令毒螯大王浑身剧烈颤抖,仿佛遇到了大敌一般。 谁胜谁负,在这一刻,立判高低。 毒螯大王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后,它忽然发出一阵古怪的嘶吼声,随后,它居然朝着杨岱的方向匍匐而去,似乎在示弱。 不消片刻,一位身着云锦大袖白衫的年轻男子从林间缓缓而来。 他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模样,模样略微清秀,皮肤细腻,五官柔美,嘴角含笑,颇具书卷气息。 只不过他看到杨岱的时候,明亮的眸子中闪过一抹阴沉,隐约透露出一股忌惮,不过只是稍纵即逝,被掩盖了下去。 “仙长是谁?” 青年来到近前,他深吸一口气,抱拳拱手问道。 看到这青年,杨岱眼睛眯起,他上下打量着对方,突然笑了 “怎么?你怕了么?” 这青年闻言面色不变,依旧客气的说道 “不知仙长驾临,冒犯之处,请恕罪。” “你倒是谦虚有礼,在下看你修行有成,不与你为难,在下来此已办完事,告辞了。” 杨岱说完,准备走时,那青年却忽然开口 “仙长请留步。” 杨岱停下脚步,转头望向他,问道 “怎么?你还有何事?” “晚辈的洞府中有一处奇异石碑,上面刻有字迹,或许对仙长有用。” 那青年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杨岱闻言,目光微亮,但脸上的表情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 “既然如此,带在下过去看看吧。” “仙长好胆量,真不怕是陷阱吗?” 青年目光一闪,笑着问了句。 “呵呵……我既敢来,自然是信任你,请带路吧!” 杨岱神色泰然自若,丝毫不把对方的试探放在心上。 青年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他就收敛了这份讶异,笑容不减,转身在前面带路,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在下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杨岱跟在对方身后,闲庭信步般,开口询问道。 “晚辈是赤尾大王蝎修炼成精,哪里来的姓名啊。” 青年微微欠身,恭敬的回答道,他说的是实话,随后又笑了笑 “我这个人喜欢交朋友,不介意的话,仙长愿意和我这个蝎妖做朋友吗?” “如何不可?别仙长仙长的叫了,我听不习惯,在下姓杨,名岱,只是微不足道的山野闲人罢了” 杨岱点头,并未纠结这称谓,他笑着问道 “不知你这山谷之中,还有什么厉害的妖怪?” “回杨先生的话,飞荒谷中目前称得上有道行的妖怪只有我一个罢了,其他都是些小喽啰,不值一提。” 青年微微摇头道。 杨岱点了点头,没有多问,毕竟每个人的机缘不同,不可能人人都有仙缘,有些机缘只属于自己。 很快,二人就来到了毒螯大王所谓的洞府’。 这是一处巨大的岩洞,内部干燥且宽阔,地面上有些枯枝败叶,显得凌乱不堪,还有不少赤尾大王蝎的卵,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那块石碑也只剩下了一半,杨岱仔细看去,上面的字迹虽然有些斑驳,但勉强还能辨认。 玉清紫元君。 而不远处还有四个塑像,雕工粗糙,早已经风化严重,只有轮廓还保存着,但看上去已经模糊不清,辨认不出原形了。 “玉清紫元君?” 杨岱喃喃了一句。 “杨先生知道这是谁?” 青年目光一亮。 “听闻过一二,骊山老母。” 杨岱随口答道,表面波澜不惊,实际上内心却掀起滔天巨浪,这块石碑记录的,赫然正是骊山老母。 第三百二十四章:四圣试禅心 骊山老母在道门崇奉的女仙中地位崇高,姓氏与来历不详。为天地正气智慧的化身。 常在天地善恶转化的时候,以神秘身份化现示相,为人指点迷津、传授秘籍法要、救苦救难,因而广被世人崇奉。 杨岱仔细端详着四个雕像,却并未发现与寻常的雕像有什么不同,又将炁渡在手上,告了一声得罪,轻轻触摸了几次,才将手拿开。 这用奇诡之道行不通,并没有周天孔窍,并不是用炁打开的物件。 杨岱思忖着,觉得这东西大概是机关造物,应该是有谜面在身。 杨货突然觉得其中一个雕塑有点眼熟,仔细看去,发现那些是观音像。 另外一个侧是文殊,还有一个由于太过破败,杨岱没能认出来。 到这里,杨岱大概猜出了其中的意义。 三藏不忘本,四圣试禅心! 杨岱一乐,果然有谜面在,同样是基于金丹大道的谜面,绝大部分都是以西游为题,这西游记最具有普适性的金丹大道之理。 四圣试禅心么…… 杨岱开始认真思考起来,这些年他看的书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深刻,对于金丹大道的领悟也日益加深。 他所求之道,非是菩萨、佛陀可比。 他所求的,是超脱于天地,超越万般规则的存在。 如此想着,杨岱脑海当中,忽然闪烁了一道灵光。 一丝明悟浮现出来。 谜面是四圣试禅心,在西游记中黎山老母带着三个菩萨,化作一美妇人与三个国色天香的女儿,来考验唐僧师徒四人。 杨岱回忆起来有关黎山老母的描写。 妇人丁亥年八月初三日酉时生,亥为壬,丁壬合木,三为木数,八月为酉,妇人为坤,是坤阴之相。 妇人是坤阴,那其丈夫必定是乾阳,阴阳之数共计四十五,再加上她自己的名字为“黎”。 四季为庚寅,甲乙丙辰,庚午癸巳,戊午辛丑。 黎为壬申,壬申为癸巳,癸巳为癸申,丁亥是壬戌,癸卯为壬寅,壬寅为壬戌,戊戌是戊申,丁酉是丁卯。 妇人乃是八月生,自己说今年四十五岁,三年前死了丈夫,三女儿乃是三阴,三八二十四! 四季分别是壬寅、癸巳、癸卯、壬申、壬戌,每十二个月为一轮回。 妇人之数为二十四,其丈夫之术便是四十五格去二十四,乃是二十一数,故而称之为乾阴! 杨岱心里有了数,又稍往后退一点,看着那骊山老母雕像,两个大拇指轻轻的抠了上去,就发现了两个用肉眼根本发现不了的空心。 “果然有玄机。” 杨岱微笑道,手上微微用力,只听见清脆的咔嘣一声! 那骊山老母的眼睛瞬间转回去,杨岱摸到了真正的暗门,应当是解开了的。 可是杨岱等了片刻,依旧不见动静,不禁皱眉 “难道是我刚才弄错了?” 杨岱思索着,为什么这四周没有任何变化?难道是自己解谜解错了? 等等,四圣试禅心,还有前半句,叫三藏不忘本。 杨岱恍然大悟! 他此刻找不到暗门,乃是观法不对。 “既然让我来,肯定已经知晓我能够破除此局,怎会留下一个无法破解的局给我?莫非是要我用其他方式来解?” 杨岱想着,又想到了一种可能。 妇人为阴,行至圆满,乃是九五,观我生,君子无咎,是要能观己知是非,做到这一步,方算大功德。 杨岱念及此处,这个谜底乃是中正以观,意为观其本性,明白事非。 杨岱想到这,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我终于知道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杨岱心头激动,这个谜语的答案实在出乎预料。 若是旁人来解,或许永远也不会明白,但是他杨岱不同。他早就已达返璞归真之境,洞彻本质,岂会不知? 杨岱一笑,脚上微微用力,退到三尺之外,正是礼拜之距离,然后恭敬地跪拜。 之后,杨岱抬起头来,只见四尊雕像的眼睛都向外凸出,仿佛要掉出来一样。 紧接着,就听着周围发出了一阵响声,那黎山老母的石像居然从眉心间列出一条缝隙,移到了两边。 杨岱微微有些心惊,这黎山老母分明像是一体雕刻成的一样。 哪怕他刚才细看之下,也没有发现这道缝隙,明明是石雕泥塑,如何能做到这般的巧夺天工? 不愧为四圣试禅心,果然厉害。 随即,杨岱看向另外几座石像的眉心,顿时吃了一惊。 那里,也各自裂开一条缝隙,移动开来。 杨岱伸手摸了摸那裂缝,感觉到手指传来的凉意,似乎是某种玉石所制。 从石像后方赫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地道,杨岱看了看,手中火炁上涌,抬手拈了一撮火苗投了下去,火苗嗤嗤的摇晃着,隔了好一会儿才熄灭。 “看来底下能呼吸……你且在这里等着。” 杨岱对毒螯大王说道,随之迈步走进,沿着台阶下去。 地道很长,四周似乎相当空旷,杨岱每一步落下都会听到清晰的回声,脚步卷起的尘土飞扬。 四周漆黑一片,哪怕杨岱可以夜视,视线依然受到了很大的阻碍,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杨岱继续往下走,鼻子微微的嗅了嗅,是一股非常奇怪的味道,绝大部分是尘土的腐败气息,但还有一些淡淡的异香。 这味道有些像是……桂花? 杨岱心中一动,难道是有人住在此处? 杨岱一路走来,发现这地道弯曲曲折,宛若迷宫,他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总算是下了阶梯,踩到了平地上。 下一刻,杨岱只觉得心头一紧,暗道不对,猛地向前窜了几步 杨岱刚刚窜出,就见到身后亮起一抹刺目的光芒。 轰—— 尘土弥漫,烟雾缭绕。 杨岱站立的位置被炸出了一个巨坑,碎石和粉末洒了杨岱一头一脸。 杨岱咳嗽了几声,将灰尘吐干净,望向身后,只见到一个人影。 那人影高大魁梧,乌漆麻黑的站在黑暗中,全身肌肉虬结,皮肤黝黑,穿着一件兽皮衣,腰间挂着弓箭,背上插着几支短矛,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凶狠的豹子。 他的脸颊宽阔,额头饱满,鼻梁高挺,双目炯炯有神,嘴唇略薄,脸色冷峻。 这不过是游魂野鬼,身上的阴气浓到化不开,显然是积累了很多年怨气,死后怨气不散,凝聚成形,成了这游魂野鬼模样。 杨岱仔细打量了这游魂野鬼一番,只见它双瞳赤红,牙齿尖利,张口咆哮时獠牙毕露,一看就不是善类,恐怕是食人妖邪之辈。 他心中一凛,突然察觉到不对,正常人是死后天魂上升,地魂下降,人魂转世。 只有心里有怨气,或者说是有什么执念之人才会强留地魂于世,化作鬼物。 可是眼前这游魂野鬼却并未成为地魂,反而停滞在原地,这就有问题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魂魄少年 要知道,游魂野鬼如果能保持自己的意识,就代表它已经超脱地魂,甚至比普通鬼怪更厉害。 那么这就更不对了,既然游魂野鬼都已经超越了地魂,为何又留在人间呢? 杨岱皱眉想了想,愈发不解了起来,那孤魂野鬼见杨岱愣在原地,也不含糊,再度嘶吼着扑上前去,嘴里念叨着含糊不清的语言,让人听不明白。 “哼!” 杨岱轻哼一声,随手挥出剑气,劈向那孤魂野鬼。 那孤魂野鬼也没躲闪,硬生生扛了杨岱一剑,顿时惨嚎连连,倒飞了出去,摔落在地,浑身冒着青烟。 它痛苦哀嚎着,从地上爬起来,再度朝杨岱冲了上来。 突然,一旁猛的传来一道炸响,整个地下空间都猛的一亮。 杨岱看到一道玄妙的符咒浮现,瞬间爆开,火焰熊熊燃烧,直接把那游魂野鬼给吞噬其中。 “啊!” 那游魂野鬼凄厉的叫喊声响彻整座地下洞穴,声音凄厉无比,令人毛骨悚然,仿佛遭遇极为痛苦的事情。 火势渐渐熄灭,那孤魂野鬼也消失无踪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似的。 地下再次恢复宁静,唯有那阵阵尘土飘荡。 一道少年的身影缓缓浮现,少年身材修长匀称,相貌英俊,只是面带苍白之色,嘴角还残留着鲜血,看起来有几分虚弱。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裸露在外的肌肤布满了伤痕,十分骇人。 杨岱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这少年非人非鬼,盘腿坐在半空中。 正歪着头,也直直的打量着杨岱,眼睛瞪得老大,透着一丝惊讶。 “这位……呃……道友?你还活着吗?” 少年似乎也反应了过来,微微上前一步,盯着杨岱,用一种古怪腔调询问。 杨岱微微颔首,目光中透着疑惑 “在下自然是活着的,不过……你是活人吗?” “活人?怎么说呢……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我有点像类似出阳神,三魂七魄全都稳固,不存在缺损,但是肉体和阳寿已尽……” 少年略显迟疑的回答,脸上的表情很纠结。 “那你为何不走,难道真的甘愿做这孤魂野鬼?” 杨岱继续追问,他实在搞不懂这个少年究竟怎么回事。 “不知道友从何而来啊?” 少年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在下从飞荒谷而来。 ”杨岱沉吟片刻,如实回答,他总感觉少年的状态有些古怪。 “那飞荒谷是什么地方?” 少年好奇的问道。 “你没有去过飞荒谷吗?” 杨岱一怔,他本以为少年是某个宗派的弟子,没想到居然不认识飞荒谷。 “没有呀,我从小便跟着师父与太师爷隐居在这里,哪儿都没去过。” 少年摇头否认,脸上流露出迷茫之色。 “这里是什么地方?” 杨岱指着四周,一脸懵逼。 “这里是师父和几个师爷联手搞出来的地宫,说是躲什么什么玉皇会,我们都住在这里,平常很少离开的。” 少年挠了挠脑袋,仔细思考了片刻,才慢悠悠说道。 “玉皇会?那又是什么玩意儿?” 杨岱皱眉不解,完全被少年弄蒙了。 少年挠了挠后脑勺,也是一脸迷惘的模样 “不知道啊,师父说不让我想那么多。” “等等,你的意思是在这里并不只有你一个人,还有你的师父,师爷,太师爷都在吗?” 杨岱忽然反应过来,立马抓紧时机问道。 “那是自然,师父他们都在的。” 少年点点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 “我这些年能保证魂魄不散,可全靠太师爷,他老人家功参造化,早已不沾因果,我能有今日的成就,也全凭太师爷教导有方。” 不沾因果?! 杨岱心中一惊。 就算是炼虚合道境的仙道高人或多或少也要沾点因果,除非达到不死不灭的地步,也就是成仙,超越炼虚合道。 但现在已知的仙府洞天的高人,哪怕修到了炼虚合道终归逃脱不了成住坏空。 而且这少年所说的话也太匪夷所思了吧,魂魄不散,居然是拜太师爷所赐? 这简直太扯淡了,这根本不符合逻辑,难以置信! 但是看少年的样子,却不像撒谎。 杨岱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 “既然有师承,那想来有门派,你是什么门派的?” 少年也不盘膝坐着了,直接落到地上,拱手道 “王皇会星枢部六组成员董浩然,见过道友。” 杨岱一直不能理解玉皇会星枢部是个什么组织,不过只要略微猜测就能想明白。 这少年大概是早已死去,但因为那位神秘的太师爷,三魂七魄都没有散去,形成了一种这么特殊的状态。 “原来是董道友,久仰久仰,在下杨岱,不过一介山野闲人而已。” 杨岱也学着少年拱了拱手,笑眯眯说道,心中暗暗腹诽,这少年一副小孩子模样,肯定不会知道玉皇会的事情,问了也是白问。 “道友姓杨?不知道杨长庚是道友的什么人?” 董浩然眨巴着眼睛问道,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那是我祖父。” 杨岱毫不犹豫的说道。 “杨长庚是你祖父?” 董浩然一愣,反问道。 杨岱闻言,心中微震,他看着少年的双眸,试探性的问道 “你认识我祖父?” “不仅认识,还挺熟悉的……嗯,准确来说,我家子俊师叔跟你家祖父关系很密切。” 董浩然一边回忆一边说道,语气带着一丝惆怅。 突然董浩然又活泼了起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哎哟,我这脑袋,真笨,居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来来来,你快跟我来,我带你去找师叔。” “……” 杨岱有些懵,不知道董浩然为何忽然激动了起来,就被董浩然拉住,朝着深处走去。 令杨岱感到惊异的是,董浩然虽然已经死去,但依然可以用炁作为媒介,这倒让杨岱对此地产生了一丝兴趣。 这倒是和出阳神的功夫不同,出阳神殴打的就是你的灵魂,而并不伤害你的肉体,甚至可以借助你的身躯重生。 两者截然不同,但同时又相辅相成,互相弥补,各有优势。 第三百二十五章:玉皇会 杨岱被董浩然拽着一路来到了很里面的一个用石头垒成的小台子上,台子后面供奉着好几个牌位,看样子像是什么长辈之类的人物。 “师父,太师爷,子俊师叔,你们醒醒!” 董浩然一边说着,一边使劲摇晃着石台上靠前的两块牌位。 “小浩子……干什么呀,吵醒我睡觉了……” 下一刻,在杨岱错愕的目光中,三道与董浩然一样的灵体从牌位中飘出,慢慢在空中凝结成了实体,最终站立起来。 其中两名老者,一男一女,皆穿着宽大白色麻衣,头发花白,胡须也是雪白,手持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另外一名男子则是身材壮硕,皮肤黝黑,身高近乎两米,身着黄衣,一言不发。 “哈哈哈,小浩子,你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们了?” 那两名老者似乎很喜欢董浩然,纷纷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亲昵。 唯独那名男子微眯着眼睛看向杨岱,目光犀利如刀,让杨岱顿时汗毛直竖。 “小浩子,这位是谁啊,看着眼生,难道是你新收的弟子?” 其中一名女性老者笑着问道。 听闻此话,董浩然却是撇了撇嘴 “哼,他才不是我徒弟呢,要当我徒弟,至少也得比我厉害百倍才行,不对,呸呸,什么弟子,你们常常说的那个故交,他的后人来了!” 董浩然说着,拉着身后的杨岱往前走,一边还跟杨岱介绍到。 “年轻的那个就是白子俊师叔,前面那位是我的师父,道号为青玄,旁边的那位叫做玉华的是我的太师爷……” 随着董浩然的介绍,杨岱心中不敢怠慢,忙上前半步,微微一拱手,说道 “北剑仙派弟子,杨氏杨岱见过三位前辈!” “嗯?” 原本还嬉皮笑脸的三人在听到杨岱自报家门后,都是一愣,尤其是青玄,更是眉角跳了跳,有些吃惊的看向杨岱 “你是北剑仙派的弟子?杨剑狂是你的什么人?” 白子俊刚刚从沉睡中清醒,就叫董浩然一串话吵的有些头蒙,此刻见杨岱上前说话,这才打量起面前这人。 只是这一看,便让他皱起了眉头。 白子俊心头疑惑,不由多看了杨岱两眼,开口试探问道 “你莫不是杨剑狂的后代吧?” 杨岱听到白子俊认识自己的祖父,点头应声 “没错,晚辈正是杨家后人!” 白子俊心中一阵惊喜,看着面前这孩子,倒是愈发的亲切,他开口说道 “杨岱是吧,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曾想杨剑狂他居然连孙子都有了,老头现在过得怎么样?” “劳您挂念,祖父他老人家在半个月前便驾鹤西去。” 杨岱摇了摇头,回到。 白子俊闻言,也是一脸唏嘘,不禁感慨 “唉,这可惜了……杨剑狂这一辈子为了北剑仙派操劳一辈子,也对,这么长时间了……” “子俊!回神!” 一旁的青玄看到白子俊突然变得有些失魂落魄,当下喊了一句。 白子俊浑身一震,这才反映了过来,深吸口气,冲着杨岱笑了笑,只不过依旧有点魂不守舍的。 玉华刚才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听两人叙旧,此刻看到白子俊这般模样,不由皱了皱眉头 “子俊,你又想起杨剑狂了?” 听到这话,白子俊一怔,接着苦涩的点了点头。 “子俊,我们现在旅居天地,不该再为这些生死虚妄所束缚,莫要纠结人情小义的,应该把眼界放宽,多看看苍生大义!” “您教训的极是,子俊知错了,是我境界不够,心乱了。” 白子俊点了点头,随即冲着杨岱露出一丝歉意,不过转瞬恢复了平静,仿佛之前的事情根本就未曾存在一般。 “杨家小子,我观你印堂发亮,必有大造化啊!” 而这时,青玄忽然看了杨岱一会,缓缓说道,只不过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奇异的精芒,让人捉摸不透。 “谢前辈吉言!” 听到这话,杨岱赶紧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答道。 玉华看着杨岱那彬彬有礼的模样,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开口说道 “小后生,你现在应该有不少问题想问吧,尽管开口,老婆子我一一给你解答。” “既然您这般说,那在下也不矫情了,在下首先要问,什么是玉皇会?星枢部又是什么?” “你都知道了?是小浩子这个大嘴巴告诉你的?” 杨岱此话一出,青玄不由眉梢一挑,看了一眼一旁的董浩然。 而董浩然嘿嘿一笑,算是打个马乎眼。 玉华和青玄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玉华微微一叹,道 “玉皇会牵扯之事太过重大,涉及天道,非我等能够揣测,只能这么说,大齐千百个大大小小的门户中,不管是道门的上三宗还是六大魔门与儒家和佛家的兴衰荣辱。” “每一位掌门,长老的权力升迁,背后都有玉皇会的影子!” 杨岱明显一愣,这些信息已经足矣让他骇然不已了。 只是这还没完,青玄继续说道 “玉皇会从来不喜欢不听话的练炁之人,哪怕再有天分都会沦为冲锋陷阵的棋子,然后在某些时候被玉皇会舍弃,来换取更大的利益,甚至王朝更替,天下大势的走向,也会受其摆布!” 说到这里,青玄语锋一转 “他们下的是一盘大棋,就连荒州的妖族他们也视为棋子,一些重大的历史事件,他们才是幕后的真正推手!” 嘶~ 杨岱虽然早有猜测,但此刻依旧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杨岱忍不住低呼一声,对于这种神秘的组织,他有种莫名的畏惧。 青玄看了一眼玉华,见他并无阻拦,这才继续说道 “这倒不知,成员及其隐蔽,甚至就连五岳四渎的正神与大妖都是成员,偶尔会听闻一旦有人违抗玉皇会,下场都惨不忍睹!” 听到这话,杨岱不由一缩脖子,只觉后颈有些发冷。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玉皇会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那些妖魔一般残暴凶戾,他们信奉天道为主,以维护天地秩序为已任,很少会插手凡俗的纷争。” 似乎知道杨岱所虑,玉华在一旁解释一句。 杨岱点了点头,心头稍定。 “至于星枢部……” 玉华略微迟疑一番,这才说道 “不知你可否知道术数?” 第三百二十六章:天地之秘 “懂得一些,但不精通,只会一些奇门命理罢了,不知道算不算精通?” 杨岱摇了摇头,这术数他也曾研究过,但自己学艺不精,并未参透多少,此刻问起,也颇感好奇。 “非也,非也,术数是一个大的分类,奇门与命理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罢了,术数分为狭义和广义两种。” “狭义的术数,特指卜筮、堪舆、命理、相术、占梦、择吉等六种最常规的方法,而且囊括极为细致,但却难度最低。” “广义的则包含阴阳、五行、八卦、天文、风水、星象、天文,术数的基本原理就是易学理论与阴阳五行,通过各种模型手段,体会天文变化。” “从而获得准确的预言结果,而它又是一个极端严格的学科,想要达到这个程度,需要深厚的积累,并且,必须具备相当程度的观星造诣。” 说到这里,玉华顿了顿,随即又看着杨岱缓缓开口 “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术数这么庞大驳杂的理论,自然有它的优缺点,但如果将术数比作一个人,而我们所处的这片空间就是其内脏。” “那么术数,便相当于身体的一根根血管,而血管越细,代表术数修习者实际拥有的潜力越强,而潜力强大者,往往更容易领悟术数的奥妙!” 玉华这么一解释,杨岱立刻就明白过来,他虽然学习术数不久,但也知道术数博大精深,绝不仅仅是一项简单的理论,更有真材实料的运用。 “术数的基础便是望’、问’、算、察’四种,这四种技巧都十分繁琐复杂,不同于武道功夫,术数的技巧更加考验一个人的耐性,因此也导致术数的学习难度远超武道。” “但若是将术数学好,就相当于将一门道法推演到了圆满境界,洞悉诸天万物。” “江湖上的流字门,其实说白了就是星枢部的一个小派系,传承几千年,虽然人丁稀薄,但也出现过一些杰出的弟子,流字门在星枢部中,只能算是末流。” 玉华说着,目光扫过全场众人,尤其在杨岱脸上停留了片刻。 这一刻,杨岱只觉浑身汗毛炸立,仿佛整个人都赤裸裸的被剥光了衣服,毫无保留的呈现在这些前辈的眼皮底下。 “不知小友可曾听过太乙神数?” 青玄看着杨岱,似乎也颇为欣赏,这样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 “太乙神数?” 杨岱眉头一皱,似乎有些印象,但仔细思索却又找不到关联,这才苦笑摇头 “在下愚钝,实在不曾听说过。” “呵呵,也不怪你,你不了解也是正常的,术数中,有三式最为神奇,分别是太乙,奇门,六壬,太乙神数为首,小友,你听说过河图洛书吗?” 杨岱一愣,犹豫片刻,随即点了点头,这东西他倒是有听说过。 “所谓,神龙负图出洛水,彩风衔书碧云里。因命风后演成文,遁甲奇门从此始。” 玄青话锋一转道 “但人们所不知道的事,这太乙神数同样是出自黄帝的手笔!” “《奇门五总龟》曰“昔黄帝命风后作太乙,雷公或九宫法,以灵龟洛书之数,仿易理所作,属易经象数之学,名曰太乙神数。” “太乙神数虽然神奇,但还没有到这种前知五千年,后知五千年的程度,就像是一张纸,再怎么折叠都不会变形,但这太乙神数的威能却是极其恐怖的。” “而星枢部,便是用太乙神数推算一切命理变化,从而做出判断,这便是星枢部的由来!” 玉华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让杨岱心惊肉跳,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许多画面,隐约猜测出了什么。 “难道……” 杨岱抬眸望去,就见玉华继续说道 “虽然在内景中可以向天提问,但也必须要拥有相应的实力,付出相应的代价,太乙神数也不例外,小友请看这个石台。” 玉华朝着地上的石台一指,杨岱也不马虎,当即俯下身来,仔细的打量起脚下的这石台子,果然发现其中的玄妙来。 这地面上的台子虽然被灰尘所覆盖,但依然能透过灰尘看到那些玄妙的纹路,显然并非凡物,而那些纹路,居然组成了一幅幅符篆的样子。 只是那些纹路,每一条都暗淡无光,如同蒙了一层厚厚的污垢,看上去极不起眼。 但杨岱毕竟不是普通人,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丝异样。 再仔细一打量这形状,怪不得他一来的时候就觉得这台子的形状别扭,这分明就是一卜筮用的龟壳。 只是颜色与这周围格格不入,所以看上去并不起眼。 而这个时候,玉华已经走上前来,继续说道 “所谓神龙负图出洛水,人们常道河图洛书,这,便是河图的原始形态。” “河图的原始形态?” 杨岱喃喃,不敢置信。 “小友知道魔念一说吗?” 玉华突然开口, “魔念?” 杨岱微微皱眉。 “据考证,魔门的手段都来自天外,最早将魔念种子播撒之人尚未可知,魔念如同修道之人的道境。” “随着时间的推移,魔念会渐渐的,腐朽,但是被魔念感染的人却永生永世的沉迷其中,直至死亡。” “据说,一旦被魔念感染的人死掉后,这魔念就会重新归入虚无。” “不过这只是传说,真假谁也不知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魔门之人,都对魔念情有独钟。” 玉华开口又道 “玉皇会的星枢部百年前研究天地之秘,证实大约亿万年前,三千大世界被外来的邪魔大举入侵,生灵涂炭,宇宙坏空在即,所幸此方天地极其特殊,拥有虚实两面,从而逃过劫数。” 青玄开口道 “但这一次的大劫,却远比任何一次都要残酷,星枢部想尽任何办法都无济于事,虚的一面是天庭,而实的一面便是人间与阴司了。” 青玄摊开手掌,道 “天庭显露在外,人间与阴司隐藏在内,当外来邪魔降临此方天地时,他们先进入虚面。” 他右手掐动术诀,缤纷光影闪动,一些模糊的轮廓逐渐勾勒出来。 那是一只只诡状异形的生物,狰狞丑陋,凶恶非常,虚像凭空生出,纷纷落在手心上,像虫豸般大肆啃咬。 “啃完手心,就要啃手背了,不过很不巧的是,据我们考证手心早在几亿年前就已经被啃光了,由于受到天门阻隔,好在他们现在无法穿越天门,我们还能苟活。” 玉华叹息一声道 “所以说,我们都得死,谁都活不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绕圈子 杨岱完完全全的怔住了,信息量太过庞大,让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不过他毕竟是个聪明人,很快反映过来,问道 “那你们……” “我们只是几个在这里隐居避祸而已,你的爷爷杨长庚曾经也是玉皇会的成员之一,权力还不小,拥有一票否决权。” “玉皇会拥有此项权利的不超过一手之数,玉皇会自从千年之前一直有飞升的高人在尽力的用生命维持着虚实两面的平衡,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似乎没什么作用。” 玉华摇头苦笑 “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玉皇会根据史前遗留的蛛丝马迹,以流光回溯等道法推演了无数遍,生死存亡之际,玉皇会要裹挟天地,将天地颠倒,虚变实,实变虚,恰如其分,若有机缘,便有一线生机。” 玉华手掌猛地一翻,变成手心在下,手背在上,将手心上的虚影悉数压在下方,魔影纷纷溃灭。 “翻转的天地在破灭的一刻同时重生,邪魔也随之覆灭,至于此方生灵何去何从,就不知道了。” 玉华看向杨岱道 “你的爷爷杨长庚当年极其反对玉皇会的做法,曾经不止一次投出了一票否决权,但结果却是失败告终,最后只能黯然退出玉皇会。” 杨岱已经说不出来话了,这样离奇的事情,即使是传说中神话故事里的情节都未必会发生,但是它却真真切切的出现在眼前! “你们为什么知道?” “因为是你爷爷告诉我们的,我们也反感玉皇会的这种做法,于是便逃了出来,想找个僻静之处安顿下来,没想到却遇见了你。” 青玄解释道。 “小友,你现在知道了这个秘密,可别乱说啊,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玉华提醒道。 杨岱深吸口气,努力消化了这一段记忆,然后抬起头,认真的点了点头,道 “在下知道该怎么做。” “你知道就好,如今我等俱是魂魄之体,虽然暂时保住性命,但是时日一久,必定灰飞烟灭,小友,我们有意将太乙神数传授给你,希望你能将我们的衣钵继承下来,不知小友肯否接受?” 玉华沉吟片刻,说道。 “这……” 杨岱迟疑了。 “放心吧,小友的修为资质比起我们更强,将来必能突破证道成仙,甚至更进一步也不是没可能。”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杨岱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好!哈哈哈哈!” 看到杨岱答应,两位老者皆露出欣慰的表情,齐声欢呼起来。 白子俊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本古书,递给杨岱,说道 “太乙神数总纲,希望小友能善加利用。” “谢谢。” 杨岱双手接过功法,诚挚道谢。 “浩然,你领着杨小友出去吧,有劳杨小友不要将这里的一切告诉外人,多谢多谢。” 玉华对董浩然道。 “知道了,师父。” 董浩然微笑着点头,又拍了拍杨岱的肩膀 “走吧,杨道友。” 杨岱跟着董浩然往外走去,直到快走出地洞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杨道友,我便送你到这里了。” “好,告辞了。” 杨岱拱了拱手后,便离去了。 董浩然站立原地,目视杨岱远去,然后轻叹一声,转身返回了地洞之内。 杨岱出了地洞发现毒螯大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便不找了。 杨岱一路上也没有遇见几只赤尾大王蝎,显得十分冷清,但是不过倒也不觉得寂寞。 出了飞荒谷后,杨岱便回到了软玉阁中,白三娘倒是惊讶杨岱为什么回来的这么快,了解完事情始末后,白三娘忍不住摇头轻笑 “清静观没了就没了吧,那只毒鳌大王经常与奴家做生意,倒也算相熟,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妖怪伪装的。” 白三娘看着杨岱道 “杨先生,打算如何处置?” 杨岱沉思片刻,道 “没有想法,在下替三娘的事儿已经办妥,不知三娘是否可以履行承诺,告诉在下如何解除他化自在天魔咒?” “当然可以。” 白三娘微微颔首,妩媚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轻启朱唇道 “杨先生可知九嶷宝窟?” “在下略有耳闻。” 杨岱点头。 “既如此,杨先生且听奴家慢慢说来。” 白三娘伸出纤纤玉指,轻捋秀发,风情万种,她扭动着丰腴诱人的水蛇腰走到桌案前坐下,拿起茶壶为杨岱斟了杯热茶,说道 “传说九嶷宝窟乃是天下最神秘的藏宝洞,据说里面收纳有天地间绝世的宝物,只是谁也没有亲眼见过。” “不过,奴家却知道一些秘辛,传说盗圣白玉堂当初偶尔闯荡天下的时候,曾经误入过九嶷宝窟。” 白三娘净说废话,一直在绕弯子,这让杨岱不由皱眉,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所以他打断了白三娘的话道 “三娘,在下不懂风月,也不爱听你说这些东西,请您直言相告吧。” “呵呵,杨先生莫急嘛。” 白三娘掩嘴娇笑道 “其实,九嶷宝窟并非是什么秘密,少部分人都知道,奴家之所以不直接告诉杨先生,是怕吓到先生罢了,不过既然先生执意求知,那奴家就告诉先生好了。” 杨岱耐着性子,等待着白三娘开口。 “这九嶷宝窟位置不是很确定,据说其位置在一处山里。” “反正九嶷宝窟每隔五百年,便会在一个固定的时辰,出现一次,什么时候出现奴家也不知道,嘻嘻嘻嘻。” 白三娘娇笑道 “这个秘密,整个江湖,除了奴家和白玉堂之外,再无第三个人知晓哦。” 杨岱皱眉,他感觉白三娘完全是在戏耍他,根本没有说正题,不由问道 “那么九嶷宝窟每次出现的时间呢?” “这个奴家就更不知道啦,毕竟奴家不是专业人士,又岂能精通推演术法?” 白三娘摊了摊手,眨巴着眼睛,笑眯眯的说道。 “……” 杨岱忍住了想打人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道 “不知道三娘知不知道玉皇会?” 第三百二十八章:极北玉蚕 玉皇会! 这个词从杨岱口中蹦出来,顿时让白三娘心头狂跳,眼中闪烁出异样的光芒。 白三娘娇躯僵硬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很谨慎的看了一眼门外,确定门外没人后,将雕花朱门与窗子关紧。 “杨先生,你怎么知道玉皇会的?” 白三娘盯着杨岱,声音压低道。 她这句话说得十分隐晦,但是杨岱还是明白了,白三娘果真知道玉皇会的存在,而且对它似乎有所顾忌! 玉皇会居然连白三娘都如此忌惮? 杨岱心头微凛,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 “三娘,实不相瞒,在下也只是刚刚听说罢了,至于其他的,却并不清楚。” 杨岱的回答令白三娘松了口气。 白三娘目视着杨岱,眼珠一转,露出狡黠之色,轻笑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既然是这样,奴家也无需再问了,还请杨先生记住,日后在江湖上,切勿随便提起玉皇会这三个字。” “为什么呢?” 杨岱好奇,忍不住追问。 “因为这三个字,已经成为禁忌!” 白三娘神秘兮兮的一笑,见到杨岱仍旧疑惑不解,这才继续解释道 “这件事说来复杂,连奴家都没资格进入玉皇会,更何况先生呢?杨先生若是感兴趣,大可以去问一些老前辈。” 白三娘说完后,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变得肃穆起来 “不过,先生最好别打玉皇会的主意,否则,即使你是仙府洞天的高人,惹恼了玉皇会里的高手,恐怕也是难逃一死的。” 白三娘虽未明言,但是杨岱已经明白了白三娘的警告。 杨岱沉思许久后,这才点了点头,叹息道 “多谢三娘提醒,在下明白了,还请三娘不要打谜语,告诉在下九嶷宝库究竟在何方吧? 白三娘闻言,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这才慢条斯理道 “实不相瞒,奴家是真的不知道九嶷宝窟的位置,年代太过久远,就算盗圣白玉堂重生,恐怕也找不到那地方……” 白三娘说到这,突然抬头,美眸中带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不过嘛……杨先生若是能与奴家再做一份交易,或许……奴家倒可以考虑一二哦!” 杨岱皱眉,想了想道 “三娘请讲。” “很简单,帮奴家拿一样东西就好。” 白三娘巧笑嫣然,嘴角弯起一抹诱人弧度。 她说着,甚至还贴了过来,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呼吸间彼此都能清晰感受对方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颊。 白三娘双臂环抱胸前,整个身体都靠向杨岱。 她今天穿着很暴露的水云缎雨丝锦水纹纱,勾勒出曼妙动人的曲线。 尤其是领口处雪白肌肤和深邃的沟壑都被杨岱看了个清楚。 “咳咳……” 杨岱喉咙发干,赶忙移开了目光。 他虽然是修仙之辈,可毕竟是血气方刚的青壮男子,对于女人的抵抗力本身就较弱,更何况白三娘的魅力实在是太大,哪怕杨岱定力再大,此时也有几分心猿意马。 白三娘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不由得掩嘴咯咯娇笑,笑靥如花。 她站直了身子,伸出葱指轻抚红唇,笑吟吟道 “杨先生,这笔交易绝对划算,只要杨先生能够助奴家取回那样东西,奴家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哦~” 白三娘声音甜腻,酥麻得令人骨头发软,她抿嘴浅笑,笑容灿烂,宛如春花绽放,她伸出纤纤玉指,朝自己胸口点了点,媚态横生。 白三娘的举止太具有引诱性了! 此时不说杨岱没感觉那是骗人的,但他终归是个有节操的人。 当下,杨岱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心头躁动的情绪,这才认真的望着白三娘道 “三娘不如明说,究竟是什么东西?” “嘻嘻,这可是奴家的秘密喔,杨先生想知道奴家的秘密不付点代价怎么能行呢?” 白三娘巧笑倩兮,美艳无比。 杨岱沉默,他看着眼前的美妇人,心中苦涩,这种女子根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狐狸。 他知道白三娘是故意戏弄他,但又奈何不了她,只能摇头叹息。 “唉……” 杨岱长长一叹,目光落在白三娘那张美丽妖娆的俏脸上,淡淡道“三娘,说吧,你到底要什么?” “很简单……” 白三娘眨巴着大眼睛,笑吟吟的凑过来,轻轻嗅了嗅鼻子,笑眯眯的道 “只要杨先生愿意陪奴家一晚,那奴家就把消息告诉你哦!” 白三娘的声音酥糯柔软,带着某种蛊惑。 她的美貌、身材和气质,足以秒杀世间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 此时白三娘走近杨岱,她吐气如兰,香风阵阵,那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扑鼻而来。 杨岱的呼吸急促了几分,他强迫自己保持镇静,冷声道 “三娘,你莫非以为,在下是毫无底线之人?” 白三娘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咯咯娇笑 “杨先生,奴家没有那个意思,奴家只是想试探一下杨先生的底线在哪里呢。” 白三娘说着,转而妩媚一笑,从而侧躺在床上,修长雪白的玉腿轻轻叠起,她的眼波流盼,含羞带怯。 “杨先生,奴家现在衣衫半解,您……该不会忍得住吧?” 白三娘说着,伸出玉手,将衣襟拉开一点,露出半边雪白丰腴的玉兔,另外一只手则顺势抓住腰带往下拉扯。 白三娘这般举动,顿时让杨岱面红耳赤。 白三娘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杨岱虽然不像是那些迂腐的读书人,古板守礼,但也没到饥渴难耐的地步。 白三娘这般举动,反而让他对白三娘越加戒备。 不过……杨岱不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若白三娘当真是有恃无恐,那必然还有后招等待着他。 所以,杨岱不动声色,假装欣赏着白三娘的风姿,同时脑海中飞快闪烁着念头。 白三娘看到杨岱一副坐怀不乱的模样,她眼眸微垂,心中暗骂一句伪君子。 “杨先生可知,世上有一种异虫,名唤极北玉蚕,只生活在风吼冰原之中,化形后定为女子,极为痴情,终身一夫一妻。” 白三娘说话间,她的娇躯半倚在床沿上,胸前的饱满随着她的站立起伏不停。 她伸出芊芊素手,轻轻拂过鬓间的秀发,更显得娇美万千。 “极北玉蚕?” 杨岱闻言却并没有多少惊讶,他早就听闻过此物。 “据说极北玉蚕的肌肤赛雪,不沾半点尘埃,艳压群芳,美貌惊人,莫非白三娘你就是极北玉蚕?!” 杨岱说完,不禁紧盯着白三娘,他开了法眼,紧接着他就看到了白三娘的本体。 那是一只不过拇指大小,浑身通透如玉的白蚕。 最奇特的是,它竟然生有八足,每一根细嫩的触须都晶莹剔透,仿佛羊脂白玉雕琢而成。 “杨先生好眼力,奴家就是极北玉蚕。” 第三百二十九章:白三娘的套路 白三娘说着,她的身形猛地前倾,那张精致的俏脸就在杨岱眼前不断放大。 她那温热的呼吸打在杨岱的脸庞上,痒痒的。 “杨先生~你瞧,奴家这么漂亮的女子,你舍得拒绝吗?” 杨岱见状,连忙退后一步,避开了白三娘。 “狟古想要得到的极北玉蚕,不会是三娘你吧? 杨岱的语调变得高昂,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白三娘微微一怔,旋即笑颜如花道 “杨先生果然聪慧,一下子就猜到了……看来杨先生已经认识过狟古咯~” 她说完之后,忽地神秘一笑 “不过奴家可对狟古无感,因为……奴家喜欢年龄小的呀~~” 说完,白三娘又向杨岱靠近两步,几乎贴在了杨岱的胸膛之上。 她的双臂环绕住杨岱的脖颈,吐气如兰,柔软纤细的身子紧紧贴着杨岱,似乎想引诱他犯错误。 杨岱眉头一皱,他不自觉地后撤一步,尽管这个动作很隐蔽,却被白三娘捕捉到了。 白三娘轻叹口气 “唉,看来杨先生还是不愿意跟奴家共享春宵,算啦算啦,既然这样,奴家便去找其他男人吧!” 说着,白三娘转身欲走。 “慢着。” 杨岱突然低沉喝止, “你别走!” 白三娘闻言回首,她的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杨岱深吸了口气,他望着白三娘道 “你要什么条件才能放弃对我的纠缠?” 白三娘笑了 “杨先生,你想多了,奴家对你没兴趣,只是单纯的想要挑逗你而已,不管是小男人还是老男人,奴家统统都不感兴趣……” 说罢,白三娘故意摇晃了一下水蛇般柔软的柳腰,她的身体轻轻扭动,似乎想把杨岱勾搭到床榻上。 杨岱再次后退两步,他的眉毛拧成疙瘩,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杨先生,奴家真的只是想与你做个交易,奴家说了,奴家只是生意人,不参合任何朝堂与江湖争斗,只是希望能和杨先生结盟……” 白三娘的语速放缓,她说到这里,目光灼灼地看着杨岱道 “杨先生,你应该知道,现在的朝廷内部纷争激烈,江湖各户互相角逐,唯独咱们二人,可以携手共赢……” 杨岱闻言沉默许久,他抬起头道 “在下没兴趣。” 白三娘微微一愣,她随即笑了笑,说道 “杨先生果然志不在此,杨先生也知道,奴家的生意很大,几乎庙堂江湖都有奴家的合作伙伴,奴家希望可以和杨先生达成长久的合作。” 白三娘说话时,她的声音娇柔酥媚,但态度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这女人似乎是吃定了杨岱,只是换了一种说法,不得不说,白三娘将人性的弱点拿捏的死死的。 当然,白三娘所说的这些话倒也不假。 她确实有庞大的情报网,杨岱虽和她比起来,仍然有些逊色。 “三娘,不知道这次交易的价码是多少呢?” 沉吟片刻,杨岱开口问道。 他这番话,等于表明自己愿意合作了。 白三娘盈盈笑着,笑得更加妩媚,万种风情令人窒息,她用那甜腻得仿佛带刺儿的声音道 “奴家给出的筹码,绝对让杨先生满意。杨先生不妨听听看……” 杨岱他并没有立即答复,而是继续聆听。 “杨先生,奴家这次交易也不会为难你,这次的交易是奴家的私事儿,只是需要杨先生替奴家保密。” “哦?” 杨岱诧异了。 白三娘笑了 “奴家需要杨先生帮我办一件事,只要办好这一件事,奴家保证开出让杨先生满意的筹码,如何啊?” 她说着,用那美艳的眸子扫视着杨岱。 “请讲!” 杨岱颔首,同意了这项交易。 白三娘笑容满面地道 “奴家的这桩私事,其实也不难,奴家只需要杨先生去一趟西蜀夔州的夔门关,打捞一具尸骨,并且顺便调查一下一甲子前祝家村灭门惨案究竟是哪位江湖豪杰所为……” 江湖豪杰这四个字白三娘咬得特别重,她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祝家村?” 杨岱蹙眉思忖,这个小村子他根本就没有听过,他不禁疑惑问道 “祝家村发生了何事?怎么在下从未听过?” 白三娘笑嘻嘻地道 “祝家村乃是夔州最偏远贫瘠之地,杨先生自然不曾听说过,只是奴家告诉杨先生,祝家村的事情牵涉甚广……” 顿了顿,白三娘接着说道 “奴家的心上人可是死了有一甲子了,这么多年奴家一直在查找凶手,可惜一无所获,只有拜托杨先生哈。” 白三娘伸出纤纤玉指在空中画着圈,一副娇滴滴的模样 “杨先生,奴家可全指望您啦!” 杨岱闻言笑道 “三娘,你不必如此客气,若是情理道义完全合理,在下定会帮你。” 白三娘抿嘴一笑道 “奴家自然相信杨先生的神通,不过杨先生,咱们的交易也仅限于此哦,毕竟奴家对杨先生的品貌并无半分爱慕之心……” 杨岱淡淡一笑 “那便正好,还请三娘以后收敛点,在下会吃不消的。” 杨岱拱了拱手,他正准备离开。 “杨先生,请等一下。” 白三娘叫住了杨岱。 杨岱回过头去,只见白三娘正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 白三娘的皮肤白皙,她的身材丰腴,凹凸有致,尤其是那臀部,浑圆而挺翘,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她的皮肤也格外白皙,像牛奶一样滑嫩,仿佛吹弹可破。 白三娘的身上有股异香,形容不上来,这种幽香沁入心脾,妖娆而妩媚。 她穿戴整齐之后,她的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杨岱,红唇轻启 “奴家还欠了林公子的一个人情,林公子托奴家有几句话想传达给杨先生,不知道杨先生可否听一听?” “林公子?难道是林默?” 杨岱瞬间想起了那位钦天府少卿,他对此人的印象不错,不由问道 “不知林公子想让我带给你什么话?” “杨先生请看。” 白三娘掏出来一个留影石,轻轻一捏,林默的影像呈现在杨岱眼前。 林默还是老样子,身着便服,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林默说道 “杨先生,久别了,展信安。 时逢白露,山雨欲来,你切莫因为小事耽搁行程,望早日回归武安侯府,本公子知道那只是你的一具分身,但是老太太时常挂念,盼望着你能回府膝下承欢。” “老太太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提到你,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总该为老太太想一想。” 林默说完,然后向杨岱摆了摆手,转身离去了,影像消失了。 第三百三十章:入蜀 杨岱这才想起,当初他闭关之时,楼渊代他前往建安,成为了武安候世子。 后前往小世界历练,失踪。 斩却三尸后,三尸与本体再无联系。 杨岱只觉得有些奇怪,林默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而且言辞恳切地要他早点回武安候府。 建安城中杨岱也是有几个朋友的,且楼渊与杨岱共享记忆,若是闲来无事,当一回武安侯世子倒也可以接受。 “三娘,在下大抵知晓了,多谢告诉在下这件事情。” 杨岱对白三娘拱了拱手。 “杨先生不必客气。” 白三娘浅笑着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原本担心杨岱拒绝呢,结果对方没有拒绝,她心里也放心了许多。 两个人相视一笑,白三娘说道 “既如此,杨先生请慢走,奴家不送了。” “三娘不与在下一块前往西蜀吗?” 杨岱问道。 “多谢先生美意,奴家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便不随杨先生同行了。” 白三娘婉拒道。 杨岱点头应允道 “在下告辞,若是查到线索,定会尽快通知三娘。” 白三娘笑盈盈地将他送至门外,不得不说,明明是白三娘有求于杨岱。 但是她却做出了一副被动的样子,让杨岱主动帮助她调查此事,这份手腕和心机,实属罕见! 杨岱离开后,白三娘脸色微沉,她的确是有事情要办。 这些年来祝家村惨案她一直在追查真凶,可惜最近线索断了,否则也不会来与杨岱做交易了。 不过现在,白三娘有种预感,这条线索即将浮出水面了,虽然不能肯定,但是很快就可以看清楚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了。 ……………… 白三娘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拆开来,看了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冷光,喃喃自语道 “果然不愧是皇室,做事隐秘至极,竟连半分痕迹都未留下,好在奴家有备用方案,否则怕也难以查到你们的头上。” 话音落下,白三娘取出火折子,将纸张点燃,丢进了火盆里,瞬间化作灰烬。 西蜀位于夔州,是南北交汇之处,东邻地域辽阔,物产丰富,商贸发达,盛产蜀锦,更是四大名锦之首。 蜀锦乃丝绸中的珍品,价值昂贵,因其轻薄飘逸,又带有丝滑触感,故得名。 制作工艺十分复杂,普天之下,仅有皇帝、王公大臣和朝廷命官可以穿戴,寻常百姓根本就不敢奢望。 当然,蜀锦也是有区别的,皇族御用的蜀锦,质量自然非比寻常。 每匹蜀锦的价格,至少在十万两以上,甚至有些蜀锦,价格高达二十万两。 且夔州水上交通繁忙,常有客货商船往来,形势险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西蜀最出名的便是西蜀剑神韦赓,此人已为剑道宗师,年轻时只身入蜀,善使双手剑,斩杀拦路剑术高手二十人,自创倾海浪尘剑法。 从此自号蜀中剑神,居于剑阁。 而今韦赓已经八十余岁,早已步入炼虚合道,剑法更加老辣,现如今只剩下一口气吊着,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 西蜀由于韦赓的影响,蜀中人人尚武,民风彪悍,习武之人多如牛毛,江湖好手众多,可谓是卧虎藏龙之地。 除此之外,西蜀夔门关也是一道天险,号称西蜀第一险。 据传闻那夔门关内,曾有蛟龙盘踞,一旦被困住,便是九死一生。 夔门关往西,则是有一片连绵佛窟,共有八百余洞。 佛陀、菩萨、罗汉、金刚、伽蓝等彩塑两千五百余座,故名千佛洞,是为天下佛窟之最。 西蜀之人信奉佛教,因此这千佛洞香火鼎盛,寺庙遍布各州县,香客络绎不绝,也算是西蜀一景。 早年皇室奢靡,至夏多食荔枝。 尤喜西蜀荔枝,因此西蜀农户大多种植荔枝,供皇室食用。 荔枝产量低廉,自然无法满足收购的需求。 荔枝可酿酒,是西蜀独特的风味饮料,味甘甜,酒性温和,适宜男女皆可饮用,酒劲不强,且不伤肝肾。 因为荔枝酿造工艺简单,酿酒容易,因此荔枝酒的销售极为广泛,远近皆知。 可西蜀酷热难当,荔枝虽好,但不宜储存,因此荔枝一般都快马加鞭运往皇室。 因为皇后尤其爱食荔枝,但许多荔枝还没有出蜀就放坏了。 于是蜀地多置冰室,荔枝尤喜极北之冰,使多村作转运之处,设转运使。 每至盛夏,荔枝皆需运上定量寒冰储存,否则加以徭役,其中各村多受其苦,因而荔枝运输极为不易。 又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民俗。 古诗又曰 “一曲琵琶百花残,玉露横舟夜未央,月上中天人欲醉,佳人在侧舞霓裳。” 祝家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村子而已,村人几乎都姓祝,而且大部分都是本族,只有少数的外来户。 因为地处偏僻,交通不便,所以祝家村与周边的村子一样,农户多种荔枝,存储多放于地窖之中。 每年丰收之时,会有专人来收,价格还算公道,但也仅此而已。 但荔枝产量低廉,自然无法满足收购的需求。 可是自从一甲子前祝家村却发生了屠村惨案,全村百来口农户无一幸免,死状凄惨,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甚至尸首还被沉入夔门关,所有知情者通通灭杀,无一例外。 因为祝家村太偏僻,又是一个普通小村子,因此没什么大家族或者是权贵看中这里。 只是派遣捕快简单查案,但是始终一无所获,久而久之也渐渐淡忘了此事,只当做是一桩无足挂齿的小事罢了。 苗安县,位于夔门关的东部,距离祝家村约莫三十余里,与夔门关只隔着百余里的路。 苗安县不过是西蜀的一个普通再普通的不过的小县而已,县令叫李成林。 只是个举人出身,并无任何背景,平日里也只想守着这小小的县衙度日而已。 不过这一切,都在今天发生了改变。 杨岱身着一件普通的灰布长衫,缓步来到了苗安县,今日的苗安县街上人潮涌动,熙熙攘攘,喧嚣热闹。 突然,一阵锣鼓声响起,只见不远处的街道缓缓走来一排高头大马。 为首的似乎是一个举人打扮老迈男子,他身材矮胖,皮肤黝黑,满头华发,一双小眼睛眯缝着,透着精明狡黠之色。 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其中有一个人说道 “这不是胡屠户家里的女婿吗?怎么会这般威风?” “害,你还不知道吧,胡屠户这个女婿可有大出息了,他中了举了,现在已经被授予官职了!”另一人压低嗓音道, “真的啊,咱们这块也就只有几个举人老爷了,没想到胡屠户的女婿竟然考上了,啧啧,这次可真是给胡屠户长脸了!” “那可不是嘛,胡屠户在咱们这可是有名的善人,他女婿考上举人,听说都疯了,哈哈……” 人群议论纷纷,不少人看向老迈举人的目光充满了敬仰之色,对于乡下农人而言,能够让孩子读书识字,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福报了。 胡屠户一辈子勤劳肯干,没有过一丝偷懒耍滑,靠着自己辛辛苦苦养大了闺女,现在女婿总算熬出头了,真是光宗耀祖啊。 第三百三十一章:说书旧事 胡屠户此时早已包下了一座酒楼,宴请宾客。 这酒楼是整个苗安县最好的,门槛更是比城里的客栈还要高,一些达官显贵来到这里也愿意包下酒楼宴饮。 一方面可以享受美食,二来也是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以便别人巴结。 酒楼名叫云水阁,这云水阁分为上中下三层,装修典雅清丽。 上层为客人聚餐的地方,二层和三层是包厢,价格相应提高很多,一间包厢就要五十两,而且一桌饭菜的费用更是不菲。 一楼的厅堂,摆满了桌椅板凳,供众多宾朋坐下吃喝。 这会云水阁外正有人在欢迎宾客,一个个体面人正纷纷朝着阁内走去,都是才至阁外已先拱手。 “胡老爷,恭喜恭喜啊!您的女婿真是文曲星下凡啊!” “哈哈哈哈……同喜同喜,快快请进……” 胡屠户一张国字脸上堆满了得意的笑容,不停朝着四方回礼。 他今年已经七旬,原本只是一个普通杀猪的屠户,后来靠着倒卖荔枝发了财,在邻近的苗安县买下了一块荒地,种植荔枝。 虽然荔枝产量极低,不过胜在有专人出高价收买,所以很受欢迎,胡屠夫也赚了不少钱,如今也成为了苗安县的员外之一。 “胡老爷好福气啊,您的女婿金榜题名,以后就同我们是官民之分啦,日后还望多多照顾!” 又有一个富商带着自己的儿子来贺喜,并送上厚重的贺礼。 “哪里哪里,李员外实在是太抬爱了,老汉何德何能,日后还需要大伙的帮衬呢。” 胡屠户谦虚的说道。 “哈哈哈……” 胡家人在外迎宾笑脸如花,不断拱手回礼也不嫌累,看起来比之新婚之喜更甚, 更显得亲热。 过了一会,朝着云水阁汇聚过来的宾客逐渐少了起来,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人影,不过却也都是有头有脸之辈,每个人都是衣冠楚楚。 笑了好一阵子使得脸颊肌肉都开始酸了的胡屠户也打算进酒楼里头去了,毕竟待客的事情交给下人就行了。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胡老爷,恭喜恭喜啊,您老真是有福了。” 这声音使得准备进去的胡老爷和身边家仆下意识转过回身来,发现外头站着一个布衫先生,看起来斯斯文文,颇有儒士风范。 这位先生看起来不超过二十三岁,看似简单却气度斐然,一举手一投足间皆流露出一股淡淡的书卷气。 这位斯文先生身上没有过多的配饰,腰间佩戴一根青色的玉佩。 “这位小先生是?” 胡屠户见对方如此恭敬,心中暗想自己何曾认识这样的人物? 莫不是来砸场子的? 万一闹僵了怎么办? “呵呵,在下杨岱,见过胡老爷,本想来这里用个餐,见您包了酒楼庆贺女婿金榜高中,便也恭贺一声,恭喜。” 杨岱朝着胡屠户抱拳一礼,随即微笑道,顺便指了指指了指就楼外斜靠的红纸牌,上面写着酒楼被包,今天休业。 胡屠户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对方看起来像个读书人,原来是来蹭饭的。 不过既然是来蹭饭的,那就不用赶了,大写的日子多一份筷子的事。 再加上刚才那句恭喜话语,胡屠户顿时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消失了几条,变得光滑许多。 “原来是杨先生,既然来了,那就一起进来吧。” 胡屠户朝着杨岱点头示意道。 杨岱装作微微思量了一下,随后才露出笑容,再次拱手致谢。 “在下初到宝地,早听闻胡老爷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好人,既如此,多谢高老爷了!” “先生客气了,请!” 胡老爷笑眯眯的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杨岱进入酒楼里头。 胡屠户并不认识杨岱,虽然这样一个气度斐然的先生让他心生好感,但毕竟他的身份放在那里,并没有把其当做平等对待的对象。 于是就安排杨岱在二楼稍稍靠楼梯的地方 坐了下来。 二楼的空间较大,也是整个酒楼最宽敞的区域了,除了楼梯处,左右各有六张长条形的桌案,每张桌子都可以同时坐八九个人。 这时候,杨岱也注意到了这六张桌子的主人,他们都穿着绸缎,气度不俗,想必都是附近的豪绅或者乡绅,脸上挂着兴奋之色。 杨岱对于座位安排无感,蹭饭哪有什么资格嫌弃,这一桌人显然也不是相互熟识的,不过这些人的目光却时不时瞟向他,眼神中带着好奇和探索。 他也懒得理会,自顾自的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上一杯茶慢悠悠的品着。 菜到了便吃菜,时不时的应付几句周围人的客套话。 酒楼上菜的速度很快,片刻功夫一盘盘美味佳肴端上了桌子。 这时杨岱也注意到了,桌子上的饭菜果然丰盛异常,有珍珠白米粥、红烧鹿尾、清蒸鲍鱼、香煎鹅掌、蜜汁烤乳鸽、酱焖海参、清炖甲鱼汤…… “各位,我胡家文曲星高照,禄运亨通,更是有幸请到了曾名满建安的说书先生来,这位说书先生可是给陛下说过书的,现在有请赵先生为我们说一段书,来为宴席助助兴!” 胡屠户朗声宣布道,随即拍了拍手,从旁侧的屏风后走出来一位身材略胖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发福了,身上穿着灰褐色长袍,手持白纸扇。 他慢慢从一侧当做准备室的雅间里出来,走到了屏风后面,还有一些女子抱着琵琶抱着琴,也到了边上准备起来。 “给陛下说过说的说书先生?” “我听说这位说书先生还会口技,不知道这次讲什么故事。” “你管他讲什么,反正肯定是稀罕的,咱们听着便是了!”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一脸期盼的盯着那个说书先生。 胡屠户见状心中大悦,脸上更是堆满笑容,连忙招呼说书先生落座。 前方有下人抬着一张桌子到了楼内的空地,上头已经放好了醒木等物,还有人抬着两张屏风上去,呈现前后两个半圆形,隔绝了众人窥伺的视线。 “咳咳!” 那个叫赵先生的说书先生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即敲击着醒木,清脆的撞击声在整个酒楼之内回荡,众人的精神顿时紧绷起来。 “诸君远道而来,赵某深感荣幸,今日高朋满座,赵某为诸位带来一段西蜀旧事,不知道大家喜欢不喜欢?” “好!” “好!” 底下的人群一阵欢呼,这一段开场白,顿时把大家的兴趣又提高了一个台阶。 就连杨岱也兴致勃勃的放下了筷子,他也很想听听究竟是什么旧事。 第三百三十二章:老套的故事 赵先生吃饱了肚子,又加上睡了一整个白天,现在精神不错,讲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的。 这个旧事有六成是真实的,有四分是虚构的,至于其他,则是由赵先生自己杜撰出来的,不过却也有点儿根据。 完完全全是他的独家秘闻,别人只要想知道,都得找到他才行,所以他的收费也不低。 而且这种旧事他只在建安给一些朝堂上的大员私下讲过,当然还包括了他一些推测在里面。 当然这种旧闻不保证完全就是真实的,但是一旦传到某位大人物的耳朵里是要杀头的。 因此这些人都对他的消息保密的极严,甚少流传出来。 赵先生也非常的自信认为没有任何说书人敢偷他的故事,毕竟那可是要命的事情。 且他也认识不少的金贵人,自认为自己有靠山,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也是直接开始了他的吹牛逼大业。 这故事属于在别的说书人那绝对听不到的,并且每次讲这故事的反响都不差,这让他更加的膨胀。 这一次的赵先生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再添油加醋一些,所以讲起来的时候就是要各种夸张和杜撰。 “唰~” 手中纸扇打开,气定神闲的赵先生拿起醒木,朝着桌上重重一拍。 “啪~” 一声清脆响声过后,边上的女子拨动手中乐器,琴瑟琵琶和弦音起,伴随着丝竹管弦之声,赵先生开口了 “诸位啊,我与你们讲,我今天跟你们讲的这故事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空前绝后,名为《祝家村往事》” 赵先生呵呵一笑,然后便将自己脑海中的故事缓慢讲述起来 “说是在宣和年间,风吼冰原上一只极北玉蚕才刚得道……” 赵先生说书确实很有一套,和弦音乐和他出众的口技变化结合在一起,立刻将故事烘托了起来。 模仿出女子的娇笑,魔道妖人的狂妄,等等。 赵先生一口气说了三段,然后停顿了一会儿,继续喝了一杯茶润润嗓子,然后才继续娓娓道来。 众宾客原本以为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是一听居然是个很狗血的隐居小山村的日常爱情故事,顿时觉得兴趣缺缺。 尤其是看到赵先生卖弄口才。 还有那些描写,更是纷纷表示失望,这简直比那些市井小说还要无聊。 不过也有人有些好奇,想要知道故事的最终发展,毕竟刚刚得道到极北玉蚕被魔道第一高手看上,想要强行纳为妾。 极北玉蚕的宁死不屈和魔道妖人的不讲理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 故事虽然离奇诡异,但是总体来说还算是吸引人的,所以宾客之中倒有几个人聚精会神的倾听着。 随着故事的进行,好似有一层层浅浅的纱帘被解开,故事神话色彩开始逐渐展露。 杨岱听得入神,偶然间分心他顾,发现前后左右远远近近的宾客全都既认真又紧张,几乎无人动筷子,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杨岱也算是听过一些说书人说故事,有一些也是很厉害的,但是像这样的,却从未见过。 一开始杨岱以为这故事肯定不怎么样,肯定是一个三流故事。 不过现在看来,这应该是个大热门,客观的评价来说,这个赵先生的口才不错,说书水平也挺高。 至少在普通百姓之中能够达到如此地步的已经很难得了。 “丝……丝……” 诡异的声音自屏风后面响起,满座宾客皆是脸色大变,纷纷惊疑不定。 这是模仿蚕的叫声,但凡养蚕户都会模仿这个叫声来吸引公蚕。 几扇窗户又被风刮开。 “呜……呜……” 一阵凉风透过二楼的各个窗户吹进来,令众人凉意更甚。 家仆赶忙将窗户重新关上,但众人听故事带起来的情绪却没有降下来多少,反而越来越激烈。 若非里头有个罩灯能在屏风上投射出的一些影子,看到的依旧是手持纸扇的先生模样,说不准会有些人都该被吓哭了。 赵先生也是心惊肉跳,不过他的演戏功底也确实不俗,装作镇静的模样坐在椅子上,目光盯着屏风,眼皮不眨一下。 杨岱眼神淡然,赵先生讲得极好,但他眼神的余光扫向了左侧窗口位置。 那里原本的空位上,已经出现了一位身着水纹彩晕锦平褶圆领袍,腰系花宽袖长绦,外披玄青色织云缎鹤羽薄烟罗的女子。 女子的额头上带着一抹蓝宝石抹额,一条细细的蓝绿珠链垂在鬓角处,两侧插着几支碧玉簪子。 她的鼻梁高挺秀气,嘴唇略厚,眉宇间英气勃发,很有草原上牧民的豪爽味道。 事实上,女子年龄不过二八年华,但是看她那气势,不仔细看,很容易错认为足个男儿身。 杨岱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姑娘掐了一道隐身诀就坐在那里听赵先生讲书,实力大约能达到炼气化神。 “倒是有意思。” 杨岱不动声色,嘴角却浮现起一丝笑意。 “啪~” 醒木砸下惊醒四座。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赵先生说完这句话后,众人才缓了过来,胡老爷也立刻起身道 “大家先吃菜喝酒,这故事嘛,咱们回头再听。” 众人见状纷纷附和,同时也有些遗憾,没想到这故事才讲到一半就结束了。 赵先生暗暗松了口气,他可是怕了,他总感觉有一道带着锐利杀气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令他如芒刺背。 刚刚大多数人都听得太过入神,根本顾不上吃东西,这会说书告一段落,众人这才重新开始吃喝,不过他们说话间又在谈论说书的内容。 杨岱也是夹起一块红烧鱼放入口中,细细品尝,这鱼做得确实不错。 不过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那名隐身的女子身上了。 那女子没什么动作,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是在沉吟,不过杨岱看出她的目光时不时的飘向那说书人身上。 “嗯?” 突然间杨岱发现那女子猛的转身,双眼死死的盯住他,然后迅速移开,仿佛是做贼被抓包一般。 杨岱心中疑惑,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那女子就算偷窥他也不用担心什么。 第三百三十三章:定风 “不愧是给陛下说过书的说书先生,果真不同凡响啊!” “是极是极,刚才听得我都入迷了……” “可不是咋的,那个魔修真不是个东西,狗娘养的!” “你们说这世界上怎么有这样狠毒的人?简直比那妖怪还要可恨……” 一群食客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显然都被说书先生刚才讲述的魔修所吸引了。 当然,其中也有一部分是真正对这魔修痛恨之人,因为魔门弟子的行径已经让他们无法接受了。 这种事情,若是普通百姓遇上,肯定是敢怒不敢言。 只有像炼炁士,才有底气讨伐魔门,以此扬名立万。 杨岱时不时看看屏风那头,从里面罩灯光投到屏风上的影子看,赵先生也接着这会的机会在喝茶解渴。 还有一个刚刚抱琵琶的女子站起来拿着扇子在帮他扇风,看起来颇为亲密,这位赵先生倒是艳福不浅。 杨岱摇了摇头,收回目光,继续吃自己碗中的饭菜。 屏风内的赵先生也是在此刻休息,他长舒一口气,擦拭一下额头上的汗水,脸色微白,看来方才他也累坏了。 “呼~” 赵先生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抬起头,看向旁边伺候的女子说道 “辛苦你了,你去休息吧,一会还要弹琵琶呢。” 赵先生声音温柔,但语气中却透露出几丝疲倦,毕竟他也只是一介凡夫俗子罢了,每天坐在高台上吹冷风、说故事也挺折磨人的。 那女子点了点头,放下扇子出了屏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边上立刻有同伴和她谈着什么,还指着屏风掩面偷笑。 而这时,赵先生也恢复常态,端起桌子上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两口。 随着时间的推移,杨岱感觉周围的宾客还是很期待听赵先生说书的,一些宾客吃了几口后就不吃了,专心等着后文。 再看看那位女子,也是差不多的状态,一副等着听戏的模样。 “啪~” 醒木一拍,赵先生甩开纸扇,中气十足的声音重新响起 “好,我们接下来开始说下一段,上回说到,那魔修贪图极北玉蚕的身子,强取豪夺欲杀人灭口……” 赵先生开口便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这时候故事已经进展到了一定阶段,开始有更多神话色彩的东西以及更玄奇的爱情色彩出现。 杨岱也认真的听着,虽然这故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却很精彩。 期间有鬼怪,有魑魅魍魉,甚至还有妖怪和神仙……各种神话传说都有,可以说是串烧了不少,总体而言还算丰富。 这一众宾客了早已听的如痴如醉,不断叫好。 杨岱也是听的津津有味。 “最后,那魔修屠了整个祝家村,并将村人的尸骨沉江,可是再也没有找到极北玉蚕,想必是已经化蝶飞走了。” 赵先生的声音终于停住,四周鸦雀无声,似乎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讲到这,赵先生轻轻压下醒木,发出沉闷的响动。 “丝~~~丝~” 蚕呜再次从屏风后面传来。 外面一众宾客闻之惊惧的意味少了许多,同情极北玉蚕的遭遇,更加愤慨于那魔修的残忍行径。 不少人起了不少的鸡皮疙瘩,这种故事实在太渗人了,不由得都有些害怕起来。 “大家不用担忧,这些都是虚构出来的罢了。” 赵先生的声音又从屏风后面传来 “故事就是这样,请大家放松,不必太过紧张。” “好啊,讲的真好,赵先生大才啊!” “就是就是,听完这故事,我的三观都变了,以前我还以为那些高人都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呢!” 一群人叽叽喳喳议论起来,气氛渐渐缓和了不少。 “那魔修确实该死,这种丧尽天良之辈,应当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不过这极北玉蚕,唉……可怜了……” 满座宾客鼓掌喝彩,故事一共五回,近四个时辰的书说完,两块屏风也被下人抬了下去,露出里面汗迹未退的赵先生。 胡屠户和胡屠户的女婿也站了起来,感谢 赵先生为他们讲书,同时又送了一份厚礼,算是酬劳。 赵先生也是拱手称谢。 “这故事说完,赵某也是乏了,今日就到这儿了,诸位,告辞。” 赵先生起身准备离开,临走时,突然顿了顿脚步。 “对了,有件事忘记告诉大家。” “那魔修虽然做恶事做尽,但依旧逍遥法外,法理之外自有天理人情在,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报应落在魔修身上的一天。” 杨岱同样鼓着掌,不过注意力自然更多留意在窗户那边,见那个女子目光闪烁,知道那女子肯定在暗自思考着什么。 下一刻,这女子双手捏了一道法诀,然后顿时屋内狂风大作,吹翻了桌子和凳子,桌上的茶壶和茶盏全部摔在了地上,噼里啪啦摔成碎片。 这一幕吓坏了周围的宾客们,有人惊恐的尖叫起来,其余人也是慌乱逃窜。 胡家人怎么也关不住窗户,赵先生只觉得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浑身冰寒彻骨,不由得往角落缩了缩。 “定。” 杨岱口中轻言,敕令念诵出声,瞬间,原本狂风肆虐的景象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之前按都按不上的窗户也突然失去了阻力,让几个关窗的下人一个踉跄撞在的窗口。 那女子惊异的看看左右,双手再次捏诀却发现周围毫无反应,不禁惊疑不定,最后看向杨岱的目光充满警惕。 女子不能理解为何对方能在极快的时间里够破掉自己的术法。 难道眼前的这位先生和自己是一样的人? 杨岱也看向这位女子,这一看便微微皱眉,女子不是道门中人,也非佛门弟子。 倒有点像是魔道散修。 且她修行的大约是金炁,对于御风术本就欠缺理解和控制力。 加上本身道行浅,所以在施法的时候才会被杨岱察觉出端倪。 风一静下来,之前被惊扰的一众宾客也纷纷安定下来,书听完了菜也吃得差不多了,一顿宴席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陆续有人告辞离去,但也没到撤席的时候,留下来的大多是和胡屠户熟识的亲朋好友。 第三百三十四章:书中人 此时也已经到了夜晚,凉风习习,赵先生揉了揉有些晕眩的额头,刚刚受到凉风侵袭比较严重的就是他。 今天喝的酒太猛烈了些。 不过,想起今天的收获他又露出笑容,今天可真是赚翻了,胡屠户真是个大善人,结钱也痛快,给的银钱比他平日里半年还要多。 赵先生喜滋滋的拿着钱往家走去,他暂时下榻的地方走路半个时辰分钟就能到,不过为了防止有宵小偷抢,赵先生每天回去都要穿过巷子绕个圈子。 今天也不例外。 赵先生心情舒畅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虽说他家住的地方偏僻些,但胜在清净,没什么吵闹声。 这种安宁的感觉很好! 赵先生哼着小曲慢悠悠的向家里踱步而去,殊不知他的身后,那名女子早就已经盯上了他。 胡老爷毕竟年事已高,本就熬不得夜,加上因为高兴多喝了些酒,已经早早休息了。 “范举人,多谢招待,在下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杨岱对着胡屠户的女婿范举人拱拱手,准备离开。 范举人连忙站起来相送,其实他并不认识杨岱,不过见这位先生斯文有礼气质不凡,而且说话也温润如玉,倒是十足的读书人模样,自然愿意结交。 “杨大爷慢走。” 范举人很习惯的叫了一声大爷,因为他们胡家认识的都是些商贾豪富之流,像眼前这样儒雅清贵的读书人很少。 杨岱被逗乐了,哈哈笑了两声。 “在下观范举人官运亨通,将来的发展未免不可以往檀州发展,檀州大量官职空缺 你若是有意不妨考虑一番,我与檀州府尹颇有些渊源,届时必然能帮上一二。” 杨岱说这话只是随口一提,但落在范举人耳朵里就是另外一个层面了,当即恭敬地弯腰鞠躬 “多谢杨大爷指点。” 杨岱点了点头,也就转身离开了。 “呜……呜……” 另一边,夜风吹得赵先生打了个寒颤,他揉了揉脑袋,脚下却更快的向家中走去,今天实在是太困了。 “嗯?” 忽然间,赵先生似乎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顿时警惕的停住了脚步,仔细嗅了嗅,确定这味道绝不会是从附近传出来的,而且也不应该是花草树木散发的。 难道有贼? 想到这里,赵先生立刻警惕起来,四周看了看,却发现除了几棵歪脖树和长满青苔的墙壁,根本什么东西也看不到,于是赵先生又继续朝前走去。 “赵先生请留步。” 一个清冷悦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赵先生疑惑的转身回顾,发现有一个身着圆领袍的女子正站在自己身后。 “姑娘可是在叫在下?” 赵先生皱眉问道。 眼前的女子看身材纤细,面貌娇美,尤其是她的一双凤目仿佛带着钩子,勾魂夺魄一般。 女子嘴角含笑,一双杏眸波光流动,看的赵先生呆愣在原地,不禁咽了咽口水,好一副迷人的美景啊! “姑娘找在下有何事?” 赵先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鼻尖,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低头避开女子的目光。 “赵先生别紧张,我找你有事相商。” 女子轻声柔语,让赵先生不由自主的放松了许多。 “哦,有事您尽管吩咐便是,只要在下力所能及的必然全部答应。” 赵先生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脯,不过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怪异。 “赵先生客气了,既然赵先生这么说,我便直接开口了。” 女子施了一个万福,脸色微红的道 “赵先生可曾婚配?” “尚未成亲。” “赵先生叹了口气道。 女子微微沉吟片刻,抬头看向赵先生道 “您看这么晚了,小女子一个人回家害怕,不知赵先生可否送小女子一程?” 说完,女子又垂下了头,脸颊绯红,显然羞涩至极。 赵先生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点头,此时他已经被女子迷了心智,像是勾了魂一般。 “多谢赵先生了。” 女子露出一抹浅笑,随后跟着赵先生朝着家中走去。 夜深人静,两人一同走着,赵先生看着女子姣好的侧颜,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 殊不知道杨岱就跟在他们身后,脚下不停,几乎是缩地而行。 夜风阵阵中,一前一后三人越走越远越走越偏,最后竟然出了县城,来到了郊外。 赵先生不疑有他,如今他思维混乱,还以为在城里。 “赵先生,小女子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先生。” 女子将赵先生引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山丘上,然后突然站住了脚步问道。 “姑娘有什么不懂,直接问在下便是了。” 赵先生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睛直勾勾的,仿佛陷入了某种奇妙的境界,浑然忘记了危险正在临近。 “您这个祝家村往事是听谁说起的?为什么要胡乱编排?” 女子的语气陡然变的凌厉起来,冰霜一般冷冽。 “我,我不懂姑娘的意思。” 赵先生茫然摇头,他现在脑海中一团浆糊,根本理不出个头绪。 “不懂?呵呵,你别给我装傻。” 女子冷笑一声,随即身体化作一道残影,眨眼间便来到赵先生身旁,右手抓住赵先生的左肩膀狠狠用力。 咔嚓 一声脆响伴随着赵先生凄厉的惨叫声传遍四野。 “啊!” 赵先生痛苦的哀嚎一声,整个人跪在地上,抱着左臂痛苦呻/吟,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 女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一丝怒火从她眼中闪过,她的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哪里?救命啊!” 赵先生此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处荒郊野外,四周漆黑一片。 不仅没有一点灯火,甚至连虫鸣鸟叫的声音都没有,这简直诡异极了,赵先生惊恐的大喊起来。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傻,妈了个巴子,我今天就废了你!” 女子冷哼一声,飞起一脚踢在赵先生肚子上,赵先生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女子蹲下身子,揪住赵先生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就是你方才说书里的魔修的后人,说,你为什么要胡乱编排我爹?” “你,你真的是那个恶贯满盈的妖人的后人?” 赵先生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 “恶贯满盈?你再敢说我爹坏话试试。” 女子一把掐住了赵先生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 “咳咳……我,我错了……说……说书嘛,十……十……有八九的都……都是杜撰的,姑娘千万莫放在心上,我再也不会说了……” 赵先生拼命挣扎着,断断续续的说着,可惜根本无济于事。 他的喉咙被女子死死扼住,肺部的氧气迅速消耗殆尽,赵先生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 “杜撰?不是我爹做的事,你凭什么安在他身上?” 女子恨恨道,她对这些污蔑之词很愤怒。 第三百三十五章:当年之事 “呃,那个……” 赵先生努力喘了两口粗气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噗嗤!” 女子忽然笑了起来,她松开了掐住赵先生的手,猛的扇了赵先生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气极大,赵先生只觉得眼冒金星,口中喷出一口血沫,半边脸瞬间肿胀起来,牙齿掉了好几颗。 “赵先生,我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我虽然是魔道中人,但并非穷凶极恶之徒,更不会滥杀无辜,家父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编排他的谣言?” “我,我……事实不就是他干的吗……” 赵先生捂着半边脸,疼得直咧嘴,却依旧倔强道。 “我爹爹虽然是魔修,但早已金盆洗手好多年了,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女子俏丽的容颜上布满寒霜,她盯着赵先生道 “你若是不说出实情,我便让你生不如死。” 赵先生被吓得浑身颤抖,结结巴巴道 “我,我真的没有骗你,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查,当时的事情,许多人都知晓……我不过是一个说书的,你别为难我呀……” “我看你是找死!” 女子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双目圆睁,大怒之下,另一只手指甲刹那长出,狠狠刺向赵先生的咽喉。 这一指又快又准又狠,赵先生根本躲避不及,眼见他即将丧命,就听到一声大喝传来 “定!” 随着杨岱一声敕令,泛着冷光的利爪顿时停滞在距离赵先生的咽喉仅有分毫的地方,不能寸进分毫。 后者已经被吓得瘫软,呼吸都颤颤巍巍, 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哪里还站得住啊? 赵先生快吓死了,刚才那一刻,他差点就见阎王爷去了! 他但还是知道好歹的,明白应该是有高人救了自己。 眼前的女子已经完全失去了任何反应,连眼珠子都不带转的,似乎变成了石雕。 想要转头但眼前的可怖女子虽然一动不动了,左手却依然箍在赵先生脖颈处,让他动弹不得。 赵先生动弹不得,借助余光看到有一个斯文先生缓缓的朝他们这边而来,因为天黑的缘故,看不清具体相貌。 但赵先生也顾不上看清楚了,现在只求保住性命最重要! 杨岱走了过来,他这个定身法只能定住女子一小会儿,很快便解除的。 “解。” 杨岱轻轻念出一个字,女子的身躯立马恢复活动能力。 她回过神来,看到面前站着一位斯文先生,她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往后退了几步,惊恐的望着杨岱问道 “你究竟是谁?怎么会懂得定身术?” 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一般来说,武学境界越高,精通的功夫也就越少。 同级别的高手交战,基本都是用拳脚功夫。 毕竟拳怕少壮嘛,尤其是内家拳法,一旦练到极致,一招便足够打败敌人了,哪里还需要什么花哨的技巧。 而眼前这个人,明显比她更厉害。 居然懂得施展定身术! “哎哟喂,多谢高人救命之恩,多谢高人救命之恩……” “因为失去了女子的钳制,赵先生直接叫唤一声,腿软摔倒在荒草地上,想要挣扎着站起来。 但实在是腿软无力,只能在地上不断朝着杨岱拱手。 杨岱看了看赵先生后淡然注视着女子,只是随意的站在那,就令对方戒备至极,甚至不敢再靠近分毫。 眼前这位先生一定是仙道高人,百分之百是手中有法的那种,这点女子是深信不疑,因此她也不敢贸然行动了。 女子没露出刚刚的凶相,反而收去了指甲,严肃的盯着杨岱,而赵先生也是趁机躲在了杨岱的背后。 “不至于,在下只是路见不平而已,她倒是不敢真杀你,在下倒是很好奇一件事儿……” 杨岱前半句话是对赵先生说的,后半句话却是对女子说的,两人分别一愣,都有些摸不清杨岱的套路。 女子心思细腻,立即问道 “先生请说。” “你的父亲与祝家村灭门案有什么关系?” 杨岱微笑着,语气温和的问道,似乎不急于询问女子的姓名,也不急于询问他的身份。 女子闻言一怔,冷声朝着杨岱反问一句道 “我凭什么告诉你?方才在酒楼里打断我施法的是仙长你吧,怎么?看我是一个弱女子就想欺负我?” 女子的声音尖锐,像是一把钢刀插在杨岱耳朵里面。 杨岱却仿佛没有受影响,继续道 “你放心,在下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在下只是好奇祝家村灭门惨案罢了……” 女子闻言警惕的望着杨岱,她的确不知道眼前这个男子的底细。 她心中其实远没有表面的镇定,刚才那种神通术法太过玄奇,根本闻所未闻,她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存在。 而且对方的修为也太高了,竟然能够控制住自己。 她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今日若是不将事情原委说出来,只怕很难善了了。 “既然仙长想知道,如果我说,我爹不是祝家村惨案的凶手,不知道仙长信不信……” 女子沉默片刻,终于吐露出了这番话。 杨岱眼睛眯了起来 “不是你爹?” 女子咬着红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随后又道 “这位赵先生实在可恶的,在故事中胡乱编排我爹,可怜我爹在九泉之下还要遭受新的脏水,所以我废了他的经脉应该不过分吧?” 赵先生在旁边听的胆战心惊,连忙喊冤道 “姑奶奶饶命啊,在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您可千万别误会在下,在下不是有意的……” “哼!” 女子瞪了他一眼,赵先生立马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半句。 “但是所有种种迹象都指明当年祝家村惨案是你爹造成的。” 杨岱平静看着女子,道 “你父亲是否参与了此事,你自己清楚。” “仙长,不是这样子的,是有人泼脏水陷害我爹,关键是我爹早金盆洗手,改邪归正了……” 女子一口否认自己的父亲杀人,但是她越是这样,就说明越有可能是真相。 第三百三十六章:红楼船 女子姓段,名叫段洛,她爹一甲子前确实是魔道中人,名叫段聿铠,善使一杆黑铁长枪,枪走偏锋、招招致命。 段聿铠曾是枪仙王绣的弟子,将王秀的手段学了七七八八,但因为失手杀了师父王绣,逃亡江湖,被安上了欺师灭祖的魔道妖人的称号。 现如今段聿铠早已做古十几年,他虽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但是却绝非好人。 所以祝家村惨案的真相便被有心之人给颠倒黑白,硬生生按到了段聿铠父女身上。 至于段聿铠的死因,自然是抑郁而终。 “仙长,您若是不信,可以去调查,我爹他真的不是这件事的主谋,临死前大笑几声,笑声里寥落而了,还说了一句话。” 段洛苦笑,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脾气,他虽然是坏人,但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不屑于撒谎。 “是什么话?可否一说?” 杨岱皱眉问道,他觉得这件事或许有些蹊跷,若真像眼前段洛所说,那岂不是说她爹是个烈性之人。 “我段聿铠一辈子行事磊落,从无愧于任何人,但当年我明明可以救下一人,只求救得一人,谁知我终究是怯了,面对围攻落荒而逃,倒不如当日与那女子一同死了,倒也比得此日此时落魄死去,更快活的些……” 段洛眼圈微微泛红,她声音哽咽,泪光闪烁,似乎回忆起往事悲痛不已。 赵先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隐情,看着段洛楚楚动人的模样,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出言劝慰道 “姑娘节哀顺变,你父亲也算是英雄人物,就算最后不能洗刷冤屈,也应该坦荡赴黄泉才是!” 杨岱点头表示赞同,叹息道 “世间污浊之事太多,姑娘切莫因小失大,不要再沉溺于过往伤怀。” “赵先生真的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刚才你还在书里编排我父亲是邪门歪道,现在又来装好人,呵呵……” 段洛冷哼一声,目露鄙夷的盯着赵先生,嘲讽道。 赵先生面皮一阵红一阵白,文学创作嘛,总会难免有些夸大其词,这很常见。 但现在被段洛指责,他顿感脸上挂不住,支支吾吾了半天,竟然不知怎么反驳。 “咳咳……” 杨岱轻咳两声,打圆场道 “段姑娘,你不觉得现在我们陷入了一个误区吗?” 此言一出,段洛顿时愣住,疑惑道 “什么误区?” 杨岱解释道 “既然你爹无辜,那为何会被冠上屠村的恶名呢?” 杨岱说完这番话,周围的气氛瞬间凝固,静悄悄的。 段洛久久说不出话来。 杨岱继续说道 “既然你爹没错,那就是有人向他泼脏水,是谁向他泼脏水?而我们又该如何查起?” “杨先生这点大可放心,我为此事差不多查有八年之久,虽说当年证人难寻,凭借我的手段,还是找到了一位知晓当年内幕之人的后人。” 段洛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狡黠笑容道 “此人名唤姚红秀,乃是蜀中名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花名远播。” 段洛提到这里,停顿片刻,随即接着道 “如今的姚红秀目前在红楼船上当着妓女,如今估计快被相好的赎走了。” 此言一出,旁边的赵先生立马就呆住了,当下惊叫道 “她怎么可能有相好的,我前几天还去红楼船上见过她呢!” 赵先生名叫赵明,段洛笑眯眯的望着他,道 “赵先生,你凭什么认为一个妓女不能有相好呢?” 段洛装作有些柔弱的样子调侃赵明一句,立刻使得后者哑口无言,不敢吭声。 赵明原本还想辩驳一二,但是看到段洛顿时吓得噤声。 随后段洛才郑重对杨岱道。 “我在西蜀逗留时日尚短,本打算今夜想在苗安县守株待兔等这位说书匠,偶然间发现了那姚红秀上了红楼船。” 杨岱微微眯起了眼睛,阴司应该还不知道姚红秀本人已经没了,红楼船在夔门关地界,属于水神管辖,看来得亲自去一趟了。 “走,我们去一趟红秀船,赵先生就不必跟去了。” 杨岱扫了赵明一眼,他和赵明素无交集,所以不想带赵明。 赵明闻言,立刻识趣退下,独自离开,临走之时,段洛又以武力威胁,赵明保证再也不会胡乱编排任何人了。 两人脚步不停,往南方而去,段洛看不见鬼神,所以杨岱也没有直接去城隍庙。 一来容易有管辖之争,二来也麻烦,简单粗暴一些更好。 苗安县是由泸安城分隔出来的三座小县城之一,距离泸安城并不算太远。 一炷香的功夫,杨岱和段洛就到达了泸安城外,比较奇特的一点是,有一多半其实并未修筑城墙的。 而是直接接壤瞿塘峡,这种构建方法使得城西一段成为了一处天然的大码头。 城外的河滩上人群熙攘,各种货物摆满整个河岸。 这一处大码头不但是成西蜀的水上交通枢纽之一,同样也是风花雪月的好地方,红楼船不过是一艘窑船而已。 段洛和杨岱还没接近的时候,那种混合着娇笑调侃的莺莺燕燕声响,就已经传到了杨岱耳中,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他加快速度,拉着段洛往那艘红色大船而去。 船上灯火通明,莺莺燕燕正载歌载舞,一副纸醉金迷的模样。 几个穿着薄纱的艳丽女人正在互相推搡,衣衫不整,香肩半裸。 “大爷来玩啊~” “哈哈,大哥快进来,人家可喜欢你了~” 几个妖娆美妇扭着腰肢朝着杨岱走来,身材婀娜丰腴,凹凸有致,诱人极了。 只不过她们并没有伸手拉杨岱,在青楼的姑娘都是人精,什么人该招揽什么人该敬畏远离。 虽然好多姑娘都在看着杨岱,甚至有人心动不已。 但是没有哪个姑娘敢做出逾矩的举动,毕竟杨岱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不凡,一般姑娘惹不起。 杨岱视若罔睹,与段洛径直走进了红袖船里。 这里说白了比软玉阁好不到哪去,可能天下青楼都是这般德性吧。 段洛一眼扫过去,除了姑娘们衣着暴露,浓妆艳抹,姿态妖娆,便别无他物。 第三百三十七章:很通狗性 同为女子,段洛对于这种地方也感到厌恶。 杨岱却仿佛进惯了青楼似得,对这些莺莺燕燕毫无兴趣。 段洛虽然是魔道中人,但依旧还是很爱惜自己身子的,从来没做出过什么出卖自己身子的事儿。 所以即使被称作是魔道中人,依旧保留着最后的清高和傲骨。 青楼女子基本是从小被卖给妓院便是遭逢大灾沦为贱籍的,如今的环境给这行的压力是能压死人的。 而且因为长年累月接触男人,早就失去了少女的纯真。 “公子……” 一位姑娘试图搭讪。 可惜杨岱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一阵压抑的剑意弥漫在杨岱周身半丈距离,不少青楼女子都感觉到一阵耳鸣,心生恐惧,不敢再靠近杨岱半步。 而段洛更是骇然的退开了几丈,远远的望着杨岱的位置不敢接近,她能感觉到这股剑意能将自己杀死好几百次。 段洛惊疑不定,想要靠近,又害怕自己被误伤。 就在刚刚的这一瞬间,段洛只感觉到周遭有无数把锋利的剑在指着自己,稍有异动 必然会引来狂风骤雨的攻击。 这就是剑修的威严吗?! 段洛目光闪烁的打量着杨岱,越发感觉杨岱深不可测。 此时,忙得不可开交的老鸨子正巧瞧见了段洛与杨岱这两个陌生人。 老鸨子仅仅在段洛的身上扫了一下就看向了杨岱,这位客人气质实在太独特了,让人难以忽视。 杨岱抬头瞥了一眼老鸨子,那眼神直接将其震慑住,竟不敢上前询问。 “哎哟喂,公子啊,您怎么现在才来呢?” 老鸨子脸上堆满笑容,谄媚至极,快速走上前来招呼杨岱,顺便瞪了几眼边上的姑娘。 这群丫头太没眼力劲了,什么人该热情招待都看不出来。 杨岱收敛了剑意,老鸨子笑嘻嘻的站在杨岱边上那一双势利眼睛则是一刻不停地盯着杨岱看。 那模样恨不得将杨岱吃掉一般,让段洛浑身起鸡皮疙瘩。 虽然这位先生身上的衣物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布料,且通身的气派也并不像是达官显贵之家。 但这一举一动间散发出的淡然与平静却让他整个人犹如璞玉一般,完美无瑕,甚至带着几分仙人气息,哪里是凡人所有?! 老鸨子的目光注意到杨岱身后背着的剑匣子,那可是由上好的红酸枝打造的。 雕刻繁复的花纹,价格昂贵,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更别说是拿来当剑匣子装了。 老鸨子顿时明白了过来,怪不得这位先生身上的气度这么不凡,原来是隐士高人啊! 这要是招待好了,说不准就能攀上关系呢。 老鸨子心中暗暗盘算着,对于杨岱也多了几分狗性。 段洛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对于老鸨子这幅嘴脸十分反感,但碍于这是人家地盘也就忍耐下来。 老鸨子笑容如同一朵盛开的菊花,扇两下扇子将身上浓郁的水粉挥散,露出白皙娇嫩的肌肤,笑吟吟的凑到杨岱边上 “公子,今日咱们这儿新进了一批上好的小官儿……” 杨岱不为所动,淡淡道 “在下不喜欢。” 闻言,老鸨子一愣,尴尬地收回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先生不如上二楼吧,底下的这群姑娘虽然姿色尚佳,但比起二楼那些可差得太远了。” 老鸨子赔笑道。 杨岱点点头,又道 “在下初来乍到,久闻姚姑娘艳名,不知姚姑娘在何处?” “哎哟喂,这位先生您可能不知道,姚姑娘正在二楼给贵客弹琴呢,那位贵客可是大有来历呐。” 老鸨子笑眯眯道。 “哦?是何人?” 杨岱饶有兴趣的问道。 “据说这位贵人是从建安来的,人家上面有人呐!” 老鸨子故弄玄虚,说话间朝着二楼指了指,那副表情活脱脱的一个八婆。 “在下可管不了这么多,今儿必须让姚姑娘服侍在下。” 杨岱懒得听老鸨子废话,径直朝着二楼走去。 老鸨子眼睛一亮,连建安来的大爷的面子都不给,难道比想象中的还了不得? 一想到此,老鸨子陪着笑,心中不停思索办法,这位客人可绝对要留下来,这可是一尊活脱脱的财神爷。 老鸨子急急忙忙追着杨岱的脚步,跟随着杨岱走向二楼,同时一边走一边说道。 “这样吧,我给两位安排一个雅间,先给二位看茶,一会儿姚姑娘就来。” 杨岱没有说话,他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妖气。 杨岱倒也不急急着辨别,这股妖气非常的腥骚,有点像狐狸精。 “杨先生,您闻到没有,有妖气。” 段洛凑到杨岱耳边低声道,杨岱眉头微皱,轻轻点了点头。 老鸨子将二人带到一个包厢内,亲切的为二人斟茶倒水,随后笑呵呵的离去。 杨岱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段洛凑了过来,低声说道 “杨先生,不如我去把那只狐狸精剁了?我们四六分如何?” 段洛不愧是魔道中人,脑袋转的飞快,已经想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案。 杨岱摇了摇头道 “你若是不想活命,尽管乱来。” 闻言,段洛一滞,干巴巴道 “不用这么残暴吧,我可不想死。” 杨岱淡淡的看了段洛一眼,道 “你那点道行还不行,那狐妖很不简单,可不是只懂得迷惑人的狐狸,它是成了气候的妖,若是你贸然出手,必然斗不过它,况且这里人太多了” 段洛眨了眨眼睛,有些不信。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那老鸨子扭动着肥胖的身体走了过来,她胖的如同怀孕的母猪,一路走来摇曳生姿,晃荡着她的肚子。 老鸨子做出一副笑语嫣然的样子,扇团扇的频率都比往常快了好几倍,体现了略微激动的心情。 “二位可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 段洛地扫了老鸨子一眼,老鸨心中暗骂了句,然后又换上了讨好的笑容。 “不知道姚姑娘现在可否有空?” 杨岱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老鸨子一眼,老鸨子立马心领神会,笑盈盈地说道 “有有有,姚姑娘现在就有空,两位请随我来” 二人跟在老鸨子的身后往二楼的深处走去,这窑子船单论规模确实不小,里头还有诸多庭院雅阁。 算是把青楼生意做到了极致,老鸨子中途还殷勤的为杨岱介绍哪个姑娘擅长什么才艺,哪些又是才色兼优的,最后又将两人引入一座偏僻幽静的屋子里。 第三百三十八章:互相试探 “两位,姚姑娘就在里面。” 房门被老鸨子缓缓推开,一位女子出现在二人面前。 她穿着素白的衣衫,身材纤细,曲线玲珑,乌黑柔软的秀发垂落腰际。 面颊微圆,眼眸似星辰般璀璨,鼻梁挺翘,红唇鲜嫩欲滴,一张清丽脱俗的俏脸仿佛不食烟火的仙子。 女子手执古筝,一缕丝绸般的发丝垂落在肩侧,衬托的她愈发美妙。 她正在抚琴,修长白皙的玉指拨弄着琴弦,悠扬悦耳的乐曲自她指尖倾泻而出,婉约飘逸。 杨岱见状不禁微微蹙眉,他抬手示意老鸨子退下,老鸨子恭敬地点点头,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就在刚才,那股子极其特殊的妖气,竟然在迅速淡化,到了现在,已经变得若有若无,只要稍加注意便不会察觉。 要知道如今杨岱的五感如今已经敏锐到了一个极其变态的程度,能得人间色,亦嗅出尘气。 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于他面前出现这种变化,也算是头一次遇上。 倒是有意思。 “你就是杨先生吧。” 女子停止弹奏,轻启朱唇,声音如同泉水叮咚一样清澈好听, “早闻杨先生大名,今日终于有幸得见。” “客气。” 杨岱拱手回礼。 两人相视一眼,忽然都没有再说话,段洛也并未主动开口,屋内顿时陷入沉默之中。 良久,女子率先打破沉寂 “不知杨先生找我,所谓何事?” “当然是为了查一甲子前祝家村的灭门惨案,你身为当年目击证人的后人应该很清楚吧!” 段洛眼底闪过一丝精芒,率先开口问道。 女子闻言,神色微微黯然,她低下头沉吟片刻后,抬起头,眼眶略有泛红,语调却仍旧平稳,像是对待陌生人般冷漠 “抱歉,我并非当年目睹祝家村血案的幸存者之后,你们找错人了……” “不愧是姚姑娘,心理素质极佳。” 杨岱此时早已经开了法眼,这姚姑娘的本体,赫然就是一只狐狸精,虽然她伪装的十分完美,但依旧逃不出他的法眼。 “杨先生,此话怎么说啊?” 女子眼底划过一抹慌乱,不过转瞬即逝,恢复如初,继续用那冰冷的语调说道 “难不成杨先生认定我是你们要找的人?” “是不是先暂且放在一边,姑娘这画皮手段不错,连我都差点骗了过去。” 杨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容透着几分讥讽和玩味, “不过我劝姑娘一句,你现在还是快些回答在下的问题为好,免得惹恼了在下。” “我不懂先生的意思,我爱美有什么错吗?我这等风尘女子,再怎么有才情,还是脱不了一个色相的…” 姚红秀疑惑不解的摸摸自己的脸,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不过她的语气却心虚了起来。 杨岱坐在茶桌之上,为在场的两个人都倒了一杯茶,不过很奇怪的是,倒完三个人的茶后,杨岱又取出一个杯子,也都是倒上了茶。 看见这一幕,段洛眼睛微微眯起。 “杨先生,这是何意?” 姚红秀皱眉盯着自己的杯子,隐隐有些不安。 杨岱笑了一声,将茶壶收了回去道 “既然你不肯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么我也就没必要与你浪费时间了,说说吧,真正的姚红秀去哪了?” 听到这句话,姚红秀瞳孔骤缩,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双拳紧握,浑身微颤。 见状,杨岱站起身,居高临下俯瞰着她道 “在下曾在书中看过一个故事,说世间懂得画皮之道者取一径而领风骚,其神异之处颇值得推敲,今日一见,果然出众。” 杨岱说罢,拿起茶杯饮了一口,眼底掠过一抹赞赏,这茶确实不错。 “可惜……” 他摇摇头叹息道 “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听到这话,姚红秀猛地睁开眼睛,死死瞪着杨岱道 “杨先生想做什么?” “很简单,回答在下刚刚所问的问题,你的幕后主使是谁,你把真正的姚红秀藏在哪去了?” 杨岱的语气十分温润但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直戳人心,让人根本无从反驳。 姚红秀紧紧攥紧拳头,脸上满是挣扎。 “怎么,不愿说吗?” 杨岱挑挑眉梢 “那在下可就要帮你选择了。” 姚红秀猛地一惊,抬头看向杨岱 “什么意思?” “你猜?” 杨岱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眼底浮现出戏谑的光芒, “不过在这之前……” 他话锋一转,露出一抹笑容道 “先喝杯酒暖暖身子再说吧,毕竟,接下来在下要干的事儿,可是比较刺激呢。” 话落,杨岱直接闭口不语。 姚红秀死死抓着杯盏,随意的扫了一眼段洛,然后面露冷光的看着杨岱,端起茶杯仰头饮尽,然后重新将杯盏放下 “你要杀我?” 杨岱微微摇头。 “呵……” 姚红秀忽然笑了,她抬起头,看向杨岱的眼神充满嘲讽,语气更是充满鄙夷 “杨先生不愧是聪明人,不如您猜猜姚红秀现在究竟在哪里?” “我猜……一定是被大齐的三皇子殿下金屋藏娇了吧?” 杨岱轻描淡写的说道,他看着姚红秀的眼神带着怜悯,仿佛在怜悯一条即将被宰割的羔羊。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姚红秀闻言大骇,原本镇定的脸庞霎时失控,整张脸涨红起来 杨岱嗤笑一声道 “你真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吗?” “不……不可能!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姚红秀眼底全是震惊,甚至不敢置信的看着杨岱。 杨岱缓步走到窗台旁边,伸出食指朝外面一点。 “嘘——” “小心隔墙有耳。” 说罢,杨岱回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姚红秀 “姑娘这般急迫的想要掩饰真相,莫非是怕被人揭穿身份?” 姚红秀眼眸剧烈晃动,显然是被杨岱的话给吓到了。 见状,杨岱微微眯起眼睛道 “若是姑娘觉得自己可以瞒天过海,那么便继续保持沉默好了,反正在下今日来也只是询问你罢了。” “你到底想要问什么!” 姚红秀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恐惧,努力保持着自己的语调,不会太过尖锐。 “很简单。” 杨岱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说道 “在下刚才说了雇你的人到底是谁?又究竟是谁,才是祝家村血案的真正凶手?” “你……” 听到这话,姚红秀俏脸煞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她咬着牙道 “杨先生,你这样逼问一个弱女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太刺激了 “是么?在下可不这么认为。” 杨岱闻言笑了笑,他自然通过林默来了解到真正的姚红秀已经被三皇子金屋藏娇了。 钦天监里有熟人就是好办事,而且杨岱也不用担心姚红秀不肯交代。 “在下再最后问一遍,姑娘,到底是谁,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姚红秀紧闭双唇,死活不愿意松口。 “那么仙长,我这算是帮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不是也算功德一件呀?” 眼前的姚红秀甩着一缕鬓发,调笑一句,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却在心中对眼前的这位先生有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定位。 “好,便算是你帮了他们,那么你呢,你留在这窑船上所谓何事?如你这般道行的妖物,在大齐可不多见。” 杨岱并未因为姚红秀的打岔而停止质问,而是顺势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姚红秀的表情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依旧笑靥如花的看着杨岱 “仙长,您这是在威胁我吗?” “威胁倒不至于,只是好奇罢了。” 杨岱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道。 “西蜀地界,人杰地灵,物宝天华,乃天府之国,为什么我不能再此修行,我单纯喜欢这环境,不行么?” 姚红秀呵呵一笑道,虽然她没有直接承认,但话里的意思却十分明确。 顿了顿,姚红秀又出来一个重磅炸弹 “仙长或许还不知道吧,如今连夔门关水神都得尊称我一声姑奶奶,他都不敢管我的事,你凭什么管我?” “哦?” 杨岱目光一闪,似乎是在消化姚红秀的话。 段洛心中也是一惊,夔门关的水神她当然知道,也听过传闻的。 “这么厉害,看来我不能放任你离去啊。” 杨岱微微眯起眼睛,双方的唇舌之争同样都包含种种试探,每一步都在暗中较劲,稍有不慎便会落败。 “怎么?想要留下本姑娘?” 姚红秀嗤笑一声,丝毫不惧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比划比划!” “仙长,您若是现在走的话,我绝不追究,否则……” 姚红秀眼睛微眯,露出几许杀机。 她周身的妖气缓缓涌动,让整座屋子都阴寒了几分。 竟染出一副气机异像,像是一只模模糊糊的白狐。 杨岱淡淡一笑,丝毫没有将姚红秀的威胁放在眼里,毕竟只有她一个。 单对单又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别说是剑意了,哪怕随便一拳,也足以击毙她。 “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 而此刻这姚姑娘的话,正好让杨岱能借题发挥。 “夔门关水神知道你在这,也不管你?” 杨岱反问一句。 “对啊~” 姚红秀理所当然道,她左手食指缠着鬓发发梢转动,慵懒至极,丝毫没有把眼前的杨岱放在眼中。 “我可是水神大人的姑奶奶哎,他不帮我,还想帮谁?” “有种你把水神大人请来啊!” 姚红秀轻蔑一笑,根本没有将杨岱的挑衅放在眼里。 “夔门关水神,速来见我!” 杨岱伸手指在杯盏中沾了一滴茶水,然后屈指弹向窗外,霎时间就如流星赶月一般破空飞出。 “滴答~” 这一滴茶水透过船舱的窗户射入水面,荡起一阵涟漪,而后渐渐扩散开去。 “昂吼~” 水浪汹涌,一头庞大无匹的蛟龙冲出水面,带起一股强风,卷着水雾腾起。 这赫然是一条青蛟。 蛟龙扭动间飞入这一处雅室,化为一个 身穿蓝衣的中年男子,正是姚红秀所说的水神大人。 姚红秀??? 段洛??? 段落是凡人,自然看不见蛟龙,姚红秀也没有想到杨岱居然会召唤出水神。 “夔门关水神墨玉河参见杨仙长!” 墨玉河躬身施礼,态度恭敬,不敢有半点怠慢。 姚红秀此时已经吓的魂飞魄散了,这杨岱果然是个高人,居然能够唤来水神大人。 见段洛看不见墨玉河,杨岱双指并拢往段洛的眼睛上一滑,刹那间,一片清凉。 段洛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位中年男子,想来的就是水神了。 “水神认识在下?” 杨岱疑惑的问道,他与这位水神并无往来瓜葛。 水神收起手,恭敬地回答道 “先生乃是龙君至交,小神有幸在当初龙君寿宴上见过先生面容,故而记住了。” 杨岱看像姚红秀,在他视线扫过去的那一瞬间,对方已经吓的脸色煞白,瑟瑟发抖。 于是,方才还和颜悦色的杨岱,突然发作,怒声道 “墨玉河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包庇境外妖物,纵容其藏身,你们有什么目的?难道是那怒江里的泼泥鳅让你干的不成?” 杨岱是动了真火,一旦查出真相,这墨玉河恐怕吃罪不起。 而且普天之下敢叫一条真龙泼泥鳅的,除了杨岱,还真找不出第二位。 “先生误会了,小神冤枉啊,小神与这女子毫无瓜葛,更不认识她,又岂会与她联手做坏事?” 墨玉河急忙摇头否决,他实在是怕的不能再怕,万一被杨岱抓住把柄,他可就完蛋了。 “不认识她,你莫非是觉得我眼瞎不成?她刚才都如实说了,说她是你的姑奶奶,怎么会不认识你?” 杨岱冷哼一声道 “呃,这……” 墨玉河一怔,瞠目欲裂的愤然转身,死死盯住了姚红秀。 “这就有趣了,姚姑娘,水神大人可不认识你哦。” 杨岱嘿然一笑。 “你这该死的妖物!’ 水神周身已经弥漫了不少神道气息,强烈的怒意泛起的火气几乎肉眼可见 姚红秀脸色苍白,心中懊恼到了极致,早知道杨岱是个厉害人物,自己应该低调一些的。 现在可怎么办? 她心念电转,立马跪伏在地,哭诉道 “水神大人饶命啊,奴家也是受人蛊惑,求水神大人网开一面啊,呜呜……” 姚红秀这一次的演技可谓是超常发挥了,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凄婉无助,简直让人忍不住要搂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却只是冷漠的瞥了她一眼,就没有继续关注。 这一幕,就连姚红秀自己都愣住了。 她的眼泪,居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共鸣? “说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杨岱坐下,悠然喝茶道。 “我……” 姚红秀心虚地抬起头来,看着杨岱的目光中充满畏惧。 “啪!” 她忽然扬起右掌狠狠扇在了自己脸上,顿时脸颊肿胀起来,嘴角溢血,哀叹道 “是我鬼迷心窍了,我不该打扰先生,先生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奴家吧。” 杨岱眼皮微掀,却仍旧没有说话。 “呵呵。” 墨玉河冷笑一声,这女人倒是聪明,懂得用苦情戏。 但是这些伎俩在杨岱面前根本行不通。 “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的话,等待你的下场绝对会很惨。” 墨玉河沉声警告道。 姚红秀听了这话,眼眸闪烁了几下,似乎有些迟疑。 墨玉河见状眉毛一竖,猛然爆喝一声,震的姚红秀耳朵嗡嗡作响,脑袋里更是嗡鸣不断。 “我……我说……” 姚红秀颤抖着道。 “是当今皇后娘娘,涂……涂思巧让我这么做的。” 第三百四十章:玉蚕化形 “涂思巧?” 杨岱皱起眉头,他从未见过此人,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听过。 “那么我问你,涂思巧是祝家村血案的凶手还是让你打捞尸骨之人?” 杨岱问道。 姚红秀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涂思巧和祝家村的案子脱不了干系。 想了半啊,姚红秀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很令人无语的话 “不是皇后娘娘干的,是我自愿帮皇后娘娘这么做的,因为我欠皇后娘娘的人情……” “欠人情?” 墨玉河眼中尽是嘲讽之色,仿佛听到世间最可笑的事情般,指着姚红秀的鼻子骂道 “贱货,你以为这个理由就能蒙混过关吗?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真的是这样……” 姚红秀咬牙道 “皇后娘娘曾经救过我的命,所以我才答应替她做事,三天之后皇后娘娘会派人来到这里打捞尸骨,我该招的都招了,如果你们要杀我,就请动手吧。” “你口中的皇后是什么身份?” 杨岱眯着眼睛,继续问道。 “与我一样也是只狐妖。”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哗然。 当今老天子的枕边人竟然是只狐妖,真是骇人听闻。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杨岱再次问道。 “先生为了证明一只狐妖不是狐妖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姚红秀反驳道。 “你觉得你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吗?” 杨岱目光一冷,语气变得凌厉起来,浑身散发出森寒的气息,宛若一把利剑般,锋芒毕露。 “我……” 姚红秀被吓住了。 “你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否则的话……” 杨岱嘴角勾勒起一抹微笑。 “我……我说!” 感受到那冰冷彻骨的气势,姚红秀终于服软了。 她低着头,缓缓地将事情的始末讲述给杨岱听。 当然,涂思巧不可能给她讲解细节,她只是将其内容夸大了许多。 事情还要从千年前说起。 极北之地,雪域高原。 这里常年积雪覆盖,寸草不生,白茫茫的雪地上偶尔会出现一些奇怪的脚印,但是很快就被厚厚的积雪掩埋住。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温度常年维持在零下左右,罕有人类会踏足此处。 而此时,在风吼冰原的某个雪山附近,一只极北玉蚕正在慢悠悠的爬行着。 它通体晶莹剔透,像是玉石雕刻成的,但却比玉石更加的坚硬,即便在冰雪中穿梭,也毫无损伤。 这只极北玉蚕比普通的蚕更长,足足有一尺来长,通体雪白,生有两根小触须。 忽然,它停止了蠕动。 极北玉蚕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去。 远方的天际,突兀地浮现出一片阴云。 随着时间推移,阴云越聚越浓。 不久之后,阴云遮挡住了阳光,整座雪山陷入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 紧接着,一声惊雷炸响,狂风肆虐,大雪纷飞。 一团巨大的雷霆漩涡凭空诞生,并且迅速扩张。 眨眼间,方圆数百米范围的雪层全部崩塌,露出底下深邃的幽蓝冰洞,周遭的雪花瞬间融化。 而那团雷霆漩涡还在扩大着,渐渐地,竟形成了一个方圆十几丈的庞大漩涡,仿佛要吞噬世界万物般。 极北玉蚕望着那恐怖的旋涡,眼神闪烁,似乎在犹豫。 这只极北玉蚕已经得了道行,拥有了一丝灵智。 它知晓,这是自己的天劫。 渡过天劫,自己就能够化作人身,从此逍遥于世间。 但是,如果渡劫失败,轻者重创、元气大伤,需要数月甚至数年的休养。 严重点,自己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 极北玉蚕本身少见,开了灵智的更是凤毛麟角。 它依没有绝对信心可以度过这次天劫。 沉吟良久,极北玉蚕决定冒险一搏。 “吱吱……” 极北玉蚕发出尖锐的叫声,像是在向天道宣战。 紧接着,它的身躯毅然决然的冲向了那团雷霆漩涡,尽管在雪地上蠕动显得有些笨拙,但它义无返顾,毫不退缩。 刹那间,极北玉蚕就被卷进漩涡之中。 “轰隆……” 伴随着剧烈的轰鸣声,一道道粗壮的雷电落下,劈在极北玉蚕的身上,让它痛苦的挣扎,发出凄惨的叫声。 “噼里啪啦……” 每一道雷电都带着毁灭性力量,落在极北玉蚕的身上,让它的身躯不断破碎,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但是它却强忍着疼痛,在用自己的性命告诉天道—— 我虽弱小,却不畏惧你! 来吧,天道! 我等着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轰隆隆……” 天空之中,一道压抑的雷声响起,紧接着,更加狂暴的雷电降临了下来。 “咔嚓……” “滋啦……” 一条条雷电疯狂劈下,击打在极北玉蚕的身上,但是极北玉蚕即便是遍体鳞伤,依旧不肯屈服。 天道不理解,为什么一条虫子会如此固执? “滋啦……” 雷电不断落下,极北玉蚕身上的裂痕越来越密集,它的双眼逐渐黯淡,身躯开始抽搐,奄奄一息。 但是,它依旧没有屈服。 它仍然在顽抗着,在与天争斗着。 向死而生。 三天后,天,亮了。 雷云散去后的风吼冰原恢复了往昔的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地面上的极北玉蚕却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在地上躺着的赫然是一名少妇。 少妇年龄大约在三十来岁,美艳不可方物,皮肤嫩滑水润,吹弹可破。 但是此时此刻,她脸色苍白,胸膛微微起伏,呼吸急促,眉宇间带着疲惫和憔悴,似乎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疼痛。 她艰难地睁开眼眸,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心里松了一口气,喃喃道 “总算是熬过去了。” 说完,她的身体一晃,差点摔倒在地。 是的,少妇便是极北玉蚕,她化形成功了。 “这便是奴家化形后的人身?倒还挺有趣,呵。” 少妇站起身,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抚摸着自己的脸颊,道。 “从此以后,奴家便叫白三娘吧。” 少妇自语道。 第三百四十一章:休眠 从此以后,这风吼冰原上多了一位名叫白三娘的女子,倒是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 眨眼之间,千年已逝。 当初那个小小的极北玉蚕,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位风姿绰约的绝世佳人,因为一直待在风吼冰原里修行,她几乎很少入世。 这一日,冰原上的温度骤然降低,狂风暴雪肆虐,整片冰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蹂躏。 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在天边响起,宛如晴天霹雳般震撼耳膜。 紧接着,风吼冰原剧烈摇晃起来,山崩海啸般的轰鸣声连绵不断,整块冰原都似乎要沉落到万丈深渊一般。 “三娘子,鄙人来迟了!” 一道身影划破漫天大雪,出现在白三娘所在的洞府上空,他脚踏虚空而立,赫然便正是狟古。 “又是你?” 看见对方,白三娘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了镇定 “你果真是个卑鄙小人。” “三娘子说笑了,鄙人可是仰慕三娘子许久,想请三娘子前去寒舍饮酒,还望三娘子赏脸。” 狟古一拱手,语气诚恳,却并未露出丝毫强迫之态。 他虽然表现得很谦卑,但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却让白三娘心头发凉。 自这个名叫狟古的妖人自从来到风吼冰原后,一直纠缠着她。 这些时日以来,他更是屡屡登门,甚至不惜使用各种手段,逼得白三娘只能隐居在冰原深处,不敢轻易踏足外界。 “呵呵……” 听到他的邀约,白三娘妩媚的脸上笑意盈盈,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莫非三娘子不肯给鄙人这份薄面?” 见到白三娘不答,狟古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意,语气甚至更加和气了几分,就像是在哄骗小孩儿吃糖豆一样,完全将白三娘视作掌握在手中的玩偶一般。 自从他误入风吼冰原后,狟古从来没有见过品相这么好的极北玉蚕。 若是能收藏起来,制成标本摆放在家中,日日观摩亵玩,必然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更何况,这只极北玉蚕还是罕见的纯血,要知道极北玉蚕可是极其稀少的,终身贯彻一夫一妻制,且非常的痴情。 一旦认准了某个男子,哪怕死也会跟随对方而去。 虽然极北玉蚕中有少数是会对同性感兴趣的,可是大多数都对男性有兴趣。 而白三娘的血脉显然十分纯净,是一条拥有纯血的雌性玉蚕。 这简直让狟古欣喜欲狂。 他一路追踪,耗费无尽精力才找到这里,自然不愿意轻易放弃。 “不愿意呢?” 白三娘娇滴滴的说着,一双眸子水汪汪的,仿佛随时都要哭出来一般。 她这副模样,顿时勾起了男人的保护欲,令得狟古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 白三娘此时的心里也没有底,她虽然已经化行千年,但是这千年来她一直在懈怠,根本没有太大的长进,最多只能算是练气化神。 而对方实力远超于她,估摸着已经到了化神返虚。 若是打起来,她恐怕凶多吉少,更何况这风吼冰原危机四伏,一不小心便可能遭遇致命危险。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自然不愿意与对方硬拼。 “呵呵……三娘子说笑了,您既然不愿意,鄙人自然不会勉强。” 眼见白三娘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再想到以后的日子,饶是以狟古的定力,此时也有点把持不住了。 不过,狟古毕竟是老江湖,城府颇深,虽然内心蠢蠢欲动,表面上却没有流露丝毫。 “三娘子,鄙人就先告辞了,等下次鄙人还会再来叨扰的。” 说罢,狟古朝着白三娘抱拳施礼,随即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白三娘心头松了口气,不过就在她刚刚放松警惕的刹那,异变陡升—— 就见到那个离去的身影猛地回首,右手抬起,五指张开,朝着白三娘抓来! 这一击迅疾凌厉到了极点,几乎是一瞬之间,便跨越百米距离,狠狠的印向她的胸腹。 白三娘猝不及防,仓促抵挡,然而却仍旧慢了半拍,噗嗤一声闷响,整个人横飞出去七八丈远。 她刚刚站立的地方,地面被切割出一条深邃沟壑,大约长达十余丈。 白三娘嘴角溢血,俏脸苍白,心中骇然。 她刚才明明已经察觉到对方的攻势,却始终提不起反抗的念头,就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法一样。 这种诡异的情况,让她浑身冰冷,心中充满了恐惧。 这是什么手段? “不愧是纯血玉蚕,果然非比寻常,乖乖臣服于鄙人,做鄙人的藏品,这样岂不美哉。” 看着白三娘狼狈的模样,狟古好声好气的劝着,缓步朝着她走来。 “你卑鄙!” 白三娘咬牙切齿的骂着。 此时的白三娘躺在一处凹坑里,衣衫破碎,秀发散乱,身体之上伤痕累累,看起来凄惨到了极点,却依旧掩盖不住她身上那股难言的魅惑气息。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狟古两只大手按住肩膀,令她动弹不得。 “三娘子,你别怪鄙人,实在是你太诱人了,鄙人控制不住自己啊。” 狟古嘿嘿笑着,眼睛盯着白三娘的胸脯,喉咙耸动,恨不得扑上去将她压在身下,狠狠蹂躏。 这个白衣少妇,肌肤胜雪、眉宇含春,一颦一笑皆充斥着无穷魅惑。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只极北玉蚕会有狐妖一般的容貌,这种极端的差异,使得她愈发迷人,让人无法自拔。 也就在这时,白三娘突然发难,令得狟古措手不及,受创倒退了一步。 白三娘趁此机会,猛地跳起来,转身就跑。 “贱婢子,休逃!” 狟古大喝道,伸手欲抓。 白三娘的速度极快,短短片刻,便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见状,狟古的瞳孔缩紧。 “鄙人就不信抓不到你。。” 说罢,他身形一晃,便如同幽灵一般,穿梭在风暴之中,紧紧缀在白三娘身后,寸步不离。 …… 白三娘一边跑,一边忍不住暗暗叫苦,身后的狟古跟的实在是太紧了,她根本没办法甩脱掉。 这种情况下,她也顾不得许多了,运转自身神通,脚尖点地,速度骤然暴涨,宛如一抹清影,眨眼间便掠出十余丈远。 白三娘这一跑,便是一炷香的功夫,她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汗珠,体力渐渐不支。 “好困……好累……” 白三娘喃喃自语,脑袋昏沉,身上乏力,脚步不停的踉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跌倒一般。 最终,白三娘化为了原形,蜷缩在冰雪之中,喘息连连。 “奴家要睡一会儿,醒来便好了……” 她喃喃自语,静静的趴着,风吹雪舞,大雪茫茫,她的身上很快便结上厚厚一层冰霜,隐隐泛着蓝色光芒。 第三百四十二章:采冰人 “风吹那大雪天呐,采呀么采头冰,采冰的汉子哟,红呀么红脸蛋呐,手里紧握着冰穿子哟,挖呀么挖头冰……”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吼冰原上来了一群群采冰的徭役。 这些人个个身材壮硕,手持凿冰工具,从远方赶来,在寒冷的空气中挥洒汗水。 他们身上穿着麻布制成的单薄衣物,手持凿冰工具,不断敲击着坚硬的冰块。 为首的汉子身高足有八尺,长得虎背熊腰,满面胡须,双目炯炯有神,他名叫王二牛,是这群苦徭的小头领。 “嘿嘿哟!嘿嘿哟!” 王二牛挥动手臂,一边凿击着冰块,一边唱着号子,争取把冰块完全凿碎。 这些汉子来自大齐各地,都是因为生活贫穷而走投无路当了徭役,来到寒风凛冽的风吼冰原采冰,以维持温饱。 他们每日辛勤劳作,为了填饱肚皮,吃了上顿没下顿,整日愁眉苦脸。 徭役采完冰后就要加紧加点的送到西蜀,西蜀的荔枝熟了,皇帝老儿喜欢得很。 而西蜀气温这几日一直偏高,又是夏季,荔枝结果后很容易坏,所以,必须配上风吼冰原的冰块,放在地窖里储存才好。 “咚、咚、咚!” 凿冰声响彻风吼冰原,一群汉子卖力的凿击着冰面,不敢丝毫懈怠,每半年采一次冰。 且必须在三天内送达,否则耽误了陛下的大事,他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轻则重打五十军棍,重了可是要杀头的,谁还敢偷懒? 于是,众人更卖力的凿起了冰块。 荔枝说穿了还是皇后娘娘的心头好,若是坏了皇后娘娘的心意,怕是脑袋搬家的下场。 “王二哥,我们采的冰差不多了,该回去了吧!” 一名小头领提议道。 王二牛看了看周围的兄弟们,发现他们已经冻的瑟瑟发抖,嘴唇青紫,于是叹口气,道 “罢了罢了,你们先行回去,我再继续凿两刻钟。” 这名小头领急忙劝慰道 “王二哥,别太拼命了,万一冻出毛病来可就遭罪了。” 王二牛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没有说话,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冰凿在冰壳里,越凿越慢,最终,王二牛只凿出了一半冰。 其实,如果按照往常来说,他早就能将冰完全凿透,可是今天却有些奇怪。 冰层之下,休眠的白三娘被冰面上嘈杂的声音吵的朦胧的睁开了眼睛,但是只睁开了一会儿,又缓缓闭合了。 她感觉浑身酸痛,仿佛身体被车碾过般,难受至极,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甚至胸口堵塞。 她努力想爬起来,但是却徒劳无功,身体根本使不出任何力气。 冰层之上,王二牛的冰凿卡住了,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无法将冰凿穿。 他停止了凿冰的动作,抹了一把额前的热汗,疑惑的嘀咕道 “奇怪,这冰怎么凿不通了呢?” 王二牛用起了蛮力,但是冰面依旧纹丝未动,他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随即沉默了片刻,他决定换种方式。 王二牛站起身来,拿起旁边一条粗壮的绳索,将其绑在了冰凿上,然后,猛的拉了起来。 “咔嚓——咔嚓——咔嚓——” 冰凿和冰面接触后传来清脆的响声,冰屑四溅,在阳光的反射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泽。 终于,一块碗口大小的冰被撬了起来,随着冰面破碎的声音响起,冰块掉落到了地上,滚了一圈,安稳的躺在了王二牛的脚下。 王二牛捡起冰块,对着阳光细细查看,发现里面竟然冰封着一只极北玉蚕,它通体晶莹剔透,宛如美玉雕琢而成,非常漂亮。 “这是什么东西?” 王二牛惊讶的看着冰里面的极北玉蚕,一时间有点搞不懂状况。 他记忆里并没有这种东西,王二牛是个粗人,既然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王二牛随手将冰块扔进了篓筐里,之后他看像站在不远处的运冰使,组织了一下语言,到了过去非常恭敬的说道 “大人,属下已经将冰凿好,请您检验。” 王二牛是个莽夫,也没读书识字,他只晓得尊卑,见到上司,他总要恭敬有礼。 “呵呵呵,不错,干的很不错,比俺预计的多了一天。” 这位运冰使姓孙,人称孙爷,是负责此次运输任务的主官。 他身材瘦削,长相普通,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笑眯眯的看着王二牛,让人忍不住亲近。 王二牛挠挠头笑道 “孙爷谬赞了,属下愧不敢当。” “走吧,带本官过去看看,如果没有问题,这批货马上就可以运走。” 孙爷笑眯眯的拍了拍王二牛的肩膀,这位大爷负责监督采冰,防止有人偷奸耍滑,或者造反闹事。 这是件肥差,油水很大,但是同样也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 毕竟,皇宫里那位娘娘可是狠角色。 王二牛点了点头,在前引路。 孙爷是个爱冰之人,一边走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开采出来的冰块,发现确实是上好的冰种,价值颇高。 “嗯,很好,回去复命时,陛下肯定会龙颜大悦。” 孙爷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对王二牛吩咐道 “看你也不容易,就给你十两银子,你去买酒喝吧。” 孙爷说话间,掏出了十两银子,随意的丢在地上。 王二牛看到钱,眼睛瞪的溜圆,他咽了咽唾沫,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 “孙……孙爷,这十两银子是不是有点少啊!” 王二牛舔了舔舌头,眼巴巴的望着地上的银锭子,吞吞吐吐的道。 孙爷瞥了王二牛一眼,皱眉说道 “嫌少?嫌少也没办法,本官就这点私房钱,你爱要不要。” 听到孙爷这话,王二牛瞬间蔫了。 王二牛低垂着头,双眸失神的望着脚下的银锭子,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孙大人,小人还有好几百个兄弟跟着小人混饭吃呢,您可怜可怜他们吧!” 孙爷冷哼一声,斜睨着王二牛说道 “你倒挺会做好人,知道自己没钱,便把你那些兄弟叫来凑数吗? 哼,你的那些兄弟,本官瞧着都是穷鬼,本官养不起,也不愿养,你还是省省吧。” 孙爷一席话直接拒绝了王二牛的请求,让王二牛脸色涨红,羞愧难当。 “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小人这次出工一路上死了差不多三十来号兄弟,已经三个月没发饷银了,他们上有老下有小的。” 王二牛哀求着说道,希望孙爷网开一面。 “本官说了,本官管不了,这十两银子你要不要吧,不要的话我可收回去了。” 孙爷毫不留情的说道,丝毫不理睬王二牛的恳求。 王二牛一咬牙,弯腰准备将那锭银子捡起来,谁知道手刚触碰到银子,孙爷的左脚便踩在了王二牛的手上。 “嘶~” 王二牛疼的吸了一口凉气,急忙缩回手。 孙爷冷漠的说道 “不知天高地厚,这种冰可不是你们这群泥腿子能够挖掘的,给你们工作就不错了,还想怎么样?” 王二牛心中愤懑无比,但是却又无奈,只得苦笑了一声,说道 “孙爷教训的是,小人不该贪心。” 孙爷淡淡的看了王二牛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喝了一声 “收队!回西蜀。” 第三百四十三章:祝家村 西蜀,祝家村。 祝家村坐落在一处山坡之上,四周全是大山,村庄依着山势而建,环境优美,民风淳朴。 这里的百姓生活虽然贫困,但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很是安稳平静,也算是过上了几十年的太平日子。 但是,近段时间以来,由于皇后娘娘喜欢吃荔枝,而西蜀种出来的荔枝味甜多汁,所以朝廷下令在西蜀大面积种植荔枝,并且派钦天监高价收购。 因此导致了西蜀的农户不说十成百姓都要靠卖荔枝度日,但是已经有六成的人都已经靠卖荔枝为生。 祝家村也不例外,现如今祝家村的大部分的农人以种植荔枝为生,少部分种地。 祝家村的老百姓虽然穷,但是也不至于饿死,他们最怕的事情就是惹怒了朝廷,如果惹毛了皇帝,别说卖荔枝了,就连命恐怕都保不住。 生活已经很难了,如今的赋税重,能勉强混个糊口就不错了。 再加上如果还得罪了朝廷,那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啊! 至于朝廷嘴上说的是高价收购,可是实际呢,大笔大笔白花花的银子流到了各个官员手中,农户连银子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过。 这种情况下,谁会想不开去招惹朝廷?那不是找死嘛?! 所以,即便是被逼无奈,即使是心中对皇宫深恶痛绝,即便是恨透了朝廷。 可是在没有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都只好忍气吞声,将苦水往肚子里咽。 因为活着真的很不容易。 更不要说成年男子是要去服徭役的,那简直就是拿命在拼啊,他们怎么敢去赌这一把呢? 大片的黄土地,不远处有着一排排的茅草屋,稀疏的庄稼苗从田埂上长起,随着微风摇摆。 衣衫残破的人在庄稼地里卖力的劳作,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滴到土壤里,溅起点点尘埃。 脏兮兮的面颊与胳膊上的黑色污泥交织在一起,看上去让人觉得有些反胃。 祝书雪今年才不过及笄,身材纤瘦,小麦肤色,五官秀丽清新,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仿佛是受尽世俗冷眼的孤独少女。 她穿着一件粗布麻衣,头发用一根木簪固定,赤着脚走在满是泥泞的地里,手里握着镰刀,奋力的割着剩余不多的稻谷。 而不远处,则有一个汉子和一个妇人早早的将稻谷放进背篓里,背着沉甸甸的箩筐,坐在了黄土地上休息。 妇人名叫李氏,是祝书雪的母亲。 她的丈夫名叫祝大财,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都在祝家村耕耘。 祝家村重男轻女,李氏生完祝书雪后,祝大财嫌弃她是个女娃,因此一直对她不待见。 祝大才一直想要一个儿子来继承他们老祝家的香火,可惜媳妇儿肚子不争气,生了个赔钱货。 “唉……” 祝大财叹了一口气,他生的憨厚,而自己媳妇儿身体又不好,很难再生产了。 他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已经是秋天了,天气还这么热,也难怪他们累的够呛。 “闺女,你歇会儿吧,这么晒,等估计都要脱层皮了。” 祝大财转过头来,见还在笨拙割麦子的祝书雪,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李氏也抬头看向了女儿祝书雪,见她满头大汗,额头上还冒着豆大的汗珠,一副虚弱的模样。 “孩儿,快歇会儿吧。” 李氏担忧的看向了女儿。 “娘,我知道了,割这一茬就休息。” 祝书雪喘着气回答道。 其实,她的心里并不想停止,她渴望能帮助爹娘减轻负担,都怪自己是个女儿身,若自己是个男儿郎,或许爹娘就不会这般辛苦了吧? 祝书雪低头,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继续挥动镰刀,还有几茬子就割完了。 祝书雪又大约忙了半个时辰后,这才背着箩筐走到爹娘身边坐下。 李氏手中拿着一块胡饼,干巴巴,毫无滋味,却是她唯一的食物。 “吃,你吃。” 李氏粗糙的大手递给了祝书雪半个胡饼,祝书雪接过,却没有吃。 “丫头片子,吃那么多干啥?” 祝大财瞪了女儿一眼。 李氏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这么凶。 “闺女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我们老了,吃不动了。” 李氏对祝书雪露出浅笑,柔声说道,虽然笑的不是那么好看。 祝书雪这才拿起手中的饼啃了两口,这饼又硬又涩,还掺了沙子,简直比猪食还难吃,但是,她却咬得格外的认真。 “黄杨扁担么软溜溜那么姐哥呀哈里呀,挑一挑白米下临州姐呀哈里呀……” 李氏哼唱着曲调,脸上的皱纹堆在了一起,笑呵呵的,像一朵盛开的菊花,看上去格外的慈祥。 “走吧,我们回去了。” 祝大财伸手摸了摸自家闺女的脑袋,站起身,牵起妻子的手,慢悠悠的朝前走去。 祝书雪跟在父母的后面,三个人渐行渐远。 回到村子的时候,一样辆运冰的牛车驶进了村子,牛车上装着不少密封的罐子当然是有些破口的 “……祝家嫂子,祝大哥,来帮个忙,这鬼天太热了,把这些桶子抬到你们家地窖子去,不然就化了。” 牛车上跳下一个穿着短褐的汉子,见到祝大财和李氏,立刻热情的打着招呼。 “好勒。” 祝大财爽朗一笑,弯腰搬起了牛车上的冰桶,和李氏一起,朝着家走去。 “谢谢你们了啊。” “客气什么?” 祝大财扛着冰桶,李氏则推着小板车,二人慢腾腾的走着,很快就消失在了路边。 “啪叽” 一阵很细微的声音吸引了祝书雪的注意,似乎是从冰桶上掉下来的。 她低头一看,地上有一滩水渍,一只蚕正在地上直愣愣的躺着,似乎死了。 祝书雪原本只想看两眼就移开目光,谁知道这是蚕太过特别,通体如玉没有一丝杂质,看上去非常漂亮,她竟然忍不住蹲下来仔细的盯着它看。 “该不会死了吧?” 祝书雪小声的嘀咕着,试探着伸手捅咕了一下这条蚕,蚕居然还活着,它颤巍巍的挣扎着。 白三娘此时热的快疯了,极北玉蚕喜寒畏热,这里又是高温之地,白三娘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热死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救了一命 “原来还活着,吓死我了。” 祝书雪松了口气,但是紧接着她又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方才的触感似乎与其他蚕不一样,冰冰凉凉的,非常舒服。 “奇怪,这是什么道理?” 祝书雪不由得再次靠近那只白色的蚕,伸出手指轻轻的碰了碰,蚕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靠近,居然主动的爬向了她的指尖,轻轻的磨蹭了几下。 “咦!” 一种说不清楚的异样让祝书雪心中惊讶,她不禁多摸了几下,这只蚕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 “难道真的要死了?” 祝书雪喃喃自语,突然间灵机一闪,将这只蚕轻轻的提了起来,用手合上,紧接着往自家的地窖跑去。 地窖很深,阴冷潮湿,而且空气不流通,由于里面摆放的都是冰块,所以并不炎热。 祝书雪小心翼翼的把蚕放到地窖里的冰块上,这里空间还算大,况且祝书雪在进来的时候也没有发现父母。 “这应该能活吧。” 祝书雪很不确定的自言自语,她不懂蚕,但她隐约的能猜到,眼前的这个蚕可能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蚕。 祝书雪蹲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眼前这只蚕,白三娘已经缓过来了点,但是她看到一个陌生人类的时候,还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你好像很怕生啊。” 祝书雪好奇的凑了过去,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蚕,通体如同白玉,长相非常精致漂亮。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祝书雪轻声安慰道,她本性善良,对待任何事情都抱持善意,更加不希望一只可爱的生命就这样消逝。 “你想叫什么名字啊?” 祝书雪看着眼前的蚕 “你长这么好看,应该取个好听一些的名字。” “唉呀,你瞧我,在地窖的时间待的太长了,脑子都坏掉了,怎么跟它聊天呢?” 祝书雪拍了拍脑袋,她真傻,竟然和一只虫子闲扯淡。 祝书雪站了起来,刚准备走,突然间,她的余光瞥见了一抹白光。 那一刻,她的瞳孔猛然收缩。 “我的天哪……” 祝书雪慢慢转头,当她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后,彻底震惊了。 那只蚕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大约在不惑之年的少妇坐在冰桶之上,翘着二郎腿,身体微微向后倾斜,露出了半个浑圆。 好似已为人妇,但是岁月并未给她留下痕迹,反倒让她增添了许多成熟的韵味。 少女呆滞的目光落到了白三娘胸前,她忍不住咽了咽唾沫,雪白的肌肤在昏暗的地窖之中显得格外诱人。 特别是胸前的高耸,几乎快要爆出来了随着呼吸的节奏起伏,更是勾勒出美妙绝伦的弧度。 “这……这……” 祝书雪的嘴唇颤抖,结结巴巴,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想说话,但是话到嘴边却发现根本无法说出口。 白三娘的脸上挂着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她站了起来,迈动着修长匀称而又雪白的刺眼双腿朝着祝书雪走了过去。 她一步一步走进祝书雪,祝书雪的心脏砰砰直跳,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 “真是清秀的姑娘。” 白三娘的声音几分妩媚。 祝书雪下意识的吞了吞唾沫,她不敢看向眼前的白三娘,因为她实在是太迷人了,迷人到连女子都有些招架不住。 “你叫什么名字。” 白三娘轻轻抬手,抚摸着祝书雪的俏脸,祝书雪被她的举动弄得浑身燥热,她感受到从脸颊传递而来的温柔触感,心里的防线逐渐崩溃。 “我叫祝书雪。” 祝书雪低垂着眉眼,声若蚊蝇的回答道。 “哦~” 白三娘拉长了语调,她的手沿着祝书雪的脖颈向下滑动,停留在她的锁骨处,轻轻的揉捏起来。 “嘶!” 祝书雪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上下瞬间变得酥麻起来。 “真是敏感的孩子,奴家喜欢。” 白三娘舔舐着红唇,娇躯贴近祝书雪的耳畔,吐出温热的气息。 祝书雪感觉到耳朵痒痒的,她忍不住扭头,想躲避这股热气。 “奴家白三娘,先谢过救命之恩了,祝姑娘,你让奴家要怎么报答你呢……” 白三娘笑盈盈的看着祝书雪,她的目光中充满着挑逗,仿佛在告诉她,她很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祝书雪羞愧不已,她虽然还是未出阁的闺女,但是这么明显的暗示她怎么会不懂? “你……你是人是妖?” 祝书雪鼓起勇气,终究是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你说呢?” 白三娘轻轻眨了眨眼睛,那一刻,仿佛有春风拂过般撩拨了一下祝书雪的内心。 “你是人还是妖啊?” 祝书雪再次问了一遍,她的声音很大,像是在证明自己并没有胆怯。 “你不知道吗?” 白三娘轻咬着嘴唇,眸中水润朦胧,透着一丝魅惑,让祝书雪顿时失神。 “你……你……就是方才的那只蚕?” 祝书雪愣住了,刚才那只蚕竟然是眼前这位美艳少妇所化,这……简直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奴家的确是那只蚕哦。” 白三娘抿着红唇,笑靥如花。 “你……你竟然是蚕妖?你怎么会……” 祝书雪完全懵了,她也听过娘亲讲过一些山野野史,说什么山中有妖魔精怪,专门欺骗纯真的少男少女。 而她现在竟然遇到了一只蚕妖? “奴家是妖,不过并不吃人,人类的血肉对奴家无益。” 白三娘摇曳着她曼妙的腰肢,她的脚步轻移,一步一步朝着祝书雪逼近。 “那……那,你究竟想干什么?” 祝书雪慌乱的后退,最终跌倒在地上。 “你说奴家想干什么呢?” 白三娘靠的极近,她伸出舌尖,轻轻的舔了一下嘴角,那模样就好像一只饥渴难耐的饿狼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虽然白三娘亲口说自己不吃人,但是祝书雪怎么会相信一只妖怪说自己不吃人呢? “那你……你想吃我?” 祝书雪的声音有些颤抖。 白三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弯下腰,轻轻用指腹划过祝书雪的脸蛋儿,轻柔道 “小丫头,你误会奴家了。” “误……误会?” 祝书雪一阵茫然。 “嗯,你这么好看的皮囊,奴家怎么舍得把你吃掉呢?” 白三娘俯首贴近祝书雪的耳畔,吐气如兰。 祝书雪的脑海一片空白,她不断的喘着粗气,身上的衣裳被汗湿透,黏糊糊的粘在身上,令她十分难受。 第三百四十五章:心乱 “你……不讲廉耻……” 祝书雪努力挣脱开白三娘的束缚,往旁边挪了两步,远离她。 “廉耻值几个钱呢?能当饭吃吗?” 白三娘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况且奴家活了千年,这辈子最大的乐趣便是捉弄上各种各样的蠢货。” 她看着祝书雪,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神色,祝书雪被她盯着,竟然有一种浑身发凉的感觉。 “你……你到底想干嘛?” 祝书雪强装镇定,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绪,她缓缓站起身,与白三娘保持着距离。 “很简单,外面有一个喜欢玩弄女子的死变态在追杀奴家,正巧奴家又受了点伤,所以以后就只能住在这里喽……” 白三娘眨了眨她的美目,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啊,这个怎么能行?这个地窖爹爹娘亲每天都会下来检查一遍的。” 祝书雪立马反驳道。 “那怎么办?” 白三娘故作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她看着祝书雪 “你不希望奴家住在这里?难道你嫌弃奴家?” 她微微蹙眉,露出委屈的表情。 祝书雪连忙摆手解释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万一爹娘他们回来会撞见你……” 白三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掩嘴轻笑道 “你怕什么呢?奴家化为本体缩在冰块里不就行了?” “这……” 祝书雪犹豫了一下,这个地窖的确很隐蔽,而且四周堆放了许多杂物和木箱子。 “你不用担心奴家的食宿问题,人类食物奴家吃不习惯,奴家吸收寒气便能活。” 白三娘的声音依旧妩媚,但是落在祝书雪的耳中却如同催眠符一般,她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真乖,既然你没有意见,那奴家就住在这里喽。” 她伸出纤细修长的食指朝着祝书雪勾了勾,祝书雪看到她这幅模样,不由得红了脸。 但还是鬼使神差般迈动脚步,慢吞吞的靠近她。 “小美人儿……” 白三娘伸出双臂环抱住了祝书雪,在她耳边吹了口气,惹得祝书雪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娇嗔道 “好痒!” “呵呵……” 白三娘低沉的笑了几声,接着她突然松开双臂,祝书雪一时间站不稳,整个人直接向前倒去。 扑通—— 一阵闷响,祝书雪重重摔在地上,额头撞破了皮,鲜血顺着流淌下来。 白三娘居高临下,咬破了涂抹蔻丹的食指,将鲜血滴在祝书雪的伤口处。 只见伤口处的血肉迅速结疤,然后脱落,新生的肌肤比之前更加洁白细腻。 她抬头看向白三娘,却对上白三娘戏谑的眸光。 “这也算是报答的一种,毕竟你帮奴家挡了一劫呢,奴家可得好好谢谢你,只要你心中想着奴家,奴家便会感应到,从而过来找你。” 白三娘说完,咯咯一笑,转而身体继续缩小,化为了极北玉蚕,缩在冰块中,不打算理祝书雪了。 她刚才的话让祝书雪的心跳瞬间漏掉半拍,脑海中不断浮现她的那句话—— “若是你心中想着奴家,奴家便会感应到,从而过来找你。” 她的话语像是魔咒,在祝书雪的心中徘徊不去,这算是被一只蚕妖给惦记上了吗? 祝书雪的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她的脸颊绯红,仿佛染上了胭脂一般,十分诱人。 她捂住自己滚烫的脸颊,心乱如麻,最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地窖的。 第三百四十六章:采元纳阳 另一边,建安城。 大内的御花园中,百花盛开,争奇斗艳。 此时,天子正坐在亭子中品茶,他微眯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一旁的太监总管贾艇立刻拿着手帕轻轻擦拭着他嘴角溢出的水渍。 贾艇乃当今圣上身边最信任之人,平日里连天子的衣服都是亲自洗,所以他对于皇上的喜好再清楚不过了。 “陛下,您该用午膳了。” 贾艇提醒道。 天子睁开了眼,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说道 “朕今日不饿,你把饭菜摆在这儿吧,朕晚些时候再吃。” 贾艇闻言一愣,他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按照天子的吩咐,将午膳摆在了凉亭之外。 “陛下,这是御厨特意做的莲子羹、金丝卷和鱼香茄子,您尝尝。” 贾艇端着托盘来到凉亭之中,恭敬的放在石桌上。 天子看着满桌精致的饭菜,并未露出什么表情,他随意夹了一筷子鱼香茄子,慢条斯理的咀嚼着。 贾艇见状,立刻小声问道 “陛下,怎么了?可是味道不合口味?要不奴才去让御膳房换个菜色来?” “罢了,就这样吧!” 天子摇头叹息一句,他将碗中的汤喝完,又夹起一只金丝卷吃了几口,道 “朕虽贵为天子,但终有老去的一天,如果真到那时,也不知还能享受多久这等美食。” “陛下何必杞人忧天呢?您福泽深厚,定会万寿无疆!” 贾艇连忙拍马屁道。 天子笑而不语,他没有继续与贾艇讨论这个话题,而是转移了视线,望向远方。 “陛下,您看什么呢?” 贾艇顺势抬头,朝着天子的目光所看之处看去,却发现那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他不由觉得奇怪,刚想问些什么,却听见天子说道 “若是有长生之法,那便再好不过了。” 说完,天子低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贾艇站在原地,不敢多问。 过了片刻后,天子忽然开口道 “贾艇啊,你说,世间可真有长生之术吗?” 贾艇听到这话,顿时跪倒在地。 “奴才愚钝,实在不知道长生之事,更加不所以无法回答陛下的问题。” 天子闻言,神色微暗。 他收敛思绪,将目光从远方收回。 “起来吧。” “谢陛下恩典。” 贾艇应声站起,依旧毕恭毕敬的站在天子的身后。 两人之间再度陷入寂静之中。 良久后,天子的声音传来。 “贾艇,你说这世上是否真的有仙佛存在?” 贾艇闻言,心中一惊。 他偷偷瞄了天子一眼,心底暗忖陛下莫非是疯魔了?竟连这种荒诞离奇的话都说了出来。 他低着脑袋,不敢接茬。 天子见贾艇不肯搭话,他也懒得追问,反而自顾自的说道 “若是真的有仙,朕愿学仙家妙术。哪怕成为仙人之后,朕也要永葆青春。” 贾艇闻言,忍不住心中笑了一声。 仙家妙术?这不就是痴心妄想吗? 古往今来多少帝王求仙问道,可结果无一例外,尽皆失败。 甚至,有的帝王因修习长生之术,导致自己的命格被动改变,整个国运也随之改变,最后导致社稷倾塌。 贾艇虽然心中不屑,但他却不会说出口,免得惹怒龙颜。 天子见贾艇始终低着头,似乎没有搭腔的打算,他也不恼,反而淡淡的笑道 “朕知晓你的性子,你素来可靠,不会告诉别人的。” 说着,他指了指身前的空位,示意贾艇落座。 贾艇闻言,连忙躬身行礼,而后小心翼翼的走近亭子,挨着天子坐下。 天子则端起桌上的白玉瓷盅,缓缓揭开盖子,露出里面雪白的莲子羹。 莲子羹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让贾艇不禁吞咽了一口唾沫。 “贾艇,朕记得你小时候最爱莲子羹了,尤其是每次吃饭时,最喜欢捧着碗喝汤。” 天子笑呵呵的看着贾艇,仿佛陷入回忆之中。 贾艇闻言一怔,他从小便是天子身边的伴读书童,天子对他自然极为了解,这一点他早已习惯。 可是天子,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难道他知晓了什么? 不,绝不可能! 自己这么谨慎,怎么可能露出破绽。 贾艇压制下心底的疑惑,脸上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道 “是呀,奴才自幼便喜爱吃莲子羹,尤其喜欢喝莲子羹里的糖水。” “是嘛,朕记得你以前常和朕说,糖水甜而不腻,十分好喝。” “是。” “可惜后来你父母双亡,朕又忙于政务,便没有过多注意你,倒是委屈了你。” 天子笑了笑,说道。 贾艇闻言,心中愈发警惕起来。 天子突然说起这番话,到底有何含义? 他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不过他很快将这份异样甩出脑海,而后恭敬的说道 “陛下说笑了,陛下仁慈,奴才伺候在陛下身边,荣幸之至。” 天子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之间的氛围又恢复了之前的宁谧。 不过,贾艇却越发觉得不自在起来,他的后背都渗出汗水。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忽然,一名宫女匆匆跑来通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天子闻言,微微皱眉。 这时,涂思巧缓步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袭红色凤袍,身材窈窕,肤色莹润,眉目如画。 此刻,涂思巧正带着笑容,盈盈拜倒在地。 “臣妾参见陛下。” 天子轻轻颔首,示意她起来。 涂思巧起身后,目光在四周环绕了一圈后,看向贾艇,笑着道 “哟,咱们的贾大总管也在这里啊,今天是吹的什么风,居然把你给吹来了?” 贾艇听到皇后的调侃,没有说话。 他和皇后的关系类似于结盟,彼此互相牵制,互利共赢,所以不需要太客套。 天子见状,淡淡的扫了两人一眼,然后开口说道 “贾艇,你先退下吧。” 贾艇闻言,松了口气,连忙应诺,悄无声息的退出凉亭。 待贾艇离开后,涂思巧才娇滴滴的走到天子身旁,柔柔的唤了一声 “陛下。” 天子伸手揽过涂思巧纤细的腰肢,在她唇角吻了一下,温柔的说道 “美人儿,今日怎么这般乖巧了?” 涂思巧闻言,嗔道 “陛下这是说的什么话,臣妾难道不乖吗?” 天子哈哈大笑道 “你这美人儿啊,最会撒娇耍赖了……” 说着,他又吻住了涂思巧的樱唇。 涂思巧俏丽嫣红,媚眼迷蒙,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瞳孔变成了竖瞳,周身升腾起了粉红色的雾霭。 “陛下……” 涂思巧娇羞的叫了一声,早已显了妖狐本像,她的头上长出了白色狐耳,尾巴亦同样变作白狐模样。 可惜天子被妖狐幻术迷住了心智,只当涂思巧还是那个妩媚勾魂的皇后,一时忘情,着了涂思巧的道儿。 涂思巧游刃有余的吸着天子的元阳,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 这皇帝老子的元阳寿数,果真比灵丹妙药还厉害! 她的修为,竟然又增进了许多! “美人儿……” 天子声音沙哑,瞬间老了几十岁。 “咯咯……” 涂思巧媚眼如丝,娇躯轻颤,吐出舌尖在天子脸颊上舔了舔。 “陛下,您的元阳,果真霸道呢~” 涂思巧轻哼一声,媚眼横波,收起了本像,解除幻术,重新换好衣服后,对不远处伺候的宫娥吩咐道 “送陛下回宫。” 第三百四十七章:阳寿丹方 “喏。” 两名小宫娥应道,随即抬起天子,往远处走去。 等天子被抬走之后,涂思巧看向天子离开的方向,眸光阴狠。 “陛下,您可要保重身体呀……” 涂思巧自语道,她虽然是妖狐,但也不希望天子就这么死掉,因为他若死掉,她便再无依仗。 想罢,她迈动步伐,缓慢的朝前走去,仿佛闲庭信步一般,没有半分慌乱。 未央宫,涂思巧任由小宫娥给她整理发髻,她慵懒的倚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她的寝室内,点燃了熏香,袅袅烟气弥漫开来,带着安眠的效果。 不仅如此,摆件也都布置得精致典雅。 涂思巧最喜欢的便是狻猊玉枕、云罗帐幔和龙凤呈祥的拔步床,因此屋内的家具都采用了极好的料子,奢华至极。 “娘娘,贾总管求见。” 忽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伴随而来的是小宫女甜脆的嗓音。 涂思巧睁开眼睛,淡淡的说道 “让他进来。” 很快,贾艇恭敬的走了进来,行礼道 “咱家见过娘娘。” 涂思巧挥手示意小宫女退下后,方才轻笑道 “贾总管今日怎会来本宫的殿中?可是有何事?” 贾艇站直腰板,笑道 “娘娘倒是占了个好大的便宜,听闻陛下近段时间都宿在未央宫哩,您与陛下夜夜同塌共眠,想必已经怀有身孕了吧?” 涂思巧微怔,脸色瞬间冷漠了几分,她坐直身体,笑道 “贾总管的消息倒灵通的紧,看来本宫的身边,也有贾总管的人呢。” 贾艇垂首低眉,并未回答涂思巧的话,而是继续说道 “希望娘娘清楚,你我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如果娘娘失宠,那么,咱家也会受牵连。” 涂思巧眸光微敛,沉默了片刻,问道 “贾总管所言极是,只是,不知本宫该如何做,才能让贾总管放心?” 贾艇笑道 “咱家不需要娘娘做什么,现如今陛下痴迷于长生,不知道娘娘身为妖狐,对于长生有多少研究?” 涂思巧抿唇,沉吟良久之后,方才轻笑道 “长生?呵!” 她摇头叹息道 “长生不老又岂是容易办到的?本宫只能告诉你,长生绝非易事,炼炁士想要获得长生,也难如登天。” “哦?” 贾艇眸光闪烁,显然不相信涂思巧的话,但他还是耐心的询问道 “敢问娘娘,有没有外物,能够让人增加寿命?” 涂思巧勾唇浅笑,眸光流转,说道 “外物当然有,只是本宫凭什么告诉你?” 这两位都是人精,涂思巧深谙这一点,自然不愿轻易透露关键性东西。 况且,她也想利用贾艇,达成自己的目的。 她的话令贾艇皱眉,却也明白涂思巧的顾虑,他笑眯眯的说道 “既然娘娘不愿说,那咱家也不勉强。” 顿了顿,贾艇接着说道 “咱家有句忠告,还请娘娘仔细斟酌。” 涂思巧扬起眉梢,饶有兴趣的问道 “何忠告?” “如今娘娘的真实身份,只有咱家一人知晓,若是将来娘娘失势,咱家也不介意将娘娘的秘密泄露出去,届时,恐怕会惹火烧身呐。” 贾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涂思巧嗤笑一声,毫不客气的反讽道 “本宫倒是觉得贾总管太杞人忧天,如今陛下对本宫爱慕至极,更何况,除了贾总管您之外,还有谁知晓本宫的真实身份?” 贾艇眸底掠过一丝杀意,嘴角的笑容越发诡异 “希望如此吧。” 说完这话,他拱了拱手,转身就准备离开未央宫。 “等一下。” 涂思巧喊住了他,犹豫了一番后,说道 “贾总管稍等片刻。” 说完后,她从枕下拿出一张纸,递给了贾艇。 “这是什么?” 贾艇伸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赫然写满了蝇头小字 他抬眸,诧异的看向涂思巧 “娘娘这是?” 涂思巧轻笑一声,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张纸上所写的是如何用凡人练制阳寿丹,只要服下一颗阳寿丹,便能增加十年阳寿。” “原来如此,莫不是现如今魔道所流传的炼人丹的法儿是从娘娘这里学来的?” 贾艇挑了挑眉,惊讶的问道。 涂思巧轻哼一声,说道 “区区魔道功夫,岂能入本宫的眼?” 她的确有些看不起魔道的手段,但她毕竟是妖狐,自古以来都是仙魔两道争斗的焦点,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她现在需要帮手,而炼制阳寿丹这种法子,则是其中最适合她的法子。 “如此说来,狟古这些年来一直在偷偷摸摸的练制阳寿丹?” 贾艇眼珠子一转,试探性的问道。 “自然,贾总管可能不知,乌衣候陆公豹,西蜀新晋剑客韦赓都在暗地里偷偷的炼制阳寿丹,据本宫估计,他们二人应该都炼制了不少。” 涂思巧说道,眸光微闪,看着贾艇,伸了伸懒腰。 阳寿丹这种东西需以凡人的血肉精元为引,凡人身上有三昧红尘火,分别居于头顶,两肩。 红尘火为天下业障的聚集处,阳寿丹极为有伤天和,但它却是长生不老的最佳途径。 一颗阳寿丹里蕴含了十年的寿命,这样的好东西,炼炁士怎会舍得错过。 “贾总管大可放心去炼制,现如今,不止是狟古,陆公豹,与韦赓在偷偷炼制,就连一些正道高手,也在私下炼制。” 涂思巧笑了笑,语调悠远而冰寒。 “贾总管大可不必脏了自己的手,狟古与本宫有旧,可以请他代劳。” 贾艇眸光阴冷的瞥了涂思巧一眼,冷笑道 “娘娘好算计啊!” 涂思巧笑了笑,不以为意道 “本宫这么做,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罢了。” “娘娘这话倒是说的漂亮,不过……” 贾艇的声音带着一抹狠戾 “娘娘的话若是被人听到,恐怕会招致祸端啊。” “那就要看贾总管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涂思巧神情依旧慵懒,慢腾腾的说道。 贾艇盯着涂思巧,许久,突然大笑起来 “娘娘既然这么有把握,那咱家就不奉陪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转身离开了未央宫。 涂思巧看着贾艇的背影,嘴角划过一抹讥嘲,随即又恢复平静。 阳寿丹这种好东西,可不是人人都能享用的,而且,也并不是每个炼炁士都有这个本事炼制 这种逆天改命之举,是很损耗修为与寿数的,所以,即使是有人觊觎,也无法动手,因为他们承担不起因果。 如今天门已关,炼炁士想长生羽化,实在太难了。 而这个时候,炼制阳寿丹,便成了他们的选择 第三百四十八章:肮脏的交易 贾府正厅。 贾艇此时坐在主座之上,他已经将仆人们都屏退了,现在,只剩下他和狟古两人。 和魔道妖人相处,是需要多加小心谨慎些。 “狟先生,咱家想,您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咱家请你来是什么目的吧?” 贾艇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 坐在贾艇对面的狟古轻抿了一杯茶水,抬眼望向贾艇,微微颔首 “自然,鄙人也是承了皇后娘娘的恩德,特意前来助贾总管一臂之力的。” 狟古虽说看似年轻,但是却比贾艇大不了几岁。 不过贾艇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他一个魔道中人,自然不敢托大。 “呵!” 听闻此言,贾艇顿时笑出声来,他伸出食指点着桌子,连声赞叹道 “不愧是被皇后娘娘赏识之人,果真是聪慧非常,不错,不错啊!” 不过贾艇并未立刻说出让其帮忙做什么事,反倒是话锋一转,又道 “不知请先生出手,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贾艇说完,就静静的望着狟古,等待答复。 若非是没有办法了,他绝对不会冒险请一个魔道妖人。 毕竟,谁能保证狟古不会趁机杀人灭口?或者坐地起价? 更何况,魔道妖人的话可信度本来就低,他可不会傻到去赌。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只见得那狟古脸色平淡,仿佛根本不曾发觉贾艇隐藏在笑容背后的深意。 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轻饮了一口,随后才缓缓开口道 “鄙人既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助贾总管一臂之力,自然会竭尽全力,不过……” 说到这里,狟古顿了顿,放下手中茶盏,目光灼灼的盯住了贾艇。 见状,贾艇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最终还是咬牙道 “先生想要什么,只要是咱家能够给予的,必定双手奉上!” 他的神色极为阴冷,显然,他并非不舍得东西,而是在衡量利弊。 若是能够用钱财解决,倒也算是省心。 “哈哈哈……贾总管误会了,鄙人怎么可能狮子大张口呢。” 然而,听到贾艇的话语之后,狟古却摇了摇头,显得十分诚恳 “鄙人的业务有,寻仇,夺宝,炼尸,养鬼,等等……以至于不同的委托,鄙人都接受,而且酬劳方面嘛,也不会太高,只是……” 说到这里,狟古故作迟疑的望了贾艇一眼,欲言又止。 贾艇皱了皱眉,问道 “只是什么?” “嘿嘿,只是……” 见贾艇有些急切了,狟古嘿嘿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贾艇心中暗骂一声奸诈之后,继续问道 “只是什么?” “只是……鄙人的规矩是,事成之后,所得报酬,我七你三。” “什么!?” 听到这句话,饶是以贾艇城府极深,此刻也忍不住怒吼出声。 他死死盯着坐在对面的妖邪青年,厉喝道 “阁下未免胃口太大了些!” 七三分! 简直欺人太甚! 听到这句话,坐在对面的狟古却不慌不忙的品了口茶水,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 “鄙人只有这一个要求。” 说到这里,他抬眼瞥了一眼满脸铁青的贾艇,忽的嗤笑一声 “莫非堂堂大内总管,钦天监掌印,如今连区区七成报酬都拿不出吗?” 他的话音落下,贾艇却陡然变得无比愤恨起来。 他狠狠一拍椅子扶手,霍然起身,怒视着对面的狟古 “好胆!!” 这一次,贾艇的声调提高到了极致,刺耳无比。 然而,对面的狟古却依旧稳稳坐着,甚至脸色都没有任何变化。 他就那么坐在那里,安之若素,毫不畏惧。 只是,越是如此,贾艇便越感到心惊。 这个狟古的修为,绝对不比他差多少 念及此处,贾艇心里顿时犹豫了起来,究竟值不值得为了这件事情,和一个魔道妖人撕破脸皮? 毕竟,魔门中人行事诡异凶残,难保他们不会在事后反悔,翻脸不认人。 可是…… 贾艇眼底闪过一抹寒芒,他不敢赌。 因为,若他输了,那么他这么多年积攒下的基业,很可能就毁于一旦。 而且,他不甘心! 他是大内总管,是皇帝的亲近臣僚,执掌宫禁。 如今却被一个魔道妖人逼迫到这种程度,若传扬出去,必然名誉扫地。 念及此处,贾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恼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朝着对面的妖邪青年拱了拱手 “哈哈,先生说笑了,先生若抽走七成报酬,那咱家岂不是亏大发了。” 他当然不愿意让出七成报酬,但是为了保存颜面,也只能如此了。 “哦?” 看到贾艇的神态,听到他的回答,对面的狟古却突然露出恍然之色,似乎这才明白了贾艇的苦衷。 他笑眯眯的望着贾艇,缓缓开口说道 “贾总管原来是准备和鄙人合伙做一笔买卖啊,这样一来,您倒是赚大发了!” 听到这里,贾艇脸上再次浮现一抹僵硬笑容,干巴巴的说道 “呵呵……这个……”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对面的狟古挥手打断 “贾总管,您也别谦虚了,鄙人也清楚您的心思。” “你是担心鄙人万一失败,或者被人揭穿了身份,你也捞不到半块铜子好处,对吧?” 说着,他咧嘴笑了笑 “其实,贾总管不必忧虑,鄙人乃是魔道中人,与正道势不两立,更别说与朝廷了,这次就是奔着和贾公公您结个善缘而来,怎么会留下把柄给人抓住?” “且,江湖是个肮脏的游戏,鄙人只是一个肮脏的玩家罢了。” 贾艇听到这里,神色微微舒展,心中的戒备稍减,只是依旧不敢相信对面会这么好心。 因此,他沉吟片刻后,方才问道 “那不知先生准备怎么分账?“ “很简单,我们六四分帐,不过鄙人也有一个要求。” “你说。” “鄙人希望,这笔交易仅限于此,从此以后,不允许再提起此事,否则……” 说到这里,狟古脸上的笑意骤然消散,眼中闪烁着森寒冷芒 “我会取你项上人头!” 闻听此言,贾艇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句威胁,他相信,这位狟先生肯定说得出做得到。 毕竟,对于魔道众人而言,他们的确有这个实力。 “好!” 良久,贾艇重重点头 “咱家可以答应你除此之外,咱家可以向你保证,日后你在江湖中行走,钦天监不找你的麻烦!” 听到这番话,狟古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鄙人就谢过贾总管了,不知道贾总管需要鄙人干什么呢。” “自然是炼制阳寿丹。” 贾艇淡淡的说道。 “呵呵,这个简单。” 狟古轻笑一声,随后往外走去。 “先生去哪?” 贾艇眉梢挑了挑,诧异问道。 “自然是去办事儿了,阳寿丹还是现练的好。” 狟古年转过头来,冲着贾艇咧嘴一笑,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第三百四十九章:义结金兰 祝家村。 白三娘来到祝家村已有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她除了呆在冰窖中养伤,就是出去透气。 祝书雪还在担心该怎么给爹爹和娘亲解释白三娘的存在,但白三娘只是略微施术,就让祝书雪的父母们都忘记她了。 不过只是小术而已,以白三娘如今的妖力要想做什么事,简直太容易了。 所谓“小术”,就是将自己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别人看你时,觉得你很普通,甚至于会产生错觉,那些人根本没有见到过你。 当然,只是对普通人有用罢了。 白三娘现如今的伤块已经好了大半了,虽说暂时还不能常时间使用法术,但也勉强可以使一点障眼之类的小法术了。 这三个月过的平平无奇,没有意外发生,她每天除了吃喝睡,就是与祝书雪闲谈。 对此,祝书雪是相当的郁闷啊! 不过白三娘并已是收敛,祝书雪年纪尚轻,万一被她带坏了,那就不值当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三娘的原因,最近几日祝书雪感觉精神特别充沛。 “书雪?” 田埂上,听到叫声,祝书雪放下手中的农活看像不远处坐在田梗上晒太阳的白三娘。 白三娘笑着朝祝书雪招招手 “过来。” “干嘛呀?” 虽然嘴巴上这样抱怨着,不过祝书雪还是迈步朝白三娘走了过去。 白三娘拉着祝书雪在旁边坐下来 “书雪,咱们聊聊吧。” 白三娘的语气让祝书雪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 “你想聊啥?” “聊聊你当初救了奴家,让奴家怎么报答。” 白三娘眨了眨眼睛,俏皮道 “奴家虽不是倾国绝色之貌,若书雪愿意,奴家这一辈子就是你的人啦。” 说完白三娘还抛了个媚眼,这动作撩拨人心。 祝书雪咽了口唾沫,有点难受的扭开头,嘀咕道 “谁稀罕啊……” 白三娘听闻,噗嗤一笑 “哟哟哟,瞧你这副德行,奴家可是想把身子都交给你了哦。” “你、你别胡说八道,我们都是女子……” 祝书雪涨红了脸,连忙摆手否认。 白三娘却不管她这些,依旧笑眯眯的盯着她看,慢悠悠道 “奴家虽说是妖魅,可也是女人呢,为什么女人不喜欢女人的呢,书雪,奴家是真心实意的。” “你、你……你别这样,我怕……” 祝书雪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脑袋垂了下来。 白三娘见状,随即伸出双臂,勾住祝书雪的肩膀,靠近她耳畔,吐气如兰道 “奴家真的喜欢书雪呢,若书雪愿意,奴家现在就带书雪离开这里,找个地方隐居,再也不理世俗,你看如何?” “你、你……你别这样……” 祝书雪抬起头,慌乱的望向白三娘,脸颊绯红。 白三娘笑盈盈的看着祝书雪,见她害羞,心中不禁暗暗好笑。 这个丫头,果然涉世未深啊。 不过她倒是挺适合跟着自己的,一定好玩。 谁不喜欢一个懵懂的姑娘呢。 想到这里,白三娘恨不得将这个傻姑娘拐回洞府,然后……咳咳,然后怎样就算了。 这么纯洁的姑娘可不多见了。 “书雪,你可想好了,若是愿意,明天奴家就带你走,从此再也不问世俗之事。” 祝书雪咬着唇瓣,犹豫不决。 “可是……可是我们都是女子,如何成亲?且人妖有别,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祝书雪一脸纠结,她虽单纯,可也知道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若是父母反对,私奔了也是枉然。 更何况,两个女子怎么成亲? 自古以来都是男女拜堂成亲,昭告天地父母,从来没听过女子也可以和女子成亲,这传扬出去,必会沦为世人耻笑的。 “书雪,极北玉蚕最是痴情,一生只爱一人,你既救了奴家,就是奴家的恩人。” 白三娘笑吟吟的说着,又凑近祝书雪,身上的异香扑鼻而来,让祝书雪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你、你别……” 祝书雪的脸色变得通红,紧张不已,连连摇头。 “书雪,你看看你这般模样,可是不愿?” 白三娘继续靠近,声音愈加温柔,仿佛要把人的骨头都酥化了 “书雪,难道你想嫁给一个你讨厌的男子吗?” 白三娘这句话戳中了祝书雪内心的痛楚,她脸上闪过一抹落寞,低头不语。 “书雪,奴家是诚心待你的,此生你可愿意陪伴奴家?” 白三娘的声音更加温柔,宛如春风拂过。 她是妖,但她也是一个女人,她有七情六欲,她也渴望幸福。 祝书雪怔愣许久,突然抬眸望向白三娘,低声道 “我答应你。” 祝书雪仰头看着她,眼中尽显迷恋,喃喃自语 “我……我从没想过……能够拥有你……你真美……” 白三娘摸了摸祝书雪的头发,目光里满是怜惜。 祝书雪是个好姑娘,善良淳朴,性格温婉,若非遇到自己,恐怕这辈子也只能随便找个老实人嫁了,这样的人生简直太苦了。 “现在……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祝书雪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涩,看着白三娘,眼眸含着秋波,娇嗔着询问。 白三娘看着她这幅样子,忍不住笑道 “你是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祝书雪的脸唰的红了起来,面对这样一位绝代佳人,哪里能抵抗得住。 有道是一味娇痴,全无忌惮,姐妹双双,学鸳鸯。 不止肖形而已,无人地,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义结金兰。 宵同梦,晓同妆,镜里花容,深闺步步相随唱,也是夫妻样 兰鈺低照影,赌酒评诗,便唱江南断肠句。 样扫眉才,偏我清狂,要消受、玉人心许,正漠漠、烟波五湖春,待买个红船,载卿同去。 第三百五十章:无伤大雅 这样的女孩儿,谁见了会舍得拒之千里呢? 就算是铁石心肠的男人,此刻也会化成绕指柔。 白三娘也不例外,虽说人妖有别,难得长生,却仍旧希望与祝书雪能够厮守终身。 ………… 几天后,白三娘临时有事,要出门办点私事。 极北玉蚕的修行方式与其他功法不大相同,它更注重内在修为,凡冰对白三娘用处不大了。 风吼冰原上的千年玄冰才是白三娘所需要的东西。 祝书雪没有跟去,白三娘离去的时候特意嘱咐祝书雪留在家里等她回来。 “三娘……” 祝书雪忽然轻声喊道。 “嗯?” 白三娘停下脚步,转过头疑惑的看着祝书雪。 “我……我……” 祝书雪咬紧牙关,一张俏脸涨的通红,犹豫了很久,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 “我爱你,所以……所以请你……请你早点回来……” 白三娘听到祝书雪说这话,先是愣了片刻,随即噗哧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傻丫头,放心,奴家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完,白三娘迈动莲步向远处走去,背影婀娜多姿,惹人遐思。 祝书雪目送着白三娘的背景消失,久久未曾收回目光。 直到白三娘彻底看不到踪影,她的眼泪才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流出。 祝书雪擦干眼泪,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告诉自己,只要白三娘能早些回来就好,至于别的……不想那么多。 ………… 祝家村往西千里之外,是一座名为乌衣山庄的山庄。 山庄占地颇广,足有千余亩地,其中亭台楼阁无数,假山怪石应接不暇,甚是美丽。 而乌衣山庄最显著的标志,就是庄前一条蜿蜒河流,碧绿如洗,水质洁净透明。 此时,乌衣山庄内一派热闹祥和,莺歌燕舞、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音传遍整个山庄。 主厅,一位身着瑞兽纹苏绣锦圆领袍的中年人端坐首位。 他身材高挑,鼻梁高挺,唇色殷红如血,一双狭长凤眸中泛着淡淡寒芒。 此人正是乌衣侯陆公豹,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武林盟主。 陆公豹身边两侧各站着四名护卫,他们腰间佩剑,身躯笔直,一看就知是精锐之士。 右侧,一张檀木矮椅上,狟古慵懒地斜倚在上面。 此时,他翘着二郎腿,怀中搂抱着一位身穿薄纱的美艳少妇,左手把玩着她纤细柔软的柔夷,满脸陶醉神态。 这种场合,他竟然还有闲心吃喝玩乐,可见他在江湖中的势力何其庞大。 “美人儿,你的手真白嫩,让鄙人都有些舍不得放手了。” 狟古一边吃喝,一边调戏怀中少妇,眼睛却始终落在她的纤纤玉手上。 少妇被他吃豆腐,并不恼怒,反倒是娇嗔的瞪了他一眼。 “大人若是喜欢,妾身便日日服侍您便是。” 说着,少妇微微低下身子,贴在狟古身上,吐气如兰道 “妾身这便为您宽衣解带,可好?” 说完,少妇抬起臻首,媚眼如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狟古哪有不愿意的,当即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见状,少妇立刻伸出葱白般的小手,抓住狟古肩膀上的衣襟,慢慢向两旁扯开。 很快,狟古身上的衣服便滑落到地面上,露出一副健壮结实的肉体。 少妇眼波流转,妩媚一笑,缓缓弯腰。 然而,她刚刚俯下身子,就觉眼前瞬间变黑。 狟古在那一瞬间将这少妇制成了人偶,抱在怀里慢慢的把玩儿。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陆公豹虽然不悦,但也没说什么。 “狟先生,您要不收敛一下?” 良久,陆公豹才开口问道,狟古是他府上的贵客,他也不敢太过怠慢。 “怎么,陆候爷嫌弃鄙人了?还请见谅,鄙人已经许久未曾品尝过如此美妙的妇人,这次自然要好好品尝一番了。” 狟古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在场的异性,似乎意犹未尽。 陆公豹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个妖人! 他心中暗骂一句,脸上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本候怎么会介意,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哈哈哈,爽快,不愧是乌衣候。” 说罢,狟古站起身来,冲陆公豹拱手道 “陆候爷,鄙人今日来找你,是为了炼制阳寿丹而来,鄙人想,贾公公已经给你说清楚了吧,不知你现在考虑的如何了?” 提到正事,陆公豹也认真起来 “阳寿丹狟先生自然可以炼制,但不知狟先生想从那里入手?” “不知道陆候爷方便鄙人从哪里入手?” 狟古笑呵呵的问道,眼睛里闪烁着狡黠之色。 “狟先生大可方便行事,本侯绝不插手。” 陆公豹毫不避讳,坦诚的说道。 “陆候爷果然大方,不知道陆候爷最想让那里消失?” 狟古笑吟吟地看着他。 陆公豹眼皮跳了跳,沉默半晌,才叹息一声,假意哀伤道 “世人皆知乌衣山庄财雄势大,富甲一方,但又岂能知道本候也是有苦衷的啊。” “不知陆候爷有什么苦衷?莫非是因为荔枝上贡问题?” “没错,祝家村往西这一块的荔枝产量极低,根本供应不足。” 陆公豹的话说的很明显了,狟古自然也听出来了,他谦逊一笑,道 “鄙人知晓了,陆侯爷请放心,很快那个地方便会消失的,保证不会再耽误陆候爷的大事。” “那就有劳了。” 陆公豹颔首道谢,对于这个答案,他还算满意,毕竟荔枝产量太低,这确实是他担忧的。 若是达不到供货需求,他这个乌衣候怕是也当到头了。 所以,抹除掉一块荔枝产量低的地方,他还是很乐意的,无伤大雅。 更重要的是,只要荔枝产量上来,他的地位也会稳固,不必像现在这般,被皇帝老儿压迫的喘不过气来。 办事的是魔道妖人,与他乌衣侯有什么关系? 狟古和陆公豹的谈话,很快就进入正题。 他看着狟古,缓缓道 “事成后,本候要四成利润作为酬金。” “可以。” 对此,狟古也没有异议。 “另外,这件事情不能泄露出去,否则我们谁也讨不到好处。”陆公豹又补充一句。 “放心,鄙人知道轻重。” 说着,他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优哉游哉地饮了起来。 陆公豹见他如此镇定,原本悬着的一颗心也渐渐放心下来。 第三百五十一章:屠村 事情已经谈妥,狟古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拱了拱手,便告辞了。 千里之外,狟古突然停下了脚步,身体猛的跪了下来,天魔混沌场的副作用开始发作了。 剧烈的疼痛感令他浑身冷汗淋漓,咬牙切齿,恨不得仰天长啸! 但是狟古并没有喊叫出来,因为他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 狟古强忍着剧痛,努力保持着清醒,缓慢的站了起来,朝着前方走去。 一阵微风吹拂而过,狟古突然浑身一颤,嘴角溢出一缕鲜红的血迹,他的视野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整个人摇晃了两下,终于跌倒在地。 这种痛苦简直生不如死! 剧烈的疼痛再次传遍全身,狟古仿佛置身于炼狱之中,他的脑袋嗡鸣,灵魂撕裂,一阵眩晕的感觉袭来。 这种惨绝人寰的折磨直到狟古把自己的脸皮活生生的扯了下来才停止。 “哈哈哈哈……” 狟古癫狂的嘶吼着,眼珠子瞪的溜圆,像极了一头恶鬼,周围鸟兽纷纷逃窜,不敢靠近他的身旁,仿佛是一只疯狗一般。 最后狟古实在撑不住了,这才晕倒过去,不省人事。 身上的狰狞伤口开始慢慢的愈合,不一会儿功夫,竟然又恢复原样,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他曾受过那么严重的伤。 也就在这时,从另一处陡峭的坡上,缓缓的走下来一名老者,佝偻着身子。 老者脚上穿着破烂的草鞋,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 “咦?” 他刚走到坡底,就看到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狟古,不由轻呼了一声。 随即他弯下腰,拍了拍狟古的肩膀,沉声问道 “娃阿,你怎么了?” 狟古没有丝毫反应,显然已经晕死过去。 老者摸了摸狟古的鼻息,发现呼吸均匀,顿时松了口气,没有死就好啊…… 他蹲下来检查了一番,发现没什么异常,便将狟古扶了起来,驼在自己身上,继续朝着村子走去,他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 “唉,不管了,先回村再说吧……” 这老头子一边唠叨着,一边扛着狟古赶回祝家村中,村内,已经炊烟袅袅,鸡犬相啼。 村长祝德富坐在村口晒太阳,看到狟古被老汉扛回来,连忙笑眯眯的迎了上去,笑道 “三叔公,这是谁呀?” 老汉笑呵呵的说道 “不知道啊,老头子发现这娃儿昏倒在山坡上,就把他带了回来了。” “哦……这样阿。” 祝德富一愣,他知道自己这位三叔公平时喜欢在山上转悠,这也正常。 他也习惯了,听说狟古是三叔公带回来的,便没有多想。 老汉把狟古扛进了一处不大的别院之中,这里是他的家,院子里种着各式蔬菜瓜果。 墙壁刷成了石灰色,院子里有一颗歪脖老槐树,枝繁叶茂,遮蔽了半个院子。 “三爷爷,你回来了?” 一位女童蹦跳着跑了过来,她扎着两只羊角辫,穿着一件碎花布衣裙,很是可爱。 老汉慈祥的笑了笑,摸着小女孩的头颅,说道 “嗯,回来啦!” 他话音未落,他的院子里面就进来了不少人,都是村民,听说老汉领回来一个年轻人,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三大爷,你这是捡了个啥玩意儿?” “啧啧,这娃娃真俊俏……” “三大爷,快给我们瞧瞧,这娃娃咋了?” …… 众人争先恐后的围拢过来,一个劲儿的打量着躺在床上的狟古,好奇的询问道。 这让老汉颇为尴尬,他咳嗽一声,说道 “这孩子没什么大碍,只是昏迷了,休养几日就没事了!” 他虽然性格温和,但毕竟是村中的老人了,威信还是有的,众人闻言,都安静下来,等待着老汉讲述。 老汉捋着胡须,开始讲述起来,从狟古被他救回来开始,一字不漏,娓娓道来。 就在这时,狟古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茫然的望着四周,看着陌生的场景,他一时间没搞懂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鄙人这是在哪儿呢?” 狟人挣扎着坐起身来,揉了揉脑袋,忽然,一股巨大的疼痛席卷了他的脑海,让他忍不住痛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 “这孩子醒了!” “哇,他终于醒了!” “三大爷,快给他喝点水。” “……” 众人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老汉连忙递过来一碗水。 狟古接过碗,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然后疑惑的问道 “这是哪里?” 老汉乐呵呵的说道 “这里是祝家村,你叫什么名字?” “狟古。” 老汉闻言点了点头,说道 “你昏倒了,我就顺手救了你回来。” “嗯” 狟古看向老汉平淡的说道 “好人。” 老汉嘿嘿笑了笑,说道 “好人可当不得,咱们村的人都是朴实善良的人,所谓这是你的福缘,老天爷注定你命不该绝。” 老人又道 “孩子,我看你精神还不太好,你还是留下来歇一阵吧。” 狟古沉思片刻,最终答应下来,说道 “好吧。” 村人无论是黄发少髫,皆热情好客。 很快老汉便在家里生火做饭,不久后,菜肴上桌了。 摆在狟古面前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 颜色呈现出黑紫色,隐约可以看到骨骼,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儿。 “孩儿啊,你别嫌弃,叨,叨,叨着吃,俺们这里穷,你凑合着吃吧,” 一位头发花白,老妪说道,她慈眉善目的,看向狟古的眼神满含关切。 狟古警惕了起来,在村民中满含期待的目光中,狟古夹起了一块肉,轻咬了一口。 嗯? 狟古皱眉,他发现这肉有些酸涩难入口,肉质也特老,赶紧吐出来,心中暗想道 “莫不是这些村民想加害于鄙人?不行,必须要把他们斩草除根!” 狟古还在胡思乱想着,村长已经端着酒杯缓缓朝着他靠近,说道 “孩子,你可愿意陪我喝几盅?” 狟古接过酒盅,微笑道 “恕鄙人自作主张,将这酒奉献与此土此水。” 狟古说完之后便突然将酒盅摔的稀碎,冷冰冰的说道 “怎么,你们还想害鄙人?” 村长被吓了一跳,慌忙说道 “你这是啥话?俺们哪敢害你!是这着肉不好吃吗?俺让他们去重做。” “呵呵,不必了。” 狟古话音刚落,当场便摔了盘子,一脚把席位踹翻,盘子里的菜撒了一地,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指并拢,插进了村长的胸膛之中。 紧接着在村长的惨叫下,狟古当着众人的面,众目睽睽之下将村长的心脏挖了出来,捏爆。 顿时间,整个祝家村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静寂无比。 狟古的脸颊抽搐着,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都变得滚烫起来。 他双眸血红,宛若魔鬼,盯着周围的村民,森寒的说道 “现在,轮到你们了!” “杀人啦——!!” 霎时间,尖锐的叫喊声骤然响彻白日,那老汉还想阻止狟古行凶,谁知被狟古挑了动脉,鲜血狂喷不止。 第三百五十二章:白三娘在哪 村子里顿时混乱成一团,哭喊声、咒骂声,求饶声,充斥着整座院落,凄厉至极。 狟古舔舐着手指上残存的鲜血,露出嗜血的笑容,眼神冰冷的扫视着周围的众人。 那穿着碎花布衣裙的女孩被狟古吓坏了,躲在人群中瑟瑟发抖。 狟古一把捏断了女孩的脖颈,随便从灶堂里掏出一个正在燃烧的木柴,看见那间房子就点那间。 屋里的妇女来不及逃,便将孩子护在自己的怀里,一时间整个山村都弥漫着刺鼻的焦臭味。 大火熊熊燃烧着,火光冲天,映照着所有人惊恐的脸庞。 “你杀了我女儿,我要跟你拼命!” 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道。 她想起身扑过去,却无法站立。 “我也是这么想的……” 伴随着狟古阴恻恻的声音,一条粗壮的胳膊伸过来,掐住了女人的脖颈。 咔嚓—— 女人的头颅软绵绵的垂下,死不瞑目。 而另外几名妇女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只知道缩在角落里发抖。 “啊啊啊——救命啊!” 一声接着一声惨烈的哀嚎响彻村子,村民们的哭声更加悲惨,绝望和痛苦交织在一起。 “说,村子里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狟古抓着一个十二三岁少年的脑袋,恶狠狠的问道。 少年满脸泪痕,浑身颤栗,他哆嗦的回答道 “书……书雪姐姐今日去卖柴了,还没回来……” “啪!” 狟古一记耳光抽在少年脸颊上,打掉了他两颗门牙。 少年捂着肿胀的腮帮,嘴巴流着血,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 “你可以去死了。” 狟古抬脚踹向少年胸口,直接踢中了他心脏部位,少年瞪着双眸,气息全无。 “哈哈哈!” 狟古疯癫的大笑着,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快感,这是以前他从未体验过的快乐。 恍惚间狟古似乎站在一处很高的悬崖之上,他好像为了一头擎天巨兽,站于一处悬崖之上。 天空中飞的各种远古凶禽,阵阵的嘶吼声从悬崖下传来,不知是应和还是挑衅。 狟古失去意识杀疯了,他见到活物就杀,所到之处生灵涂炭,等他回过神来,天已经暗了下来。 他站在一片废墟之上,周遭都是死相可怖的尸体,天空之中,一群渡鸦盘旋着,慢悠悠的落了下来。 “搜魂摄魄一一收!” 狟古结出一个很奇怪的手势。 嗡! 一股肉眼可见的波纹扩散出去,瞬间笼罩住了数百米范围,那些尸体里的魂魄如同找到归宿般,朝着狟古的身边聚集而来。 足足半个小时后,数百道魂魄才尽皆汇集在狟古身旁,化作一道道白色的雾气。 他张开嘴巴,猛然一吸,数百道白色雾气齐齐涌入他的肚腹内,消失殆尽。 “还有一个叫祝书雪的女孩没找到,再把她给吞噬了吧!” 此刻,狟古的眼睛变成了灰绿色,闭上双眼,仔细分辨着方圆百米之内的气息。 突然,他猛的睁开了双眼,看向西南方向,嘴角微翘,之后隐匿了身形。 祝书雪此时还不知道村里已经发生了巨变,她挑着一捆柴火走在乡间小路上,一步一摇晃。 她的脸上带着疲惫,秀眉紧蹙,显然是累的够呛,额头上渗出丝丝汗水。 半个时辰后,祝书雪远远的看见村子方向 冒着浓烟,火势冲天,不禁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柴火朝着村里跑去。 当她赶到村口时,不由得呆住了。 哪里还有什么村子,原本的村子已经被夷为平地,到处都是焦黑的痕迹。 地上都是尸体,死状狰狞,令人胆寒。 “怎么会这样,村子呢?发生什么事儿了?” 祝书雪不敢置信,因为以前的景象太过骇人,以致祝书雪竟然吓得缓缓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上写满恐惧。 她浑身颤抖的仿佛筛糠一样,双唇苍白,眼眶通红,泪珠不停往下滴淌。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祝书雪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又一幕画面,父母、亲戚、邻居…… 这些熟悉的身影不断浮现,让她陷入深深的恐慌之中。 “啊——” 祝书雪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泪水肆虐,浸湿了衣服。 突然间,狟古出现在她的身后,祝书雪听到动静,转过头看到了他。 “你是……” 祝书雪瞳孔微微一缩,心中的恐惧越发明显,狟古的脸上虽然带着和气的笑容,但她总觉得有股阴森森的气息。 “请允许鄙人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名叫狟古,方才,便是鄙人屠了你的村子,还请见谅……” 狟古上前一步,虽然字里行间带着歉意,但是语气根本没有半分道歉的意思。 “别……别杀我……” 祝书雪吓得脸色煞白,连滚带爬的往后退,她的腿早已经软了,根本使不上力气。 “呵呵,鄙人对美丽的姑娘向来温柔。” 狟古微微一笑,很绅士的做出一个邀请的姿态但祝书雪的眼中除了恐惧就是害怕。 “你……你别过来,你杀了我的父母,我要你偿命……” 祝书雪一步步的朝着后方挪去,最终退无可退,撞在了树干上。 “真是有趣,小姑娘,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强者随心所欲,弱者俯首称臣,胜利即是正义,乃是至理。” 说完,他突然欺身而近,伸出一只修长冰冷的手指勾住了祝书雪的下巴,轻佻一笑,露出森森的獠牙。 “你……你要做什么……” 祝书雪吓坏了,脸色苍白,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畏惧。 “奇了,你的身上有白三娘的气息,看来她一直躲藏在这里,怪不得鄙人没有找到,你告诉鄙人,白三娘在哪里?。” 狟古的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手掌用力,捏的祝书雪下颚骨咔擦作响,疼的祝书雪眼泪都流了出来。 “说不说?” 狟古说完,五指微微用力。 祝书雪痛的娇躯一僵,眼泪流的更急,下巴传来剧烈的刺痛感。 她拼命挣扎,但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开。 祝书雪眼中充斥着惊恐,她是不会将白三娘的行踪泄露给这个人的。 “我不会告诉你的!” 祝书雪倔强的咬着银牙,硬挺着,任凭眼泪横流,却始终不吭一声。 “看来你还没有认清楚现实,鄙人不想折磨你的……” 说罢,狟古和善的笑了起来,如同一个邻家大哥一般,可是在祝书雪眼中却比恶鬼还可怕。 “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 祝书雪梨花带雨,泪眼婆娑,凄惨哀求,希望他放过自己。 “晚了!” 狟古微笑着说道,祝书雪的表情极度害怕,不段的往后缩着。 狟古一步步的走上前来,像是对待布娃娃一般摆弄着祝书雪的四肢与精神。 祝书雪临死前一遍遍的叫着白三娘的名字。 直到死去,她还报以一丝丝微弱的希望。 狟古看了看祝书雪的尸体,又抬头仰望天际,喃喃低语,他叹了口气 “白三娘,鄙人终有一日会找到你的,希望你好运……” 第三百五十三章:不聪明的妖 姚红秀讲了许久,才停顿下来,此时已是日落西山,红楼船上,杨岱已经大致明了了祝家村灭门案的前因后果。 “杨先生,小女子都说完了,您看……” 姚红秀低声说道。 “原来如此,在下了然,谢谢了。” 杨岱拱手行礼,姚红秀忙回应 “杨先生客气了,小女子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下杨先生。” “什么事,姚姑娘只管问便是。” “杨先生,听传言说,大齐有一位神秘莫测的仙道高人,神通广大,外界见过他的人极少,那这位真仙是何方神圣?” 姚红秀说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杨岱,她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很冒昧,但又实在忍耐不住心中的好奇。 “是先生你吗?” 姚红秀问道。 杨岱微笑不语,沉吟良久。 “杨先生,你可千万别误会,小女子就是太好奇了,所以才冒犯了,杨先生若是不愿意回答,也没关系。” 姚红秀忙解释道。 杨岱摆手道 “无妨,反正不是在下,在下只不过是一介山野闲人罢了,哪能跟仙道高人相提并论呢!” 大齐水族之间都默认了一件事儿,杨岱的神通自然是厉害的,但最厉害的其实更在于杨岱对道境的领悟。 若是能结交一二,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但这种事儿,岂是随便谁都能做到的? 杨岱不愿多说,姚红秀也不敢再追问下去。 传说仙人不近人情,或者说高深莫测,不喜欢和凡俗之辈接触,否则怎么会被称为仙呢? 姚红秀心里想着,倒也觉得理所当然。 她可不认为杨岱这样的高人是她区区一个妖狐能轻易搭上线的。 不过,虽然没能从杨岱口中套出话来,却也不虚此行,起码她打听到了一些东西。 如今的大齐,民间江湖手中有法的人寥寥无几。 而且大部分都是一些江湖术士,真正修炼成仙,得道飞升的少之又少。 像杨岱这等神通广大的高人,在民间流传甚少,即使有,也是各个隐居世外,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 而姚红秀知晓的这些,已经足够让她对杨岱身份背景,做出初步判断了。 杨岱倒是难得笑了一下,看看这姚红秀,只觉得她天真无比。 “神通广大的仙道高人在下这些年来倒是没有见过多少,但在下这等山野闲人,在世间却不少,姚姑娘要想找寻这些人,怕是有些难度。” 杨岱这么说,基本上也算是承认了一半,而且话语虽然带着讽刺,但姚红秀却听得出来,杨岱并未把她放在眼里。 但越是这样,姚红秀就越觉得杨岱高深莫测,心中对他的敬畏之情愈发浓烈。 “既然杨先生这般高人,那小女子斗胆向杨先生讨一张平安符吧!” 姚红秀忽然说道,一旁的水神与段洛两人完全插不上嘴。 姚红秀这话一出口,段洛和水神脸色同时变了一下。 杨岱闻言皱眉,摇头说道 “姚姑娘这是何故?” 姚红秀连忙解释道 “小女子只是想要求个保障罢了,小女子是只狐妖,若遇凶险,难免会生死道消,杨先生高义,还望杨先生怜惜小女子。” 杨岱叹了一口气,道 “姚姑娘,道不轻传,法不贱卖,在下只能送你一句话命由天定,勿强求。” 姚红秀一愣,旋即露出失望之色,点头说道 “小女子懂了,不过……杨先生您的剑匣能让小女子看一下吗?” 姚红秀这话一出,段洛与水神都吃了一惊 姚红秀竟然要看杨岱的剑匣? 她疯了不成! 一只妖狐想看仙剑,真不怕被一剑劈死! 姚红秀的目光却始终盯着杨岱,似乎非要见识一番不可。 杨岱沉思片刻,将剑匣取下,递给了姚红秀。 姚红秀接过剑匣,迫不及待地揭开了剑匣盖子。 只见剑匣之中,秋水,洛神,赤霄,倚天,青萍五柄剑皆静静躺立,闪烁寒芒,仿佛活物。 这五柄剑身上皆闪烁着不同的五色宝光, 姚红秀仅仅只看了一眼,脸色瞬息变化,美眸之中,异彩连连。 这五柄剑的不凡,远超她的预料。 就连水神和段洛也看呆了,两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剑匣内的剑,简直移不开视线了。 姚红秀却顾不上两人的表情,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五柄剑上。 “好剑啊,真是好剑啊……” 姚红秀下意识就想去触摸倚天剑,也就是这一刻,倚天剑微微一震。 “嗡嗡!” 一股极其霸道的剑气,突然从剑鞘中冲出。 这股霸道至极的剑气,让姚红秀浑身一颤,整个人都僵硬了。 “嘶……” 姚红秀倒吸一口冷气,她的皮肤,瞬间就被割破,不断的龟裂,殷红的血液缓缓渗透了衣服。 姚红秀满脸骇然地抬头,望向了剑匣之中的五柄剑。 这五柄剑上的五色宝光,在剑匣刚刚打开的时候,还十分黯淡,但现在,这五色宝光却逐渐增加,越发炽亮耀眼。 姚红秀甚至感受到,五柄剑的剑气,在这五色光华的照射下,竟然隐约有凝聚融合的迹象。 “啊……” 姚红秀惨叫一声,整个人被剑气撕碎,刹那间,鲜血四溅,尸体横飞。 这一幕,让段洛没有反应过来。 “这狐妖就这么被斩了?” 段洛有点懵逼。 而水神这会越发觉得这狐妖八成是真的脑子有问题,正常妖邪遇到仙剑的威压,早吓得屁滚尿流了。 偏偏这狐妖还要凑过去触碰仙剑,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杨先生看起来再和蔼再好说话,又不等于他的匣中之剑也好说话,杀伐之兵的性格还能温和了? 果然,妖怪都是傻的。 水神摇摇头,转过头去,根本懒得看那狐妖尸首一眼。 段洛也转过头去,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呼……” 杨岱吐出一口浊气,收敛气势,将五柄剑收入剑匣之中,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缓缓站了起来。 额头的天眼缓缓的睁开了,后张到最大,同时运转大量先天一炁,灌输到了天眼之中。 杨岱更是将识海意境观想显化,扫过尸骸又游曳着扫向其他位置,仔细搜索周围。 很快,杨岱便察觉到了什么,看向了东方。 水神与段洛恍惚间感觉到杨岱虽然还是站在桌案前,但身形仿佛无限在天地间伸长,好似错觉般化为千万丈高。 而他们两人,依旧坐在原处,杨岱依旧是坐在那,并未动弹。 “果然有妖邪藏匿,不过,想逃过在下的探查,你还差得远呢!” 下一秒,杨岱喝了一声,右手凌空一抓,东方遥远之处,一阵浅薄的烟雾不时翻卷不时舒展,偶尔还会化为一条模糊的影子,朝着远离这边的方向急速奔去。 但杨岱这次却不准备放过它了,右手猛的写了一道敕令。 “轰隆!” 只听得远处爆发出一阵巨响,随即一团火光骤然腾起,一朵蘑菇云冉冉升起。 段洛与水神都忍不住捂着耳朵,脸上尽皆浮现痛苦之色。 杨岱散去神通,重新恢复如常,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才淡淡地道 “让她跑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变通之法 “没关系的杨先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迟早能找到她。” 段洛摇晃着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走到窗前,推开门看了外面的景象一眼,对着杨岱说道。 “说的也对,还望水神大人帮我打捞一下祝书雪的尸骨,麻烦快一点。” “好的杨先生,小神马上安排水族精怪去做。” 水神点了点头道。 而杨岱则看向窗外,眉头微蹙。 方才东边的那朵云赫然是一个妖狐的形状,但那个妖狐实力不凡,竟然可以隐瞒过自己的天眼。 若非自己用观想显圣,恐怕根本就发现不了它。 这只妖狐的神通近乎于法天相地的神通,难怪连杨岱也被骗了过去。 此刻被她逃了,究竟是祸是福? 杨岱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呵呵,在下倒是仗着自己的小道,有点小看这天下的英雄豪杰了啊。” 小道? 一旁的水神听了之后郁闷不已,杨先生的手段竟然只能算是小道?这话要传出去,还不知道怎么笑掉别人的大牙呢。 那他呢?岂不是什么也不是? 就在几个人郁闷的时候,千里之外,那朵云彩状的狐狸变幻成为了一位女子,正是涂思巧。 此时涂思巧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浑身瑟瑟发抖,双腿软绵绵的,好似没有半分力气,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方才,就差一点她就要死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人物,简直犹如仙神一般。 不过幸亏她机灵,利用自己的特殊天赋神通掩盖自身的气息,否则肯定会被那个人给发现的。 涂思巧不停的喘息着,刚刚那一瞬间,她真的感觉自己要死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惹上了这样一尊大人物,而且,对方竟然还能够发现她!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 涂思巧不明白,尤其是在打听到杨岱会拘神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段后,涂思巧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 虽说一定是夸张了但也足够证明对方绝对拥有超越大部分炼炁士的手段。 想到这里,涂思巧更加恐惧了,如果对方追杀自己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自己的天赋神通只能掩盖自己的气息,但对方的的识海何等浩瀚?一旦对方施展手段,自己恐怕就完蛋了。 更不要说那种可以隔着千里显圣的术法,简直是闻所未闻。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大神通吗?” 涂思巧咬着牙,目露精芒。 她有了一种要在阴沟里翻船的感觉,不仅仅因为她被那位杨先生锁定了,更多的还是那种无力感。 江湖真正能够称得仙道高人之辈,可能只有寥寥十余人吧。 这些人无一不是老修行,哪怕是自己,遇上这样的人,也只有被碾压致死的命运。 更不要说,对方还能够使用天眼显圣这种这是自己远远无法触及的领域,除非自己能够达到与对方同样的境界。 但涂思巧清楚,凭借自己的资质,至少要数百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才能突破。 但对方却只需要一次显圣,便能够将自己斩杀。 这种巨大的差距让涂思巧不敢再轻举妄动,她必须想个万全之策,否则一旦被对方找到自己,就算是自己拼尽性命,也不是他的对手。 虽说是自己的分魂在此处,但分魂太弱,一旦离开肉身,就很容易被敌人找到。 这种情况,让涂思巧陷入两难。 她不甘心就这样认输,但又没有任何反抗的手段,唯一的希望就是拖延时间。 “只能借刀杀人,除之而后快了。” 突然,涂思巧美眸中闪烁起了寒光。 杨岱,只要他一死,就算解决掉最大威胁了。 ………… “杨先生,这姚红秀是花魁,对吧?” 红楼船的包厢内,段洛看着姚红秀的尸块,很不确定地说道。 “正是。” 杨岱点头道。 “一会儿老鸨子就要过来了,我们要怎么办?” 段洛无奈问道。 “……。” 杨岱无语了片刻,随后说道 “由你来冒充她吧,演一场戏,寻一个脱身之法。” “啥?” 段洛愣住了。 “快点,一会儿老鸨子就过来了,被抓到可不妙。” 杨岱淡淡的说道。 “额……那好吧。” 段洛尴尬的挠挠头,半刻钟后,船舱内几乎恢复老鸨子离去前的样子。 三人都在,室内的一些污迹全都被法术清理了一遍,恢复了整洁。 段洛使了一个易容术,变化成了姚红秀的模样,然后换上了同一件衣服。 她非常不习惯现在的样子,段洛对于青楼非常的排斥,总觉得脏兮兮的,而且还有浓烈的胭脂香味。 “杨先生,一会儿我应该怎么演?” 段洛看向一旁的杨岱,忍不住问道。 “放松一些就行了。” 杨岱说道。 “好吧,不过说起来这个花魁赎身需要多少两银子?” 段洛继续问道。 “这……在下怎么知道啊,兴许不过百两?” 杨岱疑惑道。 “最少得上千两吧?” 水神也说道。 “杨先生,你有钱吗?” 段洛木然问道。 “…………” 杨岱更加无语了他哪有上千两的银子? “水神大人,你有钱吗?” 杨岱看向一旁的水神问道。 水神摸了摸鼻子,讪讪笑道 “小神穷,小神是吸收神道香火的,不需要凡人的货币。” “…………” 杨岱脸色一僵,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貌似犯了一个错误。 三人都没有钱,这可怎么办? “咚咚咚……” 也就在这时,外头老鸨子敲门的声音响起,紧跟着一股浓重的脂粉味甚至穿过了木门扑面而来,熏得段洛险些窒息过去。这时,老鸨子的声音传来 “杨先生在吗?” “进来吧。” 杨岱平静的说道。 老鸨子摇着扇子笑嘻嘻的走进来,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床榻上生着的姚红秀。 “哎呀,女儿哟,要伺候好杨先生哦。” 老鸨子一边笑着,一边伸出手指勾住段洛的下巴,然后捏着嗓子说道 “杨先生,您今日可有福咯,咱家的红秀姑娘可是第一次呦,您一定要珍惜。” 段洛顿时恶寒,这画风变化的太快了吧? 第三百五十五章:天上有天 “咳咳……” 杨岱干咳几声,准备开口。 “嘿嘿,杨先生别急嘛,奴家还准备给您介绍一位美娇娥呢。” 老鸨子依旧笑眯眯的说道。 “那个……妈妈,在下想替姚姑娘赎身,请问价格多少?” 杨岱赶忙转移话题道。 由于杨岱真的没有钱,所以还是用个障眼法糊弄糊弄比较好,免得让老鸨子发现什么端倪,那就麻烦了。 “啊?” 老鸨子愣了一下,看看这位杨先生又看看坐在床榻上面色绯红的姚红秀,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看来这位先生是真的有权有势,这种事情虽然见怪不怪了,但是老鸨子却是喜闻乐见。毕竟她做梦都想再赚一笔。 于是乎,老鸨子脸色微不可查的变了变,又假装为难陪着一张笑脸说道 “杨先生,您看,姚姑娘如此绝色,恐怕不是寻常人能够买下的啊,只是……” 她的目光落到段洛身上,露出一丝玩味之色,笑着说道 “只是杨先生您看,我这女儿啊,不知道多少权贵多少豪绅念着想着,您一句话就把她卖给您,实在是便宜了你啊,所以……” “妈妈!你胡说什么呢?” 段洛气鼓鼓的瞪着老鸨子。 “哎呀,好啦好啦,乖女儿,不闹脾气了,我这当妈妈辛辛苦苦把女儿拉扯大,虽是贱籍,多少还是希望女儿找个富户嫁了的,所以杨先生您就体谅体谅我吧。” 老鸨子轻拍着段洛的手背,语重心长的说道。 而后,对杨岱露出一抹歉意的表情说道 “杨先生,您也看到了,我这女儿平时被我宠坏了,性子倔强,您放心,等会儿我保证让您满意,保管您满意了,才肯跟您走。” 说罢,老鸨子冲着杨岱抛了个媚眼儿,一副欲迎还拒的样子。 杨岱看老鸨子一副喋喋不休的架势,还夹杂着一些试探的意思,忍不住眉头紧皱起来,他很清楚老鸨子打的什么主意。 无非是想将姚红秀推销出去,换点银两而已。 当下杨岱便摆了摆手说道 “妈妈,姚姑娘定是愿意的,你就说个数目吧,我立马派人送过来。” 听到杨岱的回答,老鸨子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刚才她故作暧昧的模样,不外乎是想从杨岱这里捞取好处,谁知这杨岱居然油盐不进。 老鸨子本就是个精明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老鸨子皱起眉头,悄悄望了望段洛,想从她脸上得到什么暗示,但段洛根本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显然是不想参与其中。 这就尴尬了,老鸨子原本想让段洛帮忙,结果倒好,反而成全了别人。 老鸨子不禁咬牙切齿,看来这位杨先生的背景真的是了不得,否则姚红秀,态度不会转变的这么快。 明显就想上岸了。 老鸨子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态度放低,继续陪着笑脸说道 “杨先生您别着急,此事段然不是我能一言而定的啊,喜欢我这女儿的贵人海了去了,哪能轮到您呐,她若是跟您走了,那些贵人责怪起来,我可担待不起啊,您说是吗?” 老鸨子的话中带刺。 但这并不影响杨岱的判断。 “那依照妈妈的意思?” 杨岱眉毛挑了挑问道。 他知道老鸨子必定是有条件的,否则绝对不可能提出这个要求。 “杨先生是聪明人,我相信杨先生应该懂的我的意思。” 老鸨子笑了笑,随即压低嗓音凑近杨岱说道 “我的意思是,您拿出三十万两银子,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杨岱一听这话顿时傻了,他没想到老鸨子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了三十万两白银。 “杨先生,我这女儿可是我的掌中宝,这三十万两可不算太高,若是杨先生觉得亏,那也行,我这边有一份名单,您可以选择,上面的女子任君采撷,价码嘛……起码四十万两白银起步……” 老鸨子笑着说道。 杨岱一听更加懵逼了,这老鸨子还真敢说啊。 三十万两白银,她怎么不去抢啊? “杨先生还请慢慢考虑,我和我女儿出去说几句话。” 老鸨子淡淡说了一句,带着姚红秀离开了包厢。 房门关闭,老鸨子和姚红秀二人走到楼梯口,这才停下脚步。 老鸨子看向姚红秀,冷哼一声说道 “你可是真厉害,这才多久,就钓到这个金龟婿,看来我小瞧你了,早知道你这么争气,我何苦费力巴拉的培养你这么多年?” 段洛很干脆利索的回答道 “杨先生是好人,他很不错的。” “好人,还很不错?哟哟哟,那些达官贵人,公子哥们赎你出去后,还不是至多要收你当个小妾,新鲜个几载惨淡收场,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一掷千金,只图个新鲜。” 老鸨子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接着又道 “那些从建安来的大老爷们哪个不是天上之人你这丫头片子,就是嫩了点儿,不懂男人,男人最靠不住了。” “杨先生不一样。” 段洛坚持说道。 “呵呵……” 老鸨子冷笑连连 “怎么不一样?难道他是皇帝老儿?是天上的神仙不成?我就纳闷了,他是给你吃了什么定心丹,你偏要从了他。” 段洛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犹豫半晌终究没有说出来。 “你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捏在我手上呢,而且你要是一走,妈妈我可怎么办,我们这红楼船又怎么办哟……” 老鸨子絮絮叨叨的说道,段洛却是越发烦躁,她本来就是魔道出身的,也是见识过人心的,听到这老鸨子的话,脸色也冷了下来 “这些年来,你在我这捞的不少的钱了吧?怎么,少了我这个摇钱树你就做不成生意了?还不知足?” 老鸨子闻言脸色骤然一变,旋即恶狠狠地瞪着段洛 “死丫头片子,你这是要造反?你以为你那小相好真的会来接你啊?装什么矜持。” 段洛不屑的撇了撇嘴,冷冷的盯着老鸨子,一字一句说道 “不劳你操心。” “你……” 老鸨子气得胸脯剧烈的起伏着,今天好红秀怎么和换了个人一样,有了靠山连性格都变了? 不过老鸨子到底是个人精,立马就回过味了,好声好气的劝解道 “红秀,你可不要犯糊涂,你给妈妈我交个底,那人到底是什么背景?难道能比你的那位小相好来头还要大?” 段洛已经不耐烦了,她在想要不然就直接打出去吧,从青楼里面逃跑的女子不计其数,凭借自己的实力也未尝不可,但段洛还是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她今天不想杀人,要冷静。 “如果说建安来的那群人是天上之人,那么杨先生的来头就是天上的天上。” 段洛语气平稳的说道,仿佛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老鸨子愣住了。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天上自然也有天。 天上之人是世家大族,朝中权臣。 那么天上的天上,又指的是哪里? 难道还真是皇亲国戚不成? 第三百五十六章:一甲遗骨 “妈妈,我再问最后一遍,放不放我离开?” 段洛淡漠的看着老鸨子,一双眼睛冰冷无比。 “女儿,攀高枝也不是你这么攀法呀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老鸨子拍了拍手掌,不知从何处围过来两个魁梧的悍妇与不少龟公,他们凶神恶煞的盯着段洛,随时准备将她拿下。 “贵人那边,自有妈妈去说,你们送她回房。” 老鸨子吩咐道,那几个人慢慢的围了上来。 段洛轻蔑一笑,身影忽然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甚至连看清段洛移动轨迹的机会都没有,势若奔雷,迅速无比,眨眼间便将这些人全部放倒。 魔道妖人下手向来毫不留情,段洛更是如此。 对于敌人,她向来只有一条路,那就是—— 斩草除根! 段洛并非嗜杀之辈,这些人都罪不致死,但既然惹到了自己,自己也不介意让他们长点记性,免得以后再作恶多端。 老鸨子不敢阻拦,只好眼睁睁看着段洛离开。 段洛回到杨岱所在的房间,推开门坐下,喝了一口茶,脚搭在凳子上,目光悠远,心思飞扬,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先生,不如我们直接打出去吧,给他们脸了,不服的通通杀了,省的以后麻烦。” 段洛提议道。 “急什么,我们又不是来打架的,要以和为贵。” 杨岱靠在椅背上说道,他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 “可是……” 段洛皱眉,不明白杨岱的意图。 “你觉得他们会乖乖听话吗?而且这样闹出事来,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 杨岱解释道。 段洛沉默不语,片刻后,抬头看着杨岱 “杨先生有办法?” “段姑娘放心,你刚才那一闹,闹的恰的好处。” 杨岱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咱们能安稳出去自然是不闹大的好,说句难听的话,在老鸨子眼中,青楼女子都是待价而沽的商品,这世间没有什么不能交易的,小到一件衣裳,大到整个天下都可以用来交易。” 段洛皱眉,不明白杨岱的意思。 “江湖上有句话,在下特别喜欢,有道是,千门含局三十六,八将少五不做局。” “杨先生的意思是,我们把局摆上去,他们不想做局就得做局?” 段洛询问道,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错。” 杨岱点头道。 “我们把事情弄大,越热闹越好,他们想平事儿,绝对要私了。” 段洛恍然大悟,心悦诚服的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里面的门道深,不是千门的人,很多东西不懂也正常。” 杨岱摆了摆手说道。 “杨先生说的是。” 段洛点头称是。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那她要狮子大开口,真的敢要个天价呢?” 段洛下意识的开口问了一句,毕竟她刚才已经见识到了老鸨子贪婪的嘴脸,如果真的狮子大开口,怕是她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啊。 “这钱我们糊弄着先垫上,之后自然有人会付。” 杨岱思量着说了一句,才转头朝着水神拱了拱手。 “水神,还劳烦你去催一催。” 水神将自己身前酒杯端起,一饮而尽后说道 “杨先生放心,小神马上去。” 说完,他径直化为一条小蛟龙,破窗而去,很快就消失不见。 段洛站在一旁,暗暗咋舌, 她却不知,水泽正神都是蛟龙或者水族精怪修炼成神的,其本体形态各异,强弱有差距,但大多数都是善神。 “段姑娘,我们等着吧,水神马上就到。” 杨岱冲着段洛笑了笑。 很快就到了,晚上这一晚对于老鸨子来说经历的有点多。 先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个斯文先生说要给姚红秀赎身子,而姚红秀也像转了性,一般非要跟这个先生走。 没过多久就来了一队队凶神恶煞的下人,光是被他们看上一眼,红楼船里的那些恶仆们便瑟瑟发抖,不敢多说一句话。 唯独段洛一脸淡定,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 老鸨子以为要这些人要明抢来硬的,谁知道那些下人看似凶恶,实际上出手太过阔绰,得来的财富让老鸨子的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这些钱加起来足够支撑一家富裕人家吃穿不愁二十来年。 三大箱的黄金,一小箱子沉甸甸的珍珠,黄金足有一千三百两。 尤其珍贵的还是那些珍珠,一个个晶莹剔透,闪烁光芒,每颗都堪比鸽蛋般大小,极其珍贵。 就这份气魄和手笔,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青楼的模式不是靠着一个人就支撑起来的,有着自己的运行模式,走了一个还会来下一个,只要不断有新人补充进来,就可以维持下去。 第二日,夔门关。 江水上,一艘乌篷小舟缓缓驶过,夔门天险,两岸猿声啼不住,轻风拂柳笛声残。 “在下可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鱼目混珠了,水神干的不错。” 这种小船能坐下四五个人,划船的正是杨岱,此时的杨岱也充当回船夫。 “呵呵,杨先生过奖了。” 水神轻轻一笑,丝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昨夜的金子珍珠都是用水草呀,鱼骨呀变化而成的,凡人看不出来。 杨岱同段洛聊了几句,对方最终还是告辞离去。 “杨先生,这是你要的东西。” 段洛走后,水神不知从何处变出一个大木头箱子,这个木头箱子因为在水中泡的时间久了,显得腐朽不堪。 “这里面便是祝书雪的尸骨吗?” 杨岱接过箱子,仔细查验后问道。 “正是,如今箱子里只有一具白骨,其他的都被水冲散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水神叹息一声说道。 “足够了,多谢水神相助。” 杨岱拱手说道。 “杨先生客气了,若是还有小神要帮忙的,随时吩咐,小神这边还有事,先走了。” 水神说着,随后便消失不见。 杨岱将木头箱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具白骨,白森森的,隐约可以辨认出是一个女子的骨架,虽然有点腐烂,却依旧保存的较为完整。 “去软玉阁,向白三娘交差吧,早日拿到九疑宝窟的地图,也不枉我跑这一趟。” 杨岱叹息一声,将箱盖盖好,驾着小船往软玉阁赶去。 第三百五十七章: 哑谜 软玉阁中。 白三娘慵懒的躺在美人榻上,她微闭着眼睛,身上仅有一件轻纱蔽体,露出半边香肩,随着呼吸起伏不定,更添妩媚。 旁边,三足瑞兽镂空圆熏炉内,点着乌沉香,袅袅烟雾升腾,带来一丝若有似无的幽香。 这是专门用于女子安眠之物,可以让睡前心神宁静,使得人很容易入睡。 “咚咚咚” 外面传来敲门声。 白三娘缓缓睁开双眸,目光落到铜镜中那张娇媚的脸蛋儿上,只觉得眉黛如画,唇红齿白,一颦一笑都透着万种风情。 她勾了勾嘴角,对着镜子整理仪表,然后道 “进。” 吱呀—— 木制雕花门被推开,杨岱走了进来,他穿着了一套云雾绡月浮光锦瑞兽纹圆领袍。 白三娘从美人塌上坐直身子,伸手拨弄一下鬓间的发髻,漫不经心的问道 “杨先生回来的倒快,事情办妥了吗?” “三娘,在下答应你的事自然是办妥了。” 杨岱笑眯眯的说道,随之走了过去。 “啪。” 杨岱打了一个响指,凭空冒出来一个已经腐败的箱子。 “三娘,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面。” 闻言,白三娘站起身来,莲步款款的朝着那个箱子走去,纤细葱白的五手掀开盖子。 霎时,箱子里面的尸骨便映入眼帘。 白三娘看着箱子里面的尸骸,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回忆如潮水一般涌向脑海,那些痛苦的记忆再次袭来…… 白三娘的娇躯剧烈颤抖起来,她紧咬着牙关,死死盯着箱子里面的那具腐烂不堪的尸骸。 这具尸骸的模样和祝书雪极为相像。 “杨先生……” 此时白三娘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了,泪珠顺着眼眶滑落下来,滴落在腐烂不堪的尸体上。 她的心如同被刀割了一般,撕裂到她根本无法呼吸 当年祝家灭门惨案,最终没有找到凶手,但也给白三娘留下巨大阴影,甚至连午夜梦回,噩梦缠身。 这么多年过去,每到半夜白三娘都会从半夜惊醒。 醒来后,白三娘的脸上挂满泪水,浑身湿漉漉的,就好像刚从河里捞出来一般。 她忘不掉也不敢忘。 因此,白三娘才想尽各种方式查找当年真相,希望能将祝家村灭门惨案的凶手抓住绳之於法。 “先生大恩,奴家代替书雪谢谢杨先生了。” 白三娘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强压下悲伤,语气平稳的道。 她缓缓的朝杨岱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一个头。 “三娘请起,这是我分内之事罢了。” 杨岱赶忙搀扶起她,劝道 “尸骨找回来了,但却已经魂飞魄散了……” 闻言,白三娘抬起头,妩媚的脸庞上布满了哀戚之色 “无妨……无妨……尸骨找回来就好。” 杨岱见状,叹了口气,劝慰道 “三娘,节哀。” “先生放心,奴家没事。” 白三娘勉强扯出一抹笑意,道 “奴家还要感谢杨先生,若不是先生帮忙,恐怕今日奴家又要失眠了。” 杨岱闻言,摇了摇头,道 “三娘不必客气,你我互为利益所需,何谈感激?” “呵呵。” 听了杨岱的话,白三娘掩嘴一笑,全然看不出她刚才有那么悲伤,仿佛方才那副楚楚动人的样子只是她伪装出来的而已。 “不知杨先生查清楚当年祝家村灭门案的凶手了吗?” 白三娘扭动着水蛇腰,迈着婀娜多姿的步伐,来到桌子旁边坐下,拿起茶壶亲自给杨岱斟茶,递给了杨岱, 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小口,茶水顺着她的嘴巴流淌下来,沿着修长洁白的脖颈,划入衣襟之中,消失不见。 “自然查到了,只不过此案真凶有通天的本事,三娘真的想知道吗?” 杨岱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平静说道。 “此人竟然如此厉害?” 白三娘秀眉挑了挑,饶有兴趣道 “此人究竟是谁,先生请说?” 杨岱顿了顿,然后缓缓吐出两个字 “狟古!” “!” 白三娘端着茶盏的手一顿,紧接着心神恍惚,手滑没拿稳,茶盏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滚烫的热茶泼洒在她脚踝处,火辣辣的疼痛让她皱起了柳叶眉。 白三娘没有在意脚踝上的伤,而是紧盯着杨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先生,你确定是狟古?” 此时白三娘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但是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的眼瞳深处闪烁着一股浓郁的杀机。 她的手握拳攥紧,指甲掐进肉里,鲜血渗了出来。 这些年来,她一直寻找凶手,只要有线索就立刻花大价钱去追查,但始终毫无结果。 没想到今天却突然从杨岱的嘴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这怎么能令她保持冷静呢? “三娘,你认识他?” 看到白三娘的反应,杨岱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岂止是认识,奴家恨不得把他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白三娘的脸色越加冰冷,语气森寒彻骨。 她猛地站起身来,狟古这个名字已经折磨了她好久,这个喜欢折磨女孩的变态妖人,早已经是她毕生的仇敌。 “原来如此,怪不得三娘对他如此憎恶,可在下还没有说完。” 杨岱见此,微微一笑,继续道 “乌衣山庄,乌衣候,陆公豹。” “当朝大内总管,钦天监掌印,贾艇。” “涂思巧。” 当杨岱念完这几个名字后,他注视着白三娘,等待着她的反应。 白三娘怔怔的看着他,许久之后,她才渐渐的恢复正常。 “奴家明白了,杨先生辛苦了。 白三娘朝着杨岱福了一礼,语气温婉柔软,就连眸子里都带着浅淡的笑意。 “三娘客气了,现如今在下的本钱也有了,三娘应该告诉在下想知道的东西吧。” 杨岱笑容灿烂,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的知道了。 虽然白三娘美艳无比,可惜杨岱却丝毫提不起兴致。 “好啊,既然杨先生没有耐性,奴家也不愿耽搁杨先生的宝贵时间了。” 白三娘笑盈盈的说道。 杨岱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白三娘拖泥带水,纠缠不休。 这样,他也没法继续问了。 “杨先生可知非常非非常,非善非不善,故非常焉?” 白三娘突然贴身靠近杨岱,双臂环绕在他的脖子上,轻启红唇,吐气如兰道。 她的眼眸亮晶晶盯着杨岱的眼睛,目光幽幽,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殆尽。 杨岱闻言,面露茫然之色。 显然,他并不知道白三娘话里的含义。 “嘻嘻嘻……” 白三娘见此,忽然轻笑起来。 她笑起来还是非常好看的,尤其是她那张精致绝伦的俏脸。 只是白三娘身上这股胭脂水粉味儿太刺鼻了。 这是常年混迹青楼妓院才养出来的气味,倒也正常。 第三百五十八章: 非常非非常 “非常非非常,非善非不善,故非常焉!” 白三娘再次重复道,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高亢。 到最后,她几乎用喊的了。 “杨先生明白了吗?” 白三娘娇嗔道,双手已经攀爬到杨岱的胸前。 她的小手冰凉,像蛇一样灵活,竟让杨岱觉得心里微微发痒。 “三娘,在下确实不懂,请三娘指点迷津。” 杨岱强沉声说道。 白三娘听后,咯咯直笑 “杨先生真会开玩笑,你若不懂,这天底下又有谁能懂?” 她的手很不老实,杨岱只感觉特别特别的烦,这个白三娘果然好风流。 但白三娘却依旧媚态万千,她轻启朱唇,柔声细语道 “杨先生,菩提自性,本来清净,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既生其心则有其欲,杨先生身为佛门传经者该不会不知道吧……” 白三娘一边说着,一边扭动着水蛇腰,眼神中带着挑逗和玩味之意。 “是么?” 杨岱眉头紧皱,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里露出思索之色。 白三娘见此,眼波如丝 “先生,你看奴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还没想通吗?” 白三娘将头埋在杨岱脖颈处,轻轻吹气,吐出香兰。 随即,她突然抬头,对杨岱展颜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牙齿,接着伸手解衣。 她动作极慢,就像猫儿在玩弄耗子。 半刻钟后,她的脸上已经布满红霞,但杨岱依旧无动于衷。 “怎么,杨先生不愿意吗?” 白三娘轻叹口气,将解开的扣子又给系好了。 “是奴家没有魅力,吸引不住先生了吗?” 白三娘坐在床榻上,雪白的玉足轻轻摆荡,姿态妖娆。 “没有,三娘确实很有姿色……” 杨岱摇头,他并未被美色诱惑,反而更加疑惑了。 他总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劲。 “那先生为何要拒绝呢?难道是嫌奴家人老珠黄了?” 白三娘嘴角勾起,露出一抹笑容,她走过去,纤纤素手抚摸着杨岱的脸颊。 她的手很凉,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度,让人心颤。 可偏偏,杨岱却毫无任何感觉。 杨岱摇头,他现在终于明白了。 “非常非非常,不思善,不思恶,亦无嗔无喜无善无恶。 不执着于空不执著于法 天堂地狱一切大海须弥诸山亦复如是 心不染著是为无念 一是常二是无常佛性非常非无常名为不二 一是善二是不善本性无定 三是无我无物 四是无相众生皆平等……” 杨岱忽然闭上了眼睛,口中喃喃念叨。 “杨先生……你……” 白三娘愣住了,她没想到,杨岱居然能够说出这番话来,仿佛是佛陀亲自讲述般,字字珠玑。 “故非常之数为九,九为极,极非常不二。” 当杨岱睁开眼时,眼神平静,古井无波。 “在下今日悟透了,多谢三娘指点!” 他站了起来,恭敬的向白三娘拱手道。 “杨先生,我……这……啊?” 白三娘傻眼了,她方才也是随便说说的,胡诌的。 她哪曾料到,杨岱竟然真的领悟了? 这是假的吧?一定是假的吧? 白三娘使劲揉搓着自己的脸,以至于皮肤都疼了。 这一下,白三娘彻底懵逼了。 “杨先生,您……您……真的悟了?” 白三娘呆滞问道。 “在下悟到了,多谢三娘指点” 杨岱点头。 白三娘一阵错愕,这跟她预计的走向完全不同呀! “这……” 白三娘呆住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知先生悟出来什么了,奴家方才随便说的,先生切勿当真,切勿当真……” 白三娘讪讪一笑。 她虽然风流成性,可也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要真的是让杨岱走火入魔了,后半辈子就摊上一个大爹了。 “三娘放心,在下心境清澈,并无杂念。” 杨岱淡然一笑。 “先生,你悟到什么了?能否与奴家说一说?” 白三娘还是不敢相信,这简直比中五百万大奖的概率低太多了。 她甚至认为,杨岱可能受到刺激,精神失常了。 “非常之数为九,九为极阳,于一切不住相,六道离六道,唯有无量,不住轮回……” 杨岱缓缓说着,声音不急不缓,却又带着某种韵律。 白三娘已经听懵了,杨岱每说一个字,她脑袋就嗡嗡响一下,根本就听不懂。 “不住,无量?六道,什么意思?” 白三娘只觉得杨岱说的东西莫名其妙,让她云里雾里。 “在下已经明白,三娘刚才的提醒是对的。” 杨岱微微颔首道 “所以由此我们可以推断出来,九嶷宝窟在鹿台山之底。” 杨岱的表情变得轻松了起来,鹿台山啊,张杏虎送自己的洞府就在那里。 “……” 白三娘彻底蒙圈了,她不知道该怎么接杨岱的话了,因为这根本就没有逻辑关系嘛。 白三娘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杨先生,奴家得到的情报是寻常的人或者妖就算找到九嶷宝窟也会死在层出不穷的陷阱里,先生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一点。” 杨岱点头道 “在下明白。” “既然杨先生明白,那为何还要冒险去闯?” 白三娘继续追问。 杨岱笑了 “三娘有所不知,在下为了救人啊,救命的东西就放在九嶷宝窟里,若是晚了就真的药石无医了,在下岂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见死不救,虽公侯百代何用?” 杨岱说着,再次对白三娘深施一礼 “在下今日能够明悟,多亏了三娘的指点,在下感激不尽!” “先生客气了,先生能够顿悟,也是机缘巧合。” 白三娘连忙避开,忽然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杨先生,江湖上传闻龙虎山的张杏虎张道长与你盘桓而行,但是近几日却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不知道此事是否与先生你有关?” 杨岱不答,只是笑笑。 见状,白三娘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判断,果然和杨岱有关。 这个杨先生可真是不得了,将天师府的天师继承人拐下了山,还给弄得生死不知,真不知道龙虎山的弟子已经找疯了,就差掘地三尺了。 张杏虎在龙虎山的弟子心中威望颇高,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岔子,恐怕整个龙虎山都要闹翻天。 虽说老天师张慎虚早就知道自己徒儿会有一场死劫,但是龙虎山的弟子们不知道啊。 于是乎,在外面的龙虎山弟子纷纷坐不住了,各显身手,调查自家师兄的踪迹。 颇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架势。 道门上三宗一旦认真起来,动静是极大的,白三娘可是消息灵通,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现在寻人的赏金已经从当初的三两升级到了五千两,而且价格越滚越快。 她猜测张杏虎肯定是被杨岱藏匿起来了。 毕竟,张慎虚是龙虎山天师,杨岱若是将张天师的爱徒害了,那么他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都躲不掉。 第三百五十九章:诡城 “杨先生,我们再做一场交易如何?” 白三娘眨巴着媚眼,俏皮的朝着杨岱说道。 “三娘有何打算?” 杨岱好奇的问道。 “只要杨先生告诉张杏虎道长的下落,那些人的钱我们一并卷了,届时七三分如何?” “七成?三娘真的不会全部私吞吗。” 杨岱笑道。 “……先生,是我七你三,难道先生就不怕奴家把张道长在先生这里的事儿告知天下吗?” 白三娘反击道,真不愧是精明的奸商。 “那么,咱们就试试,你尽管去说,你也没证据。” 杨岱目光灼灼的盯着白三娘说道,很不要脸。 白三娘顿时语塞,她发现自己拿杨岱毫无办法。 对方太过油盐不进了。 白三娘可是商人,商人最唯利是图,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所以她才想和杨岱谈判,让杨岱主动告知张杏虎的下落。 谁知道杨岱根本不给机会。 这让白三娘就很郁闷。 “杨先生真的不肯告知?” 她继续问道。 “恕在下无可奉告!” 杨岱直接拒绝了。 这让白三娘很是头疼,非常想中断与杨岱合作,但是这位杨先生非常有诚信,只要是答应的事情,哪怕是天塌下来,也会照做。 这让白三娘有些无奈,既舍不得又不甘心。 “杨先生,您看这样如何?” 白三娘沉吟半晌后说道 “您把张杏虎的消息告知奴家,奴家保证将您的损失补足如何?” 白三娘提议道。 听到白三娘的话,杨岱摇了摇头,还是拒绝了。 无欲则刚。 商人擅长利用人性弱点达到他们的目的。 而杨岱显然不吃这套。 白三娘无计可施,最终放弃了打听张杏虎的消息。 “三娘,在下告辞了,今日失礼之处,望海涵。” 杨岱拱手行礼道。 “奴家就不送先生了,先生请便。” 白三娘微微欠身说道。 等到杨岱离开后,她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混蛋。 原本想从杨岱这边找突破口,谁知道杨岱竟是软硬不吃。 她很郁闷,甚至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杨先生啊杨先生,你怎么就这么倔呢?若是张道长真的在你这里,你该怎么收场?” 白三娘叹了一口气,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满腹愁绪。 ……………… 修罗城往南,杨岱走在官路上,此时已是子时,月朗星稀,清冷的夜风吹拂而来,带着丝丝寒意,令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忽然间,杨岱发现树林的密集带已经被他穿过去了。 此刻在这个方向望去,居然能看到另一端林外的情况。 “前方有火光?” 杨岱诧异,这位附近应该是没有什么城镇村落的,那么火光只可能是路过的行人马车罢了。 果然,当杨岱越走越近时候,隐约间能够看见火光旁似乎停着几辆马车,而马匹周围似乎站着不少人。 他们在低声细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火光虽然远,却并非一点,这种情况可不是一处篝火能形容的,更像是一大片篝火聚集在一起。 “莫非,他们在举行宴会?” 杨岱喃喃的说道。 但是杨岱转念一想又觉察到不对,天空之中月明星疏,并无繁星,连朵云彩都没有,同样也无任何烟雾飘荡。 “风向是朝着我的,若是着了野火,必然会有烟雾,难道……是城镇灯火?可这地方方圆百里连个村庄都没有。” 杨岱暗忖道。 “不管了,还是跟上去看一看吧。” 杨岱心中想到。 于是杨岱便尾随在马车不远处,到达一处土坡上,遥望偏南方向的山路上,那几辆马车速度极快,似乎有些迫切。 而在不远处,赫然是一个城镇,只是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具体的模样,隐隐约约,只能依稀看见那座城池轮廓。 “不对,虽为城池,但是并无人间烟火气,倒像是阴曹地府一般。” 杨岱皱眉。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在这个城市中央,竟是竖立着一杆旗帜,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引魂幡?” 杨岱惊讶的看着这杆旗帜。 传闻这世间有一种引魂幡,上面写着鬼差两字,专门引渡那些枉死之人。 杨岱心思流转,很快就猜测到,这些人应该是来引渡鬼魂回阴间的。 又看了看城池上方,有一层浅浅的阴云汇聚,挡住了天上的星月光辉,使得这城池变得朦胧起来,更添诡异。 今夜大部分地方都是晴朗的,只有这里阴云惨淡的。 “阴气成云,但外在却无太明显征兆,很显然是人为阴阳颠倒,城中应当有高明鬼修坐阵。” 杨岱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城池,心中已有定数。 距离城外还远处,有一些类似兵卒的人骑马而行,身后有士卒押解着一名名孤魂野鬼往城里走去。 这些孤魂野鬼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死 状凄惨,有的披头散发,有的青面獠牙,总之都是死相凄厉。 常言道,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人多势众,鬼怪就会害怕。 杨岱静静地看着远处城池中央的黑色大幡,眼神中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在引魂幡的笼罩之下,整个城池内阴森恐怖,充斥着一股压抑、冰冷、阴寒、血腥味道,令人心悸。 杨岱又看像不远处,那里停着一辆马车,正是方才杨岱跟着的那辆车。 杨岱走了过去,这马车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一辆普通马车。 但是胜在宽敞,至少也得两匹以上的马拉起来才合适,不过此刻车上并无人,车前也无马。 杨岱伸手在马车上摸了摸,又掀开车帘看了看,除了简单的遮蔽物外,再无其他东西。 不过很快,杨岱就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他轻轻的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着的淡淡香味。 “怪事,车里的人呢,难道进入到那个城池里了?” 杨岱有些奇怪的看向城池的方向,心中疑惑。 活人进入到不该进入的地方会产生各种影响,比如病痛缠身,霉运临身等等,这些都会导致灾祸降临。 所谓“福兮祸所倚”,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罢了,还是进城把人救出来再说吧。” 杨岱心中想着,于是就打定了主意。 杨岱经常与阴司城隍打交道,深谙规矩,这次既然遇到了,自然要帮忙。 活人不能长时间进入阴气极重的地方,虽说人身上有三把阳火,但是也抵御不住阴气的侵蚀。 第三百六十章:法天神通 其实杨岱有好几种办法可以救人,最简单直接便是用剑匣了,剑匣里的宝剑可以轻而易举的破城。 但是这样一来势必惊动城墙上巡逻的鬼兵,对付起来太麻烦了。 另一种则是尝试法天相地层面的道术,只是杨岱没有学过法天相地,不过他倒是能粗略的模仿一下法天层面的神通。 当然,这个模仿的神通不能持久,否则后果非常严重。 杨岱沉吟片刻,选择了后者,他准备尝试一番,心念一动,在心神控制之下,无穷山河瞬间具象化出来。 周围天地忽然间就变了,有种被无限拉远的感觉,四面八方尽是虚幻的景色,看不真切。 就连不远处阴森森的城池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城墙和城门竟然开始扭曲了起来。 杨岱心中一喜,知道成功了。 不过他没有高兴太早,因为这仅仅是法天的雏形,距离完全施展开来,还差了一点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法天渐渐的成型,杨岱感觉自己的精神力量在飞速消耗,脸色越加苍白。 斗转星移,改天换地。 法天终于成了。 在法天彻底成型的瞬间,周围的景象顿时恢复原状,城墙和城门已经恢复原貌,杨岱也松了口气。 不过他的额头却流淌出豆大的汗珠,浑身都湿透了。 “呼……” 杨岱喘了口气,缓解一下疲劳。 此时的他才发现,刚才施展法天的时候,整个世界似乎变得很遥远,就像隔绝了一般。 那种孤独寂寞的感觉让人难以忍受。 如果继续下去的话,说不定会走火入魔。 幸亏及时停止了。 杨岱对法天还算满意,虽然比较吃力,不过这么短暂的时间内能改天换地,也算是极其强悍的手段了。 可以当成日后压箱底的手段之一。 只不过施展法天需要足够庞大的精神力支撑,即使现在的杨岱也无法长时间维系,所以每次施展后,都要休息许久才能恢复先天一炁。 不过这并不妨碍到杨岱,他保命的手段多,不怕。 再次深吸了几口气,稍微调理了一下体内紊乱的先天一炁,杨岱站起身来,向着不远处的城池行去。 城池里,建筑与布景都和寻常城市并无二致,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 杨岱一边走着,脑子里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想要救人,首先就要弄清楚情况。 这里的行人都已经完全忽略了杨岱,模样也与平常人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路人的眼睛都泛红,神色呆滞,显然已经失去了神智。 而且他们的嘴唇干裂,双目赤红,身上散发出浓烈的阴气 杨岱摇了摇头,他抬腿迈步,向前走去。 一处厨房的后厨之中,有三人被五花大绑,跪伏在地,不断的挣扎,呜咽哀求。 三人哭喊哀求,二男一女,声嘶力竭,泪水顺着眼眶滚落,滴在地板上,砸出一团又一团的血迹,触目惊心。 他们衣衫凌乱,身上青紫交错,有些伤痕更是露骨狰狞,鲜血淋漓。 在他们面前,站着几只小鬼,这几只小鬼脸颊腐烂,牙齿尖利,双臂伸长,爪子上带着腥臭味。 一只红发鬼张开满是恶心涎液的嘴巴,阴森森的怪笑着 “今儿是大丰收啊,有活人吃咯!嘎嘎!” 三人吓坏了,拼命的往后缩。 另一名青发鬼裂开大口,露出牙齿和惨白的面颊骨,他伸出猩红舌头舔舐嘴角的涎液,阴冷的道 “你们跑呀?你们再逃啊!嘎嘎!嘎嘎!” 他笑的癫狂,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条鞭子,狠狠的抽打三人,一边抽打一边怪叫“你们跑啊!再给老子跑啊!” “啪!” “啪!” “砰!” …… 三人痛苦惨嚎,皮肉绽开,血肉横飞,凄厉无比,犹如杀猪。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闯进来就怪不得我们了,今日城主过寿,晚上大宴上当主菜正合适!” 青发鬼咧开大嘴嘿嘿怪笑, 另一边,杨岱停下了脚步伸手略一掐指,顿时眉头皱起。 进入城中的那三个倒霉蛋已经出事儿了,看来是救不回来了,看来此地吃人的鬼物颇多。 杨岱叹了口气,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就在城中转转吧。 这里比杨岱想象的还要大,空气中的阴气十分充足,肯定也有不少鬼修,竟然隐隐有媲美阴司的趋势。 这里面居住的都是鬼邪,但是生活秩序井井有条,杨岱这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就是每家每户都有纸人在打扫庭院,这让杨岱感觉到有些恐怖而已。 这里简直是一个能包容万鬼的修行之地。 这里的主人,究竟是何方鬼修? 竟然有如此能耐? 杨岱也不是很想替那三人讨公道,那三人的命数本就该绝,杨岱也不可能使用大神通挑了这里。 人家鬼修在这里待的好好的,就为了三个不相干的人,闹出这么大的风波不值当,除非是那种丧心病狂,毫无顾忌之徒。 杨岱不愿节外生枝, 不过就在他转过街角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传入杨岱的耳朵里。 “快走,快走,城主大人的寿宴就要开始了,去晚了可是抢不到位置!” “哎呀,慢点儿,我穿的鞋太细,走不快。” “听说今天有人肉吃,啧啧,馋死我了。” 杨岱的眉毛挑动一下,看向不远处,那边有几个面向狰狞的小鬼的勾肩搭背,往不远处走去。 杨岱跟着小鬼们向着他们所说的目的地而去,一路上,人头攒动,热闹无比。 杨岱混迹在人群之中,挤了半天,还是没有挤出去,反而被人推搡了几下,差点跌倒。 杨岱瞪了一眼着旁边的小鬼,结果小鬼扭过头来,露出满口尖锐獠牙,凶狠无比的看着杨岱,仿佛随时都准备扑上来咬死杨岱。 杨岱微笑的看着小鬼,表情平静。 小鬼被骇住了,立刻低头,灰溜溜的钻进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第三百六十一章:心比天高 也就在这时,杨岱才发现来参加这个所谓城主寿宴的,不止有鬼邪,也有一些妖物。 从目前的情况看,宾客的妖气都如此之盛,恐怕这个鬼城里的城主,还真是非同一般。 想到此处,杨岱更加好奇这位鬼城城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杨叔父,你怎么也来了?” 忽然身后传来声音,打断了杨岱的思考。 转过头去,只见龙子敖瑞朝自己走了过来。 敖瑞穿着一件云锦海涛长袍,腰间系着金丝镶玉腰带,手腕上戴着一对血红色玉石手镯,脚蹬黑底皂靴。 这一套装束,显得极为贵重。 “原来是龙子殿下。” 杨岱拱手道。 “今日是辛九姑的大寿,我奉父亲之命前来送礼,倒是杨叔父怎么会在这儿?莫非辛九姑请的动杨叔父?” 敖瑞疑惑问道。 “呵呵……龙子殿下说笑了,在下只是一介山野闲人罢了。” 杨岱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杨岱的话虽然没有明确回答,但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他没有被邀请,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儿。 “不过话说回来,你口中的辛九姑是何方鬼修?能让那条老龙给她送寿礼,想必实力不俗吧。” 杨岱好奇的问道。 “这我可不太清楚。” 敖瑞摇了摇头 “辛九姑具体叫什么尚未可知,传说阴年阴月阴时阴历阴日出生,天生的极阴之体,死后化作厉鬼,如今以化浊为清,蜕死为仙。” 敖瑞缓缓说道。 “居然是极阴之体,且竟然还修成了鬼仙?” 听闻此言,杨岱点了点头,心里却暗暗吃惊。 杂道集上记载极阴之体死后必是厉鬼,祸害人间,从古到今,极阴之体只有寥寥五位,没有一个是良善之辈,其中三个还是被道门镇压了。 至于鬼仙,与尸解仙和地仙不同,鬼魅之辈修成仙道极为难得,而且往往都要付出巨大代价。 这种代价,甚至比肉身腐烂还惨烈千百倍。 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便是修成鬼仙,依旧需要再次凝聚魂魄重塑肉身,这是任何鬼魅之物都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鬼仙的数量十分稀少,几乎是万里挑一。 但凡修炼有成的鬼仙,无一例外都是大毅力者,本性不凶狠嗜杀,否则早就泯灭于世间,又岂会存活到现在? “这位辛九姑与我父亲乃是旧友罢了,父亲念及当初旧谊,所以给她送了份贺礼。” 敖瑞随意说道。 “原来是这样。” 杨岱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 “杨叔父不如和小侄一块儿进去?也算是结识一番。” 敖瑞笑眯眯道。 “这……” 杨岱略微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便点了点头 “既然龙子殿下有如此美意,在下若拒绝,反而有失礼仪了。” 杨岱也觉得,既然是来祝寿,那总要认识一下这位辛九姑,免得日后遇上,闹出误会。 “好,杨叔父果然爽快,请。” 敖瑞哈哈一笑,伸手示意。 两人随着队伍的行进,他们一路穿过小半个城池,来到了城中心地段,前头就是气势恢宏的城主府。 远远望去,门楼只比外头的城关小一些,上面一块巨大的匾额写着府邸名称。 极阴府。 敖瑞是龙子,寻常鬼邪等根本近不了他身,所以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少骚乱。 但杨岱就不同了,看样子真的像是一个凡人,所以吸引了不少鬼怪的关注。 男女鬼怪一个个眼睛瞪圆,直勾勾盯着杨岱。 他们或是舔舌,或是露牙,各式各样,看得人毛骨悚然。 “怒江龙子驾到!” 有会来事的小鬼卒赶紧拉长了嗓音喊了一句。 顿时之间,众鬼纷纷散开,将路让开。 敖瑞径直带着杨岱朝前走去,坐在了一张桌案旁边,桌案上摆满了佳肴,酒水美食,应有尽有,令人垂涎欲滴。 吃完了还有水鬼侍女上前斟酒,端菜布膳,服务周到无比。 就是气氛有些阴森可怖,略微有点倒胃口。 杨岱仔细的端详着眼前的侍女,眼前的侍女是很典型的淹死鬼。 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贴在衣裳上,脸上还涂抹了白粉,身材肿胀,甚至还有蛆在空洞洞的眼眶里爬来爬去。 这副模样,别提多恶心了。 “咳咳。” 杨岱干咳一声,强忍住吐的冲动。 这种地方,果然不适合自己啊。 “杨叔父感觉这里怎么样?” 敖瑞喝了一杯酒水,似乎察觉到了杨岱的异状,轻轻问道。 “这里……不太习惯。” 杨岱苦笑一声道。 他说的也是实话。 不过杨岱也看出来了一些门道,这里城不断收纳孤魂野鬼,很多鬼邪阴寿耗尽也为这里充实了阴气。 而这里又给一些在鬼道一途上有天赋的鬼修,提供了极大帮助。 就算寻常刚死不久的小鬼,没有什么专门给鬼修修炼的功法,来到这里,待上一阵子也会受益无穷的。 其实这里说穿的就是另类一点的阴司,阴间偶尔也会有一些鬼邪突破阴寿限制而不死的。 阴司中每年都会点策阴籍,发现超出阴寿的鬼,就会招揽入阴司之中,为阴司效劳。 这种自立门户,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鬼仙之流,也属少见。 阴司对这些自立门户的鬼仙持的意见大多都是模棱两可的,除了特殊情况下,很少会插手对方的事情。 “杨叔父在想什么?” 敖瑞笑吟吟的问道。 “在想这位辛九姑。” 杨岱淡淡道 “这位辛九姑心气不错,有趣。” 正当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有一对鬼卒走了过来,冲着敖瑞恭敬的拱手说道 “见过龙子殿下,龙子殿下一路远道而来,辛苦了。” 这些鬼卒身披黑甲,神色木讷,一个个身上煞气浓郁,显然是杀伐极多才会造成这般景象。 杨岱心头微凛。 这些鬼卒的煞气浓郁程度丝毫不逊色于那些武林高手了。 “不必客气。” 敖瑞看向四周,道 “辛九姑呢?” “禀报殿下,城主大人在后院准备妆容,稍后便会过来迎接诸位宾客。” 一位鬼卒低眉顺目道。 “原来如此。” 敖瑞恍然道。 “城主大人还会化装打扮?” 杨岱闻言颇为讶异。 “呵呵。” 听到杨岱的询问,那鬼卒笑了笑 “城主大人平素就喜欢花儿粉儿的之类的,只是平日里忙碌的很,哪有空弄这些,只是今日是大寿,自然要弄得好看些。” 第三百六十二章:辛九姑 杨岱闻言更加好奇了。 “这城主,倒是有几分雅致。” “呵呵。” 那鬼卒依旧只是笑。 杨岱沉默片刻,却并未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移话题道 “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赵六!” 那鬼卒回答道,语气恭谨。 “知道了,你下去吧。” 杨岱摆了摆手,随意的将那鬼卒打发走了。 他虽然不怕什么妖魔鬼怪,但也没兴趣和这群玩意交谈。 这些鬼物都是怨气所聚,戾气极重,若是多说几句话,很可能被其影响,导致心神不宁。 越来越多的宾客落座,周围的琴瑟琵琶和唢呐锣鼓也纷纷奏响,吹的十分难听,似乎是哀乐,但又有点像哭丧声。 整个宴席的氛围都显得阴森无比。 甚至有小鬼开始撒纸钱,纸钱飘飘忽忽的在空中燃烧起来,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杨岱眉头微皱。 当真晦气到几点了。 不说别的,单说这些宾客,有吊死鬼,淹死鬼,饿死鬼,饱死鬼,全部死状凄惨,被活埋、死状各式各样,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单不说这些死鬼,仅仅是这些宾客的气息,也都带着一股子阴冷、恶臭味,令人作呕。 不过令杨岱惊讶的是,宴会上竟然也有一些神道修行之辈,比如土地公呀,山川湖泊的正神,保家仙啊等等。 这些神祇虽然不强,但胜在数量众多,汇聚一堂,气势却相当骇人。 哭声喊声吵闹声混杂在一处,让整个宴会变成了菜市场。 不知是谁,居然放出了两条青蛇来。 那两条青蛇身长不过一尺,却通体碧绿,狰狞非常,吐着红信,朝着桌上众人咬来。 场面顿时乱做一团,实在是过于吵闹了。 不过有一点让杨岱没有想到的是鬼邪竟然能和神道之辈坐在一块儿去,还没有打起来,这已经是天大的奇闻了。 呃…… 也不全是,现在可能就已经打起来了。 这些乌合之众或多或少虚与委蛇,其中不少都算不上纯良。 有种乌烟瘴气之感。 “辛城主驾到!” 这时,一道清朗的女声从外传来。 霎时间,喧哗嘈杂的场景瞬间安静了不少。 紧接着,就见一位美艳妇人款步而入,赫然正是辛九姑。 只是此时的辛九姑脸上涂满了胭脂水粉,身穿菱锦满花锦云纹裙裳,腰系白玉环,脚蹬绣金凤飞蝶软缎鞋,端的是艳光照人。 辛九姑生的端端正正美人姿,月里嫦娥还喜恰。 说什么昭君美貌,果然是赛过西施,君不见宫妆巧样非凡类,如花解语,似玉生香。 头上插着鎏金镶珠钗,耳坠明晃晃的,衬托着脸颊愈发的莹润,宛如三月桃花。 她款款而来,身姿婀娜,衣袖拂动,香风阵阵。 一路走来,无数宾客都露出迷醉之色,眼睛都快黏到她的身上去了。 “见过辛城主。” 宴席之上诸多宾客尽皆站起,拱手拜见。 “诸位请坐,让诸位久等了。” 辛九姑淡笑,一双眸子扫视,最终落在了敖瑞的身上,眼前一亮 “龙子殿下远道而来,倒是妾身失礼了。” “辛姨客气了。” 敖瑞连忙回礼,对于这位辛九姑,他可谓是敬畏异常。 自古以来,男尊女卑。 但这位辛九姑即使是他父亲,也要给予几分薄面。 “我父亲忙于处理私事,未曾赶赴而来,还望海涵。” 敖瑞又补充了一句。 “哪里的话,龙君能想到辛九姑便给足了妾身的脸面,哪有怠慢之说?” 辛九姑笑靥如花。 原因无他,她与敖钦关系匪浅。 她巴结还来不及呢。 “辛姨说笑了,我父亲给您的寿礼是昆吾玄龟乌宝玳瑁,这份礼物,乃是他亲自为您挑选的,可谓用心良苦,请您一定要收下。” 敖瑞又道。 说完,他便递过去一个锦盒。 辛九姑闻言微微一愣,旋即轻轻打开盒盖,只见里面装着一只乌黑的玳瑁,散发着幽深光泽。 “这份礼,倒是贵重。” 辛九姑嘴角勾勒起一丝弧度,笑道。 “既然如此,那妾身便收下了,不知这位先生是?” 辛九姑看像坐在敖瑞身边的杨岱,眼眸闪烁,带着疑惑。 她记忆力超绝,但对于杨岱却毫无印象。 “这是我的叔父。” 敖瑞介绍道。 杨岱微微一礼,道 “见过辛城主,在下不过是一个山野闲人罢了,当不起辛城主的一声先生。” 他的态度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就仿佛面对的根本不是城主夫人,而是一个寻常的普通人一般。 辛九微微一愣,随后笑容不减,柔声道 “这位先生倒是有趣的紧,妾身辛九姑,还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我姓杨,单名一个岱字。” 杨岱说道。 “杨岱?” 辛九低念着,隐约觉得有几分熟悉,但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摇了摇头,没有在意。 “今日能认识杨先生,是妾身的福分,妾身敬杨先生一杯酒。” 她举起酒樽。 “谢过辛城主。” 杨岱微微颔首。 两人碰了碰酒盏,一饮而尽。 “辛姨,我这位杨叔父就是我父亲寻找了三年也要请他来参加龙君寿宴的杨先生。” 敖瑞这时突然开口。 “!!?” 辛九姑闻言一怔。 龙君寻找三年,只为了让眼前的这位先生参加一次寿宴? 难道天下水族在龙君心中的地位,尚不及这先生一人? 这怎么可能? 光听着就能想象那种场景,相比之下,她这里所谓的寿宴估计连个屁都算不上,简直寒酸无比。 一时间,她的脸色不由得微微有些僵硬。 “杨先生,唤妾身九姑便可。” 不管内心如何震撼,表面上辛九姑依旧笑颜如花,一双媚眼秋波流转,顾盼生辉。 只是这份妩媚,在杨岱的眼中反而显得越发刺眼,落了下层 他微微垂头,避开了辛九姑的目光。 此人定是个真仙,一定要好好招待,万万不能够怠慢。 想到这里,辛九姑举起酒樽,一饮而尽,只是脸上却渐渐浮现一抹潮红,显然已是喝高。 “城主大人,要不我们回去歇歇?” 见状,有小鬼侍者立刻凑近,低声问道。 “无妨!大家随便吃,随便喝!” 辛九姑摆了摆手,笑吟吟的开口。 她虽然喝了点酒,但是鬼修,并无太大影响。 第三百六十二章:仙道之分 “杨先生,你也别客气,多吃点。” 辛九姑笑眯眯的开口道,一双美眸却始终停留在杨岱身上。 杨岱微微颌首,却再未动筷子。 “杨先生,是宴席饭菜不合胃口吗?” 辛九姑见状不由得关切的开口道。 “非也,是在下吃饱了。” 杨岱轻轻放下手中的酒盏,温润一笑,说道。 “这样啊……” 辛九姑似乎有些失望,她看向杨岱,柔声开口道。 “既然杨先生喜欢清静,不如跟妾身去后院逛逛,妾身那里还准备了几分薄礼送给杨先生。” 话音刚落,她伸出玉臂,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九姑的盛情,在下愧不敢当。” 杨岱闻言顿时摇头拒绝。 他知道辛九姑是什么意思,对方这是想拉拢自己。 若换成其他男人,肯定会欣然同往。 但是他杨岱,乃堂堂七尺男儿,又岂会被这等女子迷惑? 更何况,今日前来赴宴的宾客众多,若是被传出什么闲话,那就麻烦了。 因此,杨岱没有丝毫犹豫的婉言谢绝了。 见杨岱拒绝,辛九姑倒也不恼怒,她嫣然一笑,开口解释道。 “杨先生莫怪,妾身并无恶意,只是单纯觉得与先生甚是投缘,希望能和先生结交罢了。” 杨岱闻言出感兴趣的神色,辛九姑不禁莞尔一笑 “先生应该知道有句老话,叫做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晚妾身很高兴,想跟先生畅谈一番,不知先生可否赏脸?”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眼角瞥了下四周。 杨岱闻言眉头微皱,略带迟疑。 仙道之人与辛九姑这样的鬼仙呆久了,恐怕会沾染阴晦,于他没有半点益处。 见状,辛九姑不由得露出一副惋惜之色,缓缓叹息道 “杨先生,妾身虽为鬼仙之数,不敢说一定没害过凡人命数,但鬼道吸食凡人阳寿,对自身确实有益处,盖天道轮回,谁都躲避不掉。” 辛九姑的话说的真诚,让杨岱不由得心神触动。 只是转念一想,他心中便明白了过来。 这话说的确实不错。 天道好还,弱肉强食,狼吃羊,羊吃草,皆是常理。 “如果,你只是想和在下聊天,那在下倒是乐意奉陪。” 杨岱淡然开口道,算是答应了。 杨岱对好生修行的鬼邪妖魔是一点偏见也无,只要对方没有伤人性命,他并不反感。 修行不易,鬼仙虽属鬼道,但亦有其道。 见到杨岱答应,辛九姑大喜过望,赶忙坐在杨岱的身边,亲自斟茶。 “妾身敬先生一杯,先干为尽!” 辛九姑端起酒杯,直接仰脖喝光,而后将酒杯递给杨岱。 “九姑太客气了。” 杨岱嘴角噙着一抹笑容,抬手饮尽杯中酒。 敖瑞见自家叔叔与辛九姑两人相谈甚欢,也插不上什么话,只管闷头吃菜,倒是吃了个痛快。 这边龙子殿下倒是吃的香甜,另外一边,辛九姑与杨岱两人却对仙道之事,聊的颇为深入。 “杨先生,不瞒你说,阳寿丹是以人炼丹,而且效率极高,丹成之后最少蕴有十年寿命乃至更多,但是此法太过有伤天和,妾身也不赞成。” 辛九姑开口说道。 她身为鬼仙,虽最喜吞噬生灵阳寿增加修为,但也并不嗜杀,尤其是以人炼丹之术,实在有违天和,她并不赞同。 “九姑所虑,在下又怎会不知,只是世间万物,本就相生相克,有利必有弊,世间哪里有完美无缺之物?” 杨岱轻抿一口香茗,徐徐开口说道。 他修习仙道之后,已经渐渐看透。 辛九姑闻言颔首,表示认同。 世上之事,总不会尽善尽美。 不过她依旧不忘提醒杨岱。 “杨先生,阳寿丹的功效固然好,但毕竟是用活人炼制,终究不妥,妾身劝杨先生如果想炼制还是慎重考虑才是。” 听到这话,杨岱沉吟片刻,他才微微点头。 “多谢九姑告诫。” 他目光微凝,沉吟片刻,突然开口问道 “九姑,在下有个不情之情,不知当不当说?” “先生请说,只要妾身力所能及,决不推辞。” 辛九姑闻言,立即爽朗一笑,连忙开口回答道。 杨岱闻言,他顿了一下,这才继续开口道。 “九姑知道地缚灵要怎么修炼鬼道吗?” 听到这话,辛九姑黛眉微蹙,她沉默片刻,这才开口说道。 “地缚灵修行之法,妾身倒是懂,地缚灵也是可以吸收神道香火成为保家仙的,只不过需要有一个大功德者为其护法。” 杨岱点了点头,他略一犹豫,这才再度开口说道。 “九姑,实不相瞒,在下欠了一道人情,想请九姑帮个小忙,不知道九姑可否答应?” 说完之后,杨岱将云中县自家五味居里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被一听到杨岱的话语,辛九姑俏脸顿时变幻不定,一个小小的地缚灵,竟然得到了杨先生的青睐,这让她难免有些嫉妒。 “杨先生,妾身倒是对这个绣娘产生了一些兴趣,不妨带我一观?” 辛九姑略一思索,她便主动开口说道。 “好,九姑愿意帮忙也算是绣娘的造化,在下自当全力支持。” 杨岱没有任何犹豫,当即点头答应。 辛九姑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惊讶,随后才笑吟吟道。 “先生果然宅心仁厚,妾身佩服。” 杨岱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又向了敖瑞,笑呵呵的说道。 “龙子殿下也随我们一起吧?” 敖瑞闻言顿时一阵激动。 “杨叔父,真的可以吗?” “自是可以的,将一个地缚灵转化为保家仙还得需要一位正神在场,龙子殿下为真龙之后,正合适。” 杨岱笑道。 远在云州的云中县,五味居里。 “阿嚏!” 绣娘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有些奇怪的嘀咕。 “奇怪,我没有感冒啊……” 她的白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没有想明白干脆就不想了。 绣娘飘飘悠悠的飘在了半空中,看向远方,面色灰败。 “不知道杨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她喃喃自语了一声,将自己的头摘了下来,捧在怀里。 第三百六十三章:你上头有人 若非是因为地缚灵的关系,绣娘早就入了阴司了。 “我的阴寿还剩下半个月,若是杨先生还不能赶回来,那我恐怕就要投胎去做人了。” 绣娘低声呢喃着,她目光中满是哀怨,但却并无害怕之色。 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怎么会如此坦荡,仿佛根本不担忧死亡似的。 虽然她现在已经是鬼了。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 意思是正常的人死了就会变成鬼,鬼如果再次死亡就变成了聻,然后还会再次死亡变成了希。 希再次死亡后就变成了夷,最后一次死亡就是微,也就是虚无的意思,就是不存在了。 绣娘就是这样,她已经看淡了,所以才会这般淡然。 不过,这种状态注定维持不久了。 “哎呀!不想了不想了!” 绣娘晃了晃脑袋,不再继续深想下去,她将自己的脑袋重新放回脖颈上,然后伸了一个懒腰。 要好好活,珍惜当下,好好活就是做有意义的事,做有意义的事,就是要好好活。 “嗯,这样挺好,挺好的……” 她喃喃自语两句,整理一番衣裙后,突然发现身后面站着两个夜巡游。 与其他手持勾魂锁链的夜巡游不同,这二位穿着黑色官服,倒是什么都没有拿,显得颇为威严。 “绣娘可在?” 其中一名夜巡游沉声说道,他目光扫视四周,很快便落到了绣娘身上。 “奴家正是。” 绣娘轻飘飘的飞到两名夜巡游面前,她跪了下来问道 “两位大人找奴家何事?” “请随我们走一趟吧。” 那两名夜巡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名拱手道。 “去哪儿?” 绣娘疑惑。 “自然是去云中县的阴司了,你是地缚灵,如今你的阴寿还有十五天就要到了,需要到阴司报备才行,通过申请才能转世投胎。” 另外一名夜巡游补充道。 听完夜巡游的话后,绣娘心中咯噔了一声,隐约有一股不妙的预感浮上心头。 绣娘脸色有些不太好,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夜巡游后面,朝着阴曹地府而去。 云中县,阴司。 这是一片幽暗的殿宇,四处都弥漫着黑雾,让人难以看见真切。 殿宇内静悄悄的,只有几盏灯火闪烁。 绣娘站在大门口,她抬起头望向高悬的牌匾,上书“云中县阴司”四个大字,龙飞凤舞,铁画银钩,让人胆寒。 “绣娘,请进吧。” 带她来的那两名夜巡游对她说道。 绣娘迈步走了进去,她环顾四周,却发现除了空旷之外,再无其它。 “两位大人,不是应该是先带奴家去福禄司吗,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绣娘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这地方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像是阴森森的坟墓。 “绣娘莫慌,如今你的上面有高人做保,像福禄司这种地方不敢为难你。” 一名夜巡游开口解释了一句,他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道 “也不知道你交了什么好运,你上面的高人竟然搬得动城隍老爷,为你求得一个大机缘,你跟我们来就行。” 绣娘是越听越糊涂,这两个夜巡游说的话模棱两可,不仅没有告诉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反而光打哑谜了 “搬得动城隍老爷是什么意思?” 绣娘一愣,她下意识的开口询问。 “你上面的人厉害着呢,我等小鬼差哪能揣测,你跟我们走就是。” 一位夜巡游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把蔽阴伞来,此伞漆黑如墨,但散发出来的气息,却令人心悸。 他撑开蔽阴伞,将绣娘挡住,然后三人缓步朝着殿宇深处走去。 走了约摸半柱香的时间,两个夜巡游,将绣娘带到了一处大厅外停了下来。 “绣娘,你进去吧。” “多谢二位大人。” 绣娘对他们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进去。 而令绣娘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堂厅里很亮,亮如白昼,比阳光还要明媚许多。 只见堂厅内端坐着数十位年龄各异的男女,他们有老有少,或盘膝坐着,或靠着墙壁而坐,神情悠闲,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里面有座位的人来头很大,有土地公,云中县的城隍,二十四司主官, 还有一些其他的大小神祇,甚至包括云州府的城隍。 而首座上坐的,正是杨岱与辛九姑。 这阵仗简直吓人,这还是绣娘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她咽了咽唾沫,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属实是被吓到了。 “绣娘见过诸位大人,见过杨先生。” 绣娘硬着头皮拜了拜,她只是个普通的地缚灵,这种场合她实在承受不住。 但就在这时,杨岱却开口喊住了她。 “绣娘,不必紧张。” 杨岱露出笑容,让绣娘微微安心,但她依旧不敢乱动。 开玩笑,那么多的神祗在这里,就算她再怎么傻也看的出来,这里的氛围不对劲。 更别提刚才那几个夜巡游,还有这大厅里面那些神祗,哪一个都不简单。 “这小丫头就是绣娘?倒是长的水灵,是个老实修行的鬼修,难怪能入杨先生的法眼。” 坐在杨岱旁边的辛九姑瞥了绣娘一眼后,便笑眯眯的说道。 “能入杨先生法眼的,当个区区保家仙倒是屈才了。” 辛九姑旁边的云中府城隍捋了捋胡子,慢条斯理的说道。 “以这位小鬼的德行,说不准乡人以后还会为她建祠立庙,能当一个闲散小神。” 一位土地公也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绣娘听到这群神祗的谈论,她的额头上不由自主的流下冷汗。 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啊? 怎么都和她扯上关系了? 还说她以后会有人给她造祠立庙? 这些人是疯了吗? “绣娘,你不必紧张的,只管安静呆着即可。” 杨岱温和一笑,他摆了摆手,示意绣娘平复一下心情。 绣娘还是相信杨岱的,所以她渐渐放松下来,不再那么局促。 闲神是仙道之人的说法,指的是那种既不是山川江河土地等正神,也不是城隍等阴司神祇。 虽然这些闲神因为没有正式编制,不能享受香火供奉,不用担任阴司职责。 绣娘不清楚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她唯一确定的是,有一桩天大的好事要落在自己的头上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惊不惊喜 再打一个比方,比如说某个地方可能会建个杏林庙供奉一下当地故去的神医,以期压一压瘴气或者病气,保乡人少生病。 当然像绣娘这种只会吃又天然呆几乎没什么修为的地缚灵,肯定不能享受这种待遇,但是人家绣娘上面有人。 “这个鬼修依妾身看另有出路,若有道行高强的仙道之辈出手,分她一点香火功德,可凝练鬼体极阴转阳,届时不受天光照射,可炼仙法也可修神道,阴阳两界随意游。” 辛九姑目光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到了绣娘身上,笑眯眯的开口说道。 绣娘感觉自己脑子都快炸了,今日的信息量略大,让她消化不良。 绣娘懵了,这种机遇,生前她做梦都不敢想啊。 “莫非九姑说的是那个传闻中的……” 杨岱突然沉吟起来,似乎在思考什么东西,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眼睛微微眯起,继续说道 “莫非九姑说的是先天真灵?”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顿时哗然一片。 先天真灵,那可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东西。 据杂道集记载,传闻中有一种神祇,可行各界十方天地,享庙宇香火亦受凡俗供奉,称作先天真灵。 这种神祇无拘无束,王朝更替影响不了祂分毫,晦涩朦胧,奥秘不知。 可以这么说,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可同五岳正神共列为真神。 “杨先生果然博学。” 见众人已经猜测到了什么,辛九姑点了点头,满脸笑容。 而此时的在场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被这话语深深的震撼住了。 先天真灵啊! 这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不过先天真灵太过浩渺,以绣娘如今的状况倒是不可能,将来倒是能盼一盼。” 杨岱摇了摇头说道。 辛九姑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杨先生,绣娘的福报还需靠您呢。” 辛九姑轻声细语的说道。 “可……可……能成先天真灵者皆是天地共倾,怎可……” 有位城隍语无伦次的说道,他以为这位仙长是在开玩笑,没想到这位仙长是在玩真的。 这位城隍还是非常有见识的,辛九姑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意味着什么他自然清楚的很。 这只小鬼到底走了什么好运? 竟得这样的造化? “诸位不必担心,妾身既说出口,自然便是有万全的把握。” 见众人仍旧疑惑不解,辛九姑淡然的说道。 先天真灵这种事情只存在于神道传说,就算是五岳正神可能也没有听说过。 但是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跟你说这种方法可行并且行得通,而且还得是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小鬼才能当这个先天真灵,你会相信吗? 答案是否定的。 如果真有这种方法可行,哪怕是不用他们动手,自然会有其他的仙门大派或者正神根本轮不到他们。 或许是为了照顾在场所有人的情绪与三观,杨岱想了想,于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确实,难度不可谓不大,关键是最难的正好是那第一步,便是极阴转为正阳,阴阳颠倒要神祇道行差不得,其中所耗香火愿力更是数倍增加,所以还是要有正神在场为好。” 这是他的想法,至于别人怎么想,他管不着。 “不错。” 辛九姑颔首。 好在杨岱现如今能请得动至少四位正神,那老龙全家都与他情深面熟,在这件事情上,肯定会帮忙。 这也是杨岱的底气所在。 “不过在此之前,绣娘,你要想清楚虽然失败可能性不小,却值得一试,便是不成,对你也只有好处不会有坏处,定保你鬼体无恙,你若同意,妾身即刻给你办理,若是不同意,妾身也绝不勉强。” “若是不同意正好赏善罚恶司有一个主簿的位置空了出来,绣娘你可以去上任。” 辛九姑望向绣娘,开口说道。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将目光投注在了这里。 毕竟这可是天大的好机缘。 “啊?这……这……” 绣娘彻底蒙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站在众人之巅接触这么重大的事情。 “绣娘,你可要想好了,你若拒绝,便是白白损失这份福源,这世间有许多事情是不可以重来的。” 辛九姑开口提醒道。 “这……我……” 绣娘张了张嘴,她很纠结,支吾半天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这等诱惑她真的无法抵挡。 但是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她真的能够承担这个责任吗? 绣娘犹豫不决。 这等福缘对于绣娘而言的确太大了,但是这背后的风险也不是她一个孤魂野鬼能够承担的起的。 她只是一介女流,连名字都没有的孤魂野鬼罢了,哪里能扛得起这个责任。 而且,就算是真的扛起来了又如何? 一旦踏出了那一步,恐怕就回不了头了。 她的命运就彻底改变了。 “绣娘,你可要想明白,先天真灵的福缘是万年都难遇一次的,错过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儿了。” 杨岱见绣娘迟迟不表态,忍不住开口劝道。 此事只要有一丝为真的可能,就是令天下鬼神都嫉羡的机缘,若是侥幸能成,则将来天下十方尽可去得,长生都不是不可能。 这般机会,谁不想要? 只要绣娘点头,杨岱立马可以为她安排。 “我……我……” 绣娘低着头,紧咬着嘴唇,内心剧烈挣扎。 但是在挣扎了一会之后,绣娘也放弃了,既然躲不过,她也就又恢复成平常咸鱼的模样。 “奴家,奴家愿意一试。” 绣娘低着头,轻声细语的说道。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那在下先去请龙君过来,此事宜早不宜晚,免得夜长梦多。” 杨岱缓缓起身开口。 “有劳先生。” 辛九姑盈盈一拜。 杨岱拱手,随后离开了阴司。 杨岱直接驾云前往天琅江,这种会大肆消耗神道香火之力的事情,传书就不合适了,还是要上门请一下的。 也是尊重人家正神,山川湖泊的正神都好面,这种亲自登门的举动,让人家记着你的好,日后有什么事情也会卖你一个面子。 第三百六十五章:敕令,封神 天琅江。 江面的波浪倒映着月光,杨岱掐了一道避水诀顺流御水前往天琅江的江神水府。 片刻之后停于水府之外,几名巡江夜叉手持钢枪将杨岱拦住 “何人胆敢擅闯江神水府?速速退散。” 杨岱微笑拱手 “几位差爷,烦劳通禀一下江神娘娘,就说杨岱求见。” 闻言,巡江夜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 “你是杨仙长?” “在下正是,难道几位认为在下不像吗?” 杨岱打趣道。 “不不不,杨仙长,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通报。” 其中一名巡逻夜叉急忙开口说道,随即转身而去。 很快便又返回。 “龙君说请杨仙长进去一叙,杨仙长请!” 那位巡江夜叉躬身邀请。 闻言,杨岱微微颔首,抬步踏入水府。 只见水府内部,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曲径通幽。 “龙君在正殿相迎。” 领路的夜叉恭敬说道。 “好。” 杨岱点头应下。 两人一路穿廊过室,很快便抵达了正殿之中。 刚一进入,印入眼帘的便是敖钦这条老龙,虽然杨岱点名找江神娘娘,但夜叉首先要通报的自家龙君。 “禀报龙君,杨仙长到了。” 那夜叉躬身说道。 “恩。” 敖钦微微颌首,示意那夜叉退下。 他看向杨岱,笑呵呵的说道 “杨先生来找老朽,是来与老朽喝酒的吗?来来来,老朽从灵荒特地带来点琼浆玉液,你尝尝如何?” “多谢龙君美意,今日来,是想请龙君帮个忙。” 杨岱拱手行礼,开口说道。 “何事?若是能做到,老朽必然不推辞。” 敖钦目露奇色。 敖紫英就站在敖钦的旁边,冲着杨岱恭敬拱手道 “侄女见过杨叔父。” “江神娘娘免礼。” 杨岱客套了一番,随即将事情一说,没想想到老龙比任何人都要激动。 “啥,没想到杨先生还要敕封先天真灵?有趣有趣,太有趣了,老朽此生还没见过呢!” 敖钦兴奋至极,连声叫好。 “老先生此言差矣,敕封用词不好,在下此次不过是想尝试一下究竟是否可行。” 敕封这词太过严肃,杨岱并未放在心上。 “哈哈,杨先生果然高风亮节。” 老龙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老夫活了这么久,从未听过有谁敢敕封先天真灵的,杨先生不愧是杨先生啊,气魄非凡,让我辈佩服。” “老先生谬赞了。” 杨岱谦逊摆手,继续说道 “还望龙君出手相助。” “无妨,无妨。杨先生既然需要老夫,老夫自当鼎力相助。” 老龙爽朗一笑,当下猴急的说道 “走走走,还请杨先生带路。” “要不我们还是先问问江神娘娘的意见?毕竟是要消耗神道香火的。” 杨岱皱眉说道。 神道香火乃是神祇成道最关键之物,更别提这是要敕封先天真灵,消耗的神道香火必然不少。 “无碍,无碍,侄女化龙全仰仗于杨叔父,这点区区神道香火算什么?自当听从杨叔父吩咐。” 敖紫英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杨岱点了点头,也不再迟疑,三人一同前往云中县的阴司。 于是乎,云中县的小鬼差们都要吓哭了。 有生之年能见到真龙拖家带口的前来,实属罕见。 在回去通报之后,城隍率各司主官一起迎接。 水泽正神的神光更是照耀整座云中县,引得诸多百姓纷纷跪拜。 至于杨岱说的话是真是假,那一定是真的呀,能请得动正神的还是能是凡人骗子不成啊? 云中县的阴司之中。 正殿内,城隍老爷位于上首主坐,杨岱和辛九姑挨着坐于右侧,龙君一家子坐于左侧。 各司主官和土地公则坐在两边,也有自己喜欢站着的神祗。 绣娘自然也得到了一把椅子,今时不同往日了,但她确实没敢坐。 一切准备就绪。 “绣娘,你生前老实本分,虽是自尽而死,但死后虽伤人但有悔过之心,阴寿三十载,念在你已经受到惩戒,又有仙长愿意点化你,你可接受?” 城隍老爷抚须淡漠的开口,特别的咬重了点化两个字。 “绣娘叩谢城隍。” 绣娘跪伏于地,重重磕头。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事儿,前几天自己还是一只小鬼,如今居然马上要变成正神了。 这种巨大的落差,令绣娘心神忐忑。 但这是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因此绣娘毫不犹豫的选择答应。 “奴家不理解一件事,不知道杨先生能不能告诉奴家?” 绣娘抬起了惨白的脸,白森森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杨岱问道。 “绣娘想知道什么?” 杨岱饶有兴致的问道。 “奴家不明白为什么杨先生要选择奴家?有什么可以回报杨先生的?” 绣娘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就连敖钦、敖紫英和城隍老爷也齐齐的看了过来。 “原因嘛......” 杨岱思忖了片刻 “或许是你我有缘吧!” “.......” 一瞬间,绣娘愣住了 四周一片寂静。 所有人看着杨岱都感觉脑袋嗡嗡作响。 这尼玛也可以? 这样就可以了? 众人满脸懵逼。 “哈哈哈,有缘,确实是有缘!” 反倒是敖钦哈哈大笑,显得十分高兴。 “绣娘,你认为人活一世最有意义的是什么事?” 杨岱却不管众人的表情,依旧自顾自的说道。 “自然是吃好活好,这才有是意义呀” 绣娘旋转着头颅,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令人牙酸,显然是需要冷静一下 “这就是了,天地人神鬼,赢鳞毛羽昆都想吃好活好,万物有灵亦有情。” 杨岱平静的说道。 话音虽然平淡,但却如一股沧桑感滚滚而来,仿若在旁听者心中化出一方天地万象,宇宙星空。 绣娘神情如木如呆,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杨岱此时已经站了起来,走了下来。 识海的内景小天地与自身内五脏六腑的天地化身加上法相逆转天地,构建一方独立的天地。 将自身之意内与外合,使得其与外界隔绝,宛如一处洞天福地一般。 “不管怎么样也是要试一试的,能走此道者太过稀少,希望能成功吧。” 杨岱说到这里,突然吐出道音。 “绣娘,可愿意修成真神?” 杨岱的声音好似洪钟大吕,浩荡无垠,震得周围道行稍浅的鬼神全身发麻。 “修成真神?” 绣娘浑身剧烈颤抖,不由自主的跪拜下去。 “奴家愿意,愿意!” 一刹那间,她便感觉自己体内有某种东西破碎了,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伟力降临下来。 绣娘只觉千里河山自己都能清晰入目,冥冥之中一道玄妙难言的气息涌入体内。 绣娘原本白森森的眼珠子此时已经化作漆黑色泽,瞳孔之中隐约闪着道道流光。 她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被一层薄膜包裹,似乎只要轻轻一触碰,便能够脱胎换骨一般。 本身阴森森的鬼气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几乎已经连脸色也变好了。 轰隆隆~ 与此同时,天地震动。 一股无法言喻的威压席卷整个云中县。 “不知杨先生可否让我等一同观看此等奇观?” 城隍老爷沉吟良久之后,忽的开口问道。 他心中颇为惊异,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杨岱眉头微挑,随即颔首说道 “城隍既然开口了,在下自然不会拒绝。” 话音刚落,天穹骤然暗淡下来,好似乌云翻腾。 狂风呼啸而过,吹动云朵,掀起阵阵烟尘。 此时阴司一个小鬼都没有,都已经被转移走了,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这件事他们无权知晓。 阴司虽然依旧阴气森森,却被神光笼罩。 绣娘盘坐在中间,双手结奇异指诀,敖钦一家子正神端坐在绣娘四周,为她护法,源源不断的输送着香火神道气运。 一切都显得非常平静。 杨岱肃立在绣娘面前,手中虚空划动,一个敕字出现在绣娘头顶。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 “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北都泉苗府,中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妖魔精,斩或六鬼锋。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杨岱缓缓开口。 绣娘心中猛然一震,只觉无数文字飞舞在自己的心头,每一个字符都蕴含着深奥莫测的大道。 “敕令,封神!” 第三百六十六章:遨游十方 杨岱早就酝酿的敕令伴随大股大股的玄黄之气出口,如同九霄雷霆炸裂一般,响彻整个云中县城。 绣娘身上散发的气势越发强盛,甚至直接盖过了城隍和众多神灵,引得所有人纷纷侧目。 不仅如此,龙君一家齐齐发力,一股浓郁的水泽神光将绣娘淹没。 嗡~ 敕令陡然绽放出璀璨光芒,照亮半边天空,紧接着,无量神光从天而降,将绣娘覆盖。 龙君一家子的脑后连大光轮神相都出来了,显然也在用全部神通帮助绣娘。 而绣娘的身体则像是海绵一样疯狂吸收着磅礴的能量,其中隐约能听到万民求拜,能看到香火流转。 神光越来越盛,阴司已经被光晕覆盖,有些神灵甚至都无法看清内部发生了什么,但无任何一神出声。 只是带着紧张感等待着。 片刻之后。 咔嚓~ 一声脆响突兀出现,紧接着,瑞彩千条,浮现在天空中。 云中县百姓抬头望天,顿时惊呆了。 只见天空之中有一座巨大的莲台悬挂,上面有无尽神华缭绕,霞光万丈,瑞彩缤纷。 倒是龙君有些骇然,杨岱竟然在分功德之光? 这功德之光难道还能随手转让给别人? 神光化为无数细小光点,落向了绣娘身体各处,刹那间便形成了一套奇异羽衣。 羽衣呈湘色,袖口、领口、胸口等位置皆有祥云纹路,腰部系着金丝线织锦长裙, 裙摆拖曳到脚踝。 最重要的是,这件羽衣竟然与绣娘完全贴合,几乎没有一丝缝隙,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这是……湘妃霓裳?” 龙君眼前一亮,立即猜测出了绣娘穿戴的羽衣是什么宝物。 “传闻当年楚王欲以湘妃霓裳换取大楚江山社稷八百年,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 湘妃霓裳又叫湘妃纱,因为其材质柔软轻薄,如云似雾,故名湘妃纱。 杨岱站在那里,已是疲态尽显,所幸的是如今他的道行今非昔比,虽然消耗巨大,但并未伤及根本,休息几日便可恢复。 其他人没能发现,却看得对面的老龙眉头直皱,心道这先天真灵果然难以成就,一次封神,就让杨岱变得如此虚弱。 若非如此,恐怕就算杨岱有着诸多准备,今天的事情也绝无成功的希望。 “好厉害的手段。” 龙君心中赞叹 “不愧是杨岱,竟然能借助天地意志,强行封神。不过这种手段虽然霸烈,却有很大缺陷,一旦使用,会折损自己气运。这种事情,除非逼不得已,否则谁愿意去做?” 龙君看的分明,刚才那股磅礴的神光是由天地意志降临,这说明天地认可了杨岱的封神手段。 但同样的,这也说明,杨岱必须付出惨痛代价,甚至折损寿命。 “不知道杨先生究竟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龙君暗忖。 大约过去一炷香的时间,整个阴司之地的神光在逐渐减弱,确切的说是在慢慢被吸入绣娘的身躯内。 随着所有神光的化入,周围更是出现了一圈氤氲光环,神秘莫测。 呼! 绣娘缓缓睁开双眸,一瞬间就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牢牢抓住了,让他们无法挪移开视线。 这一刻,哪怕是龙君,也感受到了绣娘身上的气息在飞速增加,甚至于已经超出了自己预估的程度。 不仅如此,绣娘气息也在迅速的蜕变,变得深沉凝练,浑厚如渊,好似周身上下连头发在内都散发着不刺眼的荧光。 敖紫英与敖瑞正在自我调息平复神道气息,刚刚消耗过大,已经牵动神道根本,需要修养。 “这是……成了?” 龙君有些吃惊。 他原本预计绣娘起码要花费百年的时间,才有可能达到如今的程度。 毕竟杨岱能够短期内获得天地意志的承认,已属极限。 但没有想到,绣娘竟然在短短几个呼吸就做到了。 这一下,杨岱的道境,怕是暴涨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甚至于比之他还有胜之。 城隍与阴司鬼神判官们也在窃窃私语,却探讨不出个所以然。 现在的绣娘完全像一个活人,生的貌如王嫱,颜如楚女,斜觶红消飘彩艳,高簪珠翠显光辉。 有道是双晴蘸绿橫秋水,湘裙半露弓鞋小,翠袖微舒粉腕长。说甚么暮雨朝云,锦江滑腻蛾眉秀,赛过文君与薛涛。 若非亲眼所见刚刚那一幕,怕是连城隍都会以为阴司进来了一位仙道高人。 绣娘全程都没感受到什么不适,顶多是略微有些眩晕罢了。 “多谢杨先生。” 绣娘起身,对着杨岱深施一礼。 “不必客气,这也是你的福报,合该享受此福荫,不必言谢。” 杨岱摆摆手,脸上却闪烁出一丝疲惫,显然消耗太大,需要回去闭关调养几日。 绣娘的变化看似不明显,却要从点滴中见真章,她的道境日后甚至有可能达到龙君的层次。 “恭喜道友,真灵已成!” 老龙走到一侧,也罕见的拱了拱手,满脸笑容。 “多谢。” 绣娘再次对老龙表示感谢。 这一礼,她是发自肺腑,并且是打心底的感激龙君,若非他们一家,自己绝不可能这么快成功。 龙君微微一笑,没有推辞。 实际上,若是按照杨岱的计划,就算绣娘的道行远超他预料,但也要花费更久,才可能彻底炼化这件湘妃霓裳,达到真正的道行圆满。 “恭喜绣娘了,如今你日后不会再拘于五味斋不能出去了,天大地大,总归可以逍遥自在了。” 杨岱微微笑道。 “多谢杨先生,奴家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您若是不嫌弃,奴家愿意侍奉左右,报答恩情。” 绣娘说着跪伏在地,郑重的行了三礼。 “这倒不用,我们相识一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杨岱摇摇头,将绣娘扶起。 见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老龙也不愿继续逗留,对着杨岱拱了拱手 “杨先生,老朽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说着,便离开了阴司之地。 而龙子龙女,却是跟着老龙一起,也消失在了阴司之地。 ……………… 几天后。 “绣娘,当真要走吗?” 天空之上,杨岱腾云而立,看着身边的绣娘问道。 “嗯,这里已经不是我待的地方了。” 绣娘点点头。 在绣娘心中,这云中县并非世外桃源,反倒像是一个囚笼一般。 唯独杨岱对她恩重如山,若非有他,她根本不可能脱困而出。 因此,对于离开云中县,绣娘也是颇为坚决。 “也罢,既然如此,那在下祝你一路顺风。” 杨岱微微颔首,也没有挽留。 这样的结局,对她而言,或许更好。 “杨先生,保重了。” 绣娘躬身一拜,随即转身踏步,一步踏入滚滚云烟之中,离开了此方天地。 从此,各界十方,万千世界,绣娘都能去探索了。 呼啦啦~ 片刻之后,绣娘的身影就消失在滚滚云气之中,只余漫卷的云气,带着她离开的痕迹。 杨岱伫立良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罢了.....我也该去岳州了。” 最终,杨岱收回目光,身形一晃,化作流光,向着岳州而去。 第三百六十七章:仙舟 九万里高空之上,杨岱的速度不算快,驾云而行,一路飘逸。 但是他所经过之处,云气翻腾,化作长龙,将其环绕在内,让人看起来如梦似幻。 云雾之间,杨岱脚踩祥云,神情淡定自若。 他抬头看像不远处,发现离他右侧不远之处,有一艘仙舟正在天空航行,观其大小,竟然比他预想的要庞大数百倍。 仙舟通体晶莹剔透,宛若水银铸造而成,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宝光,瑞彩升腾,照耀四周,使得附近的云雾都变得浓郁了几分。 仙舟是是炼炁士所创的一种远渡工具,但乘坐者未必就全是炼炁士,甚至会有很多凡人。 仙舟上的人不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是一副仙家风范,站在船舷边上,望着茫茫天宇。 “这位道友好生厉害,竟然可以显化云龙?” 忽然,杨岱耳旁传来一声惊叹。 却见那些仙家,都注意到了他,议论纷纷,交谈不休。 杨岱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对于这些人而言,云龙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寻常凡人而言,这就已经了不得了。 “全都安静!不可冲撞了前辈!” 忽然之间,一个威严声音响起,打断了众人。 只见仙舟的甲板之上,走过来一位身着道袍的年轻男子。 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剑眉星眸,仪表堂堂,手持一柄折扇,颇为潇洒倜傥,他的眼角眉梢之间,隐隐有一股贵气流露而出。 这名男子目光扫视之下,顿时让人感觉一阵心悸。 而跟在男子身侧的一位女道长衣着打扮与他相同,显然是师兄弟两人。 见杨岱看了过来,两人不敢怠慢,一起躬身拱手,算是行礼问候。 杨岱摆摆手,并不计较,也是隔着云海遥遥行礼。 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杨岱其实心中满是好奇。 这仙舟虽然有禁制,杨岱此刻的法眼照观之下,依然能看出上头居然有不少凡人在 其上活动,这才是令他吃惊的原因。 看到仙妖邪魔之流,杨岱都觉得正常,仙舟中有少数凡人也不能说不正常。 但是这些凡人都是普通人,根本无法修行,怎么可能登上仙舟? 难道说是被仙家所救? 且这艘仙舟上将近四分之一都是凡人,这简直超乎他的想象。 “难道是哪位仙家路径此处,见那个村子里遭难了,顺手搭救?” 杨岱猜测。 他知晓有一部分大神通者喜欢做善事。 这种人,往往是深居浅出,行踪不定,杨岱并不认识这类人。 而且这样的大神通者,绝非一般人能够结交。 这等大神通者,往往都是孤傲冷漠,不屑与他人结交,杨岱也不奢求与他们交好。 要知道普通人就是在州府的几个县内走走,都已经算是出远门了,至于仙家法舟这种东西,更加是想都不敢想。 “道友请留步!” 蓦然,杨岱听到一声清脆的叫喊,顿时止住,停在半空之中 杨岱循声望去,只见一道倩影,穿梭在云气当中,翩翩如飞,向他而来。 这倩影容貌秀丽,明眸皓齿,肌肤白皙,双腿纤细,盈盈一握。 她穿着粉色纱裙,一举一动之间都散发出柔美之态,尤其是一颦一笑,勾魂夺魄。 “姑娘何故拦住在下去路?” 杨岱皱了皱眉,疑惑问道。 “道友误会了,小女子只是看道友驾驭祥云而来,特别好奇道友究竟是何方高人?” 粉裙少女嫣然一笑,语气之中,充斥着好奇。 “在下不过只是一介山隐闲人而已,谈不上什么高人。” 杨岱摇摇头,并不愿多说。 “道友谦虚了!” 少女闻言一愣,旋即笑道 “道友既然是一介闲人,又何须御云而来?我家师兄有请,请道友上仙舟一叙。” 少女巧笑倩兮,伸手邀请道。 杨岱闻言沉默,思考了一会儿。 “好吧!” 杨岱点点头,答应下来。 “多谢道友赏脸。” 粉裙少女闻言大喜。 这一次,她是奉命前来迎接一位高人,却不曾想遇到了杨岱。 杨岱虽然只是一介闲人,但是能够显化云龙,恐怕真的不是什么闲人。 此刻星月同辉万里无云,距离子时也没有多久了。 杨岱不需要刻意算着时间,只需要看着天地之气的转换即可,新不同的气氛和环境会有不同的变化,这是一门极高的学问。 一片片灰蒙之气在天地间泛起,但其中又有紫色的霞光涌现。 紫气氤氲之中,天地开始区分清气和浊气,清气积蓄着上升,而浊气下降中则消散,从中撕开一片新空间。 随后杨岱再度踏出一步,顿时云海破碎,出现在众人眼帘之中。 杨岱迈步走入仙舟之中,那名粉裙少女紧随其后。 仙舟内部雕梁画栋,有亭台楼阁,还有花园湖泊。 甲板之上有两个衣冠装束差不多的人已在等候了,见到杨岱之后,连忙恭敬施礼。 “龙虎山弟子,木相,玄和,见过道友!” 粉裙少女笑吟吟的介绍道 “这二位乃是我的师兄师姐,师姐,我把高人请来啦!” 粉裙少女指着两人,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在下杨岱,见过两位道友!” 杨岱也微微欠身还礼。 木相、玄和见状急忙口称不敢当。 “杨先生驾驭云龙而来,定是修道之人,不知洞府在何处啊?” 玄和笑眯眯的询问。 杨岱微微一笑,道 “在下居无定所,随遇而安,倒是没见过仙舟,今日算有眼缘了。” 没见过? 木相和玄和下意识对视一眼,如此高人没见过仙舟? 但这种疑惑两人也不会当面说,或许这位杨先生,真的是世外之人呢! 玄和略显热情道。 “既如此,我带先生参观参观如何?” “那再好不过,有劳了!” 杨岱点头,欣然答允。 木相、玄和两人引领杨岱参观仙舟,不得不说这艘仙舟是真的很大,犹如一座城池一般。 整座仙舟分成九层,上面也有风帆,在甲板上显得极为开阔,甚至还有一大片集市。 木相,玄和说是带杨岱参观,但他们基本就是陪着走走,除了偶尔说上几句话之外,并不插嘴,没有主动介绍这艘仙舟 毕竟杨岱是客人,他们自然要以主人之礼待之。 木相为了调节气氛,开始说起龙虎山上的事来。 第三百六十八章:内部之景 “先生可知,我等为什么要出来吗?” 木相问道。 “不知。” 杨岱摇头。 “这件事说起来,也算是一桩大事,我们龙虎山的张杏虎大师兄下山走丢了,留影石与传讯玉符皆失效了,无法联系。” 木相解释。 “这么大的事情张天师不知吗?” 杨岱假装讶异道。 “哎,此事说起来就复杂了。” 提及此事,木相叹息一声。 “不久前张师兄下山后,便失踪了,谁都找不到她,掌教他老人家却说不让我们寻找这,但这怎么可以?张师兄在我们龙虎山所有弟子的心目中地位极高,是我们最重要的人……” 说着说着,木相突然停顿住了,似乎察觉到自己失态,立马打住了。 杨岱默不作声,他是不会让他们知道张杏虎就在他的小世界里生死不知。 当然杨岱也不会将实情和盘托出,免得给自己招惹麻烦。 “如今我们龙虎山大部分弟子已经前往大齐各地,甚至一部分前往了荒州,还有更多弟子去追查张师兄的踪迹了。” 玄和继续说着。 杨岱点头应道。 仙舟之上,这会围观杨岱人太多,为了不让杨岱尴尬,木相和玄和先带着杨岱去了仙舟舱内参观。 仙舟内部根本不像外表那般简单,空间非常庞大。 除了仙舟内部竟然也有许多禁制守护。 这些禁制即使对于杨岱来讲,若想破解这些禁制,也需耗费很长时间。 内部基本的必备条件也不差,从客房到大厅到各种起居所需的屋舍都一应俱全。 很多地方甚至有不同的区域环境,种植着不同气候的植被,构成一处处风格迥异的花园、树林、湖泊,美轮美奂。 杨岱惊叹不已,看的眼睛都直了。 内部也不昏暗,有人造的大日模仿天光, 散发出柔和温暖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仙舟。 在仙舟内走过一圈,刷新了杨岱的对这艘仙舟的印象,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拥挤。 而且内部设施齐全,不仅有客房,还配备了专门的闭关室等。 甚至有些地方的奇景还是人为布置的,有可以放松心情,高歌一曲的琴音舫。 也有可以观看影像记录的镜像舫。 不止如此,还有一些按摩桑拿房之类的东西可以放松心情。 更不用说仙舟还有菜地,养了陆地上的牲畜,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鲜瓜果和肉类,甚至还有鱼虾蟹贝之类的海产品。 总之,一切都堪称奢华。 杨岱在仙舟内转悠着,看着这艘船,感受着这种享受,心中也颇有些满意。 “杨先生这边请!” 一圈走完,玄和领着杨岱从船尾的舱门口出来,又到了大甲板,朝着船头望去,中间就是楼阁林立的集市所在。 到了外头,杨岱看着远处集市,热闹喧嚣,繁华无比,忍不住赞叹道 “这仙舟真是好宝贝,龙虎山能凭借一己之力炼制出此等灵宝,不愧是道门上三宗之首啊。” “杨先生谬赞了!” 从杨岱这样的人物口中听得这句话,即便身为炼炁之人,玄和和木相多少都有些自豪。 玄和谦虚回答,随即笑道 “仙家法舟多需要横跨洲府荒洋,路途遥远也不乏艰险,自然需要准备的周全些,才好安然无恙。” 玄和说罢,看向远处集市,指着集市的方向说道 “走,我们去逛一逛那边商铺,除了凡人所开,亦有炼炁士开的店铺,其中有一家叫做玄宝斋,里面出售的东西五花八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没有的。” “哦?” 杨岱听闻来了兴趣,连忙问道 “莫非他们卖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吗?” 玄和摇头一笑,轻描淡写道“倒也算不上,只不过万通斋贩卖的东西千奇百怪,有些东西就是我都不曾见过呢!” 二人边聊边朝着集市的方向走去,杨岱也对万通斋充满了期待。 毕竟修仙之人都喜欢探秘寻宝,特别是这样的交易集市,更令人期待。 很快,二人来到了集市前方。 只见前方的集市十分巨大,足足占据了几十亩的土地,密密麻麻摆着各色摊铺,每一个摊铺旁边都站着两名负责维持秩序的龙虎山弟子。 仙修少涉商贾之术,但并非人人可自足,有些东西也会摆出来售卖,换取自己需求的东西。 如炼器师所制的法宝,丹师所炼制的丹药,就极受欢迎,可置换一份人情缘法,都是好的。 只不过炼器师极为稀少,丹师更加罕见,因此,哪怕是龙虎山这样的道门大派,都未必有多少炼器师或者丹师。 当然,炼丹师和炼器师手里的货也是稀缺资源,一旦遇到,绝对能引起哄抢。 当然,三教一家是没有什么官方货币的,也没有谁有能力发行货币。 所谓的银元和铜钱都是凡俗流通之物,但这样的货币在仙修眼中并不值钱,只有在某些特定的场合才能发挥作用。 仙修多为以物易物,以灵宝其中蕴含的神妙多寡来恒定价值,很多也是各取所需,靠着自愿交易,不能强买强卖,否则容易引起纠纷。 至于人情缘法,道不轻传,法不贱卖,心修不可能不经过别人同意就把法门传授给任何一人。 如果被查出来,今后再仙道中就混不下去了,因为没人会愿意和你交易,这不利于自身的修行。 而且,在修行者眼中,法宝才是最贵重的宝物,没人愿意将法宝拱手让人。 因此,炼炁士之间,很难形成一个固定的社会结构,都是以各自势力为主导,向上面大派层层上贡。 最后全都流到道门上三宗的口袋中,而且他们还不允许私藏,因为这是他们垄断修行资源的唯一办法。 当然,虽然没有货币,但也有一些大多数仙修都喜欢的硬通之物,比如仙草灵宝,法诀典籍,符咒阵图…… 或者大洋奇宝,这玩意老龙睡觉的地方到处都是,并且个顶个的大,不管是储存还是出售,都有不小的价值。 第三百六十九章:玄宝斋 总得来说,五行灵气充沛之地的宝物,基本都是无主之物,随便拿去挖掘都能挖出来,不像外界那般危险。 不过这种地方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只要运气够差,挖到一块破石头都属于捡漏。 多用玉石等物承载,指头大小的凝萃,以轻重衡量价格。 这些凝萃虽然品质普遍较低,但胜在量大。 如若能收集个一两斤,便能换取不菲的金钱,而如果能采集到十斤八斤,那么就算是一笔大财富了。 这里的宝贝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大体呈现半透明状,内部晶莹剔透,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灵韵。 这是宝光,是一件宝物初步具备灵性的征兆,也称灵物,它与普通的宝物完全不同,因为它已经拥有了一丝灵性,能产生一些神异的变化,不再局限于死物。 这样的灵物,往往是世所罕见的,即使是仙修都想得到,只不过灵物有灵,不是想得到就能得到的。 有意思的是,仙舟除了仙修上船需要一些缴纳一定的灵物才能上船。 普通人若是有缘法寻到仙舟靠岸之处,且也有胆量上船,则可以免去任何费用,若是做生意,甚至能享受到不错的优惠。 当然,仙舟不是谁想上就能上的,需要有人推荐,而且仙舟上的仙修并非都是善类,一般人根本就登不上去。 甚至还有一些胆大妄为的凡人,敢直接闯入仙舟之上,从上面盗窃。 这种事情在以前屡见不鲜,因为仙舟实在太过庞大,仙修根本看顾不周。 但近年来,仙修越发注重保护自己,不仅布下禁制,还设置了一些机关暗哨,以防凡人偷渡。 当然,这只是小打小闹罢了,真正高级别的仙修还是懒得理会的。 毕竟他们的精力大多放在了修炼上,哪有时间搭理这些蝼蚁。 而仙修的修为越高,寿命也就越长,相比之下,这些凡人的生命太过短暂,活着只是浪费空气,还不如早点入阴司转世投胎呢。 这些基础知识,杨岱此前几乎都不太清楚,从来也没人讲过这些,还是木相边走边解释的,他才渐渐明白。 一路闲逛,一直深入到集市里面,半个时辰之后了,外头关于高人踏足仙舟的热度也消散了不少。 许多人都已经各自恢复了常态,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集市中,其他人多半都不太清楚杨岱的来历,只是觉的木相与玄和带过来的不过一是个凡人罢了。 同仙舟内较为冷清的情况不同,集市道路两侧都是楼宇,有的单层有的两三层,有的大有的小,鳞次栉比,规模极大。 大多数建筑应该就是某种店铺,凡人开的门面很气派,招牌写着各种商号、酒楼等名字。 当然,那种出售仙道之物自然也是有的,有的是依然是商铺形式。 也有人直接在相应的楼中自寻一个位置,摆开物件,权当是一个摊位。 杨岱一路走来,走马观花,看到不少东西都很感兴趣,但最终却忍住,没有购买。 “怎么?杨先生不想买点什么吗?” 木相看他表情,问道。 杨岱摇了摇头 “这些东西对在下用处不大,没必要。” 木相微笑,没说什么。 集市上虽然仙修们的修为参差不齐,但好歹大多是正经仙道中人,即使是贩卖的商品也有些特殊,不是一般货色能比的。 杨岱也不是乱花钱的主儿,更何况他没什么想买的,也只是抱着看看的心情,自然不会买这些东西。 “杨先生,这仙舟除了出行方便,有时候也算是一座炼炁土的移动坊市,有时候靠岸了,一些妖修鬼修之流,甚至是神道之辈,都不乏来者。” 木相继续道。 这话听得杨岱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管哪个朝代,妖怪鬼修都存在,而且数量极多。 尤其是最近千年,这些东西更是成倍增加。 “我等仙修也有欲望,与凡俗金银不同,一块狗头金掉在地上,凡人会捡起来,我等示为草芥,可一块打神石在地上,凡人不懂以为石子,我等却视若珍宝。” 杨岱听到这笑了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要是地上有块狗头金,在下也会捡起来,只是不会把它当作宝贝。” 木相听到这话不由失笑,拍着杨岱的肩膀道 “杨先生倒是幽默,不过你说的也是事实,仙修们确实不缺这些,毕竟凡尘中的金银珠宝是真正的身外之物,而修士则更愿意追求成仙羽化,或者是天材地宝。” 木相与玄和就当这位前辈是在开玩笑,带着杨岱继续前行。 前方街心是一根巨大的船只桅杆,一根木柱高耸,雕刻着繁复的符文图案。 “杨先生请跟我来,这里易物最多的地方,玄宝斋!” 木相抬手指着远方的那栋楼,道。 “我们进去看看。” 杨岱兴起,快步走去。 玄宝斋里头安安静静,偶有交谈也不是很大声,修仙之人注重礼仪,不会大声喧哗。 内部人流不多,每隔几米便有一个侍女端坐着。 这些侍女大概都是炼精化气,穿着统一的服饰,容貌姣好,姿色不俗。 杨岱扫了眼大厅,只见墙壁四角,悬挂着一盏盏灯笼,将整个大厅照耀的亮堂堂,给人一股温暖舒适之感。 那些货品便放在桌椅旁边,摆放整齐,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杨先生,这边请。” 木相伸手引领,将杨岱带到一张柜台前停下脚步,这里是玄宝斋的鉴宝区。 鉴宝分三种,丹药、器物、典籍。 丹药分为下品、中品与上品,下品最低,中品最贵,上品丹药稀罕难得,即使是仙修也不多见。 木相介绍道 “杨先生看上什么尽管拿便是,价格公道。” 杨岱环视四周,很意外的看到了两个盆景。 于是好奇的凑上前去盯着仔细瞧,盆中载种的好似一种粗壮的植株,枝叶茂盛,绿莹莹的,叶片之中有丝丝缕缕的灵光闪烁。 “这是什么?” 杨岱随口问道,这植物给人一种亲切之感。 木相看了一眼,淡然回答 “这是一种仙藤,叫青竹仙藤。” “青竹仙藤?这是什么东西?” 杨岱皱眉,听都未曾听闻过。 “盆是普通陶盆,土为玄土,可保青竹仙籐不死,若细心照料,将来或可开花结果,能定神魂补元气,是炼制养魂丹的绝佳配药。” “那照料多久方能开花结果?” 杨岱随口问了一句,木相笑了笑。 “此看个人缘法了,这株灵值也算罕见,成了气候时刻想逃,难以掌控,不过若是有缘人,再过百年亦有希望。” 木相顿了顿又道 “另外,青竹仙藤有一样独特的功效,那就是……” 木相压低声音。 “成了气侯的青竹仙藤,若是采摘下来,可以直接服食,能够增加五十年道行。” “原来如此。” 杨岱并无兴趣。 第三百七十章:与我有缘 “要是地上有块狗头金,在下也会捡起来,只是不会把它当作宝贝。” 木相听到这话不由失笑,拍着杨岱的肩膀道 “杨先生倒是幽默,不过你说的也是事实,仙修们确实不缺这些,毕竟凡尘中的金银珠宝是真正的身外之物,而修士则更愿意追求成仙羽化,或者是天材地宝。” 木相与玄和就当这位前辈是在开玩笑,带着杨岱继续前行。 前方街心是一根巨大的船只桅杆,一根木柱高耸,雕刻着繁复的符文图案。 “杨先生请跟我来,这里易物最多的地方,玄宝斋!” 木相抬手指着远方的那栋楼,道。 “我们进去看看。” 杨岱兴起,快步走去。 玄宝斋里头安安静静,偶有交谈也不是很大声,修仙之人注重礼仪,不会大声喧哗。 内部人流不多,每隔几米便有一个侍女端坐着。 这些侍女大概都是炼精化气,穿着统一的服饰,容貌姣好,姿色不俗。 杨岱扫了眼大厅,只见墙壁四角,悬挂着一盏盏灯笼,将整个大厅照耀的亮堂堂,给人一股温暖舒适之感。 那些货品便放在桌椅旁边,摆放整齐,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杨先生,这边请。” 木相伸手引领,将杨岱带到一张柜台前停下脚步,这里是玄宝斋的鉴宝区。 鉴宝分三种,丹药、器物、典籍。 丹药分为下品、中品与上品,下品最低,中品最贵,上品丹药稀罕难得,即使是仙修也不多见。 木相介绍道 “杨先生看上什么尽管拿便是,价格公道。” 杨岱环视四周,很意外的看到了两个盆景。 于是好奇的凑上前去盯着仔细瞧,盆中载种的好似一种粗壮的植株,枝叶茂盛,绿莹莹的,叶片之中有丝丝缕缕的灵光闪烁。 “这是什么?” 杨岱随口问道,这植物给人一种亲切之感。 木相看了一眼,淡然回答 “这是一种仙藤,叫青竹仙藤。” “青竹仙藤?这是什么东西?” 杨岱皱眉,听都未曾听闻过。 “盆是普通陶盆,土为玄土,可保青竹仙籐不死,若细心照料,将来或可开花结果,能定神魂补元气,是炼制养魂丹的绝佳配药。” “那照料多久方能开花结果?” 杨岱随口问了一句,木相笑了笑。 “此看个人缘法了,这株灵值也算罕见,成了气候时刻想逃,难以掌控,不过若是有缘人,再过百年亦有希望。” 木相顿了顿又道 “另外,青竹仙藤有一样独特的功效,那就是……” 木相压低声音。 “成了气侯的青竹仙藤,若是采摘下来,可以直接服食,能够增加五十年道行。” “原来如此。” 杨岱并无兴趣。 随后杨岱摇摇头不再看这株仙藤,转而打量其他物品。 仙修的修为越高,越是心念坚定,在买东西这一块,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如黑白分明,想要的就是想要,不想要的就是不想要,没必要拐弯抹角。 所以除了一些特殊情况,很少出现店家说得天花乱坠,客户在那犹豫不决的场景。 所以杨岱对这株青竹仙藤虽有些许兴致,但也仅此而已,没有太多渴求。 “杨先生可还有需求?” 木相见杨岱不再关注青竹仙藤,便出言询问,毕竟这里的物品众多,有些人却偏爱某件,而忽略别的。 “暂且不急,我们继续逛逛。” 杨岱点头回应,目光在大厅中游离,不知在寻找什么。 木相也不勉强,微笑道 “那好,杨先生慢慢挑选,有喜欢的可以告诉我。” “嗯,多谢了。” 杨岱拱拱手,表示谢意。 木相也不推辞,径直走到一旁。 随意在浏览一遍,所售卖的东西基本没有杨岱特别想要的,或者说基本所有东西他都有点兴趣,却都只是点缀,并非主要目标。 “咦?” 突然,杨岱发现了一处不显眼的地方,立刻走过去查探。 那是一个丈长短的玉盒,上面布置着禁制,不过杨岱稍一施法就解开,轻松拿在手里。 杨岱打开玉盒,发现里面躺着一柄剑,长约六尺,宽两寸,竟是木剑,造型简单朴素,没什么出彩之处。 “杨先生,此剑名为无锋,据说是北剑仙派的剑。” 木相走过来,介绍着这柄无锋剑,他脸上带着笑,显得自信从容。 “北剑仙派?” 杨岱听到这个名字后愣住了,看来此物与自己投缘。 “不过为什么这玉盒这么重啊?” 杨岱疑惑,他刚才用力一捏,这玉盒居然纹丝不动,反而传来阵阵清脆声响。 木相也察觉到了不妥,连忙检查玉盒,惊讶的发现这玉盒被做了手脚,能阻碍先天一炁输送。 这手段比较隐晦,但是极为巧妙,一般人很难察觉出来。 “咔咔咔……” 杨岱摸索了一番,最后在玉盒背部摸到一枚小孔,这小孔是个机括。 他轻轻按下去,玉盒的上层缓缓向后退去,露出底部。 在底部有个凹槽,凹槽内也躺着一柄剑,与凹槽完美契合。 “好巧妙的机关术。” 杨岱赞叹一声,看像了那柄剑。 这柄剑褐古朴厚重,显然是个重剑,剑刃重而透彻,泛起淡淡乌芒,一看就不同凡响。 “杨先生,这柄剑也是北剑仙派的剑,名曰墨眉,剑身沉重,大巧不工。” 木相介绍着,语气颇为羡慕, “北剑仙派在剑道上颇具建树,这柄墨眉剑乃是一位剑修大师铸就的神兵利器。” “似剑非攻,墨眉无锋,倒是好寓意,既然它与我有缘,在下要了。” 杨岱微微一笑,将两柄剑放入玉盒中收好,抱在怀里死活也不撒手了。 青萍,秋水,洛神,倚天,赤霄,再加上墨眉无锋,南北剑仙两派十二柄剑杨岱已入其七,剩余五柄尚未寻到。 “杨先生真是爽快人。” 木相含蓄的笑了笑,带着杨岱来到了交易的地方。 经过一番砍价,杨岱算换得了这个玉盒,心里美滋滋的。 这次交易倒是不亏,因为有熟人在场,所以按照内部价处理了,否则杨岱根本换不到。 第三百七十一章:天地洗笔 这一趟闲逛下来,杨岱可是对五行之灵的凝萃物有了一些认识的。 就拿之前见过的灵植来说,一斤水灵凝萃物可兑换五株三百年份的老药材,还有几种珍稀草药。 杨岱又看了许久,想找一些保命的货物,结果都不入他的眼。 “算了算了,这些东西虽然稀奇有趣,但也并无什么看得上眼的,拿来也是无用。” 杨岱这说得是实话,其他的那些东西,从药材到灵符再到一些所谓灵性法器,对他来说都可有可无。 他想换取的东西都是极为贵重和罕见的宝贝,普通货色怎么也配不上他。 此行已经赚到了,杨岱准备离开了,论及辅助修行之物,五行灵物以前是有作用,但那会不知道还能这么交易收集,现在杨岱手头的灵物足够多了,暂时无需。 除非是极为奢侈的用来辅助施展五行术法。 那么问题来了,他是剑修不需要此等物件,施展敕令同样用不上,雷法更不可能。 而且杨岱也不通丹术,不懂炼器之道,拿了宝贝也是暴殄天物。 思前想后,杨岱还真就没想出自己现在迫切要什么,至少现在上没见着。 想到这,杨岱突然有点饿了,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这一路走来他都没吃东西,刚才忙着交易也就顾不上了。 “我们走,去找间口味好点的酒楼尝尝。” 杨岱打定主意,转身向外走去,木相和玄和对视一眼,自觉跟了上去。 既然暂时没有需要的东西,杨岱也不急于一时,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杨先生,我知道一家在集市尽头的酒楼,常有蕴含灵气的蔬果来做菜,那里的食客很多,口味绝对独特。” 木相似乎早有预谋,一边带路一边介绍道。 “哦?” 杨岱眼睛一亮,连连催促道“那就赶紧走吧!我都饿死了。” 木相嘴角勾起一丝笑容,随即加快步伐带领杨岱来到集市尽头。 那家酒楼名叫聚缘阁,位置比较偏僻,在整条街最里面。 酒楼门前挂着匾额,上书二字‘聚缘’,颇具古韵。 店铺内的装潢也很别致,摆放着各类花草树木盆栽,一股淡淡清香扑鼻而来。 木相与玄和每拉来一个食客,酒楼掌柜的都会给他们提成,这种高利润的生意,谁也不傻,都抢破头往里钻。 自然,每个来过仙舟的人都被太相与玄和拉着去聚缘阁吃饭了,毕竟,这种事情,只能一锤子买卖,今天不干明天就没机会了。 但味道是真不错。 杨岱三人刚走近酒楼大厅,掌柜的便迎了上来。 这个掌柜四十岁左右,长发飘逸,脸色红润,穿着锦衣华服,显然是富贵人士,不过他的目光却透露出一股精明。 “三位请坐,本店招牌菜是……” “掌柜的,今天生意怎么样啊!” 还未等掌柜说完,木相就热络的招呼道,随后指了指杨岱 “这是杨先生,杨先生今日来,就是为了品尝咱们酒楼特色菜的,您给安排个靠窗的位置。” 掌柜的闻言立马眉开眼笑,连声应下,随即亲自将杨岱引到靠窗处坐下。 接下来,木相与玄和也依次落座,掌柜的很自然走近一步,道。 “客官,您有想吃什么?” 杨岱询问道。 “你这酒楼开在仙修云集的仙舟之上,定是有些本事的,有什么特色菜?” “看客官您说得哪里话,咱这也都是一些家常菜式,只不过做得认真做得细致罢了,客官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小人定当竭力满足客官的心愿。” 听杨岱这般问,掌柜的顿时恭敬回答道,语气中充斥着谦卑,仿佛杨岱一句话便决定他的前程似的。 “既然如此,那麻烦掌柜的就将自觉不错的菜推选几个做了送来即可,一共八个菜” 杨岱略微沉吟后说道。 “客官您稍候片刻,小的这就去办。” 掌柜的拱了拱手,转身就要离去。 “慢着!” 就在这时,杨岱忽然出声喊住了掌柜的。 “客官还有何吩咐?” 掌柜的回头疑惑道。 “你们一直生活在这里吗?” 掌柜笑了笑颇为自豪道 “我罗家世代都生活在这仙舟之上。” 像是知道杨岱要问什么,掌柜的继续说道。 “这仙舟之上,没有苛捐杂税,也没有天灾人祸,也能见识到别人见识不到的奇葩风景,简单说,就是享福。” “享福?” 杨岱摇头失笑,这倒也确实是挺舒坦的,只不过,他总感觉缺少了些什么。 这种滋味很难形容,总之不舒服。 掌柜的笑了笑,又说道 “若是有一天能和某个仙长结下善缘,也就鸡犬升天成为神仙中人了,那时才是真的享福呢!” “原来如此,不过仙舟虽好,长久居住对人确实有好处,但最好还是隔段时间能落地生活一阵再来,仙舟行于天上,无法脚踏实地,终归不足。” 杨岱点了点头,他对于这种生活也羡慕,但不喜欢。 掌柜的笑了笑,也没有反驳,他对杨岱的印象倒还不错,至少不是那种唯利是图之辈。 不多时,掌柜的便亲自端来了几盘精美的菜肴,这菜肴的色泽、香气、皆是浓郁。 木相与玄和两人只是只是象征性的动动筷子。 基本上也就是杨岱一个人再吃,而玄和则时不时挽袖为其斟酒。 有一说一,味道确实好吃,而且入喉顺滑,让人胃口大开。 “嗯,好喝~!” 杨岱忍不住赞叹道,他从未喝过这样的酒水,醇厚甘甜,入喉绵软。 “嘿嘿,这是本店特制的百花酿,乃是百花蜜酿造而成,平常可遇不可求,客官喜欢,可以带上几坛带走,算本店送您的。” 掌柜的乐呵呵的说道,杨岱能喝得惯这酒,说明他们这酒菜合他的口味。 “多谢掌柜的了。” 杨岱笑着点头,他倒也没有拒绝,反正以后肯定会再来的。 在黑夜中,接着仙舟的光芒和漫天的星光,能见度也算可以。 但今夜注定并不平静,在杨岱还在享受一顿难得餐食的时候,一阵类似鼓声的声响开始在远方慢慢响亮起来,似乎有什么在不断接近。 “咚……” “咚……” “咚……” 这是一种浩渺的鼓声,缓缓的由远及近,让杨岱的筷子也停了下来。 杨岱看看周围发现木相与玄和并没有听到,想了想说道 “两位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杨先生不多待一会儿吗?” 木相有些诧异道。 “不了。” 杨岱摇了摇头道。 “那好,我就不留先生了。” 木相拱手道。 “临别之际,在下给你们提一副诗吧。” 杨岱站起身子,负手望向星空。 “杨先生有兴致的话,不妨试试。” 木相笑眯眯的说道。 “好,那在下现丑了。” 杨岱笑着点了点头,木相递上文房四宝,杨岱微微一笑,拿开墨锭,引笔在砚台上点了点,粘上一些新磨的墨。 随后在纸张上提笔书写。 字迹写入纸张,墨干即逝。 杨岱也在同一刻伸手抓住笔杆,朝天扭动几下笔头,将一丝丝云气绕入笔尖之中,又随之贯通己身。 这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变化,但对于杨岱来说却好似经历了一场漫长的修行。 此时此刻,杨岱扭笔抖笔于空的姿态又有变化,好似在快速书写什么,通过这种方式将有所残存的清气浪费分毫的缠绕于笔尖。 “凝神于笔尖,观天地浊清气之分万物之灵之根源,故曰‘清者自清’。” 木相死死盯着笔尖,一道道清气汇聚好似无形之墨,勾勒出一闪即逝的文字。 这是一种不能留存的文字,乃是杨岱自创,绝无仅有。 即便以木相与玄和的道行,也仅仅是能看到快速闪过的一瞬。 但就是这一瞬,好似道境崩裂,眼中异像变迁,两人好似看到了天地清浊上下分离,阴阳初开。 两人不禁骇然,因为在刚刚的刹那,他们竟有种道韵破碎,身遭道法崩溃的感觉。 玄相失神了,还想细观但杨岱不知何时早已离去,只留下那张宣纸。 而那张宣纸上的字迹也开始渐渐的显现,在仙舟上的所有人看来,都无法看到宣纸上的字。 只有玄和与木相能看半刻钟。 在杨岱挥笔之间,他的周身好似化为一片浩渺,模模糊糊仿若变得无穷远,又清晰异常好似触手可及。 “师兄……发生了什么?” 玄和迷蒙道,她知晓绝对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却不知道是何事。 边上的木相同样失神许久,但口中却喃喃着说道。 “这位先生在用天地洗笔,以期洗尽铅华,从而达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境。” 这是一种极高深莫测的言论,玄和听不懂,不过却也隐约猜到了一些。 两人看向了那张宣纸,宣纸上此时已经出现了一行小诗 临江仙 神传剑珮奔龙走,梦入丹青化鹤游。 云结次峰联霞渡,万里长天一鹤青。 霜起刃落饮月碧,销尽万骑不沾尘。 十年修得白衣观,剑映星天月满鬓。 长风识得满楼客,曾指沧海为山青。 幽人一笑骑龙去,惊起云尘雾满天。 凤剑留星犹带电,鹤衣隐月不沾尘。 夜深鹤驾归仙境,万里悲秋一剑空。 捣药桂边丹蕊见,入河星畔鹊桥生。 玉宫登访嫦娥后,报使秋月满楼城。 第三百七十二章:沧海远航 夜空漆黑星光璀璨,杨岱开了天眼,更是运起浑身法力辅助,那鼓声隐隐约约好似无穷远,在西面。 天空中无云,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事物,越是往西面飞,鼓声也越来越响。 “咚……”“咚……”“咚……” 最终,那鼓声震动,宛如天穹轰鸣。 一股无形波纹扩散,让杨岱心头狂跳。 杨岱心中一紧,知道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当下朝着目的地赶去。 其实杨岱是很想乘坐一下龙虎山的仙舟的,但此行并非寻常,而且仙舟太过招摇,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龙虎山作为道门上三宗之一,自有傲骨,哪怕是一个凡俗,都会有几分尊重。 且在仙舟上吃饭的价格太贵,虽是玄和与木相付钱,花了足足三百两银子。 味道真不怎么样。 本就是结个善缘,木相与玄和两个人都没多少食欲,还是看到杨岱喜滋滋的模样才勉强陪着他吃了点。 这时候杨岱已经将仙舟的事情抛在脑后,他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前方的目标处,那鼓声传出来的地方。 鼓声越发清晰,杨岱能够感觉到那鼓声蕴含极大的威势,即便是以自己如今的修为竟然感受到一种巨大压力。 这让杨岱心中警惕 “这鼓声到底何等来历?” 杨岱想到这,顿时加快速度,向着鼓声传递的位置赶去。 不过杨岱又想起了在仙舟内部玄和说过的话 “杨先生,相逢即是有缘,我观您仙道之气纯正祥和,乃是世间少有的仙修高人,我龙虎山每一甲子便会举办一次天师宴,邀请诸位仙家同乐,算算时日没有几年了,明年盛夏时节就会开启,届时先生若是有所闲暇,也可来龙虎山做客!” 龙虎山的天师宴? 这个名字倒是挺吸引人的。 而且龙虎山作为道门上三宗之一,其门派之内的弟子修炼的功法应该颇为厉害。 只是不知道这些弟子修行得如何。 木相也有所表示,从身上取出一枚令牌,双手递给杨岱。 “此物乃是龙虎山信物,若您前来拜访,山门识别到此物后会将你放行,还望杨先生有空能赏脸前来,随时随地都欢迎!” 杨岱接过令牌,只见令牌呈青色,背面刻着一头栩栩如生的神兽,张牙舞爪,威风凛凛。 而且这令牌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至少有千斤重,显然是件宝贝。 “多谢二位美意了!” 杨岱收下礼物,笑眯眯的答应下来。 龙虎山的天师宴啊,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既然如此,到时候就去看看吧! 对于杨岱而言,顺路就去。 …………………… 虽然早有司南罗盘等物的存在,出海远洋的船舶根据指针的指向前行,但毕竟是大航海,船员们的技术还差得远。 而且这里是沧海,各种暗礁与漩涡极为恐怖。 因此在这茫茫大海上,只能依靠风帆和舵机推动船舶,慢慢的漂流。 沧海是天下四海之一,比之金乌海、无量海、狱海还要庞大。 在沧海之中,各种凶猛的海族亦数不胜数。 其中,甚至有一些海族拥有着极高的智慧,能够化成人形,修成神通。 当然,这只是传闻,究竟如何,却是谁都未曾见证。 沧海茫茫,即使炼炁士,也需要耗费许久,才能渡海。 而此刻在沧海之上,有一支庞大的船队正在航行。 一些大船几乎长达五六十丈,周围大大小小的船只不下千艘,鼓声正是从这些船上传出来的。 最中央一艘大船上,两面大鼓都有人挥动鼓棒卖力敲打。 “咚……咚……咚……咚……” “传令!鼓声不能停!鼓声不能停,船队以鼓声寻龙!鼓手每八百锤一换!” “咚……咚……咚……咚……” 大船之上,一名披着大氅的男子在船首高喊。 他身材魁梧,穿着一身铠甲,眉宇间充斥煞气,一看便是久居军伍之辈。 周围所有船只上都有鼓手击鼓,以此来防止哪一艘走丢。 他们也借着鼓声的强弱,控制一种微妙的距离感,防止相互撞船。 “咚!咚!咚!” 鼓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洪亮,越来越激烈,仿佛有万钧雷霆炸响一般,在天际回荡。 杨岱立于天际,见这一艘艘船只按照鼓声的规律调整方向,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这一支庞大的凡人船队,竟然航行到了沧海深处,他们要去什么地方? 庞大的船队显然此刻是速度较为缓慢的, 而且看船上旗帜上绘画的图案,赫然都是大齐的图腾。 离的最近的一条船上,除了持续不断的鼓声,也有人在大声提醒着船上的船员。 “诸位,注意安全,现在已经接近了沧海深处,危险性极大,许将军说了,小心提防海中有妖物出现,上个月有三条船被妖物袭击,损失惨重,诸位切记!” 这一条船上,是一群身穿铁甲的汉子,此刻他们正站在甲板上,用力敲打着一面鼓。 “放心吧,老子在军营待了七八年,啥没见过?” “这些年咱们在外边剿匪,杀得倭寇与番邦鬼子屁滚尿流,哪有什么妖怪,不怕死尽管上船!” “就是,俺们哥儿仨在军营待了十几年,就连鬼魂也没见过几只,更别说妖魔鬼怪了!” 众多船员皆哈哈大笑。 船上的吼声自然也传到了杨岱的耳中。 以目前的状况看,如若船上人吼的是真的,那肯定是遇上了有些道行的海妖了。 这沧海之中,海妖层出不穷,有些甚至比陆地上的大妖还要厉害。 不过这沧海广袤,想找个东西,难免会遇到一些奇异的事。 杨岱听到这些船上许多人的对话。 其中有对家的思念,有对妻女的牵挂,甚至有的船上还夹杂着些许的悲愤。 至于什么信念坚定的则几乎没有,反而有些颓废与沮丧。 与抱怨和麻木。 看来这沧海之中的妖物确实很多啊! 杨岱心中默默叹息,他原本并不关心船上的事,不过听到这些船上的船夫员谈论,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支船队途中也到过不少海中岛国,出海漂泊已经整整三个月了。 行驶过许多危险的海域,碰上过数不清的状况,船队的规模也从曾经的千余艘到了现在的五百艘。 其中大半都是被海盗劫掠抢夺了,剩下的也有一部分是被倭寇或者番邦水贼拦截的船只。 如此航程,可谓是披荆斩棘,历经了无数磨练。 大齐的海军少的很,平常巡视海疆,保护沿海州县,也就是一两百艘战舰。 如今海商贸易繁荣,海军扩展的速度极快,不过也仅限于沿海一带。 在大海之中,却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且不说大齐的士卒个个在陆地上是悍勇善战的精锐,但是在海上却并非如此。 毕竟海洋浩瀚无垠,其中蕴含着太多的未知与变故。 大齐的海军只能守卫沿海城池一带,一旦深入到更加辽阔的海域,却是寸步难行。 所以杨岱才会觉得奇怪,沧海之中怎么会有一支大齐的船队? 第三百七十二章:回家 此时此刻,船队的主帅站在中央旗舰的甲板上,看着远处茫茫的大海,眉头紧皱。 他的眼神中尽是迷茫,口中喃喃道 “这世间真的有龙吗……为什么会如此荒谬,若是有龙的存在,为何我等连龙长什么样子都不知晓……” 这是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穿着黑色盔甲,他便是这支船队的主帅,许敬宗。 许敬宗虽然身体强健,但是脸上满是愁容,双鬓微白,显然已经四十出头。 他乃是当朝御史中丞许明忠的嫡孙,自幼聪慧,小时候就表现出惊人的天赋,骑射是一点即通。 后来更是参军立功,成为了一名将领。 不久前他奉命率领船队前往沧海寻找龙,如今天子听信方士妖言要吃龙肉,因此便派遣他前往。 可是如今他已经走了近三个月了,依旧没有找到任何踪迹。 甚至别说是龙了,他连龙的鳞片都没有找到。 而这种情况,让许敬宗越发担忧起来。 沧海茫茫,那方士的话是否可信尚且不提,就算是可信又能如何呢? 龙是什么东西? 能让他们凡人随意宰杀吗? 这样的事情,光想想就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而且这样一来,岂不是说明方士的鬼话全都是假的,陛下根本没有打算相信,只是为了骗他们去送死?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们这一趟岂不是毫无价值。 想到这里,许敬宗顿时觉得浑身冰冷。 这件事情,该如何回禀父亲和爷爷? 这让许敬宗绝望了。 “传令下去,再行两日,找不到龙就回去。” 突然间,许敬宗开口下令。 他的声音响彻整个海上,让周围所有人都为之愕然,抬头看向这位船队主帅。 “大人,您这是……” 旁边的副官疑惑问道。 许敬宗摇了摇头,沉声道 “按照我说的做,继续航行两日,找不到龙就返航。” 说罢他转过头来,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他的宝船上方,杨岱正在天上看着他。 杨岱叹了口气摇摇头。 “又是这档子事。” 这只是漫无目的的瞎寻罢了,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或许还好,但是对于许敬宗这样的武夫来讲,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说到底,这是一种撞运气的买卖罢了,或许对于大齐天子来说,一支这样的船队去搏一个希望,算是很合算的。 “不过也罢,你们总归是要离开的,既然如此,就顺路帮你们一把吧!” 想到这里,杨岱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帝王家虽不可以偏概全,但不得不说,对大齐天子而言,这么一船队人的性命,确实不值得放在心上。 而且许敬宗作为一个武夫,居然会对皇室如此衷心耿耿,倒也让杨岱有几分欣赏。 杨岱观这人说话时的气象,毫无蓬勃之像,想来是对这件差事已经心灰意冷,只是为了完成皇室任务才勉强出力。 估计这么长时间一来没有营啸,应该是这将军暗中控制住了,倒是不易。 营啸俗称炸营,指的是过于紧张的军队完全丧失理智。 由于环境高度封闭,人员高度集中,纪律又严苛无比,所以军营特别是处于交战状态中的军营里。 上至统帅下到士兵每一个人的神经都高度紧张。 营啸的直接结果就是将军在瞬间失去对部队的控制力。 而往往军纪越严格的部队越容易发生营啸——压力太大了。 另外一方面大齐军伍中非常黑暗,肆意欺压士兵,老兵结伙欺压新兵。 军伍中拉帮结派明争暗斗,矛盾年复一年积压下来,全靠军纪弹压着。 尤其是大战之前,人人生死未卜,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一命归西,这时候的精神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 这或许不是有意为之,大齐军规对营啸的始作俑者都有着极其残酷的处置规定,这更可能是一个人一时间的情绪失控。 甚至只是睡觉时做恶梦的一声惊叫,因此没有人能够准确把握,完全控制,运气不好的就赶上了。 杂道集记载大楚朝时,也引发了二十万大军营啸溃散。 士兵彻底摆脱军纪的束缚,有人抄起家伙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追杀大将,仇人、不认识的战友,第二天只留下一地的尸体。炸营是一种不祥的预兆,预示着军伍面临着灭顶之灾。 当炸营发生时,军伍为了避免灾难,一般采取守势,取消一切进攻。 这些人与其说是在找龙倒不如是在找仙人,而杨岱说的话应该会有些分量吧。 否则一旦发生爆乱,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许敬宗正欲离开船舱休息,突然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猛然扭过头来。 “谁?” 他低喝道。 “这位大人便是应当是这船队的统领之人吧?” 许敬宗被声音吓了一跳,直接跳开了两步,周围也立刻有手持兵器的卫士围拢。 不过许敬宗立刻抬手制止了众人,他的目光扫视周围,却并未见到任何异常。 而就在此时,杨岱从云层飞了下来。 他身着宽袖羽衣,长发前鬓后披,其上又有别着玉簪,转过头来看自己时,净面无须又不知年岁,端的是仙风道骨。 而在他的身后,还背着一个剑匣。 “道人?” 许敬宗眉头微皱,他不认识杨岱,但是能够在天上飞,肯定不是普通人。 他心念急转,立刻拱手一礼 “仙长,您是仙人吧,敢问尊姓大名?” 他的语气恭敬,毕竟能够飞天遁地之人必然不简单。 杨岱笑了笑,这倒也是个人精,他淡淡道 “对,在下就是仙人,这里无龙,你们可以回家了。” 说完,杨岱便准备离开。 “等等。” 许敬宗立刻伸手拦住杨岱,急切道 “仙长请留步。” “嗯?” 杨岱停下脚步,诧异的看着许敬宗 “你还有事?” 许敬宗深吸一口气,然后拱手道 “这……敢问仙长高姓大名?” “在下姓杨,都称我为杨先生,此事信不信由你们自己定,言尽于此,在下就先告辞了。” 说完这话,杨岱已经一步凌空而去瞬息远去数丈。 “杨先生,杨先生。” 许敬宗连忙喊道。 但是回答他的却是一阵风,而那杨岱早已没了踪影。 许敬宗呆愣片刻,最终苦涩一笑。 “传令,回家吧。” 第三百七十四章:老熊岭 岳州之地,人烟稠密,百姓安居乐业,商贸繁荣发达。 天下四大官窑龙,越,凤,钧,各有所长,而最为出名的则是钧窑,其次便是凤窑和龙窑。 而岳州硕瓦镇,在岳州来说,那可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硕瓦镇是岳州一甲子年前才建起来的窑场,经过数代的努力,终于把这个小小的窑场打理得有声有色,成为了当今世上唯二的两座大型窑场之一。 硕瓦镇出名的原因,不仅仅只是它能够造出精良瓷器,更重要的还是因为出了个烧瓷大师耶律北月。 没错,你没听错,就是耶律北月! 据传闻,耶律北月年轻时候也曾拜师学艺,游历天下。 后来认识了一位老者,并且受此人教导,从此以后便改行烧制瓷器,他烧制出的瓷器,即使放眼整个天下,也都属于绝品。 所以,他被誉为“千古烧瓷奇才” 但这样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却突然消失了。 据说他离家出走去寻找仙缘了,也有人说他在一念之间飞升上界了。 至于真假,谁也无法考证。 总之,耶律北月已经消失好几十年了。 这段往事,早已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如果不是偶尔有人提及,恐怕早已忘记,甚至连耶律北月这个名字,都很少再有人提到。 自从耶律北月消失之后,硕瓦镇便由他儿子耶律南风接手,耶律南风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父亲留下的偌大产业管理得井井有条。 而且,他对待下属极为严厉,从不姑息任何人犯错误,所以硕瓦镇在耶律南风的治理下,每日里生意红火,赚钱不断。 岳州虽比不上西蜀富饶,但也相差无几了,而且在岳州生活水平较高。 所以,在岳州也有有很多达官贵族,豪门大户,很多文人雅士与武人豪杰聚集于此。 一些文人骚客,或者吟诗作赋,或者弹琴抚曲,或者结交朋友,反正闲着无聊,就会到硕瓦镇这里来喝喝酒,看看书,谈论些文采风流之类的东西。 岳州不止瓷器出名,文房四宝之一的墨与砚也是出了名的。 岳州生产的砚名叫洮砚,以鹿台山歙石为料,以其石色碧绿、雅丽珍奇、质坚而细、晶莹如玉、扣之无声、呵之可出水珠。 花纹结构十分突出,分为鱼子纹、罗纹、金晕纹、眉纹、刷丝纹等类型 故有发墨益毫、滑不拒笔、涩不滞笔的效果,历来为宫廷雅室的珍品,文人墨客的瑰宝。 馈赠亲友的佳礼,古玩库存中的奇葩,造型浑朴,浮雕、浅浮雕、半圆雕等手法是歙砚台的工艺风格和特点。 又称洮砚甲天下。 竹林七贤之一的向秀有诗赞曰 追琢他山石,方圆一勺深,抱才唯守墨,求用每虚心。波浪因纹起,尘埃为废侵,凭君更研究,何帝值千金。 《洞天青禄集》云 “洮砚北方最贵重,绿如蓝,润如玉,发墨不减端溪下砚,然石在大河深水之底,非人力所致,得之为无价之宝”。 而洮砚被选为皇宫贡品,只有皇朝高官、文豪富商能够拥有。 百姓只是听闻甚至难得一见,可见洮砚老坑发墨不弱于端砚老坑,但采集难度更大、石料稀有、更难获取。 至于罣,乃是徽墨,品种繁多,主要有漆烟、油烟、松烟、全烟、净烟、减胶、加香等。 高级漆墨,是用桐油烟、麝香、冰片、金箔、珍珠粉等十余种材料制成。 徽墨有落纸如漆,色泽黑润,经久不褪,纸笔不胶,香味浓郁,丰肌腻理等特点。 素有拈来轻、磨来清、嗅来馨、坚如玉、研无声、一点如漆、万载存真的美誉。 微墨的制作工艺极其复杂, 需要用上百年以上的松木芯、樟树芯、等制作。 另外徽墨除了要求极其精准的发墨技术外,还要配合极高的制墨水平。 一般情况下,要制作出好墨来,必须有一定的经验才行,而且需要很强大的实践能力。 徽墨的制作工艺虽然复杂,但也有优点,就是它的产量极低,而且质量上乘,很少有赝品。 不像端砚那么容易仿冒,而且在制造的过程中,稍有疏忽就会损坏。 选料,练烟,漂洗,和胶,杵捣,成型,晾墨,挫边,洗水,填金,每样都需要耗费巨大的时间与精力,所以很多时候一年半载才能制出一块徽墨。 ……………… 老熊岭。 杨岱又迷路了,他施法改了样貌,身上穿着一件灰布袍,头顶戴着斗笠。 现在的他,完全就是一副穷酸书生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个修道之人。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脚步踉跄,显然是累惨了。 这老熊岭绵延数十里,到处都是参天的古树,灌木丛生,荆棘横行,人迹罕至的死亡禁区。 杨岱徒步而来,走了足足三天三夜,也不知道翻越了多少险峻崎岖的山坡。 他现在感觉自己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双膝发软,疼痛无比,简直快要跪倒在地。 红尘练心,修炼的过程就是在不停地挑战人体的极限。 此时,杨岱却遇到了三个怪人。 两男一女,身上有很重的土腥气,衣衫不像汉家风格,有点像胡风,腰后鼓鼓囊囊的 不过,他们的眼神倒是很锐利,似乎是经常与刀剑为伍的武人。 杨岱扫了一眼,便知道这三人都是土夫子。 为首的汉子,背着一个黑包袱,身着江湖上很常见的短打装扮,腰间插着一柄匕首,手臂粗壮,指节粗大,应该是个习惯握枪之人。 另外两人,女子高瘦,男子矮胖,皆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面目冷酷,目光凌厉,一看就不是普通角色。 “三位也是混道上的?” 杨岱站稳之后,冲他们拱手问道。 “道上的?” 那高瘦女子顿时笑了,笑声尖锐刺耳。 她的嗓音有点沙哑,似乎长期干咳,嘴唇裂开,露出里面的黄牙。 高瘦女子面相丑陋,皮肤黝黑,满脸雀斑,鼻梁塌陷,眼窝深陷,颧骨凸起,鼻孔略窄,看起来凶恶无比。 她一开口,那两个男子就忍不住皱眉,显然是受不了她那刺耳的笑声。 高瘦女子继续笑着,笑声依旧刺耳难听。 杨岱暗暗摇头,看来这高瘦女子的嗓子是彻底毁掉了,估计以后说话都要靠吼,才能让人听清楚。 高瘦女子笑够了,才慢悠悠的问道 “小哥儿怎么知道我们是混道上的?” “在这老熊岭上的,不都是土夫子吗?” 杨岱说道。 “你倒是挺机灵,没想到竟然还懂得察言观色。” 高瘦女子的语气阴阳怪气,让杨岱听了很不舒服。 为首的苗人汉子拱手用绿林中的隐语道 “摘星需请魁星手,搬山不搬常胜山,烧的是龙凤如意香,饮的是五湖四海水。” 杨岱听的真切,原来他们是土夫子四门儿里的搬山派。 搬山派暗中盗墓掘冢,一向不与外人相通往来,世上都传言搬山道人发古墓者,乃求不死仙药,未知真假。 土夫子里的四门分别是摸金校尉,搬山道人,卸岭力士,发丘中郎将。 第三百七十五章:假冒之辈 摸金校尉与别家盗墓门派的区别主要体现在门规上和行事手法上,摸金校尉更喜欢单打独斗。 除非一个人冲锋陷阵过于困难才会与自己十分信任的搭档组建五人以下的盗墓小组。 摸金校尉深信祖师爷定下的鸡鸣不摸金的规矩。 摸金校尉进入墓室必须在墓室的东南角点燃一张油灯或一支蜡烛,因为他们担心“鬼吹灯”。 他们擅风水秘术,能搜山寻龙,分金定穴。 且只能对大的墓葬下手,普通平头老百姓的墓葬绝不能动。 摸金校尉每次盗墓只能拿走一两件冥器,一方面要给同行留口饭吃。 另一方面摸金校尉做事不做绝,给自己留后路的表现。 虽然在摸金派中没有正式的师徒传授关系,而只需要懂得行规术语。 并且在行动中予以贯彻,就可以被当做同门。 摸金派也有自己的身份认证系统,即拥有佩戴摸金字符的人才会算作真正的摸金派门人。 而卸岭力士,则成百上千,各个勇猛好斗,力大无穷,善于挖洞破壁,是一群不讲理的疯子。 发丘中郎将又被称作发丘天官或发丘灵官,其实发丘将军与摸金校尉在盗墓的手段上没有多大的差异。 主要利用星象和堪舆确定坟墓和墓室所在地再进行盗掘,但技术上稍逊一筹。 但是发丘将军有着与摸金校尉不同的行事风格和门规。 发丘将军往往以当铺掌柜或者古董商人的身份掩护,一般不会轻易出手,只有某些大型陵墓才能调起他们的兴趣和胃口。 另外发丘将军比较注重合作,一般都会邀集多人共同行动,与喜欢单打独斗的摸金校尉截然不同。 发丘将军行事稳妥,不喜冒险,按部就班的遵照执行,可以保证盗墓的成功率和安全性。 据说发丘将军是盗墓四派中唯一不忌讳与官府合作的组织,这也为其他盗墓门派所不齿和鄙夷。 “寻龙十万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若有千重锁,定有王侯居此间”。 杨岱假意编了一个身份,用方言道 “在下名叫杨岱,是摸金派的。” “摸金派不是三人成行吗?怎么就你一人?” 矮胖汉子瓮声瓮气的道。 他的左眼眶里空空如也,眼珠已经不翼而飞。 他生的虎背熊腰,皮肤黝黑,脸上有刀疤,看起来凶悍至极。 为首的汉子看不透杨岱的底细。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解释,要么此人炼了某种敛息功法,连自己都探查不到,要么就是此人根本就没纯粹是装腔作势吓唬人的。 “他奶奶的,他房上没有瓦!” 杨岱中江湖黑话说道,意思是分赃不均,一气之下出来单干。 “哼哼,这样最好!” 矮胖汉子嘿嘿冷笑。 “这位小兄弟,绿林之中都称我为幺鸡,既然是道上的朋友,何必弄得这么紧张呢?” 杨岱刚准备拒绝,却见对面那自称幺鸡的汉子突然换了一副笑脸,客气的朝着自己抱拳道。 “我们三人不过是普通的土夫子罢了,借着搬山派的名儿混口饭吃,哪敢跟你们摸金校尉相提并论啊……” 幺鸡呵呵的说道。 杨岱看着对方,觉得有些奇怪。 “这是我师妹,名叫二饼,那是我师弟,名叫麻脸,我们要去鹿台山,听说那有一北唐大墓,想去瞧瞧。” 幺鸡指了指旁边的两男一女说道。 那两个人似乎早就商量好了一样,默不作声。 “鹿台山……离这里远吗?” 杨岱迟疑的道,似乎想去的念头很强烈。 “很近,翻过老熊岭,再走个八百里就是了,咱们还顺路可以结伴而行……” 幺鸡继续忽悠道,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那好吧!我答应跟你们一块儿去。” 杨岱答应下来。 幺鸡闻言松了口气。 这个杨岱看起来年纪不大,但精明谨慎,让人感觉很难骗过他。 这次去鹿台山的事,不容有失,必须把握住机会,否则他们三个就要饿死了。 于是四人同行,往鹿台山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幺鸡很殷勤的称呼杨岱为杨先生,似乎认定了杨岱是盗墓界的业界高人。 而杨岱则谦虚的推辞,说自己只是学了几招粗浅的手艺罢了。 一路上,他们四人讨论最多的问题便是鹿台山上的那座元代陵墓。 幺鸡的主动让二饼与麻脸纷纷照做,不敢怠慢。 这倒让杨岱有些哭笑不得。 四人疾驰,一路上也不算有什么歇息,往鹿台山而去。 二日后,鹿台山。 鹿台山外形像一条卧鹿,山峰笔直挺拔,巍峨壮观,山顶有云雾缭绕,常人很难爬上山巅。 但鹿台山下却没有云雾,阳光直射,山顶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四周山林密布,树木苍翠,偶尔有鸟兽从林中穿梭而过,给这片荒芜之地增添了一抹生命气息。 杨岱站在鹿台山脚下仰望,心中颇有触动。 “此处景色宜人,真是个隐居避世的好地方,不知张姑娘给我的洞府在哪里?。” “走,我们上去看看。” 幺鸡带着众人攀登上鹿台山,杨岱发现此处地形果真奇妙,一步跨出竟是咫尺之遥,宛如咫尺天涯。 “果真是神仙居所,我辈凡夫俗子难以企及。” 杨岱忍不住赞叹道。 幺鸡不明所以,想来也是,他们三人一介凡俗,岂会知晓修道之人的手段? “杨先生,您认为在哪里打盗洞比较好?” 幺鸡恭敬地请教杨岱。 二饼与麻脸也是期待的盯着杨岱,似乎对这位所谓的杨先生寄予厚望。 杨岱微微皱眉,略一沉吟,后退一步,整个人趴在地上。 三个盗墓贼围到杨岱旁边,仔细的观察。 杨岱说道 “若是雷雨天便可以观测地动,下面要真有墓葬,地下空洞就会产生不同频率的回响。” 此话倒是不假,有人只消耳朵贴地一听,就分辨得出来咖些是自然溶洞,哪些是人工开凿。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三人显然不太满意,这种事情,越快越好。 “稍安勿躁,好事多磨。” 杨岱摆了摆手,然后闭目凝神,静静的倾听着脚下地表的动静。 第三百七十六章:盗洞 半响后,杨岱走在前面,不时摸摸地面。 突然,杨岱发现指尖上有些青白的泥土。 这种泥土名叫青土,是古代建造墓葬的必备材料。 古人讲究吉穴福地,因此将这种泥土放置在坟墓周围,并可以使阴宅变成福地,并且能够改善阴宅的环境,使阴宅的风水更佳。 杨岱寻找墓道口可一点没经验。 不过杂道集上有记载寻龙点穴,指的是找龙头、认眼,看阴阳风水。 杨岱又甩出一句: “寻龙千万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 又以脚尖点点脚下,这地有点古怪。 正常的泥土地,即便湿滑,也会留下脚印。 杨岱用力跺跺脚,这才发觉,地面虽软却无足感,应该踩中的并非实心之处。 “杨先生,你发现什么没有?” 二饼问道,她的声音依然刺耳。 两旁是长势过腰的草木,唯独这里的土壤异于其他地方,显得格外潮湿。 “先在这里试吧。” 杨岱吩咐道。 几个人都拿出各自的工具,杨岱则蹲坐在地上。 三个盗墓贼都是专业人士,不用人教,自己熟练的做起来。 幺鸡一节一节把洛阳铁铲往土里压,有些高手凭手感就能找到墓葬。 打探孔,讲究打得又小又圆又直。忌讳打得大了,歪歪扭扭,一两米下去,铲子就拔不出来。 高手打探孔,打二十米,一直探到墓底,探孔正落在墓葬中心,就算是大功告成,但要想完全把整个墓挖开,还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体力,耗时良久。 幺鸡手中的洛阳铲很锋利,轻而易举的把一段段洛阳铲插入土层,不断的抛出来土。 杨岱指尖捻起来一仔细观察着。 “咦……” 杨岱皱眉。 这些泥土有问题! 他刚才用手沾了一点,发现泥巴颜色不对劲。 夯层挺厚,一层五花土,接一层黄褐土,有一点黑色,似乎掺杂了某些特殊物质,使得这些泥土呈现灰暗之色。 杨岱用鼻子嗅了嗅,这味道好像是硫磺。 杨岱的脸色瞬间变化,连忙掐指推算了片刻。 “不妙啊……” 杨岱的额角渗出了冷汗,喃喃说道 “看来这次要遇到大麻烦了……” “先生说什么?” 幺鸡凑了过来,好奇的询问。 “下面有大墓,我们来着了。” 杨岱深吸一口气,沉稳的说道。 “有墓?” 众人闻言,纷纷停止手中动作,欢呼雀跃。 “那还等什么!赶紧挖呀!” 二饼嚷嚷着,恨不得立马刨坑。 “挖吧。” 幺鸡也有些迫不及待。 “慢着。” 杨岱喊住众人,继续说道 “墓中情况未知,贸然行事极为危险,咱们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慢慢来的好。” 三人听罢,只好照做。 十来分钟后,坑底足足挖了两米,挖出来一个盗洞,黑黝黝的不见底。 麻脸跳下去继续往下挖,挖了约莫四五米,麻脸的声音传来 “师兄,挖通了!” 麻脸爬了上来,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 幺鸡问道。 “我打到别人的盗洞里去了,看来有人 比我们快一步,已经下去了。” 麻脸叹口气,无奈的说道。 “我去看看。” 幺鸡说的于是也跳了下去,那个盗洞很窄,照了照内部,没过多久又折返了回来。 “是斜穴盗洞,打得挺精致,这类盗洞都不好打,长不说,很难挖,没点手段不敢挑战,不是新土,至少挖出来十年了。” 幺鸡解释道。 “十年?” 杨岱微蹙眉毛。 从这个盗洞判断,对方肯定是早就盯上这座墓了。 如果这样,对方恐怕不简单,绝不是一般人。 “师兄,现在怎么办?” 麻脸有点担忧,毕竟这座墓不简单,他们这群人都没经验,贸然闯入肯定吃亏。 “下,贼不走空,我们不能白来一趟。” 幺鸡咬牙道,又看向杨岱,和蔼的说道 “行家在前头,所以杨先生,请。” 幺鸡这语气,摆明是把杨岱当成主心骨了。 杨岱心里问候了他十八代祖宗,天知道这墓穴里面有没有什么机关陷阱,这么冒失的下去,谁知道能不能活着上来? “杨先生?” 见杨岱迟疑不决,幺鸡提醒道 “快下墓吧。” “好吧。” 杨岱叹息一声,答应下来。 这时候不答应还能怎么办? 杨岱爬进洞,顿时一股难以言表的臭味扑鼻而来,令他差点窒息。 他闭上眼睛,缓缓吐纳,让胸肺渐渐适应这个恶臭的环境。 洞不窄,但下斜的墓道给人墓壁倾斜的感觉,像是即刻要被埋在里头,心里不舒服。 “你们几个跟着。” 杨岱招呼道,让另外三个盗墓贼跟着他。 他沿着狭窄的甬道往里爬,尽管甬道曲曲折折,不甚平坦,但终归有个方向,让他心安不少。 越往里走,臭气愈加浓郁,让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杨先生,您没事儿吧?” 麻脸关切的询问。 “无妨,我身强体壮,不碍事。” 杨岱摇摇头,表示没事,脑子里开始盘算怎么继续骗他们。 这时,杨岱手和头突然撞上什么,幸亏爬得慢,撞得不狠。 幺鸡问道 “杨先生,怎么了?” 杨岱摸摸前头,是一面土墙,回道:洞封上了。 幺鸡沉默半晌,问道: “先生确定?” “确定。” 杨岱笃定的说道。 幺鸡点点头,不再说话,沉默下来,空气里透着紧绷气氛。 “不对。” 杨岱忽然抬起手臂,指着上方说道 “这堵墙不对劲儿。” 幺鸡抬起头,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发现上方的石壁上有一排排的小孔,密密麻麻,像蜂窝煤一样。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盗洞是要给自己留后路的,没道理封上,除非里头有什么,盗墓贼们不愿意给它放出来。” 杨岱思考了一阵说道。 二饼颤颤巍巍的声音如同饿鬼一样飘来: “杨先生别吓我。真有粽子啊?” 原来真有盗墓贼怕肉粽子,杨岱哭笑不得,这群人胆子真够小的,居然害怕粽子,真替他们丢人。 杨岱拍了拍二饼的肩膀,说道 “粽子不会跑到外边来祸害你们的,你们放宽心就好,这个墓室是古墓没错,只不过前人这么做,定有他的深意。” 幺鸡忽然说道: “我知道是谁封的了。” 二饼与麻脸齐刷刷的望着他。 “是我挖的。” 幺鸡很坦然的说道。 第三百七十七章:到此一游 “十年前我和一个癫道人挖了三个月,我叫他癫子,因为他妈的他越挖越疯,说什么九嶷宝窟就在这里,本道爷是绝世高手,什么挖到了就要打上玉皇会,把他们都艹了。” 幺鸡说着,露出缅怀之色,接着又说道: “我呢,只想养个老婆孩子,他是脑子纯属有病,非要进这个墓不可,本来挖了三个月了,一直不见头,我累了,可他跟打了鸡血一样,越歪还是越亢奋,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最后用火药炸了。” 麻脸和二饼听完,倒抽一口凉气。 二饼惊讶地问道: “这也行?” “当然行,炸完了后,我放了个老母鸡进去,探探空气,没想到一放进去,老母鸡立刻死了,癫子非说老母鸡没死,我没拉住,他自己钻了进去。” 幺鸡摇摇头说道,眼神中透出一丝惋惜,显得对那个癫子充满敬佩之情。 麻脸与二饼互相看了一眼,觉得此人太疯狂了,简直丧心病狂。 “那现在呢?” 麻脸问道。 “我当时什么都不敢拿,夹着尾巴赶紧跑了,后来想想……他妈的这癫子,定是装疯卖傻自己一个人吞了东西,我走的时候没有封门啊!这他妈的不是把我害惨了吗?” 幺鸡愤怒的吼道。 “我走的时候,他正趴在棺材盖上往里看呢,嘴里嘀咕着什么‘九龙’、‘九宫’、‘天地玄黄’之类的。” 幺鸡继续讲述。 杨岱听后不禁眉头一皱,似乎猜到了什么。 幺鸡所说的癫子应该就是癫道人了,那个道人是真的癫,不是装出来的,倒是可怜了幺鸡被吓跑了。 不过杨岱听幺鸡刚才提起了玉皇会,难道癫道人也是玉皇会的成员吗? 想了半天,杨岱也没理出个所以然来,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反而关注起别的事情。 “阳人上路,阴人回避,百无禁忌,拿铲子来,我要砸了这破坟…” 幺鸡大喊着,手持洛阳铲对着墙面砸了两下,封泥不厚,几下就砸开了,像是匆匆忙忙封上的。 幺鸡先一步从洞口钻出去,眼前是个宽敞的空间。 火折子一照,细节根本看不清,但前方已经是神道了。 顺着神道看去,有一道封闭严实的高大墓门,墓门前是一条宽阔的石阶通道,蜿蜒向上延伸。 石阶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幺鸡站起身来,火折子照在前面,忽然发现前面竟然有一只老母鸡,蔫蔫地躺在地上,已经死了。 麻脸一脸惊悚,这哪里来的老母鸡,怎么会在这儿? 杨岱却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只老母鸡,这只母鸡明显是新死的。 幺鸡蹲下来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老母鸡是毒死的,尸体还是温的。 “它刚死,妈的,邪门。” 幺鸡骂了一句,眼睛都发直了。 二饼和麻脸凑上前去看了看,同样一脸惊惧。 “此地有古怪,还是小心些。” 杨岱谨慎地说道。 幺鸡点点头,表示知晓。 他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漆黑如墨,唯独自己手中的火折子散发着微弱光芒。 忽然之间,一个类似于毛团一样的东西 朝着幺鸡飞扑而来。 “有东西,杀了它!” 幺鸡急速跳开,大声喝道。 二饼和麻脸闻言立即举刀,准备砍下。 突然,这团朝着杨岱、二饼、麻脸,幺鸡四人扑来。 二饼和麻脸挥刀砍去,可是这毛球好像刀枪不入一般,竟然将二饼的刀弹了出去。 二饼大骇,赶紧跳开,可是这毛球仿佛会追踪一般,再次朝他扑来,二饼无奈只能转身逃命。 麻脸一咬牙,冲着毛球狠狠劈出一刀。 噗~! 毛球被麻脸砍成两段,掉落在地上。 麻脸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冷汗。 幺鸡也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刚才差点就死了。 “杨先生,这是什么东西” 幺鸡喘了口粗气问道。 杨岱蹲了下来,仔细的端详这个毛球,类似老鼠,全身雪白,只比拳头大一圈。 双眼猩红,尖锐的獠牙外翻,一股腥臭味飘散出来,令人作呕。 “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还是往前走吧。” 杨岱站起来,招呼幺鸡等人。 “好。” 幺鸡答应一声,带着二饼和麻脸继续向前。 一行人踏上台阶,来到了墓门前,幺鸡招呼二柄和麻脸一块儿推开了墓门,走了进去。 “吱吱吱…….” 墓门缓缓打开,墓室内,空空荡荡,摆设简陋,墙壁和顶部雕刻着各种图腾。 麻脸转了一圈回来说道 “前头是个主墓室,两边有耳室,刚发现了好多好东西。” “啥东西?” 幺鸡问道。 麻脸拿来一个小白瓷碗,杨岱也掏出一个小火折子,点燃后,照了一圈。 果然这个墓室地上还掉了好些细碎东西,有瓷器的碎片也有珠宝首饰,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陶罐,总的来说,一堆杂物。 “……” 幺強无语了,给麻脸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开口大骂道: “你可真他妈有眼力见儿,哪家的北唐墓里面有西秦的吃饭家伙,这不胡闹吗?” 麻脸揉揉脑袋小声嘟囔着: “秦朝的古董不也是古董吗?” 杨岱呵呵笑着 “一座大墓里各个朝代的文物都有,只能说明一个事,历历代代都有同行到此一游。” “……” 三人顿时哑然,没错,他们都是盗墓贼,只是这次遇到了更专业的人士罢了。 “来瞧瞧,这是楚时的千机伞,晋时的寻龙尺,盗墓的都嫌晦气,带不走的就扔在这里了,那个瓷碗估计说不准是某朝某代某个盗业前辈的,也算是有些价值。” 杨岱指着地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说道,他最喜欢找一些有趣又不是很贵重的东西。 这时,二饼的声音从前面的耳室传来: “师兄,有尸体!” 幺鸡骂道: “墓室能他妈没尸体吗,你家墓室里没尸体?你俩别瞎叫唤,我马上就来,妈的这里太邪门儿了,咱哥仨小心点。” 说完之后,二人跑进了耳室里,两壁都是散落的木架。 角落里坐着一具干尸,看装扮打扮是土夫子。 杨岱看了看说道 “搞不好是分赃不均,被人暗算了,看来这里唯一的文物,只有盗墓贼自己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破败洞府 幺鸡在耳室里走了一圈,脸上神色不显。半晌,他继续说道 “这地方还远不止这个大小,有机关。” 说完,他抬脚就往外面走去。 麻脸问道 “师兄,怎么回事啊?” 幺鸡头也不回,冷声道 “出了岔子,赶紧跟我走,再晚了怕是要遭殃!” 听他语气凝重,其余两人急忙跟上。 几人快步走出墓室。 杨岱出了墓室,看神道上没人,主墓室的门倒是敞开着。 进去一看,幺鸡正背对着站在前头,杨岱一走近,他忽然回头,食指放在嘴上。 杨岱越过他肩膀看去,瞬间头皮发麻。 主墓室里正中停着一具棺椁,造型古怪,棺盖轮廓像一张人脸,那人脸五官清晰可见,眼珠暴起,似乎死者临死之际瞪得极大,满眼尽是恐惧和绝望。 而且嘴唇微微向内弯曲,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仿佛是在哭泣。 棺材钉子散了一地,一截子铁链落在杨岱脚边,生锈了,不像是锯开的,倒像是裂了。 杨岱悄悄用手指指外头。 幺鸡显然也一个想法,两人慢慢的准备退出去。 “哟,这里有棺材啊!” 麻脸这会儿已经凑到了近处。 与此同时,二饼也走了进来。 看到这幅模样,她吓得脸色惨白,双腿颤抖,哆嗦着道 “有鬼啊!” 幺鸡气得一拳头砸在二饼头上,又赶紧看看那棺椁,没看出什么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幺鸡骂道: “我他妈早晚给你们害死!这要是起尸了,谁都活不了!” 杨岱靠近查看那棺木,看不出什么,形制上倒像是晋朝时期的风格,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丝毫腐朽之意。 “啊!!!” 忽然二饼又尖叫了一声,她的声音本就尖锐刺耳,如今更加高亢。 幺鸡怒喝 “闭嘴!再叫我撕烂你的臭嘴!” 二饼捂住嘴巴,不敢吱声了。 “你怎么了?” 麻脸问道,二饼摇了摇头,表示不敢说话,只是指着前面,丑陋的脸上一脸惊恐。 几个人用火折子照向前方,一眼看见棺椁前站了个女人。 杨岱松了口气。 幺鸡一脚将二饼踹翻,破口大骂。 那是什么女人啊,站在他们不远处的那是浮雕,叫妇人启门。 楚时常有这样的假门,寓意是,在人过世以后,会有女人带着墓主人经过一扇门转世回来。 杨岱又去打量那浮雕,一刹那间,忽然理解为什么二饼被吓到了。 这东西的颜料还未完全脱色,但是依旧可以看出是女子身穿嫁衣,披头散发的画面。 最令人难受的是,这画中的女人,正低着头,看不到脸。 “别废话了,开干。” 幺鸡撸起袖子说道。 又四面看了圈,随葬品都只剩些不值钱的漆器碎片。 麻脸在棺材南面回廊处停下,掏出根蜡烛,忽然抛出一句: “好几个蜡烛印!这帮孙子真能点,看来棺材里没东西了。” 幺鸡闻言皱眉,走过去看了看,果然。 他又看了看棺材,沉吟半晌道 “没人拿了东西还把棺材盖盖上的,来了一趟,不至于棺材都不敢开,点上。” 麻脸随即点上蜡烛,回到棺椁前。 杨岱往后退了退,顺带回头扫了一眼回廊,倒吸了一口凉气。 灯灭了。 他心脏怦怦跳动,觉得有股阴森的寒意从脊椎爬升自脑袋。 杨岱咽了口唾沫,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危险,浑身汗毛直立。 鸡鸣灯灭不摸金。 幺鸡二话不说,回头又给它点上了。 可他一回身的工夫,蜡烛立刻又熄了。 麻脸也跟着叫道: “艹!难道真是鬼吹灯!” “放你妈的屁,有风口,哪来的鬼吹灯。” 幺鸡骂道,他立马又点亮蜡烛 蜡烛又亮了。 幺鸡仔细打量那棺椁,紧接着蹲下去,盯着棺椁下方道: “杨先生,你看看棺材下头。” 杨岱弯腰看,果然看到棺椁下有一条细缝,乍看只以为是阴影。 应当压住了,现在才露出来。 墓门竟然缓缓的关上了,轰隆隆的,伴随着墙壁的震动,持续了十几秒。 所有人开始还搞不清状况,等反应过来,杨岱说道 “应当是机关,我们中招了。” “所以,我们要被困死了?” 二饼两眼发愣。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幺鸡骂道: “屁,棺材下面还有个洞,说不定就是修墓人自己挖的,咱们只是刚巧碰上了。” “那还不快跑!” 二饼慌慌张张说道。 “别吵!都听杨先生的。” 幺鸡呵斥,他又看向杨岱。 杨岱也很无奈,这个时候,他的判断力明显比平时差很多。 “干吧。” 杨岱说道。 幺鸡点头,率先走了过去。 杨岱也走了过去。 众人分开,各占据一侧。 左右得先开棺,否则挪不动这棺椁。 棺材尾部相对平整光滑,但右侧刻进去一个符号,我仔细看,怎么看都像汉字的妙妙。 砰 棺材盖砸在地上。 我们拥上去,看向棺材内部。 棺内空空如也,只散落了少量漆皮。 “我就说这是个疑棺,你们非不听,把棺材推开!” 幺鸡指挥道。 二饼与和麻脸将棺材推开,露出了一个大洞。 洞内照不亮,黑黝黝的,让人莫名心悸。 “下去吗?” 幺鸡看向杨岱。 杨岱看了看周围,说道: “下去吧,总归是死路一条。” 幺鸡便说道: “那就下去。” “我先来。” 麻脸说道,试探着下滑。 这洞不深,十米左右,麻脸滑到底端,然后回头喊道: “你们快点!” 幺鸡、二饼与杨岱,陆续下了洞穴。 杨岱刚下去,墓门就重新合拢。 墓中黑暗,众人不免心虚胆怯,小心翼翼,不断摸索着,虽然有火折子提供光源,但终究有限。 这是一条狭窄的甬道,甬道尽头,似乎通向山体的另一端。 “小心点。” 幺鸡提醒着,走在前面。 众人摸索着往前走,走了约莫五六步,拐角处,突然发现尽头有微弱的光。 “有光!” 幺鸡大喜,忙道: “走快点,前面肯定有宝贝!” 众人加速。 终于,甬道走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所有人都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个洞府,只不过稍显破败罢了,面积很大,两侧摆放着许多陈列架,汕头摆放着许多书册。 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大多都是基本生活用具,只有少量的钱财,其中有不少玉石珍珠翡翠,价值连城。 杨岱看了看洞顶,上面镶嵌着不少夜明珠,光线极好,让人不由得眯眼。 “我擦!这么多宝物!” 二饼忍不住大叫一声。 幺鸡笑道: “都是咱们的,赶紧搬运。” 麻脸笑道: “我去搬书,那边有不少古籍,应该挺值钱的。” “搬那些烂书干什么,一把火烧掉不好?” 幺鸡说着,已经开始动手搬运箱子里的瓷器玉器。 杨岱怀中微微发热,掏出来一看,正是张杏虎送给他的洞府钥匙。 看来,这里就是张杏虎送给他的洞府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九真一假 杨岱怀中微微发热,掏出来一看,正是张杏虎送给他的洞府钥匙。 看来,这里就是张杏虎送给他的洞府了。 既然是自己的洞府,就轮不到这三个外人染指了。 想到此,杨岱将钥匙藏起来,而二饼和幺鸡正在密谋着什么。 他们两个人时不时看向杨岱这边目露凶光,显然是想将杨岱杀了独吞宝物。 “杨先生,麻烦过来一下” 幺鸡说道,表情阴森可怖,眼神更是带着一丝邪光。 “做什么?” 杨岱问道。 “没事,我们商量着找出口。” 幺鸡说道。 杨岱皱眉 “出口早被堵住了,还能找到什么出口?” 幺鸡说道: “当然要找,我们找不到,别人或许有办法,再者说……动手!” 幺鸡低吼一声,猛然朝着杨岱扑过来。 二饼与麻脸也同时行动,扑向杨岱。 他们三人早就串通好了,准备将杨岱除掉,然后分配宝物。 杨岱料到他们会突然袭击,也没有任何防防范,眼睁睁的站在原地,开口道 “斩!” 刹那间,杨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把木制飞剑,正是无锋剑,它化作残影,从三个不同方位袭向幺鸡等三人。 噗嗤!噗嗤!噗嗤! 飞剑轻易穿透三人胸膛。 鲜血喷涌,溅射一片。 飞剑在半空中盘旋一圈,又返回杨岱身边,消失不见。 “啊!” “疼死老子啦!” “艹!” 三人惨嚎倒地,飞剑的力道太恐怖,直接将二饼,麻脸震碎脏腑,气绝身亡。 “你……你是谁?” 幺鸡艰难的抬头盯着杨岱,双眸充满了惊骇。 他刚才明明已经冲到杨岱近前,但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刺痛,紧接着整个胸膛被贯穿,剧烈的疼痛让他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只是本能般大喊出声。 “在下杨岱,一个山野闲人罢了,不足挂齿。” 杨岱恢复了本来的相貌,笑眯眯说道,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件极为普通的小事。 “怎么可能?” 幺鸡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置信的望着杨岱,完全无法理解杨岱的实力怎么可能强悍到这种程度。 “放……放了我。” 他颤抖着嘴唇,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对杨岱说道。 “不可能,你们闯入我的洞府,还要烧我的书,现在居然想让我放了你,哪有那样的好事?” 杨岱说道。 幺鸡还想说什么,但是受伤太过严重,他话未说完便咽喉流淌出鲜血,眼睛瞪得滚圆。 “你……” 他努力的伸出右手,指着杨岱,似乎想说什么。 他气绝身亡了。 杨岱挥了挥手,这三个人的尸体全都化为了灰烬,随风飘散。 至于他们身上携带的东西,杨岱根本懒得去管。 他掏出了钥匙,四处寻找打开石门的机关。 但他很快放弃,因为他根本就找不到所谓的机关。 杨岱不由紧紧的捏住了钥匙。 谁知道下一刻,四周已经景物迥异。 此时杨岱置身在一座宽宏古朴的洞天之内,四壁斜斜向上延伸在高达百丈的上空交汇成一点。 此时这个这个洞府的模样已经变了,原本破败不堪的洞府已经焕然一新。 各色的灵花仙草争相斗艳,姹紫嫣红,美丽非凡,更有数以千计的灵果树生长在洞府各处。 此时,钥匙闪烁出耀眼的异彩。 咯吱…… 一声机关开启的声音传入杨岱的耳朵中。 左侧三丈处的一块地砖向下缓缓沉落冒出一个青玉宝鉴,长约九丈,其上精致非常,像一面镜子,镜面泛着涟漪。 咯吱咯吱。 接连又有八块地砖忽快忽慢向下沉去,不多时,大殿上多出了九块青玉宝鉴。 九块青玉宝鉴围绕着大殿,每一块上面,都如同镜面一般,泛着涟漪。 九块镜面各自喷出一束霞光罩在地上后,凝固不动。 笔直竖立着,宛如一面镜子,也同样泛着涟漪似乎是可以进入的。 杨岱走近了几步仔细观察,他隐隐猜测,九嶷宝窟就在里面。 不可能吧,不会这么巧吧。 杨岱心思急转,但最终摇摇头否认了这个想法。 这些青玉宝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宝贝。 虽然它们都是青玉铸造而成,但却仅限于形状而已,并没有任何特殊功效,只不过是看起来漂亮一些罢了。 它们同时扭曲了地下空间,像系住口袋的绳子,将空间牢牢封锁。 若非杨岱手中有钥匙,他甚至连进入宝窟都办不到。 现在怎么办?得选择一个进入,如果误入宝窟的假入口恐怕一辈子也出不去了。 九真一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令人难辨。 不论选择哪一块,都存在巨大危险。 杨岱陷入纠结。 “咦?” 突然,杨岱的视线停留在距离自己最远处的一块青玉宝鉴上,这块宝鉴与众不同,其上泛着五色光华,十分绚烂。 “选这个试试?” 杨岱心中暗忖,随后毫不犹豫的向着那块宝鉴走去。 越是靠近,杨岱就越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其内蕴含的浩瀚能量。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抓在宝鉴上,随即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唰!” 杨岱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恢复下来后发现这一条很长的甬道,四壁弯曲如圆筒状。 两侧均匀分布着一块块类似于骨骼的东西,镶嵌在墙壁上,散发着幽冷的寒芒。 他沿着甬道往前走了大概七、八米,甬道便豁然开朗,这竟然是一个偌大的溶洞。 这里的气温非常的低,普通人进来会立即的冻死。 “嘶!” 杨岱倒抽一口凉气,这溶洞中,赫然摆放着无数具白骨。 每一副白骨都保持着死前的姿势,显示他们临死前遭遇到极大的惊吓。 溶洞中的钟乳石上滴答滴答的滴落水珠,使得溶洞更加阴森。 这些人敢闯九嶷宝库,一定是报了必死的决心,想必都是才智杰出的高手,思路定和常人不同。 越是感觉有凶险血光便越会觉得安心。 可惜的是,他们最终仍旧死在了凶险之外,被困死在这里,成了溶洞中的一堆枯骨。 只有一个可能,杨岱进入的入口也是假的。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么想的人恰好是步入了陷阱。 假的入口是没有出口的,杨岱可能会被活活困死在这里了。 “斩!” 杨岱唤出飞剑,周身剑意斩向四周。 “锵锵锵!!” 飞剑劈砍在岩石上发出金铁碰撞之声,溅起一团团火星。 但这岩石坚硬无比,飞剑根本没有办法破开。 “该死!” 杨岱眉头紧皱,心情烦闷。 “既来之则安之,先休息下吧。” 从远处蓦地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是一位人偶,做工极为精巧,如同真人一般,一身白衣,很显然是一个机关造物,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生命气息。 这人偶径直朝着杨岱走了过来,一双眼瞳中没有神采,但却诡异的散发着绿油油的光。 杨岱警惕的注视着他,没有妄动。 “你是谁?” 他问道。 人偶一言不发,直勾勾盯着他,人偶的全身上下是由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金属制作而成,散发着冰冷的金属质感。 “恭喜,闯入者,你进入了唯一的假入口,都是自作聪明的锅哟,我想你一定现在的心情一定非常的复杂吧,哈哈哈哈,真是期待呢,努力活下去吧!希望你别让我失望哦啊~~啊~~西湖的水~我的泪~?(????????????????)?。” 就在这时,一个戏谑的笑声从人偶的嘴巴里发了出来,显得极为怪异。 第三百八十章:妙啊 “不过呢,我诸葛妙妙还是个很仁慈善良的人,天无绝人之路,姐也不会太过为难你,向前冲吧,闯入者,祝你好运咯!(????)?(???︿???)给爷笑一个~” 话音刚落,人偶便消失了踪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什么鬼东西!” 杨岱总算明白了过来,这里并没有任何的出口,而且,那个叫做诸葛妙妙的女子,似乎在故意引导他误入此地。 “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奇葩之人吗?” 杨岱忍不住吐槽道,他对诸葛妙妙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女子的性子,实在是太妙了,妙不可言啊! 但是…… 现在要怎么出去? 这里仅有一地的尸体,只能凭借着双腿走出去 可是,再这样耗下去,迟早会被累趴在地。 “这个该死的诸葛妙妙究竟想干嘛?” 杨岱低声说道,忽然,他眼睛一亮,猛然抬起头看向尽头,隐约间有微弱的光芒闪烁,应当就是出口。 “拼了!” 杨岱深吸一口气,迈步往哪个方向走了过去。 “轰隆隆!” 随着越来越接近,忽然之间落下一道石门把甬道的另一头封闭了。 杨岱连续攻击,石门纹丝不动连一点浅浅的印子也没能留下。 石门上也刻着字,字迹娟秀 “闯入者,刚才早一点往前冲还有活路,现在来不及啦,哈哈,甬道已被完全封死,这下你真的完蛋了,气死你,气死你,你还能打我不成?不愧是我,囧rz诸葛妙妙留。” “……” 杨岱额角冒汗,这是人干的事儿么? 他现在终于相信诸葛妙妙所说的天无绝人之路了,分明是想弄死他呀! 这条路,根本就是死胡同。 他对诸葛妙妙的性格有了一个全新的理解。 太过妙不可言,以至于与她的名字十分贴切,真妙啊。 真是妙蛙吃了妙脆角一一妙到家了呀。 “轰隆隆!” 杨岱尝试推动石门,但毫无用处,石门纹丝不动。 他又回头,看向甬道的其他地方,依旧是一片漆黑。 这让他有些泄气。 杨岱又尝试用各种手段攻击四壁。 片刻后他停下来低叹道 “的确被完全封死了,石壁上连一个小孔都没有。” 这个溶洞在杨岱看来像是一个很精密的机关,包括刚才那个人偶在内,每一个部件都经过严密设计,即使强行拆卸也是徒劳。 杨岱将注意力看向不远处的长明灯,这个长明灯让他感觉到奇怪。 杨岱走了过去,仔细的看了看,这才发现这个长明灯也是个机械造物,是古铜所制雕刻的,上面有着精细花纹。 灯芯和灯油都很普通,但壁龛上微微凸出两根可以活动的铜管。 形成一个夹角管口镶嵌了暗红色的火石,紧靠灯芯。 想来机关启后带动铜管口的火石互相摩擦才点亮了油灯。 杨岱伸手去拿油灯,但居然拿不动,仔细一看,原来是牢牢的焊死了。 “这东西有点特殊啊,为什么长明灯要和石壁焊在一块?” 杨岱不解,他又看向其余几个长明灯,发现其它的也有类似的问题。 “莫非是防止有人点着么?” 杨岱猜测道,这倒也符合诸葛妙妙的性格。 杨岱又研究了一阵,也没有研究出来所以然,于是就放弃了。 “黄巾力士一一现!” 杨岱掐诀念咒,身旁顿时出现了十二个黄巾力士。 这些黄巾力士身躯雄伟如山,如同神将,他们站立不动,宛若泥塑木桩。 “尊上!” 黄巾力士齐齐大喝,音浪滚滚,犹如虎豹雷音,将尸骸都化为了粉未。 “砸了这里!” 杨岱一声令下,十二个黄巾力士纷纷照做,挥拳砸在墙壁之上。 “轰,轰,轰” 巨响整个甬道,仿佛地震了,但还是依然完好无损。 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不断响起,十二个黄巾力士在甬道四壁的每一个部位逐寸击砸,但还是如同杯水车薪。 石壁上连点碎屑也没有溅出,这里一定有什么机括在此,黄巾力士虽然不能砸开石壁。 只要机括受到震荡而损坏就可以轻易离开。 时间一点点流逝距离,已经过了六个时辰,黄巾力士们也把四壁砸了个遍。至于能否破坏机关真得看运气了。 杨岱皱眉思考着,这个诸葛妙妙难道是什么墨家机关术的传人不成?不然怎么会如此巧夺天工。 石壁内如果真有机关也该被毁坏了,只是奇怪得很,石壁坚厚,里面似乎没有挖空的夹层。 问题来了诸葛妙妙是如何安装机关的呢? 她设计机关的时候一定会考虑到被人破坏的因素,怎么会在明显的位置安装机关? 莫非……机关不在石壁的夹层里?! 此时的黄巾力士也渐渐的消散了,杨岱沉默不语。 他终于还是玩脱了。 但杨岱还是对诸葛妙妙钦佩不已,这样的机关师已经很少见了,已经不能用机关师来形容了。 杨岱自愧弗如。 可以轻易的把这么多进来寻宝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诸葛妙妙绝对是个才智杰出的大师。 诸葛妙妙不愧是诸葛妙妙,真的能担得起诸葛妙妙的这个名称。 杨岱摇摇头,不再继续琢磨,反正已经被困死在这里,再想也是枉然。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这里肯定有生路的。” 杨岱坐下来,他知道再想别的也是徒劳。 既然找不到离开的办法,那就慢慢探索吧,或许真的能找到离开的办法也说不定。 “不……不对!” 杨岱猛然站了起来,看向了那几盏长明灯,诸葛妙妙性情不同于人,长明灯的灯座和石壁焊在了一起,定是她的恶趣味所致。 这盏灯难道仅仅是照明用?诸葛妙妙制造出来的长明灯当然不会像常人想象地那样普通,理应有更多的用处。 杨岱走了过去,手指轻轻弹了弹灯座。 “叮叮叮” 杨岱猜对了,灯座是真空的。 如果灯座是实心的,弹扣时的声音会比较沉闷,但如果灯座是空心的,声音便会变成悦耳清脆,这是一种独特的节奏。 如果杨岱冒冒失失的把长明灯都损坏了,指不定真的要困死在这里了。 杨岱按照长明灯的顺序轻轻敲击灯座,一声轻响之后,灯座缓缓移动,露出了一个狭窄的空间。 “咦,有出口!” 杨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真的成了。 而在出口的正前方也出现了一个石板,石板挡住了去路,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 “闯入者,你还算是聪明,?*?(?*?????)*?哇哦~竟然知道机关所在,姐可是在心里给了你很高的评价哟~期待你下一关的表现呐~债见来不及挥手づづ” 不明所以的颜文字让杨岱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禁哭笑不得,这个女子的脾气果然真妙。 杨岱将石板挪开,发现这个通道并不宽敞,仅仅供一个成年男子勉强穿过,只能侧着身体走。 而且这个通道也不知道多久没人走过,阴暗潮湿。 第三百八十一章:招财多宝鼠 杨岱悟了。 有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从选择九嶷宝窟第一个入口开始,诸葛妙妙就在暗示杨岱这个道理。 幸好杨岱没有自恃聪明,不然恐怕现在早已经尸骨无存。 但是杨岱依旧小看了这个诸葛妙妙,他根本就猜不透对方的意思。 他倒是真的想见一见诸葛妙妙了,看看这个女子的脑子里究竟装的什么东西,怎么总觉得跟别人有些不一样呢? 通道虽然比较狭窄,但是好歹还能行走,只是时间一久,难免有些憋闷。 不过对于杨岱来说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因为在这种环境中他更容易保持冷静,更加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该做什么。 通道两边都点了蜡烛,使得并非那么漆黑一片,至少能够隐约的看清周围。 突然,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 杨岱听到了类似于野兽嘶吼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屏息凝神仔细聆听,这才放松了下来。 这个声音并不是凶猛的野兽发出的,而像是……老鼠? 不管这是老鼠还是其它,既然有生命存在,那么必须防范,万一是什么毒物,伤到自己就不好了。 杨岱警惕的朝着声源处靠近,他不敢贸然攻击,害怕惊吓到什么东西。 “吱吱——吱吱——” 这次杨岱听到了声音确实是来自前方。 “吱——吱——” 一只通体金黄的老鼠出现在杨岱的不远处,四肢并用的跑着,嘴里发出刺耳的叫声。 老鼠的速度极快,而且十分灵活,即便是在昏暗潮湿的洞穴中也丝毫没有减弱它的速度,反而愈发的快速。 杨岱仔细看去,这只老鼠虽然通体金黄,但是一点没有活体生物的样子。 一双眼睛如同机械般,滴溜溜的转,更类似于金属造物,看起来像是某种不知名打造的。 “招财多宝鼠!” 杨岱看着远处飞奔的老鼠,惊讶的说道。 也难怪杨岱惊讶,杂道集记载,世间有一种奇物名叫招财多宝鼠,生性招财,遇事则喜,遇险则藏,遇敌则逃。 专门帮助主人寻找财富和宝贝的,是最受主人欢迎的宠物。 不过杂道集上还记载,因为大肆捕捉,这老鼠已经灭绝多年了。 “吱——” 招财多宝鼠的叫声似乎是在指引着杨岱向前追赶。 杨岱心中一动,莫非这招财多宝鼠真的是来给自己带路的? 他试探性的迈步,缓慢地朝着招财多宝鼠所在的位置走去。 果不其然,招财多老鼠见状立马停止了逃窜,站在原地冲着杨岱呲牙咧嘴,将杨岱引到了尽头的一处石门的面前。 咯嚓…… 石门缓缓滑动,耀眼的珠光宝气扑面而来。 只见石门内,大块的黄金、白银,如拳头一般大的珍珠,琳琅满目。 各色的玉器摆满了整座石室,显然不是普通的货色,每件玉器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 当然这些还不是重点,重点是石室的另一侧居然还放着一尊巨大的玉佛。 这尊玉佛足足高达九米,全身洁白无瑕,散发出莹润的光芒,让人忍不住跪伏在地虔诚祈祷。 在玉佛的左手托着一枚古朴的舍利子,右手托着一盏莲花灯台,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就这?” 杨岱对满地的金银财宝完全不感兴趣,他甚至有些失望,因为这些东西对于杨岱来说简直太廉价了。 只不过这个莲花灯台倒是一件品质很不错的法宝,可以镇宅驱邪,当成传家宝也不错。 杨岱拿起来看了几眼,随后又扔在了一旁。 “吱吱——吱吱——” 杨岱刚刚把莲花灯台放下,就听到招财多宝鼠焦急的叫声响起,仿佛是在催促他离开这个石室。 杨岱眉头微皱,不解的问道 “你让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些俗物?” “吱吱吱吱——” 招财多宝鼠一副委屈的模样,伸出爪子指了指石室之外。 杨岱不明所以,蹲下看去,这只招财多宝鼠明显也是机械造物,但是奇怪的是,却像是活物一般会摇头晃脑,十分有趣。 “吱吱吱吱吱——” 招财多宝鼠继续指着外面。 杨岱恍然,应该是让自己继续往前走。 杨岱往前走去,而招财多宝鼠也停留在原地。 石室并不算很深,很快杨岱就走了出来,往后看去,石室已经消失不见了。 且越往前走,地上的金银珠宝也就越少,到最后一件也是没有了。 上空悬吊着一颗颗夜明珠照亮了四周。前方是一片平坦地空地铺着金、黄、绿、红、黑五色的巨大方砖。 不同色彩的方砖分布有致,似乎暗藏玄虚。 杨岱唤出金甲力士,第一个金甲力士踩到金色的砖块上被兵刃所杀。 看来对应的是金。 第二个金甲力士是踩到绿色的砖块上,被不知道什么植物给肢解了。 看来是对应着木。 接下来不是被极强的溶液的溶解就是焚烧甚至被埋了。 很显然金、绿、黑、红、黄五色方砖分明暗合金、木、水、火、土五行。 只要明白五行生生相克的道理闯过这些地砖应该不难。 杨岱照土克水、木克土、金克木、火克金、水克火的秩序依次掠过。 利用五色砖的彼此相克化解攻击,这样多个循环下来安然越过了铺砌五色砖的地面。 这时候杨岱看到了一扇门,这扇门与其他的门有所不同,门板宽三尺,厚半寸,雕刻着云纹。 这是一扇正常的门,杨岱犹豫了一下,抬脚踏进门扉。 再往前走,地势已经完全不同,崎岖不平 甚至有些坑洼。 不仅如此,地上还散落着碎片。 杨岱从地上捡起一块破碎的铁片,仔细研究,应该是某种法宝的碎片 这里散落着各种各样的碎片,都是法宝,而且这些法宝的品级还不低,个个都是极品。 可惜的是这些法宝已经彻底损毁了,根本无法修复。 这里看不到任何人工建筑的痕迹,唯独只有这些残缺的法宝。 杨岱小心翼翼的绕过地上的碎片,使用欢法观寮四周。 虽然光线暗淡,但好歹能模糊见物,但就这么短短一会,四周的黑暗又浓烈了几倍。 像是从未见天日的黑暗牢笼,杨岱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许多。 若是没有观法,杨岱和一个瞎子没有任何区别。 第三百八十二章:动静一体 杨岱看到,两侧的地势不断突起,直到远处合围,形成了一条黑暗的隧道,曲折蜿蜒,通向更黑暗的远处。 脚下高低陡峭,高的是一些尖锐的突起,如同狼牙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低的则是泥土松软的斜坡,踩在上面时候必须十分小心,稍微不注意就容易摔倒。 这里显得很古怪,杨岱并非是胆大之人,也不敢轻易冒险。 他小心谨慎的缓慢前行,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周围死一般的寂静,让杨岱感觉到有些不安。 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让杨岱感觉到自己还是活的。 “火来。” 杨岱伸手,从掌心中招出一团火苗出来,谁知道这火苗只招出来一瞬间,突然间熄灭。 “嗯?” 杨岱有些疑惑,又试了几次后,转而寻找其他能照明的东西,最后都失败了。 “怪事……” 杨岱不解,仔细思索后,突然发现了一种可能,顿时放弃观法,闭上双眼,识海之中,缓缓浮出一点光明。 刹那间,杨岱感到四面八方有无数东西在蠕动,这是观法看不到的。 如今却在灵台方寸里暴露无遗,这些东西像是潮水一般涌过来,又像潮水一般退走,似乎有集群意识。 杨岱双手摸索着,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虽说闭上了双眼,但是他看不清路了,如同瞎子。 而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照明手段不起作用了。 据杂道集记载这世间有一种菌类生活在天地初开之时,彼时,它们还在海洋中游荡。 后来,随着陆地逐渐增多,它们便在陆地上繁衍,并以此为生。 这些菌类介于植物与昆虫之间,拥有集群的意识,它们只能存活于黑暗中,而肉眼无法看见它们。 这种菌类被称为魇菌。 当夜色越深沉,魇菌的活跃度便越强,它们会在白昼出现,而白昼越长,魇菌活跃度便越弱,因为白昼的环境对它们太不友善了。 所以夜行菌只能选择在黑夜中活动,因此它们也进化了,虽说性情温和不伤人,但是喜食光源,在人类还没诞生之前就已经灭绝了。 杨岱心中一惊,难道诸葛妙妙连这种东西都能造出来? 不可能吧? 这么想着,杨岱忽然发现,那些魇菌们突然间朝他涌了过来,犹如惊涛骇浪。 一时间杨岱脑袋仿佛涨大了几十倍,疼得要炸裂开来,脑海中万象纷呈,闪过无数恐怖的画面。 杨岱灵台的一点光明也动荡起来,被不知从何处潜入的气息压迫,渐渐转弱,如同狂风中摇晃的烛火,随时都可能湮灭消亡。 “视乎冥冥,听乎无声,是为虚妄。” 杨岱静下心来,在一动一静中似乎悟到了什么。 刚才睁开肉眼时,四周一片静寂,毫无生命的迹象,但开启灵台时,却觉有无数东西在动。 没有真正的动,也没有真正的静,有的只是静与动而已。 仅此而已。 杨岱明悟了。 一动一静,令杨岱生出时空错开的感觉,就好像明明只有一个个体,却在此时巧妙的分成了两个不同的个体。 这两个不同的个体,一个向前奔跑,一个向后倒退,时光也是如此。 这一刻,光阴是静止的,也是流动的,而这两个不同的个体。 就好像在穿梭于时间长河中的两个孤舟,飘摇不定,飘向不同的地方。。 “虚妄,实相,不重要了。” 杨岱轻声道。 他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进入了一个有生以来从未涉足的境地。 不知不觉间,灵台方寸中的精神力由弱转盛,迸射出无数道宝光。 可能是先前受到压迫的缘故,宝光报复般地不断扩散直到把灵台方寸塞得满满当当。 此时的灵台方寸赫然的成了一个小天地,静止不动。 杨岱心中一动,出神地站着,回想刚才一动一静时时空错开的玄妙感受。 杨岱突然意识到,飞升也是一种时空错开的感觉,所谓的飞升成仙境界,都是对时空的理解达到了一定程度的表现。 就像是一个自己一分为二置身在不同的光阴河流中,一个前进,一个不断倒退。 但是这两者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只要愿意付出代价,或许一瞬间就可以飞升成仙。 皆在一念之间。 杨岱的目光变换了几下,隐隐的他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又握不到。 四方上下谓之宇,古往今来谓之宙。 或者时空也是一种规律,比如,这种规律是由外而内,由量变引发质变。 杨岱不知道答案,但这些念头只是一闪即逝。 既然不知道答案就去想。 现在杨岱已经掌握了动静一体,能偶然的进入的进入到一种飞升成仙的状态。 但没只能持续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会自退出来。 这种状态虽然好,但是持续的时间不是很久,杨岱估计再有半炷香的功夫自己就该退出来了。 不过他也不着急。 这些菌菇生物应该是能掌握动与静的,也不知道诸葛妙妙使了什么神奇般的手段,竟然将它们死而复生,并且产生了集群意识。 杨岱不敢确认这些菌菇究竟是不是诸葛妙妙制造的,因为按照《杂道集》中所述,这些东西已经灭绝了,只有极少部分还留存于世。 杨岱决定先考虑一下动静的极限在哪里。 正好现在飞升成仙的状态还没有退去,杨岱现在的状态,完完全全就是一尊真价实的真仙,不是水货真仙。 杨岱的灵台方寸里的小天地又延伸扩展了数倍。 灵台方寸似乎完全静止不动,又似乎动的飞快,动静的节奏,崭露得淋漓尽致。 “真正的动静,就是一点,再长的直线,再多变的轨迹被不断压缩后,也只是一个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岱的灵台方寸中,突然间灵光一闪,悟出了这句话 杨岱这个称之为一瞬间。 而在下个一瞬间,灵台方寸忽然间就收缩成了一个点,杨岱继续说道 “这一点,比时光还要长,比一瞬更短,时间维度都奈何不了它” 灵台方寸的这一点猛然爆炸,杨岱似乎看到了原始的生命,在最初的天地上的弱肉强食,争夺资源。 他见证了洪荒的毁灭,也见证了新生的族群在天地上起起落落,看到了人妖之争,龙凤大劫,那是最为黑暗血腥的一幕。 但杨岱同样的也看到了人类新生与繁荣,这就是人性最复杂最奇妙的部分--善恶两念。 “真是可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万物生灵还是什么都没有学到,语言毫无意义,行动才是真理,正是有了生命,才产生了分歧,分歧又制造了诸多苦难。” “这世间万物都企图高于同类,这便是亘古不变的诡计,忠诚与信任是互相欺骗的阴谋,自开天辟地以来这种阴谋屡见不鲜!” 杨岱平静的说道,此时的他全身上下充满了神性,仿若神祇临凡。 第三百八十三章:一瞬间 杨岱猜测人妖的身体是受到时间,空间,维度三者束缚的,但是只要在这一瞬间能跳出去就可以成仙。 神识原本就是灵台方寸的最高层次,达到神识之后,晨时可以神游高山瀚海,暮时可思及万里的荒芜沙漠。 可以追忆往昔,想象未来,千变万化,源于自身这一点。 甚至更夸张一点,天地大劫来临之后,只要有一人还记得自己,口颂吾名,可瞬间复活。 不老不死,永生不灭。 如果不懂,再打一个比方。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山,绕着它走一圈需要一百年,登上它需要一百年,整座山都是用金刚石制成。 在此后每过一百年,就会有一只鸟在这座金刚山的山顶上磨一下它的爪子。 直到整座山被磨平,一瞬间的一瞬才刚刚过去。 简单的来说,练炁士炼出神识后,灵台方寸无比宽广。 但要将它重新不断压缩,凝结成一个点,谈何容易? 何况是再进一步压缩? 就算天地历经几千遍成、住、坏、空,恐怕也没有人可以做到。 但是杨岱现在却借助飞升成仙这种状态,硬生生的做到了。 这就是一个机缘巧合,杨岱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 他只是随心所欲的尝试,想要感受一下自己飞升成仙这种状态下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杨岱现在只能但只是接近这个点,无法到达真正做到这个点,更别提打破这个点了。 说到底任何的手段都归于动和静,动与静的的之间总会有空隙,击中空隙,就能令它的变化彼此冲突,互为矛盾。 “不如……” 杨岱的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尝试开始理解天道。 可是最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杨岱找遍四方上下,古往今来,甚至三千世界,发现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 天道即死,非生。 即使杨岱很努力的顺着时间线找到万物初开的源头,天道给他的状态依旧是非生非死。 意思是说,天道在这一瞬间既是死的又是活的。 “不对,这不对。” 杨岱觉得自己错了,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茫然。 “难道是我悟的不够吗?或者其他的原因导致的?” 杨岱陷入了沉思,最后吐出了连他自己都不懂的一段话来 “??????????????????????????????????????????????????????????????????????????????..........” 杨岱的嘴巴中发出了声音,像是有一种莫名的韵律在流淌。 “这是怎么回事?我居然会讲这个?” 杨岱惊诧的睁开眼睛,发现飞升成仙的状态已经退出去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墨汁般的黑色已经渐渐淡下去,魇菌的气息几乎被杨岱一个人全部吸光。 四周虽然还很幽暗,但是已经有点能见度了。 前面的地势更加险峻,幽暗的光线下,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洞窟串连成一片,密集而又杂乱。 这些洞窟散落各处,不知道通向哪里,但是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无尽的危险。 杨岱站起身来,往前走去。 没走多远,杨岱已经陷入了激烈的交战,从一个洞窟里爬出不少的白色巨蚁,朝着杨岱冲过来。 “萤火虫之光,安敢于皓月争辉?” 只见杨岱双臂挥舞,强横的炁场爆发,将这些巨蚁碾碎,化为一滩血雾。 这些巨蚁根本伤不了杨岱丝毫。 谁知道下一刻,这些地上的巨蚁竟然又聚拢了起来,并且迅速的汇合成了一股。 “这样都杀不死?!” 杨岱看着这些白蚁再次汇聚,眉头皱起,这些东西太烦人了,完全是杀不胜杀。 后面的洞穴,密密麻麻的都是白蚁,不同的是新加入的白蚁都是机械式的。 这种白蚁悍不畏死,杨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这些白蚁消灭干净。 “不行啊!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否则迟早耗死自己,我必须离开这里。” 杨岱心思急转,想着脱困的办法。 但是好景不长,另几个洞窟里飞出了密密麻麻的毒虫,生有六翅,模样类似于蜈蚣。 只是这些蜈蚣浑身漆黑,身上布满倒刺,一旦触碰就会让人痛苦无比。 “妈呀,这不是已经灭绝六翅天魔虫与不死冰蚁吗?” 杨岱真正的吃了一惊,这两个东西在杂道集上均有记载,早就已经灭绝了。 只不过看样貌,还是机械造物,但是比活物还真了七八分。 “难道这也是诸葛妙妙所制的?!” 杨岱不由的联想到诸葛妙妙,她说不定真有这种东西。 杨岱不愿再浪费时间,剑匣之中五柄剑齐出,剑锋锐利,寒光凛冽,斩在这些六翅天魔虫身上,顿时将它们斩为两半。 只是越斩,这些毒虫越多,仿佛杀不完一般,反倒是越斩越多。 一时间这些虫子形成了一堵墙,挡在了杨岱的面前。 “五雷天心正法!” 杨岱大喝一声,施展神通。 雷霆轰鸣,一道粗壮的雷电凭空诞生,猛劈在了这群虫子上面。 “噼里啪啦……” 这一瞬间,这些虫子纷纷炸裂,死于非命,只剩下零星几只还在挣扎。 不一会,地上堆满了厚厚的虫尸,可是这还没完。 高处的几个洞窟里同时撒出大网,向杨岱兜头罩来。 杨岱使用雷法,谁知道这些大冈仿佛有弹性,竟然将雷法反弹。 “这是法宝!” 杨岱眼神一凝,而且还品质不俗,再次施展雷法,多次施展之后,大网终于被劈烂了。 杨岱还没松口气,四周风声呼啸,无数蓝汪汪的毒箭从暗处里射出,交织成密集的箭网。 将杨岱躲闪的角度完全封死,这些毒箭,上带着剧毒,就算是炼炁士沾染上了,也会立马毙命。 只见杨岱张口一吹,漫天烟尘飘散,将这些毒箭吹的七零八落,再也构不成威胁。 杨岱使用遁术不管不顾的朝前冲去。 不能再战了,再战的话应该就会力竭的。 这片地带充斥了机关陷阱与毒虫,稍作停留就会受到攻击。 最安全的办法,莫过于以最快的度闯过去。 但是令杨岱惊奇的是,他所遇见的不管是毒虫还是傀儡人偶,都是机关造物,但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一路上,杨岱会的法术被用了个遍。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也不知杀了多久,附近也看不到密密麻麻的洞窟了。 杨岱的眼前逐渐光亮,地势开阔,视野明朗。 杨岱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刚刚这一战对他的消耗来说实在太大了。 不仅仅有毒虫,还有人偶潮,白色的人偶像疯了一般朝他涌了过来,差点就要被撕碎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吾为监兵神君 杨岱缓了缓,等自身的炁恢复的差不多了,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觉得这里十分古怪。 机关陷阱多不足为奇,因为机关本身就是诸葛妙妙设计制造的。 但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已经灭绝的上古奇物? 而且一路走来,一些人偶手中拿着的法宝品相好的令人发指,就像批发一样。 杨岱这一路走来可是连一件法器都没有见到,有些法宝甚至连杨岱都动心了。 近百年进入此地的可能也只有杨岱一个了。 就算有零星的闯入者,他们的尸体也喂不饱这些已经复活了的奇物。 况且那些复活了的生物,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是血肉之躯。 完完全全的是由金属构造的,上面机械线条纵横。 杨岱虽然没有害怕,却感觉这事情透露着蹊跷。 此时这个大门是进,还是不进? 杨岱迟疑了一会儿,决定进入这扇大门。 或许有这种可能,杨岱一来到鹿台山可能就被盯上了。 自以为一路闯关破险,孰料全在别人的监控下。 现在所有的矛头全都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诸葛妙妙。 如此的手段可谓是惊为天人,巧夺天工。 用机关师已经不能来形容她了,练器师又不够格。 这个女孩简直就是天才。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难道,这些机关和毒虫、傀儡,乃至一些上古已经灭绝的生物,都是她弄出来的? “闯入者,你的本事还过得去嘛。” 一只机械鹦鹉突兀的从大门旁边冒了出来,声音尖锐无比。 这只机械鹦鹉全身上下都是由机关组成,看起来非常的精密。 杨岱仔细打量着,但是他没发现任何动力支撑它的装置。 “你是谁?这些机关和毒虫都是怎么回事?” 杨岱警惕的问道,同时小心翼翼的退后几步。 机械鹦鹉歪着脑袋,似乎很费解,说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 “闯入者,按理来说,能混到这里,应该是天下响当当的一流高手才对,图谋的宝贝不是一般货色,老实说,你想要什么?哼(ˉ(∞)ˉ)唧” “在下想要逆生丸。” 杨岱并未隐瞒。 “逆生丸????????????” 听闻杨岱的话,那只机械鹦鹉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杨岱居然会提这个东西。 机械鹦鹉尖叫起来,似乎在抽风。 “在下要要用逆生丸来救人,还请通融。” 杨岱抱拳施礼道。 “罢了罢了,你只要闯过最后一关,这里的藏品随便你拿,姐不管了,哼!<( ̄﹌ ̄)>” 机械鹦鹉傲娇的说道,它说话的语气实在让杨岱感觉到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一个恶趣味的人,在逗弄一个智障…… 杨岱没有犹豫,走进了那个大门中。 大门后面有,则是有一个类似于广场的平地,周围布满各种石柱。 在广场中央,杨岱看到了一个物体。 一尊类似人形的东西。 这个人形物体身高大约在九尺左右,极为庞大,它的头部呈三角形,整体为没有明确的花纹。 通体散发着冰冷光泽,左臂是类似重型兵器样式,颇为复古。 整体的颜色是从上半身的的淡紫色到下半身的淡蓝色,最后到淡银色三合一的色调。 左右胸口有两块棱形的凸起,看起来像是某种骨甲,或者像水晶。 他似乎对于杨岱的到来毫无察觉。 杨岱试探性的向前走了两步,此时这个人形物体却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一双眼睛呈现深邃的黑褐色,仿佛有无数漩涡在旋转。 “闯入者,你终于来了。” 这尊人形物体低沉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让杨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吾为监兵神君,是否接受挑战?” 监兵神君再次重复。 杨岱点了点头。 四周闪烁着迷幻的光芒,无数道亮闪闪的光线贯穿了这个奇妙的空间。 它们互相交织、反射,不停地变化方向,令人目不暇接。 杨岱回过头,已经看不见拱门了,来处被跳跃的光线淹没。 从冲进拱门以后,就像是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用不成炁吗?” 杨岱尝试着运行炁,却发现没有丝毫效果。 他唯一能使用的就只剩下自身的武学了。 杨岱将剑匣放下取出了秋水剑,想了想又问道 “可以使用武器吧?” “可以,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我也会有。” 监兵神君抬起了一只胳膊,紧接着杨岱就看到他的手臂迅速变长,瞬间那条手臂就成了一柄巨型重刀,闪耀着冰冷的寒光。 “来吧,闯入者。” 监兵神君说了一句,就向杨岱冲了过来。 监兵神君的速度极快,杨岱根本捕捉不到他的轨迹,只能凭借本能挥剑抵挡。 但是杨岱还是太轻视监兵神君了。 监兵神君在距离杨岱五米远的位置站定,重刀向前一斩。 锋利的重刃划破虚空,在地板上留下了一道痕迹,然后继续朝着杨岱劈砍而来。 杨岱躲避不及,只能举剑硬抗,但是却感觉到虎口剧痛,整把秋水剑差点脱手飞出。 杨岱连忙后撤两步卸掉了这股劲力,然后再度迎击而上。 “嘭” 杨岱倒退两步,勉强稳住身形,但是虎口依旧鲜血淋漓,疼的他呲牙咧嘴。 “厉害,真是厉害。” 杨岱看着监兵神君赞叹道“我原本以为我的功夫已经不错,现在看来跟你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啊。” “你若是能接下这一招,就算你赢了。” 说着,监兵神君再度向着杨岱攻了过来。 他身姿灵活,脚底抹油一般滑溜无比。 每次攻击都会让杨岱措手不及。 渐渐的,杨岱被逼迫到墙角,监兵神君重刀横扫而出,杨岱侧身躲避。 监兵神君的重刀擦着他的脖子掠过。 “呼~” 杨岱松了一口气,刚刚他真的有种窒息的感觉。 幸亏这个监兵神君并不想要杀死自己,否则刚刚那一刀足以将自己拦腰截断。 杨岱的背脊已经被汗水浸湿,他知道这个监兵神君肯定留有余力,否则早就可以取自己性命。 杨岱咬紧牙齿,准备拼尽全力,一举制服这个监兵神君。 监兵神君也没有想到杨岱能坚持这么久,毕竟他已经收敛了不少力量,没想到杨岱居然还能坚持下来,实属罕见。 “闯入者,你赢了。” 监兵神君忽然说了一句。 “嗯?” 杨岱皱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挑战结束。” 监兵神君自顾自的说了一句,没有给杨岱反应的机会,这片空间就自行消失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炼器大宗师 “哟,你终于来了?来的倒很快。” 当杨岱回过神来时,一双大眼睛出现在他眼前。 这是一个女子,年龄约在二十八岁出头,身着一件很普通的刻丝云锦袍,腿缠玄袜,腰系白绫绦子,脚踏墨色长靴。 她生的眉目清秀,皮肤白皙细腻如瓷,手腕上有一串浅红色的串珠。 脸上带着一抹浅笑,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儿似得。 只不过眼睛稍微有点大了,左眼戴着一个圆筒放大镜,显得有些古灵精怪,但却又不失可爱。 “你是谁?这是哪里?” 杨岱警惕的问道。 “别怕别怕,姐便是诸葛妙妙,恭喜你闯入者,你来到了我的工作室里。” 诸葛妙妙伸出手掌拍了拍杨岱的肩膀,示意他镇定下来。 杨岱打量四周,这是一个宽敝的石室,四壁前陈列着一个个木架,上面挤满了类似于机械和金属构成的物品。 除此之外,石室的正中央摆着一张矮桌,桌上的书卷堆得像小山一样高,页角色泽暗黄,显然有了一些年代。 即使是地上,也堆满了层层凌乱的绢纸、竹简,上面写满潦草的字和图案,似乎是一些杂乱的机械图纸。 此时的诸葛妙妙斜坐在桌上,穿着玄袜的腿不安分的晃荡着,嘴角挂着一抹坏笑。 杨岱才发现,诸葛妙妙手中拿了一个精巧的机关造物,呈现椭圆形状,外表光滑,内部雕琢着复杂繁复的纹路。 诸葛妙妙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无趣,把玩那个造物,放回桌子上,冲着杨岱招了招手 “好啦,过来。” 杨岱缓步走了过去。 “赞美姐吧,闯入者!你一定会在心里想,诸葛妙妙一定是个心地仁厚的人,凡事都有一线生机,对吧,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个传说。” 诸葛妙妙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猛的凑到杨岱跟前如同猿猴一般抱住了他。 杨岱愣在原地。 这……这算什么? “咳咳,姐啊,咱能不能矜持点?” 杨岱有些无语。 诸葛妙妙松开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重新坐在桌子上,慢条斯理的说道 “姐决定了,以后你是姐的开山大弟子,姐罩着你,至于为什么选择你呢,因为弟弟你长的帅呀。” “……” 杨岱无语住了。 这诸葛妙妙的性子见到才知道,实在是太妙了,这个人也妙,这个事更妙,让他完全没法接话。 “我的好弟弟,你可是捡了个大便宜,看到魇菌了吗?白偶看到了吗?都是姐的杰作,跟姐混,姐把这些年研究出来的玩意儿都告诉你,包括这个。” 说罢,诸葛妙妙,骄傲地挺起胸膛,一副天老大她老二的样子。 诸葛妙妙从桌上将那个造型奇特的东西扔向杨岱。 杨岱赶紧抬起手臂挡住,但那东西落下来后却砸到了他手臂,疼得他呲牙咧嘴。 这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球,它的两侧有着许多孔洞,仿佛里面塞满了东西,而且它触感冰凉,似玉非玉,似石非石,质感很奇怪,摸上去很舒适。 “这是姐练出来的法宝,送你了。” 诸葛妙妙说的随意,仿佛这个法宝在她的眼中根本不值钱一般。 “天工开物,好技艺。” 杨岱只能这么评价。 这个诸葛妙妙人妙,才情妙,性子更妙,简直妙到巅峰。 “谢谢夸奖。” 诸葛妙妙笑吟吟的说了一句,随后,她又说道 “玉皇会的那些老东西太过顽固,不让我炼这些有攻击性的东西,姐偏不听,气死他们,有种他们把姐抓回去。” 诸葛妙妙哼哼唧唧道,又想起了什么道 “你在这里待上个几十年吧,和姐一块学练器,方才那些东西你都能弄出来,姐可是天下第一炼器大宗师,玉皇会亲自承认的!” “你也知道玉皇会?” 杨岱略微有些惊讶道。 “自然知道,姐还是里面的成员之一呢,害,玉皇会的老家伙真讨厌,找时间一定要反了。” 诸葛妙妙说的愤恨不已,咬牙切齿,就像是一只被惹急的猫咪。 “来来来,姐给你看个好宝贝,这可是姐的心血哟,不看就可惜了你,姐想,你也不是那种没有品位的人吧?” 诸葛妙妙抓着杨岱的手,硬拉死拽地出了石室。 石室外是一条曲折的甬道,两侧凹凸出粗大的岩壁,墙壁上绘制了各种机关图和符文。 诸葛妙妙带着杨岱七拐八绕来到甬道尽头,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前。 “咔嚓” 诸葛妙妙用钥匙开锁,推开大门。 大门里面,是一座占地足有数千平米的密室,类似于工厂的流水线不断的制造法宝与白偶。 机器不断的轰鸣,压缩金属,有不少的白偶充当流水线的工人,井然有序。 这些白偶各有不同,有些白偶机械结构外露,像是很简单的机关造物。 有一些白偶有少量的护甲,头部呈现三棱锥形态,看起来狰狞异常,肩胛处不断的往外冒蒸汽。 还有一些白偶全身护甲,这些白偶的一些个体有着非常厚的装甲,看起来像是个厚重的铁坨王八。 这三种白偶都是流水线线上的工人,忙碌的操纵着机械设备。 瞥见杨岱一脸错愕的表情,诸葛妙妙无所谓地道 “不过弄一点培养液,在配合姐天工造物的手段,随随便便就能弄出来,没什么稀奇的。” “培养液是什么东西?” 杨岱一怔,这个名词他闻所未闻。 “等以后有机会了,姐给你解释,总之,你只需要记住,这是好东西,姐的心血所在。” 诸葛妙妙笑眯眯地说道,话风一转又说道 “创造死的东西,怎比得上创造出活的东西?姐身为天下第一炼器大宗师,要做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姐要创造出活的东西,像天道一样,哪里有狗屁的天道,以后姐就是天道!” 诸葛妙妙越说越兴奋,声音也变得尖锐刺耳。 杨岱默默地看着这位姐姐发癫,心里不禁腹诽道 “这货该不会是疯了吧?怎么和癫道人一样都想当天道?” “弟弟,你所看到的流水线上的人偶都是姐研发出来的一到三代人偶,制作原理除了是简单的机械和蒸汽造物,还加载了一套人脑控制系统,这些人偶只需要姐的意识操纵就行。” “不仅如此,姐还改进了他们的机械运转模式,使用机械的效率提升数倍,最大化的节省人力资源,并且保证他们的忠诚度。” 诸葛妙妙滔滔不绝介绍着,杨岱一边听一边观察着那些白偶,眼神闪烁不停。 诸葛妙妙讲述的很全,其中包括了机械学,蒸汽学,脉管学,生物学,符篆学,量子力学等等。 诸葛妙妙涉猎极广,甚至连人体的结构都详细的解析过,可谓博古通今。 诸葛妙妙的这份功底,哪怕是杨岱都有些汗颜。 不过,杨岱也发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诸葛妙妙虽然懂的东西很多,但是,她的思维似乎有缺陷。 每次说到关键处的时候,诸葛妙妙总会停顿片刻。 杨岱仔细打量着,发现她似乎有些痴呆的感觉。 第三百八十六章:天工造物 诸葛妙妙盯着杨岱嘿嘿直乐,露出一副猥琐的神情。 杨岱浑身鸡皮疙瘩直起,冷汗涔涔,他也是第一次在一个女生的脸上看到猥琐的表情。 当真是活久见。 “姐,我看你并没有任何的修为啊,你是怎么练器呢?” 杨岱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害,这个好办,姐早就已经改造自身了,如今的姐早已脱离了凡人之躯,已经达到另一个境界。” 诸葛妙妙很是骄傲地扬起雪白脖颈。 “脱胎换骨?” 杨岱瞪圆了眼睛。 诸葛妙妙点了点头 “差不多吧,与飞升成仙没什么区别了。” 杨岱不相信有这种事儿,诸葛妙妙却不管他,而是打算亲自演示给杨岱看。 她拉着杨岱,走到了工厂的里面,来到了一个类似于屏幕一般的仪器旁边。 对着上面的数字输入密码,然后操作了几下。 仪器之上,赫然出现了一行行杂乱的字符,以及一些图像,还有许多数据。 紧接着,在杨岱惊讶的注视下,诸葛妙妙出现在了屏幕之中。 此时的诸葛妙妙很显然就是一个由数字组成的虚拟投影,她得意洋洋地说道 “看到了吧,如今的姐已经抛弃肉身,只上传灵台方寸,斜月三星,姐管这个仪器叫做单人电子多元中央信息处理器。 在这里姐全知全能,可以轻松地掌控整个试验场的运作。” “只不过有时联机的时候略微有些卡顿罢了。” 诸葛妙妙见杨岱依旧不信,甚至缓缓的褪去了身上的衣物。 与杨岱想象的不同,没有看到什么诱人的地方。 眼前的诸葛妙妙,虽然赤着身体,但是她却并没有任何的羞涩,就连脸上的神情也非常的木讷。 她的躯体不是人身肉壳,而是全身由最稀有最坚硬的金属打造而成,这种金属《杂道集》上并没有记载过名字,因为太过少见了,无法用语言来解释。 此时的诸葛妙妙类似于一种人形的甲胄,身上除了脸颊以外布满了饕餮纹,这些饕餮纹就仿佛活的一样,游走在甲胄之间。 杨岱目瞪口呆。 这样奇特的景象,让杨岱感觉十分的新鲜 他从未见过如此玄奥的东西。 诸葛妙妙简直走出了一条不同的路。 她的肌肤虽然泛着金属光泽,但和常人的肌肤又有所不同,那是介乎于人体与金属之间的一种质感。 “这是姐的独门学科,姐把它名为仿生学,其实跟变形术、易容术都是同等的概念。” 诸葛妙妙得意洋洋,将杨岱拉近到了自己的怀里,让他仔细观察自己。 “你再听听,这是姐的心跳声,当然啦,心脏也是由金属构筑的,比普通人要快得多哦!” 诸葛妙妙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那里有咔哒咔哒的声音传出,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运动一样。 杨岱惊叹于诸葛妙妙的神奇手段,这绝对是超出了世俗认识的一种手段。 诸葛妙妙胸口忽然自动向两边裂开,内部心脏类似于钟表一般,指针不断的走着。 “这……” 杨岱震撼莫名,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如此神奇的景象。 “姐的本领多了去了,就算是你只剩一颗头,姐也可以给你接回去,至于嫁接,姐也会,你要不要翅膀,利爪,或者你再安几个头?” 诸葛妙妙笑盈盈的说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已经不算是个人,类似于仿生人一样,完美无缺。 杨岱被诸葛妙妙逗乐了。 诸葛妙妙打了一个响指,方才的那一套衣服自动的从她重新穿在了她的身上。 “现在,你相信姐了吗?” 诸葛妙妙笑嘻嘻的问道。 杨岱沉默半晌,然后点了点头。 “信了就好,好弟弟,叫声师父来听听。” 杨岱顿时无语凝噎,他真的很想抽这家伙两巴掌! “姐,你确定要我拜你为师?” “那当然,你若是答应,从此以后,姐就罩着你。” 诸葛妙妙拍着胸脯保证道。 杨岱撇撇嘴,心道谁稀罕你罩啊?我自己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不过看着诸葛妙妙期待的目光,他还是勉强喊了一句 “师……父。” 诸葛妙妙顿时欢呼雀跃起来,拉着杨岱四处闲逛着。 “乖徒儿,好徒儿,方才与你交战的是姐制造的四象战偶,可是神君级哦,名唤监兵神君。” 诸葛妙妙兴奋的说道,杨岱则一头雾水,神君级? 诸葛妙妙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随即便耐心的解释道。 “四象战偶分别是孟章神君,陵光神君,执明神君与监兵神君,到了就在这里,姐带你去看。” 诸葛妙妙拉着杨岱来到了一处石室外站定,这间石室里面放着四尊兽形战偶,各式各样,惟妙惟肖。 杨岱刚靠近石室,就隐约的感受到了一股威压迎面扑来,让他感觉到极度的危险。 “好徒儿,你放心,它们还在休眠状态, 暂时不会攻击你,不过等他们苏醒之后,那就难说喽。” 诸葛妙妙笑着说道。 紧接着又带杨岱来到了一处地宫之中,这里密密麻麻的都是甲士大军,每一位都气势磅礴。 “这里是天兵营,不远处那是神将营,还有青龙营、朱雀营、白虎营、麒麟营,五行营都是由神君级的战偶统帅。” 诸葛妙妙指了指那些战偶,那些战偶们此时已经陷入休眠状态,颜色不一。 最低等的战偶只是泛黄,而高等的战偶颜色更加深邃,仿佛要滴出血来,令人望而生畏。 “这些战偶分为四品。” “最低等的叫做铁甲战偶与黑魔战偶,这是最低等的战力,只具备基础的武功技巧。” “中等的叫做银甲战偶,拥有强悍的防御与杀伤力,而且还可以进行一些基本的智慧培养。” “高等的就是神君战偶了,一些兽形的比人形的更加厉害。” 诸葛妙妙侃侃而谈,给杨岱讲述了一番这些战偶的厉害之处。 这些战偶加起来总共得有八十来万,其中重装甲战偶与一些特殊的存在占了三成左右。 杨岱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了,这个诸葛妙妙就是一个行走的战略资源库,她制造的每一件东西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堪称天工造物。 第三百八十七章:名医坐诊 在杨岱的强烈要求下,诸葛妙妙才悻悻地带杨岱去看九嶷宝窟的珍藏。 出了甬道口,两人向外走了片刻,就看到一座金壁辉煌地宫殿, 殿内珠缨金珞,放着珍奇的宝贝,五光十色。琳琅满目。 “好弟弟,想要什么就去拿,姐允许了。” 诸葛妙妙大方地挥手,豪迈万分,就好像是一个暴发户,根本不把这里看做一回事。 杨岱看到一个毫不起眼青黄色的小土块,形状像心脏,好奇的走了过去,拿起来端详,触手温润厚实,质地软中带硬,似乎有弹性,摸上去感觉十分的舒适。 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名叫息壤。” 诸葛妙妙耐心解释道,最后又继续寻找起逆生丸来。 “息壤!” 杨岱此时再也不淡定了,杂道集记载,息壤是先天灵宝,不但可与主人的肌肤完美融合 减轻兵器的冲击力,更重要的是还具备滋养肉身、改变资质等神奇功效。 这可是传说中的先天灵宝,价值连城,世间难寻。 杨岱心跳加速,问道。 “师父,这个怎么用?” “滴血认主就行,你别烦姐,姐给你找东西呢” 诸葛妙妙一脸嫌弃,让杨岱不要烦她,杨岱只好收起了息壤。 “哈!姐找到了!” 这时诸葛妙妙忽然激动起来,拿着一粒拇指肚大小的丹药跑了过来。 这枚丹药通体呈红色,表面凹凸不平,上面布满细密纹路,散发着浓郁的丹香味。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逆生丸了! “好弟弟,给你,我们开始练器吧。” 诸葛妙妙将丹药塞到了杨岱手中,忽然又很懊恼的拍了拍脑门道 “不行不行,姐还得研究新玩意儿,暂时教不了你,这可如何是好?” 杨岱还没空呢,他还要去救人,当下道 “师父,不如你先传我几门心法,我自己学着。等你有空,我再向师父请教,此外,徒儿也有些私事要办。” “好好好,也正应该如此,你自己去忙吧。” 诸葛妙妙也没怀疑,随即便传授了杨岱几门玄妙的心法。 都是土木机关之类的,杨岱一个也不会,不过好在这里面的功法并不复杂。 诸葛妙妙又将路线图都告诉了杨岱,这样杨岱就不会迷路了。 临走前,诸葛妙妙又与杨岱嘱咐了一番,这才放杨岱离去。 杨岱还要赶着救人,晚了张杏虎就没救了。 小世界内。 “本体,你回来了!” 琉璃一见自家本体回来了,急忙迎了上去。 “张姑娘呢?她怎么样了。” 杨岱一步跨了进来,问道。 “状态很不好,本体如果再来晚一天的话,张道长就真的要魂飞魄散了,这种诅咒太过厉害,我闻所未闻。” 琉璃叹气道。 “我明白了,你先去忙吧,我先把逆生丸喂进去。” 杨岱说道,走进了卧室里,琉璃点了点头,随之站在外面。 张杏虎躺在床上,双眼空洞的望着天花板,犹如一个活死人。 “希望真的有效……” 杨岱喃喃自语,随即坐在了张杏虎身边,握着她冰凉的手道 “张姑娘,我知道你听不到,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有求生的本能的,坚持下去,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 说罢,杨岱将逆生丸塞入了张杏虎的嘴里。 “咕噜” 逆生丸顺喉滑入,张杏虎苍白的俏脸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空洞无神。 “难道真的没效吗?” 杨岱失望的低下头,看着躺在床上,宛若尸体的张杏虎,不由苦涩一笑。 这个结局也不是没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快。 “本体,不如请杏林高手过来,或许还能够有转圜余地。” 琉璃忽然提议道。 “倒是不错的主意,正巧我认识一位杏林高手,我试试去请吧。” 杨岱也不多想,离开了小世界,往建安而去。 杨岱要请的人正是四家之一陆家的陆玲珑,作为命功方面的杏林高手,她肯定会有办法的。 半晌后,杨岱已经来到建安城,陆府外。 “有劳通禀一声,在下杨岱,前来拜访陆玲珑。” 杨岱对守门的下人客气的说道。 那下人一听要找自家小姐,先是打量了一眼,随之说道 “知道了,不过我家小姐正在会客,稍候片刻。” 片刻后,那守门的下人走了回来,对着杨岱恭敬地道 “杨先生,请进吧,我家小姐等您多时了。” 杨岱微微颔首,随着那下人,走进了陆家大宅。 陆家宅子非常宽敞,假山流水,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颇有大家风范。 “杨先生,您来了?咳咳……” 陆玲珑在玉壶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一袭素裙,脸颊泛着病容,精致的瓜子脸透露着柔弱。 而陆玲珑的左侧跟着一位年纪约莫三旬上下,面容略显消瘦的男子,他穿着玉锦绛纱袍,腰系玉带,头戴纶巾,脚踩皮靴,手中持折扇,看起来文质彬彬。 “杨先生,这是我的师兄,华笙。” 陆玲珑向杨岱介绍道,据说她的师兄是华佗之后。 “幸会。” 杨岱抱拳一礼,随即说道 “我今日前来叨扰,冒昧了,请见谅。” “杨先生,哪里话,不知有何事啊?” 陆玲珑询问道。 因为事件太过紧急,杨岱只是简单的说了一遍。 “病人现在是植物人状态?” 华笙诧异的问道。 “嗯。” 杨岱点了点头。 毕竟这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这种症状,我需要亲自坐诊才知晓。” 华笙缓缓说道。 “师兄,我和你一块儿去。” 陆玲珑也说道,医者仁心,陆玲珑也不愿意置张杏虎于不顾。 “也好,两位请随我来。” 杨岱沉吟片刻,答应道,开启了小世界。 小世界内。 陆玲珑与华笙跟着杨岱走进了卧房之中,张杏虎依旧在那里躺着。 “我先替她把把脉吧。” 陆玲珑见到张杏虎的第一眼,就感觉她似乎没什么呼吸了,但是又好像是活物。 这种状况,她闻所未闻。 “好,麻烦陆姑娘了。” 杨岱拱拱手。 “杨先生不必客气。” 陆玲珑伸出纤纤玉手,搭在张杏虎的脉搏上。 半炷香过后。 陆玲珑的脸色从平静到古怪再到震惊。 最后又归于平静,她的目光闪烁不定,思绪万千。 “师妹,怎么样?” 华笙轻声问道。 “师兄,麻烦将我的针灸包递给我一下。” 陆玲珑收敛了心神,轻声道。 第三百八十八章:自封元神 “好。” 华笙将针灸包递给了陆玲珑。 “杨先生,我有些事想请教你。” 陆玲珑接过了针灸包,并没有施针,反而转身对着杨岱认真的说道。 “陆姑娘,尽管提问。” 杨岱微笑的说道。 “不知道杨先生给这位姑娘吃过什么药?” 陆玲珑直奔主题,她想确定一个答案。 “三个时辰之前吃了逆生丸,但是没有效果。” 杨岱如实相告。 “逆生丸?” 陆玲珑重复道,随机眉头皱的更深了。 “莫非是可生死人,肉白骨,令枯木逢春的传说中的逆生丸?” 华笙忍不住插嘴问道。 “是的。” 杨岱点了点头。 “不应该啊,人体服用逆生丸后半响就能复活,怎么会一直不醒呢?” 华笙也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似乎在分析原理。 “这也正是我奇怪的,方才给张姑娘搭脉的时候明明与正常活人无异,但就是没有 苏醒迹象……” 陆玲珑此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是因为她的体质特殊?” 华笙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陆玲珑摇了摇头 “不太可能吧,若只是单纯的体制特殊倒还罢了,若不然她也不至于一睡不起,除非……” 顿了顿陆玲珑看向了华笙。 “除非什么?” 华笙问道。 “除非,她的元神自我封印在灵台方寸最深处,不愿意醒来,这一点师兄你比我懂,要不师兄你来坐诊?” 陆玲珑看向华笙,征求他的同意。 “可以。” 华笙看陆玲珑这般严肃的模样,当下答应了下来,陆玲珑赶紧让出位子,让华笙做了下来。 华笙运炁,凝结掌心,很快,他的左手上被一层淡红色的炁环绕,而右手则是泛着蓝光。 “陆姑娘你与华公子的医术谁更高明啊?” 杨岱看见华笙的手法,眼睛一亮。 “杨先生,如果我说我擅长的是命功,而我师兄擅长的便是性功,在性功方面我比不上他。” 陆玲珑轻声细语的回答道。 而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华笙的左手已经贴在了张杏虎的额头之上,右手的蓝色光芒也顺势钻入了张杏虎的天灵盖。 华笙小心翼翼的开始动用手段,试图唤醒张杏虎的精神世界。 但是张杏虎的魂魄仿佛跟整个世界隔绝了一样,根本不为所动。 渐渐的华笙的脸色变的越发苍白,额头都沁满了汗珠。 但是张杏虎依旧毫无反应,这种情况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华笙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虚脱的靠在床边。 而陆玲珑早就拿出毛巾递给华笙。 “确诊了,张姑娘的状态很奇怪。” 华笙接过毛巾抹了一把脸,虚弱的看向杨岱道。 “还请华公子细说。” 杨岱听完也觉得棘手了,但他还是耐心的问道。 “张姑娘的问题症节在内不在外,她的灵台方寸现在处于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元神深藏于灵台深处不肯出来,导致她成现在这样类似于活死人状态。” “但是她的元神没有消散的痕迹,很奇怪的是本应该存在的七情六欲与善恶两面都莫名消失了。”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关键是,她现在类似一种迷迷蒙蒙,混混沌沌,犹如胎儿未足月,却要强行生产的那种状态。” “且,在她的灵台方寸之内,好像在演绎着什么,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我唯一知道的是,她把自己封闭起来,从外部打不开,只能从内部打开,需要一个人以元神之态进入她的灵台方寸之中,刺激起七情六欲与善恶两面,才能让她恢复。” 华笙一口气说了一堆,虽然累极,但还是坚持说完了。 “在下知道了,若是不能成功将张姑娘唤醒,在下就算是死了也没办法向龙虎山交差。” 杨岱也是无奈了,但是他也知道,若是不救张杏虎,这件事,就没有任何希望了。 “杨先生且慢,灵台方寸复杂无比,神经状网络多如天上繁星,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杨先生真的确定吗?” 华笙突然冒出一句话。 “在下当然确定,否则也不敢劳烦二位出来坐诊,毕竟这件事涉及人命,在下不得不谨慎。” 杨岱的话说的很委婉,但是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不是杨先生,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人体的元神极为脆弱,你要是没有修炼过全真那种锤炼元神的手段进入也是徒劳,且张姑娘的灵台方寸极端排斥外来元神,若是强行刺激,后果不堪设想。” 华笙看向杨岱,很是认真的说道。 “这个在下当然清楚,但是若不这么做,又如何救她?难不成就这样等张姑娘死?” 杨岱也是很无奈。 “这也不是办法啊!杨先生,我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还请华公子直言,在下洗耳恭听。” 杨岱也知道华笙的话不假,可是他别无选择,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既然张姑娘的魂魄自我封锁了,那么我们就找另外一个方式唤醒她。” 华笙看着张杏虎,陷入沉思。 陆玲珑和杨岱都没说话,静静的听着华笙继续说。 “我们不妨试试看,是不是能引诱出张姑娘的七情六欲和善恶两面,或许有一线生机,若是不行,我们也能及时收手,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可行?” “可行是可行,但是这么做风险太大了。” “若是失败了,张姑娘可能会魂飞魄散……” 杨岱显然对这个提议并不赞成。 “在下还想试试第一种方法,多谢两位了,成语不成,便看张姑娘的命吧,两位辛苦,在下送两位出去。” 杨岱站起身,将二人送出了小世界。 “杨先生,要慎重考虑啊。” 陆玲珑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道。 “多谢陆姑娘,你放心,在下心里有数。” 杨岱说完之后,华笙被堵的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无奈的离去了。 “本体,您真要以元神之姿,进入张道长的灵台方寸吗?” 琉璃在一旁担忧的说道。 “不管怎样,我都要试试,见死不救,虽公侯百代何用?” 杨岱看了一眼琉璃,叹息了一声道。 第三百八十九章:彼岸 “琉璃,将小世界的时间速度调至静止不动。” 杨岱吩咐道,若是犹豫张杏虎可能真的会死。 “是,本体。” 琉璃立马按照杨岱说的去做。 很快,整个小世界的时间流速都变得几乎无限接近于停止。 天空中,一群群南归的飞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镶在湛蓝的天空上,就连那微风都定住了。 小溪里,不少鱼类和各种水族生物也仿佛被凝固成石头一样。 这些,都是时间停止的后果。 “呼——” 杨岱长出一口气。 “本体,小世界时间流已经稳定,目前时间状况无限接近绝对停止,还有什么事情吗?” 琉璃询问道。 “我的一点元神脱离自身后,你要好生的照看我与张姑娘的肉身,不能有一点岔子,不然的话我也会困在张姑娘的灵台方寸里回不来的。” 杨岱嘱托道。 “明白,本体,您真的要进入张道长的灵台方寸里吗?灵台方寸最是凶险,稍有差池便是魂飞魄散之局啊!” 琉璃担忧道。 灵台方寸,斜月三星可是人体之内最重要的地带之一,而且因为灵台位置特殊,所以灵台方寸是不容易受到外力攻击的。 但灵台方寸又有十分复杂的保护人体大脑的机制,一旦出现了意外,那么就只有两条路走要么就彻底死亡,要么就永久沉眠。 杨岱笑了笑,没有说话。 此行凶险万分,但他必须前往。 他若不尽早救醒张杏虎的话,怕是会留下遗憾的。 “本体一一” 琉璃还想再劝说一番,本体的性格它太清楚了,一旦决定了,谁也拉不住。 可惜,杨岱根本不给它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不必再劝,我意已决,若是再晚,怕是大罗金仙也难以救活张姑娘了。” 杨岱说着。 “本体放心,琉璃知晓轻重,还请万般小心。” 琉璃回应道,它不是愚蠢的小世界管理员,自然知晓轻重缓急。 “嗯” 杨岱点点头。 随后,杨岱的灵台方寸中迸发出无尽的宝光。 此时,光阴里的时光长河中,杨岱的元神显化了出来。 相较于杨岱来说,此时他所处的时光长河是静止的,而他则可以短暂的控制时光长河,让其倒退或者加速。 这一次,他并非要逆转时光,而是想让时光长河更靠近现实世界一些,这样才可以找准机会,唤醒张杏虎。 “哗啦!” 时光长河的河水翻涌起来,杨岱的灵台方寸里的景象渐渐模糊,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未来穿越时光而来。 一瞬间,万念皆成。 时光长河中又恢复了平静,杨岱站在时光长河的彼岸,望像对面。 对面的彼岸,站着一个与杨岱一模一样的人,背负双手,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你是谁?” 杨岱皱眉,这人虽是自己,却不属于自己。 “不重要,听我的,别去。” 对面的杨岱摇摇头,说道。 “为何?” 杨岱反问。 “你不需要知道,听我的,别去。” 对面的杨岱继续坚持道。 “我不懂。” 杨岱依旧反驳道。 “不懂就算了。” 对面的杨岱说完,竟是直接转身离去。 “喂,你等一等。” 杨岱叫住对面的杨岱。 “怎么了?” 对面的杨岱疑惑。 “你到底是谁?” 杨岱问道。 “不重要,你意已决,我再劝你也是徒劳,记住我说过的话,别去,大局已定。” 对面的杨岱继续说道。 杨岱还想说什么,对面的杨岱竟然缓缓的倒退,时光长河又一次流动了起来。 “哗啦啦……” 时光长河再一次向前延伸了起来,一往无前,这次它分成了两头,一头是无尽的虚空,而另一头是时光长河的尽头。 时光长河的尽头是何处,杨岱并不知道。 “我要走了。” 杨岱说着,随之退了出去。 小世界中,杨岱又一次达到的可以随时飞升成仙的状态。 皆在一念之间。 这种状态加持下,杨岱的灵台方寸中,一缕元神悄然的脱离了杨岱的灵台方寸,融入了张杏虎的灵台方寸之中。 而此时的杨岱的肉身,也如同面条一般软趴趴的倒了下去。 琉璃眼疾手快,赶紧用法术稳住杨岱的肉身,让躺在了张杏虎的旁边。 “唉!” 琉璃叹息一声,这一次,它是真的没办法了。 只能祝本体一帆风顺,安全归来。 张杏虎的灵台内,杨岱刚钻一进来,就感觉到一阵触及元神的疼痛,完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种感觉比起当初被雷劈还要疼。 这是灵台方寸的防御机制,专攻元神,元神最是脆弱,只要一攻击,就会魂飞魄散的。 好在杨岱现在是飞升成仙的状态,加上外界的时间绝对趋于静止,所以杨岱目前来说算是一尊真仙。 且不用担心随时会退出去。 所以这种触及灵魂一般的剧痛只持续了片刻。 此时的杨岱浑身散发着濛濛仙光,脑后甚至有大七彩神光闪烁,端的是仙家手段,非凡之极。 杨岱环顾四周,发现张杏虎的灵台方寸混混沌沌,呈一片破败灰白,四周则是由类似于时空乱流一般的雾霭包裹着。 还是一丝丝血色的雾气不断的渗透进来,使得这片区域愈发的诡异和阴森了。 这些雾霭是张杏虎的灵台方寸自主产生的,具有阻隔探查功效。 按理来说,一个人要封闭自己,肯定要藏起来。 那么,张杏虎自我封闭的元神又在哪里呢? 杨岱决定还是往深处去看一看,当下,他便飘飘悠悠的朝着张杏虎的灵台深处潜入了进去。 这一切,都是在静止状态下进行。 这里没有日夜,也没有昼夜变幻,整个灵台方寸就犹如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了一切光线,也吞噬了一切。 好在杨岱并不受其影响,否则,换做一个普通人,恐怕会迷失其中,永远也不可能出得去。 很快,杨岱在灵台方寸的深处见到了张杏虎的元神。 此时的张杏虎蜷缩在一个类似于气泡一样的球体内,这球体表层闪耀着五色毫芒,仿佛蕴含着某种强大的规则。 杨岱尝试着伸手去碰触球体,顿时一股磅礴的反震力袭来,震的杨岱倒退数步。 这球体居然有着自主意志,不允许任何人碰触。 杨岱皱眉,他明白了,看来这个气泡就是灵台方寸的保护机制,关键是也不能轻易打碎。 这下,可难办了。 第三百九十章:山洞之人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自下方拉扯着杨岱的元神往下方坠落。 这股拉扯的力量十分庞大,饶是杨岱有着飞升成仙的加持,竟然也无法挣扎,只是刹那间,杨岱就消失在原地。 待到杨岱再次睁开双眸,却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荒凉的平原之中,脚下的土壤干燥、粗糙,但是给人一种厚重之感。 杨岱站在平原之上观察四周。 四周除了他之外,别无它物。 “这里……是哪里?” 杨岱疑惑了。 这里的天空昏暗沉闷,虽是白天,但是带着压抑之感。 杨岱看了一圈,没什么收获,最终选择继续寻找出路。 杨岱在平原上穿梭,越往前,越是觉得压抑,那种感觉,像是一座大山压迫而下一般,令人窒息。 “这里莫非是张姑娘的灵台方寸实行自我保护,形成的禁区?” 杨岱心想。 现在问题来了,他的手段在这里根本没用,想走,恐怕也没办法离开。 杨岱思考了半晌,决定先弄清楚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现在他的状态与凡人相差太多,要辨别方向还真是有些麻烦,此地的景象与外面颇有不同,想来规则也定是神异。 不过很快,杨岱就发现了一条小径。 小径蜿蜒曲折,通向远方,不知道尽头在何方。 杨岱沿着小径,慢悠悠的走着,同时也在警惕着四周。 小径两侧都长满了杂草和灌木丛,杨岱走了许久,突然停住了。 因为,前方有一个山洞。 这个山洞不大,洞口被荆棘挡着,杨岱看不清楚情况。 山洞仅容一人钻进去,杨岱稍微犹豫后,便走了进去。 刚一进洞口,杨岱便闻到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让他忍不住屏住呼吸。 好在这股味道并未持续多久,随即消失殆尽。 当杨岱适应了黑暗的光线,才看清眼前的情况。 山洞里面有一个人。 一个女童。 女童年龄大约在八岁左右,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蓬松的头发乱糟糟,脸蛋脏兮兮的,浑身散发着恶臭,显然很久没洗澡。 杨岱仔细打量着这个孩子。 眼前的这个女童好像个病猫崽子,身体孱弱不堪,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女童抬起苍白无血色的小脸,眼眶渗着血丝嘴巴张了又闭,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她的右手紧紧的握着一柄匕首,那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器匕首。 匕首是那种很普通的款式,刀锋磨损严重,缺口处甚至还露出了锯齿,看起来极其陈旧。 女童死死咬住牙关,目眦欲裂。 杨岱注意到,在她身边,有一只早已死去的巨蟒,巨蟒上的血肉几乎可以判断出来是用牙齿啃咬的,只裸露着骨架子。 女童好像没有看到杨岱,杨岱倒是觉得这个女童的脸面相越来越眼熟。 是了,这不就是张杏虎吗? “张姑娘?” 杨岱试探的叫了一声。 可惜女童好像没听见,一般或者说女童根本看不到他,对他视若无睹,只是盯着自己身旁的那条死蛇。 “我这算是入梦?这里莫非是张姑娘的记忆?” 杨岱心里如是想。 既然是梦境,肯定会有醒来的一刻,到时候,自己就能知晓答案。 杨岱耐心等待着。 可是时间流逝,杨岱渐渐的感到焦躁。 因为,女童依然毫无动静,始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似乎是被吓坏了。 也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有人过来了。 张杏虎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猫,猛的死死攥住了匕首,目光直勾勾的看向洞外。 脚步声临近,一个道人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四五十岁模样,身材瘦削,身着很普通的道袍。 一看就是个面善之人,一副高人风范。 这道人走了进来,不经意间瞥了杨岱一眼,似乎能看到他,但也没有多做理会。 他转移目光,朝着女童望去,不由得吃了一惊,可能是没有想到这荒山僻壤的一个山洞里居然藏着一个孩童。 见到有人过来,女童可能是受惊了,身体微微前倾,一双小手死死抓住了匕首,指节泛白,青筋暴跳。 她的身躯轻微颤抖,眼睛瞪大,瞳孔里面全部都是惧怕之色。 显然是害怕极了。 “你……你是谁…” 女童结结巴巴的说着,将匕首攥的更紧了。 道人眉头微皱,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所以也不敢贸然靠近。 他想了想,掐指一算,当下脸上的表情凝固。 道人叹气道 “怪不得,这丫头是天煞孤星,天煞孤星六亲绝,克死爹娘克妻子,天生衰相,命运凄惨啊。” “嗬……嗬……别过来……” 女童听不懂道人的话,只是发疯似的嘶吼着,她身上的戾气更重,身躯剧烈的颤抖,双眼赤红,死死盯着道人。 “唉!” 道人再度深深的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女童额头,摇了摇头。 这一次,女童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道人摸了脑袋。 女童待道人摸完她的头后,迅速缩回身躯。 她似乎不愿与这道人接触。 “福生无量天尊。” 道人念叨一句,似乎是做好了什么决定。 “丫头,你人性未泯,也算有缘,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跟我回山里?点头即可。” 道人看着女童,询问道。 他没有强求,救人也需要报酬,这丫头身份特殊,身世悲苦,估计是被遗弃了。 他不想因为救人反倒惹祸上身。 女童迟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眼泪顺着眼角淌出来。 道士见此情形,就要转身离去。 谁知道女童颤颤巍巍地伸出骨瘦如柴的小手,拽住了道人的袖袍。 “嗯?” 道人愣了愣,随后笑眯眯的看着女童。 他明白了女童的意思 女童眼中充满祈求。 她似乎也知道,如果今日自己不跟随这道人回去,恐怕自己就没活路了。 “我……我姜,没有名字……” 女童怯生生的说道。 道人笑了,这是他笑的最舒心的一次,之后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红绳,亲自的系在了女童的左手腕上。 “以后……就叫你姜杏虎吧。” 道人温和的看着女童。 听到名字后,姜杏虎咧开嘴笑了,虽然这个笑比哭还难看,但至少笑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先来一步 道人微微皱眉,姜杏虎似乎不会笑,每次都很勉强,而且笑起来非常吓人。 不过既然答应收留,那么就得负责教导。 不能有教无类啊,不然的话,就不要好为人师。 道人站起身来,目光看向杨岱所在的方向,似乎是在打量他。 “这个道人能看见我?” 杨岱内心一沉。 不过他毕竟是老江湖了,经历的事多了,也不慌乱,而是朝着道人拱了拱手,露出一副儒雅风流的模样。 “阁下是何人?” 杨岱笑吟吟的走过去,似乎准备与对方攀谈。 “小友你好,贫道龙虎山天师府张慎虚,这丫头让老道带走可好?” 张慎墟微笑着说道。 杨岱顿时一愣,这道人居然是天师府的人。 等等! 他说他叫张慎墟,那岂不是眼前的这位道人难道就是未来龙虎山的下一任天师? “张道长难道能看见在下?” 杨岱试探着问道。 “自然,方才只侥幸罢了,没想到小友真的存在。” 张慎墟点了点头,又说道 “这丫头乃天煞孤星命,将来命途坎坷,不如让她拜入玄门,修习道法,老道悉心调理如何。” 张慎墟看着杨岱,神色诚恳。 “可以啊,在下没意见的,张道长请自便。” 杨岱连忙表示赞同。 这个小丫头本就是天煞孤星命格,再加上被人遗弃,如果能够有高人指点,或许对她有莫大帮助。 当然,杨岱更相信张慎墟,日后天师级别的人物,怎么可能骗人呢? “如此,老道就多谢小友,观小友的状态有些奇怪,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慎墟问道。 杨岱微怔。 这老道是怎么发现自己状态不太对劲的? 不过他也没拒绝,点了点头。 “杏虎,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走动。” 张慎墟嘱咐了女童两句,然后就领着杨岱往山洞的偏僻处走去。 两人并肩而行。 “老道观小友乃是魂魄之姿,小友其实不应该来这里的。” 张慎墟突然说道。 杨岱心中一惊。 他已经尽力掩饰了,没想到还是被对方发现了。 “张道友怎么看出来的?” 杨岱问道。 “老道说了,道友来了不该来之地。” 张慎墟摇了摇头,叹气说道。 杨岱沉默,张慎墟确实说对了。 “不知张道友可否明说,何处为不该来之地?” 杨岱继续追问道。 他觉得这老道似乎知道什么。 不过这人怎么逐渐一休化了? 张慎墟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从而说道 “斜月三星,灵台方寸,最是凶险不过,小友以元神之姿入杏虎灵台方寸,胆识过人,但不宜久留,否则必死无疑。” “多谢张道友劝告,不过在下是要务必将张姑娘的元神唤醒的,若是不行……” 杨岱停顿了片刻,苦涩一笑,道 “不行,在下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尝试一番。” 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条路。 “唉,你倒是固执,魂魄在其他人的灵台方寸之内多呆一分,便会磨损一分,你这又是何苦,难道真的不怕死吗?” 张慎墟语气复杂,有惋惜、有感慨、还有几分怜悯。 “呵呵,生亦何欢,死亦何惧,道友,咱们还是不要聊这些扫兴的东西了。” 杨岱轻声一笑。 张慎墟点点头,道 “既然道友坚持,老道也是很愿意助道友一臂之力的,毕竟呢……老道也是以元神之姿进来的,所以,小友的事情,老道自然也要管一管。” 杨岱闻言,心中一震,他猛地抬起头来,望着张慎墟。 “这……你难道就是龙虎山当代天师一一张慎墟?天师你老人家也是通过元神进入张姑娘的灵台方寸中的?” 杨岱瞪大眼睛问道。 “你们这些小辈就会找事情,出了事还不是我们这些做师长的担着?” 张慎墟哼了一声,随即又道 “小友放心吧,既然老道已经来了,我们两个人合力唤醒她,不过老道这是身外身,留不了太久,所以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了。” 说着张慎虚的身体慢慢的变得虚幻了起来,仿佛随时都能消失。 “……这也太快了吧?” 杨岱略微有些无语。 “咚!” 张慎墟一拳头敲在杨岱的脑袋上,顿时把他敲懵了。 “你小子还好意思说,把杏虎拐下山去,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进来的时间比你久,为了稳固杏虎灵台方寸的稳定,我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血和精神,你还想让我在这里陪你一年半载?” “……” 杨岱摸了摸脑袋,尴尬的笑了笑 “抱歉,抱歉,既然如此,天师您先走吧,大不了在下自己想办法。”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早就已经种下了一枚种子,在适当的时候会破土而出,到时候就可以救活杏虎,杨家小子,动作要快,不然你也出不去了。” “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要在最关键的时候该上就上,没有要上的机会,制造困难也要上,其他的时候,当个透明人罢,我可是看好你的。” 张慎墟说完之后,直接化成了点点荧光,彻底消散了。 张填墟的有些话听的杨岱一头雾水,种下了什么种子他也没有说。 精神种子? 还是说其他的? 杨岱陷入沉思,这个老道神秘兮兮,让他根本搞不懂。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也没有退路,大不了豁出去了。” 杨岱下定了决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什么叫做关键的时候该上就上? 还有什么没有上的机会,制造困难也要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杨岱百思不得其解。 让人头秃。 这龙虎山的张慎墟张天师给人的感觉怎么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总之不像是传说中的仙风道骨,高深莫测,反而有点儿逗逼。 难道道门上三宗的掌教都是这副德性? 不过逗归逗,正事还是要办的。 张慎墟的提醒非常及时,他刚刚还犹豫要不要用强硬手段来救张杏虎,现在看来是暂时不用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三百九十二章:杂役院 杨岱叹了口气,希望张慎墟真的有办法救张杏虎。 若是当代龙虎山天师也没有任何办法,那杨岱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画面一转,天地瞬间收缩,一阵刺目白芒闪过,紧接着,杨岱发现自己来到了另外一处地方。 而接下来,杨岱是以看客的方式观看张杏虎的回忆。 ……………… 龙虎山。 张慎墟牵着姜杏虎的手驾云自天上而来。 姜杏虎低着头,只是跟着,并不说话。 张慎墟低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轻声道 “杏虎丫头,前面便是龙虎山,你待到杂役院即可。” 姜杏虎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张慎墟见状,也没有继续多说,只是带着她朝着龙虎山飞了过去。 片刻之后,二人落于龙虎山上一座偏僻的宅院外。 姜杏虎看向四周,这座院落很普通,周围都是花草树木,与她在天上见到的房屋相差甚远,显然不受重视。 姜杏虎低着头,跟着张慎墟走了进去。 这座庭院十分简陋,院子里除了柴火水缸之外就空无一物了,但却胜在干净整洁。 一名与姜杏虎差不多大的男童正坐在一旁洗衣服,看样子是这里的杂役了。 “见过张师兄!” 男童看到张慎墟,站了起来,将衣服放在一边,恭敬地行礼,又好奇的打量着张慎墟旁边的姜杏虎。 姜杏虎也看向男童,她的眼眸忽闪,男童的皮肤呈古铜色,双颊饱满,虽然年幼,但眉宇之间隐约可以看到一丝英气。 男童穿着麻布短褂,腰间系着一条粗糙的麻绳,脚踩草鞋,一切都显得极为朴素。 唯独那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眼中偶尔闪过一抹锋锐,让人印象深刻。 姜杏虎打量了几眼,然后微微躬身,算是回礼了,随后低下了头。 男童也是的同样的打量着姜杏虎,眼前的人没一点女孩的样子,头发长且乱糟糟,身体瘦弱,嘴唇干裂,脸庞枯槁。 男童对姜杏虎有些好奇,不过既然张慎墟带了她过来,想必是有原因的。 两人静悄悄的,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半响,张慎墟才缓缓说道 “淮山,她以后就留在杂役院了,与你一同做活,你们的一言一行都有人汇报给我,这也算在考核之中。” 张慎墟的语调平淡,似乎在述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听到张慎墟的吩咐,姜杏虎的眼眸顿时闪烁,抬头看了张慎墟一眼。 张慎墟神情如常,看不出喜怒哀乐。 “嗯。” 姜杏虎连忙答应下来,随后再次低下头。 她知道自己能够活命已经实属万幸,别说是帮忙干活,哪怕是在张慎墟的身边当牛做马,她也毫无怨言。 至于以后,只能尽力做好本职工作,其它的,再无所求。 张慎墟交代完毕,随后又嘱咐了一番,这才离开。 待张慎虚离开后,男童凑了过来,好奇的 打量着姜杏虎 “你叫什么名字呀?” 姜杏虎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 “姜杏虎。” 姜杏虎的嗓音有些沙哑,仿佛许久没有喝过水一般。 男童闻言,笑嘻嘻的问道 “杏虎啊,我怎么觉得你的名字怪怪的,和你的模样蛮般配的。” 姜杏虎低着头,没有理会男童的话语,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唉,你不说我也懂,给你取名的人肯定是取名废嘛。” 男童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预料,所以也不介意 “杏虎杏虎,你名中既然有个虎字,那你一定是个男娃咯?嘿嘿,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承认了,你猜我的名字叫啥?” 姜杏虎依旧沉默着,没有回应。 男童似乎很健谈,又或者是心情不错,自顾自的说道 “我叫张淮山,你笑一下嘛,别总是板着脸,放松放松,这里不可怕的。” 男童一副邀功的神态,他的父亲也是龙虎山的弟子,从小便生活在龙虎山里。 “哦。” 姜杏虎仍旧是惜字如金,露出了一个比哭还很难看的笑容。 “噫……” 张淮山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看来她确实不会笑,这个笑容真的很难看,而且特别特别惊悚。 “你叫我淮山哥就好了,你刚来这里,先适应适应吧。” 张淮山倒是挺热情,他伸手抓了抓脑袋,挠着后脑勺说道。 “我要做什么活?这里有什么规矩吗?” 姜杏虎沉默良久,这才开口询问道。 她的话语很少,也不愿多说话。 “杂役院里没有规矩的,在这里每日便是做做清扫浆洗的杂活,在就是每日准备好清水与柴火,供山上使用罢了。” 张淮山说着,手指顺便指了指庭院角落,继续说道 “喏,那里是储存清水的地方,每日巳时便要起床打水,未时准备早饭,午饭与晚饭的时间在午时与戌时,其他的时间都要做工.。” 说着,张淮山指了指院墙外的水池。 张淮山似乎也察觉到姜杏虎的不爱说话,他也识趣的闭嘴了。 姜杏虎顺着张淮山指的方向看去,一时间不由得愣住了。 在院子的西南角,一排排大水缸摆成方形,足有数百口之多。 这么多的水缸,这得烧多少锅水,而且这还仅仅只是最基本的用水。 这还不止,在水缸的附近,一捆捆的柴火堆堆成了一座小山,这些柴禾被劈成了一块一块,垒砌在一起。 “这些……都要我们两人做吗?” 姜杏虎瞪圆了眼珠子,难以置信的望着张淮山问道。 “哈,自然是还有一位啦,光靠我们两个人怎么能做得完?不过呢龙虎山近些年来招收弟子招的少,目前算上你总共也只有三位杂役,每个月都有考核……” 张淮山解释道,话音未落。 “吱呀……” 宅院的门再度被推开,一位约在十二岁的少年担着两桶水走了进来。 “呼……呼……” 少年喘着粗气,担子上的水桶满满当当的,甚至还溢出来了,他的脸上汗津津的,像是跑回来的一样。 他像是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将水挑到水桶旁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将水桶里的水倒进桶里。 做完这一切后,少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瘫在水桶旁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显然是累的不轻。 “呃……杏虎,如你所见,这里大部分的工作都是这位王昭小哥在做……” 张淮山看着目瞪口呆的姜杏虎略微有些心虚的解释道。 第三百九十三章:玄门第一课 “我……我知道了,谢谢。” 姜杏虎木讷的转过头,对张淮山说道。 “不客气,应该的,咱们都是杂役,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 张淮山咧嘴笑了笑,然后朝着姜杏虎道 “杏虎,你先去洗洗吧,洗干净点儿。” “好……好的!” 姜杏虎闻言急忙点了点头,然后快步朝着屋内走去。 她虽然是女孩儿家,但是也是爱干净的,更何况这里又脏又乱,哪怕是女孩子也会觉得难受。 待姜杏虎离开后,张淮山则转过头,对那王昭道 “王小哥真是帮大忙了,快休息休息。” “谢谢张兄,张兄太客气了,这些水桶我还没有灌满,一会还有柴货需要劈,我不歇息了,我先干活了。” 说着,王昭拎着水桶站直了身体,虽然很累,但是却没有半点懈怠。 “刚才又来了一位新人,你不见见吗?” 张淮山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来新人了吗?” 听张淮山一提,王昭顿时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然后道 “是什么样的人,张兄可否带我去瞧瞧?” 张淮山笑呵呵地点了点头道 “行啊,不过她去洗澡了,估计还得等一会儿。” “没事,没事,我可以等。” 王昭连声答道,将手中的水桶放在墙根处,又转而去劈柴了。 “……” 张淮山无语了,暗想这位的脾性也太耿直了吧。 “王小哥,别干了,适当的休息休息呗?” 张淮山喊了几嗓子,发现这位依旧认认真真的劈着柴,并且一副没有停手的打算。 “不碍事的,张兄,我力气大,多劈几下就行了,不然一会儿还不够烧饭的……” 王昭一边挥舞着斧头,一边回答道。 “哎……” 张淮山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不远处的浴堂中。 姜杏虎烧了足够自己洗澡的水,然后脱衣服泡在热腾腾的浴盆中,舒服的闭起了眼睛。 她身上有不少的污垢,轻轻一搓都能搓出许多黑泥,所以必须要洗干净。 姜杏虎在浴盆中泡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后,这才觉得差不多洗干净了。 将身体擦干净后,换上了一套杂役的青灰色短衫之后,姜杏虎随意用布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长发不好打理,姜杏虎便只用布巾简单的包了一下。 收拾完毕后,姜杏虎这才走了出来。 “哈,王小哥,你看,她来了。” 张淮山指着从浴堂走出来的姜杏虎,对着王昭道。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王昭的目光落在了姜杏虎的身上。 眼前的这个人长得挺秀气的,倒像是女孩,但是身材瘦小枯干,像个病猫崽子,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此刻,姜杏虎与王昭的视线对碰在一起,姜杏虎微微颌首,就当打过招呼了。 “啊这……” 王朝没想到新来的杂役竟然是个身材单薄,脸庞瘦削,一幅弱不禁风模样。 他顿时愣住了。 张淮山见状,赶紧给王昭使了个眼色,然后解释道 “咳咳……王小哥,我跟你介绍下,她叫姜杏虎。” “哦哦,你好,我叫王昭。” 王昭尴尬的挠了挠脑袋,对着姜杏虎问候道。 姜杏虎也礼貌性的回复道 “嗯,姜杏虎。” 两个人之间,似乎有点尴尬。 王昭本来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平日里不善言谈,遇到事情也容易慌乱。 所以这俩人,明显属于那种不擅长沟通,甚至于不擅长和陌生人沟通的类型。 “呃……” 沉默片刻,张淮山见到这种局面,忍不住轻咳一声后,对着二人笑了笑,缓解了一下僵硬的氛围。 “那啥……杏虎,你先去歇着吧,王小哥也累了,也休息会儿,晚饭我做主厨怎么样?” 王昭闻言,顿时喜笑颜开的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张兄了,嘿嘿,其实我早就饿了呢。” 姜杏虎闻言,轻轻点头,但是没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里,姜杏虎不是在劈柴,就是在挑水,或者做些打扫庭院的粗活,总之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外。 基本上没什么空闲时间。 至于住的地方,自然也是大通铺,睡在同一个房间里面,不分男女。 姜杏虎睡在最角落里,她一个女孩,不可能和两个男孩挤在一起。 而且王昭与张淮山一到半夜还会磨牙打呼噜,吵的姜杏虎根本就无法安心睡觉。 根本睡不好,只能辗转反侧的熬到天亮,然后继续干活。 几天后,又是一个白天。 午日,姜杏虎提着一桶水,走到大水缸旁,将水倒进了桶中。 她累得满头大汗,余光突然瞥到不远处的一个阴影里站着一位道人,应该就是龙虎山上的人,来监督他们的。 姜杏虎找了一块阴凉的地方坐下,抬起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她看了看不远处还在忙碌的两人,开口说道 “两位,你们都不累吗,不如坐下歇一歇?” 远处劈柴的王昭与张淮山愣了一下,随之看向了不远处站在阴影中监督的道人,都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张淮山像姜杏虎使了个眼色,让她休息够了就快点干活。 姜杏虎见状,也只好撇了撇嘴,然后扭头望向别处。 阴影中的人默默的注视着他们,在心底给他们三人分别有了初步的判定。 子时。 大通铺之内。 三人围坐在床铺上,今日三人都累得够呛,洗漱完后闲聊着。 “杏虎,你是怎么想的,门内的师兄都还在,你是怎么敢偷懒的?要不是我给你使眼色,你今天都得挨罚。” 张淮山有点埋怨姜杏虎道。 “对呀,姜兄弟,午日的时候你在那边大刺刺的坐着,师兄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王昭也附和道。 姜杏虎闻言,没有说什么半响,才冒出来了一句 “累了就歇,没人规定门里的杂役不能休息。” 姜杏虎的态度有点冷淡,让两人有些诧异。 “唉,杏虎,我知道你不习惯这里的生活,但是你既然已经成为咱们的杂役,就得努力做事。” “对呀,姜兄弟,你这样会被逐出山门的,我们也为你求不了多少情啊。” 张淮山与王昭两人苦口婆心的劝着。 “我要睡了,别来烦我。” 姜杏虎却不领情,冷冰冰的撂下一句话,然后翻身躺在床上,蒙上了被褥,将整个人缩进了被窝里。 王昭、张淮山 “……” 这家伙! 张淮山、王昭相互对视了一眼,皆是露出了苦笑。 “杏虎身体单薄,一天挑水只能挑几缸,劈柴也只能劈两三捆,我们也多多体谅一下她吧。” 张淮山拍了拍王昭的肩膀,转而又说道 “倒是你,王小哥,我真怕你猝死了,要量力而行啊。” “哎,张兄你不懂,我天生就有一把子傻力气,我父母送我来龙虎山不容易,我不能让他们失望啊。” 第三百九十四章:量力而行 王昭憨厚一笑,丝毫没有因为张淮山的调侃而感到难堪。 张淮山顿时哑口无言,这几天来他做的活不比姜杏虎轻松,但是他依旧坚持了下来。 虽是量力而行,但是他依旧没有放弃。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后,便各自睡觉了。 躲在被窝中的姜杏虎将外面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这些天干活之余都看明白了,一来就叫挑水劈柴却不说具体多少的量够用。 山上每半个月下来一批人,不管弄出多少都会带走,干多了或者干少了都不表态。 高啊,真是高啊。 姜杏虎彻彻底底的想明白了,龙虎山要的不是苦力,考验的是那份心境。 可惜王昭是怎么也不明白,他还是性格老实,所以适合横炼。 姜杏虎每天都干适量的活,不会过力伤身,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并且能巧妙的隐藏自己内心的想法不被人发现。 这场玄门第一次考试,是她姜杏虎赢了。 翌日。 清晨。 姜杏虎睁开眼睛,先是抬头看了看屋顶,确认自己仍在屋里,她才从床铺上坐起来,揉了揉酸疼的双腿。 昨晚睡得太迟,早上醒的又太早,以至于腰酸背痛的厉害。 “今天应该能劈好几担柴火了。” 姜杏虎低声自语,掀开被子穿鞋,张淮山和王昭起的比她早,此刻应该已经在院落里做活了。 推开门,姜杏虎看到了两人。 此刻,两人正挥舞斧头劈着木材,动作笨拙且缓慢。 “姜兄弟,你醒啦?” 看到姜杏虎出来,两人打了招呼。 “嗯,昨夜睡得迟了。” 姜杏虎不咸不淡的回答道,看了一眼王昭,发现王昭的神色很疲惫,精神似乎也不太好,显然是熬夜加班所致。 这个王昭,迟早要把自己累猝死了。 “嗯?” 姜杏虎刚刚把挑子担在肩上,突然眉头一皱,抬起头往前方。 在那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约在弱冠之年的斯文先生。 莫非是龙虎山上的人? 姜杏虎猜测着。 他总感觉这个人非常的眼熟,但是想不起来,若是仔细想,头部就会传来针扎般的剧烈疼痛。 见到对方的瞬间,姜杏虎本能的退了一步。 “不必惊慌,姑娘,在下想告诉你的是,这里一切都是假的,快点醒来,快点醒来。” 杨岱微微一笑,目光温润如玉,脸庞白皙,皮肤光滑,让人一看就不由产生亲近之意。 但是姜杏虎不知为何,却对这个人充满了警惕。 她不仅后退了一步,甚至连手中的扁担都差点掉在地上。 “姜兄弟,你怎么了?” 王昭和张淮山看出姜杏虎异样,纷纷问道。 “没事,我……我没什么事。” 姜杏虎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再度看向杨岱。 谁知道当姜杏虎再一次看过去的时候,那个斯文先生竟然凭空消失了。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这种情况,使得姜杏虎不由自主的捂住胸口,大口喘息起来。 王昭和张淮山吓了一跳,纷纷凑到她身边,关心的询问着。 “杏虎,你怎么了?” “姜兄弟,你不舒服嘛?” “不用了,我眼睛花了。” 姜杏虎摆手拒绝了两人,但是她越想,那股头痛就愈加的猛烈起来。 姜杏虎甚至有了轻微的耳鸣,眼冒金星,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姜兄弟,姜兄弟?” 王昭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喊道。 “我没事,我去挑水了。” 姜杏虎忍受着脑袋的晕眩,冲两人摆摆手,脚步踉跄的朝着远处跑去。 “姜兄弟怎么了,看起来状态很糟糕。” 张淮山疑惑的看着姜杏虎离开的身影。 “不知道,看着怪吓人的。” 王昭摇了摇头,同样一脸的茫然。 他们的对面,杨岱望着姜杏虎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唤醒姜杏虎不能操之过急,只能在适当的时间与适当的地点提醒她,否则反而会适得其反。 这个世界开始排斥他了,杨岱的身上开始慢慢的细沙化,但好在目前的状态还是可以掌控的。 姜杏虎浑浑噩噩的走在路上,她只感觉头疼欲裂,整个世界仿佛要崩塌一般。 脑海中浮现出许多陌生的记忆片段,这些片段交织在一起,令她脑袋更痛了。 ……………… 转眼间,数月已过。 龙虎山,一处议事堂中。 这处议事堂里不大,里面除了四五个蒲团外,再无它物,只有最里侧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山水画。 此时,这里已经坐满了人,有男有女,皆是在三十岁左右的模样。 “已过数月,玉润,你觉得杂役院里的这三个孩子怎么样?” 张慎墟坐在主座上,环顾了众人一圈,缓缓说道。 “这三个娃娃资质都不错,你别说,还真是有点意思嘿。” 一旁坐在蒲团上的一个中年道士捋着胡须呵呵笑了笑。 他叫张玉润,生的矮胖矮胖的,留着山羊胡,手里捧着一个鸡腿啃着,没有一点高人的做派。 “我也觉得有点意思。” 旁边另外一个中年妇人接着开口。 妇人长相普通,身上的衣衫洗的发白,头上戴着简单的木簪,整个人给人一种朴素简单的感觉。 龙虎山上都称这个妇人为镜莲子,她平日里喜欢做些针线活,养了一只狸奴,专供她解闷,是个安静的人儿。 不过,镜莲子虽然看着寡言少语,但是心肠很软,是个有名的慈悲妇人。 事实也正因如此,镜莲子见不得别人受苦,遇到乞丐也会施舍几文。 “师叔,我先说说这个王昭,骨重筋长,性子憨厚,是块适合横炼的好料子,如果是让我教他,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教,但是放了吧我又舍不得。” 张玉润身边,一位面相风流,嘴角噙着一抹坏笑的道人开口道。 他名定真子,在龙虎山算是一个老油条,很贪色。 “你呀,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 张玉润闻言哈哈一笑,说道 “我们是修行之辈,岂能拘泥于俗礼,他愿学,就让他跟着你练武,如果不愿意,那就不管他。” 第三百九十五章:鼠辈之性 定真子刚想接话,张慎墟便先开口说道 “别说了,我懂。” 定真子舍不得王昭是因为他是个好苗子,而且王昭这样的人品性纯良,值得栽培。 张慎墟却是明白张玉润为何这么说。 因为张玉润自己本身是就看好王昭,有包庇之嫌。 如果让王昭学习横炼功夫,他肯定要避讳什么。 张玉润闻言顿时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连忙干咳一声,掩饰了过去。 张慎墟也能明白张玉润心中所想,但也并未点破。 毕竟张玉润总归也是为了宗门考虑。 不仅张玉润,龙虎山上各脉之间也存在竞争关系,尤其像龙虎山这样的大派,竞争比较激烈。 而且各峰各脉的弟子之中,甚至有的直接公开宣称自己是弯的。 话又说回来,张玉润不知道从何下手除了他喜好龙阳,还是因为他是真的不会教弟子。 总不可能好为人师的将一个好苗子带歪吧? 这不是误了王昭的一生吗? “玉润,这样吧,你跑一趟六甲宗,若人家看得上王昭,就让他转投他派吧。” 张慎墟沉吟了下,随后开口道。 “师叔,你要把王昭送给六甲宗当弟子?” 听到张慎墟的话,张玉润顿时愣住了。 “因材施教,六甲宗的六甲横练之法在江湖上独树一帜,更适合王昭,做的自然一些,莫要让王昭察觉出来。” 张慎墟微微颔首,淡淡说道。 “我知道该怎么办。” 张玉润脸上闪过一丝精芒,随即嘿嘿一笑,朝张慎墟拱了拱手 “师叔放心,我保证让王昭乖乖拜师,不过师叔以往这种事,您不都是亲自去吗?” 张玉润眼睛滴溜溜一转,随后嘿嘿笑道。 张慎墟闻言瞪了他一眼骂了句 “没规矩!别贫嘴了,赶紧滚蛋。” 张慎墟对张玉润的秉性早已经摸透了,不过这种事倒也常见,每年都会发生几次,他自然懒得理会,只是挥手打发掉了他。 张玉润也不介怀,反而笑嘻嘻的走了。 引导别人转投其他门户这件事张慎墟以前没少做,此法固然可行。 其他门户卖他张慎墟是龙虎山天师,给他张脸,也不敢刁难。 但是一些门户的当家可不这么想,毕竟人人都不会那么大度,收下孩子,当面不会说什么。 背地里绝对会暗讽两句,至于能不能好好教导孩子,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毕竟谁也不好说。 难道这就是龙虎山的一贯作风,对其他流派的尊敬全靠一张脸皮撑着? 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所谓的尊重,都建立在实力和拳头上的。 张慎墟不怕丢人,但也不愿意无缘无故被人戳脊梁骨。 不管怎么说,张慎墟现在算是龙虎山天师了,他不需要太在乎这些。 他一直都是没脸没皮惯了,才不会在意别人的闲话。 但是那些转投其他门户的孩子会怎么想他? 恐怕心中对他也有了芥蒂,这不是欺负人嘛。 张慎墟可以不在意,但这些小娃娃未必啊。 所以这种事情交给张玉润去办再合适不过了。 张玉润也是乐呵呵的应承下来了,对于他这种老油条来说,办起来简直轻车熟路,毫不费劲儿。 “镜莲,你觉得张淮山这孩子怎么样?” 待到张玉润离开后,张慎墟望向一旁的镜莲子问道。 “诶~这哪里有我说话的份呐,说到底我一个妇道人家人微言轻,这事还得由师叔定夺才好。” 镜莲子自然知道张慎墟的意思,不过她并不愿意管这么多事儿,因此摇了摇头说道。 “但说无妨,这里没有那么多忌讳。” 张慎墟笑道。 镜莲子闻言,笑了,她笑的真好看,就像春日里的桃花绽放,美艳动人。 “那好吧,我就简单的分析一下渔舟师伯的儿子,这孩子筋骨不错,但又不像王昭,适合走性命双修的路子,咱们看他长起来的,虽说做事略微急躁,那一双招子里面的锋芒不弱,若能够静心磨砺,成就必然远超同龄人……” 镜莲子说的极为认真,她虽然只有四十多岁,但却饱读诗书,阅历非凡,所以很有见识,说话也很客观。 张慎墟见状也是呵呵一笑,没办法的事儿,张淮山从小便在龙虎山长大的。 被龙虎山的家风熏过,即使日后在练炁方面走不远,也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这一点可是王昭与姜杏虎两个人都比不了的,不过张慎墟倒也不指望他能走多远,只要能有所成就就足矣。 “请继续。” 张慎墟微微颌首,示意镜莲子继续。 “最后就是姜杏虎了,这孩子……嘶……” 镜莲子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半响之后,她才缓缓开口问道 “师叔,我记得,姜杏虎这孩子是你捡回来的吧,她可是天煞孤星命,命格奇硬,克父母、克兄嫂、克夫君……这可是大凶兆啊!” 张慎墟自然知道,他也曾经为姜杏虎推演过命格,不出意外,大凶。 但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说道 “你多虑了,我曾经为她算过一卦,乃是天赐贵女相,福泽绵延百年,岂会被克死?” “哼!那小子,刚来不到半个月便溜上了山,算出山上每日大致的用度后日日夜夜干的活不多也不少。” 定真子身边,一位穿戴整齐的童子突然冷哼一声开口说道。 “更可气的是,这小子虽表面怯懦,不爱说话,但实际其实是鼠辈之性,王昭与张淮山两人问她去哪了她便闭口不言,这等丧门星,留她干甚!” 另外一位年纪稍小的童子也忍不住开口,满脸愤懑之色,似乎对于姜杏虎的印象极坏。 鼠辈善藏,姜杏虎太有分寸,但是又将自己的真实想法隐藏起来,不肯露出分毫,让人有种不诚的感觉。 “行啦,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少说两句。” 定真子见状连忙喝止,他的嘴巴油光光的鸡腿没少吃,啃完鸡腿后又抱着一条狗腿啃,吃的满嘴流油。 不过这两名小童显然不领情,撇了撇嘴后依旧喋喋不休。 “呵呵,为什么不行?善于藏也是一种本事。” 张慎墟笑了,丝毫不介意。 他就怕王昭和张淮山两个人照猫画虎的学姜杏虎藏起内心想法,那就麻烦了。 如今看来两个人倒是没那个意思。 这倒是让他放心了许多。 第三百九十六章:活着不易 “老鼠也有老鼠的小聪明嘛,姜杏虎上山算不了什么,难能可贵的是闭口不言与这爱藏的性子。” 张慎墟笑眯眯的开口,随后摆手示意两人噤声,不要再说下去了。 两个小童子对视一眼后皆是默不作声。 “如果王昭和张淮山有胆量,当然有的是机会跟上去,但是为什么没有抓住机会呢,还是因为不敢。” 张慎墟微微叹息一声,说道。 想来也是,在杂役院里,除了每日劳作,并没有其他要求了。 平日里,苦其心志,劳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在王昭张淮山的心中,困住他们的不是门规或者禁忌,而只是一份工作罢了。 至于这份工作是否危险、是否受累? 两个人根本不关心,也从未考虑过,只知道自己是杂役,必须做好杂役该做的事情,至于其他,无需理会。 画地为牢,作茧自缚。 他们两个人将自己困在了小小的信息茧房之中,永远走不出来。 所以一个人一旦被规则束缚住了,思路也会受限,龙虎山想要的是能打破规则的人,而不是一味顺从的人。 这场考试,张淮山是刚过及格线,而姜杏虎侧是满分。 “还真是,这孩子我见过一次,虽说胆大吧,但是为人举止有礼,不卑不亢,也不是那种轻浮狂妄之辈,招人讨厌是真不至于。” 镜莲子也与张慎墟站在了同一战线,掩嘴轻笑。 她也喜欢姜杏虎,这孩子挑不出毛病。 但是挑不出毛病就是最大的毛病了! 议事堂里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师叔看来是准备想收姜杏虎为弟子了?” 定真子突兀地开口问道, 语气很是平静,听起来毫无波澜。 “呵呵……” 张慎墟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镜莲子也是微笑着不语,这两个人似乎心有灵犀,谁都不开口。 倒是两个小童子互相看了看,脸色各异。 “现在就定弟子,是不是过早了?” 张慎墟依旧笑眯眯的说道。 “哦?” 议事堂内几人齐刷刷的朝他看了过来,目光各异。 “怎么,师叔又有了新主意?” 定真子轻轻皱眉问道。 “嗯哼?你觉得我应该给她加点东西吗?” 张慎墟反问道。 定真子闻言一滞,半响后才淡淡回答道 “我并非此意,师叔莫怪。” “既然如此,你们觉得该如何?” 张慎墟继续笑道。 众人闻言,再度沉默。 许久后,镜莲子开口说道 “若是按照往常惯例,姜杏虎确实符合拜入门墙的条件。” “不错,但是现在,却还差了些。” 镜莲子接着说道。 “此话怎讲?” 张慎墟饶有兴致的问道。 “不如限制个时长,大家一块来挑挑她的毛病,等她藏不下去了,便可直接带到师叔跟前来让师叔亲自指点了。” 镜莲子笑吟吟的提议道。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二娘,你来可以吗?” 张慎墟略一沉吟便是开口询问。 “师叔说哪里话,我只负责建议,具体的事宜还得师叔您自己来定夺。” 镜莲子摇头拒绝。 话虽这么说,但镜莲子心肠软,鸡蛋里挑骨头这种事儿她还是干不出来的,更何况她已经提出了方案。 况且镜莲子可没这么多闲心思管这么多,一天到晚自己的事还不够忙呢,哪有功夫浪费精力去管别人啊。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定真子也是表示认可,但是唯独小童,他始终神色如初,并不发表任何看法。 显然他不太支持镜莲子的决策,甚至可以说,有意见! 这一幕,被张慎墟尽数看在眼底。 “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世道艰难,活着已经不易了,藏着掖着倒也是一件好事儿。” 张慎墟轻轻抚摸着胡须,笑眯眯的说道。 他这番话一出,三人皆是一怔,旋即恍悟。 对啊! 人生艰辛,苟且偷生! 既然不能改变命运,那就珍惜活着的权利吧! 三人心头顿时豁然开朗。 ……………… “杏虎,真没想到我们两个能通过考核,成为龙虎山的弟子,就是可惜了王小哥,被赶出去了。” 张淮山一边走一边低声叹息道。 ……………… 画面再一转,杨岱的空间不断变幻,几乎是在跳着看姜杏虎的记忆。 姜杏虎的记忆中,不同的时间点都会有一个斯文先生对她说,快点醒来,快点醒来。 越长大姜杏虎对这个斯文先生的印象变越模糊。 “你到底是谁!” 姜杏虎嘶吼道。 “我是谁不重要,这里不是你的真实世界,快点醒来,不然就真醒不过来了。” 斯文先生似乎全身都在慢慢的化为,光点嘛但是依旧能维持住人形。 他说话的声音也是越来越低 “你骗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姜杏虎咬牙切齿,眼睛瞪的圆溜溜的。 “我没骗你,快点醒来,我不知道我还能存在多久,如果不想死的话……” 斯文先生的声音已经很虚弱,像是随时都会消失。 “我不相信!” 姜杏虎怒吼,双拳紧握。 “我不会相信你的,我绝对不相信你!” 姜杏虎大声喊道。 “呵呵,快点醒过来……” 斯文先生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时间似乎陷入了循环,而杨岱这一缕元神的状态也越来越糟糕。 姜杏虎的灵台方寸开启了自我修护,杨岱的元神磨损的很严重,几近透明。 “唉……” 他叹了一口气。 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一刻钟,他的元神便会彻底溃灭。 到那时,小世界里的他也就是真死了。 随着姜杏虎的灵台方寸越来越排斥他,杨岱的元神也开始崩溃。 看来这次真的要玩脱了…… 杨岱努力的使自己的原神压缩成为了一个点,虽然这个点压缩的勉勉强强,不容易溃散。 “杏虎,我的时间快不多了,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杨岱的声音传遍了姜杏虎的灵台方寸之中,空空溟溟。 此时杨岱已经脱离了姜杏虎的回忆,重新的飘在那个气泡前。 这个过程仅用了一瞬间。 下一瞬间,动与静的平衡被打破,这个点瞬间重新膨胀开来,将杨岱吞噬掉了。 一片黑暗,杨岱感觉自己坠落到了无穷深渊,周围是永恒无休止的寂静,没有声音,连风声都没有,仿佛置身于混沌之中。 第三百九十七章:全新的道 这种感觉让杨岱极度厌恶,却又无奈至极。 现在的杨岱已经濒临崩溃,稍有不慎,他必死无疑。 时间飞逝,杨岱已经下沉到张杏虎灵台方寸中的最底部,这里十分黑暗。 “难道今日我就要葬身于此吗?” 杨岱的意识有些迷糊。 突兀的,杨岱感受到了一丝温暖的气流从四面八方涌来,滋润着他那干涸的元神。 这股温暖的气流源源不断的汇聚而来,让杨岱的元神开始慢慢恢复起来。 杨岱渐渐回过神来,眼前的世界又一次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原本黑暗无比的世界忽然充满了色彩。 五颜六色的光芒将整个黑暗的世界照亮。 “咦?这里是……” 杨岱睁开眼睛,惊异的看向四周,只见原本昏暗、荒凉的世界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山谷。 这处山谷绿树葱茏、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蜿蜒流淌,远处隐约可以看到一座小木屋坐落其间,安宁祥和。 “这是哪里?” 杨岱茫然的望着四周,心头莫名的升起一股亲切感。 他走到河边洗了把脸,周围的空间不断闪过张杏虎的记忆。 各种各样时间段的张杏虎都有,交织在一起,让杨岱有些恍惚。 杨岱思维有些乱。 呆立半刻,杨岱的心绪才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往山谷里走去。 木屋伐树而搭,山石堆墙,门口的帘子是树皮编成,粗糙而简单。 帘子在山风中晃动,杨岱用力的推开了门,踏入木屋之内。 木屋内摆设极为简单,除了桌椅板凳,什么也没有。 床上,铺着一块兽皮毯子,张杏虎斜躺在床上,迷朦的望着走进来的杨岱,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 地上七零八落地堆着几十个酒坛,散发着隔夜的酒臭味。 “张姑娘,我知道你封住了自己。” 杨岱缓步朝着床榻走去 “但是我能够看穿你的伪装,所谓的封印,不如说是自我保护,你怕受到伤害吧?” 床榻上,张杏虎似乎完全听不懂杨岱的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杨岱笑了笑,也不介意,他径直走到一旁坐下,仰头灌下了一大口酒。 酒水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带给人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在下名叫杨岱,一介山隐闲人罢了,不如我们重新认识一下,相逢即是缘分。” 杨岱微笑看着张杏虎道。 张杏虎没有理会,她依旧怔怔的看着杨岱,好像是在想着什么。 过了许久,张杏虎才缓缓开口 “我好像认得你。” 说完这句话后,张杏虎力费力的地撑起身子,污垢沾满了身体,看起来很是邋遢。 她伸手抓向杨岱,似乎想要抓住他。 但张杏虎抓了一个空,盯着杨岱,嘴唇轻启 “我们是朋友对吗?” 张杏虎油腻地头发纠结成团,连颜色都脏得看不清了,脸颊瘦削凹陷,显得更加老态,看上去就跟行将朽木一样。 她一起身,身上的污垢悉悉摔摔的掉下来,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怪味。 杨岱皱了皱眉头,但并未嫌弃。 “当然是。” 张杏虎此时半分都看不出是一个清冷孤傲的仙子,更像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妪。 她苍白而疲惫的脸庞上的迷茫之色更盛,如同孩提般反问道 “朋友是什么?” 杨岱愣了一下,心情沉重似铅,张杏虎已经记不得自己了。 “朋友就是……就是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互帮互助、相扶相持的伙伴。” 杨岱犹豫了一番后,说出了两者间最简单的定义。 “朋友……这样啊……但我还是不懂。” 张杏虎呢喃着,目光越发的迷离,身子摇摇欲坠,越发痴呆。 “我……我是谁……” 张杏虎的眼神空洞无神,几乎凭仅存的一点本能在询问。 “你是张杏虎,龙虎山天师继承人,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和我出去吧?” 杨岱伸出双臂,将张杏虎搀扶起来,柔声说道。 “我……我不知道……我不想出去……” 张杏虎低吟着,她的精神状态非常差。 杨岱无语叹息,心中禁不住泛起苦涩、茫然等情绪。 他虽然知道张杏虎现在的境况不太妙,但是也万万没料到居然会糟糕到这种程度。 看来只好使用七情六欲种子了。 想到这里,杨岱的道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他所拥有的手段是生灵最原始,最本能,同样也是最执着的道,从此名利权色、喜怒哀乐都会成为杨岱道法的基础。 张杏虎痴痴傻傻,根本没察觉到杨岱的变化。 杨岱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冒险一搏。 这是一条从未有人涉足过的道,名利权色,如何享受而不沉沦? 喜怒哀乐,如何掌控而非受制于人? 七情六欲种子,可助人悟道,但也有着巨大弊端。 若是走错一步,万劫不复。 杨岱元神深处,封印着七情六欲怪物的禁制在这一瞬间仿佛苏醒了。 它们疯狂的挣扎,试图冲破禁锢。 七情六欲的恐怖,杨岱早已领教过,他绝对不敢冒这个险. 但是眼下,张杏虎已是强弩之末,如果不趁现在救治,或许张杏虎就活不成了。 喜、怒、忧、惧、爱、恨、欲,为七情。 生、死、耳、目、口、鼻是六欲。 这足以激发生灵心底的七情六欲与善恶两面 这是一场赌博。 杨岱紧咬牙关,拼尽全部心神抵抗着那种剧烈的痛楚,艰难的伸出手指,放置在了张杏虎的额头。 此时杨岱的元神与张杏虎的元神共鸣,如同架起了一座桥梁,一丝奇异的波纹荡漾开来。 杨岱要用七情六欲刺激张杏虎的元神,从而达到唤醒她的效果。 这是杨岱的尝试,也是唯一的机会。 嗡! 一缕奇特的波纹在张杏虎的元神中扩散。 只要她还有自救的意志,就可以借由七情六欲种子的作用,恢复自我。 杨岱全神贯注,第一次尝试如何利用这十三种情绪来刺激元神。 “喜!” 杨岱低喝一声,自身意识也随之刻意改变,心中其乐融融,欢喜无限,映出一幅幅人间乐事的画面。 仿佛受到了喜的感应,张杏虎眉梢眼角喜气洋溢,身上散发出一丝生气。 张杏虎笑了,这一次,她笑的比任何时候都要真诚,都要高兴。 有用! 杨岱的心顿时跳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如何用七情六欲种子唤醒一个人。 这让他惊讶的发现,张杏虎对于这种东西,竟然有着天生的亲近感。 第三百九十八章:非善非不善 可能是从小就隐藏起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因此张杏虎并没有排斥。 “怒。” 杨岱再次开口,他的意识顷刻融入愤怒的怒中,双目圆瞪,满脸杀气。 张杏虎被杨岱的情绪影响,脸涨得通红,目光喷火,张嘴欲咬,做了一个很愤怒的表情。 杨岱急忙压制住张杏虎的反弹,继续施法。 张杏虎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时而迷醉,时而兴奋,时而泪流面…… 好像在另一个玄妙的世界中尝尽人生百态,世事沧桑。 杨岱的心越揪越紧,直至最后,张杏虎的眼睛猛然睁开,一抹精芒乍闪而逝。 她看着杨岱,似乎有些陌生,有些疑惑。 杨岱长吁一口气,露出微笑。 张杏虎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模样,突然一阵恍惚。 “杨岱?” 她试探的喊了一句。 杨岱只是对她笑,共同经历了七情六欲的洗礼,两人之间多出了一种灵魂上的熟悉感,更加默契。 杨岱赌赢了,他终究成功唤醒了张杏虎的本心。 不过杨岱忽然发觉,即使再本心的选择,也是一柄双刃剑。 当张杏虎看清楚眼前之人的模样时,不由得微微惊讶。 “你怎么在这里?” 张杏虎问道。 “不重要了,我时间不多了,我得走了。” 杨岱说道。 张杏虎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杨岱便已化为了点点的星光离开了张杏虎的灵台方寸中。 小世界内。 杨岱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床边,琉璃就坐在一边守着,哪里都没有去。 “本体,你醒了。” 琉璃关切道。 杨岱摇头,下了床说道。 “不用担心,我没事,一切都好。” “这太好了,就不知道张道长什么时候才能醒。” 琉璃看向床上躺着的张杏虎说道。 “会快的,也就在这几天而已。” 杨岱说道。 说完后,杨岱转身走了出去。 他的自身消耗极大,飞升成仙的状态持续的状态太久,此时刚刚退出去,杨岱就感觉到一股无法承受的反噬,吐出一口血来。 如果不抓紧恢复,恐怕会留下难以弥补的暗伤。 次日清晨,小世界内朝阳璀璨。 昨晚下雨了,雨后空气清新,让人心旷神怡。 从草叶滑落的水露滴在发白的岩石上,发出清晰的声响,杨岱坐在一处山崖之上,遥望远方。 远处山峦叠嶂,云雾缭绕。 一条蜿蜒的小溪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潺潺流淌。 那溪水很清澈,杨岱甚至能够看见溪底游动的鱼儿和青蛙,还有一片嫩绿色的荷花。 杨岱静静的看着,思考,回忆,他想自创一门全新的手段,于是把心思动在了七情六欲身上。 严格地说,七情六欲中的六欲,都是生灵最原始的本能。 生、死、耳、目、口、鼻无不源自于肉身,故而,人与禽兽其实本质相同。 如果能将一个人的七情六欲从灵台方寸中剥离出来,与道境结合,创造出全新的术法,那将拥有不亚于任何神通。 想起来简单,做起来却艰难无比,七情六欲早在杨岱的灵识内深深扎根,想要剥离出来谈何容易。 每次剥离时,杨岱的意识便会混乱不堪,脑袋如同被千万根针刺穿,痛苦异常。 杨岱深刻的体会了一把张杏虎当时中了他化自在天魔咒之后的绝望,那是比凌迟更惨烈的刑罚。 而问题不止一处。 七情和六欲之间似乎有一种很古怪的吸引力,彼此纠缠牵引,互相依靠。 如果要强行抽离,这就需要找出一个平衡点,一旦打破平衡,将迎来毁灭性的反击。 杨岱陷入沉思,最后无奈的长叹一声,只能暂时放弃了尝试,苦思解决之道。 杨岱不可能去外面随便捉一个人来尝试剥离七情六欲。 这种方式太残忍,他做不出来。 与魔道妖人又有何意? 所以,他只能自己琢磨。 这一琢磨,又是数天过去。 杨岱仍旧毫无收获。 这期间,张杏虎终于醒来了。 卧房内,张杏虎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周围。 这里是哪里? 周围的布置十分雅致,窗明几净,给人一种宁静舒适的感觉。 她好像做了一场很奇怪的梦。 但是张杏虎想不起来了。 对了,杨岱,杨岱在哪? 张杏虎努力的回想,却发觉头疼欲裂。 杨岱呢?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 “张道长,你醒了?” 门外,琉璃推门而入,见到张杏虎醒来,也是松了一口气。 “你是?这里是那里?” 张杏虎揉了揉额头,看着琉璃,一脸茫然的问道。 “这里是本体的仙壶洞天啊。” 琉璃说道。 张杏虎皱眉,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她看着琉璃,问道 “我这是怎么了?” 琉璃想了想,说道 “你中了他化自在天魔咒,被剥夺了七情六欲,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是我家本体救了你。” 张杏虎一怔,她回想了一下,顿时想起来了。 “你的本体是谁?” 张杏虎连忙询问道。 “自然是杨岱啊。” 琉璃理所应当的说道。 张杏虎一愣,然后她仔细盯着琉璃看了许久,这才缓缓说道 “杨岱?他人在那里?” 琉璃听后,脸色有些古怪,最后还是说道 “本体在外面,你一出去就能见到,他等你多时了。” 琉璃说完后,张杏虎就走出屋子。 出了屋子后,张杏虎就看到杨岱盘膝坐在不远处,此时已是清晨,一缕阳光照射在他身上,映衬得他如同谪仙临尘。 张杏虎看的呆住了。 这真的是杨岱吗?! 张杏虎走到了杨岱的近前,看到杨岱正闭目养神,她最后轻轻叫了一声 “杨岱?” 杨岱睁开眼睛,微微一笑道。 “张姑娘,醒了?” 张杏虎能感觉到自己可以掌控自己的七情六欲了,她瞬间恢复成清泠泠的模样,看着杨岱,言简意赅的说道。 “谢谢你救了我。” 杨岱摆了摆手说道。 “举手之劳,张姑娘不必挂齿,醒了就好,此行真是凶险,你差一点就……” 杨岱话未说尽,但张杏虎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她微微颔首问道 “你救了我,大恩不言谢,这份情,我记住了。” 杨岱淡淡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我很少下山,不懂得多少待人接物的道理,希望你别介意,我是一律按自己的方式处理,但如果你觉得不妥,都请告诉我。” 张杏虎再度说道,语气颇为诚恳,让人感受到真诚。 杨岱闻言,心中微暖,张杏虎能够说出这样的话,看来她是真变了。 张杏虎说完之后,对杨岱露出了一抹笑意。 她的笑,并不像以前那么难看了,发自内心,带着一丝羞涩,一丝纯真。 亦如初见之际那般。 第三百九十九章:全性保真 杨岱看像张杏虎的左手腕,那里的红绳早已消失不见。 “张姑娘,你的手腕之处若是没有红绳束缚,会不舒服吧?” 杨岱问道,语气略微有些关切。 “没事,师父赐我红绳用以压制心性,但这次历劫让我明性,苏醒后才真正悟到妙处诀,所以,现在不用了。” 张杏虎笑容恬静,似乎有种超脱于红尘俗世的宁静,她看向杨岱的双眸充满柔和,也隐约透出一丝爱慕与依赖。 但是这种情绪却一闪而逝,快的让人几乎抓不住,仿佛昙花一现,刹那即过。 张杏虎转瞬之间又恢复成清冷如雪的样子,让人无法琢磨。 两人相视无言,张杏虎坐了下来,只是默默看向远方,谁也没有说话。 清晨的阳光洒在了张杏虎的身上,使她整个人如同披上了霞衣,朦胧梦幻。 她的肌肤莹白胜雪,脸颊泛起红晕,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神澄澈,嘴唇轻抿,美艳不可方物。 杨岱看着张杏虎,心中一动,眼前的张杏虎秀色可餐,自然灵动,昭示出天地至美的线条,隐含一丝道的韵味。 杨岱心头微动,他想伸手触摸张杏虎的脸庞,却最终停滞在半空中。 杨岱收回目光,一念之间下,灵台方寸似乎有灵光划过。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张杏虎是否更适合做道侣呢? 杨岱看向张杏虎时,张杏虎也抬起头来,恰好撞上杨岱深沉的目光,不知怎的,她竟也生出一种心慌意乱的感觉。 她连忙垂首,将目光移开,避免与杨岱交汇。 如果按照正常的欲望来说,眼前的张杏虎又无疑是活色生香的清冷佳人,按照流程杨岱应该毫不犹豫就扑倒她。 但是杨岱此刻的反应却非常奇怪,似乎陷入了顿悟之中。 全性保真,不以物类形! 顿时,杨岱恍然大悟,要想驱控六欲与七情融合,就必须要忘情存欲。 红颜佳人再过迷人,百年之后,终极还是红粉骷髅。 就好比一盘佳肴美食,哪怕色香味再好,究其本质也只有吃饱的用处。 只感不思,一切存在蜕化于本能。如同最原始的动物。 虽然都是忘情存欲,但野兽是被六欲操控,而杨岱却是操控七情六欲。 但是这么做太过危险,搞不好杨岱会变得痴呆或者精神错乱。因为这种行为太难驾驭,稍不留神便会堕落万丈深渊。 所以杨岱在心中权衡利弊后,并未对张杏虎下手。 张杏虎不由松口气,暗忖杨岱果然还是君子,不会趁虚而入。 不过……杨岱的举止实在是古怪,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张杏虎看着杨岱,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莫非…… 这个念头刚从她脑海掠过,她便摇摇头,把它甩掉了。 绝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张杏虎很确定,杨岱对她根本没有任何男女私情。 而且张杏虎很清楚,杨岱绝对不是柳下惠。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张杏虎见杨岱久久不语,忍不住发问。 杨岱闻言立即回过神来,他看向张杏虎,笑道 “我在想接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 张杏虎微愣,脱口而出道 “?你要入玄教?” 张杏虎没有追问下去,她只是认真听着杨岱继续往下说。 杨岱这么做一定有理由的,她决定耐心倾听。 杨岱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张杏虎听,她眉头紧蹙。 张杏虎没有想到杨岱会这么大胆,为了剥离七情六欲竟然要自虐! “不妥,这完全是找死!” 张杏虎当即反对,她不能够接受杨岱做这样的尝试。 “杨岱,要慎重考虑这件事,我建议你换个选择。” 张杏虎劝说杨岱。 “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就当帮帮我。” 杨岱说道。 张杏虎仍旧摇头。 她认为杨岱的提议不可取,犹豫了半天,张杏虎才依照杨岱的吩咐行事。 在此之前,杨岱早已将息壤炼化,现在息壤已经与杨岱的身体融合,毕竟息壤乃是先天灵宝,与杨岱的肉身早已结合。 两人走到一处平坦的土坡上,杨岱站在原地不动。 张杏虎则站在杨岱的面前,尽管她内心有十二个不愿意,但依旧还是手中唤出了唐横刀。 “我上了,得罪了。” 张杏虎一咬牙,挥刀劈了下去。 杨岱闭上眼睛等待,不多时,刀刃入肉的声音响起,杨岱只感到疼痛感传遍全身。 张杏虎没想到杨岱竟然真的不躲,她心中不忍,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砍杀。 杨岱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甚至露出森森白骨,但他的脸上却带着笑容,甚至还有力气调侃张杏虎。 他纹丝不动,不存一念,不做一想,直至精神彻底麻木,从而忘却肉身的剧烈疼痛。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杏虎越来越吃力,汗水浸湿了额头的刘海,杨岱全身血肉模糊,摇摇欲坠,意识渐渐浑噩。 杨岱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陷入了昏迷。 杨岱醒来后,已近黄昏,被包扎得像个粽子一样,躺在床上休养。 杨岱略一动弹,浑身痛楚无比,尤其腹部更是钻心的疼痛,让他皱眉不已。 杨岱缓了许久,这才勉强支撑起来。 “别乱动。” 张杏虎赶紧扶起我杨岱,眼圈隐隐发红,竟似有些肿了,显然是哭过。 “张姑娘,你怎么哭了?” 杨岱诧异问道,虽然张杏虎的脸色依旧十分冰冷,但是那两行泪痕还是暴露了她的担忧。 张杏虎瞪了杨岱一眼 “我哭关你什么事!” 杨岱笑了笑,也不介意,他看向窗外,夕阳西斜,余晖映衬着云层,将天际染成绚烂的彩色,煞是漂亮。 琉璃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见杨岱醒了,他呵呵一笑 “还是本体有福气,本气昏倒后,张姑娘担心的直抹眼泪呢。” 杨岱转头看了一眼张杏虎,后者撇过脸,没有搭理他。 琉璃又朝杨岱眨眨眼,低声说道 “本体,张姑娘这次真的吓坏了,你们俩玩的时候轻点儿。” 杨岱差点喷出老血。 琉璃嘿嘿一笑,将汤药递给杨岱 “本体喝了吧,补身子的。” 杨岱接过汤药,看着碗里黑漆漆黏稠的东西,一阵恶寒。 他想了想,还是张嘴,咕噜咕噜几口将整碗药灌了进去。 “以后别这么作贱自己的身子了。” 张杏虎说道,说话间眼睛又有些泛红。 杨岱看了她一眼,轻笑道 “张姑娘不必挂怀,我既然敢做,就不怕失败。” 杨岱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谈论今晚要吃什么菜。 第四百章:有求于魔道 “何必呢?” 张杏虎微微蹙眉,吸了吸鼻子,带着哽咽的腔调说道 “你这种行为只会让我觉得……觉得愧疚。” 张杏虎很少跟人说软话,这句话算是破例了。 杨岱愣了一瞬,随即笑起来,眼眶都泛起了潮润,声音嘶哑 “能听到张姑娘对我道歉,我死而无憾了。” 杨岱一边说一边咳嗽,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你不要命了?” 张杏虎生气道,伸手擦掉杨岱唇边的鲜血。 “张姑娘,你不知道我最近想自创一门新的手段,若是成了将来在下开宗立派之日,定邀请姑娘前来观礼。” 杨岱虚弱一笑 “当然,如果我日后死了,也就作罢,不劳烦张姑娘费心了。” “胡说八道!” 张杏虎双目通红,狠狠剜了杨岱一眼,玉手轻掩住他殷红的唇瓣,不准他再胡言乱语。 杨岱抬眸看向张杏虎,她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颤抖,遮住眼中的复杂情绪。 杨岱忍不住伸出手指,轻柔地抚摸张杏虎光洁滑腻的侧颜,他用沙哑的声线喃喃低语 “张姑娘……你是喜欢我吧?” “呸,谁喜欢你这个登徒子?当日绿柳山庄地牢之中你轻薄于我,我尚未与你清算,已是宽宏大量,你还好意思问?” 张杏虎的面皮涨得通红,怒斥着,眼底却闪烁着羞恼和慌乱,她急切地往旁边躲,杨岱趁机抓紧了她的胳膊。 “张姑娘莫恼,那件事确实是在下唐突了,但我并非刻意冒犯,当时情况复杂,姑娘扭伤了脚踝,恐怕会留下病根,所以在下才擅自动作……” 张杏虎一时语塞,被堵得哑口无言。 琉璃在一旁捂嘴偷笑,见两人齐齐回头看他,这才遁走。 杨岱见他离去,便收回视线,认真望着张杏虎,继续说道 “张姑娘,当日之过,千不该万不该都是在下一人之过,但姑娘不妨给在下一次弥补的机会,如何?” 张杏虎咬牙瞪着他,脸颊绯红,又气又恼又无奈。 “你……” 她本就性子清冷,哪里遇上过杨岱这么厚脸皮的男人? 偏偏他有救命恩情,她总不能杀人灭口吧? 更重要的是,他的伤还是因为自己而起…… 她抿紧了唇,一时间陷入纠结之中,更是羞窘难耐。 她没有喜欢的人,甚至连男女之情是什么感觉都不懂。 可她从小受师父教导,知晓恩怨分明,此人当日在地牢之中摸了她的脚,虽然是无心之举,但她绝对不会忘记。 可他救了她,若是拒绝,又不符合她一贯的处世原则。 张杏虎心中挣扎许久,终究叹息一声,说道 “你且先把伤养好,其余之事,待我考虑清楚后再告诉你答案,可否?” 说完,她别过头去,避开杨岱注视。 她这番模样落在杨岱眼中,仿佛是在做小儿女之态,让他忍俊不禁。 “那在下静候佳音。” 杨岱微微点头,温润儒雅。 张杏虎闻言,脸上火辣辣的热度更盛了几分。 “登徒子!” 她恨恨瞪了杨岱一眼,转身就跑。 杨岱失笑,见她逃似的消失在门外,这才收敛笑容,靠坐在床头闭目疗伤。 他的伤势极为棘手,若非他命大,早已经殒命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张杏虎一直给杨岱当陪练。 伤口牵动之下,痛如千刀万剐,杨岱犹如隔岸观火,只把这具肉身不当作自己的。 刀影如飞,寒芒闪烁,每天他都像是不知疲倦一般,拼尽全力去顿悟。 除了自虐肉身,杨岱的周天小天地的深处同时滋生出一道酣畅淋漓的崭新之炁,直喷云霄,与空中天象交感呼应。 一股浩荡纯粹之息扩散开来,惊扰四方。 这一切,张杏虎都浑然不觉。 山中草叶凋零,寒气彻骨,狂风在光秃秃的树枝和山石间回荡,发出阵阵呜鸣。 杨岱立在崖顶,身躯挺直,身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刀疤。 张杏虎的唐横刀在空中挽出一朵刀花,她纵身跃起,凌厉地劈向杨岱,招式刚猛霸烈,丝毫不拖泥带水。 杨岱迎向她劈斩而来的刀刃,肉身不断炸开血花。 刹那间,千般痛楚,万种苦难退潮般纷纷敛去,消失得一干二净。 精神空空冥冥,不以物累形,整个人变得空灵飘渺。 杨岱的心境渐渐沉淀平和, 天地万物皆在心中,而他自身,却是化作了一片虚无。 “行了。” 杨岱单手挡住唐横刀,满意地叫停,目光落在张杏虎身上。 张杏虎俏脸染霜,额头隐约渗汗,气喘吁吁 “炼成了吗?再这么下去,我还真当你有受虐的喜好了。” 杨岱淡笑道 “多谢张姑娘帮忙,这才侥幸领悟。” “只不过还差一步,接下来,应该找一个女人进行阴阳双修,才算大成。” 张杏虎皱起细眉,睨了杨岱一眼,提醒道 “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你这伤不适宜行房事。” 说话间,她收起唐横刀,快速走远几步,拉开距离。 果然不愧是登徒子,脑子里竟然装想着这些歪七扭八的东西! 杨岱倒是十分坦率,眼下,张杏虎当然是最好的人选,但是杨岱实在说不出口。 张杏虎见他默不作声,心里越发笃定,暗忖自己猜的没错,这家伙竟然还想着轻薄自己。 “你还是省省吧。” 张杏虎嫌弃地挥了挥手,啐了一声道 “登徒子,就你现在这状态,还是别想着急色了,我怕你死在女人身上。” 张杏虎自然不会以身犯险,跟一个随时可能嗝屁的人双修,她没疯,她也没傻。 “如果你真的有需求,我可以委托魔道妖人给你抓几个美人。” 说着,张杏虎扬了扬拳头,示威道 “到时候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仅当没听见,没看见。” “道门正派人士不是最反感魔道妖人么,怎么,连你也……” 杨岱略显诧异。 张杏虎清冷的面庞浮现几抹尴尬,干咳了几声道 “咳,我们不能学那些道貌岸然的假仁义,有些脏活累活还是魔道出面比较好,总不可能让天下流派抓到把柄不是,不然咱们的名声就臭了,对吧?” 说着,张杏虎亦是极为心虚,她也很讨厌魔道啊。 但是不得不说,有些时候魔道只要给钱,只要不违背最低标准的天地良心,就没啥干不出来的…… 魔道之人虽然做事只求结果,但是内心也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只要你不触及底限,魔道就愿意配合你演戏。 这也是正派门户愿意和魔道合作的缘故,毕竟有些时候,魔道办事效率奇高。 第四百零一章:尾生抱柱 当然了,魔道不会白白帮忙,除了付酬金外,还会收取一些报酬,甚至是人命。 “魔道妖人?” 杨岱微微摇头,并未放在心上。 魔道妖人的确可恶,但是相比于那些伪君子、伪善者而言,魔道妖人又算得上什么呢? 人性复杂的很,毕竟立场不同。 更何况,杨岱从小生长在正道之中,知道魔道妖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这些人或许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自然也有狟古这样屠尽九千里山河的狠毒之辈。 但是绝大部分魔道妖人都非常讲究原则,绝不滥杀无辜。 他们只为自己谋利益,但是,他们也遵守江湖规矩,绝不胡乱破坏。 否则,魔道早已被武林正道铲除殆尽。 比如玄教,虽为大齐六大魔门之首,只要做了坏事,自称玄教中人便可入玄教。 但是绝不滥杀无辜,更加不会祸害普通百姓,这一点尤其令江湖正道敬佩。 所谓邪不胜正,魔道能够与正道抗衡数百年而屹立不倒,就是因为这个特性。 “你在琢磨什么?” 张杏虎见杨岱愣愣出神,忍不住问道。 杨岱微笑着摆摆手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是什么世道,竟然把正邪两道搞得乌烟瘴气。” 张杏虎闻言,幽幽一叹声道 “哪有什么世道,谁掌权,谁就是王道罢了,正道又岂敢妄图改变天下格局,颠覆朝纲?” 顿了顿,张杏虎很罕见的打趣道 “若真有那么一天,可能玄教恐怕会第一个站出来推翻正统,重新洗牌。” 杨岱失笑道 “说不定这是没准的事儿呢?” 天下大势谁又说的清? “不过……张姑娘,你会打趣了?这倒是稀奇事。” 张杏虎哼了一声,撇撇嘴道 “我本来就不是冰块脸,只是不爱笑罢了。” 张杏虎也颇感意外,她平日里的确少言寡语。 怎么自从醒来后还会调侃他人了? 莫非这段时期,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思忖片刻,张杏虎决定将错就错,顺水推舟道 “你既然喜欢我多话,我也就多说几句,省得某些人的木鱼脑袋比。转不过弯儿。” 杨岱听到她叫自己某些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张杏虎见状,瞪眼道 “别以为我夸你两句,你就尾巴翘上天了!” 杨岱拱手道 “多谢姑娘夸奖。” 张杏虎见状,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给他一拳,但是想到对方救了自己,最终也只好悻悻作罢。 “张姑娘,莫非你真的对在下一见钟情了?” 杨岱突然问道。 “滚蛋!” 张杏虎羞恼地骂道。 她才不会承认呢! 看来自己没想错,杨岱不仅是个木头脑袋还是个登徒子。 若是换成别人,此刻肯定会趁机占点便宜,可偏偏他只字未提,反而像是在开玩笑似的,让张杏虎越想越气。 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不懂吗? 杨岱摸摸鼻尖,心道我要是再不识趣,估计会被揍吧。 张杏虎见他安静起来,心情略好一些。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救我?” 张杏虎忽然想起这件事,疑惑地问道。 按理说,杨岱不应该管闲事才对,可是杨岱却不顾危险地救了自己,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杨岱坦荡一笑 “我救张姑娘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朋友遇到困难,身为朋友的我,怎能袖手旁观?” “且,张姑娘是因为在下而下的龙虎山,若是姑娘真的因此身陨,我可没办法向龙虎山交差啊。” 张杏虎沉默了半晌。 良久,才低声道 “我不想欠你的人情。” “可是张姑娘,你已经欠了啊。” 杨岱温和一笑,道 “在下说过,我是你的朋友。” 张杏虎怔怔地望着杨岱,半响说不出话来。 不知为什么,张杏虎总感觉自己与杨岱心意相通,默契天成。 仿佛彼此间心灵沟通无阻,根本不需要任何解释,就能明白对方心底的想法。 难道这便是道侣关系? 张杏虎从未考虑过这种可能,甚至连想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她追求的是早日登天门飞升成仙,对情情爱爱之事不甚了解。 就算在龙虎山上,也仅限于看过春宫图,从未有人跟她说过这些,更没有人教导她如何去爱人。 现在,她竟然隐约觉得自己与杨岱之间有了些暧昧。 不过,张杏虎原本是个冷漠的女子,心肠硬如铁石,绝对不可能为了区区一段萍水之交而动容。 就算是眼前的人是救命恩人,张杏虎也不会倒贴,顶多只会表示一些谢意。 可是现在,张杏虎居然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心悸。 那似乎源于心底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让她的呼吸都慢了半拍,耳朵嗡嗡直响,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张杏虎暗自吃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紊乱的心跳,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试着去接触一下杨岱口中所描述的那种情愫。 即使不是道侣,也应该能成为知音般的存在。 这是张杏虎从未有过的体验,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心动吧? 不过,在此之前,她必须先将人情还清后,才能继续深入接触。 张杏虎深吸口气,缓缓睁开双眸,正好看见杨岱含笑凝视着自己。 他的瞳孔黑如墨玉,光泽莹润,带着暖洋洋的味道,像冬日里的阳光,温柔而又包容。 张杏虎心中一紧,赶紧避开杨岱的视线,佯装镇定道 “你盯着我看什么?” 杨岱莞尔,道 “我觉得,你刚才好像有些走神了。” 张杏虎不悦地皱眉道 “我在想事情,你别打岔。” 杨岱闻言,挑眉问道 “你在想什么?” “……” 张杏虎一噎。 她总不能告诉杨岱自己在想如何将人情债还完吧? 见她不答,杨岱也不逼迫,只是含笑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复。 半响,张杏虎没有说话,杨岱想了想还是先决定打破气氛 “据说杂道集曾经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名叫尾生抱柱,姑娘想不想听听,权当陪我解个闷?” 第四百零二章:枣木传情 张杏虎抬眸瞥他一眼,道 “说吧,我听着。” “从前,大约在战国时期吧,有个人名叫尾生,他与圣人孔尼是同乡,尾生为人正直,乐于助人,和朋友交往很守信用,有一次,他认识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两人一见钟情,君子淑女,私订终身。” 杨岱语调平稳,娓娓道来,仿若讲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但是姑娘的父母嫌弃尾生家境贫寒,坚决反对这门亲事,为了追求爱情和幸福,姑娘决定背着父母私奔,那一天,两人约定在城外的一座木桥边会面,双双远走高飞。” 张杏虎安静聆听,并不插嘴。 杨岱又道 “黄昏时分,尾生提前来到桥上等候。不料,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突然乌云密布,狂风怒吼,雷鸣电闪,滂沱大雨倾盆而下,不久山洪暴发,滚滚江水裹挟泥沙席卷而来,淹没了桥面,没过了尾生膝盖。” 张杏虎蹙眉 “然后呢?” 杨岱道 “城外桥面,不见不散,尾生想起了与姑娘的信誓旦旦;四顾茫茫水世界,不见姑娘踪影,但他寸步不离,死死抱着桥柱,终于被活活淹死。” 杨岱的嗓音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可姜杏虎却蓦地心中一痛—— 这就是传说中的殉情吗? 张杏虎抿唇,莫名其妙的红了眼眶,哽咽道 “……太傻了……” 杨岱点头 “是啊。” 他叹息道 “直到最后尾生也没有等来心上心。” 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看着张杏虎微微泛红的眼睛,道 “有道是孝如曾参,廉如伯夷,信如尾生,后人遂用尾生之信或尾生抱柱等喻指人坚守信约,恪守承诺,尾生虽然是个普通人,但他的品格却比那些自诩忠贞之士更加难能可贵,姑娘以为呢?” 张杏虎低头沉默了几息,随后抬眸望向杨岱,道 “尾生的确令人钦佩,只不过太傻了,明知必死还要做出这么愚蠢的举动,实在让人唏嘘感慨。” 杨岱道 “是啊,据说,他们约定的地点叫蓝桥,水崖之蓝桥,所以这才有了有魂断蓝桥一说,可惜这个传说,至今都无人证实。” 张杏虎垂下睫毛,道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杨岱道 “在下喜欢看《杂道集》自然懂一些相关典籍。” 张杏虎笑道 “杨先生博闻强记,真是让人羡慕。” 杨岱摇了摇扇子,神色温和道 “谈不上博学多才,只不过恰好对这方面有所涉猎罢了。” 历史上流传着许多帝王将相和才子佳人的故事。 而一个小小的尾生仅凭坚守那个或海誓山盟或漫不经心的约定,抱梁柱而死而名留青史。 似乎显得那么另类而离经叛道,尾生的故事起初是盗跖作为反面例子讲给孔子听的。 也就是尾生溺死,信之患也。 张杏虎问他 “杨先生觉得尾生是哪种人?” 杨岱想了想,道 “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没资格评判任何人,不过我觉得,尾生应该属于痴字辈,因为痴字是情里面最纯粹、也最执拗的一种,不论结果如何,至少尾生已尽力,无愧于心。” 他停顿半晌,道 “当然,我说这话没有贬义,我只是阐述一个客观事实,毕竟,我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并非神仙。” 张杏虎道 “杨先生言重了,你是我见过的最谦逊的人,比那些口蜜腹剑的伪君子强多了。” 杨岱笑了笑,转移话题道 “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张杏虎道 “我离山多日,此行下山已耽搁太久,自然是要早日回山,否则师父怪罪下来我吃罪不起。” 杨岱赞同道 “理当如此。” 张杏虎站起来,拱手告辞道 “杨岱,我该启程了,请恕不奉陪。” 杨岱颔首,道 “不如姑娘在我的洞天福地里再待一阵子,我想送件礼物给你。” 张杏虎怔住 “杨先生要赠予我礼物?” 杨岱道 “正是。” “什么礼物?” 杨岱道 “姑娘届时便知晓了。” 张杏虎迟疑片刻,答应了 “那便叨扰了。” 这日夜晚,月上中天,张杏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恍然惊醒,这才察觉身侧冰冷。 遂披了件锦霞纹镶金广绫深衣,推开窗户往外瞧了瞧,走入中庭。 只见庭院里,杨岱正坐在石凳上,对月刻簪,异非甚么名贵木材,无非庭中劣枣树枝随身小匕一柄。 再瞧木簪上,雕工拙劣,毫无艺术美感,倒像是个粗糙汉子乱削的。 张杏虎双臂抱怀,失笑轻咳出声 “杨先生做甚么梁上君子,夜半三更在院里偷偷摸摸的刻簪,不知是为谁刻的?” 杨岱抬起头来看她,目光澄澈而坦诚 “这只木簪在下看适合姑娘,不如便送给姑娘罢。” 他的眼睛像一汪深邃无底的潭,张杏虎望见这样的眼神,忍不住就有些慌了。 他这句话,究竟是单纯表达好意,还是暗示着什么? 张杏虎压抑住内心的紧张,勉强维持镇定的微笑 “杨先生客气了。” 杨岱认真的解释道 “这枚枣木簪虽然简陋,但胜在质朴纯良,很符合姑娘的性格,张姑娘戴上它一定很好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杏虎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硬着头皮收下。 张杏虎打量着手中的枣木簪子,半响,才板着脸,佯装生气的瞪着他 “谁要你的东西?” 杨岱露出笑容,语气诚挚道 “我不过是随便一说,姑娘若不愿意收,那便算了吧。” “不过……还真好看,我便勉为其难的收了。” 张杏虎说着,将簪子插入鬓中,她不喜欢佩戴饰物的,但是现在却突然发现,簪子的形状刚刚好,既显精巧又不会抢了她的风头。 张杏虎抬眼去看杨岱,却见他仍旧含笑望着自己,不由有些赧然,面皮也不知不觉的烧烫起来。 杨岱送的这枚木簪却极衬她的肤色,乌黑亮泽,衬得张杏虎肌肤莹白细腻,越发明艳照人。 张杏虎的五官本就清冷,眉眼间透着一股疏离淡漠,此番带上这支木簪,月华从树叶间透进来,洒落在她雪白的肌肤上。 衬得玉颜愈发柔嫩娇俏,仿佛一朵盛放的杏花,煞是好看。 杨岱忽然觉得有些热,他垂下眼睑,避开视线道 “姑娘的模样真是……很漂亮。” 张杏虎被他夸奖,脸颊更烫了,她连忙摆了摆手,掩饰般的岔开话题,道 “这次我下山捉到了一真魔,可谓是收获颇丰,你要不要同我回龙虎山?” 她问这话时,目光闪烁,期待中夹杂几分羞涩和忐忑。 杨岱听出来她这是想邀请自己跟她同行呢! 他虽然早已猜到对方的意图,但下一站是建安,实在走不开,只能婉拒道 “多谢姑娘厚爱,不过我暂时还走不开,若日后有机会,必定登门拜访。” 张杏虎闻言神情一黯,不过她并未表露出来,而是点点头道 “那我们就约定好了,等你什么时候来龙虎山,再给我写信。” 说完,她伸手轻抚头上的木簪,嘴角噙着浅笑,似乎对这份礼物很满意。 第四百零三章:老太太疯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就在这时,一道凄历尖锐的求饶声打破两人之前的平静,张杏虎皱了皱眉,声音是从封印真魔的法宝里传出来的。 张杏虎抬手,掌心之上,一团黑气缓缓浮现,黑气的外围,菱形的符文若隐若现。 “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敢聒噪!” 张杏虎眼眸冰冷,抬起玉手,就要磨灭了真魔。 就在这个时候,她身旁的杨岱突然拦住了她,摇头低语了句什么。 张杏虎愣了下,看向杨岱,见他一副笑吟吟的表情,顿时明白过来,抿唇笑了笑,没再动作。 封印真魔的法器是一件品相不错的法宝,此刻这个真魔已经被已经虚弱得不成样子。 谅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招,便任由他去折腾。 “你说你不想死?” 杨岱双手抱臂,盯着这团浓郁如墨的黑气,询问道。 “是啊!是啊!仙长饶命!冒犯之处还望原谅则个!” 真魔急切的声音响彻封印内部,它浑身都是裂痕,随时都会崩溃,此时维持这样的状态都十分困难。 杨岱却微微眯了眯眼,他知道,眼前这家伙是在拖延时间。 不过他倒也无所谓,反正这个地方除了自己二人以外,根本没人。 杨岱又道 “既然这样,放了你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你身为真魔,对我大齐生灵来说过于危险,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呆着,别做什么小动作,否则……” “不会不会!我绝对不会!” 听到他愿意留下真魔,真魔立即松口气,发誓般的保证道。 见他这般模样,杨岱也懒得理会,转头对张杏虎道 “这东西便交给姑娘定夺吧,在下听你的吩咐。” 张杏虎听了,俏脸上飞快掠过一抹红霞,旋即她点了点头,伸手将黑气抓在手里。 黑气翻滚了两下,实在挣扎不脱,只好化成一团黑雾,盘踞在姜杏虎的掌心。 这一幕落在真魔的眼中,让它有些惊恐,不安的蠕动了几下。 张杏虎看都未曾看它一眼,这个东西可是好宝贝,回山可以兑换好多贡献值了,且时她的功劳最大,奖励自然归她。 真魔喉咙咕嘟的滚动了一下,小声问道 “不知仙子要怎么定夺我呢?” 它的声音极其沙哑,像是被火灼烧过一样。 张杏虎闻言,冷冷的扫了一眼它,道 “你这等邪魔,当斩。” “如果小人愿意贡献一个秘闻,不知仙子 可否饶小人一命?” 真魔压低了声音,讨好的问道。 张杏虎瞥了它一眼,道 “那就要看这秘闻够不够吸引我了,如果够,饶你一命也不是不行。” 她的话音刚落,真魔立即说道 “自然自然,不过这个秘闻只能说给仙子一人听,至于杨仙长……” 说到此处,真魔偷觑了杨岱一眼,故意停顿了一下。 张杏虎目光闪了闪,她看得出来,真魔似乎并不信任杨岱,甚至很忌惮他。 不过杨岱只是依旧坐在石凳上,端茶喝水,似乎根本没注意到真魔的异常。 张杏虎沉吟了片刻,对杨岱道 “杨岱,我先走了,多保重,有缘再见。” 杨岱轻嗯了一声道 “好,姑娘慢走。” 张杏虎站起身来,朝着杨岱拱了拱手,旋即走出了小世界。 “现在可以说了吗?” 张杏虎冷淡的看着真魔。 真魔犹豫了半晌才道 “仙子可知月圆镜缺之处?” 张杏虎闻言不解道 “月圆镜缺?这是何物?” 真魔一怔,继而无奈笑了一下道 “是我糊涂了,仙子不知,也属正常,只能说这么多了。” 真魔说完后,闭上嘴巴不吭声了,仿佛认命了一样。 “……” 张杏虎见状挑了挑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个真魔虽然受了伤,却不像是甘愿束手就擒的样子,更别提它说的那些了。 这个家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张杏虎心底思绪涌动,不过却没再多想,重新加固封印后,往龙虎山的方向遁走。 第二日,建安城。 做为大齐的都城,建安城的繁华程度超乎寻常。 街道上,杨岱穿着普通的青色布袍,后背背着剑匣,一步步沿着街边的小巷往前走。 “你们听说了吗?武安侯府的杨老太太疯了!” “什么?杨老太太疯了?” 不远处的茶馆里,有人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说道。 “是啊,据说昨晚夜里,武安侯府的丫鬟婆子发现杨老太太晕厥在床上,叫了大夫来一瞧,竟然已经病入膏肓了。” “啧啧,自从武安侯府里的世子失踪后,杨老太太就疯了,整天哭闹,段峯段大人,请了不少名医修方配药也不见好转。” “唉,听说杨老太太这次,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天了。” 周围众人议论纷纷,而杨岱脚步微顿,侧耳听着四周的谈论,眉头微蹙。 杨老太太……疯了? 杨岱叹息一声,心底不免有些唏嘘。 他虽然是武安候府的私家子,但是老太太对他还是极好的,尤其在得知世子失踪的事情后,更是一病不起。 “几位,武安侯府怎么走?” 杨岱转过头,朝着几名路人客气的问道。 “往前走,拐弯后直走,入乌衣巷,就能找到武安侯府了。” 几名路人指了指前面。 “多谢几位了。” 杨岱点头,转身朝着前方走去,而身后几名路人忍不住低呼道。 “那人是谁啊?长得好生俊朗!” “我猜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吧,毕竟咱建安城有名的贵族公子哥儿我基本都知晓。” 另一人说着,又仔细的打量着杨岱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道 “不是,我怎么感觉这个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皱眉苦思良久后,突然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道 “啊!我想起来了,那是……那是……那不是杨岱吗?!” “杨岱?哪个杨岱?” “哎呀,就是武安候府的那个私家子啊啊!” “嘶~真是他?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他不是失踪了吗?怎么回来了?” 几名路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目光中满是惊讶和骇然。 第四百零四章:世子爷回府 武安侯府。 段峯刚走进杨老夫人所住院落里就听在里面传来一阵嘶哑的哭喊声 “滚,你们都给我滚,你们是阴司派来鬼差是不是?你们休要伤害我孙儿!呜呜……我可怜的孙儿……” 屋内,哭嚎声震荡。 接着便是丫鬟婆子的劝慰声,郎中的告罪声,桌椅板凳沉闷的碰撞声响成一片。 段峯脸色凝重的跨进屋内,只见屋子里,杨老夫人虽说穿戴华贵,但是披头散发,额头青筋暴露,眼珠鼓胀。 杨老夫人嘴巴张大,喉咙里发出沙哑刺耳的吼叫声。 她手臂挥舞着,双腿乱蹬着,仿佛被人扼住咽喉的困兽般痛苦挣扎着。 在她面前的地上,跪着数名婢女和郎中。 他们全部脸色苍白,额头冒汗,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滚开,我不要号脉,滚开!” 杨老夫人瞪圆双眸,怒喝道,声音尖利如同刀刃划破了空间,让屋内的段峯不由一抖。 地上到处都是打碎的瓷器碎片,还湿了一大滩,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草木香味。 段峯瞥了一眼地上黏稠的药汁,这是上好的滋补药膳,补气延寿,即便对炼炁士也极为珍贵。 “祖母,您冷静一下。” 看着癫狂的老妇,杨静之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说道。 她伸手将杨老夫人紧攥在胸前的瓷片拿开,放缓了语调轻声说道。 “祖母,是静之,静之回来了。” 杨静之话落,杨老夫人原本狰狞的表情瞬间一滞。 她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杨静之,眼底浮现丝丝血色。 杨静之心底猛跳,忙再次开口说道 “祖母,是静之回来了,您先别激动,先把脉好不好?” “静之……真的是你吗?” 杨老夫人颤巍巍的抓住杨静之的胳膊,神智稍微恢复了几分清明。 “不,你不是静之!你和他们一样都是来索我命的小鬼!谁让你进来的,快滚出去,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杨老夫人突然变得疯魔起来,她猛的甩开杨静之,朝着旁边爬去,躲避着朝着自己扑过来的厉鬼。 杨静之愣愣的站在原地,整颗心仿若被冰冻了一般寒凉。 她呆滞的看着杨老夫人,喃喃道“祖母……我是静之啊……” “你骗人,你是小鬼,你是来勾引我孙儿的!你滚,你滚!!” 杨老夫人猛的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推搡着杨静之。 “祖母!!弟弟已经死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您振作一点,弟弟他也希望您好好活着。” 杨静之咬牙,眼眶通红,泪水顺着面颊滑落。 “你放屁,我的岱儿活的好好的,你这个做二嫂的居然诅咒岱儿早亡,你这个毒妇!!” 杨老太太一边嘶吼着,一边架子上的一个小香炉,朝着杨静之的脸砸去。 啪! 小香炉直直摔在杨静之的脑袋上,香炉裂开。 杨静之身体踉跄向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倒。 她捂着头,鲜血从指缝流淌而出,染红了她的衣衫。 而杨老夫人却好像看到了什么似的,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抚摸着面前的空气,口中呢喃道 “我的岱儿哟,你怎么又不肯来找祖母了呀……岱儿,我可怜的岱儿呦……” “静之,你没事吧?” 看着杨静之头上的血液越流越多,段峯皱着眉头,事情的发展超乎他的预料。 “段大人。” 一个丫鬟跑了过来,跪在段峯的脚下,哭泣着道 “老夫人寻死觅活不肯进食,还划伤了手,也不愿让郎中诊治,非说自己看到了世子爷……” 此时郎中也凑了过来,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有气无力的解释道 “大人,不关我的事,是老夫人不肯配合,实在没法替他把脉……” 郎中忙不迭地解释道,在段峯的要求下,匆匆开了几个安神静心的方子,便告辞离去。 “没事吧?” 段峯走到杨静之的身侧,低声问道。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许担忧,杨静之摇了摇头,抬袖拭去脸上的鲜血。 她的目光定格在杨老夫人的身上,那是她的亲生祖母。 她的记忆里,曾经的祖母慈祥和蔼,对自己爱护有加。 可是,今天的祖母完全变了。 她不停的胡言乱语,满口胡言,甚至于还想杀死自己! 杨静之看着地上不断翻滚的杨老夫人,心中五味杂陈。 “段大人……” 就在这时一名下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结结巴巴的说道 “段……段大人,出大事了……你快去门口……” 段峯闻言,顿时一怔。 这个下人平日里最是稳重,遇到任何大事都能够保持镇定,这会儿竟吓成这幅模样,究竟是何等大事,令其慌乱至此。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段峯皱着眉头,吩咐道。 “世……世子爷……世子爷……回来了!!” 下人结结巴巴的说道。 他的脸上充斥着惊惧之意,显然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什么?!” 段峯脸上陡然变色,瞳孔骤缩。 他立刻转过身,快速朝着门外奔去,连杨静之也跟随其后。 很快,三人来到杨家门口。 只见此时武安侯府门口聚集了一堆人,围观者众多。 而在围观者的中央,杨岱正背负双手站在那里,一双黑亮深邃的眸子闪烁着精芒。 他一袭玄色锦袍,腰系玉佩,容貌俊美绝伦,气质卓尔不群,犹如嫡仙临尘。 “让一让,都让一让,段管事来了。” 围观的百姓纷纷退开路,给段峯和杨静之让出一条路。 段峯和杨静之走上前,见到面前的这位男子,杨静之掩住了嘴,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忍不住失声喊道 “弟弟!!” 眼前的男子,赫然就是武安侯府的世子杨岱。 但眼前的男子与她印象里截然不同,关键是气质不像。 段峯也在仔细观详他的主子,只觉得眼前的这位年纪更轻的少年郎,身上那股莫名的气息更强了。 他沉默半晌,才开口问道 “请问阁下是?” 杨岱扫视了段峯和杨静之一眼,道 “武安候府,杨岱。” “參见世子。” 段峯反应迅捷,当即恭敬行礼,他用搜魂术刚才检查了一遍,眼前的这位是真的不是假的。 杨静之见状,也反映过来,冲了上来,抱住杨岱又哭又笑,激动的说道 “弟弟,你终于回来了,祖母她……祖母她……” 她欲言又止,眼圈泛红,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杨岱见状,微叹一口气,拍了拍杨静之的肩膀,柔声说道 “姐姐不必顾虑,尽管说便是。” 第四百零五章:秋菊节祭天 “老夫人疯了,还请世子过去看看吧。” 段峯先一步开口道,并伸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请杨岱移步。 “好。” 杨岱点点头,迈步向着武安侯府走去。 杨静之紧跟其后。 一踏入房间,浓郁刺鼻的药香扑面而来。 只见房间里的摆设凌乱不堪,几个下人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而杨老夫人的则继续疯癫着,口中胡言乱语不停。 “祖母,弟弟回来了,弟弟回来了啊。” 杨静之抹着泪,冲到床边对着老夫人说道。 老夫人闻言猛地抬起头来,一双浑浊无光的目光死死瞪着杨静之身旁的杨岱,忽地打了个哆嗦,嘶声叫起来“是你!是你这个妖孽!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快滚出去,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神色仓惶地躲到另一边,不断挥舞着胳膊,指着杨岱厉声尖叫 “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岱儿!!你滚!滚啊!!!” 杨静之被吓了一跳,脚步连连后退,惊恐万分。 杨岱却仿佛没有听到杨老夫人的话,径直向前走去。 老夫人看见他竟然朝自己走过来,顺手抄起一个枕头就砸了过去,怒吼 “别过来!滚!!” 杨岱却不为所动,任由枕头落在胸口,继续向前走去。 “祖母,还请稍安勿躁,没有人会害你。” 杨岱的语调很平淡的说道。 “你放屁!谁是你的祖母?你不是岱儿,你是占了他身子的妖孽!岱儿进入小世界后就已经死了,我的岱儿早被你害死了啊!” 杨老夫人发出痛苦的干嚎声,浑身抖成一团。猛然间,她冲上去,对着杨岱疯狂抓挠。 “老夫人,您清醒一些,世子是您的亲孙子,怎么可能害你呢?” 段峯连忙拉住老夫人劝道。 “你们这帮骗子!都想害死我的岱儿!都滚!滚啊!!” 杨老夫人挣扎着,对着杨岱大喊大骂,最后甚至将段峯狠狠推开。 “妖孽,你杀了岱儿,为什么不连我一块儿杀了?来,杀了我啊!我好去黄泉路陪我那可怜的孙儿……” 杨老妇人鬓发散乱,气喘吁吁地瞪着杨岱,歇斯底里的大喊。 周围的人看见老夫人的情况,心中悲伤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祖母,冷静,您要冷静。” 杨岱再次劝道。 杨老夫人依旧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像极了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杨老夫人惨笑一声,血淋淋的手指直指杨岱,声色俱厉 “你占据了我家岱儿的肉身,你以为老身年纪大糊涂,就会被你做戏蒙骗吗?我告诉你,不可能的!今天我就算拼了命也要弄死你这个妖人!” 她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盯着杨岱,恨意滔天,如果眼睛能够杀人的话,此时杨岱恐怕已经千疮百孔了。 但是杨岱却丝毫不惧,这红尘世间百态,人情冷暖,不过是自己证道的磨刀石。 杨静之看到老夫人疯癫的样子,顿觉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捂脸呜咽着跑了出去。 “我的好岱儿早死了!是你害死他的,对不对?你就是个伥鬼,专门夺舍死人肉身,然后占了他们的身子好还阳!你怎么瞒得过老身呢。” 杨老夫人目眦欲裂,面皮涨红,抓起榻上的碧玉枕砸向杨岱,幸好段峯及时阻拦,才没有将杨岱砸伤。 但饶是如此,杨老夫人也因此力竭昏迷了过去。 看到杨老夫人晕厥,段峯松了口气,转身对杨岱行礼道 “世子归来一路舟车劳顿,肯定是累坏了,请随我来,您的听潮阁已经收拾妥当。” “多谢。” 杨岱点点头,随着段峯离开屋子。 “不知世子是如何从小世界里回来的?” 段峯恭敬地问道。 “一个偶然的机遇罢了,具体的事宜你不必多问,只需要明白我回来了即可即可。” 杨岱淡淡答道,语气虽然轻描淡写,但却带着不容置疑。 段峯不敢再询问。 听潮阁内十分幽静,院子里种满了各色花卉,景致颇佳。 段峯将杨岱引到院子里坐下,斟了杯茶给他。 “世子,服侍您的侍女一个没变,全都留在府内,您有什么吩咐尽管招呼她们便是。” 杨岱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点了点头。 “对了,世子,过两日是秋菊节,是为中秋节前的一次祭天祈福,按照规矩,届时皇族宗亲、官员名流,世家大族,都会齐聚京城,与民同乐,享用丰盛的晚餐和美酒佳肴。” 段峯说完,又补充了句 “皇室举办宴会,向来不会缺少歌姬舞女,若是世子喜欢的话,可以让她们伺候您。” “不用了。” 杨岱摇摇头 “参加个祭天仪式可以,若是让我玩弄这些庸脂俗粉,实在令我作呕。” 段峯愣了一下。 “那……” “不用担心,我自有计较。” 杨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操心。 “既然世子无意,属下也就不多嘴了。” 段峯微微欠了欠身子,告辞而去。 还有十八天便是中秋节了,到时候天子一定会带着文武百官,以及各家公卿贵胄,齐聚祭天仪式,热闹非凡,绝不会差了武安侯府的位置。 两日后,秋菊节。 “轰!轰!轰!” 一朵朵硕大无朋的烟花冲向高空,璀璨绽放,艳丽的焰芒四射流烁,照得天上 星月失了颜色。 这是皇宫内部专供庆贺的烟火,寓意团圆吉祥。 今年的烟火格外绚烂,远比往常更为炽烈,足足燃放了一个时辰才渐渐暗下来,恢复宁静。 灯彩华丽闪耀,钟鼓浑厚齐鸣,百花飘香飞洒,幢幡缤纷招展。 杨岱盛装华服,佩剑戴冠,与谢亦、陆无忧并肩肃立在世家子弟组成的队列之中。 杨岱望向秦淮河中冉冉升起的道门九层瑶坛,眸光深邃悠长。 这是他回来之后的首次露面,众人的注意力皆被吸引,小声议论纷纷。 “那位就是武安侯府的杨岱?命真大竟然没有死,还活着回来了。” 周围人的议论,杨岱置若罔闻,只光顾看向前方的瑶坛了。 瑶坛巍然高耸,恍若被涌动的云雾遮盖,朦朦胧胧,缥缈似仙境。 而在瑶台下,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群,其中有衣饰华贵的皇族,也有朝廷官吏。 除了那些皇族贵胄之外,剩余的几乎都是各家勋爵世家、官宦显贵的子嗣。 他们或神采奕奕,或趾高气扬,或垂头丧气,或沉默寡言,每个人都怀揣着各自的心思。 第四百零六章:天降甘霖 千万条瑞气霞光竞相绽放,映得河水光华潋滟,彩气缤纷,犹如仙界琼楼玉宇般。 此刻的景象瑰丽壮阔,仿佛传说中的天庭。 “咚~咚~咚~” 钟鼓连绵响起,声势浩大,直震耳膜。 瑶坛形如八卦,每一层装饰都极其讲究,如宝盖,神像,烛台、香炉…… 无不精雕细琢,极尽奢华。 一只只灵秀的小精怪跪坐其间,身披金丝银线法袍,手持金铃等乐器演奏。 晴空中,一轮红彤彤的大日跃出云层, 缓慢地坠落下来。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宝盖照亮了整座瑶台,暗合天地交泰之意。 “咚咚咚……” 一声天籁般的钟声响起,清远遒亮,连绵不绝。 “铛——” 又是一阵钟声响起。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升起一道五彩氤氲的光柱,贯穿长天。 所有人向两边退去,让出一条通道。 “啪啪啪——” 数十个銮驾仪卫锦袍绣甲,抽动镶金的长鞭,鸣鞭开道。 太子萧懿身着龙纹衮袍,头戴赤金凤冠,端坐于最前方的辇车上,威风凛凛。 在他左侧则坐着惠文公主萧紫尘,她一袭青色鸾鸟羽裙,乌发盘髻,容貌清美无暇,明媚生辉。 紫光闪耀,雷电交轰,一条矫健的蛟龙腾空而现。 蛟龙的脑袋顶上站立着一名祭祀,白胡须长及胸口,双目炯炯有神,身材雄壮,宛如一尊山岳。 他口诵祭词 “天佑我皇,龙腾九霄,地载民泽,泽被苍生,福祚延绵……” 一个庞大的火球自空中炸开千万点火星,将天穹渲染得一片赤红。 一名女冠驾雀清吟,声如玉磬婉转。她头挽双螺髻,黛眉樱唇,艳若桃李,肌肤胜雪,体态婀娜多姿。 她乘雀而行,身上带着淡淡荧光,犹如一抹轻烟飘渺。她脚踏虚空,步履优雅从容,仿佛凌波微步,飘逸若仙, 一路上,漫天莲叶浮现,随着清风轻舞。远处围观的人群爆发出潮水般的喝彩声。 “万民朝宗,望吾皇圣寿永昌!” 祭祀的声音高亢嘹亮,回荡在天际。 萧懿嘴角虽然露出笑容,但是心里却恨的牙齿痒痒。 万民朝宗的宗本该是朝廷,如今大齐江湖各门各户都把这份功劳抢走了。 就连秋菊节这种举国祷天的庆日,也不得不由道门主祭,皇室只能沦为配合的傀儡。 萧懿很想当场掀桌子翻脸,可惜他还要维护表面的和谐。 他忍住怒气,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只要血洗江湖,这一切就会重归平静。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乱来,必须先稳定局面。 他的目标是皇位,是九五至尊,是统领万里河山,而不是成为区区太子。 因此,即使再愤怒,他还是隐忍着,压制着,努力控制住情绪。 祭祀的声音停止,河水激荡,浪花翻涌,一头玄龟徐徐浮出水面,大如山丘,周身布满鳞片,背脊宽厚,龟壳呈黑色,散发着幽冷的黑芒。 玄龟慢腾腾地游到九层瑶坛跟前,祭祀面对瑶坛振衣焚香,庄重稽首,口中喝道 “请水!” 这场祭天仪式天子是不会出现的,现如今天子依旧沉迷于大药金丹,根本没办法赶到。 道官们捧起一只只古色斑斓的青玉净瓶,河水深处倏然冒出一股泉眼,一道晶莹剔透的水流喷入净瓶。 道官们封好青玉净瓶,恭恭谨谨地将净瓶摆放在瑶坛的供桌上。 这叫祈福水,乃道门正宗的斋醮科仪,之后,便是荡秽、扬幡、挂榜等一套完整的道门科仪。 随后由太子萧懿登场,宰杀三牲,宣读祷文,焚烧符纸,祭拜天地。 这样的流程足足用了三炷香才结束。 萧懿放眼望去,秦淮两岸熙熙攘攘,冠盖云集。 最远处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皆为建康城的布衣平民,近些则是诸多寒门子弟,吏员商贾。 数千名十卫手执斧钺,拦在他们面前,连成一条泾渭分明的封锁长线,将平民、寒士全都挡在外面。 内围香车林立,全是世家子弟,男子锦衣玉带,女儿珠环翠绕,显赫非凡。 除了那些真正的权贵豪杰,普通百姓是无缘见到天颜的。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一声高呼,天子萧子规与皇后涂思巧在宫女的簇拥下,出现在瑶台之上。 经历不少繁琐的礼仪,此时已快接近尾声。 杨岱看明白了皇室的争斗似有愈演愈烈之势。 接下来,应是朝堂各方站队,博弈之战了。 他心念急转,暗忖,既然皇族争斗已经开始,自己还能置身局外多久呢? 一道道五彩缤纷的烟花冲向高空,绚烂绽放,幻成一幅幅美轮美奂的盛世华景。 “轰!轰!轰!” 花炮齐发,鼓乐喧天,光焰四射,灯彩摇波,整个天空,河水相映相照,仿若一幅织锦绣染的天幕地帏。 天色昏黄,暮霭霭。 祭祀袍袖抖出,一张甘霖符箓冲天扬起,在半空结成一朵巨大的五色祥云,笼罩上空。 五色祥云翻涌,化作水珠纷纷扬扬洒落,在夕阳折射下晶莹剔透,色映霓虹,宛若一场流萤雨。 淅淅沥沥的甘霖漫天而降,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平民百姓激动得手舞足蹈,仰头张嘴,大口吞咽甘霖。 这些甘霖具有滋养身体,增加寿元的效果,还能治病救人。 雨露入口甘甜,还带着一丝丹药的苦,喝下去连一些沉疾积疴也减轻了不少。 众多平民一大早赶来,苦等的便是这一刻的赏赐。 这一刻,人人感慨,帝王恩泽万物,无愧天命。 一些贫穷百姓跪在地上叩首谢恩,他们打开准备好的坛坛罐罐,哄抢承接甘霖, 一副疯狂模样,仿佛饥渴许久的人终于遇到了甘冽的泉水,迫不及待地喝进肚中。 这些甘霖并不多,每人仅能分到一滴。 尽管如此,他们依旧感到极度兴奋,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未喝过这么甘甜的水。 那些患了脓疮的,不管是伤病还是绝症,喝了这些甘霖后,居然奇迹般痊愈。 一干朝廷官吏自恃身份,站在原地不动,却又瞧得眼热,暗暗心痒不已。 世家弟子自顾自谈笑风生,不屑一顾,贵女们纷纷撑起罗伞,这等甘霖不过是她们平日里服食的小玩意罢了,根本不值得一提。 更有一些贵女拿它用来泡脚,可谓是铺张浪费的很。 第四百零七章:争风炫技 之后四大家族的族长如袁弘,陆青松,裴坚,段文昌四人锦冠簪花,排众而出。 四人代表大齐世家门阀,先是向天祈拜,再对太子行礼。 随后各自取出琉璃五色瓶,白玉宝钵,金银碟,玛瑙宝盏盛装这些甘霖。 后四人高高举起,托在手心。 五颜六色的种子从中飞出,拖曳着一道道流光,接连不断地投入秦淮河中。 未过多久,一朵朵散发着宝气的巨型莲花浮出水面,随波摇曳,五色霞光氤氲,将方圆数十丈都笼罩住,美轮美奂。 荷叶洁白如玉,莲瓣大如桌面,其上摆满各式山珍海味、美酒琼浆,清香扑鼻。 这就是传说中的“莲花宴”,也被称为“仙肴宴”。 “莲花宴”的主菜便是这些山珍海味,以及精致的美酒佳酿。 除了平民百姓,在内的所有人皆有专属席位,可享受莲花宴最顶级的待遇。 一时间,河面上波澜起伏,水浪乍开乍合,无数奇株宝树竞相破出水面,以惊人的速度疯狂攀长,片刻之间便遮蔽天穹,形成了一条长达千米的翠绿色屏障。 远处的人群看傻了眼,他们还没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 一串串艳丽的花苞迎风怒放,形似杯盏,渗满馥郁蜜汁,沉甸甸的果实压弯枝头鲜红欲滴,令人垂涎三尺。 花苞越来越大,绽放开来,形如莲台,通体碧绿,散发着浓郁的馨香,令人陶醉。 这是莲蓬,是莲藕和莲子凝结而成的宝贝。 这样的宝贝,寻常人根本吃不起,只有权势滔天的豪族才能品尝到一二。 “恭请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惠文公主殿下入席。” 金銮仪卫齐声唱喝。 萧懿环视四方,欢宴本是秋菊节的惯例,往常皇室并不参与,但这次不同,他要让天下人知道,他萧懿才是未来继承皇位的真龙天子。 至于惠文公主,若是敢挡自己的道,直接杀了就好! 世家弟子的目光聚焦在萧懿身上,各方入席时,往往施展五花八门的神通术法,彰显家世背景。 萧懿心神一定,抬足跨向河面。 一层无形的阶梯出现在太子脚下,他踏空而行,脚步落向何处,阶梯也随之延伸。 众人远远望去,太子飘然若仙,凌空虚步,不由得大肆击节喝彩。 “好功夫!” “厉害呀……” “不愧是太子!” “皇上果然英明,把太子培养得如此出类拔萃!” 各路世家子弟纷纷议论,赞叹不已。 他们不敢像萧懿那般轻易踩空虚渡。 一是修行不够,二是他们没有那么深厚的底蕴,可供挥霍。 几个心高气傲的世家弟子正要开口质疑,被太子的眼神淡淡一扫,如堕冰窖,冷汗湿透,立即闭嘴不言。 他们终究只是年少气盛的毛头小伙儿,经验尚浅。 萧懿目光四下一转,并未在摆宴的金莲上落座,反而步步登高,从容不迫的走上九层瑶坛前的一棵参天花树上在大如伞盖的树冠上昂然坐下,俯瞰整座建安城。 这里风景独好,让萧懿有了一种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感觉。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当今圣上的几个子嗣中,萧懿是最优秀的,也是最难以揣测的一个。 谁也不愿意触霉头,惹恼这个狠辣的太子。 “啪啪啪。” 只见太子拍了拍手,瑶坛各层的小精怪原在吹拉弹唱。 此刻神情一滞,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捧起金莲上的美酒佳肴,纷纷敬献太子。 “真是好胆!” 一些道门中人语声颤栗,这些小精怪本是道门点化豢养,如今竟被太子以强横无双的精神力篡改神智,强驱为仆。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这些道士脸颊胀红,愤恨交加。 “哈哈……” 萧懿朗笑不止,观其四大世家家主,裴坚面色一沉,陆青松也微微皱眉,袁弘似笑非笑,段文昌负手而立,这四人中他最为平静。 秦淮河上,气浪纵横激荡,霞光彩焰此起彼伏,鱼贯穿梭。 世家门弟子似百花争奇斗艳,竞相释放自家手段,络绎不绝的飞向地河中的金莲宴席。 “杨先生,我先过河了,在宴席上等你。” 陆无忧站起身来,对杨先生嫣然一笑。 “好。” 杨岱颔首微笑,目送她离开。 宗方乜斜了杨岱一眼,掐动术诀,水面掀起一阵浪涛,将他稳稳抬过河面,送上一朵巨莲。 宗方占据主位,端起一盏琼浆,向欢呼的宗氏子弟遥遥示意。 段家是两个双胞胎,一个名叫段无涯,另一个名字为段无垢。 “宗方那小子又显摆,瞧我把他踩下去,为我段家出出风头!” “咳咳,弟弟,踩人这种事太没品了,咱们是文雅人,怎么能干这么粗鲁的事?” “哥哥教训的是,弟弟记住了。” 兄弟俩低声议论后,各施手段,御使法器,乘坐书舟过河。 “小杨,我们一起坐吧。” 谢亦笑嘻嘻地走到杨岱跟前道 “上次吃酒你却先跑了,这回可得好好喝几杯,给我个面子。” 杨岱微微一笑 “上次闹了肚子,一时身体不适,这次保证陪你痛饮一番,喝尽兴。” 谢亦干咳几声 “你我兄弟一见如故,请你吃几顿饭又值 得什么?” “那倒是,的确不值一提。” 杨岱笑吟吟的应了一声。 谢亦已经决定了,让杨岱一会出个大丑,丢人现眼。 “起!” 谢亦低喝,巨浪掀起,河水向两旁汹涌分开,犹如两面高墙耸峙,竖而不倒。 露出当中一条狭窄的河道。 这一手术法惊世骇俗,四下里顿时鸦雀无声,众多世家弟子瞪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震撼莫名。 “好!” 有人忍不住大叫一声。 众人这才醒悟,纷纷鼓掌喝彩。 这等神乎其技的术法,别说亲眼所见,听都很少听到,更别说见识到了,今日算是涨了见识,开了眼界。 谢亦颇有些洋洋得意,他这一手术法虽比不上太子那般炫耀,但足以引起众人的瞩目。 萧懿缓缓放下酒樽,神色微变,世家子弟越是天资卓越,对皇室越为不利。 道门也会挑选最杰出的世家子弟,培养成道子,作为日后道门领袖的备选。 当今道子呼声最高的除开道门上三宗外,还真没有多少人能入太子的眼。 谢亦拽着杨岱昂首走上小径,谢亦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水浪在二人身后轰然合拢,激起数丈高的乱雪白浪,宛如银蛇蜿蜒,极为壮阔。 第四百零八章:竹林六友 “小杨,你就不怕水墙突然倒下来,把你压成一只落汤鸡,当众出丑么?” 谢亦停下脚步,对杨岱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们四周水墙环绕,汪洋涌动,只余脚下一块方寸之地,若是被水流冲击,必然难逃被压死的厄运。 “谢亦,看你说的,你我不是兄弟么,总是要共患难的,我要是变成落汤鸡,你哪里逃得掉呢?” 杨岱面不改色,周身剑意牢牢锁定谢亦, 不漏半点破绽。 “小杨,果然聪明啊。” 谢亦赞叹一声,他抬头望向前方,眼底闪过一丝精芒,随即收敛心神,双腿弯曲,做出一个弓腰的姿势。 他从袖口抖出一颗晶光莹莹的避水珠,在掌心抛了抛,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 “你倒是机灵。不过嘛……” 谢亦嘴角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容,紧接着将手掌中里的避水珠捏爆,化作一片细碎的晶粉洒落。 “……?” 杨岱顿时傻了,谢亦居然敢自毁避水珠,这样一来,岂非是让他也跟着陪葬? 两人同生共死?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从来不在乎出丑啊!” 轰然一声巨响,谢亦的笑声被塌陷的水墙淹没,波浪排山倒海般砸下,将两人彻底吞没。 两人先被汹汹巨浪压入河底,又被湍流卷起,猛烈抛向水面,溅起无尽涟漪。 直至许久,谢亦才重新浮出水面,此刻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连头发都湿漉漉贴在额间。 岸上众人一片哗然,眼睁睁看着水墙倾塌,杨岱和谢亦被卷入怒浪。 秋菊节自大齐立国,举办至今,尚是首次见人狼狈落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岸边传来一阵哄笑,不乏幸灾乐祸之人。 “来着了,真是来着了,没想到今日看到了一出龙阳春,不行,我要去找老鸨子讨几坛美酒回来。” 一位穿戴华贵的胖公子摇头晃脑的说道。 世家弟子纷纷趁机起哄,怪语频出,外围的平民寒士看傻了眼,一时绮思纷呈,脑补出了各种画面。 “有趣,倒是有趣的很,或许可以编些戏曲话本,唱个折子。” 太子自言自语地道,惠文公主萧紫尘含笑颔首,这两人还是第一次达成共识,竟然如此默契。 “皇妹,我记得你最近喜欢听戏,等回宫后我便差人寻来。” “皇兄说的极是。” 萧紫尘抿唇轻笑,目光投向湖中。 她知道,谢亦肯定会游泳。 谢亦湿漉漉的脑袋冒出河面,一边奋臂划水,一边回头寻找着杨岱的身影。 等等,杨岱呢? 谢亦愣住了,他朝周围看去,却没有看到杨岱的踪迹。 难道说,那小子被冲走了? 不会吧,这小子难道不会水? 一想到此处,谢亦再次潜入河中,准备捞人。 “你干嘛呢?” 莲花座上,杨代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惊醒了沉浸于思绪之中的谢亦。 谢亦转过头,却看见杨岱跪坐在一朵莲花上,风姿端雅,正向自己举杯示意。 谢亦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位爷是怎么上去的? 他刚才分明看见杨岱被巨浪拍打,应该摔进水里才对。 蓬!” 谢亦挟着一身纷溅水珠跃出河面,落到杨岱身边,甩掉湿漉漉的外袍。 大马金刀地坐在莲花瓣上,额前垂下的头发不住滴淌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杨岱,你是什么时候上来的?为何不告诉我?” 谢亦皱眉问道。 杨岱淡淡瞥了一眼谢亦湿透的衣衫,不答反问“ 刚才你是在担心我吗?” “胡说八道什么?” 谢亦瞪着眼睛道 “谁担心你了?” 杨岱笑了笑,低头饮茶,也不多说。 谢亦看着杨岱那副模样,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切齿,但又不能拿这小子怎么办。 莲花展开的花瓣共有十三片,花瓣厚软馥郁,每一片都有数尺长短。 莲花座上放置一盏白玉茶具,清香袅袅,茶水澄澈,微带碧绿,显然已泡了不少功夫。 莲台中央摆放一张圆桌,桌面上摆着各式点心、糕饼,以及一壶热茶。 谢亦扫视一圈,这朵莲瓣上除了他们尚有数名贵女坐在这里。 她们手持绣花团扇,遮住了樱桃小口,偶尔偷瞄杨岱几眼,神情羞赧,面红似火。 而谢亦与杨岱则是鹤立鸡群。 谢亦随手抓起一杯酒,主动与杨岱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杨岱同样一口喝干,酒浆色泽浓稠,入喉辛辣,带着独特的芳香,令人欲罢不能。 他忍不住咂了咂舌,这样的酒他从未尝试过。 这酒的原料是以烛果、霞草花等材料酿造而成,因为年份较浅,所以并不烈,却别有一番滋味。 谢亦将空茶盏往前递了送,示意杨岱再斟一杯,两人一连饮了五六杯。 “这些酒酿制于道门的洞天福地,平日里可没那么容易弄到手,咱们算是来着了。” 谢亦嘿嘿一笑,一边提壶倒酒,与杨岱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谢亦指着江上斗技施法的人,如数家珍般向杨岱一一爆料。 “小杨,你看到那位背负着重弓的矮个子了吗?他叫陈竹,可是大齐三大神射手之一。” “那几个一起渡河的就是竹林六友,整天吟诗作赋,好像一个比一个厉害,偏偏名气大的吓人,个个都是当今名士,啧啧。” 河面上,竹林六友各自吟啸狂歌,引得众人欢呼雷动。 他们个个相貌清奇,行止特异,酒鬼刘渭醉眼朦胧,抱着一只硕大的酒葫芦,一边豪迈畅快的吼叫,一边仰头痛饮。 画圣冷籍生的皮肤雪白,五官秀丽,一袭青衣飘飘欲仙,仿佛不食烟火的谪仙,引得女孩儿们频频侧目。 琴圣倒是位女子,名唤阮秀,一双妙目顾盼生辉,小巧玲珑,巧笑倩兮,温柔可亲。 阮秀是竹林六子里唯一的女子,虽然生性腼腆,但却博学多才,她善于弹奏古琴, 且颇有几分舞蹈天赋,经常跳舞给竹林六子助兴。 棋痴山涛则爱好棋艺,每次下棋必须全神贯注,否则输得惨不忍睹。 诗魔呼延婴侯最是懒惰,常日里不是吃喝睡觉,就是在房顶躺尸晒太阳。 剑豪莫离则是孤僻寡言,不是在闭关,就是在研究剑道。 第四百零九章:曲水流觞 “确实是一派放浪形骸的名士风范, 真让人羡慕!” 杨岱酒到杯干,眼神飘,白玉般的俊脸上泛起几许酡红。 谢亦瞧在眼里,心下大喜,这小子果然酒量不行,自己定能将其灌醉出。 想到此处,谢亦又倒满了一杯,举杯邀请杨岱 “再饮一杯!” “再喝一杯?” 杨岱眉梢轻挑,端着酒杯迟疑了片刻,见谢亦已经把杯子递了过来,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仰头一饮而尽。 世家弟子接踵跃上莲花,纷纷呼朋唤友,谈笑风生,热闹非凡。 这种聚会对于寻常人而言,或许是很难遇到的盛况。 毕竟世家弟子平素里都忙着修炼和应付家族考核,极少外出,即便是外出,也是去一些隐蔽的地方游玩,不会公然抛头露面。 谢亦趁机与杨岱拉近距离,河面上,浮出无数条色彩斑斓的锦鲤,张嘴吐出巨大的泡泡。 一只只晶莹剔透的水泡随波逐流,飘过花莲,里面放着热气腾腾的珍肴、五花八门的美酒。 还有投壶棋秤之类的玩具…… 只需探臂捞起水泡,轻轻戳破即可。 这些水泡中还包含着无数的鱼虾蟹贝,既可以用来享用,也能够做烧烤,乃是这次聚会的主菜之一。 “这酒虽好,可惜是娘们喝的,软绵绵的不够痛快,倒不如喝点带劲的。” 谢亦摇了摇头,伸手拿起桌案上一坛酒。 “啪——” 他拔掉泥封,将酒瓶塞打开,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漫出来,沁人肺腑。 “此酒名唤醉生梦,由翡穗,膏腴,桃胶,蜂蜜、黄芪,酿制的烈酒,不但补气活血,还有提纯识海的奇效呢。” 谢亦砸了砸嘴巴,主动为杨岱斟满,自己又给自己倒了半碗。 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没多久,就把那一坛醉生梦喝光了。 “唔!” 杨岱微眯双眸,只感到全身燥热,脑袋晕乎乎的,浑身乏力,四肢发麻。 “我不,不能再,再喝了。” 杨岱舌头打结,醉醺醺地推开酒杯。 谢亦故意激将道 “你怎么像个娘们一样忸怩?算了,不行就别喝了,省得待会儿呕吐出丑。” “谁说我不行的?” 杨岱闻言霍然站起,一把揪住谢亦衣襟,醉眼迷离地乜斜着他,道 “有本事,我们换大杯继续喝,喝到吐为止,敢不敢?” 谢亦被揪住衣领,挣扎不脱,只能强作镇定道 “好啊,我怕什么,就是不知道待会儿你要是吐出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边上几个贵女瞧得热闹,嬉笑着为两人换上犀角大杯,倒满酒,鼓起粉拳助威。 两人同时举杯,仰头饮尽,连过数轮,酒壶已空。 谢亦渐渐有了几分醉意,看着杨岱满脸通红,手扶莲瓣,一副站不稳的模样,心中暗爽。 杨岱虽然酒量不错,却并未完全喝醉,仍旧保持清醒。 不多时,两人又喝空了十来壶酒,这些酒浆均是大补奇珍,劲力十足。 即便以功法也难以化解劲道,只能凭自身酒量硬抗。 谢亦硬着头皮再干一杯,也是头晕眼花,足底打飘,勉强支撑。 谢亦眼角轻轻跳动,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刚开始拼酒,杨岱就是这副摇摇欲坠的醉态,似乎早就预谋好了一般。 “你……你……耍诈……” 谢亦指着杨岱鼻尖,气喘吁吁。 “哈哈……谢二哥何必明知故问呢?” 杨岱拍手大笑,声音沙哑 “咱们今天可是有赌约在先,若你输了,就是孙子,现在该履行承诺了吧?” 话音刚落,周围众位贵女齐声起哄。 “谢二哥,认赌服输吧!” “愿赌服输,谢二哥可莫要丢了颜面才是呀!” …… 听到这些起哄声,谢亦无言反驳。“呕!” 谢亦再也忍受不住,猛地呕吐出来,花花绿绿的污垢溅了一身,散发出酸臭味。 众人掩住口鼻,向后退着哄笑起来, 更有甚者还吹口哨起哄,一阵喧哗。 谢亦羞怒交加,捂着脸颊冲出花池,匆匆逃走了。 望着谢亦狼狈不堪的背影,围观的世家中人陆续散去。 但不少望向杨岱的目光莫不透出几许玩味。 这哪里像一个私家子?打压一人,占尽上风又不把事做绝,深谙士族的内斗规则,城府颇深。 这样的人,往日根本难得一见。 秦淮河上,渐渐弦乐四起,笙歌婉转飘荡。 世家众人或吟诗论道,弹铗唱曲,或投壶对弈,掷骰射覆,好不逍遥惬意。 最热闹的当属竹林六友这一席,阮秀起舞,舞步翩跹如蝶。 刘渭饮的不省人事,冷籍击鼓,山涛长啸,莫离拍手,呼廷婴候偷偷把吃剩的果核藏进袖子里,准备作种培植一番,也可卖个好价钱。 太子信手从河中摄起一只晶莹水泡,捏破一瞧,里面放着一面琥珀色的玉板。 玉质温润细腻,雕琢精巧,表面纹理层层叠叠,宛若龙蛇盘踞。 “呵呵……” 太子轻抚一遍,微微一笑,收入囊中。 这玉板表面分布着许多蜂窝状的小孔,一旦与人的肌肤相触,便会缓缓分泌出蜜色的髓油。 这些髓油澄澈无瑕,气味芬芳,可以直接食用,比普通蜜玉的药效更佳,且没有任何毒性。 太子曾经吃过这块玉板,确实有着养颜益寿之功效。 不过这块玉板的价值虽高,但太子不缺金银珠宝,自是不屑一顾,只当个消遣品。 “你们倒是热闹,先有斗法,后有斗酒,真是出尽本届秋菊节的风头啊。” 太子蓦地放声长笑,拍案叫道, “既是如此,尔等各自赋诗一首,一展你们胸怀才学如何?” 其余众人闻言皆是兴奋。 “好!我先来!” 一名年龄稍长的青衫男子起身拱手道, “在下有一句诗,请诸君指教。” 他取来笔墨纸砚,饱蘸浓墨,写道 众人上前一看,分明是词。 《沁园春,游剑门关》 问路苍猿,拄枝古木, 吟哨招来黄鹤陪。 登临晚,使风云久候,一朝归去千帆过, 不复相见。 “好诗!” 一群贵公子纷纷赞叹不已。 此人名叫李元,字文韬。 “李兄文采斐然,令吾辈汗颜啊。” 另外一名锦袍青年摇扇微笑道。 第四百一十章:璇玑宝玉 “轮到我了。” 谢亦大姐谢咏絮举杯一饮而尽,随手抛开酒杯,洒然吟道 《章太华序》 晋阳故地,玉泉新堂,广宁内史,仙峪瓮藏。 触黄渭而接碧海,据崚霄而引云涛,飞鸟绝迹,俯瞰骇神人之越。 猛兽无阙,拂晓震龙蛇之渊,雄台峻崄,星穹列布。 览物走夏秋之交,嘉宾游剑锋之美,壁立长空之行势,崖阜峙屹。 峭纳犁沟之典范,岦岌嶙峋,十时运秀,光影鸿濛。 千里丰盈,日照澄蓬。苍松悬鹤,扶摇子之凡世。 赤霞青峦,莱忠愍之辞觞。环索垂阶,金关回颜,落盏息歇,闻声食饯。 问嵩樵之笔书,垣??刃砥,上冠景云。飞亭阁宇,下通人地。 雕鹏振羽,适巅峰之浩渺,槲栎移壤,任自然之须臾。 披苎麻,倚槐樟,林森繁其探秘,崎岖折其寻踪,贾铺存驻,餐植涧饮之居。 客徒弥栖,青罗华盖之营。 飚雯休滞,朝曦开明,残泽与寒叶争晖,阑瓦共乾坤一煦。 藤萝攀危,拓辟尘灵之郊。群雁南飞,嵽临圣境之峤。 瞻光仰月,意境兴发。朝辉显而荫蔽生,固而炊烟起。 玉瀨青莲,气修淡泊之心,破岩劲竹,身励坚韧之形。 千断幢,百绝塬。尽眸眦于中日,始翱翔于暇天。 玄黄灿烂,感洪荒之沉浮;斗转星移,觉岁月之峥嵘。 “好!” 太子拍案叫绝,盯着谢咏絮英气勃勃的丽容,不由心神一荡。早闻谢氏咏絮素有诗才,果然名不虚传。 这首诗豪迈潇洒,蕴含的情绪极为丰富。 “太子殿下谬赞,咏絮愧不敢当!” 谢咏絮微微低头,红彤彤的俏脸闪过一丝异彩。 谢咏絮此诗一出,其余几个贵女自知不敌,纷纷摇头婉拒。 几个自称大儒弟子的文豪有的埋头吃喝,有的涨红了脸,众目睽睽之下,有人窘得 说不出话。 至于那些武将之子,则更没资格参加,因此也都退避三舍,默不作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谢老二好牛,喝醉了还要捅天,厉害!厉害!” 谢亦做诗太过色气,太子不禁失笑。 “杨岱,该你了,快上啊,别让谢老二看扁了!” 有好事者看向杨岱,戏谑道。 “在下献丑了。” 杨岱拱手致意后,便站起身来,朗声诵道 “把晚风沽到小楼中,一缕九千丈,但囊中羞涩,试将才赋,抵与黄昏,问千古,风流人物, 到此时,情魄另何存? 应当在,凌霄共聚,为我留樽。” 杨岱此诗同样是以咏絮为主,却比前两句更加激烈慷慨,似乎要抒发胸臆一般。 “好,好诗,妙,妙,小侯爷的文采可谓天下少见。” 听完此诗,太子忍不住抚掌大笑,眼睛放光。 “呵呵,小侯爷的诗确实很有意思。” 谢咏絮抿嘴一笑,眉毛扬起。 她倒是没想到杨岱竟能写出这么有意思的诗,与她不相伯仲。 杨岱谦逊一笑道。 “咏絮姑娘的词也很有味道,让在下钦佩万分。” “哪里?咏絮只是胡乱写写罢了。” 谢咏絮摆手一笑,并未自傲。 “小侯爷,与其耍嘴皮子说大话,不如亮一亮你的真本事!” 陈竹面无表情,眼神傲慢,语带嘲讽。 “陈公子所言甚是,小侯爷就露一手给大家瞧瞧吧。” 听到他们的挑衅,四周围观的士族之人纷纷附和,大有看好戏的意思。 “斗嘴没意思,还是动手带劲!打起来,打起来!” “哈哈,对,快点,快点!” 一群纨绔子弟也跟着起哄,唯恐天下不乱,热血沸腾。 裴坚不露声色的扫了一下袁弘,心下了然,看来是这人驱动陈竹来挑衅杨岱,借机羞辱他。 “小侯爷不会是怕了吧?” 陈竹斜睨着杨岱,咄咄逼人又道 “听说你的剑道还不错,难道中看不中用?” “听说你的剑术还不错,难道只是个样子货?” “好!来个比武助兴!” 老天子目光一闪,摘下腰挂的深碧色璇玑玉,举起向众人示意道 “寡人这枚璇玑玉,得自某处仙府遗迹,最擅调节阴阳之道,今天就拿它来做彩头,谁赢谁获得它,便是我大齐第一少年俊杰!不过既是比武,死伤在所难免,还需多加小心。” “陛下英明!” 听闻此言,所有人欢呼雀跃。 天子虽然不怎么管理国政,但毕竟还是皇帝,他亲口承诺的彩头,自然值得追捧。 尤其璇玑玉象征意义远超寻常珍玩。 世家年青辈的子弟眼红耳热地盯着玉璇玑,此乃皇室奇珍,世家也难得一见,若是赢了,足以使得整个家族兴盛昌隆数十载。 老天子不惜抛出随身重宝,无非想要世家内讧,只是手段隐晦而已。 “杨岱,别磨磨蹭蹭了!你要是不敢下场,就爽快些当众认输!” 陈竹不耐烦地喝道,四下里随即嘘声一片。 “既然阁下诚心讨教,在下就不吝赐教了。” 杨岱不疾不缓,行以剑礼,他本不愿在世家弟子中树敌过多,但现在看来,必须展露出强横的力量,方能令他们敬畏。 否则,总有人跳出来找茬,他根本无法专心修心 “请指教!” 陈竹轻蔑地瞥了杨岱一眼,挽弓搭箭,拉弓如满月,瞄准杨岱。 咻! 伴随着一阵破空锐啸声,一支利矢化为一抹寒芒划破天际,直袭杨岱咽喉。 利箭离弦而去,迅捷无匹,仿佛雷霆一击。 这一招若正中靶心,若被射中,定会殒命当场,毫无反抗之力。 这一瞬间,陈竹杀心暴涨,恨不得立刻取了杨岱性命,永绝后患。 杨岱眉头紧蹙,心中凛然。 陈竹这一箭威势骇人,速度又快如惊鸿,他根本躲不掉。 “小侯爷小心!” 谢咏絮娇喝提醒道。 杨岱身体骤然绷紧,脚尖一勾,踢出了桌上酒壶,直奔利箭而去。 叮! 酒壶与利箭相撞,顿时爆炸,碎屑漫天。 “青萍剑,来。” 杨岱低喝道。 武安候府。 听潮阁。 剑匣震颤,嗡鸣阵阵。 突然剑匣自动弹开,流光从剑匣中飞射而出,在半空盘旋环绕,散发璀璨华光。 一股森冷凌厉之气充斥天地。 铮! 剑吟高亢,响彻云霄。 下一刻,青萍剑悬停在杨岱头顶,熠熠生辉,寒意慑人。 “斩!” 杨岱轻喝。 霎时间,飞剑化为碧青流光,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轰鸣声,朝陈竹斩杀而去。 陈竹嗤笑一声,弯弓搭箭,再次瞄准青萍剑。 嗖! 利箭脱弦而出,带着凌厉锋芒,宛若惊虹破空。 杨岱双眸微眯,抬手一挥。 铛!铛!铛!铛…… 五颜六色的流光猛烈碰撞,绽放出炫目火花 第四百一十一章:一剑挑翻 每一次碰撞都是铿锵有力,震撼人心。 片刻后,碧青流光逐渐消失。 杨岱嘴角泛起一丝血迹。 刚才那几轮交锋,虽然他占据了上风,可也付出了代价。 此时他的右臂隐隐作痛,已经麻木,没办法完全发挥实力了。 至于陈竹,依旧神色淡漠,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杨岱瞳孔收缩成针,死死盯住陈竹。 他知道,陈竹肯定也受伤了。 只要能趁其病、要其命,就能将其击败。 所以,他必须把握机会。 “小侯爷,你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吧。” 陈竹轻佻笑道。 “青萍剑,来。” 杨岱忽然叫了一声。 青萍剑在杨岱头顶上方滴溜溜转个不停,散发恐怖波动。 陈竹眉头微皱,感觉到莫大压迫气息。 杨岱手捏剑诀,口中念念有词。 顷刻之间,青萍剑的剑身光泽更盛,绽放夺目华光。 “青萍剑法一一苍雷震,一震九千里。” 杨岱轻弹青萍剑的剑身道。 “去!” 刹那之间,青萍剑光芒暴涨,如同怒龙出海,直冲陈竹而去。 这一击,蕴含强横剑势,无物不破,摧枯拉朽。 “斩!” 陈竹眼中精光闪烁,弯弓搭箭。 咻! 一支铁箭激射而出,速度快得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噗呲! 箭矢和青萍剑狠狠碰撞在一起。 下一刻,箭矢崩碎,化作点点星光洒落。 青萍剑却没有停止攻伐,继续冲向陈竹。 “给我滚开。” 陈竹沉喝,左掌拍出,真气喷涌,如山洪爆发。 砰! 两掌相碰,狂暴气浪肆虐四周,掀翻桌椅板凳。 咔嚓! 陈竹倒退好几步,手骨传出清脆的断裂声。 “果然很难缠!” 陈竹暗叹。 杨岱的修行比他略胜一筹,战斗技巧和功法也极为高明,令人防不胜防。 “再吃我一剑。” 杨岱眼睛眯起,脚踩诡异步伐,迅速逼近陈竹。 “斩!” 又是一记剑意劈出,剑芒呼啸,似乎可劈山断岳。 陈竹面露凝重,连续弯弓搭箭,连射三箭。 嘭! 三箭齐射,威力非凡,竟挡住杨岱的攻势。 但紧随而至的一剑太凶险了,避之不及,被剑芒扫中肩膀。 衣服被划破,鲜血染红肩头。 陈竹闷哼一声,脸上浮现痛苦表情。 杨岱的攻势越来越猛,让陈竹陷入危境当中。 “不行,再这样打下去,只怕今日真要栽在这里了。” 陈竹眼皮跳动。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 “我认输。” 陈竹说道。 “承让了。” 杨岱微微松了口气,擦掉额头汗水。 如果不是陈竹轻敌,他根本赢不了。 不过,最终取胜的还是他,赢得毫无悬念。 “还有谁想挑战在下,尽管上。” 杨岱平静说道。 一时间,世家弟子蜂拥跃出,争先恐后加入挑战。 只不过众人只见一道剑气纵横,寒光如霜,接连战败,输得干净利落,竟无一人可接住杨岱一剑。 “看来,这杨岱的确名副其实啊……” “是啊,这等天资卓绝之辈,即便我们联手,也未必是对手。” 众人议论纷纷,看着杨岱充满敬畏,再也没有人敢轻视。 而且杨岱展示了超强实力,自然引起许多女性的爱慕。 “若是杨小候爷愿意娶我,就算做妾,我也心甘情愿呢。” “呸,你想得美。” “你们懂什么,男人喜欢征服的滋味。” “我看你就是想嫁给杨小候爷,故意找借口罢了……” “别吵了,快看,杨小候爷往这边走来了。” “武安侯世子杨岱,秋菊节斗法夺魁,得赐上古璇玑玉。” 片刻后,太监清朗的语声回荡在秦淮两岸。 不少世家大小姐笑靥如花,口中尖叫杨岱的名字,把席上的瓜果鲜花纷纷向他掷去。 杨岱面带浅笑,从容不迫地接住瓜果鲜花,然后一一送回给那些世家小姐,惹得她们娇羞不已。 “杨岱好像朝我走过来了。” “呀,他怎么向我走来了。” “杨岱真帅,要是能嫁给他,做牛做马我也愿意……” 许多世家小姐双眼迷离,俏脸通红。 甚至一些胆大的世家闺秀,主动站起身,向杨岱抛媚眼。 “叮叮” 琴弦猝然勾响,琮琤的音符击穿水面,仿佛锋芒宝剑脱匣而射,气冲斗牛,卷起千重云堆。 杨岱循着琴声望去,阮秀伏身疾弹,她手中的古琴发出阵阵铮鸣。 “大圣遗音,这是大圣遗音琴啊!” 有眼尖识货的人惊呼。 阮秀居然拥有它? 众人眼中露出艳羡。 阮秀的琴技十分娴熟,琴音时而如银瓶迸浆,时而如狂潮拍岸,怒劈华山…… 众人倾听这大齐第一古琴大家的即兴弹奏,不由心驰神往,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拜师学艺。 阮秀演奏得很投入。 此刻演绎起来,简直妙到巅峰。 琴音跌宕起伏,回落中节节拔高,又于最高处戛然而止,一曲余韵不尽,似随着漫漫河水流入长江,前方开阔无垠。 “好!” 众人忍不住喝彩。 一曲结束。 阮秀起身,抱拳施礼 “献丑了!” “扑通!” 这具名贵的焦尾瑶琴被推入河水,缓缓沉没,阮秀袍袖一甩,口中慷慨放歌,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众人看得痴醉不已。 这就是阮秀,一首大圣遗音曲,让人回味悠远。 杨岱目睹全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赞赏道。 “阮姑娘虽然年幼,但才情无双,实属罕见,堪称奇女子。” 杨岱回到席上,谢过老天子赏下的璇玑玉。 上古奇珍的确名不虚传。 “杨兄的剑术,也让在下佩服。” 陈竹淡笑道。 杨岱刚刚那套剑术,威力惊人,他也没办法完全抵挡。 “呵呵,比起陈公子,我这点东西,不值一提。” 杨岱谦逊一笑,拱了拱手。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充斥对大道玄理的深奥探讨,听得席间众人潜心思索。 宴会继续进行,觥筹交错,气氛热闹。 “轰隆隆——” 花炮齐发,响彻云霄,千万烟花竞相绽放,争奇斗艳。 秦淮两岸,蓦然响起疯狂的尖叫声。千万点金光划过闪耀的弧线,纷纷掠过半空,洒向秦淮河。 不少世家弟子抓起一串串闪闪发亮的金锭,发劲捏碎,大笑着向外掷去。 天空一霎时变成了金黄,仿佛扬起一场灿烂夺目的黄金雨,令人炫目。 “太奢侈了吧。” 陈竹眉头微皱。 随着柔和的风,一片片金沙、金粉弥漫,绵延成冉冉飘摇的金色帷幔,在夕光水色间闪闪发亮。 河面上漂浮交叠着簌簌的金粉,水波映出粼粼金光,宛若铺了一层璀璨的黄金,令人陶醉不已。 陈竹心生感慨。 他们有钱,所以任性! 杨岱掬起一捧水,指上立刻沾了一层金粉,竟是成色十足的赤金。 他不由一楞,上好的黄金白白扔到河里? 这时,他耳畔突然响起一道悦耳嗓音。 “杨世子,你不觉得这种景象很美吗?” 杨岱转头望去,只见谢永絮正含笑望着他。 “这是秋菊节的惯例。” 谢咏絮向他解释道 “一来以表庆贺,二来彰显我世家底蕴,三来也有士族攀比争胜之意。” 第四百一十二章:登高必跌 “不错是不错,可是太过铺张,浪费资源。” 杨岱微微颔首。 “杨小侯爷莫非在乡下过惯了苦日子?如此看重资源?” 谢咏絮轻笑一声,话语中隐约带着好奇之意。 她身穿月牙白宫装,乌黑秀发梳着高耸的双髻,插戴珠翠步摇、凤钗玉簪等物。 容颜清丽,姿态优雅端庄。 “怎么说呢……” 杨岱沉吟道 “乡野穷苦,没什么值钱东西,自然要省吃俭用。” 他顿了顿,又问道 “不知谢姑娘,平常都做些什么营生?” 谢咏絮淡淡一笑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说完,她又补充道 “其实还可以绣刺绣、烹茶论道、品茗饮酒。但那些东西太麻烦,就不献丑了。” 她神情坦然,丝毫没有骄傲自满之处。 “原来如此。” 杨岱微微颔首,赞叹道 “难怪谢姑娘如此清新脱俗,不染尘埃。” 谢咏絮抿嘴而笑。 二人谈笑风生。 这样的交际应酬,对于她而言,简直信手拈来。 只见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白玉台。迎风而长,广如田亩。 无数火红色的珊瑚树耸立其上,株株丈许来高,光彩溢目,腾起熊熊焰光。 一群贵女身披羽衣,手持金击子,翩翩跃上白玉台上。 当……一株珊瑚树被击得粉碎,响起天籁般的音符,袅袅回旋,久久不绝。 接连几次之后,众女兴致越发高昂,挥舞金击子击打白玉台上的各色珊瑚,将它们击得四分五裂。 一时间,彩旗飞扬,火光冲天。 “杨小侯爷,这些火珊瑚取自金乌海,皆有千年火候,不过对我大齐豪门而言,也就砸碎它们听个响罢了。” 谢咏絮微笑道 “今儿,我们还能欣赏更加壮观瑰丽的景象。” 杨岱饶有兴趣地抬眼看去,袁弘长笑一声,一只黄色葫芦跳出掌心,喷出大股雪白的粉末,在半空凝成无数团云雾,遮天蔽日,飘落下来。 每一团都晶莹剔透,洁白如霜。 “这是蜜玉磨成的玉粉啊!” 有个识货的散修失声惊叫,恨不得冲上天空,去吞食云雾。 “袁老真舍得下本钱。” 谢咏絮笑盈盈道 “蜜玉乃是极为稀罕的材料,采集不易。” 蜜玉虽然珍贵,但对她而言却算不上什么。毕竟她家中宝库中的蜜玉,多的堆不下了 不过这些蜜玉磨成的玉粉确实价值不菲,即便在世家宗门中也是稀缺的资源。 又有不少侍女捧出一斛斛色彩斑斓的珍珠,银白、绛紫、乌黑、翠绿…… 颗颗圆润光洁,不含一丝杂质。 她们将珍珠当场磨成粉末,依次注入美酒摇匀,再将一坛坛酒水倾倒入河,使之流淌成一条条绚丽的银河。 酒香扑鼻,引来无数宾客围绕,欢声雷动,尽情享受。 谢咏絮也举杯畅饮,与宾客碰杯,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各大世家无不大肆欢庆,极尽华丽奢靡。一时天地间丹药飘香,仙黍流脂,锦绣拱虹,宝光射霞,瑞气蒸腾。 光是各种被宰杀的奇禽异兽的尸体就堆积如山。 杨岱看的直摇头,暗自腹诽不已。 他不禁想道,果真是世家豪门才能办得出这种事情。 一些二三流的世家也开始盘算起结交杨岱的主意。 武安侯府的族老们迎上去,对杨岱满脸慈爱嘉许。 杨氏族人开始莺歌燕舞,洒金抛玉,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杨岱并不骄狂自恃,反而对众人彬彬有礼,谦恭招呼,赢得一片交口赞誉,颇为受用。 宴席从早日开到深夜,爆竹声声,千万道炫丽的烟花绽放夜空。 数百艘艳丽画舫遥遥驶来,舫上张灯结彩,丝竹靡靡,美人击鼓起舞,戏子唱曲。 杨岱与各大世家族老觥筹交错,谈古论今,相谈甚欢。 众多世家年轻弟子哄叫着,围拢在杨岱周围,请求赐教。 杨岱一番推辞后,随口答应一番,指点两句,让诸位年轻子弟喜形于色。 此时杨岱在建安城贵胄圈中已经名声斐然。 不知何时,河面上飘起一盏盏莲灯,宛如萤火飞舞。 莲灯在秦淮河上飘荡,又有莲灯飘上夜空,水上天上,闪闪烁烁。 马车驶入乌衣巷,段峯醉眼迷离地揭开车帘,外面已是深夜,繁星点缀,夜风习习,吹得他浑身舒爽。 “世子爷今日真是给武安侯府长脸,不仅赢得了世家豪门的尊重,同时还拉近了和各方势力的关系,实在是妙计!” 段峯感慨不已,拍起了马屁。 “呵呵。” 杨岱淡淡一笑。 他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似乎陷入某种遐思中。 良久。 “世子爷,您在想什么?” 段峯忍不住出言询问。 杨岱睁开双眸道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段峯微怔 “属下愚钝,不敢妄加揣度。” “你跟着我这么久了,自然知晓一些我的心思。” 杨岱缓缓说道,顿了顿又说道 “今日宴会,你怎么看?” 段峯闻言心中一凛,连忙低眉顺眼,躬身说道 “世子爷英明睿智,定然早已看破一切。” “哦?” 杨岱眉毛一挑 “你倒是很会夸奖人嘛。既然如此,那我且问你,你觉得我今日行为,究竟对是错?” 段峯一阵迟疑。 他想了想,斟酌措辞道 “世子爷的所作所为,必然是有理由的,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世子爷一番心血?” 杨岱闻言点头,表示赞同。 段峯继续说道 “至于那些世家豪门的态度,根据属下观察,他们或许有些恼怒、嫉妒,但未必会彻底敌视咱们武安侯府。毕竟世子爷刚正不阿,从不仗势欺人。” 杨岱笑着摆摆手。 “这话你就错了。” 段峯愕然 “这是何解?” “我虽然从不仗势欺人,但我若是强硬起来,谁敢忤逆?” 杨岱淡淡地说道 “世家豪门不是蠢货,哪里肯因为一点口角之争,就得罪一个前途无量的侯爵世子呢?” 段峯沉默了,不知该如何评价。 世家豪门确实是聪明狡诈之辈,但他们更懂趋吉避凶。 如今的武安侯府虽然比较衰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若没有必要,谁愿意与武安侯府撕破脸皮? 杨岱叹了一声,说道 “今日太过奢迷,你身为武安侯府的管事,我最信任你,你是聪明人,也知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大齐世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一日倘或乐极悲生,若有变故,可是悔之晚矣!” 段峯沉吟道 “世子爷莫非担忧朝廷削藩?” 杨岱颔首道 “朝堂之事,远胜江湖恩怨,牵涉到国运社稷,我等凡夫俗子又岂能插手其中?只是,若能稳固朝局,维护国祚绵延,总好过烽烟四起,民不聊生吧?” 段峯恍然大悟,原来世子爷是在为朝廷考虑。 第四百一十三章:身外物 世家豪门虽然势力雄厚,但兵荒马乱时,各大世家往往顾头不顾尾,难以兼顾。 况且,世家豪门内部纷争频发,彼此勾心斗角,矛盾不断,又怎么可能齐心协力共抗外敌? “属下明白了。” 段峯恭敬回答。 “明白就好。” 杨岱点了点头。 马车摇晃。 他忽然又说道 “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能可保常的,如今大齐风雨飘摇,诸多势力相互倾轧,害。” 他望向窗外,神情悠远。 “世子爷的意思......” 段峯心中猛地一震。 “我武安侯府祖茔虽四时祭祀,只是无一定的钱粮,第二,家塾虽立,无一定的供给,依我想来,如今盛时固不缺祭祀供给,但将来败落之时,此二项有何出处?” “这......” 段峯哑口无言。 这两项都不算小数字,需要消耗巨额资金。 而武安侯府的经济状况,他再清楚不过。 如今的武安侯府,除去老仆、丫鬟、全族上下一共只剩五十余人,平均每个人一年的花费,不超过三千两银子,根本就拿不出来这笔开销。 “所以啊。” 杨岱幽幽叹息一声 “现在我等只能尽可能的提升家族影响力,增添筹码,莫若依我定见,趁今日富贵,多置办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如此一来,便可省却不少支出了。” 段峯闻言恍然。 “如此甚好。” 杨岱轻吐一口浊气。 他伸手敲打桌案,缓缓说道 “待得我们武安侯府积累足够的财富,届时再举荐官员,以及捐献银钱,购买田产、铺面、合同族中长幼,大家定了则例,日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如此周流,又无争竞,亦不有典卖诸弊。当能使家族兴旺繁茂。” 段峯听罢,连连称颂。 杨岱眼睛微眯 “只是......” 段峯顿时屏住呼吸。 杨岱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 “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若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长策。” 段峯浑身一凛。 “是!属下记住了!” 杨岱点头,随即闭眸假寐。 杨岱想了想,又道 “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要知道,也不过是瞬间的繁华,一时的欢乐,万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语。此时若不早为后虑,临期只恐后悔无益了。” 段峯低头应声 “是!” 杨岱颔首,靠坐椅背,沉默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来 “希望我没看错你,段峯。” 段峯身体僵直,脸色更显郑重 “世子爷放心。” 武安侯府,听潮阁内。 “恭喜世子,贺喜世子” 绿萝端着茶盏递到杨岱跟前,巧笑倩兮 “此番宴会天骄云集,冠盖满京城,世子夺魁,实至名归!” 她容颜秀丽,娇媚动人,说话间,粉颊绯红,双眸水润。 红菱也笑盈盈捧来糕点 “世子爷今日可谓扬眉吐气,这些日子被那些纨绔子弟嘲讽,今日,他们可再没有机会了!” 杨岱接过茶盏,仰首喝了一杯,随即放下茶盏,似笑非笑看了一眼绿萝与红菱 “你们倒是对我很有信心啊。” 他的脸让绿萝与红菱都忍不住暗吞口水。 “世子爷,奴婢可不敢欺瞒您呐。” 绿萝笑嘻嘻凑上前来“您今日一战成名,谁还敢小觑于您?” 红菱也连连点头道。 “呵呵。” 杨岱淡淡一笑,挥了挥手 “行了,别贫嘴了。” 今日宴会,他本欲结交权贵,却不曾想,反倒是惹出麻烦来。 这种麻烦,并不是因为自己而引起。 而是因为武安侯府而起。 自从武安候去世,老太太疯了之后,杨岱一人独撑侯府,可谓是举步维艰。 如果不是他回来之前,府大小事物都有段峯,杨静之顶着只怕侯府早已被瓜分殆尽了。 侯府之中诸事繁杂,许多人觊觎其中利益,也早已蠢蠢欲动。 这次宴会,就是最好的证据。 “世子爷......” 绿萝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杨岱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说了。 “对了,世子爷,段大人给您换了一个私厨,据说是一位饕餮,做饭极为美味......” 红菱突然想起什么,笑吟吟说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杨岱心里一动,点了点头。 ....... 武安侯府内,歌舞升平。 “你就留在这里吧,负责世子的膳食调理。需要什么罕见的天材地宝,山珍海味,尽管去族库里调过来。” 段峯沉思了一会儿,对身边的饕餮厨师吩咐道。 饕餮哼哼唧唧了几声,他与段峯交情不错,却也没有拒绝。 “好哇,不过这里的厨房必须要重起炉灶,用泽荒南万年沼泥来砌砖,烧柴得用灵荒的金丝楠木、银丝枣木、龙骨炭.....” 饕餮掰着指头数了一堆东西。 “我懂,我懂,我这就派人去准备。” 段峯笑着拍了拍饕餮的肩膀。 “既然你请我来当私厨,我还要金乌海底的乌珊瑚草……还要置办几十口我族特产的铁锅、砂锅,菜铲也得换,并且做饭的时候不能让人来打搅我。” 饕餮掰着指头,越发兴奋了。 “好好好,我都答应,我都答应.....” 段峯苦笑不已,却也不得不应承下来。 毕竟这饕餮若是怠慢了,可是要出事的。 “嗯嗯嗯......” 饕餮连连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唉。” 段峯摇头苦笑。 饕餮这个性子,不适合当私厨啊…… 几日后。 侯府门前,段峯顶着大日,答谢作揖,忙得不亦乐乎。 他收好一张张烫金的邀贴,接过一家家呈上的礼单,安排下人将一方方古色古香的礼匣封条封好。 还得婉言谢绝一个个登门挑战的世家少年。 这几天,武安侯府的小候爷被誉为大齐第一少年剑客,引得许多习剑的少年不服,纷纷上门比剑。 虽然每一场都是惨败,但仍旧有不少少年心怀侥幸,妄图扳回一局。 送走一波人后,段峯擦了把汗,武安侯府门外热闹异常,侯府中也不遑多让,只是相较于门口而言,要清净的多。 第四百一十四章:竹林游记 这几天,武安侯府的小候爷被誉为大齐第一少年剑客,引得许多习剑的少年不服,纷纷上门比剑。 虽然每一场都是惨败,但仍旧有不少少年心怀侥幸,妄图扳回一局。 送走一波人后,段峯擦了把汗,武安侯府门外热闹异常,侯府中也不遑多让,只是相较于门口而言,要清净的多。 段峯瞧着侯府门前移动的长龙,门庭若市,胸中与有荣焉。 世子如今算是真正入了世家的圈子,他既欢喜,又有一丝感怀世态炎凉的心酸,更有些伤感自己的境遇。 侯府世子,他这辈子注定不可能达到那样高度了。 段峯本身资质普通,加之家贫少年时自觉待遇不公,誓要轰轰烈烈一鸣惊人。 后来泯然众人,遂入侯府谋生,自家小侯爷出头了,他恍然觉得那是另一个自己,便跟着沾光。 可惜,他再努力,也追不上世子的脚步了。 段峯接过又一张递来的帖子,正要开口客套,视线一停,停在请柬的落款上——竹林六友。 “我的天!” 段峯惊喜地唤出声来,匆匆吩咐了下人一句,自己侧兴冲冲地奔入侯府,直往主院而去。 “世子,世子,竹林六友来访!竹林六友亲自来访!” 段峯一路小跑到听潮阁里,气喘吁吁,满脸激动。 听潮阁内的一处水榭旁,杨岱枕在绿萝的腿上,绿萝的纤纤素手正剥着一颗上好的龙骨果,喂给杨岱吃。 而红菱则跪坐在一边,细心地帮他捶着腿。 “嗯?” 杨岱从半睡半醒间睁开眼睛,露出迷茫之色,似在思索什么。 “竹林六友?” 他皱眉问道 “谁呀?” “世子,您忘啦?” 段峯看向杨岱,急道 “竹林六友啊,可是大齐一等一的大名士,士林的风范标杆,他们的竹林游艺向来被誉为士族最顶级的名流聚会,参与的无一不是当世翘楚,如今他们居然来咱们侯府,说明您现在已经是士族的核心了啊。” 诸多世家弟子挤破脑袋想往里钻,却难如登天。 现在六友亲自相邀,意味着杨岱小侯爷真正扶摇直上,成为万众瞩目的一代名士,受人敬仰。 杨岱微愣片刻,才终于反应过来。 “竹林六友吗?” 他嘴角弯起,露出浅淡的笑容, “他们来做客,倒也是稀奇。” 对于杨岱而言,竹林六友这种层次,已经不能吸引到他了。 红菱见状,轻柔地帮杨岱按摩双腿,提议道 “世子,奴婢替您更衣吧。” 她很清楚自家世子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杨岱闻言,微微颔首。 绿萝也笑吟吟的说道 “这可是一件好事儿呢,世子爷可以趁机好好打扮一番,免得辜负了六友的美意。” 杨岱笑了笑,随即点头同意。 “是啊,是该好好收拾一番,不能失了礼数。” 段峯忙见此情景,知趣地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主仆。 杨岱在红菱与绿萝的帮助下更衣沐香,堂堂武安侯府小侯爷岂能自己穿衣洗漱,所谓的沐香就是专供主子使用的熏香。 这一沐,就是半个时辰。 待杨岱梳洗完毕,整个人神采奕奕,精神焕发。 “世子真俊呐。” 绿萝赞叹道,眼眸亮晶晶的。 红菱也连忙夸道 “世子玉树临风,举止优雅,宛如谪仙一般。” 杨岱轻咳两声,没说话。 红菱见状,立马闭了嘴巴。 绿萝见此,掩唇偷笑。 “世子不如穿这套软烟罗锦袍吧。” 她取来一袭雪白的锦缎,上绣莲花纹,腰部系一根镶金带子,垂坠下三朵洁白的云纱。 杨岱望着镜中自己,微微蹙眉,他对这些华丽的装饰并不喜欢。 “还是换一身吧。” 绿萝和红菱交换了个眼色,绿萝提议道 “竹林六友性情高雅,定喜欢清爽利落的装束。不如换一身青衫吧,那样看着舒适简单,也显得世子更英武。” 杨岱想了想,颔首同意。 红菱与绿萝二人立即拿来青衫,伺候杨岱换上。 “世子,好了。” 绿萝看着焕然一新的世子,满意地笑了,转身走到窗台边,伸手推开了窗户,顿时阵阵清风涌入室内,吹散房内的脂粉气,让人心旷神怡。 杨岱走到窗边,抬头向远处眺望,碧蓝晴朗的天幕,白云悠然飘荡。 绿萝抿唇微笑,道 “竹林游艺定在下午申时,如今尚未至申时,世子还有一段时间准备。” 杨岱微微颔首,他看了看天色,说道 “你们先下去吧,我稍作休息。” “喏。” 绿萝与红菱恭顺地行了礼,离开了屋子。 …… 酉时,太阳西斜。 杨岱坐上一头青牛拉的车,缓缓而去。 直至他人影消失在巷尾,段峯犹自立在浓密的树荫下,默默瞧着。 半个时辰后,牛车抵达南山麓的一处幽谷中。 杨岱下了牛车,隐约听到琴声随风飘来,夹杂山涧泉水叮咚,清脆悦耳。 他抬头一看,两个头挽双髻的童子立在谷口,抬头挺胸,神气活现地验过请柬,领着他踏入谷中。 曲折的山石蜿蜒而下,曲径幽深,一条蜿蜒的小溪在山坡间流淌。 一棵古朴苍劲的梧桐树伫立在溪边,枝桠上挂着一串红彤彤的枣子,随风晃荡。 谷里人影稀廖,杨岱远远望见阮秀与冷籍在幕天席地之下玩乐。 他面上浮起一抹讶色。 阮秀与冷籍早已察觉到杨岱的存在,但二人毫不理会,仍在继续。 不堪的声音响彻山谷,令人面红耳赤。 杨岱只好扭头避开眼睛,看向别处,其他几人也好不到哪去,或玩斗鸡,或服五香散,或饮酒作乐。 唯独杨岱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 “……” 他忍住恶心感,耐心地等着,可是谁知道接下来似乎是群体活动。 阮秀的声音越发放肆尖锐,杨岱实在听不下去了,决定告辞。 “这就是大齐顶尖的名流?” 杨岱想呕。 这里的人都疯了吗? 等等,或许竹林六友不喜世俗礼法,因而才特别喜欢在野外做那种事情,也不足为怪。 杨岱浑身放松,心不知不觉静下来。 心中灵光一闪,刻意调整呼吸,随着琴音一起一伏,一张一弛,整个人变得冥冥渺渺,自然而然地融入了竹林…… 忽然之间,四周的景物变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幽篁洞天 绿莹莹的亮光覆盖视野,曲曲折折流转,像节节攀长的竹笋,一直延伸向远方。 一栋精美奢华的府邸屹立在他面前,高耸巍峨,占地极广,朱门玉户,雕梁画栋,溪水底的岩石变成晶莹的白玉、碧玉。 连鱼儿也变得亮如灯笼,大如舟船,鳍像翅膀般轻盈扑腾。 正疑惑时,一阵脚步声从前方传来。 “杨小友,这么紧张干什么呢?难不成你还害羞?” 熟悉的笑语声响起。 杨岱回眸一瞥。 说话的人正是刘渭。 这个酒鬼居然没有喝醉! “呕” 刘渭正欲开口,却吐了杨岱一身。 杨岱 “……” 刘渭擦擦嘴角,嘿嘿直笑。 杨岱黑着脸往旁边走。 “刘渭醉酒无礼,你为何甘愿受辱,何不以牙还牙?行事唯唯诺诺,又岂是剑修所为?” 忽而响起阮秀的声音。 杨岱猛地顿住,惊诧地循声望去,只见阮秀衣衫凌乱地站在不远处,满头青丝飞舞,眼神迷离。 阮秀盯着他,微眯起眼睛,露出一副思索的模样。 杨岱拱拱手,不慌不忙地反问道 “衣冠与人,孰轻孰重?” 阮秀不假思索地道 “自然是人重于衣冠,但也要看对谁——” “那便是了,酒仙污了我的衣裳,我若出言不逊,岂非轻人而重衣冠?何况,我并未觉得委屈。” 杨岱淡淡道,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这样讲。 阮秀一怔,旋即哈哈大笑,笑得花枝乱颤,胸口剧烈起伏,引得春色无限。 良久,阮秀停止笑声,眼波流转,红唇勾起道 “你倒有趣。” “说得好!” 刘渭拍手大笑道 “小友,就凭你重人轻衣冠这句,就当浮一大白。嘿嘿,酒虫又被勾起来了,小友随意,想怎么喝都可以!” 说完,刘渭转身离开。 “多谢。” 杨岱朝着他的背影拱拱手。 “客气。” 刘渭摆摆手,脚步踉跄地消失在拐角。 等他走后,杨岱才放松下来。 抬眸看向阮秀,发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不由皱眉。 阮秀抿嘴一笑,迈步上前,柔软的腰肢贴近他,双臂勾住他的脖颈,红唇凑近耳畔,轻声道 “好自为知”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杨岱耳畔,痒酥酥的。 杨岱心中微悸。 他地推开阮秀,后退两步,和她保持距离。 阮秀低低轻笑了一声,扭动纤细的蛮腰,款款离去。 杨岱静默许久,思索片刻,信步而行。拐过一个弯,前方景致又是一变。 他定住脚步,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仿佛另外一番天地。 一汪清澈的池水呈椭圆形环绕整座山丘。 四周郁郁葱葱的植物将山壁遮掩得严严实实,只有几缕阳光照射下来,给湖面带来些许斑驳陆离之感。 空气格外湿润新鲜,灵力充裕。 湖边有凉亭、有古树,还有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 杨岱深深吸一口气,只觉浑身舒畅,精神抖擞。 呼廷婴侯出现在凉亭,负手看着杨岱。 他含笑打量杨岱,颔首道 “杨小友,阮妹子说你的道境绷得太紧,欠缺一丝张弛之道,所以邀你来竹林游玩,放松心事,享受自由自在之时。” “原来如此。” 杨岱恍然。 呼廷婴侯笑道 “这里是幽篁洞天,没有危险,除了六友,任何人都找不到这里。杨小友尽管安心玩,切记莫要浪费这大好机缘。” “晚辈明白。” 杨岱点点头。 从呼廷婴候口中杨岱了解到,这方洞天由大齐各地的竹林变化互通,交错连接,浩广如天穹,几乎难觅穷尽。 四通八达的洞道一路跨山越海,绵延千万里,最终汇聚在这片山谷中。 “杨小友,刘老哥会不会白吐你一身,好了,我走咯。” 呼廷婴候说着,挥袖御风而去,转瞬间消失不见。 杨岱一怔,低头望向衣襟,不知何时,上面沾的污液凝成了一片片梅花状的透明水晶 “真是恶心死了……” 杨岱喃喃自语,从衣服上拨下来一块仔细的看着,水晶摸上去光洁纤薄,内里隐隐流动绛紫之光,散发出奇特的灵韵。 “这东西,好生奇妙……” 杨岱仔细想了想,发现这玩意竟是比蜜玉还珍贵的霞晶玉髓。 霞晶玉髓是一种奇异矿材,稀少难寻,炼炁士用来制作法宝的核心材料。 杨岱曾经在典籍中听闻过,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收拾妥当,杨岱继续往前走,沿途的景致不断变幻。 时而层林尽染,时而沙漠翰海,时而云蒸霞蔚;时而江河横贯,时而鸟兽争鸣,时而寒冰雪地…… 杨岱渐渐沉浸其中。 这幽篁洞天真是个好地方,就是不知道这方洞天的主人是谁。 莫不是是只竹妖? 在这里行商做买卖,倒是再快捷安全不过了。 视野中,陆续出现了十多条岔道,杨岱也未多想,信步走上其中一条,沿着狭窄崎岖的小径向前走去。 小径尽头,突兀地矗立一扇大门。 大门高三丈,厚度三尺,表面镌刻密集符文,闪烁灵光,显得古朴神秘。 杨岱打量了一遍,确认这里不存在危险,缓缓推开门扉。 嘎吱! 门那头赫然是一片河域,驶过十多艘奇形怪状的巨船。 它们有的形似水母,有的状如章鱼,长而密的触须像船桨来回划动,船体晃荡,载沉载浮。 杨岱暗自咋舌。 船头高高插着商号的彩旗,各种店铺鳞次栉比,货摊琳琅满目,一个个妖怪吆喝叫卖,好不热闹。 “这是……” 杨岱讶然。 忽然,一名猪妖注意到他,眼珠滴溜溜转动,招手喊道 “喂,人类!你要买东西吗?” “嗯,不知道有什么货品?” 杨岱登上一艘蓝莹莹的巨船问道。 甲板是透明色的,像柔软的水晶糕,猪妖介绍道 “这里面都是吃食。有牛肉干、鹿肉干、虎肉干……还有一些灵果,你要哪种?” 杨岱扫了一圈,遗憾的说道 “在下没有想要的东西,告辞。” 忽然他发现自己使不上力,站在船头摇摇欲坠。 “别急着走啊,我刚刚介绍的那些吃食很便宜的。” 猪妖笑眯眯地说道。 “在下不需要” 杨岱勉强稳住身子。 猪妖却不依不饶道 “你既然想进这里买东西,总得付钱吧?否则我们岂不是亏了?” 杨岱怒斥道 “你休要欺人太甚。” 猪妖耸耸肩,嬉皮笑脸地说道 “我可没有欺负你,不买东西走不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吃之道 猪妖说着,扯下了商旗,露出了海贼的骷髅黑白旗。 这里分明就是一个海贼船! 转瞬间,船底的一条条水母触须翻卷而来,缠上杨岱,将他们捆得结结实实。 船上的妖怪们大呼小叫,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哈哈,又抓住了一个落单的人族。” “真是不错,今天的午餐又有着落啦。” 杨岱也不反抗,这里处处机缘,只需随遇而安就好。 “这帮可恶的人类,老爱猎杀我们妖怪,这下轮到我们翻身做主,好好报复一下他们!” 猪妖兴奋起来,一个名叫阿六的蛇妖手拿皮鞭,甩了甩,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万类天地竞自由,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人和妖之间的矛盾从来就没有消除过。 此时见了杨岱,他们当然不会客气。 杨岱被绳索捆缚住,无法挣扎。 阿六狞笑着扬起棱纹皮鞭,猛地从杨岱前甩过,抽打在甲板上,发出暴烈的响声。 “大哥,怎么料理这小子?我看这小子斯斯文文的,倒像是个文弱先生,怕他死掉,浪费了美味的血肉啊。” 阿六对着猪妖问道。 “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等会儿让他痛苦求饶,最后再慢慢享用,嘿嘿,我们可以把他的肠子拉出来,一边吃,一边看他疼得惨叫,啧啧,这感觉肯定很爽。” “不行不行,得先蘸过盐水,再抽得骨肉分离,炖汤才香呢,哈哈哈……” 一头老态龙钟,满脸都是白毛的虎精贪婪的瞅着杨岱,舔了舔猩红的舌头。 “不成不成,炖肉太麻烦,咱们直接弄死算了,反正我们妖怪有的是手段!” “这家伙看起来瘦瘦巴巴的,但皮肤细腻紧致,一定非常鲜嫩。” …… 众妖怪越说越是亢奋,仿佛看到杨岱在他们手中哀嚎求饶,凄厉哭喊。 “不行白白嫩嫩地清蒸更滑口。” “清蒸臊气重,刷上酱料,烤着吃才好。” “还是油炸吧。” 众妖争执不下,杨岱却始终冷静,淡定如恒。 眼前的一幕似乎并未吓倒他。 “几位,不如你们赶紧把在下吃了,如何?” 杨岱轻飘飘地说道。 “什么?” 众妖怪愣住了。 “这家伙该不是吓疯了吧,居然求着我们吃了他?” “难道他知道我们的手段?” “哼哼,就凭他一个人族,能够有什么见识,肯定是故作镇定。” 众妖怪窃窃私语。 “谁不知道人类最是狡猾奸诈,我看这家伙根本没有求饶的意思,估计是想拖延时间,或许是在等待同伴救援呢。” 猪妖皱眉分析。 “大哥英明,那我们就快点动手,把这个人类宰了吧,别耽误时间。” “嗯,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未过多久,一口巨大的四足紫铜古方鼎被三个妖怪们抬出来,倒满冰泉水,下方架好炉灶。 火光冲天。 众妖怪们开始忙活起来。 杨岱目不斜视。他的表情平静,眼神深邃,没有任何恐惧与绝望。 杨岱深吸了一口香醇的烟火气,顿觉神清气爽。 鼎、水、火、柴无一不是世间珍品,多半是伐毛洗髓之用。 “你不害怕吗?” 其中一个妖怪问道。 “为什么要害怕?” 杨岱反问。 “因为我们马上就会把你撕碎!” 另外一个妖怪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不认为你们能够做到这种事,且我都要死了,你们也太寒酸了吧,锅里连上好的药草、药酒都不放?” 杨岱微微一笑,指着锅子里面的东西说道。 妖怪们闻言一滞。 “……你还要调味料?” 猪妖一下子呆若木鸡。 “麻烦快一点,在下赶时间。” 杨岱催促着,一副悠闲的样子。 “……有诈!一个人类要被吃了,为什么不哭天抢地,反而显得这么镇定?” 猪妖的智慧果然非比寻常,立刻发现了异常。 “我们不能上这家伙的当!” “对,他是骗我们的。” …… 众妖怪纷纷改变主意,停止了手中的工具。 “呵呵,这位先生,妖怪和人族向来平等、友好、互助,哪能真的吃来吃去,破坏团结?我们说的吃,其实是表示一种亲密关系,您懂吗?” 猪妖干笑着解释道,又说道 “我们放了您可以,但是您得买我们船上的货物,为了表达我等对人族滔滔不绝的情谊,愿意半价吐血酬宾,满一百再返三十,您看如何?” 杨岱沉默片刻,忽然一拍手掌 “妙极,妙极!” 猪妖松了一口气,心想“总算糊弄过去了。” “这位大人,我们都是诚信之辈,既然答应卖给你,肯定不会欺骗于你。” “哦,是吗,那么你们船上的货物是什么?” 杨岱一脸好奇。 “咳咳,是……是一些……一些女人……” 猪妖尴尬的说道 “虽然她们的姿色普通,但胜在年轻,而且,她们还是处子之躯。” “我听说人族最喜欢这样的处子,所以想请你尝试尝试,如果合胃口,我们便再多卖你几个。” “原来如此,不愧是猪妖,做生意真有一套,你们的诚意我收到了,这些女人我都要了,把她们放了吧。” 杨岱随手掏出钱来,放在桌案上。 猪妖眼睛瞪圆了,露出狂喜之色。 “大人,这……这……” 它犹豫不决。 “你们亏了吗?” 杨岱问道。 “不亏!不亏!” 猪妖激动不已,将桌上的钱揣进怀里,然后转身命令道 “都把那些贱民放了吧,这次赚了不少钱呢!” 众妖怪齐声高呼,欢欣鼓舞。 船上各种商铺足有近百家,猪妖领着杨岱一路逛去,商货五花八门,种类繁多。荒州各地的特产应有尽有,甚至包括了一些罕见的宝贝。 这里是妖魔的乐园,人类禁区,但在这里,人族毫无疑问是弱势群体,只配被妖怪肆意玩弄、戏耍、欺辱。 杨岱对于这些东西兴趣缺缺,但依旧耐着性子挑选。 杨岱走的时候,猪妖带着一堆礼物送他。 “谢谢猪兄弟的厚礼。” 杨岱拱手道谢。 “哈哈,不客气,不客气。” 猪妖咧嘴一笑,心里却在滴血 “你妹的!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积蓄全部交代出去了,还搭上两张灵符,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不过,为了保证安全,他们必须把杨岱送走。 第四百一十七章:一池春水 杨岱回到武安侯府时,已近正午。 从竹林一同返程的,皆为大齐年少一辈的翘楚。 他们或者天赋异禀,或者资质出众,或者勤奋努力。 他们气宇不凡,各具风采,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议论纷纷。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武安侯世子吗?长得可真俊秀!” 尤其是杨岱,被闻讯赶来的女子里三层、外三层堵住,不断尖叫示爱,掷来无数鲜果鲜花,堆满了牛车。 若非杨岱身边的段峯与护院拦截,恐怕早已乱成一锅粥。 好半天,杨岱才艰难穿过水泄不通的人群,转入乌衣巷。 听潮阁,往西走八百丈。 一处山顶水声潺潺,白汽氤氲,青石如玉。 数十方天然温泉池云雾缭绕,热浪蒸腾, 分布在精雅的山亭间,被一片片华丽的芙蓉纱帐围住。 这里是武安候府中最好的一处温泉池,专供嫡系子孙使用,寻常人等,想要享受,根本没有机会。 此刻,杨岱便泡在其中,周遭环绕一圈碧绿荷叶,微风吹拂,轻柔舒适。 “世子爷,您今天怎么有来来温泉池了?莫不是遇到什么烦恼事?奴婢帮您按摩揉捏一下?” 绿萝和红菱站在岸边,小脸蛋儿上带着关切之色,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杨岱摇头,随口答道 “无碍。只是想来清净一下罢了。” 说完闭起双目,享受着温泉浴的舒服感觉。 绿萝和红菱也跟着舒缓神经,露出笑容。 世子爷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自己了呢。 忽然间,杨岱睁开眼睛,看向她们俩,突兀地问道 “绿萝、红菱,去请钦天监少卿林默来一趟,就说我找他有点事情。” “呃……好的。” 二女虽然不知道杨岱所为何事,但也不敢违逆。 待二女离去后,杨岱又闭上眼睛,沉浸于舒爽的水波荡漾中。 ………… 北静王府。 北静王府里的温泉比武安侯府里的温泉差不到哪去,甚至更加优良。 最好的池子名唤天香池,此时,落英缤纷,随波轻轻荡漾,散发出淡淡幽兰香气,沁人心脾。 一具白皙如雪的丰腴胴体在热腾腾的汽雾里若隐若现,诱惑至极。 紫兰夫人系着牡丹深红肚兜,上身慵懒的爬在池边的青石上,白嫩如藕般纤细手臂撑起娇躯,而那修长圆润的腿则曲线玲珑。 肌肤光洁如玉,泛着莹莹流动的光泽,充满弹性,美妙诱人。 她的背微微弓起,这种姿势既显妩媚勾人,令人遐思不止。 一双修长的手在她背上灵巧的游移着,轻柔地按摩着她的肩颈。 紫兰夫人眯着眼,像一条白蛇慵懒着伸着懒腰。 男人的手指滑过她的脖颈、耳垂、锁骨…… “你的手指越来越有力了。” 她仰着脑袋,迷醉似的吐纳着,嗓音沙哑撩人,透出几丝愉悦。 “是夫人教导有方。” 男子笑意吟吟,语调恭维,手指却愈发灵活。 男子约在三旬左右,生眉飞入鬓,鼻梁高挺,唇薄,五官轮廓立体明朗,颇具魅力。 男子的手指顺着紫兰夫人的脊背游走而下,反复推拿,节奏不疾不缓,手法独特。 紫兰夫人忍不住扭动着身躯,男子眸子微闪,手上猝然发力 “嗯——” 紫兰夫人再次出声。 男子嘴角噙着戏谑的弧度,手掌慢慢收紧。 紫兰夫人全身都酥软了,连连求饶 “快别弄了,我受不了了……” 男子见状,终于收敛几分,指力转为轻缓,细致而温柔的推拿,仿佛抚摸婴孩,充满怜惜之意。 渐渐地,紫兰夫人平静下来,闭着双眼,任由对方摆弄。 “……手法好独特,你是新来的么……?” 紫兰夫人全身发烫,竟然有些羞涩的问道。 男子嘴角含着暧昧笑意 “新来的,夫人舒服就好,还望夫人多多照顾。” 紫兰夫人睁开美眸,瞥了眼他的脸庞。 男子皮肤倒是生得白净,五官遵循着天地间最完美的比例。 即便是毛发,也生得恰到好处,增之一根则太密,减之一根则太疏。 “不知夫人喜欢什么节奏?” 男子话音刚落,紫兰夫人就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这个家伙,胆子好大啊,居然调戏她? 她的视线掠过男子结实的胸膛,落在他健壮宽阔的腹部,喉咙滚动,不禁吞咽了一口唾沫。 男子察觉到紫兰夫人灼热的视线,微微一笑,道 “夫人是想试一试吗?” 男子说话的同时,一双瞳孔微微泛起诡谲的紫芒,摄人心魄,令人防不胜防。 紫兰夫人的瞳孔竟然也闪过了一缕紫芒,她朝前迈出脚步。 她的脚步略显踉跄,直接跨入了男子怀抱里。 男子顺势揽住了她,将她搂得更紧,两张脸贴合在一起,温泉周围泛起了阵阵涟漪。 紫兰夫人心跳加速,俏脸浮起晕红,呼吸变得急促粗重起来。 温泉里的池水莫名其妙的翻腾起来,好一会儿,动荡的池水恢复了平静。 而此时的紫兰夫人早已经被吸干了元阴,躺在池底,一动不动,宛若死物。 她的面容苍白枯槁,毫无血色。 男子从容不迫的走出了北静王府,在大街上悠闲的转着。 光线从他身上纷纷扭曲绕过,宛如隐身一般。 “主子。” 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他身旁。 男子扫了他一眼, “如何了?” 黑影单膝跪下,低垂着头,禀报道 “奴才早已给那些钦天监的朝廷鹰犬下了咒子,只需要引爆咒子,便可让他们暴毙当场!” 男子闻言,俊秀的脸上浮现冷漠杀意 “那就行动吧记住,别留下把柄,免得惹祸上身。” “是。” 黑影应了一声,迅速消失不见。 男子站定在原地,目送黑影远去。 钦天监外。 绿萝与红菱正在焦急的徘徊着,时不时往门内瞧一眼。 “你说,他们会让我们进吗?” 绿萝有些担忧的询问。 她们本是奉命来传信的,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里面的人,心里不禁忐忑不安。 第四百一十八章:各有选择 红菱摇了摇头,小脸煞白煞白的 “不知道啊……” 这里面的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谁也不敢肯定,他们到底愿不愿意放她们进去。 毕竟,钦天监的那些人,都是手上粘过人命的,哪个又是善茬呢! 他们两个不更事的小侍女贸然闯入,怕是要遭殃啊。 “不管怎么样,今日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办成,不然回去世子爷肯定要责罚的。” 绿萝咬了咬牙,鼓足勇气向前迈了几步,敲了敲门。 “咚咚咚……” “吱呀——” 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名乌衣卫走了出来。 这名十分高大魁梧,皮肤黝黑发亮,五官棱角分明,眉宇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看到是两位貌美的小姑娘后,他皱了皱眉,冷声道 “你们找谁?” 红菱咽了咽口水,壮起胆子道 “请问,钦天监里有没有一位叫做林默好人?” 乌衣卫皱了皱眉,冷声质问 “你们是什么人?” 绿萝吓得浑身颤抖,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我……我们、我们……我们是来传话的……” 传话? 乌衣卫眯起眸子,冷声反问 “你们是来传话的?还是来送命的?” 这两个丫鬟长相娇美,气质清新,将来应该是王府中养尊处优的丫鬟,怎么会跑来钦天监? 除非,她们另有所图! 而且,听语气,似乎并非简单的传话。 他们钦天监最近查到了一个大秘密,但这个秘密涉及太广,牵扯甚深,稍微泄露半句,恐怕就会招致灭顶之灾! 因此,他们对于任何想探寻此事的人,都格外警惕。 “不、不、不是……” 绿萝惊慌失措,不断的摆手解释,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她真是倒霉透顶了。 为何偏偏选择了今天来钦天监? 乌衣卫依旧沉着脸,厉喝道 “滚!再敢靠近,格杀勿论!” 说完之后,这名乌衣卫重重的将门关上,发出一道巨响。 “嘭!”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让红菱和绿萝身体猛地一抖,吓得险些尖叫出声。 两个小丫鬟被吓坏了,连忙逃离钦天监。 刚才还好端端的,突然就变天了,这实在是太吓人了! “怎么办?怎么办?” 绿萝急得团团转,一颗心砰砰跳得飞快,像是随时能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红菱也紧张兮兮的捏着手帕,一脸惶恐,想了想说道 “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回去?不行不行。” 绿萝立刻否决道 “万一世子爷怪罪下来,我们俩就惨了!” “我们俩可好不容易出来,不如就在外面转一转,到天黑的时候再回去吧?” “可是……” 绿萝还是有一点犹豫。 “别可是了,咱们先去街边的茶摊坐一会儿,喝杯茶压压惊。” 红菱拉住绿萝的胳膊,硬拽着她向街边走去。 街边人流熙攘,热闹非凡。 “红菱妹妹,你还有钱喝茶?” 绿萝有些怀疑的瞅着她,一副你确定不是在逗我玩儿的表情。 平常她们俩都是跟在世子爷身边,虽然吃穿用度比普通丫鬟好很多,但是每个月的俸银依旧还是三两银子。 绿萝摸了摸挂在腰间的荷包,还是瘪的。 这时,红菱却笑嘻嘻的说道 “绿萝姐,我还有富余,足够买糕点和糖葫芦了,喝个茶又在算什么呢? 绿萝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红菱。 红菱竟然能攒下来钱?! 这年头到了月末谁能攒下来钱啊,谁的荷包里不都是比脸还干净,不欠钱庄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们每个月拿到三两银子,除去生活费和给家里交纳的,剩下的全部花光。 而且,她们还要买胭脂水粉,换季衣服,这都需要钱。 红菱见状,忍俊不禁的轻哼了声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每次月末都只知道伸手向世子爷讨东西吃吗?” “你个小贱蹄子,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攒私房银子了?” 绿萝瞬间炸毛,抬手就去揪红菱的耳朵。 红菱赶紧躲闪着,一路跑一路喊道 “哎呦喂,绿萝姐饶命,绿萝姐饶命!” 绿萝追着红菱一阵乱跑,最终,红菱还是败给了绿萝,被扭住了耳朵。 两个小丫鬟在大街上打打闹闹自然是引得许多人侧目。 尤其是红菱和绿萝长得漂亮,惹得周围不少公子哥儿频频观望,眼睛直勾勾的往两个小丫鬟身上飘。 红菱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对绿萝控诉道 “绿萝姐,你再这样欺负我,我可要告诉世子爷了” 绿萝扬唇笑着 “小丫头片子,居然还学会威胁人啦?你若是告诉世子爷,我就跟你急!” 红菱跺脚 “你……你……我这钱留着是有大用的。” “有大用?” 绿萝挑眉,一把松开红菱,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随即,她凑到红菱身旁,低声八卦道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哪个公子了吧,” 红菱脸颊瞬间爆红。 这种丢死人的事情被戳破,让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哎哟,还害羞了?” 绿萝故作老练的拍了拍红菱的肩膀,笑着调侃道 “你要是真的喜欢上哪家公子哥,记得要告诉姐姐,你长得这么标志,我帮你参谋参谋,说不定就把那位公子哥骗到手了呢~~” 红菱俏脸绯红,狠狠掐了她一把,嗔道 “你胡说什么呢!” 绿萝捂着疼痛的胳膊,夸张的嗷呜一声。 她揉着胳膊,嘟嘴道 “好嘛,既然你不愿意承认,你跟姐姐说句心里话,是不是真的看上哪家公子哥了? 要不,我陪你去瞧瞧,帮你把把关?” “我……我的钱是用来赎身子用的。” 红菱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赎身?” 红菱这句话,让绿萝一愣,她倒是没有想到红菱居然还有这样的念头。 她思忖片刻,试探性的问道 “你是想赎身?” “嗯。” 红菱垂着脑袋,轻轻点了点头。 赎身,这是她一直都渴望的生活。 只要脱离武安候府,成了自由身,她就能过上想过的日子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拉钩上吊 “你傻呀。” 绿萝瞪了红菱一眼,压低了声音教训道 “你怎么这么糊涂,世子爷对你不好吗?现在物价这么离谱,一只眉笔都要七十九两银子!” 红菱咬唇,神色晦暗,她又何尝不知道世子爷对她好? 她之所以选择赎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果她不赎身,就算将来嫁给别的男人,也是妾室。 绿萝见她这副模样,顿时叹了口气,无奈而又语重心长的劝道 “好妹妹,听姐姐一句劝,世子爷对你真的很不错了,不只是对你,也对我很好,你如果赎身后没有一技之长,恐怕难以养活自己,况且你要是走了,谁来伺候世子爷呢?” “我可以去做工。” 红菱抬起头,坚持道。 “做工?” 绿萝闻言,摇头道 “做工的女人最辛苦了,吃不饱穿不暖不说,还总是遭受欺辱和谩骂,你觉得你能忍受得了?” 红菱低下头,抿着唇瓣不再说话。 她确实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但是如果不赎身子的话,她根本没办法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见她沉默,绿萝继续游说道 “好妹妹,咱们不求荣华富贵,但至少也要衣食无忧啊,更何况你还年轻,不如早日找个良家子嫁了吧。” 她虽然只比红菱长几岁,但却从小便经历了各式各样的磨砺,比红菱更加清楚,想要生存下去有多艰难。 绿萝,总像个大姐姐似的照顾着红菱。 “嫁人?” 红菱眸中划过一抹黯淡,摇头拒绝道 “我不会嫁人的。” “为什么?” 绿萝疑惑不解,红菱已经二十岁了,按理说应该早就嫁人了。 而且以红菱这样的相貌容颜,就算当个丫鬟,也不愁嫁。 “自古以来男子最是靠不住,一有钱便去花柳之地,当然也有良家子,但是女儿当自强,况且我们已经好久没有涨过俸银了,我必须得靠自己,不能坐吃山空。” 红菱说完,目光落在绿萝脸上,郑重其事的说道 “姐姐,你也应该想一想以后的出路了,你难道想一辈子就侍奉在世子爷的身边,等世子爷死了后当成陪葬品吗?”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绿萝被吓了一跳,立马反驳道 “世子爷他……他怎么会死呢?我找算命先生,给世子爷算过命,他能活到八十八,才不是短命鬼,跟着世子爷就是我的出路,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 绿萝反应很夸张,仿佛红菱刚才那番话戳破了她的某种幻象。 见她激动得浑身发抖,红菱连忙扶着她坐到一处茶摊上,倒了一杯茶,温声哄道 “姐姐,我只是提醒你,并没有诅咒世子爷的意思,你先冷静一点。” 绿萝深吸几口气,又喝了一口茶,才让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红菱看她恢复平静,才接着说道 “姐姐,你别怪我说这些,我是担心你,毕竟若是世子爷突然驾鹤西去,你又没有依仗,以后可怎么办?” “你这丫头,就爱瞎操心。” 绿萝白了红菱一眼,不满道 “我们世子爷吉人天相,老天爷是不会收他的。” 红菱垂首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她放下茶杯,忽然问道 “对了,绿萝姐,如果你突然暴富之后,你想做什么?” 绿萝愣了一瞬,随即皱眉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要是有钱了我就先赎身子,一个人看看这天下的大好河山,成亲是绝对不会成的,到最后养只狸奴,在山间盖一所小茅屋,种种菜,养养鱼。” 红菱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显然她早就已经打定主意了。 绿萝盯着她看了许久,半晌才道 “你这丫头,我记得以前挺单纯的,怎么现在变化这么大?” 红菱嘴角勾起浅浅弧度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经常挨饿吧。” 绿萝闻言心疼极了,抱着红菱的肩膀,久久说不出来话。 红菱任由她抱着,心里却有些惆怅。 “那么你呢?绿萝姐?” 红菱在绿萝的耳边轻声问道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是留在世子爷身边,还是另寻出路?” “我……” 绿萝迟疑了片刻后,摇头道 “我不会走的。” “为什么?” 红菱诧异的睁圆眼睛,她原本只是试探性的一问,没想到绿萝回答得这么干脆利索。 绿萝微微扬起唇角,眼底浮现一丝笑意,轻哼道 “为了世子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务实一点吧,好妹妹,我一辈子都会是世子爷的丫鬟,除非哪一天他腻了我,否则我这辈子都会留在他身边。” “你……” 红菱怔任了,绿萝对于杨岱忠诚的信念简直达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 红菱松开了绿萝,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绿萝道 “绿萝姐,你的执念太深了。” 绿萝毫不退缩的迎视着她 “这叫痴情,你懂个屁。” “其实我也幻想过我是名震天下的大侠,因为厌了江湖生活才在世子爷身边,做一个小丫鬟,但是我就是一个小丫鬟,虽然我是个丫鬟,但是我还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红菱说到这里,目光熠熠生辉,她整个人都明亮了许多。 绿萝惊讶的看着红菱,没料到她竟然有这样的梦想。 “这样吧,绿萝姐,无论我们日后做出什么选择,我希望我们都能坦诚布公,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红菱认真的说道。 “嗯。” 绿萝重重的点了点头,她们两个的关系,远比外人以为的还要亲密。 “以后,请为了自己好好活下去,我的姐姐。” 红菱朝她露齿一笑,她的笑,如同春风般暖和。 “嗯。” 绿萝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眶微湿。 “我们拉钩,不然我怕你毁约。” 红菱提议道 “幼不幼稚?” 绿萝反问了一句 “拉嘛拉嘛……” 红菱凑了上来几乎在撒娇。 “噫……滚。” 绿萝白了红菱一眼,扭头就走。 “好姐姐,刚才还说要为自己好好活下去的,你不会反悔了吧?” 红菱的语气略带绿茶,阴阳怪气的问。 “我没有反悔,我只是觉得你越来越烦了,每次一见面就是要我拉钩,你不嫌麻烦,我还嫌烦呢!” 绿萝没好气的怼道,并且伸出了小尾指 红菱嘻嘻一笑,也勾住了她的尾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两个女孩子笑眯眯的互相交换了彼此的承诺。 第四百二十章: 罗喉真君 就在两人大约二十米左右,一个巡逻的乌衣卫微微一颤,目光失去神采,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一个殷红的血点从他眉心沁出,犹如一颗鲜艳的朱砂痣,闪烁着妖异的红光…… 一名立在房檐之下的乌衣卫身躯一僵,瘫软在地,失去了生机,一滴血从脑后渗出,落到了地上…… 不远处巡逻的乌衣卫神色呆滞,慢慢倒在地上,各自的喉咙之上均被划破一道口子,猩红的血迹从伤口中流出。 他们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就已经暴毙了。 红菱与绿萝完全不知道危险已经降临,依旧欢快的打闹嬉戏。 屋顶之上,一抹纤瘦的黑影静静而立,一双漆黑深邃的瞳孔中,透着让人胆战心惊的冷漠与肃杀。 越来越多的乌衣卫与白衣卫死于非命,死得悄无声息,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钦天监内。 方才凶绿萝与红菱两个人的那名乌衣卫正准备去吃点东西,迎面见林默走了过来。 “大人。” 乌衣卫恭敬行礼道。 “何事?” 林默扫了他一眼,询问道。 “方才有两个小丫鬟想进钦天监找您,被我给赶出去了。” 这名乌衣卫低垂着头,不敢抬起头看林默的脸色。 林默挑了挑眉。 “你可知道她们找我所谓何事?” 林默淡淡的问,听不出喜怒哀乐。 “属下不知。” 乌衣卫摇了摇头。 “她们是哪里的丫鬟?” “属下不知一一” 乌衣卫刚刚说完,他突然呆滞在了原地,喉咙之间一抹血线迅速蔓延。 砰! 乌衣卫倒在地上,鲜血汩汩的溢出。 “好胆!竟然在钦监之内公然杀人!” 林默的眸光骤冷,面色一凝,疾掠而去,外面看不见敌影,视野里充斥着秋日的清晨,但他却能够感受到空气中传来的丝丝缕缕寒意。 “你看那边怎么死人了?” “哎哟喂死了不少乌衣卫啊。” “可不嘛,最近真是邪门得很,总是接二连三的出事情。” “嘘,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 周围的路人议论纷纷,看向乌衣卫尸体的目光带着恐惧和疑惑,显然他们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杀了他们。 林默抓起乌衣卫的尸体,一滴晶莹剔透的血珠渗出额头,艳若玛瑙,呈现出一种妖诡的红。 “罗喉真君一一” 林默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状,心头涌现出强烈的不安,抖手扬出一道信号花,正要射向空中。 一只莹白无瑕的手从光线里探出,屈指轻弹,将他的信号花捏爆,化作烟雾消散。 同时,一股极度冰凉刺骨的杀意袭来,林默浑身一阵颤栗。 “还算是个有眼力的,可惜没长眼色啊。” 男子的身影倏而浮现在林默面前,仿佛是从漫天阳光里流出来的,姿容俊美绝伦,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磁性,让人心弦震荡,难以抑制的产生了一种臣服的冲动。 林默呼吸一窒,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心脏剧烈跳动着,一股浓郁的不安在心头萦绕。 “你是罗喉真君?” 林默沉声喝问道。 “你猜。” 罗喉真君浅笑道。 “疏散人群,疏散人群!” 林默从不远处的乌衣卫喊着,但是那些乌衣卫此时已经死了多时了。 “呵呵……” 罗喉真君轻轻一笑,笑容有些讥讽,远处的贵妇们似被勾着了魂,情不自禁地望向罗喉,眼睛直勾勾的,痴迷无比。 就连红菱与绿萝也被罗喉真君吸引了注意,停止了嬉闹,瞪圆了眼睛盯着他,眼神里满是迷恋。 林默虽说是男子,但是也突然间心神一荡,似有小鹿乱撞。 罗喉真君朝着红菱与绿萝的方向看去,一双眸子紧紧的锁定她们,嘴角勾勒起一丝迷死人不偿命的笑 “真是漂亮的皮囊。” 他啧啧称赞,眼中泛着毫不掩饰对红菱与绿萝的光,像是饥饿的猛兽,迫切的想要吞噬掉猎物。 林默顿觉头晕目眩,脚步踉跄。 红菱与绿萝亦是感受到了不适,她们的身形微晃了一下,俏丽的小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一副随时都会昏厥的模样。 “若是狟古在此,可能会掳走做成玩偶,他的癖好总是可以让人刷新三观,不像我,只会让你们欲生欲死,求饶不迭。” 罗喉真君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遗憾,他缓缓迈步,朝着红菱绿萝逼近。 林默骂了一句妖人,立即调息运气,恢复了平静。 黑影也道 “你们识相的赶紧自杀,省得我主多费手脚,我主披的蓝狐皮裘要是沾了血,最后还得我洗啊!” 林默心念数转,拱手行礼,态度不卑不亢,说道 “晚辈不知真君大驾光临建安,有失远迎,您堂堂炼虚合道境的魔道高人,又何必跟我的属下与这满城的妇孺过不去呢,不嫌丢脸吗?” 闻言,罗喉真君微微怔住,轻笑一声道 “人生苦短,岂能为名声、地位所累,不得自由?若是狟古在此,一定会说强者随心所欲,弱者俯首称臣,我就是屠了这里所有人,他们还得谢谢我祝他们脱离苦海,早入阴司,这可是他们的福报啊。” 林默的眼瞳一缩,这个家伙果然丧尽天良,居然把百姓当作玩具,肆意践踏。 这个时候,罗喉真君的右手已经摸向了绿萝的脖颈。 “真君且慢,真君杀了乌衣卫,可知道是于朝廷作对吗?” 林默的脸上露出焦急之色,连忙开口劝阻。 “朝廷,朝廷又算得了什么?” 罗喉真君的手抚摸着绿萝的脸颊,绿萝依旧痴迷的望着他,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根本不管罗喉真君的动作。 不只是绿萝,红菱亦是如此,甚至还伸出手臂搂住了罗喉真君的腰部,娇媚的靠在他的怀里。 不远处的贵妇们更是发出一声声浪叫,恨不得贴在罗喉真君的身上。 “真君,您这样做,未免太过分了吧?” 林默拳头攥的咯吱响,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 林默心里暗暗惊讶,不愧是炼虚合道境的高人。 “真君,凡事留一线,莫要做得太过火,我们从来没有做过滥用私刑逼供的事儿,倒是您挑衅,朝廷有想过后果吗。” 林默试图拖延时间,等待援手。 “后果?大不了你们来追。” 罗喉真君说完这句话后,便带着已经中了招的绿萝与红菱两人融入阳光,消遁于无形。 下一刻,不远处一名乌衣卫眉心沁血,猝然跌倒,死得不明不白。 第四百二十一章:昨日像那东流水 罗喉真君是大齐为数不多用自己名字做道号的真君,天下十大散修之一,凡是日光、月光所照之处,他皆能随意遁形,瞬息万里。 他又不在乎颜面,杀人简直像割草一般容易,若不齐心协力围攻,很难阻拦他。 林默眼睁睁看着三个同僚死去,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罗喉真君离去。 大批大批的乌衣卫纷纷向林默聚拢,其间又有数人倒毙,死状凄惨。 就在此时,林默忽然感觉到背脊发凉,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令他毛骨悚然。 紧接着他身体骤然僵硬住了,动弹不得,浑身的炁如流水般迅速外泄。 他知道,对方的目标并非是自己,而是自己周边那些乌衣卫。 乌衣卫们毕竟久经生死磨砺,虽惧不乱,反应迅捷地各自躲闪。但仍有几个乌衣卫没能及时避开,也被击杀。 “找到你了!” 林默低喝一声,左手五指攥紧,中指关节凸起泛青。 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右侧,因为他的感知告诉他,危险源头距离他越来越近。 林默找准时机一拳轰出,苦修二十年的拳法将空气打爆,震荡出阵阵涟漪。 连空间似乎都扭曲起来,产生一种肉眼可见的波纹,直奔前方的敌人而去。 然而,他的对手太强了,根本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抗衡。 林默只感觉前方的阳光突兀暗淡了许多,整片空间都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遮挡了。 罗喉真君晶莹如玉的手指轻轻一点,与拳锋相触的刹那,迸射出一串火星。 “咳!” 林默忍不住闷哼一声,整个手臂麻木得失去知觉,剧痛袭遍全身。 对方的指尖蕴含着恐怖的劲力,差点让他的手掌炸裂。 他的骨骼咯吱作响,仿佛要断掉一般,鲜血汩汩涌出。 林默并不卸力,继续挥舞拳头向前猛冲。 对方再次屈指一弹,又是一股恐怖劲力传递过来,让林默胸口一闷,一口逆血喷出。 他踉跄后退两步才站稳脚跟,脸色苍白如纸。 他的对手太强了,仅仅凭借肉身便足以碾压他。 即使林默已经拼尽全力,却依旧远远比不上对方。 林默不服,接二连三的轰出了上百拳,拳风呼啸,气浪翻腾。 这些都是他苦练二十年的成果,威力极其巨大,寻常高手根本不敢直接抵挡,否则必定筋折骨裂。 但是这些拳劲落在罗喉真君的护体罡气上,却犹如石沉大海,激起一层层涟漪,未伤丝毫分毫。 四周温度升高,炙烤的众人喘不过气来。 林默的每一拳都势大力沉,却被罗喉真君化解于无形。 这位散修实在太厉害了,完全超出了常人理解范畴,他们甚至连一招半式都学不会。 “噗嗤!” 终于,林默受不住这种憋屈,吐出一大口鲜血,脸颊变得更加通红。 而罗喉真君如同猫捉耗子一般利用太阳光线掩饰自己的行迹,悄无声息的向林默逼近。 “小辈,你想怎么死?” 罗喉真君笑了一声,语气森寒,透着残忍和凶狠。 “退开,都退开退到离我五丈之外,保护好那些妇人。” 这一刻,林默的心脏快速跳动着,脑袋嗡鸣作响,思维混乱。 但他还是努力镇定下来,急促地吩咐道 “快走啊,别管我……” “走得了吗?” 罗喉真君微微一笑,仅打了一个响指,那些乌衣卫们突然间感觉到一股兽性的从体内滋生,让他们双眸猩红、神情狂热。 他们疯狂的嘶吼着,死死的盯住那些贵妇人们,围了上去。 林默心头骤然一沉他知道自己的话音已晚,事态脱离了控制。 这些妇人们都是世家大族中的主母贵女,平素养尊处优惯了,金贵的不能再金贵了。 若是真的发生了群体恶劣案件,绝对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不仅在场所有乌衣卫会被朝廷悉数处决,连他林默也难逃一死。 说诛九族都算好的了。 林默不由怒火中烧,心底充斥着滔天愤懑,恨不得立刻把这个罪魁祸首撕碎千刀万剐。 可惜这根本办不到。 罗喉真君太强大了,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林默拳势一顿,急欲抽身后撤,可他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了。 罗喉指尖缓缓的滑动着,林默周围的光线都在随之改变。 他就像是被禁锢住了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乌衣卫扑上去行那些禽兽之举。 林默就像是被束缚在了一张由光线组成的茧里面,耳中不断传来不堪入目的淫言,让他恨不得当场自尽。 他咬牙切齿,双眼赤红,眼珠都布满了血丝,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妇人遭殃,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乌衣卫肆虐。 他们的嘴脸是如此的肮脏卑鄙,简直比畜牲还要畜牲! 林默的心脏剧烈跳动着,血液沸腾,几乎炸裂开来。 “不——!” 他仰天悲呼一声,奋力挣扎着,却依旧摆脱不了束缚,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二十年!他苦苦熬了二十年,才爬到今天钦天监少卿的位置,转眼间尽付东流,前途尽毁。 林默长长吸了一口气,平静地看着罗喉,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 “罗喉真君,你若是一心要鱼死网破,那咱们就同归于尽吧。” 林默脸上的笑容仍未逝去,只是变得毛骨悚然。 他的表情异常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 这副模样,让罗喉真君莫名其妙。 “这小子不怕死?” 罗喉真君皱眉想到,旋即摇摇头,觉得林默肯定是吓唬他呢。 他堂堂魔门高人,会怕一个小辈? “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罗喉真君语气阴恻恻道 “我倒要瞧瞧,你这条小虫儿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那你瞧好了。” 林默忽然闭上眼睛,双手合拢捏诀。 罗喉真君微微诧异,不明白林默在干嘛,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加谨慎了。 “呼呼呼……” 林默的身后,一尊法相显化出来,顶天立地,巍峨雄壮。 这尊法相显露出来之时,焰光熊熊,映得半边天空通红,宛如火烧云一般绚烂多姿。 它身躯庞大,足足有九丈高,顶浑身散发着炽盛耀眼的红光,将林默包裹在内。 整座建安城显得渺小无比,法相的模样与林默一模一样。 第四百二十二章:一指蔽日月 左右不过一死。 倒不如放手一搏。 法相之上,火红的纹路交织纵横,闪烁生辉,仿佛连天都可以焚灭。 “轰隆!” 法相猛然睁开双眸,迸射出两团火红色的光芒,直冲九霄,似乎连天穹都被燃成虚无,恐怖至极。 “倒是有趣的紧。” 罗喉真君脸上带笑。 “小娃娃,我就陪你玩一玩,看看你到底有何等本事。” 说完之后罗喉的食指中指骈起,朝着空中一点。 太阳,太阴二星同时亮起,爆发出万千道光线。 每一道光线,便是一枚细小的符号,此刻全部汇聚在罗喉的食指和中指之间。 当这些符文彻底汇聚完成,罗喉猛然挥动双臂。 只见那两枚符文瞬间炸裂,形成一股狂暴的能量洪流,如惊涛骇浪一般,铺天盖地向林默涌去。 与此同时,天地间顷客之间便变得乌沉沉的,太阳的光芒也黯淡下来。 天空中黑暗无比,连林默的法相也被笼罩在内。 这一击的威力,堪称毁天灭地。 林默神情冷漠,法相猛然张嘴,吐出一口赤色烈焰。 这烈焰呈现火焰状态,喷吐之际,周围的温度骤升,令四周的空气都产生扭曲变形。 两者碰撞,顿时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像是水银泻地 火焰所过之处,所有光芒全部湮灭,但是火焰也支撑不了太久。 “咦?还有点意思。” 见到自己这招居然被破解掉,罗喉微微诧异。 随即他再次施展术法。 “耀阳,月蚀。” 罗喉双手齐动,又凝结出两枚新的符号,朝着前方砸去。 “轰——” 耀阳和月蚀,乃是一阴一阳,一刚一柔。 两种截然不同的属性,却能够融为一体,互相转换。 一个照面,太阴与月蚀,便把火焰压制住。 眼看胜负已定。 罗喉微微扬眉,正要松一口气。 突然之间,天昏地暗,整片大地,仿佛都颤抖起来,山摇地动,仿佛末日降临一般。 “嗯……怎么回事?” 罗喉皱着眉头,心中莫名其妙感觉到一阵慌乱。 “罗喉真君远道而来,为何妄动干戈啊?” 杨岱清朗的声音好像从天外传来 “谁!” 罗喉厉声喝道,抬眼望去,只见远处一座高达百丈的巨峰顶端站着一人,白衣飘飘,宛若仙神。 杨岱一身素装,虽是凡尘俗世中人打扮,但是却有种超脱物外的仙风道骨。 “你是何人,为何拦阻于我?” 罗喉真君目光锐利如刀,盯着杨岱。 杨岱没有说话,缓步走来,一袭白衣飘荡。 “在下不过是一介山野闲人罢了,道是真君您,捉了我的两个侍女,又伤了我这位朋友,未免欺人太甚。” 杨岱说话慢条斯理,语速很轻,但是却字字珠玑。 听闻此言,罗喉真君微微蹙眉,他看不透这位先生的修行,但是能让他感受到威胁的存在并不多。 想到这里,罗喉真君微微颔首,道 “这是我的私事,先生未免管的太多了吧。” 杨岱依旧慢悠悠的说着 “此时原本在下不应该管,您与林默有什么恩怨,也不关我的事儿,不过您既然抓了我的两个侍女就得给一个说法。” “不知先生需要什么样的说法呢?” 罗喉真君饶有兴致的问道,他已经随时做好了跑的准备。 “自然是放人了,毕竟我也不愿意为难罗喉真君您。” 杨岱慢悠悠的说道,顿了顿,又道 “在下非常平易近人,所以真君您不必害怕,您逃遁的机会不大的,对吗?” “只要我想逃,没人能追得上。” 罗喉真君傲然道。 杨岱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只能请真君您吃苦头了。” “我倒是要看看,阁下凭什么留下我?” 罗喉话音刚落,周遭光线突然间折叠,一切都显得模糊起来。 罗喉真君此时真的慌了,因为他根本辨别不了方向,还在原地里打转。 换句话说,罗喉周围的空间已经被扭曲。 他被困在了空间夹层里,上下左右四方接移动不了 “这究竟是什么妖法!” 罗喉真君脸上露出愤怒之色,他拼尽浑身力气,试图撕裂空间。 但是他发现,这里的空间坚硬到超乎想象。 他的手掌划过之时,只留下淡淡的痕迹,根本没有办法将其撕碎。 罗喉真君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恐惧。 “你究竟是谁?” 杨岱没有回答他,此时的杨岱仿佛是一尊真仙,俯瞰众生,不容置疑。 只见杨岱伸出手来,食指凌空按向下方。 就在这一瞬间,罗侯真君惊恐的看向天空。 大日,熄灭了。 不仅是太阳,就连月亮,此刻也消失了。 夜幕降临。 漆黑无边。 混混沌沌,犹如天地初开。 “这……这是…….” 罗侯真君脸上终于露出惊愕的表情,这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哪里是人间,此时一点光亮都没有,罗侯真君甚至惊恐的认知到眼前的光亮也被剥夺了。 此时的罗喉真君就好像是一个盲人,陷入了永恒的黑暗当中。 “此为,一指蔽日月。” 杨岱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仿佛是来自遥远的彼岸。 “一指蔽日月?” 罗侯真君喃喃低语,脑海当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莫非这世间,真的有仙?” “不可能……” 这是罗喉真君最后一个念头。 这是真实存在的世界吗? 或许是真的,但绝对不是罗喉真君记忆当中的任何一个世界,更不是真正的世界。 此时此刻,罗侯真君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当中。 在下一瞬间,杨岱食指随即竖起,与中指并列。 双指一为莹白,一为漆黑,黑白双色流转,变化莫测,时而阴变阳,时而阳变阴。 二指转阴阳! 整个天地仿佛被划分为阴阳二色! 黑白二气不停地在杨岱的手指间缠绕变幻。 天地瞬间恢复正常。 杨岱很轻松的就将绿萝与红菱两个侍女救出来了。 在林默惊讶的注视下,杨岱冲他呵呵笑道 “林公子,我再给你耍个小花招,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嗯?” 林默不明白杨岱的意思。 下一刻,周遭时间回溯,一切重归正常。 只有罗喉真君是彻底的被磨灭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六纹金丹 几日后,武安侯府。 听潮阁内。 红菱端着一盘水晶冻糕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谁啊?” 杨岱懒洋洋的声音从里面响起,似乎睡得够沉,带着浓浓的鼻音。 “奴婢是红菱,给世子爷送水晶冻糕来了” 红菱柔和的说着。 “不吃,没心情” 杨岱语调懒散,显然还没清醒过来。 “世子爷,您多少吃点吧,今天早上,段管事特意嘱咐厨房做的呢,您若是不吃,可是辜负了段管事的一片好意呀。” 红菱继续劝说着,她已经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了。 红菱想要看一眼世子爷,却又害怕吵醒他。 “不吃就是不吃。” 杨岱仍然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来。 红菱身旁的绿萝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也朝着书房门前靠近了几步,喊道 “世子爷,这是您的姐姐特地吩咐厨房做的,银耳莲子羹,好喝着呢………” “都说了不喝不吃,不要再送了。” 杨岱依旧是那个态度,连头都不抬一下。 听到屋中传出的声,守在门外的红菱和绿萝对视了一眼。 “可是世子爷,你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红菱担心你的身体。” 红菱忍不住劝道。 这几日世子爷滴米未进,就连水也没有喝几口她们真是心疼极了。 这样下去不吃饭怎么能行? “我没胃口,你们回去吧。” 杨岱的声音很轻。 “世子爷,不如让大夫来瞧瞧?” 绿萝小心翼翼提议道,生怕惹怒了世子爷。 “都出去,别打扰我。” 杨岱 终于不耐烦的吼了一句。 “世子爷……” 绿萝被吓得脸色惨白。 “滚!” 杨岱的声音更加暴戾,甚至带了丝杀气。 绿萝和红菱对视一眼,只得退出书房,顺手将房门关闭。 “绿萝姐,世子爷这般下去,身体受得了吗?” 刚才那声暴躁的吼声,红菱现在还心惊胆战的,她从未见过世子爷发脾气。 “唉~” 绿萝叹息了一声,无奈摇头。 她家世子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几天总把自己锁在房中,也不许任何人进去,她们两个贴身侍女想尽办法,也无济于事。 “算了,咱们先回去吧,世子爷不愿意吃东西,肯定还有其它原因,等晚些时候,我再来试试吧。” 绿萝摇摇头,拉着红菱离开了。 此刻屋中的杨岱,状态确实不是很好,他前几天强行利用神通磨灭了罗喉真君,此刻遭到了反噬,全身酸痛难当,尤其是情绪狂躁易怒,稍微动作大一点,便觉得浑身疼痛不止。 “噗——” 他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杨岱擦拭掉嘴角血迹。 这次的伤势比以往重,而且,这种反噬并非短期之内能消除。 想进一步提升自己的修行,唯独只有凝聚金丹了。 杨恁的目光落到了案上,那里有一册薄薄的书册摆着,泛黄古旧,似乎存放多年。 此书名曰《太清金丹经》。 属于极其珍贵的成就金丹秘法,整篇经文不过千字,微言精义,大含细入微的至理。 据传,修炼太清金丹经者,必须先天纯阳之躯。 后天之人,即使得到金丹经,也练不成金丹,只是强行将内气化为金丹,并非纯阳。 而且,即使能够将内气转化为金丹,但因为内劲驳杂不纯,导致金丹虚浮,无法凝聚。 这种情况,甚至可能影响未来修仙成就。 杨岱好不容易才让段峯找到的,先是焚香燃烛,清心凝神,随后拿起《太清金丹经》,默念上面所载的道家秘咒,将经书放在烛火上引燃。 整篇经文刹那崩碎,化作一束玄之又玄的灵光,钻入了杨岱眉心识海中,融入他的丹田之中。 顿时,丹田之内,先天一炁沸腾翻滚。 随着功法运行,丹田内的内气不停涌入识海,渐渐化成金丹雏形。 金丹雏形逐渐壮大,越发饱满圆润。 不多时,杨岱丹田内的金丹便达到拇指盖大小,散发出璀璨金芒。 “金丹成了!” 杨岱心中一喜。 金丹成,代表他的丹田彻底稳固了下来。 从此以后,再也不需要担心走火入魔的危险。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毕竟,丹田尚且未曾彻底巩固,若贸然结婴,反倒会造成走火入魔。 “先把金丹彻底稳固下来。” 思绪闪动间,杨岱收敛心神,盘膝坐在蒲团之上,静心凝神。 杨岱的金丹是六纹,还算不错。 正在听潮阁里打扫卫生的红菱手中的动作突然一顿,看向不远处擦拭绿萝,低声问道 “绿萝姐,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绿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想了想,疑惑的说道 “应该没有吧,红菱,咱们每日都在府里。没有哪里出差池呀。” 红菱揉了揉眉心,她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好像丢失的是几天之前的记忆。 “前天前天我们都在干什么?” 红菱皱着眉头问道。 “前天呀,咱们在伺候世子爷泡温泉啊。” 绿萝想了半晌,答道。 她也隐约记起一些,但是并不十分清楚,所以,只得老老实实的回答。 “温泉?” 红菱一愣。 “是呀,世子爷说想要泡个温泉,我们就陪着世子爷了,你忘了你给世子爷擦的身子,我给世子爷穿的衣服,还有洗澡的热水都是你烧的。” 绿萝说道,转而又有些奇怪的看着红菱 “你怎么了,莫不是发高烧了吧,我们一直在忙活这些琐事呀。” “没……没有……” 红菱心乱如麻,脑子嗡鸣作响,根本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红菱,你是不是病了,要不我去请大夫过来给你瞧瞧吧。” 绿萝担忧的说道。 “不……不用,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红菱勉力笑了笑,拒绝了绿萝的好意,可是,她心里却越来越慌张了。 不对,完全不对。 泡完温泉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件事儿两人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我总觉得泡完温泉之后我们出去了一趟……” 红菱嘟嘟囔囔,最后还是甩了甩头。 或许是因为她今早睡迷糊了吧? 这边,绿萝也同样困惑不解,她也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遗漏掉了。 “我只听说过梦游的,没听说过白日梦游的,哎呀,想这么多做啥,赶紧干活吧!” 绿萝拍了一下额头,转身继续干活,不过却忍不住嘀咕。 第四百二十四章:当今英雄 荒州,灵荒。 山风清洌,自九天虚空而临,沿星辰环绕的山巅而过,将整座大地都染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薄纱。 此山名唤两界山。 山中有灵,山外无仙,是为两界山,乃是荒州人尽皆知之事。 山风贯穿浩瀚起伏的云海,卷带着阵阵花香从远处传来,吹过半山腰一株洁白无瑕的雪兰村,发出“簌”、“簌”声响,像是有千万只蝴蝶在花朵里翩飞。 两界山上,一处幽静隐蔽的小院内,房间门窗紧闭。屋子内燃烧着檀木香气,却不似寻常的檀香那般沉闷,反而让人觉得格外舒适。 透过枝叶缠绕的格子窗棂,依稀可见绛紫色的夜光蕤影,照亮屋内昏暗的景致。 “鳞族,毛族,狮族……菌族这十个附庸部族,明年的岁贡减半成。” 嗓音如玉珠落盘,缓慢地在室内流转。 玄牝身披青底鎏银纹的长袍,墨丝随意束于脑后,他坐在桌案前,右手执羽笔,轻描淡写地说完之后,便合上了手中的册子。 “九尾天狐族与羽族岁贡加一成,鲛人族照旧。”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好像是陈述着再平凡不过的消息。 侍立在旁的是一个身披灰色大氅的人,他的头脸笼罩在黑魆魆的兜帽里,像一个隐藏在暗中的幽灵。 那人微怔,眼神闪烁了片刻,最终还是颔首应答道 “无我明白。” 说罢,他退至一旁。 无我的语声飘忽不定,忽轻忽重,令人辨不出他的口音。 “无我,最近羽族的动作太频繁,你派几个机敏些的人去盯住他们,别让他们耍什么花样。” 玄牝抬眸看向无我,声线低醇,语调虽然平稳,但其中威严却不容忽视。 “无我遵命。” 无我拱手回复道。 “不知饕餮族有什么动静?” 玄牝问道。 “和往年一样,他们一直守着祖庭,专司垦荒生产,并无其它异动。” 无我恭敬回答道。 听闻此言,玄牝皱眉思忖了许久,这才笑道 “倒是能忍,我统一荒州妖族,对他们饕餮可谓百害而无一利,不过,既然他们要做缩头乌龟,我也懒得搭理他们,只免得浪费时间。” 玄牝说话之际,嘴角始终噙着温和的笑意。 然而,无我知晓,主上所表现出的温和,不过是因为他极擅伪装而已。 当初,他还记得在漠荒妖域时,主上曾经以温和无害的模样,骗取了数位大妖的信赖。 “主上您是天定的妖皇,自当睥睨苍生,无论谁敢阻拦您称霸荒州,无我必会竭力相助!” 无我单膝跪地,高声道。 “呵呵,你倒是忠心,我也喜欢你的这份赤诚。” 玄牝轻笑,伸手将无我扶起,他望着无我,目光变得深邃悠远 “无我,你身为我座下四大妖王之一,对如今的局势怎么看?” 无我垂着眼眸,敛去眼底翻涌的神色,声音冷静 “主上英明,无我愚钝,看不透。” “呵呵,看不透吗?” 玄牝摇摇头,他伸手拍了拍无我的肩膀,语气温和地说道 “若是连你都看不透的话,又怎配与我共谋大业呢?” 听闻此言,无我浑身颤抖,双腿弯曲,跪在了玄牝脚边,语气卑微道 “无我愚昧,请主上责罚。” “你不蠢,你只是想活着。” 玄牝站起身来,居高临下俯瞰着无我,声音渐冷 “若我真的要责罚你,你早已魂归黄泉。” 顿了顿,玄牝又问道 “如今道门上三宗的道德宗掌教亢龙真人让我不要逆天下大势而行,佛道儒三家虽然不和,虽说与我荒州妖族偶有冲突但也维持着表面上的平衡。” 无我垂着头,不置一词,玄牝接着说道 “你说,我该如何选择呢?” 无我猛然抬起头,望向玄牝。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跟随玄牝多年,对玄牝的性子最是清楚,主上这是在考验自己的智慧,若是自己答错一句,必定难逃一死。 良久,无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 “无我觉得,当顺应天意,莫逆乾坤。” 玄牝挑眉,似乎对他这番话很满意。 “继续。” 无我咽了咽唾沫,说道 “主上,天道轮回,天道运行之法自然存在,然人族对我妖族多有剥削,虽上一次人妖之劫妖族大败,可主上您也看到了,如今的人族越发猖狂。” 玄牝眯起眼睛,静待无我下文。 “如果我们不反抗,那么人族必定更加肆意妄为,到时候,我荒州妖族必然损失惨重,甚至有覆灭的危险。” 无我抬起头来,认真且坚决地说道 “所以,无我恳求主上,摒弃仁义道德,率领荒州众妖,推翻这大齐朝廷,恢复妖族盛世。” 玄牝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眼底却冰凉刺骨。 无我不由得低下头来,心中惴惴不安。 半晌,玄牝才收起脸上的笑容,靠在椅背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椅把,口吻轻柔地说道 “那你认为,我们需要先除掉谁?” 无我一愣,旋即低下头来,说道 “主上心胸广阔,想必早有定计。” 玄牝勾唇,笑得意味深长,声音缥缈而遥远,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杀人者,恒被人所杀,救人者,亦非圣贤,这世上唯独人这种东西最是贪婪狡诈,不可信任,所以,我只信任自己。” 说完,他的视线投向窗外。 无我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主上的话他却牢记于心。 “无我,如果一朵花只吸收养分,却从不开花,它还叫花吗?” “主上,您是说?” 玄牝笑了,他侧身,望着窗外的碧空,缓缓吐出几个字。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无我的脸瞬间僵硬,他沉默半晌,方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无我谨记。” “无我,你认为当今天下的仙道高人有哪些?” 玄牝依旧倚靠在椅背上,语气温和,却带着一股压迫感。 无我垂下头,恭声答道 “回禀主上,若是以属下来猜,龙虎山当代天师张慎墟算吗?” “嗯……” 玄牝拖长了音调,眼睑微合,淡淡地说道 “张慎墟确实有几分斤两,但入不了我法眼。” “还有呢?” “还有一人——” 无我迟疑半晌,说道 “玉虚宫掌教真人,算得上仙道高人吗?” 玄牝摆了摆手,说道 “只会耍剑的沽名钓誉之徒罢了,不算,不算。” 第四百二十五章:唯杨岱也 “道德宗掌教亢龙真人呢?” “呵,” 玄牝冷笑,嘲讽道 “一个连我都打不过的老东西,也敢称真人?” 无我的嘴角抽搐,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家主上居然瞧不起亢龙真人! “除此二人,还有哪些人值得注意?” 玄牝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有一位……” 无我迟疑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儒家圣人,阁老张议潮算得上吗?” 玄牝嗤笑一声,眼中充满鄙夷 “冢中枯骨,废物尔,岂能与我相提并论?” “主上,您的意思是,张议潮根本就入不了您的眼睛?” 无我惊讶万分,他知道张议潮厉害,可没想到连主上竟然都这般评价张议潮。 玄牝摇头,目光悠远地看着窗外,神情有些落寞。 “那……号称自创天下第一刚猛道法的轩辕问天,您可曾放在眼里?” 闻言,玄牝的眼皮微动,似乎被勾起了兴趣。 “轩辕问天?不懂风雅,不算。” 之后无我接连的又说了几个他道高人名字,无一例外全部被玄牝否决,最后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主上的眼界属下实在难以理解,无我实在不知道这天底下还有什么高人能入主上的法眼了。” 玄牝呵呵一笑,语气慢悠悠地说道 “有一人,我认为他堪比天上之皓月,日月星辰加诸其身亦黯淡无光,你刚才说的那些仙家之与他,简直是天渊之别。” 无我听罢,顿时肃容。 他很少看到自家主子这样赞叹谁,可想而知,那人绝非泛泛之辈! “不知主上说的是谁?” 无我忍不住询问。 “你猜猜……” “呃……主上恕罪,无我愚钝,实在猜测不出来。” 无我额头冒汗,他实在想不出来这世间会有何等人物,让主上如此推崇备至。 “杨岱” 玄牝缓缓吐出两个字,却让无我瞬间愣住。 “杨岱,我怎么没有听过啊?” 无我皱眉苦思冥想,却始终找不到任何关于这个人的信息。 “呵呵,你自然是没有听过,他现在还不算太出名,但是此人我却是极有兴趣的,甚至超越了我所遇到的任何高人。” 玄牝脸色严肃,眼中隐藏着某种期望和向往。 “哦,主上既然这么看重他,那么他现在在哪里,无我这便派人去寻他。” 无我恭敬道。 “暂且不急,总有一天会相遇,我们先把眼前的事做完再说吧。” 玄牝微微抬眸,望着苍穹深处,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 无我躬身应是,随即,话锋一转道 “启禀主上,无我还有一事禀报。” 玄牝收回视线,淡淡道 “什么事?” “近日来,羽族与九尾天狐族来往密切,已成盟友,恐怕不久之后将要联袂发难,请主上示下。” “哦?” 玄牝眼神一凝,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 “那群蠢货居然联合起来了?这倒是稀奇。” 不管是羽族还是天狐一族,单独拿出来或许都不足以威胁玄牝,可若是二者联手,他还真要考虑一番。 羽族向来以血脉为尊,阶层等级森严,凤、凰为至高无上的皇族。 鹰,鹤,鸾,等禽类则是次一等。 羽族多出剑修,剑法惊人。 而九尾狐一族擅长媚术,擅使妖魅之道,蛊惑人心,令人防不胜防,十分难缠。 这两族联手,玄牝虽然不惧,却也不愿意轻易招惹。 “不仅是这两族,还有巫族,虫族,海族,乃至于其它各大族,皆在暗中窥伺我等,准备浑水摸鱼,趁火打劫。” 玄牝眼眸眯起 “看来……他们还是不服我,打的还是轻了。” “更……更有甚者,说……说……” 无我吞吞吐吐地说道 “说……说主上血脉低贱,下等杂妖出生,称之妖皇,有辱大圣妖之名,应当……应该剥夺妖皇之位,贬为妖民,永世不得翻身……” 说完这话,无我只感觉自己的背脊湿漉漉的,再也不敢说话了。 与无我预想的不同,玄牝的反应出乎他的预料。 “我蛮夷也,不知礼数,不服管的通通杀了罢……” 玄牝忽然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俯瞰下方山河景象。 他身材挺拔高大,黑衣猎猎作响。 无我心里猛地一颤,他赶紧闭口不言。 良久,玄牝才重新坐下,幽幽叹息道 “无我,你记住,妖皇只是一个名号,不代表任何意义。” 他的语调平静至极,仿佛只是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们以血脉定贵贱,上位者权势滔天,穷奢极欲,占据了荒州绝大多数的修行资源,肆意欺压下位者,他们高高在上,耽溺于享乐,不求上进,这才是上位者的悲哀。” 玄牝目光深邃,望着遥远的天空,喃喃道 “这些庸碌之辈,又如何配得上王这个封号呢?那些大妖除了闭关修行,耗尽大量资源,可曾为妖族做过什么?” “妖族传承千载,可谓繁盛鼎盛,但在这短短时间内,便因为上位者的懈怠,导致各族衰败,这些人不死谁死?” 无我听了这话,默默点头,不由沉吟道 “主上所言极是,但如今各族纷争不断,主上您又何必趟这滩浑水呢?” “混乱是最好的机会,天地万物,唯,强,者,自,居,之。” 玄牝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吐出八个字来。 他负手而立,衣摆飘飘。 “主上……” 无我心头一震,他从未想过,主上的野心居然如此巨大。 但是仔细一想,这却是主上唯一的选择。 他若继续龟缩在荒州,固守此域,迟早会受到各大氏族围攻。 毕竟,妖族并不像人族那般讲究仁德道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适者生存,优胜劣汰。 主上虽然强大,却终归是孤身一人,而敌人,却遍布荒州四周,虎视眈眈。 想及此,无我拱手道 “无我明白了,定当竭力辅佐主上,扫八荒吞六合!” “嗯。” 玄牝淡淡颔首,旋即开口吩咐道 “去查一查,我要知道,是谁在幕后煽风点火,把该清理的人都清理了,便继续卧底在龙虎山吧。” “是!” 无我应声道,转而又说道 “主上,人类的方块字又丑又不好写,您为什么喜欢用人族的文字?” 第四百二十六章:使团将至 玄牝起身,走到琅玕木的堂壁前,盯着悬挂的织锦羽的地理图,出了一会儿神。 “因为人族的文明,无孔不入地渗透了整个荒州。” 玄牝开口道 “人族的丹药,衣裳,食物,珍玩,歌舞,商队都比不上荒州妖族……可每一样他们都会,做的更多更快更廉价,他们能吃苦也能享受,还懂得学习和利用,你觉得这些,我们哪里有优势?” 无我怔了怔,摇了摇头。 人与妖本就相隔甚远,彼此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共同点。 玄牝缓缓踱步,看向了无我说道 “对了,玉皇会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无我微微躬身,道 “回禀主上,玉皇会拒绝了主上入会的提议。” “无妨,既然进不去,那我就自己干,反正,这天下也没有几个能够阻止我的人,你退下吧。” 玄牝轻笑一声,眼中露出丝毫不加掩饰的霸气。 无我心头猛跳,忙低头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原地。 …………………… “世子,世子?世子!” 武安侯府,段峯匆匆赶来,见到自家世子还躺在床上,连忙上前叫唤。 杨岱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怎么了?段管事?” 杨岱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的问道。 “回世子,您要的车队都已准备妥当,您即刻动身么?” 段峯连忙将手里捧着的热茶递给杨岱,满脸堆笑。 “荒州羽族的巡使团行至何处了?” 杨岱接过热茶抿了一口,问道。 “此时以他们的行程速度推算,后日可至建安。” “启程吧,半月后我再回来,懒得看见他们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杨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皱眉一声。 这次羽族巡使团前来,带队的乃是大鹏族的金翅小鹏王。 来了也无非就是吃吃喝喝,拉拢拉拢,其余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喏!” 段峯恭敬应声,转而离开房间。 “绿萝,红菱,你们两个也随我走,出去躲躲。” 等到段峯离开,杨岱才突然开口。 “是,世子爷。” 绿萝与红菱齐齐答应一声,跟在杨岱身后离开了武安侯府。 马车拐过巷墙,直奔乌衣巷口而去。 “世子爷,外边有点不对劲。” 红菱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面色顿时变了。 她放下窗帘,急忙回身,对杨岱说道。 绿萝也是秀眉微蹙。 只见街道之上人流攒动,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 “世子爷,通往城门的路上,出现了好几拨人,都是些世家的公子哥和寒门子弟,像是特意守在那边的。” “世子爷,您看……” 红菱小声询问。 “停车!” 杨岱神色微变,撩起车帘喝道。 车队缓缓停下来,一名侍卫首领走过来,小声询问 “世子,有什么不妥吗?” “让车夫绕道,先不要出城,找个僻静处躲一阵子,再做计较。” 杨岱思忖片刻,沉声吩咐道。 这件事情透着诡异。 那些人明显是有备而来,若是贸然出城,怕是会遇到危险。 “遵命。” 侍卫首领点头,随即驾驭马匹,改换方向,朝着另外一条路驶去。 很快,马车停靠在一处偏僻处,三人下了马车,躲藏在阴影之中。 “一旦世子爷被那些人半路截住,谁会相信世子爷?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就真的麻烦了。” 红菱俏脸微冷,心念急转。 “呵呵,我既敢出城,自然是早有防范。” 杨岱轻哼一声。 他抬头望去,果然便见到远处街道之上,密密麻麻的聚集了许多穿戴华贵,器宇轩昂的少年。 其中,赫然包括了诸多豪门俊杰。 城门前的朱雀桥上,亦是站着数百人。 “世子,他们是专程堵咱们的?” 绿萝惊疑不定。 杨岱眯着眼睛打量着那些人,眸光闪烁。 “不错,看来他们对我还真是恨啊。” 良久,他突然叹了口气。 “世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红菱忍不住开口问道。 “慌什么?” 杨岱笑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你们且看我手段。” 不远处,阮秀背负瑶琴,来回踱步,映在秦淮河中的倒影不时被水波扭曲成一条条碎片。 “冷籍,此种流言蜚语,何必耿耿于怀?” 山涛立在桥头看着好友,无奈摇了摇头。他头戴折角玉冠,身披青色长衫,面容俊美,举止儒雅,宛如浊世佳公子。 “你说的倒是简单。” 冷籍长眉一挑,猛地一拂袖,转身便走。 “哎哎,别生气嘛” 山涛拉住冷籍胳膊,陪着笑道 “说不定是流言蜚语呢,淡定一些。” “淡定?” 冷籍翻了翻白眼,甩开山涛的手臂,骤然停步,声色俱厉地骂道 “我问过城门值守的校尉,他亲口承认,武安侯府的车队要在今曰出城!这哪里还是流言?杨岱那个竖子分明是怕羽族找他的麻烦,畏敌潜逃了!” “杨岱那厮平素看着温润谦逊,想不到竟然是个胆小鬼!” 冷籍越说越恼火,一张脸气的通红。 “冷籍,话也不能这么说。” 山涛拉住冷籍的手,柔声道 “杨岱即便如此,也算不上是什么罪过,当今羽族剑修势强,他避其锋芒,留待有用之身,并不是怯懦,而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放屁!” 冷籍猛地甩开山涛的手臂,怒斥道 “杨岱那小儿根本没把我们当朋友!” 冷籍咬牙切齿。 “冷籍,凡事都讲究证据,你可不能乱冤枉人。” 山涛劝慰道。 “证据?” 冷籍冷笑连连,指着前方大道,声音冰寒道 “大丈夫有所不为,而后才可有为。须知剑可断,头可断,我人族的气节不可断!” “杨岱若是有骨气,又岂会畏惧那些妖魔?” “以卵击石,岂是智者所为?” 山涛闻言苦笑,只觉得冷籍是钻牛角尖了。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你懂个屁。” 冷籍瞥了一眼山涛,神情鄙夷。 “修行看的是终点,不是一时。” 山涛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 “武安侯府虽然衰败,但依旧是朝廷勋贵,不弱于寻常郡王府,若杨岱能够带领家族重新崛起,必然是天子宠臣,前途无量,日后封王拜相,也未尝没有机会!” 双方争执不下,远处忽而传来车马的喧嚣声,一群世家子簇围着武安侯府的车队,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 “是杨岱。” 山涛目光一亮。 “果然来了!待我叫住他,狠狠痛骂一顿这个软骨头!” 冷籍急冲冲奔去,山涛连忙拽住他,低喝道 “冷籍,你冷静点。” 第四百二十七章:兰舟同游 冷籍挣脱山涛,大步向前,人已奔下朱雀桥。 “且慢!” 冷籍拦在车驾前方,神色凛然,沉声道 “杨岱,你做贼心虚,躲避妖魔,可敢与我对质!” 冷籍官拜御史台右侍郎,颇有威信,他这番作态,周遭众人皆是一怔。 车队缓缓停下。 一干世家子弟神情尴尬地瞧着冷秀,一人讪讪地道 “冷大人,这……这恐怕是个误会。” “误会?” 冷籍俏脸微沉,眸光扫过众人,盯着一位世家子,厉声诘问道 “事无不可对人言,作甚么吞吞吐吐?” “呃……杨岱他……不在车队里面。” 那名世家子额头冒汗,支吾半响,硬着头皮道。 “胡扯!” 冷籍叱道 “车队就这几辆,除非他从天上飞过去,否则怎么会消失不见?!” 那名世家子满脑门汗珠,却是再不肯多言。 “冷大人,小侯爷下个月要去游历我等奉命先行一步,须得诸多准备,也不晓得出了什么岔子,被你们屡次三番拦住刁难,真是让人烦躁啊。” 侍卫首领走下马车,他愤然作色,义愤填膺道。 “这……” 冷籍张口欲辩驳,但最终还是闭嘴了。 “我家世子爷出府游湖,干你什么事儿?” 马车内,绿萝掀帘而出,美眸瞪着阮秀,气哼哼道 “我家世子想去哪还要告诉你不成!” “我……” 冷籍的脸发白,不知如何反驳。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心头怒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既然杨世子不在车上,那便罢了吧。” 说完,冷籍转身离去。 “呸,谁稀罕!” 绿萝轻哼一声,关上窗户。 兰舟贴着柔和的水浪,无声滑出去,像一只掠波的轻盈蜻蜓。 杨岱坐在舟头,谢咏絮坐在舟尾,双手持桨,细长的腰肢微微后仰,木浆划动间,荡漾出阵阵涟漪。 “你倒是悠闲。” 谢咏絮望了一眼杨岱,语气幽幽。 远处高楼歌舞靡靡,此边树影幽连,虫鸣和风。 谢咏絮松开手,任由兰舟随波荡去,自顾自的取出一柄玉笛,轻拨琴弦。 清脆悦耳的笛声徐徐飘散。 “嗯,确实悠闲。” 杨岱淡然一笑,并未接话。 谢咏絮眉宇间浮现一抹忧愁之色,突然抬头 “你不是真正的杨岱,对吧?” 她的声音平静,似乎早已认定。 “哦?你竟猜出了。” 杨岱轻笑一声,毫不掩饰。 “我不明白。” 谢咏絮蹙眉道 “按照道理,你既然离开了建安城,为什么又折返回来?” “因为……” 杨岱目光闪烁,悠悠道 “我需要找一个合适的身份。” 他的眸光落在谢咏絮脸庞上,似乎透过其肌肤,直视其内心。 杨岱本想编个理由,予以否认,可话到唇边,触及女子明冽纯净的眼睛,忽而像退潮的水波散去了。 他临时相邀,她便翩然而来,为了这一份莫名的信任,他也不想骗她。 “说说吧,真正的杨岱在哪里?” 谢咏絮叹息一声,收回玉笛。 “真正的杨岱么……” 杨岱垂下眼睑,喃喃自语。 他抬起头,眸光灼灼,似能洞彻谢咏絮内心 “只不过是我的三尸罢了” “你……斩却了三尸?” 谢咏絮神色微变。 斩三尸,这种手段极为玄妙,而更令人惊讶的是,杨岱居然能斩三尸! “你的元神很特殊,不逊色于普通人,你们谢家的手段,还真是博大精深。” 杨岱眸光凝视,似能洞穿一切 “我的元神很特别吗?” 谢咏絮黛眉微皱,陷入沉思。 “害怕了?” 杨岱轻笑一声,眸光越发温润。 他的识海笼罩四周,感受到一股隐晦的窥伺,却并未在意。 “怎么会呢?我看是你心有所想吧?” 谢咏絮笑起来,仰着头,明艳的笑容照亮了河水道 “毕竟,我们是剑修啊。” 杨岱默默颔首 “对,还是走为上计的好。” “我明白。” 谢咏絮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瞧着他。 “你不走?” “我为何要走?” 谢咏絮反问。 “你一直瞧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不成?” 杨岱被谢咏絮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脸颊。 “因为你比花好看啊。” 谢咏絮眨巴了下灵动的眼睛,嫣然浅笑。 “你……” 杨岱哑然失笑,又道 “你这算调戏我吗?” “才看出来?不如给小爷笑一个?” 谢咏絮扬了扬柳眉,冲着杨华勾了勾食指,调侃道,又咯咯笑了起来。 她性格活泼,又喜欢玩闹,杨岱与她同龄,年纪相仿,倒是颇为谈得来。 “呵……” 杨岱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的剑法很好,非常好。” 笑了一会儿,谢咏絮认真地说道 “有技巧,有气势,也有道境,不输给那些顶尖剑客。” 她眸中异彩连连, “你哪门哪户的弟子,教教我呗。” 她性格活泼,又喜欢玩闹,杨岱与她同龄,年纪相仿,倒是颇为谈得来。 “呵……” 杨岱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的剑法很好,非常好。” 笑了一会儿,谢咏絮认真地说道 “有技巧,有气势,也有道境,不输给那些顶尖剑客。” 她眸中异彩连连, “你哪门哪户的弟子,教教我呗。” 杨岱摇头, “这可没法教,我也就是仗着一念之间,灵台方寸顿悟的。” “不行,不许敷衍我。” 谢咏絮不依,缠着他不放, “告诉我嘛,我保证不跟别人讲。” 她的眼珠转了转,狡黠之中带着几分撒娇,令人难以拒绝。 杨岱再次拒绝了,但她还是不死心。 “杨岱!” 谢咏絮神色一肃,凝视着他,猝然一声轻喝道 “看剑!” 兰舟倒影破碎,一缕清辉划过长空,宛若流星般掠至他的眼前。 铮~ 杨岱目光微缩,自身剑意迸射而出,化作实质,抵挡在身前。 铮—— 清鸣之音震耳欲聋,激荡虚空。 杨岱脚下木板轰然爆碎,整艘兰舟都随之剧烈晃动,船体摇摆不定。 “好厉害……” 谢咏絮瞳孔骤缩,她知晓杨岱很强,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强,但这一击碰撞,她仍旧吃了亏。 “你的剑,太急了。” 杨岱淡淡道。 谢咏絮的这一式快剑,虽然威力十足,可是招式太急了,反倒是破绽百出。 “哦?是么?” 听闻此言,谢咏絮神情一怔,旋即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原来,是这样。” 铮铮铮! 她的剑法陡然改变,无数流月光从水面上接连掠起,层层叠叠,宛如漫天繁星,朝着杨岱倾泻而下。 每一抹剑光,皆蕴含着凛冽杀机,令人汗毛竖起,遍体生寒。 第四百二十八章:山雨欲来 “你的剑法不错,可惜速度太慢。” 见状,杨岱眉头微蹙,手指捏成剑诀,凌空一点。 嗤啦啦! 刹那间,一道青芒闪耀虚空,如雷霆炸响,撕裂重重流光。 一道璀璨青虹,倏尔洞穿虚空,直奔谢咏絮而去。 “这是什么功夫?怎么这么快?” 谢咏絮脸色大变,本能地挥动宝剑,斩向那道青虹。 当~ 金铁交鸣之声炸响,谢咏絮只觉虎口巨颤,险些握持不住手中长剑。 “怎么可能?” 她惊骇莫名。 她的剑法已经算是精妙绝伦,却竟被对方一道剑气便逼退了? “我说过,你的速度太慢,太慢……” 杨岱淡淡道,话语平静。 他伸手一引,那道青虹便顺应他的动作而动。 唰! 剑光乍亮,宛若一道电芒,瞬息划破长空,斩到谢咏絮近前。 噗嗤! 谢咏絮躲避不及,右臂衣袖尽数被斩飞,但是恰到好处,没有伤到肌肤,仅仅留下一条血痕。 “嘶……” 望着手臂上的血痕,谢咏絮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美眸瞪圆,满是愤怒。 “杨岱!你找死啊!” 她俏脸煞白,气得浑身发抖。 “下手略微有些重了,抱歉。” 杨岱微微颔首道。 “你……” 谢咏絮胸脯剧烈起伏,气的差点吐出血来。 “我说了,我的剑法,只适合一念之间,不适合多练,所谓的剑,并非是一个字或者两个字。” 杨岱淡淡道 “你现在明白了吗?” 说完话之后,杨岱足尖一点,轻盈掠出兰舟,身形在水面上一起一落,飘然远去。 谢咏絮抚剑久久沉思。 “金秋九月初一,魔门六大魔门之一幽冥教四大护法离教,行踪不明。” “金秋九月初一,玄教三长老墨尘风秘密 拜访玉虚宗,据传与掌教有所联络。” “金秋九月初一,天下十大散修之一的香帅楚天香独自北上,沿途多户女子惨遭毒手,疑似遭遇淫贼……” “金秋九月初一,乌伦忒尔出现在大齐云州,十多名当地的世家贵女被害。” 林默端坐在官衙内,逐条细读各地乌衣卫的加急密报。 光是九月初一这一天的异常纪录,就足有上百条。 上百条纪录在宗卷上绘出一条条大致的行进路线。 所有的路线最终都隐隐指向建安,但是具体位置尚且未确定。 “这是要做什么?” 林默将一份密报丢入火盆里焚烧干净。 他眉宇紧锁,陷入沉思。 林默抽出另一封乌衣卫上呈的密报,目光停留片刻,若有所思 “马上就临近羽族使团的到达时间了吧?” 他忽然抬起头,吩咐道 “传讯给在外的白衣卫,让他们密切关注羽族使团的动像,有任何蛛丝马迹立刻汇报给我。” 林默的命令刚一传达出去,便有暗哨悄无声息消失。 “希望,一切都在按照计划发展吧。” 林默低声呢喃。 “大人,我们是否要出手干预?” 一名乌衣卫走了进来,躬身问道。 “不必了。” 林默摇了摇头,道 “羽族使团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再插手的话,反而弄巧成拙。” “大人,这些魔修向来目无法纪,要是他们进入建安闹出乱子来……” 那人皱着眉头,担忧道。 “不会有事的。” 林默摇了摇头。 他双眸幽深,缓缓说道 “他们要闹也得去其它地方闹,若是敢来建安……” 后半句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那名乌衣卫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且陛下已经下旨了,整座建安城的防御法阵悉数开启,任何炼虚合道境之人闯入,阵法都会随之启动,将其拦截在城外。” 林默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茶杯,悠悠说道 “且还有一梦黄粱这等法宝辅助,寻常炼虚境根本不可能破坏建安城。” “那……” 那名乌衣卫迟疑了下,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大人,您真打算和这些魔门中人结盟?” “嗯。” 林默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抹决断。 魔门凶残暴虐,为祸苍生,尤以魔道为尊,更是以灭杀人类修士为己任。 “大人,您可要三思啊。” 那名乌衣卫叹息一声,劝诫道 “这群魔修狡诈阴狠,行事毫无顾忌,万一惹怒了他们,恐怕会掀起滔天波澜,届时民怨沸腾,朝廷的压力也会倍增……” “无妨,这件事由我亲自负责。” 林默摇头道。 “唉……” 乌衣卫叹了口气,只能拱手告辞。 一梦黄粱具有须弥纳于芥子的储物功效,擅长宙类神通,可令时光回溯… 有它帮忙,相信这次羽族使团很难闹出幺蛾子。 至少短期内不会。 但是很奇怪的是,林默的右眼毫无征兆的跳了两下。 “嗯?” 林默微怔,心里莫名感觉到一丝不祥。 他闭上双目,细细感应,却又找不到原因。 “罢了,不想那么多了。” 睁开双眼,林默伸了个懒腰。 他站起身,推开窗户,看向外面的景色,眼睛微眯 “建安的风景,果然别有一番滋味!” 一梦黄粱除了能够回溯时光、储存空间之外,还可以吞噬其他的法宝,堪称法宝杀手。 “只要炼虚合道境的高手进不了都城,就出不了大乱子,不过各路牛鬼蛇神进来的多了,难免要惹事。” 林默嘴角噙着一缕笑意。 他的手指上有一只蜘蛛爬在其上。 这只蜘蛛身躯大如鸽卵,漆黑发亮,背部生有六个圆滚滚的小凸点,色泽莹白,犹如星斑。 恰好形成南斗星座的图样,正是南斗六星蛛。 南斗六星蛛可是天下奇物之一,位列前十。 北斗主死,南斗主生,南斗六星蛛可谓是救死扶伤的圣物,成精的南斗六星蛛更加神异。 它的唾液能治愈世间绝大多数疾病,甚至连重症顽疾都能治愈。 甚至连蛛丝能修补脏器内腑,接续经脉,尤其是它背上的六粒星斑,挖出一粒就是起死回生的救命神药。 哪怕重伤垂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服下星斑都能起死回生,吊住性命。 此物极为稀少,林默也只得到一只。 当初,他曾在执行任务时受伤,体内脏腑被刀枪贯穿,濒死垂危,幸亏遇见了这只南斗六星蛛,才侥幸捡回一条命来。 不过,他并未对这只南斗六星蛛产生依赖性,而是将它养在识海之中,用它的唾液淬炼灵魂,以求早日突破境界。 “这颗星斑已经凝聚了七分神韵,若再过几年便可化作实质……” 林默低语。 第四百二十九章:祸水东引 南斗六星蛛每蜕变一次,便等同于实力提升一次。 南斗六星蜘蛛精最强的本领并非救死,而是逃生。 它可以借助蛛丝,一荡九百里之遥,还能穿梭空间裂缝,速度比起飞剑快了数百倍不止。 它是寻宝探险的最佳搭档,但是难以捕捉,因此南斗六星蜘蛛精认主之人,除非自己作死,否则很难被杀。 武安候府。 “世子,白三娘来了,在听潮阁等您,您是见还是不见?” 段峯恭敬地问道。 “三娘来了?去见一见吧。” 杨岱想了想,道。 “世子爷,白三娘是江湖人士,你和她走的太近会引起怀疑。” 段峯提醒道。 “我知道。” 杨岱平静说道。 “不只是白三娘来了,鱼幼薇鱼大家也跟随而来。” 段峯继续汇报。 杨岱眉头微皱。 “这个女人怎么也跟着来凑热闹了?” “属下也不知,或许她有什么打算?” “先不管她,去听潮阁。” 杨岱摆了摆手,示意去看看。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听潮阁,远远就看到了两道倩影,在阁楼之中正在饮酒。 白三娘与鱼幼薇坐在一张桌子旁边,似乎在谈论着什么,声音很轻,但是隐约能够听清楚。 “你先下去吧。” 杨岱对着段峯挥了挥手。 “是。” 段峯躬身退下。 “三娘,鱼大家,不知道二位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杨岱迈步登上了听潮阁,拱了拱手,礼貌的询问道。 绿萝,红菱两个侍女已经在旁边服侍了许久了,但是却没有插话的余地。 “哟,来了?如今奴家应该叫你杨先生好,还是叫你杨小侯爷好?” 白三娘端着酒杯,笑嘻嘻的调侃道。 “杨先生倒是好手段,那日在大千城我怎么没有想到您竟然是武安侯府的小侯爷?” 鱼幼薇也抿了口酒,淡笑着说道。 两个美艳绝伦的女子对视一眼,脸上皆带着些许戏谑之色。 这种戏弄,让杨岱不动声色,从容的道 “三娘和鱼大家言重了,在下的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二位今天来,所为何事呢?” “哟哟哟,我们姐妹俩怎么能麻烦您老人家,您老人家可是小侯爷,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贵公子,哪里看得上我们啊?” 白三娘眼波流转,阴阳怪气的说道,显然没给杨岱留半点面子。 而鱼幼薇则是浅尝辄止,抿了一小口酒,也不吭声。 “呵呵。” 杨岱干咳一声,沉吟了一下,才缓缓说道 “既然如此,二位请直说吧。” “爽快。” 白三娘赞叹一声,笑吟吟道 “我们姐妹俩今天来,也不是闲聊,我这位鱼妹妹最近有一件好物什想要献给小侯爷。” 她说完,侧过头来看向鱼幼薇,眨巴着眼睛,问道 “鱼妹妹,你说是吗?” 鱼幼薇闻言,微笑颔首 “是呀,幼薇想献给小侯爷一件东西。” 她取出了一件紫檀木盒,递给杨岱,说道 “还请小侯爷查收。” 杨岱打开紫檀木盒,盒子里面躺着一枚珠子,呈现翠绿色。 杨岱拿在手中,仔细观察,只见珠子通体透彻,散发着柔和的荧光,像是玉石一般。 “这是?” 杨岱抬头看着鱼幼薇,露出询问之色。 “这是玉楼金阙感应经的另一半坐标。” 白三娘娇媚的笑着。 内景四大奇书中,《玉楼金阙感应经》名头最响,据传其中隐藏着天人合一的大道奥秘,是当世最顶尖的精神功法。 杨岱目光一闪,顿时明白了鱼幼薇的来意。 “这东西太珍贵了,在下承受不起,还请鱼大家收回。” 他摇头拒绝,把紫檀木盒盖上交还给鱼幼薇。 鱼幼薇笑盈盈的道 “小侯爷,这可是幼薇冒着巨大风险才得来的,您就收下吧。” 杨岱迟疑了一番,说道 “不瞒鱼大家,我确实需要这门功法。” 他顿了一下,又道 “但是我不能白要,我愿意出价购买。” 鱼幼薇挑了挑秀眉,似笑非笑的盯着杨岱 “不了,小侯爷,东西已送到,幼薇就告辞了。” 她站起身来,向白三娘使了个眼色,两人像是逃命一样离开听潮阁,仿佛背后有猛虎追逐一般。 “走这么快做什么?” 杨岱愣了一下,连忙吩咐段峯去找人拦住二女。 “世子,恐怕晚了。” 段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刚才鱼大家和白三娘都用极高明的遁术施展身法,恐怕已经逃得不知所踪了。” “……” 杨岱沉默了,半晌才说道 “算了,既然跑了,也懒得理她们,至于这个坐标……” 杨岱望像紫檀盒里面的珠子,仔细的把玩着。 珠子浑圆光润,闪闪发亮,里面隐约浮动着金色的烟云。烟云忽聚忽散,飘移不定,变幻出无数奇景异象。 “世子爷莫非是得到了另一半坐标么?” 段峯试探性的问道。 杨岱笑了笑,点了点头,说道 “若非得到了另外一半坐标,我岂会答应让她们进入府中。” 红菱与绿萝惊讶的掩住了嘴巴,露出震撼之色,万万没想到杨岱真的得到了另一半坐标! 段峯也是吃惊不已,三人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齐刷刷的将目光落在了杨岱的身上。 三人脸上的表情非常非常的精彩,各自复杂难辨,心中五味陈杂。 “你们这是怎么了?” 杨岱被几双目光注视,颇为诧异,疑惑的看着他们。 “世子爷,祸事了。” 绿萝率先反应过来,急切的喊道。 “世子爷真是……太……” 红菱欲言又止,却始终没有把那句‘太蠢’的词说出来。 杨岱更加糊涂了,忍不住道 “我怎么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世子,您不应该收下这个坐标的。” 段峯沉声道 “这是陷阱,一旦您收下它,就等同于接触到了玉楼金阙感应经,一定会招致杀身之祸啊。” “杀身之祸?” 杨岱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 “为何?” “白三娘已经将您得到另一半坐标的消息放了出去。” 段峯低声道 “现在整个天下都知道您身怀玉楼金阙感应经的坐标了。” “这……” 杨岱闻言,顿时变了脸色。 白三娘与鱼幼薇两人此举是祸水东引,把他杨岱架在火上烤,逼迫他承认自己得到了玉楼金阙感应经。 如果他不肯,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毕竟这门奇功太珍贵了,多少年轻俊杰挤破脑袋都要抢夺这部旷世奇功,偏偏杨岱难以拒绝白三娘,日后情报还得靠白三娘。 不过白三娘与鱼幼薇也真是舍得,令杨岱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兴许这便是魔门荒诞叛道的行事风格。 第四百三十章:假假真真 只是现在杨岱担忧的是,一旦他承认自己手中掌握着玉楼金阙感应经的秘密,必然会遭到江湖人士疯狂追捕。 而且白三娘与鱼幼薇的目的很明确,她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个秘密传遍天下武林,让天下武林人士为了争夺这部旷世奇功大打出手。 而最后得利者则是坐山观虎斗的皇家,从中渔翁得利。 “世子,现在全天下的目光都在盯着你, 你若是公布了玉楼金阙感应经的坐标,恐怕……” 段峯神色凝重,提醒道。 “我当然不会傻乎乎的承认,但是……” 杨岱叹了口气,说道 “我现在能够做的,只有把消息隐瞒下来,尽量拖延时间。” “可是,您若是被其他的武林人士发现……” 段峯皱紧了眉头,他不希望杨岱冒险,更不希望杨岱遇到危险。 “我自有分寸,你们不必管了。” 杨岱挥了挥手,说道 “你们这段时间记得保护好自己。” 段峯无奈,只好退下,临走前嘱咐绿萝和红菱要好生照顾世子爷。 “世子爷,这白三娘与鱼幼薇忒可恶。” 段峯离开后,绿萝咬牙切齿,恨恨道。 “居然敢坑害世子爷,实在可恨!” 红菱也满含怒气地附和道。 “这件事跟你们无关。” 杨岱揉了揉眉心,叹道 “不过既然白三娘与鱼幼薇已经将我有玉楼金阙感应经的秘密泄露出去了,就算你们想保密,恐怕也不容易。” 绿萝和红菱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 的确,白三娘和鱼幼薇的目的很清楚,就是要通过各种方式引起武林轰动,让天下武林人士相互厮杀,为皇室制造机会。 她们二女虽然只是侍奉世子的丫鬟,但也不是傻子,岂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红菱急忙看向世子爷。 “世子爷,您放心绿萝这就去学习古武,誓死保护世子爷。” 绿萝下定了决心对杨岱说道。 杨岱微眯着眸子,沉吟片刻,忽然嘴角勾勒起一丝笑意,说道 “白三娘想借刀杀人,我也可以。” “世子爷有计策了吗? 红菱双眸闪亮,期待地问道。 “计策倒谈不上。” 杨岱摆了摆手,笑吟吟道 “我只需要将一些假消息透露给一些人,就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 “谁呀?” 绿萝和红菱疑惑道。 “你们忘了,你家世子爷认识的人多呀。” 杨岱笑道。 “啊——” 两个小丫头顿时恍然大悟,惊喜道 “世子爷,您快告诉奴婢们吧,奴婢们保证绝对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会往外吐。” “好吧,我先说一句。” 杨岱咳嗽一声,故作严肃说道 “这次的事情非比寻常,你们可千万别乱嚼舌根,否则的话……哼哼。” 威胁完毕,他才慢吞吞地开始讲述。 听闻世子爷的谋划,绿萝与红菱都瞪圆了双眸,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能又能保证自己耳朵里听到的就是真的? “这个不会是假的吧……” 杨岱好奇的看着手上的珠子,指尖悄然发力,细密难辨的剑气透射而出,击向珠子。 道道剑气落在珠子之上,无声无息间,尖锐绵密的剑气洞穿珠子,珠子顷刻碎裂,金色的烟云丝丝缕缕飘散出来。 绿萝和红菱吃惊地睁大了双眸,只见见金色的烟云翩然游动,相互缠绕,不住旋转。 重新凝成一颗圆珠,在杨岱掌心微微滚烫起来。 “好玄妙的宝物。” 杨岱赞叹一声,以意念感应金珠时,一缕精神力立即具现化成自己的样子。 此时衣衫鞋袜全无,赤条条地出现在一座庞大奇异的宫殿内。 这座宫殿宛若一座浮空仙宫般,周围弥漫着五颜六色的氤氲雾气,朦胧而缥缈,美丽无暇。 “这是什么地方?” 杨岱左右环顾着,惊讶于周围的景致,宫殿高耸入云,高到望不见上方的屋顶,全部被浓密的金色云雾遮蔽。 金色烟雾不停地起伏涌动,变幻形状,似乎拥有灵性。 脚下的地面像是整块的冰层,光亮如镜,纤尘不染,清晰映出杨岱的身影。 他望向四周,到处是纵横的宫墙,形成一条条迂回曲折的甬道。 高墙上,雕刻着一片片祥瑞图案,又像是古老的异域文字。 而每隔几米远的位置,便有一扇厚重华贵的门扉,朱红色的门扉紧闭着,上面还镶嵌着晶莹剔透的琉璃瓦,显示出它的尊荣。 杨岱盯着瞧了半天,也没能看懂,除此之外,空空旷旷,什么都没有。 “啊一啊一” 杨岱还试着喊了几声,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这里安静寂寞到令人心悸。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杨岱绕八拐地走了半天,仍然找不到出口,也寻不到返回的入口,仿佛陷入了一座错综复杂的迷宫。 这也是意料中事,杨岱深吸一口气,平缓一下躁动的心绪,冷静地思考着。 玉楼金阙感应经不愧是内景四大奇书之首,这等玄奥的功法竟然能够演化出如此广阔浩瀚的虚拟空间,简直匪夷所思。 突然之间,杨岱发现周围之间一缕又一缕的雾气,似乎凝聚成了某种文字,漂浮在他周围。 “钧天界?” 杨岱轻咦一声,低语道。 “难道说……” 杨岱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猜测到了什么。 “难道我还得再去一趟其他世界吗?” 杨岱摸了摸鼻子,心中升起一抹古怪。 钧天,这个名字倒是起的颇为贴切。 那么,那边到底是什么? 杨岱想了想,退了出去。 “世子爷,你没事吧?” 绿萝与红菱见他脸色阴晴不定,连忙迎上前来,担忧地问道。 “没事。” 杨岱摇了摇头,从袖袋掏出一个锦囊交给绿萝,说道 “你把它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哦。” 绿萝乖巧答应下来,将锦囊收好。 “世子爷,您要出去?” “对,我走之后,一切按我说的计划来,切莫出差池。” 杨岱吩咐了几句。 “世子爷,您要去哪儿?奴婢陪您去。” 红菱追了上来。 “我要出去办事,你不必随行。” 杨岱拒绝了她的好意,径直朝院外走去。 第四百三十一章:谣言满天 在杨岱的运筹帷幄之下,一条又一条谣言悄然散播了出去。 “听说了吗?玉楼金阙感应经在幽篁洞天之中!” “真假?不会吧?” “当然是真的了,听说是太子殿下与竹林六友想要独吞!” “啊呸!那些家伙,就知道吃拿卡要,早晚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话不可乱说,万一被人听见怎么办。” “怕什么,咱们私下里说,又没有证据。” …… 消息越传越邪乎,很快传遍了京城,并且以惊人的速度向各郡、州府蔓延。 一石激起千层浪! 京城之内瞬间炸锅,议论纷纷,众人争相讨论着关于玉楼金阙感应经的事情,并且热烈地分析着。 “这消息确实属实吗?” “当然了,是我亲耳听到的。” “太过分了,居然想要独占玉楼金阙感应经,这也太霸道了吧?” “唉,谁让人家是皇室呢?” 众人议论纷纷,愤愤不已。 “走!去幽篁洞天看看,究竟是真是假。” “打倒狗太子,夺玉楼金阙感应经。” “走!” 而在另一边,东宫之内。 某处静室。 “琮——” 瑶琴声响起,从鱼幼薇的纤纤指间盈盈流出来。 一开始,琴音像潺潺溪水一般清澈悦耳。 渐渐的,琴音转化成低沉婉约的旋律,仿佛有人正坐于湖畔弹奏曲目,令人陶醉其中。 太子跪坐在鱼幼薇对面,眼帘微垂,侧耳倾听,双眸之中露出深深的迷离之色。 这是鱼幼薇为太子专门演奏的曲目《临江仙》。 曲调哀怨悠扬,如泣如诉,令太子沉醉其中,久久未能自拔。 太子挪动了一下屁股,目光火热地盯着鱼幼薇白皙之处,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 鱼幼薇神色平静,只是安静抚弄琴弦。 琴弦声里,鱼幼薇忽而直起身,脚尖犹如蜻蜓点水,滑出一个美妙的旋步,细腰弯折如柳,一袭轻纱舞裙飘飘荡荡,宛若飞仙一般,落在桌案之上。 太子看呆了,目光紧紧凝视着鱼幼薇。 鱼幼薇却毫不理会他的痴迷,自顾自的跳着舞,手腕翻转,衣袂飘飘,犹如蝴蝶般在空中翩翩起舞。 这样一幅画卷,足够令任何男人都为之疯狂。 太子终于忍耐不住,缓缓站起身,大跨步向鱼幼薇靠近,嘴角噙着笑意,眼睛眯成两条缝,伸出右臂,欲抱佳人。 鱼幼薇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继续跳着舞蹈,完全没有注意到太子已经来到她跟前。 “小美人儿……” 太子伸出右掌,触碰到鱼幼薇的肩膀,柔软顺滑,令他爱不释手,心中暗喜。 “太子殿下,幼薇跳的还可以吗?” 鱼幼薇停止舞蹈,回头冲他嫣然一笑,眼波流转,妩媚撩人。 太子呼吸急促,心中怦然。 “好极了,小美人儿,舞妙,人更妙!” 太子的语气变得急切粗重,脸颊泛红,迫不及待就要把鱼幼薇搂在怀中。 “啪。” 鱼幼薇抬起手臂,挡住他的手,巧笑倩兮 “太子殿下,现如今玉楼金阙感应经已经在杨岱的手里了,你准备怎么做?” “放心,我自有计较。” 太子眼神闪烁着阴冷之色,一字一顿,恶狠狠地说道 “我会让杨岱生不如死,再将他挫骨扬灰,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鱼幼薇闻言,嘴角勾起浅淡的弧度,轻启樱唇,吐出几个字 “太子殿下果然高瞻远瞩,思虑周详,幼薇佩服至极。” 她的语气温和柔软,似乎带着无限崇拜。 太子闻言,眉梢一挑,嘴角浮现出满脸上浮现得意笑容,傲然道 “那是,本太子乃是当世英雄,自然有过人之智慧!” “杨岱不过是个私家子,根基浅薄,就应该滚回乡下,老老实实种田才对。” “等本太子登基称帝之后,定然要诛灭他九族!” …… 太子滔滔不绝的说着,越发膨胀起来,满脑子都是登基称帝的幻想。 他觉得此时的鱼幼薇已经完全屈服于自己了。 太子伸出左手,握住鱼幼薇的纤纤素手,将她拉入怀里,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 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屋外,传来一阵慌张焦灼的喊叫。 太子皱眉“什么事?” “殿下,出事了!不知道是谁散播出来的消息说玉楼金阙感应经在幽篁洞天里,现在全天下知名的炼炁士都赶往幽篁洞天了,其中还包括了不少魔道中人,恐怕会出乱子的!” “混账!谁散布的消息?!” 太子怒斥一句,猛地推开怀里的鱼幼薇,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鱼幼薇趁机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站在原地,眼神清明,丝毫没有刚才的娇羞模样。 “据……据说是一线天派人散播的消息,还……还有人说……” 那人战战兢兢,显然十分害怕。 “说什么?!” 太子怒吼一声,吓得那人噗通跪倒在地上。 “还……还说,殿下您胸无大志,沉迷于美色,心中狭隘,难登天子位,遇见了你一定砍你的头,杀你全家,毁你祖坟,断你香火,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混蛋,给本太子滚出去!” 太子勃然大怒,抄起手边茶杯就砸了过去。 砰! 茶杯碎裂,瓷器片横飞。 那人连忙爬起,仓皇逃跑。 房间里,陷入寂静之中。 “滚滚滚,你也滚!” 太子暴怒不已,指着鱼幼薇破口大骂,随便抓起东西,噼里啪啦砸过去,骂骂咧咧,发泄着心头的怒火。 鱼幼薇静立在旁边,冷冷望着他,眼底尽是鄙夷与嘲讽。 太子骂了一阵,喘着粗气,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滚啊!别再让我看见你!”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鱼幼薇的鼻子,咬牙切齿道 鱼幼薇秀眉微蹙,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第二日,建安城外。 旭日初升,江水像烧沸的铁汁,红光灼灼,大大小小的渔船披霞带晖,行驶在河岸上,朝阳洒落,照亮粼粼波涛。 林默蹲在码头边,头顶着发黄的茅草帽,身穿麻布长衫,脚踏木屐,看起来很是朴实,但一双眼睛锐利精悍,透着寒芒。 第四百三十二章:人生不公 第二日,建安城外。 旭日初升,江水像烧沸的铁汁,红光灼灼,大大小小的渔船披霞带晖,行驶在河岸上,朝阳洒落,照亮粼粼波涛。 林默蹲在码头边,头顶着发黄的茅草帽,身穿麻布长衫,脚踏木屐,看起来很是朴实,但一双眼睛锐利精悍,透着寒芒。 他的手掌黝黑粗糙,面皮上遍布皱纹,如同风霜侵蚀。 此刻,他盯着前方浩荡的江面,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显然,林默又使用了易容术,变成了渔夫老马。 两个强壮的渔民站在他身后,各提着几只大鱼篓子,里面装满了鲜活的鱼虾蟹贝等海产品。 这几个渔民目光警惕的打量四周,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过了片刻,一艘乌篷小渔舟从远处而来,缓缓靠近。 一名侏儒渔夫坐在小舟上,他的头上戴着一顶毡笠,脸色蜡黄,神情阴沉,似乎心事重重,对于即将到达的码头视若无睹。 林默抬眸扫了一眼,嘴角勾勒出笑意。 他站起来,迎向乌篷小舟。 侏儒渔夫停下小船,摘掉毡笠,露出一张干瘦如柴、布满皱纹的脸庞,双唇紧抿,脸色阴郁。 林默与对方目光相触,他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对方跟前。 他伸出右臂,搭住对方肩膀,左肘撑在船板,身体弯曲,凑近侏儒,低语道 “老哥……访山要访常胜山,常胜山高齐聚义。” “天下名山七十二,不是鼍龙不过江。” 诸如渔夫微愣,旋即咧嘴接道。 他说完后,紧接着又无奈的说道 “老马啊,我们一线天的弟兄结义六年多,烧成灰都认出来了,还要念什么绿林切口辨别?” “大当家的别介意,最近官府查的严,风声紧小心无大错。” 林默目光一闪,落在对方小臂的刺青上,那是一个狰狞的骷髅头,看起来非常吓人。 赫然就是当今绿林巨擘——一线天的标志。 “城里目前的情况怎么样?” 大当家着急的追问道,他姓王,但是平日里一线天的人都叫他大当家。 “我们还有机会搞到玉楼金阙感应经吗?” 大当家的继续追问,眉宇间流淌着焦虑和担忧之色。 林默捻起一个虾米,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含糊不清的回答道 “难,难于上青天,我听闻竹林六友都被闻讯而来的炼炁士骚扰的够呛,听说过几日便会开放幽篁洞天,谁抢到算谁的,炼虚合道境之下的都可以参加。” “好!太好了!” 大当家闻言大喜,激动的直拍大腿。 好几个长得歪瓜裂枣的一线水匪陆续钻出舟舱,个个渔夫打扮,却凶煞异常。 他们一见到林默,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二当家,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围拢上来。 一线天是绿林最大的山匪头子,旗下涉及水路,私盐、茶叶、酒楼,劫道等生意。 一线天总共十二位当家的,其中三当家为女性。 林默的另一重身份坐了第二把交椅,长期潜伏在建安城的鱼市,负责管理这里的商业运作,暗中替绿林做了不少龌龊事。 所以他的名气很响,是一条真正的恶狗,咬死人不偿命。 “这次准备怎么办?” 林默询问道。 大当家的搓搓手,嘿嘿一笑道 “既然闻讯而来的炼炁士这么多,不如在建安城里闹一场,什么天子脚下,皇亲国戚都能宰了!” “你疯啦?” 林默瞪了大当家的一眼,训道 “这两天城里管得严,别在街上闹事,不然会被乌衣卫直接格杀,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嘿嘿,我就是想想,我哪敢捅这么大的马蜂窝?就是不知道幽篁洞天那边会不会插手。” 大当家的摸了摸胡茬儿,问道。 “乌衣卫?” 林默闻言笑了一声,道 “乌衣卫不仅不会插手,反而还会助纣为虐呢,过几天全面开放后官府就不管了,任由各路好手杀个底朝天。” 林默顿了顿继续说道 “争夺玉楼金阙感应经之事朝堂不会插手,让江湖各门户去竹林里狗咬狗,他们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 “原来如此!” 大当家的恍然大悟,连忙拱手抱拳道 “还是二当家的厉害,居然知道朝廷里的弯弯绕绕,佩服佩服!” 大当家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关键,但是对于林默能够猜测出朝廷内幕,依旧佩服万分。 毕竟这种事,不是随便一个江湖莽汉就能想出来的。 “二当家果然是智谋超群,我辈楷模!” 其余的水匪纷纷附和。 “乱了好,老子巴不得他们乱起来,乱了才能浑水摸鱼。” 大当家摩拳擦掌,满脸兴奋,他忽然扭头望着林默,试探的问道 “二当家,要不你和我联手,我们一起干了这票,赚点银钱花花?” 大当家的话音刚落,林默就一脸为难的开口道 “啊?大当家的您别为难我了,您也知道我是没有什么修为的,只不过是仗着些许小聪明,混口饭吃罢了,怎么可能和您并驾齐驱,一起做大买卖?” “呃……这倒也是……” 大当家的挠了挠脑袋,有些尴尬的笑道 “我倒忘记了二当家的你没修为……那要不如你给我打个下手?” “别了,我胆子小,还是想多吃几年安乐茶饭的,我还是缩在边上,瞧瞧热闹算了,大当家,我劝你一句,这种事还是不要玩火自焚,小心翻船的。” 林默假意好言相劝,实则冷嘲热讽,讥讽对方太贪婪,根本不懂得适可而止。 玉楼金阙感应经是杨岱抛出去的饵料,他设了一个局,故意掀起一场江湖厮杀。 可笑这群土匪利欲熏心,连真相都没弄清楚,就一头撞进去,注定要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大当家的脸皮抽搐,脸上表情僵硬了半晌,然后挤出一丝笑容道 “我呸,老子看二当家你是口水里吐不出象牙,说什么翻船的话,不吉利,不吉利。” 林默轻哼一声,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再开口。 “我已经老了,拼不动了,家里还有老婆,娃儿要养,二当家的我甚至连杆儿都不能起了,卡在炼精化气足足有二十来年了,若是再不能进步,等到百年之后谁会记得我们?” 大当家的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的脸颊瘦削,神情枯槁,双鬓斑白,眼角皱纹密布,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一般。 “凭什么世家子生来不愁吃穿?女人,功法,机缘哪个不是唾手可得?” “偏偏我们这帮草寇,穷困潦倒,狗盆里刨食讨生活,一辈子只能刀口舔血,一旦遇到变数就会身首异处,尸横遍野。” 大当家的语气悲哀,众水匪也低声叹息,显然深有同感。 林默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 “那就祝大当家的旗开得胜,早日登顶!” “哈哈,借二当家吉言!” 大当家的仰天大笑,豪迈之极。 “兄弟们,跟我走!咱们去会会幽篁洞天里的高手!” 众水匪轰然应诺,跟着他浩浩荡荡离开码头,奔赴建安城。 林默如今身为钦天监少卿,朝堂赏赐的功法一样比不上世家传承。 有时还得自己偷偷去坊间找寻,因此修行速度很缓慢。 而且,他还得防备着世家报复,这不最近几日杀了一个陆家的子弟,差点惹怒了整个陆家。 现在他还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好,不过着实麻烦。 第四百三十四章:竹林七友齐聚 林默蹲在船头,目送着大当家的背影消失在人流里。 只要大当家死了,林默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一线天的大当家。 正所谓狡兔三窟,多年前,他设法混入一线天,从一名普通的土匪,一步步爬到二当家的位置。 但其中的凶险程度可想而知,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忧。 这一次更是如履薄冰。 林默眯缝着眼睛,盯着渐行渐远的船队,眼神闪烁不停。 这个身份就是他的退路之一,若非逼不得已,绝对不愿暴露。 一来,他能利用这个身份劫掠世家功法,顺势甩锅土匪。 二来,哪天需要一份往上爬的大功绩,可将一线天彻底吞并,换取荣华富贵。 三来,一旦惠文公主想要鸟尽弓藏,往水匪窝里一钻,换上另一重身份,谁也找不到。 林默哼着小曲儿,似乎心情极好,朝着远方走去。 星空朗净。 某一处竹林内萤火流烁,叶影婆娑,微风徐来,吹起一阵阵清香。 一条明灭闪烁的溪水蜿蜒流淌,水声潺潺。 溪水边的草地上,坐落着两座竹楼,岸边的岩石大而平坦,有一颗粗壮古树,枝繁叶茂,垂落下许多碧绿的嫩芽。 岩石上摆满了各色瓜果佳肴,丹丸药散,还有一壶烈酒,飘散出醉人的酒香味。 一群名人雅士坐在溪畔,围着竹林六子们谈笑风生,气氛颇为融洽和谐。 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名流,或者是达官显贵,亦或者是江湖名宿。 谢亦,谢咏絮都在其列。 谢亦喝的迷迷糊糊的,枕在侍女柔软的腿上。 谢咏絮闻不惯自家弟弟的酒臭味儿,嫌弃道“你说你怎么总爱这么喝?” 谢亦哈哈一笑,说道 “姐,这叫什么话啊?难道不该喝吗?” “该喝是该喝,可你看你喝成这样,还让别人怎么聊天?” 谢咏絮瞪了他一眼。 “那倒是……” 谢亦揉着脑袋,忽然眼珠一转,指着不远处的溪水,问道 “姐,这溪水真美。” “你又犯病了吧,不是刚才还说这溪水臭吗?”谢咏絮白了他一眼。 “不是,姐,我的意思是,溪水旁边的草地挺舒服,我躺一会儿。” 谢亦显然是喝大了,脸色红扑扑的,嘴角挂着傻笑,一副没救的模样。 谢咏絮摇了摇头,无奈叹息。 “你呀,早晚把命给喝没了。” 她嘀咕着,却没注意到谢亦听后,嘿嘿傻笑。 “七弟,你怎么也有闲情参加这种聚会?” 冷籍看见不远处杨岱捧着酒坛而来,不由一愣,没想到杨岱竟然有闲情逸致跑过来凑热闹。 杨岱呵呵一笑 “我也就是过来看看罢了” 他瞥了谢亦一眼,轻咳一声,故作惊讶道 “哟!谢老二,没想到你今天竟然也有雅兴?” 谢亦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酒臭,这二傻子不知道喝了多少杯,整个人晕乎乎的,见是杨岱来了联忙招呼 “小杨子,你这个淘气的小鬼,快点过来,咱哥俩喝两口,坐小爷这里,这里舒服。” 谢亦揉了揉惺忪的醉眼,冲着杨岱勾手,又挪了挪屁股,将当作肉垫的侍女让出一块位置来。 “嘿嘿,是我把他叫来了一块喝酒的,不得不说,咱们七弟的脑壳是真好使,这次结拜赚到了。” 喝的醉醺醺的刘渭一直在旁边附和,一边灌酒一边夸赞。 “人有两颗心,一颗是贪心,一颗是不甘心,他们自己要来抢夺我手上的秘宝若是死了,也怪不了别人。” 杨岱端起酒碗,抿了一口,淡淡说道 “幽篁洞天收钱是个好办法,我已经请了一位高人来布置洞天机括,那位姐可是高人。” “你请了哪位高人?” 众人顿时来了精神,纷纷打探究竟。 杨岱嘿嘿一笑 “现在暂时保密,等到洞天机括布置完毕,咱们再一睹高人风采。” “哎,小杨子,你这样吊人胃口很不道德诶。” 谢亦肥胖的身躯靠着侍女,抱怨道。 杨岱笑道 “不急,很快就会见到的。” 刘渭仰脖痛饮了一大口,笑道 “大哥,你晓得七弟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时,做什么吗?” 冷籍呆了呆,张口欲言,神色转为古怪,杨岱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恐怕憋坏了吧。 “我记得七弟可是武安侯府里的小世子,身边的两个侍女那叫一个水灵,难免,难免。” 冷籍连连干咳几声,尴尬道。 众人不等刘渭卖关子,就七嘴八舌地抢着回答 “生死关头,虎狼环伺,咱们得杨小侯爷竟然有闲情雅致,呼呼睡大觉,果然是一代奇士!” “真了不起啊!视生死为等闲,视天下群豪为无物,不愧为竹林第七友!” “……” 冷籍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想来也是杨岱为人方正,不拘小节。想到此处,冷籍又说道 “想不到七弟小小年纪,已有洒脱不羁的大家风范,不错不错!” 杨岱谦虚一笑,说道 “诸位谬赞了,比起诸位兄长,我实在是差远了。” 众人举杯欢呼起来,一时间,杯觥交错,丝竹鸣动,歌女舞姬巧笑倩兮。 宴至酣处,杨岱一时起了意兴,竟然舞起了剑。 “好哇!太好了!” “这剑道真的是绝了!” 众人齐声叫好,只觉得杨岱一剑横扫,宛如蛟龙翻腾。 杨岱挥剑狂舞,越舞越是畅快淋漓,一时间剑光飞溅。 众人纷纷拍案叫好。 谢咏絮望着这一幕,眼中异彩涟涟,喃喃道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潇洒的剑术,这剑法简单直接,毫不拖泥带水,但偏偏妙到巅峰。 每一式都像是蕴含了千百万般变化。 这杨岱真乃天纵之资!” 她痴痴的看向杨岱,眼中全是倾慕。 不久后,星光清凉如水,透过上方的竹叶漏下来,照耀在庭院中的地面上。 众人都吃醉了酒,横七竖八的躺在地面上,鼾声震耳欲聋。 侍女们也似一根根剥了壳的嫩白春笋,蜷在不少人的怀里,玉足裸露在外,晶莹剔透,令人垂涎三尺。 杨岱站在原地,目光深邃,良久之后才缓步离开。 夜风拂过,带起他额前碎发,映衬着他俊秀的容颜,恍若谪仙临凡。 第四百三十五章:随性而为 这些人都喜欢自己,愿意和自己做朋友,这样杨岱感觉心理很满足,但又有种空虚感。 自己似乎在成仙或者重新变回一个凡人之间徘徊不定。 他走得不快,脚步很慢,仿佛在欣赏着什么东西,神色悠远。 自己究竟算是神仙还是凡人? 杨岱不知道答案。 成仙或者跌入凡尘,可能也只是在一念之间罢了。 杨岱他小心地绕过众人,沿着曲折的溪水信步而行,渐渐走入竹林幽深处。 隐隐约约,听见溪流的另一头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声音不是很大,但极为浑厚,宛若金石碰撞,让人热血沸腾。 他循着声音找去,果然看见冷籍背对着自己,正拿着一把巨大的铁锤猛烈敲击这烧的通红的铁块 冷籍似乎早就察觉到杨岱的靠近,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捶打手中的铁锭,火星子纷纷的炸开 杨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等待,直到冷籍将手中的铁锤放下。 “七弟,你怎么会在这儿?” 冷籍笑眯眯的问道,脸上却看不出半点惊讶的表情,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大哥怎么不休息,突然想起来打铁了?” 杨岱反问道。 冷籍摇摇头,说道 “我服用多了五石散,需要行气运血一番,将药力化开,不然的话,恐怕身体承受不住。” 冷籍一边说一边重新拿起铁锤,再次开始锤打,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 “来七弟,帮我拉一下风箱,注意别被炉子里的火苗烫伤了!” 冷籍指挥道。 杨岱点点头,接替了冷籍的位置,轻车熟路的按照冷籍的吩咐拉动风箱,吹出阵阵凉风。 冷籍闭上眼睛,享受着温暖舒适的风。 “七弟,拉风箱的时候注意速度,不要过快也不要过慢,否则会影响炉子里的温度。” 冷籍提醒道。 杨岱嗯了一声,将风箱的速度控制得刚刚好。 杨岱察觉到打铁的声音偶尔的迟滞,忍不住问道 “大哥心里有点不安么?” “七弟果然聪明!” 冷籍叹息一声 “大哥今天总觉得心绪难宁,所以特意打了一会铁,希望能够平复自己的心绪,可惜依然无法静心。” 冷籍说完后便沉默起来。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忽然显得有些尴尬。 终于,冷籍再次抬头,目光炯炯的盯着杨岱说道 “七弟,大哥知道你现在很厉害,幽篁洞天即将成为天下英雄针对的是非之地,现在走还是来得及的。” “那大哥呢?” 杨岱反问。 冷籍闻言哈哈大笑 “我是大丈夫生于世上,岂有临阵脱逃之理?”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 杨岱愧疚道。 冷籍摆摆手,笑着说道 “七弟何必妄自菲薄,你啊,心思繁多,其实失去了许多快乐,一处小洞天而已,没了它,日子照常过下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冷籍的话,倒是给了杨岱几分宽慰。 “人在江湖,每个人立场都不同身不由己,其实有时候也很正常,但是也不要太过纠结,不然的话活得不累吗?” 冷籍拍拍杨岱的肩膀说道。 杨岱苦涩的笑了笑,这个道理他何尝不懂,可有时候,真的不能由心。 “七弟,世上哪有那么多可以让你选的事?十之八九是没得选啊,但你我行事,只要内不愧天,外不愧地,就够了,至于最后结局怎么样,顺其自然吧。” 冷籍的话,倒是让杨岱豁达了不少。 “好,大哥这句话说得好,既然没有选择,那就顺其自然吧。” 杨岱哈哈一笑,说道。 “对嘛,人生短暂,就应该潇洒随性!” 冷籍微笑着说道,两人相视而笑,气氛顿时融洽了不少。 冷籍敲击铁料的音律也渐入佳境,时而如龙吟虎啸,时而如山岳崩塌,气势恢宏。 杨岱认真聆听片刻,发现这套锤法确实是精妙绝伦。 他本来对打铁不感兴趣,但是此时也禁不住被冷籍的手艺吸引了,仔细观摩起来。 “咚!咚!……” 冷籍的锤法越加纯熟,甚至发出阵阵闷响,如雷鸣一般震耳欲聋。 杨岱看着冷籍专心致志的模样,心里也是佩服,他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打铁居然能够练到这般地步。 “七弟,你也跟着我练一遍,这套锤法讲求力与巧的结合,而且你身负奇功,这套锤法对你也有好处。” 冷籍停止手中动作,转头对着杨岱说道。 杨岱闻言点点头,也不推辞。 “咚!咚!……” 冷籍将锤子交给杨岱,示意他舞动起来。 杨岱接过锤子,学着冷籍的方式,先调整呼吸,将心态调整到最佳状态,然后才举起锤子。 一锤接一锤,杨岱越舞越快,到最后甚至连冷籍也看不清杨岱的动作。 “铛——!” 忽然一声脆响传来,原来是杨岱手中的锤子断裂了。 杨岱看着掉落在旁边的锤子,露出惋惜之色。 冷籍看到杨岱的神色,微微一愣,旋即恍然。 “七弟,你不要紧张,这套锤法只是教你基础,等你熟悉后,我再教你后面的。” 杨岱点点头,捡起断掉的锤柄,收起心神,认真的和冷籍学习起来。 不觉中,曙色明亮,鸟鸣四起,潺潺的溪水仿佛一直流向了天光破晓之处。 “好,停下吧!” 冷籍叫停杨岱。 杨岱擦了擦额角渗透的汗珠,将锤柄递给冷籍。 “七弟的悟性真高,这么简单的一套锤法,居然这么快就领悟了,大哥果然没看错人。” 冷籍赞叹道。 “大哥谬赞了!” 杨岱摇摇头,谦逊道 “若不是大哥的指导,我又怎么可能进步这么快呢!” “大哥,这条小溪的尽头是什么样子?” 杨岱看向不远处缓缓流淌的小溪,忽而问道。 冷籍不由一愣 “谁知道呢?” 杨岱默然片刻,微微一笑,笑容映在溪水上,摇曳不定,仿佛烛花绽放一般美丽。 “我相信,一定不会像以前一样。” 杨岱坚定的说道。 冷籍闻言沉默,良久,才悠悠说道 “是啊,一定不会像以前一样。” 第四百三十六章:暴虐凤隐 巨大的羽族仙舟自云州中部缓缓驶过,羽族的仙舟不同于人类的仙舟,它是由无数白色羽毛组成的庞然大物。 这些白色羽毛上布满了不少的符文,从远处上来看就好像是一个鸟巢一样 每当羽族仙舟飞过一片区域时,都会有无数的光点从四周飘出融入其中,使得仙舟变得更加凝实与华美。 猛烈的气流卷起狂涛骇浪,一座高高矗立的贞洁牌坊被吹得直摇晃。 最后贞洁牌坊如同豆腐一样轰然倒塌在地上,碎裂的石头散落在各处,压毁了不少的房屋。 惊得官吏东躲西藏,大呼小叫。 两旁林木东倒西歪,楼宇屋舍的瓦片纷纷震碎,暴雨般往下砸落,引来人类惊惶的惨叫声。 死伤者众多。 这样的惨叫声让凤隐感到心情十分愉悦,他坐在仙辇之内俯视着脚底下的人间烟火,嘴角浮现出一丝邪笑。 “真是一群没见识的低贱民众啊” “叫羽族仙舟飞的再低一点,全压死他们。” 凤隐冷漠的眼神扫视着下方的百姓,他的目光里充满了轻蔑和鄙夷,就仿佛在看一群蝼蚁一样。 对他而言,这些人类贱民就算死了上成百上千也与他没任何任何关系。 羽族仙舟缓慢的降低高度,没有发动攻击,沿途撞毁了无数房屋建筑,将那些百姓压的血肉模糊,哀嚎连天。 凤隐扬了扬手上的一把铁鞭子,躺在霞光宝气的云锦帐里。 这是整个羽族仙舟最奢华的舱室,里面铺着柔软的地毯,还有各种各样的珍奇摆设,墙壁上挂满了名贵的字画。 不说用水琉璃打造的窗户,就单说沧玉雕琢的桌椅板凳以及那些价值不菲的玉瓶玉器,这一切都彰显了主人尊崇的身份。 此人在羽族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因他是凤族的少族长,是未来凤王唯一的继承人。 此时的云锦帐子周围跪伏着十来个人族女孩,她们颈上都套着镶嵌宝石的项圈。 女孩们被一条条链子拴住,战战兢兢地看着他,洁白瘦弱的背上布满青紫色的淤痕和血印子。 女孩们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眼眸里写满了恐惧与绝望。 她们是凤隐的奴隶。 凤隐喜欢虐待人族奴隶,尤其是人族美貌的少女。 他要在她们娇嫩的皮肤上刻满耻辱的印记,要用鲜血染红她们的肌肤,要将她们的骨头碾碎,要让她们生不如死。 在这种残忍的酷刑下,很难有人能撑住三五日。 这几个少女就是这样。 她们早已经精疲力尽,却又遭受凤隐的折磨。 她们想死! 但却不敢死去,一旦死了,就没法回家了。 所以,哪怕她们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边缘,也依旧坚持着,希望能够活命。 “你,爬过来!” 凤隐目光一扫,猛拽着一根锁链,指着离他最近的那名少女恶狠狠地吼道。 那名少女浑身颤栗了一下,咬紧牙齿强迫自己挺起脊梁,朝着凤隐爬了过去。 “太慢了,你是毛虫吗?” 凤隐粗暴的拽着锁链那名少女几乎是,被拖着走,锁链摩擦着她细腻的皮肤,令她痛苦不堪。 少女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但她并没有喊出来,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一旦自己露出半分痛苦的表情,迎接她的将是更残酷的折磨。 前方有一大片碎玻璃碴,少女双臂、腰腹和腿上都布满伤疤,那是被玻璃碴割伤的痕迹,血淋淋的十分吓人。 “咳……咳……” 少女已经被锁链勒的喘不过气,喉咙也干涩无比,她张开口剧烈的咳嗽,咳嗽的眼泪和鼻涕都出来了。 她拼劲全力才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凤隐,她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试图让凤隐消气。 “呜……嗯……唔……” 少女艰难的发出了几个音节,面色发青,两手扯着项圈,她快要窒息了。 这些女孩从小就被圈养在船上,已经丧失了基本的语言能力,即便她们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词汇,但也极其艰难。 有时候甚至完全忘掉自己说了什么,只会重复着相同的话语。 “你是哑巴吗?” 凤隐厌烦的皱起眉头,一甩手中的铁鞭,啪嗒一声脆响,抽在少女身上。 少女的头颅受到鞭子抽打,脑浆溅射而出,血液顺着脸颊滑落,她瞪大眼睛,瞳孔渐渐涣散,身体软软倒在地上。 凤隐厌恶的踢开那具尸体,又抓来一个年纪较小的女孩,这次他没有直接鞭挞,而是直接入股,激烈的行房事。 身躯稚嫩,哪能受得了这种摧残呢? 不断的抽搐着,嘴里时不时还发出一两声凄厉的尖嚎。 但随着凤隐越来越粗鲁,她渐渐停止了挣扎。 女孩不动了,她的身体渐渐的凉了,脸上带着解脱的微笑。 她终于能解脱了。 “一群短命的家伙,怎么能接受长生种的繁衍呢?” 凤隐厌恶的吐槽了一句,随后将她抛在一边,又拉过另外一个少女,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情。 他是羽族皇子,未来的王,身边需要美丽的女人服侍,否则怎么统领整个羽族? 就算是人族的女子,他也照玩不误。 “罗雀!” 忽然,凤隐停止了侵占。 门帘掀开,一名羽族男子恭敬的进来 “您有何吩咐?” 凤隐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少女湿漉漉的长发,淡淡道 “今晚我要喝新鲜的牛奶,记住,必须是纯净的!” “是!” “还有,把她们都丢出去吧,我玩腻了,明天换新的。” “遵命!” 罗雀挥了挥手,几个护卫立马将那十几个少女给拖了出去。 凤隐透过窗户缝隙,看向外面,女孩们一个一个被随意的丢下了仙舟,惨叫声此起彼伏,听着非常凄惨。 凤隐转过头,闭上了眼睛,似乎觉得这样的场景非常舒适。 一些运气的不好的女孩,被点了天灯,火焰在她们的身上烧的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焦臭味儿。 还有一些女孩甚至被当成了食材,将她们固定好后,撬开了天灵盖,由客人用汤匙挖着吃。 女孩被撬开天灵盖的时候还是活着的,只是她们眼里再也看不见希冀,只剩下麻木和呆滞。 当然也会有一点痛觉,不过很快就过去了,这些女孩们就跟破娃娃一样任由客人糟蹋。 第四百三十七章:游乐宴 凤隐赤裸着上身,肆无忌惮地走上外舱甲板,直视上方的大日,眯起眼眸享受阳光洒落的温暖。 秋日的阳光并不炙热,反而很柔和,晒在身上非常舒服。 凤隐的身上隐约闪烁着黄金色的光泽,从修长的脖颈到笔直的小腿,每一处都仿佛精雕细琢般。 少女被扔下羽族仙舟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凤殿下。” 一个中年羽族男子走了上前,扶着护栏,探头望了一眼消失在下方的少女们,叹息道, “凤殿下真狠心啊,竟连一丝同情怜悯都没有留给她们……唉,可惜了。” 凤隐冷笑一声,语气轻蔑的说道 “难道你不觉得,生命死亡前的哀鸣很动听么 ?” “确实如此。” 男子附和的说道,旋即又皱眉道 “但是凤殿下,人类毕竟不是我族附庸,你随意虐杀,迟早会惹上麻烦,届时,恐怕不好向您的父亲交代。” 闻言,凤隐勾唇浅笑,神态慵懒的伸出手指勾了勾自己鬓边垂下来的秀发,慢条斯理道, “那就让他们找本殿下来算账吧。” 男子微微蹙眉,似乎想要劝说什么,但最终却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自家主子决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更改。 “普天之下,谁又敢找我凤族的麻烦?鸾化天,你是不是越活胆子越小,越老越糊涂了?” 凤隐抬起双臂环胸,高傲又张扬地斜睨着中年男子,眼底尽显讥讽。 被称作鸾化天的男子脸皮抽搐了两下,低头恭敬应答 “属下愚钝,请殿下恕罪,属下也是为了小殿下的安危着想,万一惹出人族的高手伤了殿下,您父亲必定责罚于我,所以才不得已多嘴。” “行了!” 凤隐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男人的话。 “本殿下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你只管把本殿下的吩咐办好就行,其余的,不需要你操心。” 说完,凤隐便转过身去,目光投射向远方。 对羽族剑修而言,在生死危急之中冲破瓶颈,最能激发剑道潜力,这样的历练机会千载难逢。 凤隐还是羽族年青辈的剑道天才之一,为了剑道,他硬生生将修为压制住,苦心孤诣钻研三百年,才达到今天的成就。 现在他距离炼虚合道已经很近了,但他仍然没有放弃剑道。 每次闭关,都会刻意压制自己的境界,为的就是等待这一天。 “凤隐。” 突然,一个略带威严的嗓音响起。 凤隐回过头,见一位老者朝自己缓步走来,他穿着灰白相间的袍子,赤金色的瞳孔看似浑浊,但里面却蕴藏着锐利锋芒,令人不容小觑。 凤隐收敛心思,淡漠地唤了一声; “三长老。” 毕渊走到凤隐身边,抬手摸着胡须,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你总算舍得出来了。” 凤隐抿唇,沉默片刻后,问道, “三长老找我何事?” “大齐的都城快到了。” 毕渊提醒了一句,便背负双手往船尾走去。 人族和妖族虽是敌对状态,但却互通贸易往来频繁。 凤隐跟了上去,问道 “三长老,这次我要做什么?” 毕渊侧过身,看了凤隐一眼,说道 “我记得你的母亲曾经教导过你,不论做任何事,一定要懂得分寸。” 凤隐颔首。 毕渊继续说道 “既然明白,那就按照你母亲的教诲,做事要谨慎,凡事别太急躁。” “嗯。” 凤隐再度点头,表示接受了这番教育。 毕渊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不急躁才是好孩子。”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凤隐愣了几秒钟,随即忍俊不禁,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毕渊的话,让凤隐想起了母亲,母亲生前也是这样教导他的,说世间万物皆平衡,万事不可急切,凡事要稳扎稳打,不要贪功冒进。 可惜…… 她死得太早。 凤隐摇摇头,抛开脑海中的杂念,加快脚步追上了凤渊。 ………… 几日后,荒州羽族使团入建安。 太子萧懿率领百官,夹道欢迎,十分隆重。 并于游乐苑里宴请上使,诸多世家弟子作陪。 杨岱也在其中,他身着牡丹纹华贵锦衣,坐在外围的一张食案前,特意不带剑匣,避免引来羽族的注目。 谢亦坐在左首,他随手折下花圃里的一朵粉白蔷薇,拿在手中把玩。 这些世家子们处在宴席的最外围,呈环形包裹着中央区域,因此与羽族之间隔着一段比较宽敞的空隙。 岚竹编制的一张张食案皆为清新的翠绿色,看上去颇为养眼,而桌椅皆为紫檀木制作,雕工精湛。 里圈则是世家长辈们的席位,同样环状分布,只有顶端一桌,由金色镂空楠木搭建而成。 太子萧懿,阁老张议潮,恵文公主萧紫尘,及十来个羽族使者高踞在羊脂玉食案前,位于整个宴会的最中心。 有的谈天说笑,有的低头喝酒,有的窃窃私语,气氛融洽且祥和。 “你们的天子呢,怎么不出来向本殿下敬酒?” 凤隐捏着青铜酒爵,在手心上来回转动,挑剔的目光扫视全场,语调漫不经心的询问着。 凤隐自动无视恭立身前,举杯相敬的萧懿,目光停驻在萧懿身旁的惠文公主萧紫尘身上。 凤隐挑了挑眉,暗忖——果然不愧是大齐皇帝陛下的宝贝疙瘩,容貌身姿都堪称极品。 萧紫尘忽感到有一道炙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循着目光的源头望去,正巧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她感到不耐烦,皱起秀美的眉头,回瞪了回去。 四下里顿时一片寂静,百官暗自皱眉,萧懿神色一僵,道 “父皇抱病月余,行动不便,还在宫里歇养,还望上使体谅不要介怀。” 凤隐勾了勾薄唇,笑道 “本殿下岂是不讲理之人?不过,我听闻,大齐天子龙体欠安,不知是真是假?” 他故意将龙体欠安四字咬得极重。 果然,萧懿的脸色微变,却依旧维持着礼数 “上使说笑了,父皇乃万古圣君,福寿绵延,如何会有恙?” 凤隐冷哼一声,直接揭穿他 “我还以为大齐天子瞧不上我这羽族上使呢?现在想来,你们的天子也不过尔尔罢了。” 萧懿的脸色瞬间铁青。 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试图挽救局势 “父皇身体欠安,暂时不宜见客,还请上使勿怪。” 凤隐嗤笑,随手将酒爵推倒,酒浆泼出来,溅在萧懿的四爪翻云蟒袍上,染出一个大污渍,脏兮兮的。 第四百三十八章:咄咄逼人 他居高临下的睥睨众臣 “我们羽族驾临你们大齐,你们连迎接的仪式都没有,这就是大齐待客之道吗!” 萧懿脸色阴沉至极,眼底划过浓烈杀机,但很快掩饰住。 “本殿下今日代表羽族而来,大齐必须给予足够的尊重!否则,休怪本殿下不留情面!” 凤隐扬起一抹邪肆狂妄的笑容,嚣张跋扈的说道。 萧懿垂下头,凝视着一滴滴滑过蟒袍的酒液,握着杯爵的手猛地攥紧,又缓缓松开,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上使息怒,此次大齐招待不周,还望上使海涵。” 萧懿勉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忍气吞声的赔罪,心底却恨不能立刻掐死那个可恶的羽族男子。 凤隐似乎并未察觉到萧懿的怒火与杀机,只当他是怕了自己,仰头畅饮一口美酒,放下酒樽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 “既然太子殿下都认错了,本殿下就不追究了,只是——” 他话锋陡转,语调骤然加高 “依本殿下看,你们这些短生种的胆子实在太小,连迎接本殿下都做不好,还敢妄言什么‘万古圣君’、什么‘千秋霸业’,简直是可笑!”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短生种三个字,犹如利刃般扎进每个人的心窝子里,让人愤怒无比。 萧懿更是气得胸腔剧烈的起伏,额角青筋暴起 “上使,休得血口喷人!” 凤隐毫不退缩的与他对峙,嘴角挂着一抹邪佞的弧度 “怎么?你不服气?” 羽族每次出行先要威吓外族,百般刁难一番,而后才能敲出好处来,若是被拒绝,他们就要拿外族开刀。 所谓的敲打,便是贬低他们,侮辱他们。 因此,他早已习惯别国使者对他们卑躬屈膝,阿谀奉承的样子。 如今突然遭受到质疑,他非常愤怒,甚至不惜撕破脸皮! 萧懿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克制着即将爆发的脾气 “本殿下并无不服气的意思。” 凤隐挑眉,看向不远处坐着的毕渊,这次三长老随行,他虽然不明对方目的,但多压榨些财物孝敬总是没错的。 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弹了弹衣袖,漫不经心的说道 “本殿下也没兴趣和你计较,今晚,本殿下要求贵国送来两名郡主供本殿下玩乐!” 萧懿的瞳孔倏然睁大,脸色铁青。 这个该死的羽族竟然狮子大开口,一来就索取两名郡主! 这是在挑衅他们大齐朝廷吗! 他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恨不得将凤隐活剥了。 凤隐仿佛没有注意到萧懿的怒火,淡淡道“ 本殿下给你半个时辰考虑,同不同意,尽管告诉我答案。若是不同意,那本殿下只能用抢的了。” “抢?” 萧懿咬牙切齿道 “上使莫非忘了,此处乃我大齐疆土!” 凤隐嗤鼻一笑 “大齐疆土又如何?” 他傲娇的抬起下巴,神色满含鄙夷 “区区人族蛮荒之地罢了,本殿下还真没看在眼里!” 萧懿气结,双眸泛红的盯着凤隐。 凤隐不以为意的耸肩 “想清楚了再回答,本殿下的耐性有限,半个时辰之内,若是你还没有答案,就由我来替你选择吧……” 他勾起唇瓣,一副吃定萧懿模样。 萧懿身体僵硬了片刻,最终妥协的闭上眼睛。 远处的冷籍望见凤隐近乎侮辱大齐的举动,气得差点吐血。 凤隐这个混蛋,欺人太甚了! 他正欲站出去阻止,却被邻座的山涛死死拽住,示意他稍安勿躁。 山涛劝道 “冷兄,莫要冲动,以和为贵, 忍一时之辱,可免生灵涂炭啊!” 冷籍怒目相视,挣扎着甩开山涛的手,却依旧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你总是忍,忍,忍!去当缩头乌龟好了!” 凤隐这分明就是在故意羞辱他们,践踏大齐的颜面,他们怎能忍受?! 山涛见状,叹了口气,低声道 “即便你想出气,也得名正言顺啊,硬来的话,会适得其反的。” 冷籍闻言,身形一震。 他的确是冲动了。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焰,从侍女手里一把夺过酒壶,仰头痛饮,继续观察事态变化。 凤隐见萧懿许久没吭声,便知道他肯定是妥协了。 他顿觉心中痛快,接着提出了一件更过分的要求 “本殿下听闻,你大齐资源丰富,乃是上国礼仪之邦,可否租出一部分土地,供我羽族使用?” “什么?” 萧懿惊愕的瞪大了眼 “租土地?” “不错。” 凤隐微微颔首,傲慢的抬起精致下巴道 “我们羽族即使是放在荒州也是上族,你们这等蛮荒之地,岂配拥有如此优越的土地?” “上使……” 萧懿气急,反观大多数世家长辈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自顾自埋头饮酒。 连道门都避之不及的场面,他们何必去淌这个混水? “你还不愿意?” 凤隐斜睨萧懿一眼,讥讽的笑道 “你堂堂太子,难道连这点气魄都没有?” 萧懿的面色瞬间涨成猪肝色。 这些世家和道门想的特别好,皇室近来颇不安分,正好借羽族之手敲打一番,削弱皇室势力,保存自身,却忘了羽族也需要资源。 这块肥肉,羽族势在必得! 想到此,萧懿压下怒火,艰难的挤出笑容,讨价还价道 “这……恐怕不行。” 羽族的胃口越来越大,如果再拖延,恐怕会惹恼他们。 凤隐收起了纨绔子弟的嘴脸,摆出了一副上位者的架子,高高在上的审视着他 “怎么,你不愿意?” 萧懿垂下眼帘,遮掩住眼中的阴霾,咬牙道 “租赁土地的代价极大,若仅仅只是为了消遣,倒也罢了,若是牵涉到政治问题,恐怕父皇……” 凤隐皱起了眉,显然有些烦躁,他挥了挥手,命令道 “这些不是你需要考虑的,本殿下只要土地,其余一概不管。” 说完这句话,他便懒洋洋的倚靠在椅背上,一副悠闲的模样。 萧懿心底升起浓浓的耻辱感。 这个臭不要脸的羽族,居然逼迫他们交税! 他紧握着拳头,眼底浮现一抹狠厉,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而这时,凤隐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伸出食指轻佻的戳了戳他的胳膊。 “你想通了吗?” 萧懿攥紧拳头,沉默片刻后,最后还是没有答应。 第四百三十九章:剑仙三百万 “这些鸟人很嚣张啊,毛多就了不起吗?” 谢亦忍不住道,眼中满是鄙夷。 “总有教训他们的时候,急什么。” 谢咏絮语带温柔,眼神却冰冷至极,让人遍体生寒。 “不过,那个凤隐确实挺讨厌的。” 谢咏絮又淡淡的吐出一句,看向凤隐的目光十分嫌弃。 陆无忧也点了点头,赞同谢咏絮的话,她看了眼凤隐,小声嘀咕了一句 “真丑。” 凤隐听闻,立刻转过身,双眼眯起,露出危险的光芒,盯着陆无忧。 陆无忧虽然身子骨弱,但胆量还是有几分的,被凤隐盯着,随即也回瞪着他。 他们这些世家子个个年少气盛,颇为不忿羽族,又不能违逆族里的意思,因此憋屈的够呛。 只得故意嗑瓜子,咬鲜果,把瓜皮果壳丢得到处都是,以此发泄不满,顺便给对方添堵。 阁老张议潮见状,咳嗽一声,提醒道 “注意仪态。” 众人撇了撇嘴,依旧继续嗑瓜子吃水果,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张议潮刚刚说完这四个字,萧懿蟒袍上的酒渍就化作一丝气雾,滋滋蒸发,眨眼功夫,整件蟒袍变得干净清爽。 这位老人笑呵呵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慢条斯理的品尝茶水。 半响,张议潮才看像凤隐,和蔼可亲的笑道 “上使,您的要求过分了些,每一寸土地都是国之重地,不宜外借。” 凤隐嗤笑 “老头,你不过就是一个水货的炼虚合道而已,装什么蒜?” 张议潮脸色微微一僵,顿时噎住了。 一名炼神返虚的鸾族剑修霍然站起,四下骤然一寒,一道锋锐剑气从他体内直冲而出,空气破裂,发出刺耳的尖鸣声,直冲张议潮而来。 张议潮身形岿然不动,那道剑气越来越进,接下来,张议潮却仅仅说了一个字 “散。” 一个散字出口,原本锋利如刀的剑气瞬间崩碎消失于空气中,就仿佛从未存在一样,悄无声息。 凤隐瞳孔一缩,心中涌现警惕,看向张议潮的目光更加谨慎。 此人竟然能言出法随,简单的一个散字,就将剑气瓦解,绝非普通的炼虚合道! “怎么样,上使大人,您还满意否?” 张议潮笑吟吟的,一副慈祥的模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你……你……” 鸾族剑修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议潮的手指都在颤抖,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毕渊心头一震,他尚是首次见到羽族无坚不摧的剑气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被人化解,看来,这个叫做张议潮的老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毕渊连忙拉了拉那名鸾族剑修,低声劝了两句。 鸾族剑修深吸两口气,平静下来,狠狠剜了张议潮一眼,这才退到毕渊身边。 张议潮依旧笑容和蔼,世家子们再次高声喝彩。 张议潮这一手露得云淡风轻,似不费吹灰之力,偏又高深莫测,不着一丝术法痕迹,让人惊叹。 凤隐暗暗皱眉,这个张议潮果然不好对付。 “贵族来访我大齐,我们以礼仪相待,但是贵族为何咄咄逼人呢?” 张议潮缓缓开口道,声音和煦,却透着一股不怒而威。 这让凤隐心头一凛,这个张议潮,明显是一个不好惹的主儿。 张议潮的笑容和煦,看不出喜怒,却让凤隐感觉全身都被看穿一般,心底泛起阵阵凉意,让人不安。 张议潮接着说道 “上使既然是客,便不该太过傲慢,更何况,贵族如此咄咄逼人,恐怕有些说不过去吧。” “对尔而言,吾等上族的话只有对,没有错,若非是因为汝等身份特殊,又岂会与汝等废话?” 那位鸾族剑修再度开口道,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似乎根本就没把在场的人族放在眼里。 鸾族剑修跨前一步,正面对峙张议潮,脑后有一轮金红交织的光芒。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张议潮,一旦张议潮敢反驳或者拒绝,必然暴走,杀伐决断,毫不留情。 这是他用尖喙炼成的剑,本就属于身体的一部分,平时溶入血肉,进行熔炼温养,滋长灵性,一旦爆发,必然惊天动地。 周围的世家子们气愤难当,却碍于身份不敢多说,但是一个个都怒火滔天。 森然的剑势锁定住张议潮,引而不发,只待一击毙命。 剑修向来强横,羽族剑修更是出奇地强横,尤擅一击毙敌。 整个羽族人才济济,号称天上剑仙三百万。 “我劝你最好识趣点。” 凤隐忽然开口,他目光阴沉,扫视一圈,眼中尽是不屑。 张议潮微微蹙眉,眼底闪烁精光,却没有动怒。 张议潮忽而左脚迈出,看似迎向对面的鸾族剑修,引得对方剑势移动,却突然伸手,抓住那位鸾族剑修的脖颈,猛然一拧。 “咔嚓——” 骨骼碎裂的脆响传来,那位鸾族剑修连哼都没哼一声,当场惨死。 这一幕发生得快,结束的更快,所有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张议潮松开手,那具尸体软绵绵倒下,砸落在桌案上,溅起无数灰尘。 张议潮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众人皆愣住了,没想到他说杀就杀,毫不拖泥带水。 “罢了。” 毕渊目光一闪,看向周围愤怒的羽族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言语羞辱一下人族没关系,但是作死就有些不值得了,鸾族剑修的尸体还摆在这里,谁知道他是不是还藏匿着其他的底牌。 凤隐冷笑一声,没再开口。 “奏乐,进膳!” 张议潮给边上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名太监立刻领悟,扬声唱喏。 靡靡弦乐响起,丝竹悠扬回荡,缓解了场上剑拔弩张的气氛。 很快,宫娥鱼贯而入,呈上各种珍稀菜肴,酒水美食,流光溢彩,极为华丽,一看就是顶级御厨烹制,色香味俱佳。 毕渊拿起银光闪闪的刀叉,切开一盘热气腾腾的乳牛腿,蘸上白玉碗里的调料,送入口中。 乳白色的鲜汁从牛肉中迸射而出,浓郁的芬芳弥漫开来,充斥鼻腔,令人欲罢不能。 毕渊眯起双眼,一脸享受。 第四百四十章:同气连枝 与羽族一样,人族皇室的膳食同样由饕族烹饪,滋味鲜美。 只是人族更多了些妙趣,比如这盘乳牛 腿,便是由乳牛身上最嫩的部分取下,再经过特殊处理,以秘法烤熟后放入汤中浸泡两日,才可食用。 虽然是乳牛身上最好吃的部位,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吃上。 因为要把这块牛排处理完成,需要耗费巨大时间,且必须用火烤,否则会焦糊,失去原本的味道。 而且牛排也不是随意取下,越嫩的部位处理难度就越高,必须挑选刚刚成年的乳牛幼崽。 毕竟牛类皮糙肉厚,处理起来十分麻烦。 所以,若非身份尊贵,又或者家世显赫,寻常人根本吃不到,只能望洋兴叹。 而此时的这只乳牛被摆成了奔跑时的模样,又洒上了千年苜蓿。 竖起的牛角以鲨鱼籽拼合,上方再以金茸参汁浇出一轮弯月,配上牛肉酱,简直绝美。 毕渊出身高贵,对饮食的方面格外讲究,自小锦衣玉食,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 但此时,闻到牛肉和苜蓿散发出来的异香,却依然忍不住食指大动,恨不得将整只乳牛吞入腹中。 凤隐看到他的表现,轻扯了扯嘴角,慢条斯理地切割另一块牛肉,送入口中。 这次他换了一种方式,牛肉不是像刚才那样横切,而是用细长的刀刃沿着牛肉滑行。 薄如蝉翼的牛片被一点点剥离,切割完成后,又用小刀将肉片翻转,仔细刮掉表层的油脂。 这一套工序看似复杂,实际花不了几秒钟。 待全部弄完后,他才举起筷子,夹起一小块肉,沾满芥末,放入口中。 顿时,鲜香四溢,辣意席卷舌尖。 凤隐眼睛一亮,心头涌上强烈的满足感,仿佛吃到了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除了这盘乳牛,还有一盘金灿灿的鸡冠花,也是难得的佳品。 因为这东西并非纯天然野生,而是由某种异鸟的翅膀和尾巴磨成粉末熬煮而成,配合一种奇异香料腌渍而成,在人间罕见至极,即使是宫廷御厨,恐怕也做不出如此独特的味道。 凤隐细嚼慢咽,细品牛排和鸡冠花带给他的愉悦感,一连吃了三块后,终于放下筷子,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儿。 “这些贱民怎么用细棍子夹菜?真是可笑之极!” 一个傲慢又刺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凤隐的思绪。 凤隐眉头微皱,扭头朝声源处看去。 说话的是一名羽族少女,她坐在毕渊的下面,身穿一袭华丽的金纹长裙,头戴镶嵌红宝石的金钗步摇,手腕上缠绕着一圈精致的红玛瑙珠串。 尽管她的五官很普通,只算清秀,但是双瞳却闪着金光,宛若黄金铸造。 她一边说着风凉话,一边用嫌弃的目光扫视周围的人族。 这位羽族少女名叫鸾灵,毕渊不悦地放下刀叉,瞧了一眼鸾灵。 外族打压一下足够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那就是不知分寸地闹事了,会引起公愤的。 鸾灵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她骄矜地扬着下颚,趾高气昂地瞪了周围的人族一眼 “你们人族果然没规矩,吃饭都这么粗鲁,不像我们羽族吃饭都用刀叉,优雅得像是艺术!” 众人听了,顿时怒了。 “什么细棍子,这叫箸!” “谁家吃饭用刀叉呀?那不是未开化的野人吗?” “我还是喜欢用筷子,既方便,又舒服!” 一时喧声四起,外围的世家子大为不满,纷纷出言讥讽。 羽族向来看不起人族,认为人族没有礼仪可言,不懂教养。 这次鸾灵故意找茬,无疑是踩到了众人的雷区。 “唳一一” 鸾灵历啸一声,声线犹如千万根细锐的剑丝迸射,霎时覆盖全场。 那些个开口的世家子只觉耳膜胀痛,不禁捂着脑袋闷哼出声,脸色煞白,冷汗涔涔。 其余人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半句。 鸾灵冷冷地环顾四周道 “怎么?尔等这些低劣贱族是想跟我们羽族作对?” 她一句话就扣了顶大帽子,把所有人都骂进去了,甚至连他们背后的宗族都不例外。 “我为刀俎,尔为鱼肉,你们凭什么跟我斗?” 她语调冰冷,神情傲慢,透露着浓浓的鄙夷。 这番嚣张跋扈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在座的众人。 “你别太过分了!” 谢亦站起身来,指着她厉喝道 “箸长七尺六寸,应七情六欲之兆,箸头一圆一方,合天圆地方之理,箸分为二,容阴阳合一之道,此乃我人族泱泱大道之礼,岂是尔等蛮夷可知?” 侮辱上族,罪无可恕,斩!” 鸾灵面色一寒,屈指弹动,一道明晃晃的 剑光划破空气,瞬间逼近谢亦的脖颈。 “……” 毕渊无语,在场陪宴的皆为人族权贵,若是胡乱杀人,闹出大事如何收场?岂不是给他添麻烦? 他赶忙出言阻止 “且慢!” 可惜晚了。 鸾灵的攻击已经出手,来不及阻挡了。 “呼。” 坐在谢亦身边的杨岱仅仅看了一眼,吐出一口浊气,那道剑光就自动的分解了。 “此人手段不弱!” 凤隐眸光沉静如水,看向杨岱的目光深邃悠远。 从始至终,他都保持着淡漠平和的姿态,好似置身事外,任由事件演变。 可偏偏,当事情快要脱离掌控之时,总是能够适时地制止。 此人,绝非善辈! “殿下,上族在我皇家林苑公然行凶,怕是有违国体啊。” 张议潮看向凤隐, 提醒道。 凤隐张嘴欲言,可是话还没有说出口,鸾灵却不依不饶的又斩出了两道剑气,这次直指杨岱面门。 “欺人太甚!” “这就是你们羽族?当真卑贱!” 一干世家长辈脸上露出不满之色,这些羽族未免欺人太甚,杨氏多名族老连连怒喝,准备出手相助。 可是他们还没有靠近,杨岱袖袍一甩,那两道剑气竟倏忽消失了! 众人惊讶的同时,更加愤怒。 鸾灵不甘示弱地又挥出数道剑气,可结局仍旧是徒劳无功,被杨岱轻易化解了。 “不知死活的下贱人族!” 鸾灵厉喝一声,将手一招,空气仿佛炸开,她的周身涌现了不少羽毛状的剑气,密密匝匝地悬浮在她的头顶。 这些羽毛状的剑气每一道都泛着锋利的寒芒,让人胆战心惊。 它们发出尖锐的嗡鸣声,旋转着扑向杨岱,仿佛下一刻就能把他绞碎撕裂。 “我们是不是给你脸了?” 冷籍再也忍耐不住,拍案怒起,挡在杨岱面前,其他几人却是毫不犹豫的跟上。 竹林七友一动,一些世家的老辈的也有些坐不住了,世家虽然内斗,但也同气连枝对外。 几个和武安侯府交好的世家陆续各施手段,护住杨岱。 眼见双方越闹越僵,一旁的张议潮出面打了圆场 “今日羽族使团前来,不宜伤和气。” 他的话令双方暂停争执。 第四百四十一章:指杀 但是气氛仍然有些尴尬,鸾灵狠狠的瞪着杨岱。 “你敢坏我好事,我必杀你!” 她恨极,若不是杨岱横插一杠子,这些废物怎么会反抗! 鸾灵乃是羽族贵女,天资纵横,她所修炼的秘术乃是上古传承下来的翎羽绞杀术,只要自身羽毛尚存,便可源源不断的生产出羽剑。 且这种秘术可杀敌于无形,防不胜防,往往能在瞬息间取走对手性命。 “鸾灵,今日切莫意气用事,伤了和气,你再乱来,激起人族哗变,必然招致鹤相重责。” 毕渊劝诫道,他很清楚鸾灵的脾性,若是惹急了,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鸾灵闻言,俏脸顿时铁青,她深吸几口气,强行压抑住心中的怨恨,冷哼一声,才重新坐了下来。 萧懿心里倏地冒出一个念头,若能借羽族之剑,杀一杀世家的威风,也未尝不可? 毕竟,以往世家与帝王关系紧张,彼此之间明枪暗箭,早有仇隙。 且世家之人高傲惯了,根本不听帝王号令,常年盘踞东陵,扰乱朝纲。 想到这里,萧懿悄悄的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杨岱。 他的神情淡然,不骄不躁。 萧懿眉头微蹙,若是借此与羽族翻脸,怕是难以收场啊。 “鸾灵年幼,不懂规矩,闹着玩儿的,小友莫怪,莫怪。” 毕渊又笑眯眯的向杨岱赔礼,杨岱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毕渊望见底下坐着的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同样心里发毛。 多年前,羽族使团出访外族时,曾发生过一次类似的变故。 那一次,受辱的外族不堪忍受,疯狂屠尽使团成员,引发轩然大波,虽说那一次羽族开展了疯狂的报复,但是死去的羽族却活不过来。 想到这里,毕渊就感觉浑身汗毛倒竖, 不由自主的看了杨岱一眼。 杨岱依旧端庄如玉,仿佛什么也没察觉。 “咳咳…..” 毕渊轻咳一声,转移注意力道 “箸与刀叉两个都好,都好,呵呵……” 众人闻言纷纷露出鄙夷之色,毕竟毕渊这番话,显然是在敷衍。 “哎~毕老此言差矣,筷与刀叉皆有优劣。” 忽然,凤隐站了起来,漫不经心开口道 “箸者为食器,而刀叉则为兵刃。” 凤隐顿了顿,像是在故意挑衅,又继续道 “血脉的高贵决定了武力的上限,是以我羽族历代先贤均认为刀叉最合适,我们羽族威慑荒州,就靠着手中的利器,岂会怕了你们人族?” 毕渊闻言眉头紧皱,心中暗暗叫苦,自家殿下这话,分明是要将矛盾激化,彻底掀起人族怒火。 但是,现在箭已离弦,覆水难收。 凤隐目光扫视全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道 “恕本殿下直言,你们人族的剑术都是垃圾,连给本殿下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何谈威慑?”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许多人愤慨不已,双眸喷火。 “放肆!” “简直胡说八道!” “人族的剑术博大精深,远非你等羽族可比!” 人族诸位世家子勃然大怒,纷纷站了起来,指着凤隐破口大骂。 “怎么,你们不服?” 凤隐嗤笑一声眼神轻蔑的瞥了眼众人,随手拿起刀叉,漫不经心地一掷。 众人只见银光一闪,快得让人无法躲避,刹那间,对面食案上的一双象牙箸被刀叉切断,分成整齐的二截。 切口平滑如镜,丝毫找不出半点错处。 “这……” 众人瞠目结舌,不禁咽了口唾沫,后背凉飕飕的。 凤隐环视四周,神色倨傲,睥睨道 “炼神返虚之下,有谁不服,尽管上来应战!本殿下保证,三回合内斩他人头!” 四下里响起世家子们乱糟糟的叱喝声,谢亦脖子一梗,正要抢着迎战,被谢咏絮拦了下来。 “别冲动,这人邪门儿的很。” 谢咏絮拉了拉自己弟弟的衣袖,低声警告道。 谢亦还待说些什么,却看到自家姐姐的表情,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 鸾灵哼了一声,眼底划过一丝阴毒之色,却没有再说话。 大齐众臣各自交换了个眼色,这是羽族老一套把戏了,不外是耍耍威风,震慑一下人族。 毕渊干笑一声,打圆场道 “凤隐殿下,从小养尊处优,诸位见谅,见谅。” 两族交流术法武道,权作酒宴助兴,若因此引发两族争斗,实属不智。 一但任由凤隐嚣张跋扈下去,羽族怕是真的要掀起大战了。 向下族显耀武力是羽族使团的惯例,何况凤隐性子桀骜暴虐,若是强行阻止,没准又搞出更大的乱子。 所以毕渊只能捡软话哄着,希望凤隐不要再闹。 但是凤隐却不买账,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能领教羽族冠绝天下的剑术,也是大齐剑修士之幸。” 萧懿略一沉吟,只能点头同意。 一名世家子率先迎战,他先对萧懿与萧紫尘恭谨叩拜。 又向凤隐拱手行礼,突然,这名世家子眉心一凉,鲜血飙出,身躯僵硬不动,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临死前都充斥着难以置信。 凤隐左手双指并拢,贯穿他的眉心,带起一蓬鲜红刺目的血花。 “聒噪。” 凤隐语气森寒,从侍卫手上接过雪白的丝巾,慢慢拭干血迹,面带厌色地抛掉丝巾道 “这样的货色就不要出来了,省得脏了本殿下的手。” 他眼中满是不屑之色,一副唯吾独尊,霸道至极的模样。 凤隐这般举动,立刻引来了其余世家子们的不满,尤其是那些刚入世的年轻一辈。 “大胆!” “狂妄!” “欺人太甚!” 下一个出战的世家子显然汲取了先前的教训,一上场,便运转浑身先天一炁,摆好防御架势。 “呲一一” 一道血线浮现,这世家子的头瞬间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几圈 猩红的鲜血染红了地砖。。 “还有吗?” 凤隐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划,那是指剑破风掠过的轻响。 他抬起下颚,俯瞰台下诸多世家子,语气冰冷。 四周陷入了沉寂,一干世家子脸上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看着地上那具无头尸体,噤若寒蝉。 “废物。” 凤隐不屑的吐出两字,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动过剑。 第四百四十二章:赢得尊重的方式 “他出手实在太快了。” 谢亦沉声道,他自认为速度够快了,可是和这个男人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我也只是捕捉到他挥手的痕迹而已。” 谢咏絮皱着眉头答道,她的反应最为迅速,虽然不知道凤隐是如何做到的,但是确实很厉害。 凤隐的剑指快若电光石火,谢咏絮也只能勉强看到出手的轨迹。 那是一道绝对的直线,没有半分变化,仿佛他根本不需要变招。 可越是如此,谢咏絮越是觉得不安。 杨岱依旧面色平静,不悲不喜。 这一闪而逝的剑光在杨岱看来,实在是稀松寻常。 凤隐的剑指快是快,但是还远远没有达到让杨岱惊讶的程度。 他看重的,是凤隐施展这种剑术时候的状态。 那种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霸烈之意。 杨岱眼睛微微眯起,他想看清楚,凤隐是否能将这种状态维持住。 凤隐固然是剑修高手,此时他整个人的气质陡然变了。 那是一种无敌的孤傲,睥睨万古,仿佛他天生就是站在剑道巅峰的存在。 凤隐的目光扫过台下世家子,眼神冰冷而漠视。 这些人,连他拔剑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剑,早已经磨砺锋利到足以撕裂天空的程度。 只等着一击必杀,将天捅破。 杨岱呡了一口茶,神色平静如常,仿佛凤隐方才并非是在挑衅,只是随口说出一句话而已。 现在的凤隐,倒让杨岱起了一丝兴致,当然也仅仅的兴致而已。 据杂道集上记载,百年之前,有一位小世家的剑修号称打通街。 其实他的剑法烂的很,都是父母花钱找人输给他,看不过去的人都暗地里叫他一声败家仔。 有一次,这位世子的朋友去梨园听戏,见花旦貌美就起了心思,这世子的朋友便去调戏花旦,谁知这花旦竟然也是一名剑修。 世子的朋友被打的落花流水,只能去找剑修,世子听闻此事后便去挑衅花旦。 花旦也不惯着他,一剑挑翻,并道出了实情。 世子感到很羞愤,于是下定决心要跟着花旦学剑法。 谁知道此时一名王爷的王侯公子也四处在找高手挑战不同的是他是杀通街。 如今的凤隐,可能就是在模仿他。 只是他似乎走岔路了。 凤隐的目光再次转向台下世家子,冷冷地道 “你们,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不然的话…..” 剩下的话,他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一瞬间,所有人脸上的神色又变了几变。 众人顿时发出不满的叱骂声,萧懿的脸色也有点难看。 凤隐言语狂妄,出手斩尽杀绝,完全不留一点体面。 萧紫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嘴角噙着淡笑,好像一切和她都无关。 “凤殿下,您已彰显了我族的威仪,不如到此为止。” 毕渊沉声道,杀一两个人行了,若是再闹下去,怕会引发更大的冲突,毕竟凤隐代表的可不单纯是一个人,背后还有羽族的颜面。 “毕老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凤隐瞥了毕渊一眼,冷哼一声。 毕渊老脸胀红,差点暴怒,他深吸几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怒气。 这小辈,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毕渊想要发作,又怕被人族笑话,只能憋着怒气,想着待到日后返回,定要找族长好好告一状。 “羽族的剑道从来都不是什么表演,更不是什么交流,贱族想要得到上位者的尊重, 就该用鲜血来换取,别废话,要战就战!” 凤隐环视四周,又傲然道 “击败我,这是赢得尊重的唯一方式,若是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你们也配称作人族?” 凤隐的话音刚落,整个大厅都炸锅了。 “放肆,敢辱骂我等,简直罪该万死!” “杀了这个狂徒,” “杀了他,不能饶恕他,侮辱我人族,死!” 萧懿也忍耐不住喝道 “不知哪一位愿意下场,满足上族的心愿?” 他目光落到一干世家子身上,这些都是各大齐世家的杰出青年,实力强横,每一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因为他们有家族的底蕴支撑,有丹药,有灵宝,这样的世家子弟,实力不容小觑。 只是他却发现,这些世家子的目光中充斥着犹豫之色。 没错,就是犹豫。 凤隐方才那句话,震慑了他们。 他们不敢贸然上场,万一失败了呢?万一死了呢? 这样的结果,不是他们想要承受的。 凤隐的目光同时投向人群,蓦地神色一滞,仿佛遗忘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他只模糊记得,自己突破的契机已至,必须寻到足以匹敌的对手,进行生死冲关, 才能一举成功。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那个契机,就在这里? “哪位愿意上场一战?” 萧懿提高声响,再次问道。 世家子们相互看了一眼,纷纷摇头。 他们不愿意冒险,宁肯多活几天。 谢亦瞧了瞧杨岱,见他低着头,手肘支案,懒洋洋的打瞌睡。 萧懿的眉头微皱,他没有料到这些世家子如此不堪。 凤隐等了片刻,见无人应战,不由失望地摇摇头道 “不过是一群无胆贱民,也配称炼炁士?” 他意兴索然地转过身,就要返回坐席。 “我来。”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个少年缓缓站起。 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面白如玉,唇红齿白,眉宇间带着桀骜之色。 此人名唤柳浩,乃是柳家的嫡系,柳家在朝中任六品御史,职责就是监察官员。 柳浩身形挺拔如竹竿,双腿笔直修长,后背背着一柄黑鞘长刀。 虽然没有出鞘,但是一股凌厉肃杀之意扑面而来。 凤隐的背后疾风厉啸,凛冽的刀锋划过一道白光,猛烈劈向凤隐,似要将他劈成两半。 凤隐脚尖轻点,身躯如鬼魅般移动,躲开柳浩这一刀。 与此同时,他伸出右指,指向柳浩。 这一指看起来普通无奇,甚至有些慢。 但是,当凤隐指出的刹那,柳浩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觉得自己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危险! 他的本能告诉他,若是硬抗,他会死! 但他却避无可避。 下一刻,柳浩眉心赫然多出了一个深深的血孔,已然气绝身亡。 柳浩已经染了花柳病,此行只是为了有个好名头,他原本不想上场,但凤隐咄咄逼人,他无奈之下选择上台。 但他没想到,凤隐的速度竟然快到这种地步,远远超过他。 凤隐收指,看了看尸体,叹息道 “还是太弱了。” 柳氏族人惊呼出声,在场世家个个变了脸。 柳浩虽不成器,可终究是士族,门第尊贵,居然被凤隐说杀就杀了,这让人如何服气。 第四百四十三章:还有谁不服 “凤隐,你欺人太甚!” “我柳家与你势不两立!” “杀人偿命,凤隐你必须拿命来抵!” 柳氏族人义愤填膺地喊叫起来,恨不得吃了凤隐。 萧懿的眉头狠狠蹙起,目露寒芒。 李氏族人纷纷怒目相视,几个少年红了眼就要扑将出来。 “李氏,李元昌,请阁下指教!” 李元昌走了出来,手持一把银枪,目光冷酷如冰,盯住了凤隐。 凤隐嘴角泛起笑容,道 “早听闻大齐李家枪法独步天下,今日倒是有幸领略!” 说完话,他抬起右臂,做出邀请的姿态,道 “请!” “请!” 李元昌沉喝一声,提枪冲了出去。 “杀!” 一杆银枪舞动,化作一团雪亮的光影,刺向凤隐。 众人只见漫天枪影笼罩了凤隐全身各处,根本分辨不清真假。 凤隐神情淡漠,身形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仿佛闲庭信步一般,轻松从容地闪避着银枪攻击。 铛铛铛! 银枪落在他周围的空地上,发出激烈碰撞声。 众人只看见银枪如雨,密不透风,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才是真正的枪尖。 凤隐则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每次当银枪即将靠近他时,他总是恰到好处地避开了。 铛铛铛! 又是一阵金铁交鸣声,李元昌的攻势戛然而止。 凤隐依旧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反观李元昌,他虎口发麻,握枪的右手微微颤抖,满头大汗,喘着粗气。 刚才那一连串的攻势,耗费了他极大力量和体力,现在累得够呛。 “怎么可能!” 李元昌难以置信。 自己的枪法何等精湛,可以说是枪挑八方。 可刚才他连凤隐的衣角都没有摸到,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再来!” 他低吼一声,继续挥舞长枪,向凤隐袭杀。 “铛——!” 长枪重重砸在凤隐的肩膀上,发出一声巨响。 可惜,凤隐依旧稳如磐石,纹丝未动。 “再来!” 李元昌再度用尽全身力量轰击,长枪震荡不休。 凤隐依然毫发无伤,静立如山岳。 “你……你……” 李元昌脸颊涨得紫红,胸膛剧烈起伏,显得十分气恼。 他明知道对方不可能赢,却偏偏不肯放弃,拼了老命一样地攻击凤隐。 谢亦叹了口气,拍了拍杨岱的肩膀, “小杨,装睡真的好吗?至少流点口水才真实啊。” 扬岱抬起头,看了谢亦一眼,旋即目光被凤隐吸引住。 他感应不到凤隐身上任何剑气,仿佛收敛于无形,不曾外泄出一丝一毫。 这是人剑合一。 凤隐已经掌控了剑域。 杨岱深知其中难度,那意味着对自身剑气的绝对掌控,已经达到圆润通灵的地步,可谓登峰造极。 “倒是不错。” 杨岱暗赞了一句,继续装死。 谢亦见状急了,大声喊道 “小杨,快醒醒,别装死了!” “我没装死!” 杨岱睁开眼睛,望向凤隐。 此刻,李元昌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神色凝重无比。 他的确奈何不了凤隐,但他还有一张王牌。 他猛地咬破舌尖,噗的吐出一口鲜血,双手结印,默念咒语。 “嗡嗡嗡!” 他身边的长枪绽放出耀眼的宝光,如同活物般,嗡嗡作响。 紧接着,长枪飞速盘旋李元昌双手朝凤隐遥遥一推,长枪带着凌厉气息,瞬间飞射过去,直取凤隐咽喉。 凤隐全然不在意对手不断攀升的枪势, 脚踏玄妙步伐,躲过长枪,然后抓住机会,伸手掐住李元昌脖子,往下一按。 咔擦! 一声骨折脆响传出,李元昌惨叫一声,当场惨死 “什么!?” 李氏族人骇然失色。 谁也想不到,一代天骄,竟然死得这么凄惨。 他们呆若木鸡,心里充满恐惧。 凤隐转头望向众人,嘴角挂起嗜血的弧度,道 “还要打吗?” 场上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过了片刻,一名女子昂然迈步,出席应战。 她正是谢咏絮。 众多世家子不由精神一振,纷纷呐喊助威。 “卧槽!我姐怎么上去了?” 谢亦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拉住谢咏絮。 谢咏絮甩开弟弟的手,娇叱一声 “凤隐,你别嚣张,姑奶奶我跟你拼了!” “不是,姐,你别闹了,我们回去。” 谢亦哭丧着脸劝说。 “二弟,你不懂,剑修最忌讳的就是退缩畏怯,否则一辈子都成就有限。” 谢咏絮俏脸含煞,道 “我今天非弄死他不可!” “唉,你……哎呀,你怎么是个一根筋?” 谢亦欲哭无泪。 他很想阻拦,但看到谢咏絮决然之色,顿觉无力,颓然地坐在座位上。 先前那一幕历历在目,李元昌使出浑身解数,依旧连人家的皮毛都触碰不到,最后惨死。 谢咏絮上去,估计只会更惨。 这不是勇敢不勇敢的问题,纯粹找虐。 “若是我回不来,记得把我的骨灰洒进河里。” 谢咏絮美眸一眨,嫣然一笑,又恢复了以往的活泼性格,道 “阿弟,其实你每年的压岁钱都是我拿走的。” “……” 谢亦彻底无言,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嗓音沙哑得无法出声。 谢咏絮拍了拍谢亦的肩膀,笑嘻嘻道 “你就安心吧,我不会死的,我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说完,谢咏絮又深深的看向坐在高台上的杨岱,俏丽的脸庞上似乎说了什么,但又没说什么。 谢咏絮扭头看像凤隐,道 “姓凤的,你给姑奶奶受死吧!” 话音落下,她出剑迅捷,宛若游鱼一般,剑气凌厉,令人防不胜防。 可惜,这些招式对凤隐没有半点用处。 凤隐仅仅伸出两指,便夹住她的长剑,并缓慢地掰弯。 随后,凤隐屈指一弹,铮! 寒芒一闪,长剑脱手,斜插在地面上。 凤隐旋即一脚踢出,正中谢咏絮腹部。 “唔!” 谢咏絮闷哼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去。 谢咏絮口鼻溢血,但她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道道剑气萦绕四周,化作锋锐利刃,斩向凤隐。 “雕虫小技!” 凤隐轻蔑摇头,手腕翻动间,瞬间击溃谢咏絮的攻势。 谢咏絮脸色苍白,眼神惊惶,她不信邪,再次扑上去。 但是,结果与第一次没有区别。 凤隐只需轻描淡写几下,便将她打趴在地,筋断骨折,再无还手之力。 “姐!” 谢亦见状大惊,赶紧冲上去扶住谢咏絮。 但此时的谢咏絮已经奄奄一息,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似乎随时会死掉。 “姐!姐!” 谢亦痛苦哀嚎。 谢咏絮虚弱地摆了摆手,吃力道 “二弟,我……我没事,你……你别担心……” 说完这句话后,她便昏迷过去,生死不明。 “姐!姐!” 谢亦大哭大叫,悲恸万分。 第四百四十四章:叔叔与侄子 凤隐冷酷无情的眼神如俯视地上猎物的苍鹰。 “下一个!” 满座一下鸦雀无声,连谢咏絮也败了,凤隐的剑道修为惊世骇俗。 在座的年青一辈尚不如她,现在更是不敢站起来。 一些贵女更是花容失色,被凤隐所震慑。 谢亦抱起谢咏絮,愤怒的瞪着凤隐,道 “凤隐,你欺人太甚,竟伤我姐姐。” 他虽然不喜欢谢咏絮,但亲人毕竟是亲人,看到谢咏絮重伤垂危,自然难免愤慨。 “呵呵,本殿下刚才留情了,只废了她的经脉,没有杀她就不错了。” 凤隐居高临下的望着谢亦,冷漠至极。 “你——” 谢亦气急,但却无可奈何,只好抱着姐姐匆匆离去。 诸多目光纷纷投向四大世家更多的人望向杨岱,眼神里有期待,有忐忑,也有幸灾乐祸。 段峯已急又悔,坐立不安,早晓得如此,就不该与世子爷来赴宴。 若是世子爷今日受伤了,那他怎么跟老祖宗交代啊? 段峯越想越害怕,额角直冒汗。 杨岱依旧端坐在自己的席位之上,面色平静如水,看不出丝毫异样。 众人暗叹,这杨岱真是能忍,换做其他人早就跳脚骂娘了,哪儿还坐得住? 冷籍烦躁地拿起酒壶,又一把丢到脚下,酒洒了一身,他仍觉不解气,抬腿狠狠踹了一脚,酒壶摔成两截,碎裂一地。 众人见此皆是沉默,不敢吭声,只能低头喝闷酒,压抑着内心的不安。 冷籍原本想让杨岱主动应战,一显人族不屈的气节,结果却是这种局面。 冷籍气得牙痒痒,但偏偏又不能发泄。 最终,他憋红了脸,猛灌了好几杯茶,方才舒坦许多。 而另外四大世家则全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各怀鬼胎。 冷籍又不想让杨岱应战了,担心他被杀,彻底毁了人族难得的剑道奇才,直到此刻,他方才有些明了山涛的心意。 “是否出场应战,让杨岱自己决定,你我都无权越俎代庖,强迫于他。” 山涛轻笑一声,瞥了冷籍一眼道。 冷籍顿感脸颊火辣辣的疼,尴尬得不行。 杨岱无视四周围投来的各色目光,只不夹菜吃酒,似乎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是杨岱偶尔抬头看一眼凤隐,目光平静,波澜不兴。 萧懿目光一闪,忽而开口道 “我人族济济俊杰中,就没有可与上族较技的剑修么, 若是有,便请上来吧。” 众人听闻萧懿的话语皆是心头微动,目露希冀的望向杨岱,或许这就是唯一的机会。 萧懿明显在讽刺杨岱,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杨岱身为武安侯府的世子爷,剑道造诣抽神入化,若是再不出手,那就真成笑柄了。 更有小道消息称太子似乎对谢咏絮青青睐有加。 而杨岱前几日与谢永絮同游兰舟,传言二人关系非比寻常。 如此一来,皇室自然要针对杨岱,以防万一。 当然,这都是猜测,具体如何还要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张议潮斟满一杯酒,徐徐饮下,眸中掠过精芒,这位阁老很清楚所有人都想把杨岱推出去。 杨岱刚从穷山沟里跑出来,又崛起太高,更像是个暴发户,这让一干贵胄子弟心中嫉恨,巴不得将杨岱踩下去,给他点颜色瞧瞧。 张议潮身为儒家圣人,自然懂得审时度势,这种情况下,他绝不会选择趟浑水。 而萧紫尘也饶有趣味的扫了眼杨岱,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这位武安侯府世子还真是个香饽饽呢,竟然引起这么多人觊觎。 四下里,传来愈来愈嘈杂的非议声浪,杨岱依旧静静地坐在人群里,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凤隐挑眉看着杨岱,这人倒是淡定得很,不知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他不禁有些欣赏杨岱的处变不惊,这种性格实在少见。 凤隐看不透杨岱,只能暂且作罢。 凌乱的脚步声猝然从门外响起,数名羽族侍卫拖拽着一个满身染血的羽族闯进来。 此人一袭白衣,面如金纸,额骨绽开裂纹,胸口处不时渗出血水,显然已经活不久了。 段峯的脸色顿时变了。 此人正是羽族剑圣风不追! 段峯又惊又骇,目光转向杨岱,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 林默尾随其后,向萧懿悄声禀报道 “太子殿下,此人是羽族通缉的要犯,藏身在建安城里,被他们的人拿住了,正准备带回去。” 凤隐皱了皱眉,目光落在风不追身上,眼睛微眯,表情变得有趣了起来。 “这是他们的自家事,无需卷入其中,不用理会。” 萧懿摆手说道。 羽族的事轮不到他插手,而他也不屑管,这些羽族不追究大齐窝藏要犯,就该谢天谢地了。 “怎么回事?” 毕渊起身问道,故意打断了场上的肃杀气氛。 他生怕凤隐杀得太狠,激起人族公愤,那他就死定了。 风不追虚弱的睁开双眸,艰涩的吐出几个字 “咳咳……” “这不是我的好叔叔吗?你让侄儿找得好苦啊!” 凤隐忽而起身,走近风不追,伸出纤细雪白的玉指,捏住他的脖颈。 风不追挣扎着想逃脱,可惜力量差距太悬殊,根本反抗不了分毫,他的脸涨得通红,呼吸困难,喉咙里溢出嗬嗬声,十分痛苦。 “当年我好像说过,如果再让我见到你,必定宰了你。” 凤隐俯首凝视着风不追,冰寒的声音缓缓响起,如九幽深狱中吹拂而来的阴森寒风。 凤隐五岁丧母,父王对他冷漠疏远,继母更是百般刁难,若不是因为他长相妖孽,又有一身绝顶的剑术,怕是早已沦为奴隶。 风不追是他的亲叔叔,当年凤不追忤逆过少主,被杀了全家,只有风不追一人逃出荒州。” 风不追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凤隐,眼眶渐渐赤红,眼里充斥怨毒,似乎想要破口大骂,可惜他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凤隐施为。 凤隐嗤笑一声,松开了钳固在风不追咽喉处的手指,粗暴的扔开他。 风不追软绵绵的跌落在地,咳嗽不止,鲜血从他嘴角流淌而出,狼狈至极。 “殿下,风不追在这里,以教授人族剑法谋生。” 一名羽族侍卫说道 “不识抬举!宁可将剑法传给卑贱的下族,玷污羽族的尊严和剑道!” 凤隐瞳孔骤然一缩,迸射出寒芒,历声喝道 “拷问出来,他教过何人剑法,本殿下一一前去诛杀。” 第四百四十五章:世子爷高义 “嗬……嗬……” 风不追剧烈喘息着,浑浊的目光望何凤隐,竟然突兀的笑了。 那种笑容诡异、恐怖,令凤隐心底涌现出不祥预感。 凤隐眸光凌厉,一脚踩向风不追的胸膛,狠声质问 “你笑什么?!” 话未落音,凤隐拨出旁边侍卫的剑,狠狠的插在风不追肩膀上,鲜血飞溅,疼得风不追发出低沉的闷哼声。 凤隐却仿佛还嫌不够,锋利的剑刃划破皮肉,带出浓重的腥味,看起来触目惊心。 不好! 段峯面色发白,额冒冷汗,一颗心沉到谷底。 这事若是牵连出世子爷,他万死难辞其咎,毕竟这几个月,世子爷就是他在暗中保护着。 一想到这里,段峯惶惶然起身,不顾礼仪地挤到杨岱边上,颤声道 “世子爷,万万不要冲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杨岱远远地望着风不追,并未答话。 此人教过自己的分身楼渊剑术,不愧羽族剑圣之名,但是—— “世子爷,风不追自己也说过,这只是一场交易,我们支付报酬,他传授剑术,彼此买卖,并无亏欠,世子爷,可千万不要做糊涂事啊!” 段峯急忙劝阻,他可是知晓杨岱的性情,平日温文尔雅,但真正怒起来谁都拦不住。 风不追已经命悬一线,绝对不能让自家世子爷做出错误的决定。 段峯紧紧拽住杨岱的袍袖,苦口婆心地劝着 “世子爷算不上是他的学生,他也不是你的老师,他惹的麻烦应该由他自己承担。” 杨岱颔首道 “我明白,你不必再说了。” 段峯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望向被凤隐踩在脚下的风不追。 此时风不追呼吸虚弱,显然受伤极重,奄奄一息,眼神涣散,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段峯见状心头微颤,禁不住生出一丝内疚。 尊师重道一向是人族的大礼,风不追毕竟教过世子剑术,有了师生之实。 “但是,我一向不喜欢欠人情。” 杨岱平静而道。 他这话有两重意思,一是代替楼渊还了师生之情,二是告诉风隐,今天的事与风不追无关。 听闻杨岱的话,段峯心头莫名生出一丝慌乱,浑身一震,如遭雷殛,他眼睁睁地看着杨岱从自己身边走过去。 “世子爷!” 段峯急忙跟上去,拉住他的衣角,哀求道 “请三思。” “放手!” 杨岱淡漠地扫了段峯一眼,眼瞳清澈如水。 “世子爷!” 段峯仍旧不肯放手,他知道,若是自己放手,杨岱很有可能死在风隐手下。 “我数到三,你若不放,后果自负。” 杨岱语调平缓,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但是,段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认真。 “三……” “二……” 杨岱一字一句吐出最后一个数字,语速平稳,毫无波澜。 段峯怔忡,最终还是放开了,忽而毕恭毕敬地退开,对杨岱肃然一礼。 杨岱虽然总是和善,脾气又好,但是,骨子里却是非常执拗的人,既然他已经做出决定,便不会轻易更改。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杨岱从容起身,步履沉稳地朝着凤隐走去。 “杨岱!杨岱!杨岱!” 在场的所有世家子弟激动地站起来,兴奋地喊着杨岱的名字,为杨岱加油助威。 “在下杨岱,一介山野闲人,不才,愿领教阁下高招。” 杨岱说完后,一步步走向凤隐。 他的脸上挂着儒雅谦逊的浅笑,眼神澄净,宛若一块干净剔透的玉石。 凤隐打量着杨岱,数名羽族侍卫目露杀气,挥剑阻拦。 “都给我退下。” 凤隐挥了挥手,眼中的光彩越发璀璨。 光看此人行走的姿态,人与剑浑然一气,不分彼此。 以剑气流动的循环,巧妙形成了人剑的完美合一,堪称登峰造极。 这样的高手,凤隐在羽族仅仅只遇到过两位。 这是他苦待多年的对手,今天,他终于遇到了。 “可是殿下…….” 那几名侍卫还欲劝,却被凤隐打断了。 “所有人都退到十丈以外,快一点。” 凤隐眉间染霜,语气冰寒彻骨,犹如凛冽的冬雪,刺痛耳膜。 凤隐整个身心兴奋得像在燃烧,炽热的血液冲击着他每一处细胞,他迫切地需要战斗。 需要酣畅淋漓的厮杀,来宣泄这些年压抑的愤懑,还有对战斗的狂热嗜血之情。 侍卫们不敢忤逆凤隐,齐刷刷地往后倒退十丈,将空间留给凤隐和杨岱。 毕渊皱皱眉头,也率人离开食案,萧懿等百官随之后撤,将游乐宴的大部分完全让出来,留出了一大片空地。 众人纷纷立起,翘首观望,忐忑地等待着这一场人族与羽族的剑道巅峰对决。 杨岱走到风不追跟前,屈膝半跪,伸手扶起对方,风不追睁开黏血肿胀的眼皮,裂开的嘴唇颤栗着,大股血沫涌出来,显得十分狰狞丑陋。 “你,你不是他?” 风不追吃力地问道。 杨岱握住风不追的手腕,把脉片刻,确认风不追只是体内筋脉尽碎,伤势颇重,其余并无大碍,才收回手。 风不追艰难地坐起来,目光直勾勾盯着杨岱“ “你究竟是谁?!” 杨岱神色平静,悄声道 “在下杨岱,只是帮在下的分身还一份人情罢了。” 原来他叫杨岱。 风不追恍悟地点点头,抬手抹掉唇畔的鲜血,哑声道 “多谢。” “不客气。” 杨岱淡淡一笑,风不追的内腑千疮百孔,心脉已被剑气刺破,能拖延着活到现在,已是奇迹。 “我……” 风不追竭力抓住杨岱的胳膊,手指一个劲地抖索,试图撑起身子。 可惜风不追伤的太严重了,双臂根本用不上劲儿,身子摇晃着往后倾,眼瞅着就要栽倒。 幸好杨岱及时托住他,避免摔倒。 “咳……咳咳……” 风不追猛烈地咳嗽,肺腔里火辣辣的疼。 “别动。” 杨岱扶着风不追靠坐在一株大树下,拿出一颗丹药喂给风不追服下。 丹药入腹即化,药力迅速修复着风不追的伤势。 他胸膛的血洞渐渐止住了血,呼吸顺畅许多,面色也恢复了红润。 风不追感觉舒坦不少,抬头看向杨岱,目光深邃幽暗 “你想怎么做?” “自是给他一点教训。” 杨岱淡淡地答道,温和宁静。 风不追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杨岱倒退一步,长剑竖抵额头,行以剑礼。 第四百四十六章:请青萍剑 风不追微微颔首,同样作为剑客,风不追明白杨岱此举意味着什么—— 他会用自己最强的剑技,打败对手! 而风隐,亦将以最快的速度,调整状态,迎战杨岱! 随后杨岱转过身,一步步走向凤隐,在相距对方不到半丈处停下。 凤隐的眼神更添几分凌厉,此人站位极有讲究。 若是主攻,必须先突破杨岱的防线,否则很容易被对方找到机会反击。 可若是选择守势,就需要保持稳固,一旦失误便可能万劫不复。 这是一个两难的局面。 但对于习惯了以命搏命的风隐来说,从来都只会以攻代守。 他不喜欢防守。 所谓“进则生,退则死”。 唯有进取者,才配拥有胜利。 风隐的目中流露出浓郁杀意,长发飞扬间,犹如一只捕食的雄鹰。 “请赐教。” 杨岱拱手一礼。 “本殿下杀你只需一招。” 凤隐冷漠道,话音未落,人影倏然闪至杨岱跟前,奇怪的是,并未出现。 凤隐双指并拢,直刺杨岱眉心,杨岱面无表情,脚尖轻挪,侧身躲过攻击。 凤隐见一招落空,立刻变幻招式,左手成爪扣向杨岱的脖颈。 可这次杨岱早有准备,右手握拳击出。 砰—— 凤隐的左掌与杨岱的右拳撞在一处,竟发出类似金铁交鸣之声。 两股劲气激荡,风隐胸口一阵闷痛。 杨岱倒是没什么事儿,依旧面色平静地看着风隐,仿佛刚刚那一记硬碰让他毫无损伤。 一时间,两人满地游走,身法多变,化作了两道不同颜色的流光,瞧得众人眼花缭乱。 尽管只是短暂接触,两人的拳脚功夫也已经显示出了不俗水准。 两人近身缠斗数十回合,仍旧未曾分出胜负,双方互不相让,寸土必争,务求先占得一分优势。 萧懿奇道 “阁老,他们为什么只比拼拳脚而不出剑?” 萧紫尘也觉纳闷儿。 两人的武学路子截然不同,应该各擅胜场才是,怎么还会这般胶着呢? “这个……臣也不知啊……” 张议潮也摸不透其中缘由,他摸了摸胡子,想了想说道 “可能高手相争,不仅仅在于境界的高下,场上的一切都可以成为决定胜负的因素,他二人如今尚是相互试探,并没有拿出真实实力,待彼此感受到彼此深浅之后,才会施展绝招!” “原来如此!” 萧懿和萧紫尘恍然,张议潮不愧是阁老,这观察力果真非同凡响,连他们都看不出门道的东西,张议潮却一眼看穿。 两人瞄了几眼,越看越是惊奇,萧紫尘秀眉微蹙道 “张阁老,剑修的性子和胜负有何关系?” 张议潮看向旁边的惠文公主,笑着解释 “公主,对手一剑斩来,性子强硬的剑修会挥剑对攻,性子稳重的多半会避其锋芒,寻找对方弱点再做打算,而若是性子软绵的,往往会采取迂回策略,等待对手放松警惕、露出破绽时再予以致命一击。” “哦~” 萧紫尘似懂非懂。 “这也要分场上的情况与打法了,像杨岱和风隐这种级别的高手,一招之差便足矣分出胜负……当然,也可能会陷入持久战。” 张议潮继续说道。 萧紫尘问道 “那张阁老认为,谁赢谁输?” 张议潮捋了捋胡子,笑眯眯地说道 “这就得看双方的底蕴了,老臣虽年岁渐大,耳聪目明,可也不敢妄加揣测,毕竟年轻人的世界,咱们不懂。” 萧紫尘闻言,不由莞尔。 这些老家伙们,总爱故弄玄虚,吊人胃口。 她不再询问,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凝望前方。 以张议潮的眼力判断,凤隐的确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杨岱恐非对手,胜率不高。 但是,胜负不是绝对的。 每个人的体质、天赋、悟性都不相同。 张议潮看出这一点,杨岱又岂能不明白? 杨岱的剑术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在同辈之中,少有敌手。 凤隐身为凤族皇子,资质自然也不差,妖修肉身自是更胜一筹,杨岱若不使出全力,胜负真的难料。 场上,猝然间,双方出乎意料地同时跃起,以惊人的高速向对方扑出,迅疾如电! 砰砰砰—— 两道人影纠缠在一起。 杨岱的招式宛若狂风骤雨般密集,招招逼向凤隐要害。 风隐的攻势则阴柔诡谲,令人防不胜防。 两人一番较量下来,难舍难分。 “你为何不出剑?” 杨岱一拳轰出,将凤隐震退十余米,平静问道。 凤隐嗤笑 “凭你还不值得本殿下拔剑!” 杨岱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你太骄傲了,注定吃亏!” “你错了,我的骄傲来自于我足够强!” 凤隐道 “就如同你,纵使有百般手段,却始终奈何不了我……” 话音未落,他忽地欺身上前,五指如钩,朝着杨岱咽喉抓去。 呼哧!! 劲风呼啸。 杨岱面色沉静如常,身形微晃,堪堪避过这一击。 凤隐皱眉 “你躲什么?堂堂男儿,岂有缩手缩脚的道理?” “……” 杨岱没有答话。 凤隐见他迟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弧度 “莫非你怕了?” 他的语气中充斥着浓烈的嘲讽意味,似乎在嘲笑杨岱的懦弱胆怯。 “我是怕一会儿吓着你。” 杨岱开口道 凤隐一愣,旋即哂然笑道 “既然如此,本殿下就领教一下你的手段!” “好。” 杨岱颔首。 话音刚落,杨岱身上的先天一炁陡然,笼罩自身,不同的是,先天一炁此时变成碧青色。 宛若实质,给人一种浑厚浩瀚之感,仿佛山岳压顶。 “嗯?” 凤隐眸子微缩。 这个杨岱……不简单! “请青萍剑!” 杨岱朗声喝道。 刷! 随着清脆的铮鸣,一抹青虹划破天空,青绿色的剑气冲霄而起,直入云端,散发凌厉肃杀之气。 青萍剑的剑身通体呈淡绿之色,晶莹剔透,散发着幽幽绿光。 青萍剑竖在杨岱面前,嗡嗡颤动。 “仙剑!” 凤隐瞳孔收缩如针,脸上的玩味之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慎重之色。 眼前的这柄青萍剑赫然就是货真价实的仙剑! “呵呵,凤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杨岱笑容温润,神态平静,颇具书生之气。 第四百四十七章:仙剑VS凶兵 “想要我凤隐后悔?可惜……没门!” 凤隐轻蔑一笑。 他虽只有几百岁,经历无数厮杀,又怎么会因杨岱这几句挑拨就退缩? 凤隐体内压制的剑气猛地一震,像沸腾的岩浆,轰然奔涌,几欲喷薄而出。 他长发舞动,衣袂猎猎作响,目光灼灼,战意高昂。 “嗡一一” 凤隐身边响起一声虎豹雷音般的剑鸣,直刺九万里长空,扶摇而上,撕裂层层云雾,搅乱漫天风云。 噪音刺进周围观战之人的耳朵里,只觉心神狂跳,脑袋眩晕,险些站立不稳。 更有许多人短暂失聪,耳朵流出鲜血,捂着耳朵惨叫连连。 凤隐的身旁,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柄剑,长约三尺,剑芒四溢,竟比杨岱手中的那柄青萍剑还要惊人。 此剑通体呈暗红色,带有血槽,剑刃上密布斑驳铁锈,但是一股杀意弥漫八方,令所有人忍不住为之侧目。 虽为细剑,其上却散逸出滔天凶威,剑身之上散发着蒙蒙赤霞,与青萍剑遥相辉映,彼此争锋。 一柄剑气如潮,另一柄剑锋锐逼人。 众人看到凤隐和杨岱两人各持绝世仙兵对峙,顿时傻了眼。 杨岱旁边,青萍剑散发出一缕又一缕的青光,如龙蛇游走,气机吞吐,让人望之便心寒胆丧。 风隐身边的凶兵名叫元屠,亦散发出森然凶煞的剑气,剑尖向下,与杨岱遥相对峙,互不相让。 下一刻,众人只间一缕青色剑芒与暗红剑芒骤然爆射而出。 锵! 双剑碰撞,铿锵有力,火花飞溅。 刹那之间,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从二者碰触点扩散开来,荡漾八方,掀起阵阵涟漪。 杨岱身形微微一晃,凤隐立足不稳,向后退去。 蹬蹬蹬! 凤隐连退三步,才勉强停下脚步,脸上泛起一丝苍白之色。 反观杨岱只是微微一晃,他的身体稳如山岳,仿佛根植于大地之中。 青萍剑在他手中挥舞,剑气如龙腾虎跃,化为一道璀璨的青光,瞬间贯穿空间,迅猛无比地袭向凤隐。 凤隐眼神一凝,他也不敢小觑杨岱的实力,元屠剑在他手中纵横交错,散发出锐利而凶煞的剑气,与青萍剑形成激烈的碰撞。 剑气交汇的瞬间,天地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一股无法言说的压迫感笼罩着所有人。 周围的风声、鸟鸣都消失了,只剩下刺耳的剑鸣声回荡在空气中。 两人的剑芒越来越炽烈,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割裂开来。 他们的身影交错,一时如飞燕穿梭,一时如猛虎扑食,每一次的碰撞都带来恐怖的剑势,让人望而生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剑芒纵横交错,刺眼的光芒使得人们无法直视。 围观的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场对决的激烈程度远超他们的想象。 凤隐一时陷入被动,兀自稳如磐石,未露丝毫破绽,暗红细剑静持不动。 双方呈现出短暂的对峙。 杨岱一边以剑势占据攻守的主动,造成对手无形的压力,一边暗中默察自身变化。 此番与凤隐交手,已经是他最巅峰状态。 杨岱的身上散发出的碧青色先天一炁愈发浓厚,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他的气势所笼罩。 青萍剑在他手中舞动,剑芒如潮水般涌动,剑光如长虹贯日,璀璨夺目。 凤隐感受到了杨岱身上散发出的强大压迫力,也同时出剑。 青萍剑和凤隐的元屠剑瞬间碰撞在一起,爆发出无比惊人的力量。 剑气纵横交错,空气中仿佛凝固了一般,周围的空间都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所撕裂。 剧烈的震动传遍整个战场,众人无不为之惊叹。 他们目睹了两位绝世剑道高手的交锋,无论是剑技,实力还是气势,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地。 “想不到人族也有如此天才的剑客。” 毕渊的目光紧紧盯着杨岱,见他的剑势如同锁住了凤隐一般,心中颇感不安。 他深知自家殿下的身份尊贵,若是杨岱真的出了意外,那可真的不好交代。 他不禁转头看向身旁的萧懿,低声道 “太子,你可有办法帮我家殿下解围?这个杨岱实在是太强大了,若是不阻止他,恐怕殿下难以脱险。” 萧懿想了想道 “放心,我会想办法的,上使别急,但杨岱出身显赫,又是道门中人……” 毕渊听闻,急切的打断了,他道 “我不管,我家殿下必须赢出了事,你们就等着吧。” 萧懿的脸冷了下来,他觉得杨岱除掉凤隐更好。 与此同时,杨岱和凤隐的交锋仍在继续。他们的剑芒交织。 “轰!” 凤隐暗伏的三道剑势陡然弹出,汇成一道凌厉剑气,激射而出,似要强行破开扬岱的剑势锁定。 扬岱手中的青萍剑一吐,正待迎头劈上,那道剑气猝然一分为三。 凤隐感受到了杨岱越来越强大的压迫力,他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丝焦躁。 自己不能再被动挨打下去,必须要找到机会反击。 突然,凤隐的眼神一闪,他卖了一个破绽。 他迅速抓住时机,一招元屠剑的绝技施展而出,剑势凌厉无比,直指杨岱的心脏。 杨岱却是丝毫没有慌乱,他身形一闪,剑势如电,躲过了凤隐的致命一击。 他的剑势再度变得凌厉起来,犹如疯狂的飓风,向着凤隐席卷而去。 凤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的身体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杨岱伺机跨步,喝道 “青萍剑法第七层,青雷震,一震八千里。” 杨岱将青萍剑横在胸前,微微一笑,屈指一弹,青萍剑发出一声如若雷鸣的炸响之音,随即化作漫天青色剑音,笼罩向了凤隐。 凤隐心神剧颤,只见杨岱当当当的连弹十几下,数十道无形剑音接踵而至,铺天盖地,让人根本避无可避。 凤隐咬牙硬撑,他的身影飞快移动,勉强抵挡。 终于,最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出,凤隐闷哼一声,嘴角流出鲜血,身形摇晃,差点倒下。 “还算是个人物,这招青雷震竟然对你伤害不大。” 杨岱微微颔首道。 “生死对决,是身为剑修的无上荣耀,我绝不容许任何人干涉这一场对决。” 凤隐缓缓竖起元屠剑,剑尖直指杨岱,说道 “你这样的对手,我一生难求,所以我准备给你看一些特别的好东西。” 第四百四十八章:冥河告死 凤隐掌心慢慢擦过细锐的剑刃,一滴殷红色的血珠坠落下来,落在草丛里,声音微渺难辨。 他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喜欢聆听生命死亡前的声音,无论是美妙的,还是痛苦的,都喜欢。” “你很有意思。” 杨岱眉头轻挑,他从未遇到这样的剑修。 凤隐的话语,让他产生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仿佛对方已经知晓自己的弱点一般。 “这种对决,我很乐意奉陪,但是希望你能多坚持片刻。” 凤隐露齿一笑,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之后举掌划向额头,一道血痕笔直出现,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滑下,他的表情依旧平静而安详。 这是羽族最古远的礼仪,在极为古老的年代里,剑修们以此表达对战斗的尊敬或者说是对胜利的渴望。 他们要用自己的鲜血来祝福胜利,这才能让自己拥抱胜利的果实。 “以剑之名,请你赴死。” 凤隐躬身一礼,傲然举剑,一股奇异的剑气自暗红细剑升腾而起,混乱暴虐,鬼哭狼嚎的剑鸣像汪洋潮汐席卷开来。 漫天树叶变得泛黄枯萎,好似被抽去了生气,凋零下来。 凤隐的周围出现一圈圈灰白相间的光环,一缕缕奇异的波纹扩散开来。 场外众人不自禁地浑身发凉,一阵毛骨悚然。 他们惊恐的睁大双目,他们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威胁。 整个皇家花苑似化作尸骨万里、血流成河的幽冥血海。 浸身其中,不要说比试了,就连奋力一搏的勇气都消失了,有人甚至吓的瘫软在地。 “这是什么剑术?” 有人颤抖着声音问道。 “冥河告死剑域。” 张议潮神色凝重,沉声答道。 冥河告死相传是由冥河老祖创造出来的,它蕴含着一股无匹的杀伐之气,杀天、杀地、杀众生、诛仙屠神。 乃是世间诞生的第一道杀伐剑气。 虽然张议潮并没有真正见识过冥河告死剑域的威力,但是仅仅凭借刚才那一招,他就明白自己根本敌不过。 杨岱也皱起了眉头,眼睛眯起,眸中精光爆涨,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 “冥河告死剑域吗?” 杨岱看向前方的幽冥血海,深吸口气,长剑横空一刺。 “青萍剑法第三层,剑动山河。” 他这一剑,如山岳拔地而起,似乎要捅破苍穹。 “轰隆隆。” 一瞬间,天空震荡,两道剑气碰撞在了一起,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四处都是狂涌翻滚的剑气涟漪,肆虐四方,远处的山头都削平了,无尽泥土掀起,尘嚣冲天而起。 冥河告死剑域成型的很快,天空变成了血红色,无穷无尽的血浪滔天,将杨岱的身躯吞噬其中。 杨岱身形猛然下坠,他的脚底出现一片片血水。 他的身上布满了密集的血洞,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他的衣袍,但他却恍若不觉,只是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血云。 “哗啦啦。” 血海汹涌,将杨岱包裹其中,他全身血肉模糊,渐渐浮现出无数道裂缝,仿佛随时要崩碎一般。 杨岱依旧不曾闭上眼睛,他仰视苍天,忽然笑了起来 “这一剑,果然够劲,够狠。可惜,还不够啊……” 而此时,凤隐则立于冥河告死思剑域的最中央,他的眼瞳漆黑如墨,一道道诡秘的符号闪烁着妖冶的光芒,透露出嗜血残忍的味道。 “青萍剑法第四层一一剑破苍天!” 杨岱念道。 剑芒从青萍剑身迸发而出,剑芒撕裂了无边血云,化作一道寒光,毫不犹豫地抓住先机,向前刺出。 众人定睛望去,这一剑在空中似快似慢,像是慢吞吞如老牛拖破车。 又似一瞬间就能抵至凤隐咽喉,速度异常奇诡,令人难以分辨。 “太快了。” 有人喃喃自语。 凤隐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在杨岱刺出的刹那,他也刺出了这一剑。 他这一剑的速度更快,更加诡异。 嗤啦! 一道璀璨的光华绽放,剑锋与剑锋碰撞在了一起。 青萍剑的剑芒映在凤隐瞳孔中,不断逼近。 无形的剑气环绕着剑身嘶嘶作响,凤隐身体内的鲜血沸腾,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他的呼吸越发粗重,汗毛根根炸立。 凤隐竭尽全力,想要躲开这致命一击。 但是杨岱的攻势太迅疾了,而且剑气凌厉,他无论怎么努力,都躲闪不开这一剑。 凤隐又惊又喜,他身经百战,却从未目睹如此奇妙灵异的剑气。 对方的剑速更是变幻不定,令他首次生出难以封挡的感觉。 凤隐的身体紧绷,肌肤龟裂,皮肉绽开,他感觉自己像是面对着一座巍峨雄山。 元屠即要将杨岱的青萍截住,却在剑锋抵达之前掠过,扑了个空。 他出剑过早了! 凤隐心叫不妙,半空中,青萍剑骤然加快,化作一道青虹飞射,向他当头斩下。 噗! 凤隐的头部陡然裂开一道狰狞的伤口, 鲜血喷洒,脑浆迸裂。 死亡的阴影笼罩住凤隐身心,他浑身汗毛惊颤倒竖,金黄色的瞳孔爆发出异样的光芒。 这是他期待已久的时刻! 在濒死的最后一刻,凤隐彻底放开压制,体内的冥河告死犹如咆哮洪流,奔腾而起,瞬间冲破瓶颈,一步踏入炼虚合道。 凤隐头上的伤疤在一瞬间愈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这……” 远处,杨岱见到凤隐突破,顿时大吃一惊。 他没有料到对手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突破,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今日炼虚合道,冲破生死,皆是拜你所赐。” 凤隐目视支杨岱,爆发出一阵高亢狂傲的笑声,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和激动。 “你可知道我为何能在临死关头突破吗?因为你的实力超乎寻常,我强行压制境界,只会让自己受益良多,反而是现在,突破了境界,才有把握杀你。” “多谢你,令我多年心愿一朝得偿,不过现在,你已经没用了,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凤隐微微欠了欠身,表示对杨岱的尊敬。 杨岱并未答话,持剑对峙,他同样留有余力。 杨岱没有十足的把握击杀掉对方,毕竟他还在炼神返虚境。 他很谨慎。 凤隐若因境界上升而轻敌,那是再好不过,但他知道,对方绝不是傻子。 果不其然,就在杨岱刚准备出招时,凤隐忽然消失了。 唰! 杨岱心中警兆乍起,他的身躯猛地横移,一抹寒芒贴着他的脖颈掠过,带起一串腥甜。 凤隐的身体如鬼魅,飘忽不定。 段峯瞧着杨岱一言不发的样子,心忧如焚,他大喊道 “世子爷小心啊!” “来,再给你看个好东西。” 凤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阿鼻剑!” 轰! 一柄巨型的黑漆长剑出现在凤隐面前,恐怖的血气弥漫,与幽冥血海相辅相成。 无边无际,蕴含了无穷无尽的杀意,将周围化作一片修罗之地。 锵! 阿鼻剑被凤隐拔出,一股恐怖至极的杀伐之气席卷开来,震慑人心,连灵魂都要被撕碎。 此时的阿鼻剑,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它通体散发着幽暗血光,剑刃如弯月,泛着刺骨的冷冽,一缕缕森白的雾气环绕在剑锋上,使得剑锋更加诡异邪恶。 这是又一柄凶兵! 杨岱感觉到一丝危险,他脸色难看,杂道集记载元屠、阿鼻两剑杀人不沾因果,专斩灵魂。 这一次,真的麻烦了。 “世子爷!” 段峯焦急万分,他想要帮忙,却无法靠近凤隐。 还没有完。 一道惊怖的虚影倏地浮出凤隐身后,森森白骨成林,淋淋鲜血成河。 无数面目可憎的厉鬼从阴惨惨的浓雾里缓缓爬出,每一具骷髅都有三丈之高,狰狞无比,充满了怨恨和戾气。 这些厉鬼都是曾经惨死于凤隐手中的冤魂。 这是阿鼻剑吸收的冤魂。 “剑道法相!” 冷籍神色大变,失声叫道。 “嗷!” 剑道法相虚影升起愁云惨雾,万千恶鬼齐齐伸手高举,凄厉的嚎叫声响彻天空。 “这怎么可能?!” 冷籍不敢置信的盯着剑道法相虚影,他的嘴巴张的老大,差点脱臼。 这一幕太过骇人听闻了! 一股混乱暴戾的气息笼罩住杨岱,他似置身于鬼影乱舞的阿鼻地狱,四周血光冲天,尸横遍野。 元屠与阿鼻化作滚滚幽冥血河,奔泻而下。 波涛声仿佛无数根白骨相互摩擦,让整个世界都染成血红。 这种景象太过震撼,让人毛骨悚然。 滔天血水汹涌澎湃,遮蔽视线,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即便是外围观战的一些世家子,也惊得栗栗危惧,面无人色。 不由自主地被剑势震慑心神,兴不起半点反抗的念头。 有些胆小的甚至活生生的吓死了,尸体躺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这是法相通灵啊,杨岱他怕是凶多吉少了。” 山涛低叹一声,法相通灵是法相生出了灵性,具备各种妙用,拥有诸般不可思议的威能。 凤隐最后的手段,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谁都不愿意施展。 但凡施展,必将付出惨重代价。 此时的凤隐早已经化成了一只血凤,这只血凤振翅飞翔,双眸猩红如火,身形矫健,快速的穿梭于血河之中。 血河翻腾,浪花朵朵,血气蒸腾。 “既然如此,我也给你开开眼。” 杨岱轻声说道,顿了顿,随之开口道 “我二十岁时初入江湖,自云水县铁匠铺,得秋水一把。” 话音落下,有一道白色光华飞至,悬于杨岱的身前。 正是秋水剑。 “还是二十岁那年,在修罗城遇莫老怪,自觉投缘,莫老怪赠赤霄给我。” 灼热的红光瞬间闪动而至,出现之时,空气散发着滋滋的声音,显然温度极高。 正是赤霄剑。 “告别莫老怪后,入仙府洞天得倚天。” 第三道光华随杨岱话音掠至。 正是倚天剑。 “之后自荒野遇刘樵,沈临洛两位南派剑仙门弟子,沈临洛临别之际赠我洛神。” 有滔滔洛水之河自天上而来,又如银河倒落九天。 若是有仙人坐于九天云端俯瞰人间。 便可看到一个极为明亮的光点,哪怕放眼整个辽阔大地,也是醒目无比。 此为洛神剑。 “巫溪山上,爷爷与莫杀同归于尽,得青萍剑。” 杨岱话音刚落,青萍剑嗡嗡直响,剑身上闪烁着青光。 “龙虎山仙舟之上,捡漏墨眉无锋两剑。” 杨岱依旧平静的说道。 天边白光如长虹贯日,还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玉白色光华来到此地。 七道光华,便是七剑,悉数悬于杨岱的身前。 杨岱笑了笑,轻松的说道 “在下道途,与常人大不一样,说白了就是找剑,南北剑仙派共十二剑,至现在,已有七剑。” 扬岱话音落下,七柄剑冲霄而起,如同七道剑柱接天连地。 凤隐抬起头,望向天空。 天空中,风起云涌,滚滚云海中有各色光华涌动,翻滚如沸水,蔚为壮观。 杨岱以身化剑。 人至即是剑至。 就在此时,杨岱再次开口道 “如此七剑,自成一方剑阵,虽说缺五剑,但足够可以杀你了,不信的话……你试试。” 凤隐淡漠的扫了他一眼,冷酷的吐出几字 “试就试!” “好,我再加点筹码。” 杨岱抬起手掌,仿佛是振臂而呼。 第四百五十章:青萍剑域 万里之外的玉虚宫内,死气沉沉的剑冢上葬剑无数。 其实所谓的葬剑,并非是将剑全部埋入土中,而是将剑刺入地面。 只有半截剑身藏于地面之下,另外包括剑柄在内的剑身则是立于地面之上。 此时,无数剑身颤动,一柄柄残破古朴的锈迹斑斑的古剑纷纷冲天而起,化作剑雨,密密麻麻。 与此同时,剑冢其他地方也不断上演着这一幕。 一把把长剑拔出地面,浮空上升。 最后,几乎有万余长剑升入天空。 不止如此,白帝城的城楼上亦有万余长剑拔起。 一时间,天上地下,都有万余长剑飞舞,声势浩大。 “嗡!” 突然间,万千长剑齐鸣,震耳欲聋。 随即便见万千长剑齐齐向一个方向汇聚,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那个方向正是建安城。 杨岱轻声道 “一剑东来。” 一剑即是百万剑。 万里天幕,瞬间被切割出无数纵横沟壑。 先是剑气,再是飞剑。 百万道浩荡剑气在空中交织,形成一幅绚丽而恢弘的剑阵。 剑气蜿蜒盘旋,宛如一条巨龙般游走在天空之上。 剑阵中,锋芒毕露的飞剑闪烁着寒光,宛如星星点点的繁星,充满了无尽的威压和杀意。 建安城内,无数人惊骇地抬头望向天空,心中充满了惊惧和恐慌。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凤隐凝神注视着剑阵,这一剑东来的威力绝对是惊天动地的,足以将千里之外摧毁殆尽。 而他所能做的,只能是仰望剑阵的壮丽。 剑阵中心,秋水,洛神,倚天,墨眉,赤霄,无锋,青萍七剑悬浮在中央,散发着无穷的剑意。 静。 静到极致。 整个天地都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除却那漫天飞舞的剑气,就只剩下了那无边无际的肃杀之气。 天地似乎变成一张薄纸。 剑阵内,浩浩荡荡的剑器巨龙围绕着中央的七柄仙剑缓慢旋转,仿佛一条长河,又好似一条巨龙在拱卫它们的君王。 突然,七剑微微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剑鸣。 紧接着,七剑之中,各自射出一缕剑芒,直指凤隐 霎时间,七色剑芒照亮四野,将还是白日的天穹染得瑰丽异常。 剑吟之声响彻八荒六合,传遍千山万水,甚至连遥隔千万里的荒州都听到了剑吟声。 无数剑气交织,纵横,相互勾连,彼此联系,构成了一个庞大的剑气网络。 从高空俯瞰下去,便宛如一张巨网,朝着凤隐覆盖过去。 “这是什么?” 凤隐看着四周无数剑气,感受着这无比恐怖的力量,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之感。 他知晓杨岱厉害。 却没想到杨岱会厉害到这般程度。 仅凭着一人之力,居然汇聚出这么多的飞剑,铺天盖地,朝着自己绞杀而来。 这样的攻击,已经超脱了他的理解,达到了更为玄妙的境地。 这,已经不是人类的范畴了。 哪怕是圣人出手,或许也不及杨岱吧。 这一刻,凤隐心头竟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怎么办?退吗?” 这种念头刚刚闪现出来,就被他毫不犹豫的掐灭。 杨岱既然敢在这里布置如此可怕的剑阵,必定有十足的信心斩杀自己。 自己若是退了,岂不是正中杨岱下怀? “不退。” 凤隐眼中寒芒爆射 “我就算是战死,也要拉你垫背。” “青萍剑法第十重一一青萍剑域。” 杨岱开口。 话音落下,天昏地暗,风云倒卷。 霎时间。 原本还有些混乱的剑器在这一刻突然齐齐汇聚,形成一片剑海。 剑海之中,无数剑气交织成一柄柄通体青翠的利剑,每一柄利剑上,皆散发着森冷寒光。 剑气凝结为实质,使得剑海中的剑器越发的锋锐、凌厉和霸道。 这是一副何等奇景? 天地之间,唯有剑光耀世。 剑海之中,无数道利器忽而竖起,直指下方凤隐。 “敕令一一斩” 杨岱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他的话语,剑海中的剑器猛地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无数道剑意交织在一起,呼啸着朝着凤隐猛扑而来。 凤隐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杨岱的剑阵之中,这是一场无法逃脱的死斗。 呼! 一缕剑意划过凤隐的鬓角,带走了一抹鲜血。 凤隐脚尖一踏地,顿时腾空而起,避开了那一缕剑气的斩杀。 咻咻咻! 漫天剑意如潮,疯狂斩落。 根本不给凤隐丝毫喘息的时间。 “好快。” 凤隐脸色微变。 这些剑意太快了,快到肉眼难以捕捉的程度。 “既如此,那就硬碰硬吧!冥河告死,阿鼻地狱一一” 凤隐深吸了一口气,阿鼻地狱中的恶鬼哀嚎之声越发的浓郁了起来。 时间可斩,寿元可斩,因果可斩。 此为剑仙。 凤隐此时骇然的发现,他的阿鼻,元屠两剑此刻也朝着他斩落而来。 四方上下,古往今来,密密麻麻的都是惊天的剑意。 凤隐避无可避。 “不一一” 凤隐双目赤红,猛然长啸一声。 刹那间,天地迸发出刺眼的亮芒。 那是一道无形的波纹,瞬间扩散开来,笼罩住了方圆百里内的每一寸空间。 轰隆! 无形的波纹扩散出去。 刹那间,天崩地裂,日月黯淡,群山摇曳,天空塌陷。 “噗嗤!” 凤隐当即吐出一口血来。 虽然只是短暂的抵挡了片刻,但依旧让他遭到了重创。 而与此同时,漫天剑雨终于降临。 剑鸣之声炸响,天地间只剩下一道道璀璨的流光。 “唳一一” 天地间,响起凤隐的悲吼。 “我怎么会败,我是凤族的皇子啊,我怎么会失败!” 凄厉的声音响起,在天地间久久徘徊。 轰! 最后一声巨响传来。 凤隐的身躯被万千剑雨洞穿,鲜血飙洒,洒落长空。 杨岱站立虚空,俯瞰着地面。 “这一次,他应该死透了吧?” “呵……” 凤隐惨笑一声 “没想到我堂堂凤族皇子,居然也会有今日,真是讽刺啊。” 他的身躯被贯穿,伤痕累累,但却没有立刻死亡。 “可惜,还是差一线,杨岱,你杀不死我的。” 凤隐咬牙,艰难的抬起头来,双眸中充斥着无边恨意,死死盯着杨岱。 “嗯?” 杨岱看见漫天剑雨下,那一道身影竟然还未断绝生命气息,反而越发旺盛起来。 “本来想留你一线生机的,你却偏偏作死。” 杨岱脸上露出一抹阳光笑容。 “那么,就去死吧。” 嗡嗡嗡! 漫天剑光震颤,随着杨岱的动作迅速凝聚在一起,化作了一柄遮天蔽日的巨剑,狠狠劈向凤隐。 剑海沸腾,剑光暴涨。 这是无敌的一剑,任何人都无法抵挡。 凤隐怒喝,拼尽全力想要挣扎。 然而,杨岱却并没有停止。 漫天剑气仍旧在汇聚,剑海仍旧在翻滚。 一浪高过一浪,汹涌澎湃,不断碾压下去,似乎要把凤隐彻底淹没在其中。 “啊” 凤隐仰天嘶吼,竭力对抗。 然而剑海的威能远胜先前。 任由他施展出诸般秘术,所有神通。 都完全不是对手。 嘭! 终于,凤隐承受不住,整个人被剑海彻底淹没,化为血雾。 死的不能再死。 第四百五十一章:打入诏狱 “散” 万千剑影瞬间四散。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毕渊手足冰凉,面无血色,猛地一把揪住萧懿袍领,仓惶吼道 “你们杀死了凤隐,你们杀死了凤族皇室唯一的血脉!大齐完了,你们都完了,等着灭国吧!” 萧懿吓得呆若木鸡,一些羽族剑修怒吼着挥剑冲向杨岱。 被段峯山涛等人拦住,一时吼声四起,剑光气浪纵横,众人陷入了一片混战。 杨岱转过首,远远地望着风不追。 风不追早已气绝。 夕阳西下,暮色四溢,杨岱只感觉到一阵乏力,往后踉跄了半步,差点跌倒。 他隐隐听到萧懿惊惶的叫声 “来人,将杨岱打入诏狱,等待处决!” “是!” 随后,一队身披黑甲的禁军赶了过来,拖着杨岱离开。 诏狱是钦天监专门用于关押重犯的地方。 如果是练炁士,就得在脖颈后面扎一枚闭元针,堵住七经八脉,使之全身麻痹,炁无法流动,任你有通天的手段也使不出来。 ………… 诏狱内。 沿着白垩石的台阶往下走,两边的石墙高大而干燥,墙角不落积灰,显然有人常打扫。 和一般牢狱不同,诏狱专门囚禁公卿贵族,并不显阴森脏乱。 相反,布置得极为考究,每个隔间都是独立的房间,单独的牢房里还点了香炉,空气中飘散着淡淡檀香。 连牢门的虎头铜锁都擦得锃亮,可见狱卒很用心的打扫。 这里的空气很好闻,墙壁都是新刷的。 一路上,偶尔有穿着囚服的人从牢房中探出头来。 当他们见杨岱被带进来,一个个顿时兴奋的挥舞着铁链,嘴巴张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沉嘶哑笑声。 这些人虽然已经沦为囚犯,每日受虐待,但依旧保留着最后的尊严,宁愿被杀死,诏狱中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刑罚,令人防不胜防。 “对不住了杨小候爷,有劳您受罪了!” 杨岱被一名狱卒推搡着,缓慢朝前挪去,他的双手被绳索绑缚在背后,脚腕上还缠绕着镣铐,行动不便。 狱卒带着歉意对他拱手说道。 这是个五短身材、长相猥琐的中年男子,一看便知道是常干此类龌蹉勾当的人。 “无妨,我的牢房安排哪儿?” 杨岱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问道。 “呵呵,杨小候爷,您的牢房在那边呢!” 那名狱卒指着一个方向。 杨岱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却见在另外一条甬道上,一个单独牢房赫然就在那边。 那名狱卒嘿嘿一笑道 “杨小候爷,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请您多担待一些!” “不过……若是有好处的话,嘿嘿嘿……” 说罢,他一脸看了看杨岱,嘿嘿坏笑着。 这里的人每日都要遭受各种酷刑折磨。 若是有点好处孝敬,说不定狱卒会心软一二,下手轻点。 “你想要什么?” 杨岱皱眉问道。 “这个嘛……” 狱卒搓了搓手指,嘿嘿笑道 “杨小候爷,小人也不多要,三百两银子,如何?” 这名狱卒名叫刘成,是一位惯偷,以偷窃为生,最爱敲诈勒索。 只要给钱,什么事情都肯做。 “在下没钱。” 杨岱平静回答。 他现在是阶下囚,一穷二白,哪里来的钱财? 况且,这些狱卒也不会给自己机会逃跑。 一听到杨岱没钱,刘成面色一下变了,粗暴的推搡着杨岱,来到了那处牢房之中。 刘成面色阴冷的用钥匙打开牢门锁,一脚将杨岱直接踹了进去,砰地关上了牢门。 “小侯爷,您好好享受,明日还有三堂会审等着你呢!” 他阴森森的盯了杨岱一眼,狞笑一声,扭头离开了牢房。 杨岱站在牢房中央,环视了一圈,牢房里清扫得很干净,地面铺着厚软的草垫,枯草叶散发出一股药香味,这是千年熏草,具有驱虫安神之效。 深紫色的絮状棉被叠得整齐平滑, 牢房中央放着案几,几上搁了一副楠木棋盘和两盒黑、白玉石棋子,旁边是一只青花瓷茶盏。 左边上是个旧书柜,堆着数十卷消遣的杂书,另外几本则是各种名家手记。 床榻倚靠南墙,枕头被褥是青丝墨染的云纹绵,绣工精湛,一看就是出自名师之手。 除此之外,就再也找不到其它东西。 牢房不过数米宽敞,一扇栅栏门挡在前方,隔断了牢房与外界的联系。 而这里唯一的光,便来自上方的天窗,天窗有天空格子大小。 狭窄的光束从高处透进来,照着他微仰的脸,分格成一条条明暗竖纹。 这种光线,即便是正午太阳的光芒,也比之黯淡。 “唉……” 杨岱叹息一声。 都说刑不上大夫,但这是在诏狱啊! 诏狱本质上是没有王法,也没有律法可言。 因此,这些人根本不会讲究什么仁义礼智信。 对于他们来说,人命如草芥,谁掌握着权利,谁就是主宰者。 “这次真的栽了,不过……” 杨岱目光一闪,又轻笑道 “凡事自有一线生机,我既然来到了诏狱,自然会有办法出去的。” 他抬起头,看着上方的天窗。 天窗上面,布置着密集的铜钉和铁刺,牢固异常,想要逃出去根本不可能。 “即来之,则安之。” 杨岱喃喃一句,盘膝坐了下来,如今他就是一只被束缚住的鸟儿,根本飞不出去。 只能暂且住下,明日三堂会审后再说。 …………. 东宫的殿宇内,灯火通明,彻夜未熄。 太子舍人,侍读学士,翰林院掌印等太子亲信,纷纷到来。 一片愁云惨雾。 东宫属臣们面面相觑,默立无语,殿角的三足玉螭漏壶发出清冷的水滴声。 “诸卿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 良久,萧懿阴沉着脸,端起案上的粉彩描金花斛,把玩着。 “喏。” 几名太子近臣恭敬应答,退了出去。 “太子,您要振作啊。” “太子,这件事,您必须尽快做出决断才行啊。” “尽早把杨岱斩了才是。” 殿堂之中,其余众人见状,也都劝起来。 萧懿遥遥望向远处。天际残星消退,宫城外的大道在晓色里渐渐露出轮廓。 以冷籍与山涛为首,竹林六友在那里长跪不起。 第四百五十二章:谁都别想好 “嘭!” 萧懿猛地将茶盏砸在地上,摔得粉碎,破口大骂道 “孤白养了你们一群酒囊饭袋的狗东西,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留你们何用?统统滚!” 众臣皆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说话,躬身退下。 “唉!” 最终只剩下萧懿一人独坐,面色颓丧。 冷籍这个无法无天的贼子,竟敢煽动国子监的太学士要挟自已,他这是要造反呐! 可偏偏自己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杨岱被收入诏狱已有七日,羽族使团不依不饶,定要将杨岱押回荒州处决,否则就会发兵,攻打大齐。 此事闹得不可开交,连建康城的街头巷尾也传得沸沸扬扬,朝廷之上,林默与冷籍,多次奏明杨岱无罪。 还有户部尚书裴坚为他站场子,甚至自己的皇姐也是如此。 放了杨岱,羽族岂肯善罢甘休? 不放杨岱,萧懿就失了民心声望,沦为千夫所指! 老天子又是老一套,躲起来称病不出,是硬把太子架在火上烤,让他骑虎难下。 萧懿左右为难,寝食难安。 皇室与道门和世家之争,一旦落败,他萧懿就是一枚被推出去的弃子,注定会被抛弃。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放过杨岱这样的大敌,不想留下任何隐患。 若是侥幸得胜,全是天子之功,他萧懿什么也捞不到。 萧懿苦思良久,终于想到了个好办法。 现在只能好言安抚冷籍等人,以朝廷大局为重,勿使动摇民心。 其次,要让世家也卷入此事,可以在坊间散布流言,杨岱下狱源于武安侯府内斗,涉及私家子与嫡系之争,引发党派之争。 而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杨岱,这个借刀杀人的计策,虽然卑劣了些,但是效果极佳,平民百姓就爱听这种八卦新闻。 至于羽族? 只要能够平息这件事情,就算损失了些许利益又算得了什么呢? 往后道门、世家,一个也休想瞧热闹,全都要卷进来! 只要能够保全自己,牺牲些许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某方洞天之内,万丈瀑布层层叠叠,倒悬而挂,却安静得听不见丝毫流水声。 无数只流莹在空中飞舞着,偶尔落到瀑布旁边,便会发出“滋啦”一声轻响,随即化为飞灰飘散开去。 瀑流下方是一方深碧色的幽潭,千百条鱼儿在里头游弋穿梭着,时而跃起,时而潜入其中,似乎很惬意。 这些鱼头似龙非龙,长约三四尺,身子细如麻线,背上生有肉翼,尾巴像蛇,腹部则长满鳞片。 它们叫做青龙鳅,天生灵慧,可以辨真伪,识人心,善解惑。 一群身披玄袍的道人手持九色宝瓶,席地盘坐,仰望着上空悬浮的深潭。 各色鱼卵纷纷扬扬落下,投入对应的宝瓶,瓶身分别篆刻大齐江湖流派的名字,上到道门上三宗,下到不知名的小门小户都有记载,无一例外。 这些鱼卵,每一颗都足有拳头大小,通体碧绿,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荧光。 就连荒州各部族也有鱼卵送到,并且被严格把控。 宝瓶最终被送往洞天深处,交由高层决策。 整个洞天,专司密信、联络等职,这里无法无天,可将掳掠来的平民孩童炼成人丹。 可将道门先人的遗体制成仿生人偶,甚至还有更多阴私之举。 这里没有门派之分,没有善恶之别,更无长生大道之望。 因此这里的规矩森严,所谓的道德仁义早已抛诸脑后。 他们唯一遵守的便是绝对的权力。 这里便是玉皇会。 洞天彩光斑斓,霞色瑞气万千,环绕着一轮半日半月的玄妙星体,星体上有山川河岳,城池殿宇,巍峨雄奇,神异非凡。 三名道人盘坐其中,凝视着一颗悬浮空中的鱼卵。 一人身形消瘦,眼睛狭长,脸颊凹陷,颧骨凸起,皮肤蜡黄黯然失色。 若是仔细看去,他们眼瞳之中隐约有符文闪烁,显得诡秘莫测。 他身上衣衫古旧破烂,好似几十年前所穿,上面沾染了许多尘埃污渍,看上去颇为狼狈。 这人也脏兮兮的,头发稀疏凌乱,胡须拉渣,看上去和乞丐差不多,哪里还有一点仙风道骨? 鱼卵业已放大,亮如水镜,从羽族进入建安,到杨岱与凤隐比剑,再至关押诏狱的一幕幕清晰呈现。 “噫吁嚱,嘻嘻嘻嘻,小杨子被关起来咯, 有意思!” 那道人突然笑起来,声音怪腔怪调,正是癫道人,此时这癫道人发癫般哈哈大笑 “你们猜,那娃儿最后怎么样了?”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妙哉,真是妙哉,杨小子果然厉害,竟能逼得凤隐使用元屠,阿鼻,真是痛快,痛快啊!” 癫道人发疯似的大笑笑得前俯后仰,涕泪交流,浑身抽搐不停。 “我就说把他招进来是个错误。” 一名道人伸指一点,鱼卵化作气泡幻灭。他脸上云雾起伏,苍茫难辨真实的眉眼,带着浓重的厌恶之情。 “那还能怎么办?把他灭口?” 另外一名道人无语了,他的模样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忽男忽女,忽老忽幼,变化不定。 “灭什么口?他既然敢进来,必定做好准备,况且,杀了又有何用,不如留下。” 癫道人摸了摸嘴角血迹,笑容愈发灿烂,又胡言乱语道 “我辈修士,追求永恒的长生,寻找天下最强者切磋论道,互相印证,才是我辈毕生所求,若是能够吞噬掉他的精气神........嘿嘿嘿,啧啧啧啧........想一想就热血沸腾呢,嘎嘎嘎嘎。” “别理他,你说我们布局了千年,是否到了正式落子之时?” 那名看不清面貌的道人问道。 “我的老丈人给我说距离收获的季节还远,再等一段时间吧,你们别不信,我是玉皇大帝转世,岂会骗你们?” 疯道人一本正经道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听。” “呵呵呵呵。” 二人同时冷笑。 癫道人摸了摸鼻子 “你们这些臭牛鼻子,不信算了,反正迟早有你们求我的时候。” 两名道人默默无言,没有搭话,继续研究鱼卵。 “唉,老丈人说要我低调,不要露富,否则惹来不该惹的仇敌就糟糕了,可惜啊,我的《金刚经》和《玉皇经》已经推演出七八分,再加上这些鱼卵的助益,或许可以推陈出新,达到大圆满境界,到时候......” 癫道人越说越是兴奋,双目绽放灼热光芒。 “虎谋人,人亦谋虎,羽族树敌无数,气数也该尽了。” 那名看不出性别的道人摇了摇头。 “哼哼哼,羽族,羽族,羽族.....” 癫道人咬牙切齿,恨恨道 “羽族不过区区草芥蝼蚁,若非他们偷袭,朕岂会被困于此?不灭羽族誓不罢休!” 他说着,猛然挥袖拂动,将所有水珠卷走,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水池。 “你们说,朕这次闭关,是不是可以直接冲击天人之境,打碎虚空,横渡太虚?” 癫道人搓着双手,期待的看向那两名同伴 “其实我是天道来着,只是我没了法力,要不然你们借我五十两银子,我帮你们赚回来!” 那道人闻言,脸上顿时涌起怒火道 “滚,妈的癫子” “嘿嘿嘿,那可不一定,圣王之上还有真仙呢?” 癫道人嘿嘿直笑,说话驴头不对马嘴,不像正常人。 他一甩衣袖,踏步向着石窟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道 “你们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等我成功了,我会让杨家把女婿还给你们的,嗯,还会送你们几个漂亮的狐妖。” 那两名道人脸色铁青,却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看着癫道人离去。 直到癫道人彻底走远,他才沉吟道 “这个痴傻疯子,当初是谁同意他入会的?” “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没瞎.......” 那个道人翻了翻白眼,心里暗暗腹诽 “还记得当初我是怎么说的吗,我说,我们要低调行事,你偏不听,结果怎么样?” 第四百五十三章:上刀山滚钉板 时间流逝,眨眼过去五六天。 这几日来,杨岱白日去钦天监会审,林默与他为友,故不能参与案件审理,帮忙疏通。 不过饶是如此,杨岱依然过了五日。 在这五日来,谢亦与谢咏絮姐弟俩每次来探望都哭的泣不成声。 谢咏絮命是保住了,但是经脉尽毁,彻底沦为了凡人,终身无法踏足武道。 不过好在陆无忧医高明,又送了不少珍贵的药丹,倒能难勉强的感应炁了。 虽说如今杨岱身陷囹圄,但是特权还是有的,监管也极为宽松,可以随时探望。 当然,那也是相应的价码罢了。 段峯这几日忙着奔走营救杨岱,一直未曾合眼,今早竟一病不起。 所以这些时日,武安侯府的重担全都落在了杨静之的身上。 她虽是女子,却颇有手腕,在杨岱不在的时间里与段峯配合,将各种事情打点的井井有条。 这让原本焦头烂额的段峯,顿时舒心不少。 可能因为杨岱的身份,诏狱提供的饭食挺好的,甚至还可以请人现做。 杨岱已经不像是坐牢,而像是在度假了。 这样其他的犯人有一些不满,也不敢多说。 裴击浪得知消息赶到诏狱的时候,杨岱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二弟……某家来晚了。” 裴击浪鼻头微红,双目含泪,显然是刚才哭过。 杨岱睁开双眼看向裴击浪,轻声道 “大哥……你怎么来了?” “某家听闻你被关押诏狱之中,便急忙前来探视,二弟放心,大哥定为你讨个公道。” 裴击浪握紧拳头,脸色涨红。 “大哥,我没事……就是这两日胃口有些不太好罢了。” 杨岱笑了笑,想要坐起身。 但是由于长久没有运动,使得他浑身乏力,只是抬起胳膊晃了晃。 见状,裴击浪眼角抽搐,眸中闪烁着滔天怒火,恨不得现在立刻冲出去把那群狗官宰了 但是,他忍了! “我家二弟是个剑挑凤族妖孽的盖世英雄,岂能屈居于区区诏狱之中!” “是不是这里的伙食不好,你想吃什么给大哥说,就算想吃龙肉,大哥也会给你宰上一头来。” 裴击浪开口说道,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愿表露半分。 杨岱摇了摇头,叹气道 “大哥莫要生气,这件事情怪不得任何人。”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内心波澜,缓缓说道 “命由天而路由己,大概老天爷觉得我杨岱命该绝吧。” 裴击浪闻言,心中愈发悲愤。 “二弟!” 裴击浪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等着,我即便豁出这条命,也要救你出来。” 说完后,他转身离开诏狱,回去找人求援了。 ……………… 裴击浪走后的第三天,一道倩影来到诏狱外。 她还是穿着道袍,头上别了支粗糙的枣木簪,看起来朴素至极,出手极为大方。 “姑娘随我来,杨小侯爷就在前方的囚室里,嘿嘿。” 狱卒得了好处,满脸堆欢,热络的领着张杏虎朝着杨岱所住的囚室走去。 张杏虎心情沉重,步履匆匆。 她来到囚室门前停下脚步,透过铁栅栏往里张望,只见杨岱躺在地上,似乎正在睡觉。 这种居任的环境让张杏虎微微一愣,哪里像是在坐牢,分明就是在度假。 狱卒似乎看到了什么美景,不禁咽了口唾沫,眼睛冒光,贪婪的盯着张杏虎看。 张杏虎眉梢皱了皱,眼眸中闪过厌恶之色,但她没有多说什么。 “你可以走了。” 张杏虎挥了挥手,示意那名狱卒离开,免得污了她的眼。 “好嘞!” 那狱卒兴答应一声,临走前还不忘瞥一眼张杏虎的曼妙娇躯。 待那狱卒离开后,张杏虎这才轻声呼唤一句 “杨岱?你怎么样?” 她的语气带着丝丝颤抖,眼眶泛酸。 片刻后,牢房里传来杨岱的声音。 “张姑娘,你怎么来了……” 杨岱缓缓睁开眼睛,看像铁栅栏外,好像是张杏虎来了。 她怎么来了?两人才分别了没多久,消息这么快就传到龙虎山上了么? 也不知道是谁传递的消息? 张杏虎的心猛然一缩,扭过头去不让眼泪掉落下来。 她强压着心头酸涩,低声问道 “你还能撑得住吗?” 杨岱笑了一声 “死不了。” 张杏虎抿唇,轻轻地嗯了一声,又道 “我没看错你,你果真不愧是我敬佩的男儿。” 杨岱淡笑 “我也从不妄自菲薄,姑娘这次来没有带什么吃食?” “带了,我怕你饿着。” 张杏虎说话间,蹲在杨岱面前。 她从腰间解下一包干粮,递给杨岱。 杨岱接过来,打开包裹,取出一根油纸包装的烤鸭腿,狼吞虎咽起来。 张杏虎见杨岱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眼圈再次泛红。 “慢些吃。” 她拿帕子擦拭杨岱嘴边的油渍,轻声说道 “吃饱了再说。” 杨岱点头。 待吃饱喝足后,杨岱擦了擦嘴角,笑呵呵的说道 “好久没这样大快朵颐了。” “你且在这里忍耐一阵,我去想办法救你出来。” 杨岱摆了摆手,示意不必。 “不必了。” “这诏狱乃是天牢,进来容易,想出去却不简单。” 他轻笑道 “我哪有资格活着走出诏狱呢。” “别瞎说。” 张杏虎瞪了他一眼,认真的说道 “我相信你会活着走出去的。” “我若走不出去呢?” 杨岱反问道。 张杏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半响,张杏虎这才幽幽的说道 “我去找师父,师父他老人家最疼我了,只要他肯卖卖老脸,说个人情,总归会有机会的。” 杨岱愣了愣,张杏虎却抹了把脸,转身离去。 此去一别,张杏虎准备动用自己所有的关系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将杨岱弄出诏狱。 如果实在不行,该上刀山上刀山,该滚钉板滚钉板,就算是跪下磕头也在所不惜。 如果都行不通,张杏虎只能陪着杨岱一块去了。 张杏虎也分不清她究竟是喜欢杨岱还是爱上杨岱了。 这种感觉好奇怪。 第四百五十四章:要么与要么 “启禀太子殿下,冷籍今日又与三百国子监太学士长跪宫门外,请求无罪开释杨岱。” “启禀殿下,这几日谢氏的谢亦领头,鼓惑了一群少不更事的世家弟子,集体闹到陛下那儿,要为杨岱伸冤!” …… “启禀太子殿下,四大世家陆氏,裴氏两家纷纷联合,共同向陛下施压,恳求无罪释放杨岱。” “启禀殿下,钦天监集体抗议,这几日林默消极怠工,短短七日建安城内安全隐患严重,恳请陛下严惩林默、以儆效尤。” “殿下,羽族使臣扬言,要起兵灭了我大齐!” “太子殿下容禀,您的胞姐惠文公主萧紫尘罗列您的罪过十桩,说你骄奢淫逸,不务正业,昏庸暴戾,只会纸醉金迷……” “不好了,殿下!羽族下榻的四方使馆被百姓们团团围住,要求羽族巡狩使团磕头赔罪,滚出建安,已有大规模冲突发生。” “太子殿下,您的父皇在御书房里摔碎了杯盏……” 一桩桩一件件在这几日接踵而至,每次传来的消息都是惊心动魄。 萧懿坐在椅子上,忍不住闭上眼睛,不去看下面一张张惶恐的脸。 然而嗡嗡不绝于耳,仿佛一窝讨厌的马蜂,他根本没办法忽视。 更有甚者,这些马蜂还时不时的狠狠的蛰着他。 萧懿招了招手,侍立的宫女随即打开盛放清油的玉匣,用食指沾了沾白如牛乳的清油,在萧懿的太阳穴间轻柔涂抹。 清凉又微带辛辣的清油令人烦躁的思绪渐渐平复,萧懿深吸口气,再睁眼时,目光中已经恢复平静。 他沉声道 “去端一些梅子汤来,给诸位爱卿解燥。” 萧懿目光缓缓扫过一干东宫属臣,吩咐宫女道。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虽说太子殿下年纪尚小,但处理政务却非常老练成熟,从不慌乱失措。 萧懿的镇定很快感染了其他人,紧绷的神经也逐渐舒展开来。 自从凤族凤隐被杀,杨岱下狱,朝野上下变得混乱不堪。 今日有人劝谏,明天有人抗议,街头茶肆间,更多人提及太子萧懿,对他痛骂不休,将他批判得一无是处。 可萧懿始终淡定如斯,并未因此而失态。 他依旧按部就班的处理政务。 虽然心急暴怒,还是给这些没用的手下赏了冰子汤。可见自己确有君王气度。 只是王非无能之王,臣乃无能之臣,若想改变现状,必须有足够强势和威望,才能让臣民信服。 所以这些日子,萧懿一直在暗中培植亲信,收揽人心。 “汪公公,我父皇那边怎么说?” 萧懿端起一只龙凤熔金琉璃碗,梅子汤深紫如霞,明亮似冰,上面还浮着几片雪白的紫金梅花瓣,看着便叫人心情舒畅,散发出幽幽的甜香。 萧懿呷了一口,冰津津的沁人心脾。 这是他专享的梅子汤,只有在心情极度郁闷之时,他才会喝一点,缓解焦灼烦恼。 梅花是从遥远荒僻的蛮荒采得的。 而梅子、山楂、陈皮,皆是品质上乘,鲜美可口。 这样的好东西,只有太子才配拥有,普通官员哪怕有幸吃上一口,回味悠长,余香绕舌,也会引得人羡慕嫉妒恨。 这些佐料都是罕见的异种,年份超过千年,能补元气,养识海。 这么稀罕昂贵的梅子汤,下面这些无能之臣当然不配享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独享。 汪德胜恭敬的道 “启禀殿下,陛下说……” 他抬眸看了太子一眼,犹豫着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萧懿挑眉,示意他继续。 汪公公叹道 “陛下病情加重,暂且搁置。” 闻言,萧懿脸色微沉。 父皇果然还是偏袒了杨岱,竟连问也不愿多问。 什么病情加重?不过只是大药吃多了而已。 昨晚宫里的太监还偷偷给他传话,说天子胃口甚好,吃了整只烤乳猪与三只烧鹅加一只烧鸡。 老天子整天玩这套,明显就是不想管。 老天子的意思很明确,我就是想求长生,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他握紧手中瓷碗,咬牙道 “既然父皇病倒了,那我就代替父皇行事,谁敢阻拦,杀无赦,倒是不知道诸位爱卿有什么好想法?” “太子殿下,此事必须当机立断,拖延下去只会越闹越大。” 太子舍人顾长青站了出来,拱手道, “微臣认为,要么先斩了杨岱最妥当。” 顾长青又道 “要么,把杨岱交出去,要么无罪释放安抚民心!” 萧懿沉默了一会儿,笑了起来 “孤向你们问政,怎么反倒变成你们问孤了?” 一干东宫臣属诚惶诚恐,垂首道 “望殿下恕罪。” “妈的,一群废物,孤是问你们法子,不是问罪!食君之禄,难道不该忠君之事吗?” 萧懿猛地拍案而起,愤怒的吼道。 顾长青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战战兢兢的道 “微臣愚钝,不知该如何做。但殿下英明睿智,定会找到万全之策。” 萧懿瞪他一眼,又烦躁起来,连冰糖梅子汤也压不住火了。 东宫的臣属或是从一些小家族里挑选出来的,或是高门里边走出来的,个顶个都是废物,除了说好听的奉承话之外,屁用没有。 臣子们直接吵了起来,吵到最后动起手来,互相推搡。 场面一片混乱。 萧懿皱起眉头,冷喝道 “都住手!别忘了你们是东宫臣子,是太子近臣,不是市井泼妇,一个个像什么样子?丢尽颜面!” “杨岱的事暂且放到一边,你们先把外边的乱相平了!” 萧懿拿起案头厚厚的一叠奏章,压下把它们撕碎的冲动,扔给众人,道 “这是冷籍与竹林六友的奏折,看的孤甚是烦心,冷籍不识大体,兴风作浪,搞得社稷动荡,应当如何处置?” 太子舍人沈云飞接住奏折,仔细阅读后,低声道 “殿下,冷籍贤名在外,乃竹林七友之首,牵一发而动全局,臣怕……”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孤要尔等何用?一群吃干饭的!” 萧懿终究按不住怒火,猛地把奏折摔向众人,大吼道。 众人吓得噤若寒蝉,纷纷跪下请罪,唯恐触怒龙颜。 萧懿气息粗重,胸膛剧烈起伏着。 许久后,萧懿的呼吸慢慢平顺下来,沉声道 “冷籍不识大体,兴风作浪,不知进退,实在不适合留在朝廷任职,至于竹林六友,更是胆大妄为,目无尊长,孤不能容忍, 什么七友,分明是浪得虚名!” “殿下圣明,竹林六友分明是欺世盗名之徒。” 一干东宫臣属附和着拍马屁,心里则各怀鬼胎。 第四百五十五章:小人物 他们虽然同样讨厌冷籍,但却乐意看到萧懿与冷籍翻脸。 沈云飞这时小心翼翼道 “殿下,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萧懿眉头微皱,问道“什么办法?” 沈云飞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之色,缓缓说道 “对付冷籍,有上、中、下三策。” 沈云飞话音刚落,其他人顿时露出感兴趣神色。 萧懿也饶有兴致地看向沈云飞。 沈云飞继续说道 “下策者,冷籍有一幼女,名唤英莲,疼爱有加,这几日建安动荡混乱,人流驳杂,一个小孩子不小心走失了,也属寻常,只需要让这个幼女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就算是冷籍也难以追查到殿下身上……” 众臣听完,都觉得此计甚妙。 “中策呢?” 萧懿又抛出一句。 “中策者,冷籍有位至交好友,名叫张志远,此人深受冷籍信赖,如果殿下想要扳倒冷籍,最重要的便是拉拢张志远!” “上策者,殿下亲赴竹林,礼贤冷籍,向他讨教治国安民之道,让冷籍成为殿下的人。” “殿下,您认为哪一个比较妥当?” 沈云飞恭敬问道,这等阴私算计,自然由萧懿决定,他只负责提供思路和主意而已。 众人纷纷望向萧懿。 萧懿略微沉吟片刻,缓缓吐出两字—— “中下二策!” 他没有犹豫太多。 “殿下可以交给林默去办,还有贱民围攻羽族使馆一事,上族使臣不容轻慢,下令负责治安的司隶校尉马上驱散贱民,向羽族使团敬奉重礼,隆重道歉,务必好言好语安抚!这件并且承诺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沈云飞很聪明,将所有事情推到司隶校尉身上,这件事本质上是司隶校尉管辖范畴。 “嗯!” 萧懿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 “贱民在街上屡屡聚会闹事,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 “这……” 沈云飞迟疑起来。 萧懿目光扫视一圈,见众臣都没说话,显然这些家伙根本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此事最为棘手,一旦处置不好,引起民变就麻烦了,说不定还会被道门利用,加以煽风点火。 不过,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若是处理得当,便能挽回颓势,扭转局面。 “殿下,小人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当不当说……” 一个瘦削男子站出来,小心翼翼道。 此人生的尖嘴猴腮,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滴溜溜打量四周,满含机灵劲儿。 你是……” 萧懿瞧了他几眼,一时叫不出此人的名字。 只记得对方是个寒门出身的平民,后皈依建安城南面的一个葫芦庙当小沙弥,后来丝瓜庙失火,他也就还了俗。 后受人引荐投靠东宫,萧懿本来嫌弃他的长相,不想留用。 但此人很会讨巧逢迎,才让他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门客。 “李忠,此乃东宫议事,谁允你擅自闯入的?” 沈云飞冷声斥道,李忠性子刻薄记仇, 曾经跟他有矛盾,不喜欢此人。 李忠脸色微变。 萧懿神色一变,他最恨人不守规矩,刚要发作,就听到李忠道 “启禀殿下,小人此举也是为了东宫着想啊,请殿下恕罪!” 萧懿闻言皱了皱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李忠连忙接着道 “回禀太子殿下,让我擅自闯进来的不是人,而是一位神仙!” 萧懿不由一愣 “你胡说些什么?” “小的先前在外边午睡,梦见一个白衣老翁飘然而至,说要送我一桩大造化,小人欣喜若狂,之后这老翁不由分说,狠狠打小人的脑袋,小人吃痛,忍不住流着泪问他为什么打我?” 李忠说得绘声绘色,活灵活现,还不时地伸手比划。 众人都惊呆了。 这李忠竟真遇到了传说中的神仙? 萧懿也不由半信半疑起来,问道 “那你遇到神仙后,神仙怎么说?” 李忠道 “神仙告诉小人,龙游浅滩,急需志士相助,你怎能贪图安逸呢?小人突然惊醒,赶紧来寻殿下。” 李忠拨开发冠,指着自己的脑门,神情哀怨 “太子殿下,您瞧瞧,小人头上被打出来的包还在呢。” 萧懿暗自称奇,正待细瞧李忠头上的肿包。 李忠早识趣地跪下来,一路爬行到萧懿座前,埋低脑袋。 萧懿仔细端详一番,果然见到李忠头上隐约有一块红肿。 “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小人宁愿牺牲小我,报答神仙恩典,为殿下排忧解难。” 李忠说得慷慨激昂,义愤填膺,仿佛真遇到了传说中的神仙,对其感激涕零。 “哦?” 萧懿摸着下巴。 “殿下,小的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呀!” 李忠抬起头,表情恳切,一副舍身取义的模样。 沈云飞呵呵直笑,逢迎拍马的人他见多了,尚是首次看到做戏如此全套的,居然还在自己头上硬敲了个肿包。 “你有什么好办法,尽管为孤大胆地说出来!” 萧懿说道 李忠躬身道 “太子殿下,建安城里有一群放浪不羁的游侠,最喜打架耍玩,喝酒闹事,常去各大店铺赌档、货郎摊贩手里收保护费,若是把这群家伙派出去巡逻街市,必能震慑贱民,让他们不敢再闹事。” 沈云飞眉头一挑 “就这样简单?” “殿下若是不信,可以立即命人召集这些游侠。” 李忠道。 “这群游侠的头儿名叫王猛,殿下拉拢拉拢他,或许可以让他带领一批兄弟巡防街市,维持秩序,顺便帮助东宫稳定民心。” “嗯?” 萧懿眸子一闪,若有所思。 李忠见状,趁热打铁道 “殿下,此事宜早不宜迟,否则等贱民闹翻天,那就更加糟糕了!” “既然如此,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萧懿想了想,终于应允下来。 沈云飞却露出担忧之色 “殿下三思,万一此事是假,岂非坏了殿下声誉?” “无妨,就按照李忠说的做吧!” 萧懿摆了摆手,毫不在意。 其余臣子禁不住想要劝谏,所谓的游侠儿,其实是城里的地痞无赖们结成帮派,沦为地下的黑道势力。 堂堂皇室,怎能与无赖勾结? 不过看着萧懿的态度坚决,也只能闭口不言。 萧懿面色一沉,又森然道, “不过若是你辜负了孤的期望……” 李忠以头反复叩地,语声如泣如诉 “殿下,小人一辈子效忠太子殿下,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小人哪怕赴汤蹈火,也定会完成殿下嘱托。” “如此甚好!” 萧懿挥了挥手,李忠如蒙大赦般退下。 第四百五十六章:大事化了 萧懿挥了挥手,李忠如蒙大赦般退下。 四方使馆位于秦淮河西岸,朱甍碧瓦,飞檐翘角,气势恢宏,宛如天宫仙阙。 四方使馆专门招待来访的外族使节。 萧懿特意调来的一队禁卫披甲执戈,严守在使馆围墙和大门外。 另有司隶校尉指挥一千禁军,拱卫左右,防止闲杂人等靠近。 人潮如浪,群情汹涌,百姓们围住了四方使馆,纷乱喝骂。 丢出的石块、臭鸡蛋、烂菜叶将使馆围得水泄不通,还不停地往里扔。 “放人!” “赶紧把人放了!” 众多百姓义愤填膺,高喊怒吼。 一些世家子弟也身在其中,更有诸多女子高举杨岱的画像,带头卖力呐喊。 “放人啊!快放了人!” “妖族滚出大齐!” …… “混账东西,谁再敢喧哗闹事,杀无赦!” 禁军统领林威手持长矛,冷眼环视周遭。 他乃是武将出身,早年跟随先帝南征北战,身上煞气极重,目光扫过之处,那些普通民众纷纷低头。 不过很快,人潮越聚越多,声音渐渐变大。 沈云飞好不容易才挤进四方使馆。来不及擦拭身上沾着的污渍泥巴,便不断的向羽族使团的毕渊赔礼道歉。 毕渊毫不客气的骂道 “你们这些贱民好大的狗胆,竟然敢袭击我们!简直找死!真的想被灭族是吧?” 说话间,毕渊身边几个心腹护卫拔出兵器,凶神恶煞般瞪着沈云飞。 毕渊唾沫星子几乎喷在了沈云飞的脸颊上,他却不敢生气。只能赔笑道歉。 看到这种情形,沈云飞一边赔笑道歉,一边赶紧打开十多箱进奉的宝物。 珠光宝气直冲云霄,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各位,这是大齐朝廷为上族准备的贡品,请收下。” 毕渊身边的几个羽族护卫见状,不屑的嗤笑道 “一群井底之蛙,这些破烂东西算什么?你以为我们会稀罕吗?” “没错,区区一个人族朝廷,也就这点能耐了。” “我看啊,他们根本没诚意跟咱们交流,纯粹是想贿赂咱们。” 羽族使臣肆无忌惮的嘲讽道。 听了这些,沈云飞暗自叫苦。 毕渊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告诉你们天子,三日之内,如果他不把杨岱交出来,使团便会离开大齐,他日再来,莫怪我羽族三百万剑仙以漫天剑光屠戮大齐。” 沈云飞苦苦哀求 “上使息怒,这事很是麻烦,不如上使宽限一段时日,让我等好好款待一番,绝对给您满意的答复。” 他又取出十多箱宝贝送了过去。 “哼!” 毕渊鼻孔朝天,不屑的看了眼那些财宝,又道 “还要等多久?我已经将凤隐之死传讯给羽族了,尔等就等着凤王雷霆震怒,兵发大齐,血洗建安吧!”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炸锅。 沈云飞吓得差点摔倒在地,急忙跪拜道 “上使饶命!上使饶命!” 其余羽族也都哈哈大笑,满脸不屑。 毕渊鄙夷道 “你刚才不是还很硬气,怎么现在怂成这样?我劝你老实点儿,乖乖把杨岱交出来,否则我保证你的小命不保!” “上使息怒,上使息怒!” 沈云飞不停磕头求饶 “上使,我知道你们羽族厉害,但你们也要讲理啊,不是我们不愿交人,而是此事太过复杂。” “那是你们的事,实话告诉你,真要动起刀兵,凤族足够荡平你大齐天下。” “你们这些人族贱民,洗干净脖子乖乖等着吧!” 毕渊猛一挥手,甩开拉扯的沈云飞,昂首挺胸的走了。 “上使,上使别走啊!” 沈云飞连忙追上前去。 可惜他哪里追得上毕渊。 “唉——!” 沈云飞叹口气,转过身去。他双腿发软,瘫坐在地,满脸颓丧。 毕渊回到房内,闷坐了一会儿,更觉心浮气躁,坐立不安。 凤隐之死牵涉甚广,他难辞其咎,但如何才能甩脱干系。 毕渊起身来回踱步,总觉心悸不宁。 近年来,凤族日益膨胀,手掌羽族兵权,种群兴盛,涌现大批天才剑修。 风头甚至盖过了凰族。凤王要是迁怒于他,后果着实堪忧。 前几日,他通过族内特定的手段早将此事传讯回族。 但不晓得为什么迟迟没有回音?是凤王尚在闭关,还是信件被拦截或者烧毁了? 毕渊思索良久,决定亲自跑一趟凤族,向凤王解释清楚。 羽族是荒州大族,外无敌手,逐渐转向内斗,分崩离析,互相攻伐。 虽然同源同宗,但彼此争斗多年,互有胜负。 凤王虽强,但毕竟孤悬异域,难以调动全部兵马,也难以完全掌控羽族。 这次,若非凤王闭关,羽族必然倾巢而出,踏平整个大齐。 室内的光线骤然一亮,一束亮澄澄的夕晖投进来,照在毕渊脸上。 他望见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华丽锦袍,头戴金冠,身材瘦削的老者缓缓走了进来。 门在对方身后无声无息地合上。 “凤老快快请坐。” 毕渊急忙行礼道 “这几日我忙得焦头烂额,心烦意乱,没有时间凤老请安,还望凤老恕罪。” 凤苍微微一笑,坐下后慢悠悠地点上烛灯,不紧不慢的说道 “此事的前后经过老夫一直瞧在眼里,分明是凤隐主动惹事,挑衅人族被杀,与你毫无干系,又何须谢罪?” 毕渊闻言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来,凤苍性格温和,从不仗势欺人,毕渊有什么事儿都爱请教他。 “至于凤隐,他确实该死,此事你不必再管了。” 凤苍说道。 “凤老,人族迟迟不肯交出凶手,我等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毕渊皱眉问道。 “关老夫什么事啊?这是你的职责呀。” 凤苍呵呵一笑,端起茶杯轻抿了口茶水,平静说道。 “还请凤老指教一下。” 毕渊躬身请教道。 凤苍闻言抬起眼皮,深深地看了毕渊一眼,沉默半响,突然淡淡说道 “好,我的意见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毕渊心中一惊。 凤苍看了毕渊一眼道 “凤隐不自量力挑衅高手,结果被反杀,关我们什么事儿,是他自己作的,我与羽族剑修堂堂正正,什么时候出过这样一个败类?” “当务之急是统一口径与九尾天狐族联合起来共同对抗玄牝,不然待玄牝真的成为了大妖皇,一切都来不及了!” “至于杀死凤隐的凶手,让人类自己作去,与我们无关,只是可惜了一名剑道奇才就要陨落了。” 凤苍语重心长的说道。 “原来如此!” 毕渊恍然大悟,心中豁然开朗。 “我懂了。” 他站起身来,对着凤苍拱手一揖,郑重说道 “今晚之后,我就按照凤老的吩咐行事。” “嗯。” 凤苍点点头,随即起身离去。 他的袖袍轻轻一抖,几封发往羽族的密信从里面滑出来,落款的署名正是毕渊。 凤苍手持信笺,无风自然,化作片片飞灰。 第四百五十七章:半月问斩 诏狱之内。 “小侯爷,该吃饭了。” 狱卒的声音打断了杨岱的思索,狱卒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牢门。 之后狱卒捧着一具金丝楠木食案,恭敬的走到杨岱面前。 狱卒打开食盒,里面放了十来盘精致的菜肴,有干果,酥酪,肉干,鱼子酱,米饭…… “小侯爷,您慢用。” 狱卒恭敬说完,将食案摆在杨岱旁边,随后转身将门锁好后离去。 杨岱拿起白玉筷,正要夹菜,忽地动作一滞,拨了拨一碟金花笋丝,放在鼻翼嗅了嗅。 金花笋是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竹笋,色泽鲜亮,味道清香扑鼻,乃是宫廷御膳房最喜欢做的菜之一。 烧这道菜时,不能放任何盐,糖,更加不能放辣椒等物。 只凭金花笋自身的鲜甜味便可以让人胃口大增。 若是混了一丁点调料等杂质,金花笋的颜色就会变得黑乎乎一团,没有半点美感。 做这道菜的厨师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这碟菜显然被人做了手脚,多放了一点东西。 其余的菜肴是否也有问题呢? 杨岱眉毛微皱。 他可不是蠢货。 是谁要下毒暗杀他? 在菜肴里下药并不明智,一旦事发追究,所有涉及的人都难逃一死,而且,这件事情很容易查到幕后之人。 因为这公然打破了皇室与世家之间的规矩,无论对方背景如何强硬,都逃不过诛灭九族的命运。 但是,若是换成另外一个方式,那么事情的性质就完全改变了! 想通此节,杨岱心中顿时有数,看来是某些人迫不及待的要跳出来了。 “上面下令了,朝廷有了旨意,再过半个月就要把小侯爷斩首示众,头颅送给羽族使团,以平上族怒火。” “羽族势大,朝廷怕得罪不起啊。” “可怜,真可怜,倒是也很窝囊。” 石梯上层,隐约传来两个狱卒的窃窃私语声。 “嘘,噤声!” 一名狱卒急忙阻止。 “小心小侯爷听见!让他睡个安稳觉吧,走,我们去吃几口酒。” 另一名狱卒笑道。 “行行行。” 于是二人勾肩搭背,一同走远了。 两个狱卒的语声渐渐消失,杨岱对这个结果显然不意外。 这是朝廷和世家顶不住羽族的压力,才会出此下策。 倒是一贯符合那群文官的行事作风,只懂得拍马屁,却根本不管国家利益。 其实又有蹊跷,要杀头怎么会让两个狱卒提前知道? 这是故意恫吓的手段,诱骗自己有所行动? 杨岱目光一闪,扫过牢房四周,又落回到食案上略一沉思,将十多盘精美的菜肴一一捏碎。 很快在一块蟹黄春卷的馅里找到一把铜匙。 杨岱对着牢笼的锁眼对了一下,铜匙刚好吻合。 果然有猫腻。 杨岱将铜匙扔掉,又瞧了瞧食案,心中一动。 前几日的食案都是黄花梨木的,今日却换过了新的,虽然看似相差无几,但杨岱敏锐察觉出其中细微差别。 杨岱将食案翻了个遍,触到一个凸起,他用力按了一下,一声轻响,一柄软剑弹了出来。 剑身薄如蝉翼,寒芒森森,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杨岱将软剑握在掌中,谁知道软剑竟然自动的缠上了他的手臂。 显然是一个很不错的法宝, 至少不比他手里的短剑差,甚至还更胜一筹。 “呵呵,有意思。” 杨岱淡笑一声,将软剑与钥匙一块丢在一边。 如果他真的就此逃走,那也委实太蠢了。一旦越狱,届时,怕是插翅也难飞。 既然如此,倒不如留在诏狱中。 或许这些人仍把自己当成一个乡下来的无知少年? 他怎会被狱卒的几句言语所动?什么样的牢笼锁得住他? 想罢,杨岱闭上眼睛,静坐调养体魄。 夜幕降临,整个诏狱陷入寂静。 一记悄不可闻的轻响倏而传来,一粒黄豆从上方天窗的空格里掉落。 黄豆在草垫上蹦了两下,滚向杨岱。 一双眼眸缓缓睁开。 漆黑深邃的瞳孔中泛着幽幽冷芒。 杨岱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黄豆在瞬间化作了一个大约在二丈高的豆兵,面容模糊,分不清男女。 浑身披着硬邦邦的豆壳,步法轻盈,双手各执一根长矛,长矛尖端泛着锋锐的银色寒芒。 “吼——” 一声嘶鸣,豆兵挥舞着长矛,朝杨岱冲去。 杨岱站起身,迎接着豆兵的攻击。 豆兵的速度非常快,每次长矛刺出都是一阵刺耳的呼啸声。 “区区撒豆成兵就敢在我面前卖弄?” 杨岱嗤笑一声,抬腿踢出一脚。 砰—— 一声闷哼,豆兵被杨岱踹出十余米远,重重撞在墙壁上,滑落在地。 豆兵口吐乳白色的豆汁,尸体迅速变回一粒指甲盖大小的黄豆。 豆兵分明是来杀他的,这与狱卒诱使他越狱颇为矛盾,双方很可能不是一伙人。 白日里藏剑藏钥匙的肯定是狱卒背后的势力。 而给自己饮食下药、驱控豆兵的,则是另一股势力。 先让自己昏迷中毒,再派豆兵刺杀,这样一来,即便有人怀疑,也抓不住证据。 “看来我的处境危险了啊,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想置我于死地。” 杨岱摇摇头。 “你们想借刀杀人,却不知,我已经猜到了你们的计划。” 杨岱低喃,又呵呵直 “既然如此,那就不妨陪你们玩一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啪嗒——啪嗒——啪嗒——” 一粒粒黄豆犹如雨点穿过牢房天窗,落在地上蹦跳,化作一个个手执短矛的黄豆战兵,数量足有二十个。 牢房顿时显得有些拥挤,空间狭窄,但却充斥着肃杀的气息。 杨岱神情严峻。 这二十名黄豆战兵,实力绝对不弱。 尤其是那领头的黄豆战士,每一个都在练气化神。 “杀!” 黄豆战士大喝一声,挥舞着短矛冲向杨岱。 豆兵们灵活散开,彼此的方位层层错落, 有的从地面正面进击。 有的跳上墙壁,从侧面迂回突袭。 有的攀上天花板,居高临下攻击。 …… 一场混战展开,杨岱左支右挡,心念电转,寻找机会。 他发现这些豆兵怎么可能会说话? 寻常撒豆成兵只不过是操控死物,这二十个豆兵却有自主意识,甚至懂得配合,这简直匪夷所思。 除非,施展此处的主人对此术极为精通,甚至此术就是他所创的。 不多时,杨岱便已经成为了大多数的豆兵。 “嘭!” 豆兵的身躯陡然膨胀,自爆炸开,豆汁溅满了墙。 杨岱默然片刻,这个豆兵显然具备了一点灵性,察觉到会被活捉,选择当场自毙。 究竟是谁想要自己逃,谁又想要自己死?无论是谁,对方一定是朝堂上的一品大员,不然哪有机会在诏狱里面动手脚? 他想起了那几个狱卒。 若有所思之际,身旁忽的刮起一阵劲风。 杨岱蓦地一惊。 他猛然回首,便见桌子上出现了一行字。 东宫。 第四百五十八章:鱼虾计 林默站在人群中,穿着一身粗布短衫,脚踏草鞋,望向长街对面的四方使馆。 四周围人声鼎沸,将羽族下榻的四方使馆围得水泄不通,人流密集,摩肩接踵,宛如蚂蚁一般。 除了城里的平民百姓,林默还发现许多世家豪门的奴仆混在里面。 还有大量追捧杨岱美貌的女子…… 此外另有一部分人居心叵测,混在里面煽风点火。 林默目光微沉,很快收敛了心绪。 他没有急于离开,而是静静看着。 陛下试图振兴王权,道门极为不满,借此机会把一些世家推出来搞事,也算正常,但他们做得太明显了。 不怕别人不知道吗? 林默嘴角勾勒起一抹冰冷笑容 “这样才好玩啊……” 他并未急着离开。 因为他知道,等到事情闹得越来越大,最后一切都将归于原始,变得毫无价值。 他需要等,让事件继续发酵,最终演变到难以挽回的局面。 而这种局面,恰恰是林默想要的。 一个渔夫打扮的青年男子一边叫嚷着,一边从他身边挤过去,手里拎着一只湿淋淋的竹篮,朝着四方使馆走去。 林默不露声色地瞄了一眼,篮子里面没有鱼,只有一块石头。 石沉大海。 没有打到鱼,意味着刺杀的失败。 林默松了一口气,嘴角柔和的笑容丝毫未减。 他已经预料到结果了。 又隔了一段时间,一份入狱刺杀杨岱的详细记录悄悄送到他手里。 整个刺杀行动由东宫独自决断,发起,一个死人,可以让朝廷化解两难之局。 更可让羽族满意而退。 更不会有损世家、道门的颜面,简直是天衣无缝的计划。 林默看完记录,摇了摇头,然后把它丢弃在一旁。 不远处,人海挥臂如林,愤怒的呐喊此起彼伏,几乎震破耳膜。 林默却浑若无觉。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戴上辔头和缰绳,当一辈子牛马。 林默垂下头,慢慢挤出人群,笑容里掠过一丝淡如清风的嘲弄 “这就是皇室……呵……” ……………… 龙虎山。 “啪!” 张杏虎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红肿的巴掌印,嘴角渗血。 这几日张杏虎一直在想办法救杨岱,找遍了周围所有人脉,然而效果并不好。 反而丢尽了龙虎山的脸。 “孽徒,你就这么护着杨岱?” 张慎墟站在张杏虎的面前,怒斥道。 “师父……徒儿恳请师父想想办法……” 张杏虎跪在张慎墟的面前,磕头说道。 张慎墟语气缓和下来 “我道门怎么能掺和朝廷之事?杨岱与我们素来无关,你又何必强求?” 张杏虎低着头说道 “可杨岱毕竟是徒儿的朋友,而且他救过我的命,我岂能见死不救?” 张慎墟听闻此言,顿时眉头紧皱,叹息一声道 “杏虎,此事你不必再管了,为师自有主张。” “那师父准备怎么做?” 张杏虎抬起头问道。 张慎墟说道 “别问了,下去吧。” 张杏虎神色黯然,缓步离开大殿。 她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槛之后。 张慎墟转过身来,双手背负,凝视着张杏虎消失的方向,良久,忽然仰头望天,喃喃地念叨着一句话。 “宗门不幸,宗门不幸啊,看来我龙虎山的老脸就要丢完了。” 另一边,四方使馆。 几个羽族剑修,隔着门墙与老百姓们对骂。 群情顿时汹涌激愤,臭蛋、烂菜、泥石如暴雨般扔过去。 人潮开始推搡,有人趁乱穿过士卒组成的人墙,双手攀住使馆外的垂柳,就要跃向高墙,冲击使馆。 羽族剑修眼睛一寒,一阵血光闪烁,瞬间斩掉数颗头颅。 鲜血飞溅,染红大地,人群骚动起来。 平民叱骂反抗,场上越发混乱,仿佛沸滚的火山口即将喷出狂暴的岩浆。 一名乌衣卫急冲冲地赶过来 “大人,这么下去要乱啊,我们要不要出手,先干掉几个贱民?” 林默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乌衣卫心头一寒,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不晓得哪里说错,只是低头哈腰,不敢再言。 “那批地痞流氓还没有到吗?” “按照约定,应该到了。” “嗯。” 林默点点头。 “大人,您真的相信那群地痞流氓能稳定局势?” 乌衣卫小声嘀咕。 林默瞥了他一眼 “我们要的是造势,用谁不是用。” 乌衣卫恍然大悟 “我懂了。” “你们看着点就行了,别让场面搞得太难看,不能弄出什么人命,不那些士大夫又要多事,须记得点到为止,不可越俎代庖,我等只是负责督察而已。” “谨遵大人教诲。” “好了,你们去忙吧。” 林默摆摆手。 乌衣卫恭敬告辞离开。 而此时,四方使馆刚刚还围聚的人群,现在已经被驱散一空,不时传来沉闷的敲击声。 以及随后响起的短促惨叫,许多无赖泼皮拖着一口大麻袋,麻袋里凸显出人形的轮廓,在地上拖拽出一条条斑驳血迹。 只剩下十来个平民头破血流,躺在地上发出痛楚的呻吟,又被士卒迅速带离。 “呼……” “好了,这次的计划圆满成功。” “哼,区区凡俗,愚昧无知,轻易便能被骗得团团转……” “那是你们不够狠。” “嘿嘿……这些蝼蚁不知死活,竟妄想挑衅羽族威严,简直不知死活。” “那个杨岱,也不过尔尔。” 使馆之内,一些羽族议论纷纷,谈笑风生,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李爱卿,你做的好啊!” 太子拿起司隶校尉送来的紧急简报,翻了又翻,忍不住开怀大笑道 “困扰孤多日的顽疾,想不到被你轻而易举地化解,如今四方使馆之围已去,万幸不曾酿成弥天大祸,实乃孤之幸运!” 李忠油嘴滑舌的说道 “这全靠太子明鉴,否则小人怎么可能会是这等庸碌无为之人呢?” “爱卿过誉了,你能替朕分忧,朕很欣慰啊。” 太子满脸欢喜,对李忠的表态很是受用。 “殿下您擅长的是堂堂皇皇的社稷大事,怎会了解泥塘里鱼虾的小伎俩呢?此事能够妥善解决,其实还是仰仗了殿下您的洪福,小的哪里敢居功呢?” 李忠拍了一通马屁。 太子笑了笑,对于这样的奉承早就习惯了,但还是很高兴。 第四百五十九章:魂与魄 “李爱卿真材实干,颇识大体,孤一定要好好赏你,赐你御酒两坛,黄龙美人三名,另有良田百亩,以表嘉奖,你且先退下吧,孤再和众臣商议一番。” 李忠闻言大喜过望,连忙叩首谢恩,眼中泛泪,喉头连番哽咽 “殿下待小人如此厚爱,真是小人的莫大荣幸,一生结草衔环,也难以报答殿下知遇之恩于万一,唯有为殿下长年祈福,以求庇佑江山永固,万世太平。” “好了,你退下吧。” 萧懿微笑着,挥挥手道。 李忠感激涕零,连滚带爬地离去。 “这个家伙倒是会顺竿子往上爬,还真是会见缝插针,趋炎附势之徒。” “不过这种墙头草,反而更加值得信任。” 旁边的幕僚说道,他叫刘仁轨,字文矩,是太子东宫幕僚之首,也是最受器重的几位幕僚之一。 萧懿颔首道 “这个李忠,虽然是墙头草,但也懂得审时度势,并非一味的趋炎附势,而是在恰当的时机做出恰当的选择,比那些一心只想巴结权贵却不知道自身斤两的愚蠢官员强得多。” 刘仁轨笑道 “殿下慧眼如炬,属下佩服。” 萧懿摆摆手 “行了,你也别给孤戴高帽子,这次孤之所以如此容易便破除了四方使馆之围,你也功不可没,孤一定不吝封赏。” 刘仁轨连声谦逊道 “属下惶恐,能为殿下效力,本来就是属下的福气。” 萧懿笑骂道 “行了行了,少在这儿装模作样,你也别跟孤打哈哈,说吧,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来。” 刘仁轨拱手道 “属下才疏学浅,实无所欲,只愿意追随殿下左右,鞍前马后,尽忠职守。” 萧懿笑道 “看起来你确实没有什么需要,但是孤记得你曾经提到过,你妻子已经病逝,孤可以替你做主,赐予你美妾三名,良田百亩,你觉得怎样?” 刘仁轨脸色一变,神情黯淡下来,低下头去沉默许久才缓缓道 “殿下,属下……” “你放心,孤绝对不会勉强你,孤会让钦天监挑选黄道吉日,为你完婚。” 刘仁轨点头道 “属下多谢殿下好意,既然如此,属下就不推脱了。” ………… 诏狱里。 杨岱盘坐在牢房的草垫上,周遭空荡荡的一片寂静,只余下呼吸声响彻在空间中。 周围十分安静,尘埃的颗粒在阳光下无声悬浮,像是一张轻柔的网,笼罩在这个空间之内。 杨岱手上拿着一本泛黄的册子,津津有味的看着,偶尔翻动一页,似乎对于其中的故事充满向往。 这是一本游记,虽是杂书,但里面的故事却极具传奇性,令人向往。 如今杨岱身陷囹圄,却感到几分难得的悠然。 杨岱躺靠在草垫上,享受着一丝虚度时光的惬意。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暗,昏暗的烛火摇曳着,照亮牢房角落,忽明忽暗,显得有几分诡秘。 在这里一日三餐倒是比在外面吃的还好, 每顿都是荤菜。 杨岱进来七天了,都胖了一圈。 不过他也知足了,至少现在还活着。 杨岱垂下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身下的草料,漫无目的地看上许久。 过了一会儿,杨岱开始屏住气,既不用外呼吸也不用内呼吸,瞧瞧自己到底能憋多久。 “嗯……” 终于,三息后,他闷哼一声,猛地睁开双眼,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牢房的墙角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划痕,杨岱一个个看着。 墙痕大概是用碗碟的碎屑划成,有深有浅。 显然是不同的前任狱友所留。 有些刻痕入墙三分,笔锋凌厉,有的则是半尺宽,深约二寸,最短的仅有半指。 杨岱猜测这些人多半心情悲愤,毕竟在诏狱中被关押了数月,若是不找个发泄的途径,恐怕会疯掉。 还有的划痕又短又浅,只有寥寥几条。 应该是被人欺负的太惨,或者被人威胁。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杨岱身在牢笼,也只是在重复前人的经历,重复同样的悲欢,从中寻找乐趣罢了。 如此想来,杨岱的心绪更坦然了,不过他又想,这些人是想算清出狱的日子,才划下刻痕吗? 还是为了记住他们仍然活着? 谁都不知道。 又或是这样的刻痕仅仅是对旁人的一种倾诉,好像后来的人证明自己曾经来过? 可若是不在牢里,有多少人会为自己的每一日铭记呢? 或许是因为死过的人,更加珍惜活着的机会。 又或者我们所有人也划着另一种看不到的刻痕? 牢里牢外,并无区别。 杨岱不自觉生出一丝生命的渺茫。 牢狱虽小,只得一隅,但并非与世隔绝的荒漠。 它更像是一叶浮于光阴长河的小舟,看似静止,实则漂流在浩瀚汪洋之上。 任由船客来了又去,将自身的刻痕承载于它。 后来的船客由于各种原因,不断地改变着这种刻痕。 一个个印记消失在风浪中。 杨岱不敢去想象,如果未来某一天,自己会成为那样的一个船客吗? 纵然船客逝去,但刻痕永在。 因为时间会磨灭掉一切,唯独不会抹杀刻痕的存在。 杨岱突然想写一本书,突然间又开始思考了起来。 假如一个人的性子应由魂魄控制,为何会受到肉身的影响? 莫非在肉身内有一种和魂魄一样的东西? 那又是怎么样的存在呢? 是善念?还是恶念? 魂魄的存在形式和本质又是什么呢? 是先有魂还是先有魄? 或者……魂魄本身就是由先有的性命而演化而来? 性者主宰精神,作为识海的核心。 命者,主宰肉身,是躯壳的核心。 二者相互依存,合一为魂,魂不离体,魄不散。 倘若二者缺失一环,魂魄的存在形式又是怎样的? 如果少了魂,人会像植物一般长眠不醒。缺少了魄,人就成为一个飘荡的鬼。 而离开了魂的魄,或是离开魄的魂,又是什么样的? 杨岱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他很快否决了自己刚才的念头。 因为他的脑海中根本没有这个答案。 他也没办法解释,为何自己在想这些问题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将它联系到一块。 第四百六十章:星星火苗 蝶耶?梦耶? 亦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世的一切都是虚构的幻觉? 世界不存在的,是假的,是书里的内容? 杨岱不禁陷入沉思之中。 或许他们存在的意义也只是供另一个维度的人们消遣,以及……满足他们的臆想? 不排除这样一种可能。 杨岱想不明白。 之前他发现天道亦真亦假,让他感到十分困惑。 直到现在他仍旧没有找到答案。 想不明白杨岱就不去想了。 转而又去想另外一个问题。 为什么大齐之外的世界那么多,为什么道门还要再创造那么多小世界? 他们究竟有着怎样的目的? 难道仅仅是单纯的为了寻找本我? 小世界历练之时,每个人都会转生到那个世界的自己身上。 当自己死亡时,又会被传送回到这里。 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这种方式既能让弟子增加经验,也能够保持弟子的完整性。 但无论怎么看,这都属于不劳而获的做法。 这其中,是否还隐藏着更深层次的秘密? 如果说其他小世界的另外一个人也是自己。 那么身处在这个世界的个体,又该算是什么? 杨岱陷入了沉思。 说到底,什么样的我才算是本我? 每一个人的性子,皆为后天与先天的融合,并非天生混成的赤子状态。 家境贫苦微末的人,难免性子节俭一些,做事精打细算,但未必是本性使然。 也许他天生喜欢豪放挥霍,只是环境所迫,逼迫着他收敛,克服。 家庭富裕的人则不然,性格张扬,肆意妄为。 同样一件事情,有的人会选择妥协,而有的人则会选择坚持。 但是话又绕回来了,谁敢肯定一个人在人生某个阶段也不会做出改变? 三千大世界里肯定会有三千个相同的本我与自我。 这些本我和自我会不会相互干扰的? 他们有没有拥有相同的思想? 可是,这样的思想真的是自己的思想吗? 是不是一个本我与自我的融合?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自己的思想中会不会也包含了别的东西? 可能去小世界历练的真正意义不是去找药草、秘笈、法宝等。 资源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杨岱悟了。 他只有与那些截然不同的个体接触,道境才有可能突破。 他已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需要去见识更多的世界,去领略各类人生百态,用不同的视角来观察这个世界。 四方使馆解围的第三日,龙虎山突然向朝廷发难。 天师张慎墟亲自起草了一份檄书 “杨岱勇于与凤族皇子斗剑,扬我国威,兴我人族,却惨遭下狱问罪,蒙受不白不公之冤,还望陛下细察。” 玉虚宗也以孟祁天为首发表檄书 “荒州羽族作恶多端,罄竹难书,当人人除之而后快,今有杨岱舍身取义,实乃我等楷模,今恳请陛下细查。” 而道德宗虽说没有起势,但却也立刻发文力挺杨岱,言称杨岱之举实为替天行道。 烂陀寺更直接,短短三日便集结了万余僧兵,扬言不放了他们的佛门传经者便造反。 至于那些原本依附道门上三宗的门派,此时却也站了出来,支持杨岱。 这三篇檄书分别在中书省、尚书省、御史台同时发动,由三部官员向天子请奏。 檀州知府颜卿也连上奏折,向天子请奏。 惠文公主那边也示意林默罢工,钦天监从上到下连放十日大假。 同时,诸多世家弟子在建安城的朱雀门下高声呼喊,进行大规模游街,为杨岱鸣不平。 这一幕幕令人措手不及。 一时间,群情激愤。 朝野动荡,百姓抗议再次掀起轰轰烈烈的热潮。 天子震怒。 他没有想到道门和世家居然会借机发难。 但这件事情的确不好应对。 尤其是在眼下这个关键时刻。 若不给道门一个交代,恐怕很多人的心思就要活泛起来了。 这一点,他必须要考虑清楚。 连续数日民众游街如火如荼,愈演愈烈,掀起了一场铺天盖地的风暴。 这一次,羽族下榻的四方使馆并未被困,反倒是各处的官衙,城门,猎场尽被汹涌的人流包围,建安城几条主干道变得水泄不通。 无数人叫嚣着要将羽族绳之以法,严惩凶徒,讨伐邪魔。 这种情况下,天子承担的压力也骤增。 道门和世家是天子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他们一旦失控,便极易导致社稷动荡。 为了防止一些地痞流氓捣乱,京城的守卫军队也调集到了四方使馆周围,将使馆牢牢护住。 这种紧急的局势之下,朝堂上的争吵愈演愈烈。 而在这场风波之中,唯独杨岱始终保持着冷静。 前前后后,已有百余个地痞流氓栽了跟头,被直接赶跑,还有两个敢拔刀子以袭杀官员的罪名被下狱。 还没来得及过审,半夜里就莫名其妙地断了气。 萧懿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骂得东宫臣属个个噤若寒蝉,甚至不少太监宫女都被他打伤,甚至杖毙。 “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孤待你们可谓礼遇有加,仁至义尽,可你们呢?当初是谁告诉我的杨岱,不过是一个从乡下来的穷小子,哪个穷小子有道门上三宗在他背后撑腰!?” 他指着殿内的臣属怒吼。 “太子殿下息怒!” “请恕臣等无能!” 这些臣属纷纷跪下请罪。 四下里一片狼藉,各种奏折纷乱洒了一地,杯碟茶盏被摔得粉碎。 亮闪闪的玉瓷碎片迸溅得到处都是,侍立的宫女低着头,噤若寒蝉。 她们额头与脸颊尽是被碎瓷片刮擦出的血痕,却不敢擦拭,任凭鲜血顺着面颊淌落。 “息怒?孤现在怎么息怒?孤养了一群废物是吧,明早你们再想不出好法子,统统斩了!到时候休要怪孤不讲情义,要怪就怪你们自己昏庸无能!” 萧懿喘着粗气,一脚踹翻了案桌,喝道 “都滚出去,李忠留下。” 一群臣属如临大赦,慌忙退下。 只剩下李忠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等着萧懿发飙。 萧懿骂得嗓子冒火,要想喝茶,却见边上的宫女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哪里还顾得上伺候? 萧懿顿觉恼羞成怒,伸手拿起旁边的砚台砸了过去。 砰! 那宫女躲闪不及,脑袋开花,满脸是血。 第四百六十一章:蛊术暗杀 “贱婢,也不晓得端茶送水,全没一点规矩!来人,把她拉下去乱棍打死!” 萧懿历喝道。 凄楚的哀鸣声中,宫女拖出大殿,被乱棍打死。 整座皇宫,此刻显得阴森无比。 萧懿坐回椅子上,心中郁结难平。 李忠小心翼翼的劝道 “殿下,请息怒。” “息怒,如今你让我怎么息怒,眼看事态越演越烈,我这个太子的位置恐怕都要保不住了。” 他狠狠拍向扶手,咬牙切齿 “道门撺掇了一群不忠不孝的逆臣贼子,大肆煽动民心,摆明了是利用杨岱打击朝廷,和孤作对。” 李忠眼中划过一抹冷芒,森然道 “这个祸精活着迟早是个大麻烦,干脆一了百了,殿下何不……?” 他手掌并起如刀,做了一个砍杀的手势。 萧懿目光冰冷,摇了摇头,转而破口大骂道 “你这个欺君罔上的东西!当日你是怎么跟孤说的?你说你愿意效犬马之劳,可现在你看看,你办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你这个墙头草办事越办越糟,惹来道门出手,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难以收场!” 萧懿冲上前,一脚踢翻李忠,气急败坏的喝斥道。 李忠被踹倒在地,嘴角溢出鲜血,却不敢反驳半句。 他跪伏于地,恭敬低头。 只见萧懿双眸赤红,脸色狰狞,宛若一头发狂的野兽般不断咆哮着。 “现在你说怎么办?一群市井里的地痞无赖,还厚颜无耻地自称什么游侠?你昧了孤的金子,还想让孤替你擦屁股!?” 萧懿暴跳如雷。 李忠额头冒汗,连忙磕头求饶道 “殿下赎罪,属下一定会将那些刁民处理掉,绝不会给殿下添任何麻烦。” “呵呵,好一个一定!” 萧懿忽然止步,缓缓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匍匐在地的李忠。 “孤就再信你最后一次。” 他冷笑一声,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李忠的脑袋 “按你说的方法来,买凶杀人,血洗武安候府,灭其满门,一个不留!” 李忠浑身剧震。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太子,神色惊骇欲绝。 太子竟然要灭其满门? 他的眼皮忍不住直抽搐。 太子的命令如同魔咒,压抑许久的仇恨终究化作熊熊火焰,燃烧在了他心底。 “殿下放心,您只需要等待消息即可。” 李忠沉默片刻,缓缓站起身,躬身行礼后退下。 待到房间里重新恢复寂静,萧懿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寒芒,似有杀机涌动。 “李忠,希望你不要让孤失望。” 诏狱内。 杨岱坐在草垫上。 段峯已将这几日民众的游街大潮详细告知。 再加上谢玄,陆玲珑等人探监时的转述,他对建安城的动向也算一清二楚。 再这么闹将下去,太子迟早会顶不住压力,释放自己出狱。 如此一来,自己就沦为太子的敌人。 他正在仔细思忖,一只毛茸茸的异虫从上方天窗飞进来绕了几圈。 亮晶晶的复眼盯着杨岱,闪过一丝隐晦的杀机。 杨岱眉头微皱。 “嗡嗡——!” 那只异虫朝着杨岱冲了过来。 杨岱屈指弹出一缕劲风,准确的刺穿了它的身躯。 噗嗤! 那只异虫被劈成了两半,出乎杨岱的意料,虫尸并非血肉形成。 而是由两团黑色的浓稠汁液组合而成。 “嘶——!” 杨岱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左手顿时变得通体漆黑,宛如涂抹了墨汁一般。 更诡异的是,一条又一条蠕动的蛆虫顺着他的手臂爬上来,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这是……蛊毒?” 不仅如此,那具虫尸化作千百只人面虫身的怪虫。 杨岱捞住一只怪虫,使劲一捏,怪虫硬如铁石,捏之不碎。 口器内还吐出绿油油的毒针,针尖排出一粒粒肉眼难察的白色虫卵,试图扎破皮肉,寄生虫卵。 杨岱脸色一变。 蛊虫是邪术,极度恶劣,但往往能够产生出奇效。 蛊虫类的术法唯有魔门擅长,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六大魔门之一药仙会的蛊身圣女一一晏紫苏。 江湖上传言晏紫苏昔日横行大齐的西域与苗疆一带,自称蛊真人。 自身养蛊,乃至于有违天和。 但凡练成者,都是疯子,或者穷凶极恶的魔徒。 晏紫苏便是这一类人,她独创的蛊术阴狠歹毒,论奇诡之处,并不比巫咒之术逊色多少。 半空中,蛊虫从四面八法扑向杨岱,杨岱的左手中了蛊毒,战力锐减。 但毕竟是武功高强之辈,远超常人。 砰! 杨岱拔剑斩杀周围的虫子。 然而,虫海无尽,密密麻麻的扑过来。 牢狱狭小,避无可避,正是虫群大肆发威的绝佳战场。 换作他人,多半难以应付。 但杨岱最不怕的便是群攻,长剑轻盈一振,划出一个完美的光环。 剑鸣犹如涟漪向外层层扩展,形成旋转的漩涡,将所有靠近的虫子搅烂。 转瞬间,千百只蛊虫被扫荡一空,碎屑纷纷扬扬。 在空中飘成一缕缕色彩斑斓的轻烟,满室流动,最后凝聚成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 那人影脸庞扭曲,怨愤、不甘、愤慨充斥着每一寸脸颊。 “休要猖狂!” 杨岱怒踏步而上,挥舞着长剑斩落。 嘭! 那虚幻的人脸炸裂,随风消散,又转眼间复合。 “你敢伤我,本大爷要弄死你!本大爷要杀你全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虚幻的人脸叫嚣着,口出狂言,言语极其粗鄙。 “魔门言语不会如此粗鄙,在下从未得罪过药仙会,你为何杀我?” 杨岱问道。 “我乃蛊仙子座下大护法!今日便要取你性命!” 人脸继续破口大骂。 “聒噪!” 杨岱一剑斩出,剑芒凌厉,直奔人脸斩落。 “桀桀,你这剑虽快,却奈何不了本大爷!” 人脸怪笑一声,身影骤然消散。 “你给我等着,我去搬蛊仙子来杀你!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等着吧,我们要血洗你全家!” 话音刚落,杨岱耳旁突兀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第四百六十二章:苦水巷 “桀桀,你以为只是说说吗?” “蛊毒已经发作,你就慢慢享受吧,哈哈哈……” 那声音飘忽不定,阴测测地传到他的耳中,让杨岱心里一寒。 声音消失不见,杨岱看向左臂,只见左臂之上赫然出现不少血色斑点。 斑点迅速蔓延,很快将整条手臂覆盖,并且朝着肩膀和胸膛处扩展而去。 杨岱连忙内视体内。 果然,在丹田深处,同样有血色斑点并且朝着心脏方位缓慢的移动。 目前来说不致命,但若无解药,后患无穷! 杨岱眉头微皱。 他与苗疆素无瓜葛,对方为何要置自己于死地? 杨岱百思不得其解。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如今自己被封住了修行,根本没办法施展神通。 ……………… 李忠头戴斗笠,穿着黑衣黑裤,独自走进城东的苦水巷。 一晃经年,这里没什么变化,狭窄逼仄,充斥着难闻恶臭味。 李忠沿着小巷向前行走,这里发白的断墙根堆着垃圾残渣,流出一条泛着油腻光泽的污水。 有不少泼皮无赖围在巷口,拿着缺口的破碗丢骰子,嘴里大呼小叫。 一股浓重的烟酒味道扑鼻而来。 李忠眉头紧蹙,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之意。 “嘿,李老弟,来玩啊?” 几个流氓注意到了李忠,顿时笑呵呵的招呼道。 李忠没搭理他们,直接绕过他们向里走去。 几个流氓脸上露出恼怒的表情,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李老弟,别急着走嘛,咱哥几个好久没聚了。” 几人说着话,拦在了李忠身前,伸手拉扯他。 “滚!” 李忠脸色沉冷,双目如电,语气带着森寒杀机。 那几名流氓被李忠吓了一跳,脚底生凉,纷纷松开手臂退后一步。 他们可从未见过李忠会有这种恐怖的目光! “哟,怎么,如今你李忠傍上了太子爷,翅膀硬了是吧?” 几个流氓互相望了眼,最终还是由一人站出来,满脸讥讽的看着李忠,眼睛一转说道 “告诉你,这苦水巷是你家的吗?想在这里撒野也得问问我们兄弟答应不答应。” 说完,他挥挥手。 旁边的几名混混立刻站起,凶狠的看着李忠。 李忠面色淡漠,没有任何波动。 “我再说一遍,给我滚开!” 李忠语气平静,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 几个流氓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沉,当即喝道 “你找死!” 说完,四人齐刷刷抬起拳头打向李忠的脑袋。 这四人都是普通人,不懂武功,全靠蛮力搏击。 李忠目光微眯,右手猛然探出,如同铁钳般扣住其中一人的脖颈,轻轻一扭,咔嚓一声脆响,那人便软绵绵倒在地上。 另外三人见状,瞳孔剧烈收缩。 李忠竟然这么轻易就把人放倒了? 三人脸上浮现惊骇欲绝的表情,下意识后退。 “王猛在哪?” 李忠懒得跟他们废话,径直询问。 那三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王猛正是他们的老大。 “王老大就在巷子里,你可以去找。” 其中一人回答,却不敢再上前半步,显然被李忠刚才所展示的手段吓怕了。 李忠不管三七二十一,迈步朝巷尾走去。 沿途,有几个老婆子坐在院子门口,一边缝补旧衣,一边絮絮叨叨地拉家常。 两个光屁股的男孩在屋檐下追逐打闹。 看到李忠,他们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人是谁。 李忠没空搭理他们,继续往前走去,走到巷尾的榕树跟前,这才停下脚步。 这棵老榕树枝繁叶茂,足有五六米高,枝干虬劲,苍劲有力。 展开的浓密枝叶遮蔽了大半个巷子,树荫之下,王猛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看到突兀出现的李忠,王猛眼中掠过一抹警惕,缓缓睁开眼睛。 王猛的目光落在李忠的身上,上下仔细的打量着他,眼中精芒闪烁。 王猛生的极瘦,骨架较宽,面部肌肉萎缩,双颊凹陷,双目深陷,看起来仿佛骷髅。 尤其是他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更像是一片死寂的湖泊,毫无波澜。 王猛赤裸的上身,下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裤,露出古铜色的肌肤,隐约可见筋络鼓胀。 此时,他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李忠,目光锐利。 他的目光让李忠感觉浑身不自在,宛如被一条毒蛇缠住,随时准备噬咬一口。 李忠目光冰冷,不躲不避。 “你来得真巧,来吃瓜。” 王猛咧嘴一笑,拍拍他旁边的板凳,示意李忠坐下。 李忠没有拒绝,坐在了王猛对面,桌案上摆着一个大西瓜。 “来尝尝,这西瓜是我抢来的,听说是蛮荒产的异种瓜。” 王猛右手腕一转,犹如变戏法般手上多出一口明晃晃的解腕尖刀。 刀光一闪,西瓜仅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就分成整齐对称的八块。 每一块瓜都晶莹剔透,瓜瓤红润诱人。 “这瓜不错,甜度够足。” 王猛说着,一仰脖,大半个西瓜便进了肚子,汁水顺着他的嘴角滑落。 鲜红饱满的瓜瓤冒着大股汁水,甜津津的。瓤碧绿如玉,咬上去酥脆甘美,令人赞叹。 李忠目光灼灼的看着王猛,没有接西瓜。 “怎么不吃啊,吃啊。” 王猛见李忠盯着西瓜不说话,催促道。 李忠摇头,目光依旧盯着王猛 “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王猛微微一怔,随即笑道 “李忠,我不否认,曾经你是我的朋友,但我现在不欠你什么了。” 李忠目光一凝,盯着王猛,一字一句的说道 “给你个选择,要么你把昧下的金子吐出来,要么我送你归西!” 王猛闻言,又咬了一大口瓜说道 “不是我不想帮你,大家都是一个巷子里的发小,现在的情况很严峻,你知道吧,我死了那么多兄弟,还有其他兄弟要吃饭,我总要为他们想一想,再等等吧,等找到好机会再说。” 李忠沉默了一会儿,忽地发泄般大声叫起来 “我还等得起吗?我现在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 李忠说到这里神情悲愤,霍然伸手指着巷口,手指因为激动而发抖, “你看看那群人吃喝嫖赌抽,哪样都沾了,说不定哪天就被人砍死了!你还让我等?我先把你剁了!.” 李忠越说越激动,额头青筋暴跳。 王猛沉吟许久,叹了口气 “李忠,我知道你心里苦,你总不能吃着兄弟的血和肉,只顾自己往上爬吧!” “你……” 李忠气的胸膛剧烈起伏,恨声道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把丑话说在前面,你不肯拿钱办事,退钱给我,我找别人去办!” 王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 “是不是我们没干成,那位要退钱?” “对,那位不太高兴,要我们动刀子,灭门。” 李忠脸色阴郁,说出来的话让人心底发寒。 “好,这个简单,我帮你搞定。” 王猛点头答应,脸色却瞬间阴冷下来。 “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做不成,你我都别活了,你考虑清楚了吗?” 李忠目光紧紧盯着王猛的眼睛。 “行啦,别墨迹了,我知道该怎么办!” 王猛从板凳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 “我找几个下手黑的,完事儿后放火烧了这里,谁也抓不住把柄。” 第四百六十三章:你家裴爷在此 李忠眉毛挑了挑,问 “你有这胆量?” “切,怕啥?老子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盐都多,走,我们今晚就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王猛站起身来。 “好,你可别反悔。” 李忠盯着王猛,突然露出狰狞之色。 王猛瞥了他一眼 “咱俩合作,你害怕什么?” “呵呵,我倒希望你反悔呢。” 李忠说着,转身离开。 王猛没动,坐回原处继续吃瓜。 ……………… 子时。 月亮已经躲进云层,天空中星斗闪烁,寂静无声。 建安城里,万籁俱静,除了偶尔传来几声狗吠猫嚎之外,连风吹树叶的沙沙响都听不见。 街上更是看不到半个人影,只有乌衣卫巡逻的脚步声。 此时,十名蒙着脸穿着黑色短打劲装,头戴斗笠的壮汉,悄悄潜伏在建安城西北角落的胡同口。 他们每人手持三尺寒锋,蓄势待发。 其余八人则藏匿在另外两个方向的房顶、屋脊等隐蔽之处。 这些人 他们的主业是劫富济贫、杀人放火、绑票勒索,专干缺德勾当。 他们的领头者正是王猛。 “老大,都准备妥当,可以动手了。” 一人趴在瓦片上,低声说道。 “嗯,按计划行事,记住,不留活口。” 王猛眯缝着小眼睛,语气狠厉地叮嘱道。 “明白!” 那人应道,双眼死死盯着远处的乌衣巷。 “动手!” 随着王猛一声令下,十人立即分散,冲向四周。 他们的动作极快,很轻易便躲避掉巡逻的乌衣卫,顺利冲入乌衣巷,消失不见。 十人以王猛为圆心,呈扇形慢慢的包围住了整个武安候府。 他们虽然是江湖草莽,但训练有素,配合娴熟,显示出良好的默契。 此时,整个武安候府静悄悄的,似乎一点声音都没有。 王猛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幕,嘴角翘起,露出一丝残忍笑容。 “动手吧!” 王猛低沉嘶哑地说完后,率先扑向左侧院墙。 与此同时,王猛右侧和东南侧的院墙也相继有人飞掠而出。 他们速度迅捷如电,几乎是眨眼间就越过数米高的墙头,直奔对面院墙。 这些人翻越院墙,犹如狸猫般轻盈,并没弄出任何的声音。 此时,武安候府内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已经休息了。 王猛等人跳到对面院墙后,就像幽灵般悄无声息,无声无息地潜入院内,朝着前院疾驰而去。 武安侯府占地颇广,前后院隔开,各自独立。 前院是世子与家眷居住的地方,后院住着丫鬟婆子。 王猛分成几组,从不同方位潜行靠近。 前院里静悄悄的,没有灯光。 王猛等人潜伏在前院花园里,互视一眼后,分散开来,悄无声息地靠近各自负责的目标房门窗户。 王猛轻车熟路的撬锁。 咔哒! 很快,房门被撬开。 接着,王猛等人鱼贯而入。 房间里很黑,只有床边的蜡烛燃烧发出微弱光芒。 “嗯?没人?” 王猛探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人影,顿时皱起眉头。 “我这儿也没有。” “我这也没有。” 其他人也陆续汇报情况,均没找到目标人物。 此时,他们才意识到不妙。 “怎么办?” 众人交流着眼神,面面相觑,都感觉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难道我们搞错了,对方压根就不在府里?” 一人猜测道。 “不会啊,偌大的候府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吧?” 又一人说道。 “管他呢,先搜,搜不到再放火,把候府给烧喽!” 王猛阴森一笑说道。 “对对对,还是老大聪明,这样最省力!” 一人赞叹。 “走,分开搜,一刻钟后集合。” 王猛吩咐完毕,带着五个人,开始在候府搜寻。 王猛带着人在候府里搜寻了足足半个小时,却一无所获。 他们搜遍了候府,也没有找到人影。 王猛等人面面相觑,满腹狐疑,难道真的抓错人啦? 就在他们纳闷之际,忽然有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谁?” 王猛喝斥一声,唰的抽出腰刀,猛然转身,举刀指向身后。 “呵呵,某家等你们多时了!” 王猛的面前赫然出现一名莽汉子,这大汉身高九丈,正是裴击浪。 “敢问阁下是……” 王猛警惕地看着裴击浪。 “你家裴爷在此!” 裴击浪粗狂的声音响起,一股庞大音浪瞬间弥漫整个候府。 轰! 王猛脑袋翁的一声炸响,差点跪地。 好在王猛及时稳住,才没丢人。 王猛身边的九个杀手就惨了。 噗通!噗通!噗通…… 他们纷纷摔倒在地,浑身瘫软,毫无抵抗之力。 “你……你是……返虚化海境的高人?” 王猛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颤抖着声音问道。 王猛此言一出,九个杀手差点吓尿裤子。 王猛此时也想哭,早知道对方是炼神返虚境的高人,打死他也不敢来刺杀。 “算你有点见识。” 裴击浪傲然地说道。 “快撤!” 王猛知道自己绝非这人对手,哪还顾得上杀人,撒腿就跑。 一缕剑光闪过,封住王猛逃窜的退路。 其余九个杀手也同样没跑多远便全被剑光逼停,一动不敢动,惊恐至极。 “裴大哥,这些人怎么处理?” 从阴影处缓缓的走出来一位手持长剑的少年,他面容清秀,一手持剑指着王猛九人,一手背于身后,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 此人正是钟离。 “钟小哥好剑术,这帮杂鱼便移交官府。” 裴击浪看着钟离说道。 钟离看了一眼被吓傻的王猛九人,微微点点头 “如此甚好,不过得先审上一审。” “好嘞!审人这方面某家在行!” 裴击浪说完,走到王猛面前,王猛那见过这等夜叉般的面相啊,差点吓晕过去。 “你是谁?为何要灭武安候府满门?” 裴击浪瞪着牛铃般的大眼珠子,恶狠狠的盯着王猛问道。 王猛浑身哆嗦,说话都费劲,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 啪! 裴击浪一巴掌拍在王猛脸上,骂道 “说话!” “呸!” 王猛张嘴吐出一颗断牙。 “再不说实话,宰了你!” 裴击浪眼冒凶光。 王猛被裴击浪一拍,脑袋嗡嗡作响,眼冒金星,脑瓜仁都疼,他此时哪还能说出话来。 王猛心中哀嚎,这次栽了,遇到硬茬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半葫道人 裴击浪又给王猛一巴掌。 王猛被打蒙圈了,脑袋昏沉沉的。 “说不说!” 裴击浪怒气冲冲地喝道。 “我说,我什么都说,只求你别再打我。” 王猛痛苦地喊道,终于回过神来。 “早这样不就完事儿了吗?原来你也是个贱皮骨!” 裴击浪鄙夷地看着王猛。 “你们……你们……” 王猛正欲开口,谁知道下一刻,突然口吐鲜血,直挺挺倒了下去。 裴击浪和钟离都是大吃一惊。 不止王猛,其他的杀手也纷纷口喷鲜血,七窍流血而亡。 “不好!” 裴击浪和钟离顿时意识到不妙 “呵呵呵.……有趣,真有趣。” 四周的黑暗里传来一声怪笑。 接着黑暗中走出一名身着灰褐道袍,须发皆白,留着山羊胡的胖老道,后面还背着一个大水缸。 胖老道一步步走向王猛几人尸体的位置,边走还边鼓掌。 钟离和裴击浪警惕地看着慢慢走近的老道。 “你是何人?” 钟离厉声质问。 而裴击浪则是仔细打量着老道,突然,他瞳孔骤缩,失声惊呼 “你是半葫道人?” 半葫道人? 听到裴击浪的叫声,钟离也变了颜色。 钟离虽然不认识半葫道人,但也听过半葫道人的故事 传说半葫道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十大散修之一,性子古怪孤僻,本身修行不怎么样,但是他有个法宝——阴阳宝葫。 据说,这个阴阳宝葫乃是一件异宝,内含小世界,可装活物,被吸纳进去,一时三刻出不来便会化为一滩浓水。 裴击浪虽然见多识广,却没想到会遭到半葫道人的袭击,半葫道人卡在炼虚合道的门槛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此时,裴击浪脸色铁青。 “嘿嘿,既然知道老道的威名,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免得老道动用阴阳宝葫,伤了和气。” 半葫道人怪笑着说道,眼珠转动,似乎在思考对付两人的办法。 裴击浪和钟离互视一眼,心中凛然。 阴阳宝葫,那可是极其恐怖的异宝。即使自己两人联合起来,也难以抵抗,除非是同级高手。 两人心思电转。 “老道也不想为难你裴击浪,只要你告诉我武安侯府的人现在在哪,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半葫道人看着裴击浪说道。 裴击浪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了,直言拒绝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某家必定守信。” 钟离也点头附和道 “裴大哥所言甚至,我等必定誓死守护侯府安危。” 裴击浪看像钟离的目光充满赞赏之情,他就喜欢钟离这种义薄云天、仗义疏财的人。 “钟老弟这话说到某家心坎上了,你我也算是朋友,半葫道人非你能敌,赶紧逃命去吧。” 裴击浪劝道。 “裴大哥说的哪里话,我钟离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况且杨先生连酬金都没给我付清,在没结清钱之前,我怎么可能一走了之呢?” 钟离义正辞严地说道。 他这次来武安侯府是受了杨岱的委托,账还没有结清,哪有一走了之的理由啊! 听钟离这么说,裴击浪感动不已,这才是真性情,够讲究。 裴今晚肯定凶险万分,于是裴击浪才建议钟离赶紧跑路。 如果半葫道人真的动用阴阳宝葫,他俩必死无疑。 裴击浪没再说什么,因为他觉得,钟离跑也没用,半葫道人根本不会放过他俩。 “这就开始兄弟情深了?真叫老道羡慕啊!嘎嘎,那就让老道送你们一程,黄泉路上,有个伴儿,也不寂寞!” 半葫道人嘎嘎怪笑着,而裴击浪却指着半葫道人身后背着的葫芦,对钟离道 “钟小哥,你知道这老道的葫芦为什么只有一半吗?” “为何?” 钟离诧异地看着裴击浪,不解地问道。 裴击浪阴阳怪气地说道 “因为这老道后面背的葫芦曾经被人斩断过,哈哈!” “啥?” 钟离一愣。 “知道又怎样,反正你们马上就是一堆烂泥了。” 半葫道人哼道,眼中闪烁着冰冷杀机。 “看法宝!” 半葫道人大喝一声,把背上的半个葫芦扔出。 半个葫芦飞在空中滴溜溜旋转着变大,最后变成一个直径达到八丈左右的大葫芦。 大葫芦悬浮空中,嗡嗡震颤,葫芦嘴朝下,对准裴击浪与钟离两人,葫芦嘴里冒出一股由阴阳二气组成的巨大吸力,将钟离两人卷住拉扯向大葫芦的葫芦嘴。 钟离召出长剑,挥剑劈砍大葫芦。 叮叮当当,火星四溅。 大葫芦毫发无损。 而裴击浪则看准个这空隙,身体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欺身到了半葫道人的近前,双拳齐出,轰向半葫道人。 “八极崩!” 裴击浪的拳头上迸发出道道涟漪,带着呜呜虎豹雷音。 轰隆隆!!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闷响从两人交战之处传来。 狂暴的劲风瞬间席卷了方圆百米范围内的东西。 咔嚓嚓!! 裴击浪和半葫道人脚下的石板砖寸寸碎裂,露出了黑漆漆的大土坑。 半葫老道纹丝未动,裴击浪的拳法固然强绝,但境界差距太大。 噗嗤! 裴击浪被一股无形力量震得倒退数步,一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 “嘿嘿,就你这点实力,还敢跟老道斗!” 半葫道人身形晃动,刹那间出现在裴击浪面前,举起干枯的手爪拍向裴击浪的脑袋。 裴击浪抬臂格挡,嘭的一声闷响,裴击浪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 裴击浪脸色苍白,显然受创不轻。 而半葫道人也不好受,他的手臂微微颤抖,显然刚才那一击对他造成了很大负担。 “好硬的骨头!” 半葫道人惊讶地看着裴击浪,没想到裴击浪居然接下了自己的全力一击。 裴击浪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咬牙切齿 “老贼,今天不拼命,我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今日必须拼命,否则,他和钟离都要交代在这里。 钟离也明白这个道理,道道剑气攻向阴阳宝葫。 铛。 铛…… 铛! 钟离一连三剑劈在阴阳宝葫之上。 每一剑都爆发出刺耳尖锐的破空之声。 钟离的力道都被阴阳宝葫卸掉了,完全无法撼动阴阳宝葫分毫。 “呵呵,老道的宝贝,岂是尔等蝼蚁能破坏的?” 半葫道人讥讽道。 第四百六十五章:各自离去 钟离不甘心,继续劈砍。 铛——! 又是一声巨响,阴阳宝葫依旧安然无恙,反观钟离却被巨大的冲击波震飞。 噗。 钟离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的双眼充满血丝。 “怎么办?难道只有死路一条吗?” 裴击浪同样焦急,这一战已经拖延了太长时间。 他和钟离联合,两人都受伤了。 如果继续拖下去,恐怕真要把性命留在这里。 “两个小娃娃,老道来送你们上路吧。” 半葫道人阴恻恻笑道,再次掐动法诀。 嗡!! 阴阳宝葫剧烈颤动,葫芦口喷出了道道乌光朝着裴击浪与钟离袭来。 这乌光速度极快,几乎瞬息即至。 两人根本躲避不及。 “南無阿弥陀佛!” 忽然一阵嘹亮宏大的梵唱从远处传来,紧接着,一朵璀璨金莲突兀绽放,将裴击浪与钟离笼罩其中。 轰! 那些乌光撞击在金莲之上,顿时消散于无形。 “什么人?” 半葫道人面色一沉,目光投向了远处。 只见远处走来一名年轻僧人,僧人一袭白净僧袍,神情庄严肃穆,眉宇间透露着浓郁的悲悯之意。 正是一休。 “施主,何苦为难他二人呢?” 一休双掌合十,缓慢说道。 “少啰嗦,你是哪位秃驴?报上姓名!” 半葫道人喝道。 “贫僧一休,来自烂陀寺。” 一休平静说道。 “烂陀寺?” 半葫道人眉头微皱,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 “原来是烂陀寺的高僧,怪不得敢管闲事,但是老道劝你还是别插手此事,免得惹祸上身!” 一休闻言,摇了摇头 “阿弥陀佛,世界上没有不可解决的问题,施主又何必执迷不悟?” “好狂妄的和尚,看来今日你非要阻止老道不成?” 半葫道人脸色阴沉下来,他冷哼一声,催动阴阳宝葫朝着一休攻杀而去。 轰!!! 这一次阴阳宝葫威力更强,黑芒吞吐,直接将金莲撕裂。 “阿弥陀佛,善哉啊,善哉。” 一休叹气,语气里颇为惋惜,双手合十,面目慈悲,但下一刻就变了模样。 只见他身后有一尊地藏王菩萨的法相浮现,佛音浩荡,震耳欲聋。 “地藏王菩萨法相!” 半葫道人吃了一惊。 这种级别的法相,他也曾听过一些,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会遇到一个如此年轻的和尚居然凝聚出地藏王法相。 轰隆! 半葫道人的阴阳宝葫刚靠近,就被一休身后的地藏王菩萨法相给挡住了。 一休双掌一推,地藏王菩萨法相顿时发出一股柔和的佛光,朝着前方涌去。 咔嚓! 只见半葫道人的阴阳宝葫表面顿时出现密密麻麻的龟纹。 “什么?这……这是怎么回事?” 半葫道人心中猛地一跳。 这是他的最强底牌,以往只要祭出宝葫,便能镇压对手。 没想到今天碰上硬茬子,竟然连他的最强底牌都敌不过! 半葫道人脸色一沉,当即收回了宝葫,然后转身逃遁。 “嗯?” 一休眉毛一挑,似有些诧异。 不过他并未追击,毕竟是佛门大德,不愿多造杀孽。 他转身望向裴击浪与钟离。 只见裴击浪与钟离身上全是伤痕,衣服早就被鲜血染红。 “阿弥陀佛。” 一休双手合十,询问道 “两位施主,你们没事吧?” “大师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裴击浪抱拳道谢。 “无妨。” 一休微微颔首,随后问道 “两位施主,不知道这武安侯府的人在哪里?” “你问武安侯府干嘛?” 裴击浪警惕的盯着一休。 虽然一休救了他们,但他不信任这和尚。 因为这和尚不知道是否另有企图。 “两位不用担心,贫僧绝无恶意,实不相瞒杨居士乃我佛门传经者,杨居士的家人我烂陀寺定会保护周全,绝不让他们受到伤害。” 一休双掌合十,微微鞠躬,态度诚恳,让人无法拒绝。 “原来如此。” 裴击浪松了一口气。 既然是烂陀寺弟子的话,那应该不会有坏心思。 裴击浪掏出一块传讯玉符,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段总管,危险已经解除,可以解开藏匿法阵了。” 裴击浪话音刚落,只见一阵灵光闪烁,周围的景象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段峯与武安侯府的家眷就站在不远处,一群侍卫守候在四周。 “一休大师,裴二少爷,你们终于来了。” 段峯快步迎了上来,面带喜悦的说道。 “某家不是什么二少爷,某家与裴家没有任何关系” 裴击浪说道。 段峯尴尬一笑,一休冲着段峯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钟小哥,这是给你付的尾款,你数一下。” 段峯拿出荷包交给钟离。 钟离接过荷包,打开一看,里面足有二百两银子,顿时大喜过望,赶紧将荷包揣入怀中,然后对着段峯感激涕零道 “段总管,以后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吩咐我就行,我绝对义不容辞!” “钟小哥,世子托我给你代句话,你要是最近没什么事,可还可以留在武安侯府里当个护院,待遇可以面议,一个月有两天的休息时间。” 段峯开口提议道。 “多谢美意,不过我准备游历江湖,就不叨扰了” 钟离婉拒,然后拱手告退。 段峯点点头,也不挽留。 等钟离走后,一休才缓缓说道 “既然此事告一段落,贫僧也要回烂陀寺了,告辞。” “大师且慢!” 裴击浪叫住一休。 一休疑惑的望向裴击浪,只听裴击浪道 “大师不如在建安城多待几日,让我略表谢意。” “阿弥陀佛,贫僧还有事要做,先行告辞了。” 一休说完,也不理睬裴击浪,径直离开了。 裴击浪立在原地,久久不语。 想来也是,佛门讲究缘分。 他与一休可能有缘无份。 再者说,眼下建安城内龙蛇混杂,各方势力云集,也不适合他继续呆在这里。 裴击浪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他也要尽快的离开建安城这个是非之地,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自然是要走得越远越好,远离这些是非。 若是走的慢了,很有可能被波及其中,甚至丧命。 第四百六十六章:无罪释放 三日后,清晨,秦淮河畔,某处朱楼高阁。 一名太监缓缓卷起洒金碧玉竹帘,这个朱楼所建位置极好,透过窗对岸便是建安城最大的主干道——青阳街。 青阳街勘称建安城交通枢纽,人流量极大,热闹繁华,乃是整个建安城最为繁荣的区域。 俯瞰下方,各处风光一览无遗,十分舒服惬意。 “父皇已经托人传话,明日就要将杨岱无罪 释放,这可如何是好?” 萧懿身着朱紫莽袍,坐在朱红色软榻上,脸色阴沉。 今天,他又收到消息,皇宫里传出消息,杨家已经被证实冤枉。 而明日,便会释放杨岱无罪。 一旦释放,那么他之前做的许多布局和打算都会白费。 而他,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危机重重。 “殿下,这件事情急不来。” 沈云飞站在一旁,看着萧懿,劝道。 “急不得?” 萧懿闻言,冷笑连连,眸中满是怒火。 他怎么可能不急? 本以为一切掌控在手中,却不曾想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 他谋划良久,布置了不知道多久,如果就这样功亏一篑…… 想到这里,他心中怒火更盛。 “李忠,李忠那个王八蛋呢?” 片刻之后,萧懿终于平复了心中怒火,咬牙切齿的问道。 “殿下,昨晚李忠暴毙而亡!” 沈云飞叹息一声,摇摇头,轻声道。 “暴毙而亡?” 萧懿愣了一下,旋即仰天长啸,怒吼一声“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孤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他怒吼着,双拳握紧,骨节咔嚓作响,显然愤怒已极。 这种感觉,像吞了苍蝇一般恶心。 “李忠是因为什么死的?” 萧懿强压怒火,沉声问道。 “据说是夜半时候,七窍流血而死,浑身冰凉,没有温度。” 沈云飞说道。 “七窍流血?” 萧懿眉头微皱,陷入思索当中。 “根据手段来看,应该是江湖中善用巫蛊之术的人所为。” 沈云飞接口说道。 “巫蛊之术?” 萧懿眼睛眯了眯,目露寒芒。 巫蛊之术诡秘莫测,神秘难懂,但同样危险至极。 尤其是这些擅长使用巫蛊之术的人更是杀伐决断,残忍异常。 “不管是谁动的手脚,此仇孤记住了!” 萧懿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这次行动失败,只能从长计议。 毕竟他现在还未登基,羽翼未丰,贸然行事,恐怕会落人口舌,引发祸患。 “殿下,这些人既然敢在建安城中动手,恐怕早已料定殿下必然会查探此事,可能提前布置好了退路,我们再找他们麻烦,没那么容易。” 沈云飞眉宇间带着忧虑之色。 建安城内的水很深。 “这个孤自然知晓。” 萧懿点点头,眸子中闪烁着寒光。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是提前预备好了退路,否则绝不会这样肆无忌惮。 可越是这样,就代表他心中的恨意越浓烈。 “沈卿,你立刻去调查一番,孤倒想看看这背后黑手究竟是谁?” 他目光扫过,寒声道。 “殿下,臣告退。” 沈云飞领命离去。 ...... 第二日,诏狱 急乱的脚步声骤然从石梯上方传来。 杨岱望去,段峯,谢亦与其他人在狱卒的带领下,兴冲冲走来。 杨岱见谢亦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看样子自己应该可以出去了。 果不其然,狱卒来到牢房外,掏出钥匙打开牢门。 取下杨岱脖颈后面的闭元针,点头哈腰的谄笑道 “恭喜小侯爷,贺喜小侯爷,您已经平安无事,可以离开监牢了。” “嗯。” 杨岱点点头,随即向四周环视一圈,除了谢亦,段峯,杨静之,陆无忧,独孤金金。 还有以冷籍为首的竹林六友,红菱绿萝两个贴身侍女,再无别人。 段峯悲喜交加地站在杨岱面前,他消瘦了不少,面色憔悴。 这几天他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属下来迟,还望世子恕罪。” 段峯几经哽咽,对着杨岱深深一揖,俯身不起,颤抖的嘴唇蠕动几下,才继续说道 “属下真乃无用之人,坐看世子陷于危难,却束手无策,请世子责罚。” 杨岱闻言,摆了摆手,并没有怪罪他。 他知道段峯尽力了,只是这件事情,非段峯能够解决。 若没有陛下的圣旨,他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 杨岱伸手扶起段峯,说道 “羽族势大,诸公尚且一筹莫展,更何况是你?不要妄自菲薄。” “多谢世子宽慰。” 段峯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虽然杨岱这么说,但他依旧自责不已。 “说到底,是我自己失手杀了凤隐,咎由自取。” 杨岱幽幽说道。 “胡说八道,我家弟弟是剑挑凤隐的盖世英雄,怎么可能会有罪?” 杨静之听罢,顿时反驳道。 “你不但无罪,而且有功!” 冷籍清朗激愤的声音响彻牢房,杨岱互相向竹林六友称了一声大人一一行礼。 下一刻,却被刘渭一把拽住,笑嘻嘻地道 “什么大人,我们几个最烦这种假惺惺的玩意儿,以后直呼我名字就行了。” 冷籍望着杨岱面露愧色 “你不顾性命与羽族凤隐比剑,扬我人族声威,却害得深陷囹圄,险些性命不保,实乃我辈楷模,受得起我等一拜。” 红菱绿萝也眼眶泛红,泪珠滚动。 “恭喜世子爷摆脱牢狱之灾,平安归来。” 红菱抹掉眼角泪花,欢欣雀跃的喊道。 绿萝也笑着附和 “奴婢就知道世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逢凶化吉的。” 段峯对杨岱说道 “冷人和其余六位大人一直奔走此事,连日长跪宫门,恳请陛下将世子无罪释放。谢家少爷等诸多世家弟子,也都在为世子游街请愿。” “佛道两家也都纷纷出面,为世子求情。” “多谢了。” 杨岱拱手一礼,郑重说道。 “不必客气啦,这是我们份内之事,不过释放小兄弟可不是我们的功劳。” 刘渭说道 “传闻是陛下赔偿了羽族大量财物,对方才答应暂不追究。不过据我所知……” 阮殊带着疑惑的口气道 “似乎是羽族主动提出将你释放,声称他们日后会尽遣剑修好手与你比剑,不死不休,你要小心。” “嗯?” 杨岱一怔,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按照羽族一贯做法,应该会穷追猛打,赶尽杀绝啊,又怎么会主动提出和解呢? “这么说,我岂不是要跟羽族结怨了?” 杨岱苦恼说道。 第四百六十七章:洛舫 谢亦凑过来,笑眯眯地道 “小杨子,没想到你坐了几天牢,还是这么细皮嫩肉、白里透红的嘛!” 杨岱顿时黑了脸,骂道 “滚远点儿。” 众人簇拥着杨岱走出诏狱大门,外面日头正盛,杨岱不由生出一丝恍若隔世之感。 他望见数百辆马车一字排开,停在街对面,杨氏的族老乖乖跟在后面,再往后是大批世家弟子,黑压压地站满了一片。 “哟,小侯爷!” “杨小候爷好!” “杨公子,您总算出来了!” “哎呀,小侯爷瘦了不少。” 世家子弟们热情洋溢,看得出来,他们很关切杨岱。 杨岱微微颔首示意,随即被众人簇拥着上了最前方的马车。 武安候府 红菱舀起一瓢漱玉泉水,明澈甘甜的泉水从千年金丝楠木瓢中流淌而出。 徐徐浇在杨岱的颈肩上,又沿着脊背流入澡池,乳白色的蒸汽氤氲升腾,使得整个澡池都变得朦胧起来。 红菱仅穿着一件牡丹花开富贵肚兜,露出白皙如凝脂的肌肤,以及那纤细曼妙的腰肢,身材玲珑浮凸,曲线迷人。 她俏脸泛红,端庄贤淑地伺候着杨岱,而在另一面,绿萝也穿着薄薄的亵衣将,各种名贵的鲜花、药草用药杵捣得细碎,一一撒进泉水池。 温润的泉水缓缓冲刷着杨岱全身的毛孔,清洗掉体表污秽,使他觉得浑身舒畅、轻松不已。 半晌后,红菱柔软的小手按过他的肩头,轻轻拿捏、松骨、活筋。 紧接着又用银针刺激穴窍,疏通经脉,帮助杨岱恢复疲惫虚弱的精神。 “真是舒服啊。” 杨岱惬意叹息。 这红尘的大富大贵,权势的高低,哪怕只是短暂地享受一番,便能让他忘却烦忧,心胸开阔。 杨岱闭目养神,任由二女施为,他都快忘记自己是一名炼炁士了。 当初说着要追求大道,羽化登仙,但他现在竟然贪恋凡尘的繁华富贵。 是自己变了,还是沉沦于红尘中而堕落了? 这样不好,不好。 是时候要改变了。 几天之前杨岱已经向所有人都表明了身份,除了陆玲珑不是那么惊讶以外,世家子弟、宗室成员都颇为吃惊。 不过很快,段峯便释然了,认为杨岱隐藏身份乃理所当然。 红菱与绿萝两女自然也没有多问。 她们只知道,世子是个深谋远虑的智者。 杨岱睁开眼睛,看向两名侍女。 她们依旧恭顺乖巧,并未因为世子的身份发生什么变化。 杨岱目光投向澡池的屏风外,绿萝正在为他焚香熨衣,倩影映在屏风上,显得窈窕动人,令人心痒难耐。 沐浴完毕,红菱与绿萝伺候杨岱修面裁鬓,抹上墨松头油,换上一袭冰纹蝉翼细纱袍。 冰蚕丝的质地极佳,触感冰凉,宛若绸缎般丝滑,穿在身上非常舒适。 杨岱对镜一照,俊朗的脸庞上,眉目分明、唇红齿白、鼻梁高挺。 “世子爷,您申请进入钧天小世界的手续玉皇会已经批下来了,他们说按照您的意愿钧天小世界随时可以开启。” 段峯走了过来,恭敬地递过去一块白玉骰子。 “这次不会再胡乱定位坐标了吧?” 杨岱伸出手掌,把玩着骰子,打趣道。 “这次不会了,他们保证过的……” 段峯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 杨岱点点头,段峯转移话题道 “对了世子,竹林六友想要宴请你,他们今早就派人送帖子了。” “嗯……” 杨岱迟疑片刻,点了点头道 “回函给他们,说本世子这就准时赴约。” 夜晚。 牛车驶至秦淮河畔,粼粼河面上,烛光桨影交织。 衣香鬓影浮动,各色画舫、歌楼鳞次栉比。 不时飘出一缕缕旖旎的弦乐,与岸边的喧嚣声相互融合。 河岸上,停满宝马香车,人流穿梭不息。杨岱才下了牛车,就遥遥听到谢亦鸭子般的怪叫 “小杨,哥哥们在这边!磨磨蹭蹭的,怎么这么久!” 杨岱无奈地翻翻眼睑,谢亦站在一艘画舫的甲板上,向自己招手吆喝。 独孤金金,陆无忧等人也都在。 杨岱刚踏上画舫,就看到谢亦对众人瞎嚷嚷道 “你们瞧瞧,先前还假正经,故意姗姗来迟,结果一看到姑娘,立刻屁颠颠跑过来了!哈哈哈——” 他的声音尖锐,引来阵阵哄堂大笑。 杨岱忍住揍他一拳的冲动,瞪了他一眼,走进船舱。 宴请的画舫名曰洛舫,内部装饰典雅,环境幽静,有琴瑟和鸣,丝竹声响,莺歌燕舞,倒也赏心悦目。 洛舫极为建安城最红火的烟花柳巷之所,背后的靠山据说是某位王爷。 若非一等一的世家,根本订不到这里的位置,更遑论包下整艘画舫。 杨岱刚迈步踏入船舱,一股浓郁的脂粉气扑面而来。 “杨公子,奴家敬你一杯。” 陪侍杨岱的女子名叫月云,身姿婀娜,长袖善舞,美貌娇艳 这里的美妓除了长相、身段皆为上上之选,就连谈玄论道也能与客人扯上几句。 杨岱淡淡应付两句,月云捧起酒盏,递向杨岱。 香躯也轻轻靠过去,依偎在杨岱的怀里,有意无意的摩挲他的双臂,媚态尽展。 杨岱皱起眉头,推开了月云。 “杨公子不喜欢我吗?” 月云泫然欲泣,楚楚可怜地盯着他,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伤害。 杨岱摇头,平静道 “没有,还请自重。” “杨公子,只管让小月伺候你便是了。” 小月娇滴滴地道,一只手捏住杨岱的手,指尖挑逗的在他掌心中划动。 杨岱眉头微蹙,抬手就推开小月。 他有些洁癖,对这种女色并不热衷。 小月顺势坐在地上,痛哭失声 “呜呜,公子,小月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推我……” 刘渭左臂抱起一个妖艳丰满的歌妓,一边玩闹,一边举起酒葫芦痛饮,嘴里含糊不清地道 “七弟,你何必如此?你不会还是个处男吧?这年头,谁还没个三妻四妾呀?我看小月还是干净的雏儿呢,你要趁早下手啊。” 第四百六十八章:不请自来 月云抽噎道 “刘大哥说得是。” 她擦了把脸,泪水涟涟,又爬回了杨岱的脚边,抓住他的衣摆。 “杨公子,求你了,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见杨岱不开口,她咬了咬牙,竟直接坐在杨岱的腿上。 但是任凭小月怎么撩拨都毫无反应,甚至用力掐了一下,仍旧没反应。 小月怔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杨岱。 杨岱面无表情,低垂着眼眸。 众人吵吵闹闹,侍女鱼贯而入,正式上菜。 皆是些山珍海味,炊金馔玉,再淋上各类修行宝药熬成的高汤,一时间,光彩绚丽。 “杨公子,快尝尝这个。” 月云夹了块鹿肉放进杨岱的碗里,想将他拉出神游天外状态。 然而,这次却没奏效。 杨岱依旧保持沉默,视线透过氤氲的水汽,望着远方波涛汹涌的江面。 月云不知所措。 酒过二巡,气氛渐酣,阮殊马一群罗带半解的美妓载歌载舞的助兴。 刘渭打着酒嗝,叫来小厮,胡言乱语 “有新到的小娘子么?给我七弟来上十个八个,好久没碰过新货了,今晚就要试试鲜嫩的滋味。” “哎哟,酒侯大爷,我们画舫最好的姑娘都来齐了,最近也不曾物色到什么像样的新人。” 小厮苦着脸道,刘伶自号酒侯,外人便以此尊称他,以示亲近。 “真没有?” 刘渭醉醺醺的问。 “呜——” 一记清幽的箫声倏而从画帘外传来,音色明澈悠扬,宛转悠扬,婉转缠绵,令人心神荡漾。 画舫里不由为之一静。 恰逢月上柳梢,倒映秦淮河上,明净的月光流泻进来,满室生幽。 一时间,众人分不清是溶溶月色,还是烛火摇曳。 曲调越发优雅动听起来,似乎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一位绝色佳人身着素白长裙,指按竹箫,轻盈若烟的舞步仿佛乘月飞临。 柔和的月光照射在她身上,更衬得肌肤莹润细腻,眉目秀致绝伦。 她翩跹曼妙地舞蹈着,姿势优美,动作娴熟,宛若仙子降世。 在席的贵女皆是百里挑一的美女,但比起她,都显得黯淡无光。 众人被吸引得忘了吃喝,只是痴痴地看着她,惊艳莫名。 “杨先生,妾身来晚了,能否允人家入席,与先生促膝长谈呢?” 一曲终罢,余音袅袅,绝色佳人幽然问道,目光如漆似胶,深情款款地凝视着他。 那声音酥软中带着几分娇媚,让人浑身骨头都酥麻掉了,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狠狠地疼爱她一番。 “不会吧,小杨子什么时候和鱼幼薇勾搭上了?” 谢亦目瞪口呆地望着杨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又使劲掐了一下大腿,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鱼幼薇脸上移开。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鱼大家既然来了,请上座。” 杨岱淡淡笑道,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他的笑容很平常,并非敷衍或者讨好。可落在鱼幼薇眼里,却感觉格外刺眼。 “多谢,幼薇不请自来,倒是给大家添麻烦了” 她微微欠身,晏然一笑,美目流盼,凡是与之视线相触的男子禁不住血气浮动,口干舌燥,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又心痒得蠢蠢欲动,只得运转清心静神的功法,强行压制各种欲念。 “历害!不愧是鱼幼薇,单凭这双眼睛,就足以让男人拜倒在石榴裙下了,啧啧啧……” 刘伶说完后,一把抓起酒葫芦,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才勉强克制住冲动。 鱼幼薇太厉害,仅仅是个眼神就让他差点把持不住了。 “鱼大家说笑了,在下不过一界山隐闲人罢了,高攀不起。” 杨岱端坐着,神色坦然。 “是吗?” 鱼幼薇微微一笑,忽然走了过去,伸手挽住了杨岱的臂弯,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杨岱愣了愣,下意识地侧首看去。 只见她仰着雪白的脖颈,乌黑的青丝披散在肩头。 月光下,她的五官愈加精致。 鱼幼薇浅浅一笑,吐气如兰,红唇轻启 “不管先生承认与否,您已经招惹上我了,先生不来高攀,人家只能低就了。” 说话时,她的鼻尖蹭到了杨岱的耳朵。 温热的呼吸吹拂着耳廓,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却被她紧紧抱住,动弹不得。 鱼幼薇松开了杨岱,细腰袅袅,走到他的身侧,对边上的月云轻笑一声道 “这位好妹妹,能否让一下我呢?” 笑声入耳销魂,月云心里一阵迷糊,乖乖后退,兀自痴痴地看着鱼幼薇。 鱼幼薇顺利挤了进去,站在他身旁,挨得极近。 她笑吟吟的说道 “不速之客,当自罚三杯。” 鱼幼薇自行斟酒,举盏向众人示意,随后连饮三杯,爽快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此女时而圣洁清纯,时而妖娆妩媚,时而又显得英姿飒爽,令人捉摸不定。 杨岱暗叹她的变化,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鱼幼薇又自斟一杯,对杨岱道 “恭喜杨先生出狱,重获新生。” 杨岱抿了口酒,颔首,笑道 “借鱼大家吉言,在下只是依靠在座的朋友与兄长全力帮衬,再加上一点运气罢了。” 杨岱待要举杯对敬,忽而被鱼幼薇轻轻按住了手背。 两人离得极近,鱼幼薇甚至能闻到杨岱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沁人心脾。 她的眼底掠过一抹异色,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她的笑靥明艳逼人,手指纤长,骨节小巧玲珑,色泽白腻,触之温软。 但杨岱全然顾不上体会,肌肉微微绷紧,警惕地盯着鱼幼薇。 “杨先生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鱼幼薇眨眨眼,嫣然一笑 “先生出了狱,我本该登门看望才是,可惜,妾身怕扰了先生清净。” 杨岱皱了皱眉道 “鱼大家这是何意?” 杨岱盯着鱼幼薇的五指,若对方指尖上翘,便可直入心脉。 若是指尖下钩,则顺势刺向识海。 这是杀人夺命的阴损手段,这手段除了需要极其严苛的训练之外,更需要极佳的天赋与胆量。 稍有差池,就会遭受反噬。 即便江湖中人知晓这套秘术,也少有人练习。 因为太难。 第四百六十九章:情欲种子 此时众人已经吃饱喝足,诸人冲着杨岱挤眉弄眼,又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 杨岱没理他们,只静静看着鱼幼薇。 一行人纷纷告辞离席,刘渭赶紧将吃剩下的瓜果打包,袍袖里还顺走了一壶美酒。 谢亦走过杨岱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怪声怪气地道 “小杨子,哥哥送你一句话坐怀不乱,方能抱得美人归啊!” 说罢哈哈大笑,转身而去。 众人一哄而散。 谢亦鬼鬼祟祟猫着腰,蹑手蹑脚躲在画舫的雕窗外,侧耳屏息倾听。 未几,陆无忧也悄悄跟在后面,以相同的姿势趴在窗前。 年轻人嘛,都很兴奋的 谢亦搓着双手,一脸期待 “快点啊……” 陆无忧也很激动,她想看到杨岱和那位鱼姑娘做羞羞事。 但等了半晌,依然不见两个人发生什么。 画舫之内。 “风月之地,谈风月事,终究有伤清誉。” 杨岱呵呵一笑,淡定端起茶杯,饮尽杯中茶水。 “幼薇本就口碑不佳,被人取笑倒也寻常,幼薇只能躲起来抹眼泪了。” 鱼幼薇眼眶微红,泫然欲泣,月光映得她面色苍白如霜,令人忍不住心生一股怜惜之情。 “鱼大家言重了,你是名扬天下的第一歌舞大家,地位尊崇,何来口碑不佳之说呢?” 杨岱放下茶温文尔雅地笑了笑,目光从鱼幼薇面容滑落,微微颔首道 “至于口味清淡,我却不觉得。窈窕淑女,君子好求,我也是俗人一个,自认为并非圣贤。” “此间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外人只看到风光无限,又如何得知我内心的喜怒哀乐呢?” 鱼幼薇凝视着杨岱的双眸。 他的眼睛真漂亮,比世上任何宝石珍珠都要耀眼,闪烁着让人无处遁形的灼热光芒。 鱼幼薇心底忽然涌起一丝异样感。 “杨先生可听说过白发如新,倾盖如故么?” 她幽幽一叹,款款走到雕窗前,遥望河上的霜洁明月,拢了拢鬓发,低声问道。 杨岱抬头看了看明月,嘴角噙着笑意 “当然听说过,夫妻之间,也讲究白发如雪,倾盖如故。鱼大家,你的意思是……” 话音未落,鱼幼薇蓦然回过身,双臂勾住杨岱脖颈,含情脉脉的说道 “天地之大,人海茫茫,漫漫生命之途,人终究是孤独的,也是需要慰籍的,我与杨先生初识便有缘分,今夜既有缘相逢,不若共赴巫山云雨,岂不妙哉?” 杨岱一愣,随即笑道 “鱼大家这话,莫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顿了顿,又道 “不过,鱼大家,恕我直言——这巫山云雨,恐怕不合适吧?” 鱼幼薇眨巴着乌黑明亮的眼睛 “哪儿不合适?” 她踮起脚尖,凑近杨岱耳边 “杨先生莫非不想吗?” 她吐出的气息柔软湿润,带着浅淡的兰花香,吹拂在耳畔、鼻翼上。 鱼幼薇先前犹如幽兰般遗世独立,如今又尽显小儿女之态,对着杨岱撒娇。 弄得杨岱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得默然了一会儿,才无奈道 “不太对吧,怎么这么会儿功夫,就成了巫山云雨?” “杨先生莫非是害羞了?” 鱼幼薇歪着脑袋,调皮的拖长了尾音又喊了一声 “杨先生——” 这一声“更是叫得销魂入骨,如吟如诉,直把外面的谢亦,陆无忧听的心肝乱颤。 杨岱只觉得全身血液加速流淌,浑身酥麻,连声清咳。 他的语气平静道 “鱼大家莫非喝多了?” “我没喝多呀。” 鱼幼薇眨着眼睛,看得杨岱又气又笑,只能再次清咳掩饰尴尬。 “杨先生,咱们继续吧。” 鱼幼薇伸出手指,在杨岱胸膛上划拉了一圈,媚眼如丝,笑盈盈道 “幼薇将种子给你也是为了自保,狟古逼的紧,杨先生,你愿意眼睁睁瞧着妾身被他发现后任其百般蹂躏,恣意玩弄么?” 鱼幼薇确实对杨岱有点心动,因为她最近刚刚修行了某种炉鼎功法。 一旦她对杨岱动了真情,势必炉鼎逆转,从此沦为杨岱的奴隶,生死不由己。 杨岱皱眉。 明月良夜,佳人在侧,饶是杨岱自制力惊人,仍然禁受不住诱惑。 不对! 自己莫非是已经上钩了? 鱼幼薇不请自来,率先掌握了主动。 继而与他交杯互敬,堂堂天下第一歌舞大家,当众对自己曲意奉承,怎不令他有点飘飘然,逐渐失去了戒心? 这是计策! 杨岱恍然醒悟,暗骂自己糊涂。 之后再与自己单独相处,倾诉孤独,引动自己的一丝共鸣。 接着她言辞暧昧,挑逗撒娇,灌了不少迷魂汤,最后趁着酒劲儿一步步将自己引入局中。 真是好深的心计,好毒辣的手段! “杨先生,你怎么啦?难道你不想和我……” 鱼幼薇见杨岱沉默不语,俏丽的面庞浮现几分焦急。 “当然不是。” 杨岱连忙摆手否决。 无论是鱼幼薇的风姿、神态、动作,还是前后言语衔接,无不极尽巧思。 毫无丝毫痕破绽,足以令男人一步步陷落其中,情难自控。 高,真是高。 若是杨岱是一个管不住下体的男人,恐怕早就扑上去了。 可惜他不是柳下惠。 杨岱顿时绮念尽消,恢复了冷静,正色道 “鱼大家,你的提议虽然令人心驰神往,但恕我拒绝。” 与此同时,杨岱突然发现,识海荡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一粒若有若无、渺小如尘的异物融了进来,无声无息,竟连他也没有发现。 他吃了一惊。 “杨先生不愿与妾身欢娱?人海茫茫,你我相逢便是前尘有缘。” 鱼幼薇露出委屈表情,吐气如兰,轻轻挽住了杨岱,美目脉脉含情。 全然瞧不出刚才她方才施展了魔门的炉鼎妙法,将一点情欲的种子,悄然植入杨岱的识海中。 “有在下在,绝不让狟古碰你。” 杨岱嘴上应付,心中雪亮,这潜入的异物必然是鱼幼薇的手脚。 杨岱仍不敢大意,一边虚与委蛇,一边全力观照此物。 识海中,异物更像是一枚种子,两头尖细,中间椭圆,呈现青紫色。 它的表面上布满了繁杂的花纹,上半部和下半部的繁杂花纹并不相同,正在各自缓缓变化,似乎蕴藏着某种玄机,令杨岱不寒而栗。 这东西……到底什么鬼? 第四百七十章:道不同所不为谋 舫室内,杨岱和鱼幼薇似陷入了意乱情迷,两颗心却冷静如冰,各打各的算盘。 那枚种子层层绽开,像花瓣一样。 上半部逐渐形成了一个鼎,下半部犹如一个炉子。 下一刻,鼎又似化作了男子的形状,而炉化作了女子,两性缠绕在一起。 又恢复成鼎与炉的形状。如此周而复始,循环不休。 “想不到杨先生表面斯斯文文,原来里也是个急性子呢。” 鱼幼薇轻笑一声,心里暗自揣测,杨岱究竟是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还是故意做戏,迷惑自己? 若是前者,那未免太无趣了,自己选中的炉鼎也不过是个废物。 若是后者,反倒会令她兴致盎然,好好陪对方玩一局。 因为,越是难啃的骨头,她越是喜欢! 如此才能品尝到生命骤起骤落的滋味。 不过鱼幼薇隐隐感应到,情欲魔种并未受到攻击,也不曾有任何损伤,可见杨岱并未察觉。 “鱼大家说我们的相遇是缘分?” 杨岱试探问着。 他的眼眸幽黑,如深潭般深邃不可测。 “没错啊,咱们俩的确很有缘分嘛。” 鱼幼薇巧笑嫣兮,忽地伸出纤长白皙的手臂,环绕住他的腰肢,将脸颊埋入他宽阔的胸膛之中,吐息温热,香风袭来。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一个人的缘分是和猫狗或者石头树木有关系的话,那这个缘分岂不是很廉价?” 杨岱开口说道,顿了顿,又说道 “这里又有一个问题,缘分会不会知道在等缘分,而等来的缘分知不知道它是缘分,就像你知道这世上有个杨岱,但他知不知道你是谁,知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所以,缘分的存在,本质上就是一场骗局。” “故而最后无数种缘分合在一块儿,这个缘分依旧很廉价,甚至比普通人还廉价。” 鱼幼薇闻言,忍俊不禁,轻笑道 “杨先生真是博学。” “鱼大家别再装了,你是想采补我吧?我劝你放弃这个念头,否则会吃苦头的。” 杨岱语声平静,似乎已经看穿对方的用心。 他的目光锐利逼人,宛如刀锋,直刺对方的双瞳。 鱼幼薇眨巴眨巴眼睛,俏丽的容颜显得楚楚可怜 “妾身哪有资格采补先生呀,只不过妾身修炼的功夫,讲求阴阳调和、男女交融,今日见先生,便动了小小的心思。” “呵呵,那我是该高兴呢,还是应该害怕?” 杨岱呵呵直笑。 鱼幼薇明显修行的是吸阳补阴的炉鼎邪法。 正统的道家双修功法讲究阴阳调和,男女彼此受益,修为共同增进。 而炉鼎类的功法则是单向的采补术,以自身为炉,以采补的对象为鼎,以情为药,以精为火,以神为水,以气为食,采取男女之阴阳二气,提升自己的修为。 当然,炉鼎类的功法,都是旁门左道,走捷径获取短暂的快乐,对于修为增进毫无助益。 “杨先生现在才知道害怕?晚了呢。” 鱼幼薇轻笑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妾身早就在先生的识海中种下了情欲魔种,只要先生稍稍运转元气,体内便会涌起强烈的渴望,不管是肉身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她轻轻抚摸杨岱的肩膀,媚眼如丝道 “这种滋味,先生应该从未享受过罢?” “那请你尽管试,如果成功了算我输。” 杨岱说着,神色镇定。 鱼幼薇笑眯眯道 “既然如此,先生就休怪妾身无情。” 话音未落,她便想唤起杨岱灵台方寸里的情欲魔种,可是试了许久都不见效果。 “噗一一” 鱼幼薇猛喷鲜血,身躯软绵绵瘫坐在床沿。 “怎么会这样……”她惊恐万状。 杨岱微微皱眉,缓步踱至她跟前 “鱼大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魔种……” 鱼幼薇嘴角溢血,难以置信的问道 “竟然消失了?你究竟使了什么手段?” 杨岱淡然回答 “正统的道家双修功法讲究阴阳调和,男女彼此受益,修为共同增进,在下如果没看错的话,鱼大家你刚才使用的是魔门的炉鼎功夫吧?” 鱼幼薇沉默良久,点头承认 “没错。” “炉鼎类的功法则是单向的采补术,以自身为炉,以采补的对象为鼎,你以阴采阳补阳,必定遭到天谴。” 杨岱解释道。 鱼幼薇惨笑道 “原来是这样。我一直在猜测,为什么魔种迟迟不发挥作用,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杨先生,你赢了。” 她仰天悲啸,泪流满面。 杨岱叹了一口气,摇首道“这并非我的本意,只是,你我注定无缘。” 他抬脚准备离去。 “杨先生!” 鱼幼薇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我不甘心!” 杨岱停住脚步,背影清瘦挺拔 “那又如何呢?” “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鱼幼薇说道。 杨岱怔愣片刻,低头瞧了瞧她的手腕,轻叹一声 “鱼大家,夜色不晚了,你我各自安歇吧。” “杨先生,你不愿意吗?” 鱼幼薇紧咬银牙,颤声道 “我们可以试一次,或许,或许……” “没有或许。” 杨岱拒绝道 “你是个聪明人,这些事情,不需要说透。我们之间终归是没有结果的,何必浪费时间,徒留遗憾呢?” “遗憾……” 鱼幼薇垂眸喃喃道 “我们之间的确不可能,但这不代表我们之间没有缘分,杨先生,你听我说……” 杨岱却不给她机会,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屋外传来车轮滚动声。 鱼幼薇独自站在窗边,凝视远处漆黑苍穹。 她攥着拳头,指甲几乎陷入皮肤里。 这世上男人千千万,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好色,贪婪。 但凡能够拥有一个美貌尤物的男人,基本不会拒绝这样的邀约。 但是杨岱显然不同,他的拒绝让鱼幼薇意识到,他根本不是好色之徒。 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很厌恶被人威胁。 他宁肯玉碎,也不会屈服。 这让鱼幼薇很难办,这个男人已经深深的引起她的兴趣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月下分饼 时光荏苒,转瞬即逝。 转眼间便到了中秋节这一天。 当晚,建安城里的每家每户都挂起了花灯笼。 家家户户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看着好似过年,却是一种贺中秋的方式。 更是有不少人摆出小桌台放上贡品祭月,祈求平安、团圆、顺利。 武安侯府里也挂满了红灯笼,门庭若市,宾客盈门,热闹非常。 “咦,世子爷去哪了?” 绿萝打着哈欠从房里走出来,四周张望一圈,没见到杨岱的影子。 “世子爷说他要出去转转,可能会回来得稍微迟些……” 红菱端着水盆从厨房里走出来,将水泼在地上,擦干手说道 “你还是别找了,赶紧把院子收拾完,待会儿段大人看到了又该骂了。” 绿萝撇撇嘴,道 “咱家世子爷可真是大忙人啊,一天天忙的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红菱叹口气,说道 “谁叫咱们的世子爷有出息呢……唉,真是太辛苦了!” 两名丫鬟嘀咕着,各自忙去了。 与此同时,杨岱走在乌衣巷里,巷内的各家各户都以自己的方式在庆祝中秋,也有人坐在院中赏月。 出了巷子之后,杨岱脚步逐渐加快,一路上不看行人更不看天空月色,只管往前走去。 他今天心情不错,想要散散步。 没过多久杨岱就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建安城城东最大的一个露天高台——问月台。 月台是专供游玩和赏月用的。 高台呈弧形,高约三丈,上方平台纵横各两百丈,四面皆有缓坡台阶逐阶向上,直至顶部,如同一座独立的山峰。 此处风景宜人,尤其是夜幕降临之时,星罗棋布,璀璨无比,十分美丽,因而被誉为问月台。 今日,月明星稀,夜色朦胧,只是现在,这巨石垒砌的高台周围都寂静得很。 毕竟这高台附近都比较空旷没什么人家,也少有人会在最近的晚上走这么远到这里闲逛。 “嗬,这地方倒是安静,适合休憩。” 杨岱一甩袖,直接三步并作两步的拾阶而上,很快就到了这巨大空旷的高台之上。 抬头看看天空,一轮圆圆的明月在略显暗淡的夜空中悬挂,洒落点点银辉。 月色清冷,星辰寥落。 杨岱站在那宽阔的高台上,任凭风吹乱发丝,感受着夜空中的凉意,仰望着漫天繁星,长舒一口气,仿佛身心都跟着轻松许多。 “呼……” 杨岱睁开双眸,吐出一口浊气,觉得精神奕奕。 “好舒服,常言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这月华最盛的日子还是今日,果然是不假。” 他的笑容愉悦。 杨岱正准备继续欣赏那片璀璨时,扫向远处台阶旁的两个身影,巧了,是两个熟人。 两人都是老者,一位老龙敖钦,而另一位则是当朝阁老张议潮,他们正相携着登上台阶,站在不远处,仰头望月。 杨岱皱眉,怎么这二人凑到一块儿了? 他慢慢悠悠的走了过去,人未至声先到 “敖老先生,张阁老,今日怎么有兴致来到这问月台?” 敖钦转过头看向杨岱,笑呵呵的说道 “杨先生,你也来了啊?” 杨岱冲他笑呵呵的点点头,随即看向旁边的张议潮。 只见张议潮穿着一件深紫色锦袍,腰缠玉带,戴着一串羊脂白玉珠串,脸颊上蓄着胡须,整个人看起文雅飘逸。 听闻杨岱的话语,张议潮微微一笑,捋着长髯说道 “今日是中秋佳节,我与老友相邀前来观月,倒是杨世子你,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难道也是和我等同样的爱好?” 敖钦上下打量着杨岱,随后打趣道 “这红尘中的富贵荣华,杨先生可千万不要迷失在里面哟。” 这番话语说出来,杨岱却是笑了笑。 他对敖钦拱拱手,说道 “敖老先生说的对,在下还是喜欢当一个山野闲人,俗事缠身,反倒不自在。” 他的话让敖钦和张议潮相视一笑,张议潮说道 “世子爷既已看透了这些,何必再留恋红尘?” “张阁老此言是极,过几日在下便离开建安,云游四海。” 杨岱笑道。 张议潮颔首赞同 “杨世子能够想通,实属幸运!” “对了,我还有几个月饼,正好我们三人分分好了,这会容在下先耍个小手段。” 杨岱忽然说道。 敖钦顿时乐了 “杨先生,你又想做什么?” 杨岱神秘一笑,随即从袖中取出几个月饼,依次放在问月台边缘。 随后朝着问月台中心走去,也不在意张议潮的存在。 伸 张议潮见状笑着说道 “这杨世子虽是才华横溢,却也是个孩子脾性,我等便在一旁观看吧。” 于是两人在台阶上席地而坐,看着杨岱耍宝。 杨岱自台中心站定,双指并拢指对天一划,天上明月高悬之下,无尽月华隐隐约约间不断朝着他汇聚而来。 这月华如同涓涓细流般流淌在他身边,使得他身体沐浴着皎洁月光。 问月台的大理石面好似成了一片琉璃般的镜面,映照出杨岱的模样。 只见此时的杨岱,神情庄重肃穆,挥手连点,月华也如同有灵性般纷纷飞向高台上的月饼。 在月饼周围绕了几圈,光芒越来越强烈,仿佛变得耀眼刺目。 在张议潮眼中如此神异的场景简直超乎寻常,令他忍不住惊讶的站了起来。 “嘿嘿,杨先生好大的手笔啊,如此精妙的敕令实属罕见。” 教钦坐直了身体观看,看的眼睛都直了,满心震撼。 杨岱的动作却没有停止,一道道符篆组成的敕令从他的手中脱离而出,飘入月饼之中。 月饼光芒闪烁了数次,终于彻底稳定下来。 随即,杨岱看着面前的月饼,笑着说道 “成了,月饼可以吃了,张阁老快用吧。” “不不不,还是让敖老先生先吃吧,我不饿!” 张议潮虽为儒家圣人,但也没有见过如此玄奇的手法,早就看呆了。 杨岱哈哈一笑,将月饼推给敖钦 “别客气,张阁老若是不吃,以后也没机会吃了。” 张议潮这才接了月饼,吃了一口,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这月饼入口酥脆爽滑,味道甜润鲜香,绝非凡品。 他抬头看着杨岱,说道 “此乃仙味!” 敖钦已经拿走三个,张议潮脸上发燥,又将地上最后一个拿走了,还不死心转而去取拜掰敖钦手上的月饼。 两个老头子就在那里抢月饼,张议潮最终还是掰下了小半块。 第四百七十二章:水中月 那小半块月饼被张议潮捏在手中时,便自动的化为了月华,重归于天地,消失无踪。 这种手段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张议潮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 做人不能太贪,否则便是水中月,镜中花。 “杨先生果然是天纵奇才,这等手段当真世间少有。” 张议潮感叹一声,又问道 “不知杨先生的敕令之法学自何方啊?” 杨岱听罢笑了笑,说道 “不可说,不可说。” 张议潮想要再追问,杨岱摆手示意他不要再继续问下去了。 张议潮见状,也不勉强。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杨岱不愿意告诉他,他也无力逼迫。 更何况对方不愿说他也懒得再打破砂锅问到底。 “杨世子,难道真的能长生不老吗?” 张议潮突然问道,语气十分认真。 “张阁老觉得呢?” 杨岱反问一句,并未回答他的话。 “我不信,至少现在的我不信。” 张议潮摇了摇头,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过世事无常,人心易变,老夫希望世子能坚守本心。” 杨岱笑了笑,并未多言,只是说道 “张阁老放心,在下行事自有分寸。” 张议潮点了点头,便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各自散了。 敖钦此时走了过来,笑呵呵的说道 “杨先生若是没事儿,不如去老朽的水府里坐坐,喝杯酒,老朽可是从荒州又搜啰,来了不少美酒。” “多谢敖老先生美意,只是在下过一阵子要去小世界游历,实在抽不开身,加之府上还有一堆杂事要处理,恐怕……” 杨岱婉拒了敖钦邀请。 敖钦闻言大为遗憾,不过也没办法,不好强求啊,总不可能把杨岱绑过去吧? “既然如此,那老朽也不挽留了,日后杨先生若是有空,定要前往水府一叙,让老朽尽一番地主之谊,上次的酒还没有喝完呢。” 敖钦满脸的热情与诚恳,显出了几丝真性情。 杨岱心中也颇有些触动。 “好!待在下有时间一定会登门拜访。” 杨岱郑重其事的应承道,眼神之中也露出了几许真挚的光芒。 二人相视一笑,便互道珍重。 杨岱拱手辞别,转身离开了。 本来就是挚友,倒也用不着客套。 而敖钦看着杨岱的背影,目送他渐渐远去,久久的沉默着,良久都未曾收回视线。 ……………… 第二日。 “张爱卿,张爱卿,张爱卿!” 庙堂之上,苍老的声音连续三声在上方响起,第三声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声调拔高了不止一倍。 边上有交好的官员大急,忍不住伸手杵了一下愣神中的张议潮。 “啊?” 张议潮好似如梦初醒,左右四顾才发现自己正在朝堂之上,抬头看向上首,只见天子正皱眉盯着自己。 “臣在!” 张议潮赶忙躬身行礼。 “张爱卿昨夜睡的可香甜?” 天子问道。 张议潮略带羞愧的点头道 “陛下恕罪,臣昨夜……失眠了。” 天子听后不由得轻哼一声,却没有责怪张议潮的意思。 张议潮深知君心难测,因此在朝堂之上,即使在天子的面前,他也绝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敬之态。 当下张议潮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刚刚思维不知不觉回到了昨夜。 他连这次上朝讨论什么都不知道的。 “张爱卿看来真的是年纪大了,精神萎靡啊,要不要休息几日?” 天子轻笑着说了一句,却是让张议潮更是脊背发凉,圣上这几年思绪无常,他可捉摸不透这是真关切还是假关切。 张议潮心念急转,随后咬牙道 “谢圣上厚爱,臣身体康健,不劳圣驾挂怀。” 后张议潮赶忙从怀中掏出来一个绸布包裹的东西,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张爱卿,你这是……?” 天子疑惑的看着绸布包裹的东西,不明所以的问道。 张议潮躬身道 “臣昨日失眠便去问月台赏月,有幸遇见仙长赠月饼于微臣,后仙长飞升而走,今早起来,便将这月饼献给陛下,祈佑圣寿安泰、福泽千秋万载。” 张议潮脸色诚惶诚恐。 他的心中忐忑不已。 若是天子不接受他的祝福,那他今天可就惨了。 天子眯眼望着下方的张议潮,这位老臣是什么性格他还是有底的,绝对不可能做出这般愚蠢的举动。 因此天子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 “呈上来”。 旁边一名太监端着托盘走上前来,后双手捧着绸缎包裹的月饼,递到天子跟前,小心的打开。 月饼并不精致,只是寻常的糕点样式。 天子脸上起了一丝怒色,声音也变得严厉了几分 “这莫非真是仙人赏的月饼?莫非张爱卿觉得朕亏欠了你不成。” 张议潮心头一跳,立刻跪伏在地 “臣不敢,但是仙长说过,取一盆水静放,将月饼悬于盆上,水中倒影并非月饼,而是会呈现明月!” 他话音落下,殿内众大臣均是惊愕不已。 “胡扯!” 有人站了出来,指着张议潮斥道 “这是什么狗屁谬论!” 张议潮低垂着脑袋,一副唯命是从的模样,不辩解半句。 他这个态度让天子很是满意,同时也让那些反驳者哑口无言。 “取水盆来。” 很快天子命令道,不一会儿,太监便捧着一个黄金水盆上来,摆在了龙椅旁边。 “朕倒要瞧瞧究竟是怎么个明月。” 天子沉声说道。 张议潮依旧不吭声,甚至都没有抬头。 天子虽然表面平静,但是内心早已激动的无与伦比,他迅速的拿过月饼,将其悬于水盆上方。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水盆里出现了一轮银白月亮,皎洁的月华洒落在水盆之中,照耀的整个御案清晰可见。 这下子,群臣再无异议。 天子嘴角含笑,他不敢相信这竟然真的是仙术! 这么说来他的长生有望了?! 而就在这时,天子手指颤抖之下居然没能抓紧月饼,月饼掉入了水盆之中。 “哎呀!” 天子惊呼一声,慌乱之中想要伸手去捞。 但是水盆中的月饼在落下的瞬间,突然化作点点星辉消散在虚空之中,只剩下了一滩清水。 “这……” 天子愣愣的看着眼前一幕,他的仙缘,他的长生,就这样没了吗? 第四百七十三章:镜中花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所有人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幕,一时之间不知下一刻该怎么办? 刚才手持月饼见盆中明月的之时,可能是天子开始求仙道以来,离仙缘最近的一次了, 但是却偏偏出现如此怪事。 难道仙缘当真如此缥缈难求吗? 月饼入水消融无踪的那一刻,天子心中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空白。 “老天子这一刻难得的群臣面前流出一种迷茫,这水盆里的水清澈如明镜一般,倒映着他苍老的脸。 甚至连一丝月饼渣子都没有。 这月饼一入水,就真的没了,彻底没了…… 唯有那一轮明月还在水盆里 而就在此时,天子身体忽的微微一震,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胸腔中有什么东西破碎,那种感觉十分痛苦和难受。 仿佛他原本拥有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结果在这一刹那失去了。 “这……这……如何是好……寡人的仙缘……没了?不……不行……” 老天子忽然间变得疯狂起来,双目赤红,犹如发癫。 接下来他将手伸进水盆中,想要舀出月亮,可谁知水盆中的月亮并非实物,而是幻影。 他试图从水盆之中把月亮捞出,但是任凭他怎样用力,也不能触摸到月亮的边沿,反而因为太大的力量导致水盆晃荡起来。 “噗通”一声,天子摔倒在地,他捂住心口,喘息着,浑浊的泪水顺着他苍老的眼眶滑落下来,他仰头哀嚎 “仙缘啊!仙缘啊!” 群臣默然,他们同情的看着天子,却又不敢上前搀扶。 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天子坐在地上哭嚎,渐渐的,他停止了哭泣,他擦干净眼角的泪痕,看向旁边的老太监,语气反而出奇的平静 “寡人没抓住?” 见天子望向自己,一侧的老太监只觉悚然,连连低声道 “老奴不知,老奴不知。” 天子深吸一口气看看自己依然还微微颤抖的右手,然后回神之刻,猛然望向殿中的张议潮。 张议潮顿时惊觉,遍体生寒,生怕天子迁怒自己,便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张爱卿,你就只有这一个月饼吗?” 老天子缓缓说话,声音沙哑,带着莫名悲凉。 听闻天子的问话,张议潮连忙磕头道 “老臣惶恐,只剩一块,已经献给陛下了呀。” 听闻此言,老天子的瞳孔收缩,然后死死盯着张议潮,嘴唇蠕动几番 “你确定?” “老臣……” 张议潮迟疑半晌,却终究不敢撒谎,点点头承认。 开玩笑,就算有他也变不出来啊。 “陛下,此等宝贝是仙长所赠,世间有此一份已是难得,张大人定不会糊弄您。” 旁边的老太监急忙替张议潮辩解。 老太监言辞足够恳切,而且说的句句属实,老天子闻言却轻叹一声。 现如今朝野上下能说真话,敢说真话的忠臣已经不多了,更别提替张议潮说话。 “罢了,朕相信张爱卿,起来吧。” 看着对方跪伏在地好似犯了什么大错一样,天子心中的一口气更是无处可撒,良久才压下暴躁。 “张爱卿献仙长所赠月饼为实,赏黄金百两,绢三匹,玉器一套。” “谢陛下恩典!” 张议潮叩首谢恩,心中也是狠狠松了一口气,赏赐不赏赐的已经不重要了,没被问罪就好,否则他这条老命也要交代在这里。 其余大臣听闻此言,有些人心中羡慕嫉妒恨,暗骂张议潮运气好。 但是也有些人却暗暗摇头,这老家伙虽然运气好,但是这种时候竟然敢拿出月饼献给老天子,简直是自寻死路。 这个时候献月饼,不仅让老天子难堪,更让老天子心中怀疑,仙缘之说未必真假,搞不好是故意谋害龙体。 这种事情,历朝历代都有,所以不管怎么说,张议潮的官途差不多到头了。 “好了,退朝吧” 天子摆摆手,示意诸位大臣可以散了,老太监吊足了嗓子喊了一声 “退朝一一” 群臣陆陆续续的往外走,老太监想要赶紧跟上老天子离开步伐的时候。 忽然见后者眯眼瞥了瞥自己和那个水盆。 顿时心领神会,冲着边上两个小太监招了招手指了指那个水盆。 两个小太监立马会意,捧着水盆跟在身后,老太监亦步亦趋,寸步不离。 “张爱卿。” 天子忽的喊住张议潮。 “老臣在!” 张议潮躬身站定,心中惴惴不安。 天子盯着他,缓缓道 “张爱卿,你随朕多年,勤勉公事,劳苦功高,朕一直记得。” “谢陛下隆恩。” 老天子继续道 “朕念及你为朕操劳多年,一直想要赏赐于你,奈何朕一向节俭,国库空虚。” 听闻此言,张议潮不由得心中激动,连忙道 “老臣不需赏赐。” 老天子摇头 “这可使不得,若是不赏赐与你,岂不是让你寒心。” 说罢,老天子忽的沉思片刻,道 “张爱卿,你说说朕应该封你一个什么 官职呢?” 听得此言,张议潮当即道 “老臣不敢居功,陛下愿封什么官职尽管封便是,臣绝无二话。” 张议潮如今已是阁老,在这朝堂之上,可谓位高权重,他可不敢再贪皇帝的赏赐。 老天子笑呵呵道 “你这个阁老当的很合格,不过朕最近有了新的打算,既然张爱卿为我大齐鞠躬尽瘁,朕决定加封你梁王,你看如何?” “老臣万死不敢,请陛下三思啊。” 听得此言,饶是张议潮素来镇定,此刻也不淡定了,扑通一声趴在地上 “请陛下三思。” “看把你给吓的,朕就是说说,你这么激动作甚。” 老天子笑呵呵的看着他 “放心,朕没准备真的加封你,毕竟你年纪这么大了,朕舍不得。” “谢陛下体恤。” 张议潮总算放心下来.。 “好了,你退下吧,朕乏了。” 老天子挥手道,他刚才说了那么多话,早就累的慌了。 “老臣告退。” 张议潮恭敬的拱了拱手,然后退下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不期而遇 几日后,武安候府 “世子,您当真要走吗?” 段峯看着面前的杨岱,眼眶微红,似乎有些舍不得他离开。 一旁的杨静芝也是满脸伤感,她知道,杨岱这一去,怕是很难回来了。 “世子爷,您这次一别,恐怕以后都很难回来了,还请世子爷保重。” 红菱与绿萝也纷纷低下头,抹着眼泪。 杨岱拍了拍她俩的肩膀 “行啦,你们这是干啥?又不是生离死别,有缘终会相见的。” “世子,这是一些吃食,您路上用。” 红菱取出一个包袱递到杨岱手里。 杨岱接过来,笑眯眯的点头 “谢谢!” “世子爷,您……” 绿萝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怎么了?” 杨岱看着绿萝问道。 “没事,奴婢只是觉得您这一去,以后恐怕再也不能回来了,所以有些舍不得而已。” 绿萝赶忙解释道。 其实她是想劝杨岱带一些银两离开,可惜她们主仆身份卑贱,哪里有资格劝杨岱? 杨岱转身朝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行了,别送了,都回屋去吧。” 众人目光复杂的看着杨岱,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中,方才慢慢收回。 ……………… 建安城往南三十余里,有一间客栈,名叫云山客栈,客栈建在离官道不远处,平日里除却偶尔来歇脚的江湖侠士之外,极少有住店的。 此时天色将晚,夕阳西沉,暮霭沉沉笼罩大地,整座客栈更显荒凉。 “哈……嗬……” 掌柜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穿着普通布衣,双鬓斑白,背脊佝偻,正坐在门口打盹儿。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几声咳嗽声。 “谁啊?” 掌柜睁开眼睛,揉了揉惺忪睡眼,发现面前站着张杏虎。 张杏虎还是身着一袭道袍,着男装打扮,她冲着掌柜微微颔首 “我想在贵店歇一宿,烦劳掌柜的给安排个房间。” 掌柜打量了她一番,见此气质出尘,眉宇间隐约透着一股清冷,便知道是个高人,立刻点头应道 “好嘞,不知道您几位,需要什么样式的客房呢?” 张杏虎闻言,思索片刻 “二位,来两间上房,另外帮我准备一个上好的羊腿,二两烧刀子酒。” 掌柜的听完,连连点头 “哎,好勒,稍等片刻,还请客官跟我上二楼。” 说罢,掌柜的便准备领着张杏虎上楼歇息。 “不必了,我在等人,你将房间钥匙给我就行。” 说话间,张杏虎从怀里拿出一锭碎银子放到桌案上 “这是订金。” 掌柜的见状顿时喜笑颜开,伸手抓起银子,塞进怀里,然后把两个钥匙交给张杏虎,笑眯眯的道 “姑娘,二楼左数第三间第四间都可以住人,那两间客房还空着。” “多谢,烦请饭食尽快上些。” 张杏虎接过钥匙,朝着掌柜的抱拳道谢,自顾自的坐着,闭目养神。 掌柜的见此,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杨岱也来到客栈外,掌柜的正准备上板,忽然看到了杨岱,于是停下动作,问了一句 “小先生,您住店吗?” 杨岱点头,朝他报以一个温和笑容 “在下确实是来住店的,有人给我定好了。” “哦,好咧,小先生里边请。” 说着,掌柜的便引着杨岱朝客栈内走去。 杨岱一进来便看到坐在了不远处的张杏虎。 看到杨岱,张杏虎缓缓抬起头,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你来了。” “来了,不算晚吧?” 杨岱轻轻颔首,随即走到她对面,拉开凳子坐下。 “不算太晚。” 张杏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抬眸看向杨岱,清冷的眸子里流淌出一丝暖意 “今夜月圆,不如陪我喝上一盏如何?” “也好。” 杨岱点头,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味道甘醇清冽,让他忍不住赞叹 “好茶。” 张杏虎轻轻勾起唇角,浮现一丝柔情,像是冬雪融化一般,明媚照人。 两人就这么相互看着彼此,默契的没有提及为何会相聚于此,仿佛早已习惯,又好像,这本该是一种常态。 “来咧一一两位客官要的烤羊腿与烧刀子,菜上齐了,请慢用。” 这时,掌柜端着一盘热腾腾的烤羊腿与一壶烫好的烧刀子摆在桌上,然后又很识趣的退出去了。 张杏虎见他离开,这才招呼杨岱动筷子 “尝尝,合不合胃口。” 杨岱点头,夹起一块羊肉放入口中细嚼慢咽。 羊肉酥烂可口,香嫩爽滑,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果然美味。 张杏虎拿起一坛烧刀子倒进两只碗中,推到杨岱面前 “尝尝这酒,味道也还不错。” 杨岱见状笑了笑,端起碗,一饮而尽,烈酒入喉,辛辣刺激,让人瞬间热血沸腾。 张杏虎见他痛快喝酒,也仰头喝尽。 杨岱擦掉嘴角的酒渍,看着张杏虎打趣道 “没想到,你竟然也嗜酒如命。” “我虽然不贪恋酒精,但是偶尔也会偷偷喝上一点。” 张杏虎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随即又替杨岱斟满酒。 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一杯接着一杯喝着,一言不发。 半个时辰后,两人都已经醉醺醺的。 张杏虎靠在椅子上,歪着脑袋,眼皮耷拉着,看上去已经有些迷糊了。 “嗝~” 她打了个酒嗝,杨岱也差不多了,摇摇晃晃的扶着桌子,似乎想起什么,抬头看向张杏虎,问了一句 “张姑娘,你真的要和我一块去小世界吗?” 张杏虎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抬起醉眼朦胧的眼眸望着他 “为何不去?” “因为,危险。” 杨岱说道。 张杏虎闻言噗嗤笑了起来,笑的眼泪快都出来了 “你这人有意思,明知道危险还非要去,难道你不知道越是危险的地方,机遇也越多吗?” 杨岱闻言,认同的点点头 “确实是这样。” 张杏虎听后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道 “所以啊,为了机缘,咱们干脆一起闯一闯。” 杨岱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好!那我们就一起去闯一闯!” 说罢,两人再次举杯共饮,然后又开始聊天说笑起来。 第四百七十五章:迁怒 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杨岱便从睡梦中醒过来,揉了揉眉心之后发现自己竟然爬在桌子上睡了一夜 而对面的张杏虎此刻也爬在桌子边睡觉呢。 看见她睡的正香甜,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剔透的口水,不由得失笑。 伸手替她抹掉嘴边的口水后,杨岱便运转体内先天一炁,缓慢的恢复。 昨晚喝了很多酒,导致他今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脑袋昏昏沉沉,整个人像是被灌了铅一般,身上更是酸软无力,连站起来都费劲。 杨岱没办法,只能盘腿坐在桌子旁边,静气凝神,调息运气。 而随着他体内先天一炁缓缓游走全身之后,原本昏昏沉沉的脑海渐渐清晰起来,四肢百骸间传来一阵酥麻舒畅的感觉。 丹田之中的蛊毒也逐渐被排出体外。 而与此同时,张杏虎却仍旧在酣睡,呼吸均匀,脸色红润,显然睡的十分安详。 “张姑娘。” 杨岱叫了几声后,张杏虎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的打量一圈周围,然后目光落在杨岱的身上。 “你醒啦?” 杨岱看见她的模样,微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又指了指桌上的茶壶和杯子 “渴吗?要不要喝点水?” 张杏虎揉了揉眼睛后,这才反应过来,摇头道 “不用了,谢谢。” 杨岱闻言,轻轻颔首。 张杏虎见状,顿时有些尴尬,但并未多说什么。 “我们走吧。” 杨岱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后说道。 张杏虎也跟着站起来说道 “好。” 随即两人离开了云山客栈,往南行去。 张杏虎也是获得了玉皇会的批准,才能进入钧天界的。 正巧与杨岱同行,所以两人便结伴而行,至于什么时候去小世界,倒是先不急,到时再作商议。 在两人不远处的高空之上,两道流光正朝着二人飞射而来。 赫然是郁离与孟祁天两位。 此时郁离脸色不太好看,而孟祁天却依旧面带微笑,手上拿着一柄黄花梨木的扇子,不紧不慢的扇动着。 看见郁离阴沉着一张脸的模样,孟祁天笑道 “郁道友啊,别生气嘛!” 郁离哼了一声,将目光收回,继续望向前方。 孟祁天见状,也没有继续劝解,反而话锋一转问道 “听闻贵宗门最近似乎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郁离闻言扫视了孟祁天一眼,道 “孟道友的消息倒是真灵通啊,竟知晓我派的事情。” 孟祁天哈哈一笑,也不隐瞒 “那倒不敢当,贵派掌教败给荒州大妖王的事情我也是刚听说,刚听说,呵呵……” 听到这里,郁离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而孟祁天见状,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接着道 “听说贵派的那位掌教真人已经受伤,而且伤势还挺严重,恐怕短期之内是难以痊愈了,如此,不知道郁离道友此次下山,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儿啊?” 郁离冷声道 “我派的事情,就不劳烦孟道友操心了!” 孟祁天闻言耸了耸肩膀,笑眯眯的道 “好好好,我不问就是。” 虽然嘴上答应着,但是孟祁天脸上的表情明摆着告诉你——我根本没想放弃,我就是故意找茬的。 郁离看着孟祁天那副欠揍的模样,忍住怒火,不愿搭理,索性闭口不言,专注赶路。 见到郁离不理自己,孟祁天也不恼,反而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不再多言。 而在下方,杨岱正与张杏虎漫步在一条小道上,突然,两人停了下来。 原因无他,孟祁天与郁离的身影从半空中飞掠而过,径直落到他们的不远处,正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杨岱见状皱了皱眉,抬头望向孟祁天,问道 “孟道友,好久不见啊,不知有何事?何事?” “没什么事情。” 孟祁天微笑道,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 “我旁边的都离道友只是想邀请张姑娘一叙罢了。” 而郁离此时已经走上前来,看向张杏虎道 “杏虎,不知可否赏个薄面?” 张杏虎闻言,脸色有些犹豫,看了一眼杨岱,欲言又止。 过了片刻,她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抱歉,我已经有约了。” 郁离闻言,脸色变了变,他的目光望向张杏虎头上插着的那枚枣木簪,眼底闪过一丝妒忌。 不过这种嫉妒稍纵即逝,他的脸上立刻浮现笑容 “不知杏虎所说约是何人呢?可否让我等见识一番呢?” 张杏虎俏脸一寒,语气冰冷的说道 “我约人,关你何事?” 郁离闻言,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阴霾。 不过他掩饰的极快,甚至也仅仅只是瞥了杨岱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郁离深吸一口气,他已经认定是杨岱拐走了张杏虎。 自己喜欢张杏虎,为什么杨岱偏偏要跳出来? 咽不下这口气。 想到这里,郁离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脸上保持微笑,努力保持平静说道 “杏虎,以前我好像送过你好多首饰,从来没有见你戴过,怎么这位杨先生一送你首饰,你就迫不及待戴上了?” 说完这句话,他还带着一种挑衅的目光看向杨岱。 听到郁离的话后,张杏虎脸上的笑容也淡了许多,她沉默一下后,才缓缓开口道 “我与杨岱是朋友,他赠予我礼物,我自然欣然接受。” “朋友?你与他是朋友,难道我与杏虎就不算朋友吗?我们多年的情谊比不上你们萍水相逢?” 郁离的声音陡然提高八度,质问张杏虎。 张杏虎听后秀美微蹙,但终归没有开口反驳。 见到张杏虎的态度,郁离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而杨岱见状,脸上的笑容也敛去了许多,不咸不淡的道 “郁道友莫要激动,道友若是对在下有意见,不妨直说,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更何况在下与张姑娘只是朋友关系而已,并无其它,郁道友何苦曲解其意呢?若是觉得不爽,完全可以冲着在下来便是,何必迁怒于一个女孩家。” 郁离闻言一滞,旋即怒极反笑,道 “杨先生果然风趣。” 张杏虎此时也强力的护着杨岱,她冷着脸,说道 “郁离,我希望你不要逾越了规矩,我交什么朋友和你毫不相干,你不在道德宗里呆着,此时下山难道要私通妖族吗?” “……” 郁离闻言差点被张杏虎的这一番话呛死。 这时孟祁天适时的打圆场道 “郁道友格局要打开啊,张道长也许逗你玩呢?” 郁离闻言脸色阴晴不定,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谁知下一刻,张杏虎故意挽住杨岱的胳膊,笑吟吟的。 张杏虎此举是很明显的想故意刺激郁离,郁离在心里喜欢张杏虎,却一直不敢明说,见到张杏虎亲密的挽住杨岱的胳膊,顿时醋意横生。 原本郁离想上龙虎山请天师去道德宗一叙的,现在看来他更想迁怒杨岱。 第四百七十六章:不同的我 郁离心中怒火翻腾,但他最后还是压制了下来,因为现在不是和杨岱撕破脸皮的时候。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郁离心里清楚,今日这一遭,注定是白跑了。 “好……” “好。” “好!” 郁离连说三声好字,最后将目光落到杨岱身上,他盯着杨岱,用一种低沉沙哑的嗓音说道 “杨先生,我记住你了,他日再见面之时,希望你还能这样轻松愉悦。” 他的目光充满警告,还有着一股浓烈到几乎凝结成实质般的敌意。 杨岱不卑不亢,同样回以一个平静的笑容 “那咱们拭目以待,在下随时恭候。” 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空气里都充满着一股火药味儿。 似乎随时都会动手一般。 孟祁天见状,忙笑呵呵的调节双方的气氛 “好啦,不如我做东,请诸位道兄喝一杯,可好?” 郁离没理会孟祁天的邀约,径直向外走去,临行前又冷冷地扫了杨岱一眼。 张杏虎也扫了一眼郁离,孟祁天见状忙道 “既然如此,我也走了,杨先生,张道长咱们改天再聊。” 他对着杨岱拱了拱手,也急匆匆的追着郁离而去。 杨岱站在原地并未阻拦,反倒朝着孟祁天远去的背影微微颔首致意。 只是当他转头看向张杏虎时,脸上还是换成了冷漠疏离的表情。 至于挽着杨岱的胳膊也早已松开了,她的目光闪烁了片刻,然后看向杨岱解释道 “方才逢场作戏罢了,莫要介怀。” “呵呵,无妨。” 杨岱点了点头,神色间依旧波澜不惊,仿佛没听懂她话中深意一般。 张杏虎见状暗自皱眉,不过很快舒展了开来,清冷的声音继续响起 “不如我们早日去钧天小世界吧?” 杨岱闻言看了看张杏虎,目光微微一动 “张姑娘何必急切呢?” 张杏虎被他这么问,抿了抿红润的樱唇,轻启檀口道 “我总觉得有些不太放心,想尽快赶赴钧天小世界,若不然恐怕会出事。” 杨岱听后眉头蹙起,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他点头答应下来。 杨岱也想早日前往钧天小世界,毕竟那里才是重中之重,他也迫不及待想要拿到玉楼金阙感应经。 “若是到了那边后,我们两个怎么会合?” 杨岱忽然问道,他与张杏虎虽然说是去同一个小世界历练。 但两人想要联系并不容易。 而且杨岱担心他们两个分开后,会各自遇到危险。 张杏虎听后思索了片刻后,说道 “这个简单,我可以传给你一件信物,到时候凭借它,咱们便能互相知晓彼此的所在,这样一来,咱们在小世界里汇合,岂不是更安全?” 杨岱听后,眼底浮起一丝喜色 “这样甚好。” 张杏虎见杨岱答应下来,从腰间取下来一块翠绿的玉佩,递给杨岱。 杨岱伸手接过玉佩,细细查探了一番后,发现这确实是通讯法器。 杨岱掏出前往小世界的白玉骰子,用力捏捏碎,一道粗大的光柱自天外飞射而来,瞬间将杨岱笼罩。 下一刻,杨岱便消失不见。 而张杏虎此时也掏出了类似白玉骰子的玉石,她用力捏碎玉石,一道粗壮的白光自天外飞射而来,瞬间将张杏虎包裹其中,白光散尽,张杏虎也跟着消失不见。 ……………… “轰隆隆——” 一排沉闷的雷声隐隐滚过,阴沉的天际慢慢裂开,形成一张血盆大口,露出漆黑森寒的缝隙。 缝隙内乌云涌动,电弧肆虐,仿佛末日降临一般。 突然,一阵刺耳尖锐的呼啸声划破寂静的夜空,紧接着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一颗庞大的陨星冲破苍穹,砸落在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中。 “轰隆隆——” 剧烈的震动让地面剧烈摇晃起来,整个天地都像是毁灭了一般,天昏地暗,狂风肆虐,雷霆咆哮。 不止是大地在颤抖,就连高耸入云的山峰,都在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坍塌。 “吼——” 天地间骤然响起一道嘶鸣声。 紧接着,一条狰狞硕长的巨蟒盘踞在山峰上,足足有近千米长,浑身呈墨紫色,身体上布满黑褐色鳞片,蛇尾上则长满锋利的毒钩。 此时,这条巨蟒正仰头嘶叫,吐着猩红的信子,一双竖瞳凶残暴戾的环顾四周。 忽然,它抬起头颅,望向天边,只见那里出现一抹亮色,划过天边,消失在远方。 紧接着,又一抹亮色出现,在空中亮起,化作流光,朝着同一处方向飞去。 “吼——” 巨蟒仰天怒吼,一双竖瞳凶狠的盯着远方,似乎颇为忌惮,然后猛然甩头,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 灰色的酸雨从血盆大口里不停喷出来,像冰雹密密麻麻地砸落,将大地砸出数丈宽的沟壑。 大地崩裂,土层龟裂,尘烟弥漫,遮挡视线,让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杨岱缓步穿梭在一处由岩山组成的荒凉山脉。 这里便是钧天小世界。 这里的炁极其混乱,不仅有魔气,妖气,鬼气,尸气等等杂七杂八的气息交织。 除此之外,还夹带着无穷无尽的煞气,让人不禁汗毛乍立,遍体生寒。 杨岱全身干燥清爽,衣服和发丝都滴水未沾。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人,有七尺高,身躯若虚若实,有些模糊不清。 外表与杨岱近似,但又不尽相同。 他的头发像是染成青蓝色,眉眼狭长,肌肤如同磨亮的白色瓷片,泛着淡淡荧光。 最引人注意的,是他额头上居然长着一只诡异独角,闪着幽幽光泽。 六根手指尖锐如匕,薄而坚韧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一些血肉丝和内脏碎块,也不晓得是从哪里来的。 “这就是另一个世界的我么?” 杨岱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怪人,好奇的说道。 “你来了?没想到另一条时间线上的我会这么快的到来。” 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却透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杨岱没有回答,反问道 “时间线不是只有过去与未来这两条么?” “噗嗤” 怪人笑了一声,嘴巴一咧,露出里面雪白的牙齿,说道 “没想到你对时间的定义这么狭隘,你无权定义时间的存在与否……嘎嘎……说了这么多,我都饿了,先吃了你再说!” 第四百七十七章:藏宝之处 杨岱倒是颇有兴趣的扫了一眼怪人,说道 “没想到另外一个世界的我竟然是一只魔人,真是令人惊讶。”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瞬间冲到了怪人跟前,一拳轰向怪人心口。 怪人脸色微变,右腿横踢而出。 “砰”的一声闷响,二人各自后退半步。 杨岱看着自己的拳头上残留着一缕缕黑雾,眼神更加深邃。 “多么可悲,竟然称呼伟大的虚魔是魔人,你们这些愚蠢低贱的蝼蚁果然是什么都不懂啊。” 怪人摇了摇头,随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双目放射出猩红凶光,他的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 杨岱心中凛然,知道遇见劲敌了。 左侧的空间突然塌陷扭曲,怪人凭空显现,一脚狠辣踹出。 杨岱早有准备,右掌探出,抓住了那只脚踝,用力往旁边甩去。 怪人借助杨岱这股力量,身子猛然转动,以腰部为轴心旋转,随即凌空飞起,右膝盖猛烈撞向杨岱脑袋。 这一击若是命中,杨岱必死无疑。 关键时刻,杨岱右脚蹬地,身子腾空跃起十几米远,躲过怪人攻势。 怪人扑了个空,但并没有就此收手。 杨岱虽然避开了攻击,但身形被迫停顿。 怪人趁机欺身压来,一记直拳轰向杨岱胸膛。 杨岱双指并拢,点住怪人拳头,两人重新分开。 杨岱看向怪人,发现他的身体周围笼罩着一层淡淡黑气。 怪人咧开嘴角露出森白牙齿,狰狞笑道 “卑劣的人,你根本不配拥有强大的实力!今天,让我送你去死吧!” 怪人怒吼一声,全身的骨骼咔嚓脆响,皮肤上浮现出一块块黑色鳞片,他整个人的气息暴涨三倍不止。 与此同时,他背后长出了一对肉翅,身后还延伸出一条粗壮尾巴。 杨岱感受着怪人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波动,眼睛微眯 “原来如此,你依我看来,你在你那所谓的虚魔族里也算也是非常下等的存在,连血脉传承之法都没学会,否则怎么会成为这副模样?” “你少废话!给我去死吧!” 怪人冷喝,身形再次爆射而至,右臂闪电般挥出,朝杨岱喉咙处狠狠砸去。 “斩。” 杨岱沉喝一声,手腕翻转,寒光乍现,剑刃带出一阵刺耳尖啸,迎向怪人的胳膊。 剑锋与怪人胳膊相撞,火花四溅,迸射而出。 怪人身形急退,脸上满是骇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杨岱站在原地纹丝未动,脸色平静 “你的力量和速度确实增强了许多,但比起我还是差太远了。” “你、你……” 怪人张大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如今杨岱轻松挡下自己的杀招,足以证明他实力比自己高出很多。 “在下来此也只是为了寻找玉楼金阙经而已,我看你不是本土生灵,何必苦苦纠缠在下呢?” 杨岱语气平静的说道。 怪人咬紧牙关,脸色铁青,却不得不接受事实。 因为杨岱说的没错,自己好不容易从族内逃离出来,获得自由身。 他们虚魔族出了一些事情,自己如果贸然回去,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但如果就此放弃,他又不甘心。 于是怪人思忖了片刻,阴恻恻地说道 “小子,你要找玉楼金阙经我可以给你,但是我要你发誓,永远不能与我虚魔一族为敌,更不允许将我的身份泄漏出去。” 杨岱眉头微皱,他没想到怪人会提出这么奇葩的要求。 自己只是稍微诈一下而已,谁曾想他竟然答应下来,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 杨岱沉吟片刻,最终答应下来。 反正他也只需要找到玉楼金阙经而已,既然怪人肯交换,他当然乐意做这笔买卖。 “好,天颜大人在上,希望你言而有信。” 怪人说道。 “你先把玉楼金阙经告诉我,我保证守口如瓶,绝对不会泄露你的任何秘密。” 杨岱盯着怪人,缓慢说道。 怪人点了点头,拿出一枚玉简递给杨岱 就在这时,怪人突然发难,双手呈爪状朝杨岱脖颈袭来。 这一击极快,眨眼之间便到达杨岱近前,仿佛毒蛇吐芯一般。 可是在下一刻,怪人的身体便被杨岱周身的剑气斩成了好几段,碎裂在地。 “你……” 怪人惊愕万分,他万万没有料到杨岱竟然能够看穿自己的偷袭。 而且他的实力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强大,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天……天颜大人在上,您最忠诚的臣民将回归于您的怀抱……” 怪人临死前,嘴巴蠕动,艰难地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彻底断绝了气息。 杨岱走上前拿起玉筒,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张藏宝图。 藏宝图上画着一个由白骨垒成的宝船,宝船周身环绕着一圈黑烟,宛如恶鬼在哭嚎一般。 不仅如此,藏宝图上还布满了复杂的线条,应该是路线图,只是线条弯弯曲曲,看不清楚。 杨岱看完藏宝图后,抬头仰望虚空,叹了口气,说道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每次出门都会碰上这种事情。” 至于怪人口中的天颜是谁,杨岱并不知道。 不过,从怪人的话中推测,这个叫天颜的人似乎在天精一族里颇有威望,怪人才会对他敬畏万分。 杨岱自嘲一笑,继续迈步向前,也不知道张杏虎在哪里。 “桀桀桀桀”……各 种诡异的笑声从贫瘠荒凉的岩山各处响起,却望不见任何生灵。 扎根于岩石的一株枯树挥舞枝干,像蟒蛇一样扭动起来。 枝头悬挂的红彤彤的果子睁开死鱼般的白眼珠子,偷偷向四周瞄了瞄,又吓得赶紧合上眼。 雨越下越大,猛烈迅急的酸雨下,光秃秃的沉积岩层表面裂开细纹。 渐渐地,从缝隙里钻出一颗颗鲜红的蘑菇,蘑菇一个接一个蹦起来,变成许多戴着红帽子的幼小女童。 每一个女童全都脸色惨白,四肢细短得 跟竹竿似的,瘦弱的身躯裹在破烂衣服里,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畸形儿一样。 她们脸上流淌出黄褐色脓汁,口鼻里发出咯咯咯的怪异笑声。 她们互相追逐相互撕咬、吞噬,一时间血肉、内脏横飞,凄厉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第四百七十八章:著书立传 最终,只剩下一个女童活下来,她遍体鳞伤,艰难爬动着,啃咬满地的残肢断骸,及腐败的肠胃。 忽然,女童浑身颤抖了几下,竟然停止了动作,两眼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远方。 她那双无神的眸子里闪烁着诡谲凶戾之光,嘴巴咧开露出一排锋利尖齿。 片刻后,女童的伤势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治愈,新生的肉芽纷纷钻出断臂,长出洁白纤细的手臂和脚趾。 眨眼间,女童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脸颊凹陷,显得格外苍老,就像垂暮的老妪一样。 她一蹦一跳地向远处走去,一扇滴淌着鲜血的大门若隐若现地浮出前方,女童一头钻进门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过多久,又一阵阴风刮来。 酸雨越下越大,遮天蔽日,仿佛要把人溺毙于其中。 一条漆黑的水沟里冒出一股青烟,渐渐变成红色,并且迅速扩散,弥漫到整座山林。 浓烈呛人的气味充斥着空气里每一寸角落。 “呜……呜……” 刺耳的鬼哭狼嚎从四周传来,一个土丘慢慢地拱起来,像是十月怀胎的孕妇即将临盆,一点点凸出,接着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 随着一道亮光划破昏暗的天际,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从泥土里爬了出来,他身上穿着古代的盔甲,但是已经破烂不堪,看不清本来面目了。 尸体的胸口插着一柄长刀,刀刃已经深深地刺入皮肤,刀柄被泥土掩埋着,只有半截露在外面。 这名士兵挣扎着站起来,仰望灰蒙蒙的天空,脸上流露出悲愤交加的表情。 他想抬起右手挥舞长枪,却怎么也做不到,因为他的胳膊早已折断,而且已经溃烂,连筋都没了。 尸体低下头打量自己,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千疮百孔,很多地方还长满蛆虫,恶臭扑鼻,令人闻之欲呕。 它呆了一会儿,于是朝着远方走去…… 这一带,本是一片荒芜的岩石山脉,此际却被酸雨冲刷成了千奇百怪的地貌,树木倒塌、河床干涸,地面布满坑洞,有些坑洞更是裂开数丈宽的缝隙,如同蜘蛛网般密集。 杨岱一路走来遇到不少怪事,这些东西你不主动攻击它,它也不会理你。 方圆百里只有无尽的荒凉与死寂,偶尔才能听到一阵鬼魂般的呼啸。 “嗷!嗷!” 突然,两个绿幽幽的鬼火从旁边的草丛里飘出来,围绕着杨岱转圈圈,一副兴奋好奇的模样。 杨岱警惕地注视着这两团幽灵般的东西,鬼火只是围绕在杨岱的左侧,没有靠近他,应该是没有危害性的。 杨岱没有理,继续往前走去。 这方小世界倒是有趣,妖气大过人道之气,想来定是此方小世界人道气运弱势的缘故吧。 这时,两团绿幽幽的鬼火再次靠近过来,依旧围着他转圈圈,不肯离去。 杨岱皱紧眉头,平静说道 “不肯离去者,斩杀。” 话音刚落,便见两缕剑气飞射而出,分别刺入绿油油的鬼火中。 两团鬼火顷刻间消弭无形。 杨岱继续赶路,心里对这种鬼魂般的存在感到厌烦。 不知不觉中,杨岱走过了许多路途,突然间,他发现了一个山神庙屹立在前方。 杨岱快步跑了过去,发现这座山神庙年久失修,墙壁斑驳脱落,到处堆积着灰尘和杂物。 北面的石墙坍塌了一角,风卷着雨水猛灌进来,湿了一大滩。 正面摆着一张斑驳的木头香案,被虫蚁啃得坑坑洼洼,案上积攒着厚厚的灰尘,香炉倾倒在案头。 在香案后面有一尊泥塑雕像,他跨骑黑虎,面相凶恶。 头发像一个个耸立的肉瘤,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要吃掉谁似的;两腮高高鼓胀,嘴唇微翘,透出一丝邪异之气。 泥塑雕像的脖颈和肩膀部位,各挂着一根铁链,拴住一颗巨大的骷髅头颅。 杨岱将山神像搬到庙门口,挡住冷风,又升起了一堆火。 风雨愈发猛烈,雨点狂暴打在庙顶上,像是密集的鞭炮,震耳欲聋,噼啪炸响。 杨岱坐在火堆前烤火取暖,思考着日后的行程。 想了半天,杨岱还是决定明日离开这里,毕竟这里太危险了,稍有差池便可能丢掉性命。 先找到一个村落,能买到地图最好,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另谋出路。 这附近全是山区,想要寻找城镇非常困难,而且极易迷路,杨岱估计自己不可能走出去。 山风呼啸如刀,而杨岱坐在香案前,手持朱笔,他的面前放着好几张雪浪纸,雪浪纸是这个山神庙里遗留下来的,倒是好用。 杨岱正在著书。 此书名字杨岱还未定好,倒是洋洋洒洒的写了八百余字…… 知微见著,圣人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故见象箸而怖,知天下不足也。 故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乃大自在,通天下一炁…… 杨岱刚写完,就听到山神庙外,呼啸的风雨声里,隐隐响起一阵迅疾的马蹄声。 杨选很快的做出了结论,外面大约有五六匹骏马,正在疯狂奔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冲来。 深更半夜,这里又是荒山野地,渺无人烟。他刚进庙就有人跑过来,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杨岱顿时提高戒备。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来者恐怕不是什么善类。 随着一声高亢的马嘶,透过半掩的山神庙门,杨岱瞥见五六个男女匆匆下马。 为首的是一名女子,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看不清容颜,只有一双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锐利的寒芒,令人不敢直视。 她带领众人推开残破的庙门,迈步进来,看清楚庙内的杨岱后,眼眸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随后便收敛了情绪。 她身后跟着的人都在二十至三十岁之间,着佣兵打扮,个个神态彪悍,一身腱子肉块垒分明,腰背挺拔,双臂粗壮有力。 “这荒山野地,竟有一个书生?” 一人奇道。 那名女子扫了庙内的环境一眼,看像杨岱问道 “你是何人?” 杨岱盯着她,反问道 “姑娘是何人?” “无可奉告。” 那女子回答。 杨岱笑了,说道 “在下也无需知晓,我们素昧平生,各走各的道便是,不必互相询问彼此姓甚名谁。” “你这书生好是嚣张!遇见大名鼎鼎的天狼捕手团你竟然不害怕,真是胆大包天!” 那名女子身后一位壮汉怒斥道。 第四百七十九章:火丹咬人 天狼捕手团? 杨岱微皱眉头。 见杨岱不语,对方以为他心虚,冷笑一声,说道 “小子,今日你若识相,乖乖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孝敬我等,或许还能留得一条狗命,如若不然……哼哼。” 他说话间,脸庞上满是威胁。 “够了!” 为首的女子冷喝一声,阻止了同伴的聒噪。 “飞豹,退下。” 那名叫飞豹的壮汉闻言,虽有不甘,但还是退后几步,站立不语。 “这位小先生,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进来避雨,可否行个方便?” 为首的女子对着杨岱说道。 杨岱笑道 “姑娘要进庙避雨,在下自当应允,您请便,只是庙内简陋,恐污了你们的脚。” 那女子微微颔首道 “多谢先生成全,不碍事的。” 她抬腿跨入山神庙内,身后的其余众人纷纷紧随而入。 庙宇破旧,地面湿滑难行,众人进入之后,不免踉跄。 “这该死的老天爷,竟让我们遇见下暴雨的季节。” 有人嘀咕了句。 “闭嘴。” 为首的女子呵斥了一句,目光警惕地四处打量。 她发现杨岱并未注意他们,仍然在香案前写着字。 那女子眉头轻蹙,缓缓走近,轻咦了一声。 “先生在写些什么呢?” 杨岱将毛笔放下,抬头望着女子,淡淡笑道 “在下只是写些家常杂志,没什么特别之处。” 女子又看了看桌上摊开的雪浪纸,上面的文字具体写的是什么内容,她却看不懂。 “我叫千叶雪影,敢问先生贵姓大名?” 千叶雪影报上了姓名。 杨岱拱了拱手 “原来是千叶姑娘,久仰久仰。在下杨岱,不过是一介山野闲人罢了。” “杨先生谦虚了。” 千叶雪影说道 “我观先生气度非凡,举手投足皆有名士之风,绝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她顿了顿,又说道 “不知杨先生也想寻九紫离火丹吗?” “九紫离火丹?” 杨岱露出疑惑之色 “千叶姑娘,这为何物?” 千叶雪影闻言微微诧异 “杨先生竟不知?” “确实不知。” 杨岱摇了摇头,说道 “在下从小便隐居山林,对外界之事知之甚少。” “怪不得先生不知。” 千叶雪影恍然。 她略作思索,解释起来 “九紫离火丹乃是九仙峰雷鹏子道长炼制而成,据说此丹蕴含了九紫离火,而九紫离火乃九仙峰镇派之宝,传说丹成之日便通灵化形,咬了雷鹏子道长一口后逃下九仙峰,再无踪迹。” 听到千叶雪影的话后,杨岱眼睛微微眯起。 “九仙峰,雷鹏子……” 他低喃了两声,千叶雪影又解释道 “杨先生,丹药化形可是绝无仅有之事,此丹定是一品丹药,九仙峰已经发布了悬赏邀请天下所有的捕手团寻找九紫离火丹。” “是嘛……” 杨岱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千叶雪影随即又说道 “我观先生,不是凡人吧?” “姑娘怎么说?” 杨岱饶有兴趣地问道。 他倒想知道这个千叶雪影如何判断出他不是普通人的? 千叶雪影笑吟吟的说道 “先生气质超俗,举手投足皆带着高雅之气,必是世家公子,或者修行中人,才能有这般气势,除了那些世家门阀的公子哥儿,谁有这种风度与底蕴?” 杨岱哑然失笑,千叶雪影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继续道 “至于先生身上那股清幽香味,更加独树一帜,只有习练道法、炼炁功夫极深之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哈哈哈……” 杨岱闻言忍俊不禁,连忙摆了摆手道 “在下只不过是一介山野闲人罢了,疏懒成性,怎配上千叶姑娘如此赞誉?” “杨先生莫要开玩笑啦。” 千叶雪影掩嘴娇笑 “先生若真是凡人,怎会有如此玄妙的敕令手段?” “嗯?” 杨岱眼角闪烁了下,故作惊讶 “你如何肯定我使用了敕令?” “先生刚刚提笔的时候,我分明感受到了一股精纯的念力波动。” 千叶雪影回忆了片刻,说道 “那股念力十分古怪,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定是敕令了。” 杨岱沉默片刻,忽然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说道 “看来千叶姑娘早已经看穿在下的伪装了。” “杨先生果然是高人。” 千叶雪影笑嘻嘻地说道 “先生不愧是世外高人,连我都被骗了,先生的念力之强,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 杨岱闻言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千叶雪影见状,心中暗暗称奇。 看来这个杨岱是个很好接触的人,而且谈吐不俗,颇有君子之风。 就凭这一点,她对杨岱便好感大增。 她美眸流转,笑盈盈的问道 “杨先生,雪影可否冒昧一问,先生是哪一宗哪一派之人?” 千叶雪影对于杨岱越发好奇。 这样的年纪,便有这番本领,绝非无名之辈。 然而杨岱摇头道 “在下散人一个,没有宗门,没有师承。” 千叶雪影闻言愣了愣。 散人? 没有师承,怎么可能会有这般厉害的手段 千叶雪影心中狐疑不定,却也没有表露出来。 她笑了笑,说道 “杨先生,我们既然结伴而行,便算朋友了,若有需求,尽管告诉我们便是。” 杨岱点了点头,千叶雪影又介绍起她的同伴来 “这是飞豹,这是金环蛇,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高手。” 杨岱看了过去,千叶雪影的同伴是三男二女,共有五个人。 五人中一名女子年龄较小,最多只有十六七岁。 而剩下的人则都在二十岁以上,相貌各不相同,但都是好手,尤其是一名二十左右的青衣男子和一名红裙女子,更是气血澎湃,显然修行达到了一定境界。 “杨先生,这是我的妹妹千叶蝶。” 千叶雪影指着那名大约在十六七岁的少女说道。 众人互相见礼。 杨岱也抱拳一礼,微微一笑道 “幸会,幸会。” 千叶蝶虽然年幼,却也落落大方,给人一种爽朗活泼的感觉。 第四百八十章:鱼舟密约 另一边,大齐。 秦淮河畔,晓月残照,林默一个人独坐孤舟,手执一根青色的鱼竿,望向远处的灯火阑珊。 他目光悠长,凝眸望着深碧色的水幽幽向东流去,眼神恍惚,似乎透过重重水波,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大多数的白天,他大多时候赴宴听曲,喝酒弈棋,或者坐在钦天监里处理公务。 唯独到了夜晚,他才会出现在这条船上,独自一人钓鱼。 平时与周围的人没有什么不同,如今望着自己映在水面上的倒影,却仿佛有了些许不同。 他的容颜依旧俊秀,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丝沧桑。 可能白天也不过是一个倒影,只有在黑暗中的时候,才是真实的他吧? 林默心中想道。 不知为何,最近他总喜欢在夜晚的时候一个人来到这里垂钓。 因为白日里的时候,他无法静下心来,思考问题。 而当夜幕降临之后,他便会变得很专注、很认真、甚至是疯狂! 因为夜幕之中,没有任何人打扰。 他可以尽情地发泄内心的烦躁等负面情绪。 而每次到了这个时候,他就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母亲还在身旁的时候。 “娘……” 林默轻声喊了句。 然而,并没有人应答。 四周静悄悄的,连风都已经停止。 林默叹了口气,摇头笑了笑,自嘲道; “爹娘已经死了,又怎么会应我呢?” 说完,林默继续垂钓。 但是林默想她了,很想很想…… 他闭上双眼,仿佛看到一对面善夫妻站在面前,朝他招手微笑,嘴唇蠕动,仿佛要说些什么。 他努力地想要听清楚,却始终没有听到他们要说的话语。 他急切地伸出双臂想要抓住她们,却只抓到一阵空气。 “狟古,我该说不愧是你吗?窥探他人记忆,可是犯我忌讳的。” 突然之间,林默冷不丁的冒出了这一句让人莫名其妙。 而此刻,原本他的身后却凭空浮现出一道身影。 正是狟古,带着满天的月华,他缓步走来。 月光洒在他的脸庞之上,显得格外温柔和煦。 狟古对林默从容一礼,很礼貌的说道 “鄙人见过林少卿,让林少卿久等了,倒是鄙人不对。” 林默转过身子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呵呵,你果然是个妖人。” “林少卿,请不要这样说,鄙人可不敢当,若是林少卿嫌鄙人来晚了,鄙人可以已向林少卿致歉,耽误林少卿时间,鄙人深感抱歉。” 狟古一边说着,一边再度作揖行礼,摆出了十足的诚恳,但是言语之间总带着伪善,仿佛生怕别人误会他是个妖人。 林默并不惊讶,微微颔首致意 “你来的正是时候,是我到的早了。” 狟古笑了笑,说道 “林少卿说得哪里话,是鄙人唐突了,还请林少卿勿怪。” 林默点点头,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示意道 “既然来了,那就聊聊吧。” 狟古随手拿起搁在船板上的一根鱼竿,坐下来道 “林少卿对鄙人的安排还满意吗?” 林默淡然一笑 “你的计划很好,真是大手笔,与你合作是我的幸事。” 林默说得很客套,但是他的语气却不卑不亢,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这种谈判方式,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林默顿了顿,接着说道 “你竟然舍得让鱼幼薇抛出玉楼金阙经此等无上秘典充当饵料,真是让我佩服啊!” 林默说这番话的时候,虽然嘴角挂着笑,但眼睛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狟古往鱼钩上挂好虫饵,轻巧甩出鱼线,将鱼钩扔进了江中,随即微笑道 “林少卿太抬举鄙人了,若不如此,怎能完美达成我与您的约定?何况不过是一本无用的书而已,若不能做到得失随意,岂不是活人被死物操控?” 狟古顿了顿,依旧保持着谦逊的态度,说道 “更何况杨先生可是鄙人的解惑恩师,有什么好事鄙人当然要往杨先生身上引了,这也是杨先生的福报,鄙人怎么不可能给予厚报呢?” “现如今天下道门与魔道都垂涎玉楼金阙经,不管杨先生在不在幽篁洞天里都无所谓,鄙人不过是借刀杀人罢了。” 狟古这番话将白眼狼与知小礼而无大义体现的淋漓尽致,但偏偏他的话让人找不出半分瑕疵,反而有种理所应当的味道。 林默闻言,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看来你把握人性弱点的功夫比我厉害多了,我倒是觉得不止这两层。” 狟古闻言眯了眯眼睛,随和的笑道 “哦?林少卿何出此言?鄙人不明白。” 林默望着鱼钩无声落入河里,荡起一圈微小的涟漪,这才说道 “你不仅把握人性弱点,你还懂得利用人性弱点来制造舆论压迫。” 狟古笑着耸肩道 “鄙人只是顺势推舟而已,打打杀杀的鄙人不喜欢,鄙人嫌脏了手,林少卿,您知道吗?人体中的三寸软舌才是最厉害的,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鄙人是非常喜欢的。” 林默听他这般说,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说道 “不止如此吧,你还可试探出有多少魔道妖人是你的朋友,那些不听话的,不安分的,必然会进入建安,争夺玉楼金阙经,届时,你就可以趁机收买,或者直接除掉,对吧?” 林默说的云淡风轻,仿佛这些事儿和他没有关系似的。 但是林默越是这般,就让人看不透。 “不瞒林少卿,鄙人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鄙人毕竟是个读过圣贤书的人,所以,还是希望能够通过和平手段来解决,不想滥杀无辜。” 狟古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很真挚,仿佛真的是在为民谋福祉一般。 “哈哈!” 林默忽然笑了起来,他盯着河面上的水纹,又看着狟古道 “你骗得了天下人,骗不了我,所以你下了第二步棋,利用了鱼幼薇,你传给了她魔门的炉鼎秘术,教唆她去把杨岱当炉鼎,谁知失败了,倒也在你的意料之内,毕竟你与白三娘做了这场交易,她以为迷住了你,谁知道早遭算计,成为了你立威魔道的工具,对不对?” “林少卿果然聪慧过人,佩服!” 狟古点了点头承认了。 “我猜你是故意暴漏自己与白三娘的交易,让鱼幼薇怀疑你是幕后主使,因此,你故意留下一个破绽让她追踪,这样,白三娘便排除在外,而你又使用了某种洗脑的邪法,让鱼幼薇心甘情愿的帮助你做任何事,她成为了你的鼎炉,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林默说完这番话,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真不愧是魔道第一高手,这一石三鸟手段高超,将魔道群雄玩弄于股掌之间。” “林少卿见笑了,不过是魔门弱肉强食的老一套玩意儿罢了,不值一提。” 狟古闻言不觉意外,以林默的身份,想弄清楚这些并非难事,没察觉出来的话狟古就要准备换一个合作伙伴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何来正邪 狟古长笑,笑声始终凝聚在小舟之内,不曾散发出去。 “现如今,道德宗与玉虚宗玩的还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老把戏,委派门内的几位长老慢吞吞的赶路,直奔建安而来,本该在今晚抵达的。” “有不少门户见道门其中的两家也动了,也都派了自家的好手来送。” 狟古看着远处,目光悠远深邃。 林默沉吟片刻,问道 “不知是哪位一位魔门宗师负责拦截?” “他们想要浑水摸鱼夺取玉楼金阙经,可鄙人偏偏不随他们的愿,魔门玄教,冥狱宗,南华净地,万鬼教,阴癸派,朝阳谷诸多高手,已经于中途分别拦截。” 狟古慢悠悠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微妙的笑容,仿佛胜券在握。 “至于龙虎山……” 狟古说到这里,停顿下来,似乎是思考什么东西,半晌才缓缓说道 “龙虎山近来并没有什么动静,门人几乎全都回到了山上,除了少数在山下巡逻的弟子,剩下的都闭门谢客,据悉,他们好像放弃了争夺玉楼金阙经的事宜。” 林默倒是不意外,龙虎山身为道门祖庭历代以来都是正统的代名词,他只是奇怪,龙虎山为什么不出手呢? 不过想来,这其中应该有什么原因,否则,龙虎山也不会被视为道门祖庭了,龙虎山的张慎虚肯定是有着自己的理由的。 这原本便是他与狟古之间的一场合作,双方早有预谋。 表面上,诸多魔门好手是为了玉楼金阙经而来,实则是借机对佛道之争布下暗手, 而且这暗手一环扣着一环,若是一旦成功,佛道两家之间必然大乱。 而魔门高手全面出手拦截,也是一次演练罢了,以防日后真的动起手来,魔道各方势力损伤惨重。 毕竟这些魔门高手也是不容易培养出来的。 狟古则利用此事打击道门,同时统合魔门,打压异己,让魔道高手心服口服。 而最后,林默再趁机出手收拾残局,坐享渔翁之利。 这几点,皆有利弊。 但无论怎样,双方都能够从中获益。 “林少卿,不知道最近玉皇会有什么动静?” 狟古突然又提及了这件事情。 林默微愣,旋即摇头 “玉皇会虽然与我有所联系,但却不曾透露太多信息。” 林默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倒是听闻一件坏事,不知道算不算是坏消息。” “何事?” 狟古饶有兴趣的问道。 林默默然半晌,轻叹一声,随之凑到了狟古的耳边,低声细语的说出了一句话。 “什么!?你确认?” 狟古听完,猛的瞪大了眼睛,脸色变得十分震惊。 林默神秘莫测的笑笑,不置可否。 “你可知这件事情传出去将会引发何等风波?” 狟古的呼吸急促,神色骤变,手里的鱼竿禁不住一抖,刚要咬钩的鱼儿被惊走,甩尾扑腾出了一个小水花。 ………………………… 第二日 陈公抟衣袂翻扬,往建安城飞掠而去。 一袭白袍在晨雾缭绕中格外清晰,隐约有仙气缭绕。 他身形飘逸,驾驭遁法缩地成寸,一步迈出,就是丈许距离,速度快的吓人。 蓦然间,他面色微变,身躯强行一顿,整个人往下疾沉。 一道若有若无的血线弥漫天际,在他身侧的位置划过,留下了一道淡红色的痕迹。 血线扑了个空,倏而回绕,扑入一名女子的体内。 她红袍如血,负手立在斜阳荒草间,笑意晏晏,发髻上系着一根尸光氤氲的发带,随风轻盈飘动。 “血魔一一嵯峨?!” 陈公抟目光微冷,望向嵯峨的眸中泛出寒芒,眉毛微皱。 “陈公抟,你果然有几分本事。居然能躲过我的血线。” 嵯峨怪笑着,看着陈公抟说道。 “你居然亲自前来?!” 陈公抟脸色铁青,目光越发冰寒,死死盯住那嵯峨,周身先天一炁鼓荡,如浪潮般激荡,掀起阵阵狂风,吹的四周荒草连绵,沙石滚落。 “你倒是很意外啊,你不在你的鹿台山里好生的睡着大觉,跑出来干嘛?” 嵯峨嘿嘿怪笑着,身影闪烁,眨眼间就冲到了陈公抟的跟前。 “你敢杀我吗?” 嵯峨慢悠悠的说道。 “你我有幸生在繁华世间,当然应该特立独行,别具一格,要不然岂不是泯然众人,成为平庸之辈?” 嵯峨嘿然怪声,又道 “道友贵为道德宗长老,每日有多少弟子向你行礼招呼?但那不过是循规蹈矩的礼数,不懂道理,也无道行,更加没有什么本领,道友何不顺应天命,皈依我魔道?” 陈公抟呵呵直笑 “能把偷袭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不愧是你,只是你贸然拦住贫道去路,暗算动手,是想挑起两派纷争吧。” 陈公抟目光锐利如剑,一眼便看穿了嵯峨的意图。 “嘎嘎嘎” 嵯峨发出怪笑声,也不反驳,只是一脸讥讽 “陈公抟,你这迂腐的老学究,你我之间相逢,招呼切磋,本是一桩美谈妙事,何须弄得这么麻烦,还非得弄出一副正邪交战的样子,你我明刀明枪的较量一番,不比说这些废话来的痛快吗?” “你倒是会装,你屠了一城的人,却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颠倒黑白,当真是让贫道佩服。” 陈公抟目光一凝,眼中射出一道犀利的寒芒。 “你既然不识抬举,那就休怪贫道无情了。” 嵯峨阴恻恻的说道。 “那一城之人尽是寒门平民,终其一生,只能穷困潦倒,庸庸碌碌,全无机缘踏入仙道,我只是送他们早入轮回而已,何来的无情?” 嵯峨说着,伸出右手,五指箕张,凌厉锋芒吞吐 “况且我魔道本就嗜杀无道,今朝你我相见,各凭手段,何来正魔之分?” 嵯峨手掌一挥,顿时有一道红芒破空斩出,撕裂虚空,劈砍向陈公抟。 陈公抟左手捏印诀,道道雷符凭空显现,迎向那道红芒。 刹那间,两者碰撞,爆发出惊天巨响。 第四百八十二章:毗绝血祭大阵 烟尘滚滚,碎石飞溅。 那些泥土石块都被震的炸裂开来,散作漫天碎屑。 “陈公抟,你虽有几分修为,奈何与我差距太远,今日,你必死。” 一击不中,嵯峨丝毫不以为意,脚步轻盈移动,瞬息之间再次攻向陈公抟。 陈公抟双臂一振,浑身气势节节攀升,周身上下,先天一炁疯狂涌动,一层淡绿色的光芒笼罩在他的身躯之外。 陈公抟修行的是太乙木精法,可以汲取天地生机,转化为自身的先天一炁,乃是一门极为强大的神通。 此刻陈公抟暗骂一句疯子,据说嵯峨修道至今,从未收敛过自身杀戮,所杀之人无论男女,皆是千刀万剐,抽筋拔骨,甚至连小孩和婴儿都没放过。 此等残暴凶戾之徒,简直骇人听闻。 陈公抟心念电转,知晓若想逃离,怕是难于登天,唯有一战到底。 砰砰砰! 两人交手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又交手数十招。 嵯峨修炼有魔道功法,吞噬他人血肉生机,增长实力。 两种截然不同的功法对决,顿时产生恐怖的余波,地面坍塌,道道裂缝,绵延千里。 好在二人即便打斗,也能控制住自己的力道,并不伤及无辜。 否则的话,仅仅是两人的争斗余波,足以将整座山脉夷为平地。 “陈公抟,你我相斗多年,彼此之间的仇恨早已深入骨髓,今日我就给你看点好东西。” 忽的,只听那嵯峨阴测测的笑了一声。 “贫道还有要事,不陪你这魔头闲扯了!” 陈公抟冷喝一声,身体骤然停止后退,脚尖猛的在地面一点,借助反弹之力,迅如流星般倒掠而去。 “晚了。” 然而就在陈公抟刚刚腾跃半空之时,只听一阵阴恻恻的声音陡然在耳边响起。 高空中,仿佛崩开一个巨大的口子,从中倾泻出无穷无尽的血色洪流,遮天蔽日。 霎时间,整片苍穹似乎都成了红色,那些鲜血汇聚到一起,形成一股血海。 哗啦! 血海翻腾,浪潮汹涌,不少巨大无比的畸形触手,从中探出,这一幕诡异至极,令人惊悚。 轰隆隆! 血海奔袭,带着滔天威压,朝着陈公抟追击而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到陈公抟回过神来的时候,血海已经近在咫尺。 陈公抟脸色狂变,双目圆睁,瞳孔中映照出猩红色的血海,与血海中畸形的触手,以及狰狞丑陋的怪物,让他感觉自己置身在幽冥血狱一般。 “毗绝血祭大阵?” 陈公抟脸色狂变,失声叫道。 “答对了,可惜没奖。” 随着嵯峨的话语落下,血海翻涌的更加厉害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那些血水之中竟然浮动着无数张惨白的脸庞。 那些人影,正是被他吸食精血的人。 这些怨魂缠绕在血水之中,发出凄厉的嚎哭声,如同百鬼夜啼一般。 毗绝血祭大阵以各种至污至毒的脓血组成,其内蕴含着无尽怨气和煞气,最重要的是,一旦被毗绝血祭大阵困住,任凭炼炁士有滔天本领,也会慢慢耗死。 且一经沾染,即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会化作恶秽血浆,成为血海的一部分,永世不得超生。 但布置毗绝血祭大阵需要七天的时间,才能布置周全。 换句话说嵯峨早在七天之前便在此伏击,这样一来,就算陈公抟有通天本领,也根本不可能脱身,只能乖乖的葬身在此。 “该死,你怎么可能掌握这毗绝血祭大阵?” 陈公抟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种阵法很少有人会施展,因为代价太大。 毗绝血祭大阵,顾名思义,就是用无数人的怨恨、憎恶,血腥和痛苦凝练而成。 “咯咯咯!” 嵯峨娇笑连连,她身姿摇曳,犹如风中柳絮,美艳至极。 “陈公抟啊陈公抟,你就留下来吧,成为我这座大阵的养料。” 说完之后,嵯峨衣袖飘飘,玉指凌空点落,霎时间,轰鸣的涛声中,一条奔涌的血河出现在她的身边,直冲而上,与空中的血海连成一片。 陈公抟此时却在想魔门向来热衷内斗,如今居然联手合作,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难道是因为玉楼金阙经的缘故? 不过这个念头也仅仅在脑海中闪过一瞬间。 他周身绿芒绕身游走,释放出磅礴浩瀚的炁,如渊似岳,澎湃无匹。 无数道人影从血海里浮现出来,陈公抟暗吃了一惊,这些人影是惨死在这阵中的诸多亡灵所组成的怨气,他们不甘心被人炼化,此时全部显化出来。 陈公抟心头微沉,嵯峨已入炼虚合道,自己与她同阶,单挑的话,胜负未知。 况且她这座大阵,不知道屠杀了多少人,积攒的怨气和憎恶,恐怕足以媲美三四个炼虚合道境强者的全力一击。 “陈公抟,我看你往哪里跑,今日我要活捉你,然后当做养料。” 见到陈公抟欲逃,嵯峨眼中露出一抹狠辣之色。 她双手掐诀,催动毗绝血祭大阵,刹那间,无穷的血色怨气沸腾,掀起无边巨浪,那些亡魂与触手融合一处,齐齐抓向陈公抟,声势骇人。 炼虚合道境的仙道高人击败对手容易,但杀死对手,太难了。 特别是像陈公抟这般的炼虚合道,一方宗师级人物,除非是迈入空的存在出手,才能够将其镇压斩灭。 但那样一来,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牵扯甚广,谁都担待不起。 毕竟一位炼虚合道的仙道高人,不管是在什么门派,都是坐镇一方的高手,哪里会这么容易陨落。 所以这次擒拿陈公抟,必须一击毙命,绝不能拖泥带水。 “堂堂嵯峨,当世的阵法大宗师,你可是魔道不事出的惊世之才,怎么会被狟古那妖人驱使,真是可悲可叹。” 陈公抟虽然处境艰难,但依旧是老牌的高手,临危不乱,口吐雷音,震撼四野。 “陈公抟,你不必多言,魔门既有分裂内斗,也会联手对外,这就是江湖规矩,何谈驱使不驱使?” 闻言,嵯峨脸上露出讥讽之意,毫不客气道 “况且此一时彼一时,我等魔修从中感悟世态炎凉,人生无常,不求长生,不求逍遥,所谓的仙道,不过是旁门左道罢了,又岂能配称为大道呢?” 第四百八十三章:与阳光肩并肩 “好一个妖女!” 陈公抟眼中杀机毕现,怒吼一声,全身绿芒鼓荡如云雾,整个空间似乎都在摇晃,仿佛要崩碎开来。 “死到临头还敢放肆!” 见状,闻言的嵯峨脸色顿变,她深知陈公抟的实力,若是他拼尽全力施展自己的最后底牌,就算能胜,恐怕也得重伤垂死,甚至殒落于此地,这样得不偿失。 念及至此,她心中一狠,双眸之中射出两缕森冷光华。 轰隆隆~ 虚空震动,血海翻滚,一道璀璨的绿芒与血海轰然撞在一起,庞大的余波笼罩了方圆上千里…… 建安城。 一辆描金绘彩的奇异马车缓缓驶入城门。 这辆马车通体由黑玉打造,车壁雕龙刻凤,车轮更是由白玉制成,晶莹剔透, 快速往城北的钟山竹林方向而去。 “哞一一一” 一声象鸣之声突兀响起,紧接着从那马车的不远处,走来一群数十只巨大的异兽昂首并进。 这些异兽形似大象,却比大象足足大了三倍不止,每一只都足有六丈长,它们每走一步,周围的地砖都会寸寸龟裂。 这些大象遍布鳞甲,利齿外露,很像是猛犸象。 路边百姓均是纷纷避让,目光忌惮非常。 每只象兽的耳朵都用丝绵堵住,背上均坐着一个黑衣人,腰悬宝剑,煞气腾腾。 那群象兽正中,是一只格外高大狰狞的大象,足足八尺来高。 浑身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头颅上长着一根硕长尖角,如同铁锥般,直立起来足足有半米高,看起来凶悍无匹。 大象昂首睥睨,极为凶暴倨傲,背上赫然坐着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 女子梳着堕马髻,光着白嫩如莲子的双足。 穿了一套充满异域风情的劲装,裙袂缀满五光十色的宝石。 脚踝、手腕上都挂套着精美的玉镯子和金铃铛。 领口斜抵胸前,在腰下裁开,莹白修长的玉腿一荡一荡的,说不出的诱惑。 女子肌肤胜雪,眉如弯月,琼鼻挺翘,嘴唇殷红似血,尤其是那双碧绿的眸子,闪烁着勾魂夺魄的神采。 她的耳垂有着一圈翠绿色的耳环,衬托的她越发美艳妖娆,尤其对少年男子更有莫大的魅惑力。 周遭不少的人看的是口干舌燥,目眩神迷。 女子轻捻慢拢,一举一动,尽显撩拨之意。 她便是南华净地的圣女乌伦忒尔,那个用少女鲜血洗澡的女魔头。 她驾驭象兽跟着马车缓缓行过街市,引得众多百姓纷纷退避,生怕被这尊女魔头所伤。 这几日的建安里鱼龙混杂,各种血拼与暗杀层出不穷。 一些散修莫名其妙地在街上失踪,魔道两家也是相互偷袭,虽说明面上大家依旧和和气气的,但暗地里早就闹得不可开交了。 今天的乌伦忒尔似乎心情特别好,而且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容貌,任凭四周众人欣赏,或者贪婪,或者嫉妒等复杂目光。 这些眼神,她早已习惯,她本身就是这种性格。 一些妙龄少女特别特别的嫉妒乌伦托尔的容貌,可又不敢靠近,因为乌伦托尔谁惹得起啊? 象兽与马车穿过长街,驶向一处桥头之时,乌伦忒尔抬头看去,桥头站着一个身着浣花锦袍的少年。 少年的脸干瘦干瘦的,没什么肉,颧骨凸出,双颊凹陷,整个人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反倒有些吓人。 他的眼睛漆黑如墨,泛着一股诡异之光,让人看到,便忍不住打个寒颤。 乌伦忒尔秀眉微皱,想起来了,这是冥狱宗的当代圣子一一墨幽。 乌伦忒尔只是看了一眼墨幽便收回了目光,继续朝前行去。 “幽,南华净地的乌伦忒尔看了你一眼,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墨幽身边忽然传来一道嬉笑的声音,只见一个黄衣少女骑着一只黑毛老虎,来到了墨幽的身旁。 “正常,我长得帅,不就哪个姑娘不爱看?” 墨幽撇了撇嘴说道。 “切,臭屁!” 黄衣少女撇了撇嘴道。 墨幽听闻也不介意,反而笑嘻嘻道 “怎么,你吃醋了?” “呸,你才吃醋呢?你全家都吃醋,我是担心你被那女人吸干血液而亡!” 黄衣少女骂道。 “呵呵,你不必担心,那女人虽然厉害,可是想吞掉我,还差点火候。” 墨幽呵呵直笑,顿了顿继续说道 “毕竟像我这等要与阳光肩并肩的酷帅少年,世间罕有。” “噗嗤~!” 黄衣少女顿时捂着小嘴笑了起来,看着墨幽那认真的模样,顿时觉得有趣无比。 “我个容貌是上下五千年来第一帅,你信不?” 墨幽说道。 “吹牛皮吧,你怎么不说你是太古十二祖巫转世?” 黄衣少女撇了撇嘴,又道 “已经卯时了,我们还是早点赶路为好,去晚了,幽篁洞天就要关闭了。” “?怎么不早说?快走!” 墨幽听闻顿时催促了起来,直接坐在老虎身上 黄衣少女笑着驱使身旁老虎加快了速度。 今日,天下有不少人觊觎玉楼金阙感应经,纷纷来此,其中有不少都是魔道妖人。 大齐四大世家与佛道二家联合起来,皆已尽遣高手。 将整个幽篁洞天围成了狩猎场,除了一些魔道真传以外,其他的妖人都可以斩杀。 而且,连妖族中的一些妖孽也纷纷现身,欲分一杯羹。 因此,这次的争斗,注定了惨烈,而且,这还是在大齐朝廷允许范围内的战斗。 若是超出限度,朝廷绝对不会放过。 “杀了他们!” 一位魔道妖人探手一抓,一缕灰黑色的魔气划过半空,形成一个阴气森森的庞大巨爪,带着呼啸之声狠狠拍落。 另一侧,一名佛门弟子念诵佛号,伸出右掌,虚按一下,顿时一只金灿灿的巨型手印横空而至。 “啊~~!” 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际,在格外渗人。 “阿弥陀佛……” 那名佛门弟子宣了一声佛号,身影飘然而去,仿佛刚刚出手之事根本没有做过。 另一边,那个魔道妖人身体爆炸开来,化作一滩脓水,腥臭难闻。 “福生无量天尊……” 一名道门修士手持桃木法器,念诵经文,随后,一道雷电从天而降,劈死了数名魔道妖人,血流如河。 第四百八十三章:共创美好未来 不远处的一条山涧旁,一名魔修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远方,并没有打算出手的意思。 他身着黑袍,面容阴沉,双眸深邃,给人一种阴险的感觉。 他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他的背后背负着一柄太刀,刀鞘上刻画着玄奥的纹路,刀刃雪亮铮光,散发着一股凌厉之极的锋芒。 他是玄教左使,名为李道玄。 周围有十来个魔道妖人,个个贵气凌人, 显然,都非等闲之辈。 “嘿嘿,那边打起来咯。” 有人指着不远处说道。 就见那个李道玄冷笑一声 “又是哪几个废物在逞英雄?” “呵呵,他们倒霉呗,简直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就是,那些小角色,不用管他们。” 其余的魔头也都冷嘲热讽起来,丝毫没有把那群小喽啰放在眼中。 李道玄嗤笑一声 “别忘记了,这次可不比往常,我们这些人也得活动活动筋骨才行。” “这些正道之人倒也是会嫁祸他人,让他人当枪使。” “嘿嘿,你懂什么,正邪向来势同水火,反正已经积怨已久了,多造杀戮何乐而不为呢?” “哼,这次可是一块肥肉,不仅仅是我们,还有其它人盯着呢。” 众人低语。 潺潺流动的山涧旁,依水濯足的鱼幼薇转过头来,看着不远处的人马,嘴角微弯,露出一抹笑容。 一干魔门妖人禁不住一呆,不少沉迷美色的魔头更是失神片刻。 “鱼大家竟然对我笑了!” “鱼大家是我的了!” …… 鱼幼薇脸上的笑容很纯真,但却带着一丝玩味和戏谑。 “一群只用下半身想问题的蠢货。” 另一名女修冷冰冰地接道,她面无表情,不苟言笑,浑身透出一股冰寒彻骨的气息。 她叫楚红衣。 “你又好到哪儿去?” 另外一个男子冷哼一声,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楚红衣,眼神赤裸而贪婪 “我可听说了,最近你父亲被人暗害了,你母亲也病危了吧?” 楚红衣闻言,俏丽的脸庞瞬间变得铁青,眼底掠过一抹怒气,冷冷道 “闭嘴,关你屁事!” 这句话顿时激怒了这名男子。 他的名字叫王长风,平日里嚣张惯了,此刻被楚红衣这样骂,顿时勃然大怒。 “你敢这么跟本公子说话?找死吗?” 他一步踏出,凶狠的目光扫视四周,充满威胁 “谁敢帮她?” 王长风乃是玄教弟子,实力虽然不高,但仗着玄教强横的背景以及天赋,一直耀武扬威惯了,所谓的天才在他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相信,只要他愿意,随便挥挥手就能灭掉十来个所谓的正道天骄,所以才养成了他嚣张跋扈、霸道蛮横的性格。 “哈哈哈,王师兄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王师兄这是看上楚红衣了?” “楚红衣,你就从了王师兄吧,否则,王师兄一定会把你抢回玄教当压寨夫人的!” 周围的玄教哄堂大笑起来,看楚红衣的眼神都像在看待一件猎物。 “你!” 楚红衣咬牙切齿。 她周围的这些人都是魔门天骄,修炼的功法诡异莫测,实力强横,且个个桀骜不驯,根本就不将她放在眼里。 “好了,我们应该以和为贵,不要吵了啦。” 鱼幼薇轻描淡写的说道,盈盈起身,赤足迈出山涧。 脚趾晶莹剔透,泛着诱人的粉嫩光泽。 两只玉足踩在地上,溅落一串串晶莹的水珠。 “好美!” “不要把食物放在地上啊!” “鱼大家的洗脚水我也要喝。” 一干魔头纷纷侧目,目光炽热,恨不得立刻扑过去占有她。 楚红衣冷冷瞪了他们一眼,率先离去,只不过她暗中甩出一道通讯符一一那正是道门所有。 多年以来,道门、魔门互遣卧底,已为常态。 但是卧底被发现的下场是非常惨的,基本上都是形神俱灭,魂飞魄散。 因为每一位卧底都掌握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若是被人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这些人绝不会泄露自己的身份。 魔道虽然讲究弱肉强食,类似于养蛊之法。 但明面上,绝不允许魔道妖人之间相互残杀,但落在暗处,便可不择手段。 只可暗杀,不可明杀,任何人违逆都将受到制裁。 鱼幼薇的右眼皮突然狠狠的跳了起来,她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说不上来。 整个事情就好像是一个局,一个专门针对她布置的陷阱。 而且,她还隐约觉察到这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是有人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鱼幼薇心念电转,思索着各种可能,一颗心渐渐悬起。 难道是狟古? 但这怎么可能? 她摇了摇头,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她虽然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认为自己的猜测肯定是准确的,但是这种猜测毕竟是假设,并不代表事实。 秦淮河畔,某处楼台上,狟古凭栏远望江上红日,日头映得水色碧蓝,潋滟生辉,煞是好看。 他引得不少佳人频频偷窥。 不过,他的眼睛始终凝视着江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连佳人投来的媚眼都未曾留意到。 “聪明美丽的鱼大家终于感觉到自己受骗了,鄙人的心甚慰啊。” 狟古摸着下巴,笑呵呵的对着身边的林默说道。 林默立在他身侧,平静笑道 “你统一魔道倒是指日可待,我倒是很期待你成为魔道之主的那一天。” 狟古微微一笑,朝着林默谦逊有礼的说道 “那是自然,鄙人可是给了大齐世家和佛道两家十足十的诚意,不过是鄙人顺手的一着棋罢了,难登大雅之堂,让林少卿见笑,见笑了。” 狟古笑容温润如玉,彬彬有礼。 林默点头也道 “你的安排周密,倒是不错,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做得再完善一些,万无一失,否则……” 他眸子中闪过一抹锐利锋芒。 狟古微微鞠躬,笑得更加和蔼可亲,但眸光深邃,没人看得透他的内心所想。 “林少卿请放心,鄙人既然敢布下这个局,就必然不会出差池。” 林默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狟古又说道 “如果我们继续合作,将来必将共创美好未来。” 他伸手搭在林默肩膀上,一脸的真挚,仿佛真的很欣赏林默一般。 然而,他眸中一缕阴郁却暴露了他内心的险恶。 “好啊,不过杨岱我劝你还是少招惹他为妙,这个身份特殊,背景极其复杂,不易得罪。” 林默缓缓开口,提醒道。 第四百八十四章:蛇无首 “鄙人省得。” 狟古闻言收回手掌,淡然一笑。 随即,他便转身离去。 只留下林默独自坐在原地,久久都没动弹。 良久后,他才起身离去。 ……………… 幽篁洞天之外,法阵早已升起,将入口完全遮蔽,难以入内,此时洞口处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影。 他们或者气质高华,衣袂飘飘,或者灰头鼠脸,狼狈不堪,甚至有的浑身染血,凄惨非常。 周围人头攒动,各地前来的修士络绎不绝。 他们三五成群,或站或立,议论纷纷。 虽有不少人死于前来的途中,但仍有 数百人存活到现在,并且陆陆续续赶来,参加此次幽篁洞天开启。 对于这些修行者而言,从四方汇聚一路跋山涉水,实属平常,哪怕是普通凡夫俗子也能坚持到今日,更何况是他们? “妈的,玉楼金阙感应经必须是老子的,谁敢跟我抢,我杀了他!” “哼,谁先找到就是谁的,凭什么要让给你?” “呵呵,这么多人都来到这里了,就算最后被人夺走又怎样?大不了再争一番。” 幽篁洞天外一片喧哗。 “让杨岱小儿滚出来,老子要挑战他!” …… 各种各样的声音响彻云霄,无比嘈杂。 一些人讨论着玉楼金阙感应经,兴奋得两眼放光,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当然,更多的人则想着挑衅杨岱,借此机会扬名立万,成为风云人物。 还有一些人幻想着这门奇书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心情激荡,恨不得马上冲进洞天寻宝。 这可是传说中的奇功,谁不觊觎呢? 一些独行客远远站着,一言不发,警觉的目光来回扫动。 他们暗自琢磨着哪些人是劲敌,哪些人是软柿子,需要先下手为强。 总之,这里的氛围很微妙,紧张和压抑交织,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仿佛随时可以爆炸。 不远处,诸多魔修犹如众星捧月,簇拥着鱼幼薇,招摇而来。 与鱼幼薇相熟的人纷纷迎上前去,客套寒暄,恭维她的美貌。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中立之人,前来看热闹的,顺带奉承几句,表示一番支持,以免引火烧身。 “这不是鱼姐姐嘛~~自从上次分别之后,我一直想找鱼姐姐聊聊天,结果却失联,真令妹妹伤心呐~” 骑在象兽之上的乌伦忒尔嗤嗤一笑,举止风骚放荡,朝鱼幼薇抛着媚眼儿 “好久不见,鱼姐姐,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做我的丫鬟?我们共同血浴,共享荣华富贵,岂不快哉?” “好妹妹,咱们俩年龄差距这么大,谈那个恐怕不合适吧?”鱼幼薇眨巴着明眸,轻轻摇头。 “哎呀,年龄大点没事啊,而且我喜欢像姐姐你这样的,啧啧……上次姐姐的鲜血真的好吃,真希望每天都能喝到。” 乌伦忒尔舔舐嘴唇,露出垂涎欲滴的模样。 “妹妹的胃口倒是不错嘛~” 鱼幼薇抿嘴一笑,似乎有意勾引 “要不等会儿姐姐陪你喝两杯?” “哈哈,姐姐这么漂亮,肯定会把妹妹迷住的,既然姐姐盛情相邀,妹妹若拒绝,未免太不近人情啦。” 乌伦忒尔眉飞色舞,满口答应。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一些散修也各有各的焦虑。 原因无他,来的魔道妖人实在是太多了,气势汹汹,只觉压力如山,不由自主生出敬畏之心。 他们这些散修根本无法抵抗,所以只能尽量避让,希望尽量少遇到魔修,否则只怕凶多吉少。 不过,这些散修也不敢贸然闯进洞天之内。 毕竟洞天乃是秘境,一旦进入其中,生死便不由自己控制,极易陨落。 因此他们干脆守候在洞口附近,静待机缘。 反正幽篁洞天已开,何苦急于一时? “各位,蛇无头不行,我等还是选一个首脑出来,统领诸位为好,免得乱哄哄一团。” 忽然,一名散修提议道。 他声音清朗洪亮,蕴含一股特殊的磁性,令人不由精神振奋。 听到他的提议,不少人都深以为然的点头赞同。 毕竟散修和魔道妖人泾渭分明,不容混淆,这样下去必然会产生巨大矛盾。 “不错,首脑的确重要。” 一旁另一位散修说道。 在场大多数散修实力低下,大多都在炼情化气,如果不抱团,进去只有送死的份。 当然在场也有一些散修实力达到了炼神返虚。 江湖上散修如果达到了炼神返虚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了,炼虚合道更加是凤毛麟角。 至于空的境界就很罕见了。 “我来领导大家如何。” 一名刀客说道。 他头戴竹笠,腰挂朴刀,身形瘦削而笔挺,宛若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刃,令人不敢逼视。 “不妥。” 众人顿时皱眉。 散修的规矩是靠拳头说话,单打独斗才是王道,谁愿意屈居他人之下? “我认识你,刀狂叶凌风,据说修炼的是斩天拔刀术,号称一刀断山河,但想让大伙信服,还需展露一二。” 一位青衫儒雅男子缓步走来,语气傲慢 “我看这样,你先接我一剑,倘若能接住,大伙便服你,否则便乖乖闭嘴。” 众人纷纷侧目,露出惊讶之色。 此人名叫徐少阳,乃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剑修,号称千秋剑,修习一门《千秋剑诀》。 剑气犀利,锐不可挡,号称能够切开苍穹,斩碎山岳,威力十足。 “老婆子也想试试。” 另外一名面容枯槁的妇女也凑了上来。 她手持蛇杖,杵地的部分是条盘旋的蜈蚣,浑身布满密密麻麻的鳞甲,显然是个毒道高手。 “前辈稍安勿躁,我来领教。” 叶凌风不卑不亢,抽出腰间朴刀,横在胸前。 他气息内敛,肌肉虬结,充满爆炸性的力量。 “好,刀狂出鞘必将见血。” 徐少阳点头鼓励道。 叶凌风闻言脸色肃穆,沉声喝道 “请指教。” “唰——” 话音刚落,他脚掌一跺,猛然窜起,如一抹流光扑向妇人。 手腕一抖,朴刀破空劈砍,刀光闪烁。 妇人身体纹丝不动,挥舞蛇杖狠狠一击。 轰隆隆! 刀光崩溃,四溅而飞,化作漫天光雨。 眨眼之间,两人不分伯仲。 第四百八十五章:定点刷新的邪祟 钧天小世界。 寒暄几句后,众人开始商讨如何找到出逃的九紫离火丹。 也就在这时,千叶蝶突然警惕起来,看像山神庙外,虹膜变了颜色,过了一会儿,她沉声道 “有东西在靠近。” 千叶雪影闻言脸色一变,捕手们立刻抽刀戒备。 只听得千叶蝶继续道 “不止一个脏东西,有两个,它们似乎知道这里有人存在……” “不是蝶姑娘这是什么手段?可否告知啊?” 杨岱好奇的问道,他看向千叶蝶的目光有些惊讶。 千叶蝶微微一笑,说道 “杨先生,刚才使用的是观法,只不过是我家传秘术千叶窥天瞳而已。” 杨岱心中恍然。 千叶雪影此时也介绍道 “蝶儿的千叶窥天瞳只能简单的分辨一些邪祟而已,我家秘术偏重于探查、搜索和追踪,并不擅长杀戮。” “原来如此,在下了解了,那这两只邪祟应该很难缠吧?” 杨岱问道。 “确实有点麻烦。” 千叶雪影皱了皱眉,说道 “不过杨先生放心,我会将这件事情处理好的。” “我没别的意思,若真遇到麻烦,在下愿助一臂之力。” 杨岱笑了笑道 千叶蝶闻言也露出灿烂的笑容 “谢谢杨先生。” 这时候,山神庙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众人也都提高了警惕。 终于,当脚步声停下后,两个身穿黑袍,带着斗笠的邪祟站在山神庙外。 两只邪祟身材消瘦,头发蓬乱,戴着斗笠遮挡了面孔,浑浊的眼珠闪动诡异的绿光,一男一女,形态颇为怪异。 “吱呀……” 一只邪伸出枯槁如鸡爪般的手推门走进来,另外一只邪祟紧随其后。 为首的邪祟刚刚跨步入庙,整个身子蓦地一僵,一道鲜红的血线从它额头绽开,一直延伸至下身。 下一刻,这只邪祟整个身躯猝然一分为二,鲜血与碎肉溅射一地,浓郁的腥臭味瞬间弥漫山神庙内。 而另外一只邪祟如同切豆腐一般,身体碎成了块儿,掉落满地。 两只邪祟一死,周围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千叶雪影身边,一个灰色的刀轮悬浮在半空中。 刀轮锋利的刃口上沾染了大量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恶臭。 刃口由层层叠叠的细小花纹组成,每一条纹路都仿佛活物一样蠕动扭曲,散发出恐怖阴森的气息。 这赫然是一把法宝! 刀刃飞速旋转,甚至没发出一丝的声音。 两只邪祟的尸体灰飞烟灭,连骨灰渣子都未曾留下。 “咦……” 忽然,千叶蝶秀美轻蹙,继续望向山神庙外,眼睛渐渐眯起,过了一会儿说道 “怎么回事?又有两只邪祟来了?” 杨岱等人闻言也纷纷朝外张望,但除了风吹草木的哗啦声,却再无任何动静。 “蝶姑娘你感觉错了吧?这里哪还有别的邪祟?” 杨岱疑惑道。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就陡然凝固住了。 在山神庙外,赫然又出现了两只邪崇,与刚才灰飞烟灭的两只邪祟一模一样! 这两只邪祟甫一出现,就齐刷刷朝山神庙冲来。 但千叶雪影反应更快,双眸亮起淡淡的银芒,身前的刀轮骤然化作一抹虚幻残影。 噗嗤,噗嗤。 两只邪祟如同方才那两具一般,被斩成了好几段。 千叶蝶眼中的银芒褪去,她收起刀轮,看着山神庙外,从邪祟脖颈里喷溅的血泉在空中绽放,又化作徐徐飞扬的灰尘,飘落四周。 “轰隆隆——” 雷声愈发振聋发聩,暴雨铺天盖地压下,一阵狂风刮过,卷动灰蒙蒙的云雾,吹灭了篝火,山神庙内顿时漆黑一片。 山神庙中,众人皆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一道凌厉的闪电骇然劈过,将四周的破垣残壁照得惨白。 天狼捕手团的所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唯独杨岱神情自若。 隐隐约约的脚步声透过风雨再度出现,往山神庙的方向行来。 又是那两只同样的邪祟,杀完一批还有一批,就好像它们定点刷新一样。 千叶蝶俏脸凝重,握紧了拳头。 “不要慌。” 杨岱示意千叶蝶稍安勿躁,又看向已经站起来紧张的不行的千夜雪影,挥了挥手让她坐下。 “啪” 杨岱重新打了一个响指篝火里已经灭的火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所有人都紧张的要命,但却不敢多说话,唯恐引来邪祟攻击。 就在这时,两只邪祟闯进山神庙。 但这次杨岱早有准备,大喝道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急急如律令一一敕令,破!” 杨岱口吐真言,念咒施法,身前的虚空中,陡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一股浩荡莫名的波动从缝隙深处涌来。 “呜哇哇哇哇~” 刹那间,邪祟惊恐大叫着,纷纷倒退,可惜没用,很快便被缝隙吞噬,消失不见。 山神庙内,所有人都感觉五感顿时清明了许多。 都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千叶雪影呆滞的望着前方,她根本没看到任何邪祟靠近,只感觉脑袋里迷糊一片,好似做了一场噩梦,一场荒诞的梦境。 杨岱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你们都中了邪祟的圈套了,这是迷瘴,一旦吸入,会令人产生各种幻觉。” “这是邪祟最常用的招式,不过今天,它们碰上了在下,所以不灵了。” “呼……吓死人了……” 千叶雪影拍着胸脯说道,她们今日差点就栽了,还好有杨岱在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晚的经历对于她们所有人来说是绝对的噩梦。 “不如今晚就由在下来守夜吧,免得再有邪祟突袭。” 杨岱说道。 “好!” “那就拜托杨先生了!” 众人闻言均松了口气,有杨岱在,他们总算有了主心骨。 于是他们都安心的睡着了。 杨岱则是继续伏在香案上写着书,时不时布下一些敕令,防止有邪祟趁机潜入。 第二日,雨过天晴。 一行人走出了山神庙,天狼捕手团骑的马非常奇特。 它们骨骼奇大,身上的肌肉却异常干瘦,就像是贴上去一层薄薄的泥,连嶙峋的血管都一根根凸显出来。 鬃毛长达数米,犹如钢针,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金属光泽。 第四百八十六章:此行大凶 而且它们的双耳异常尖锐,远眺时目绽精芒,十分骇人。 “这是金丝马,传说中是龙马亚种,性情温顺,比一般的马跑的更快,也更稳,并且耐力悠久。” 千叶雪影笑着解释道 “不仅速度快,在水中还能踏水而行,不知道比陆地上的马要强多少倍呢。” 杨岱听罢点头,一行人纷纷上马,杨岱也骑了上去。 一群人在山林里穿梭,朝着东北方向疾驰,沿途鸟兽惊散,飞禽逃窜,声势颇为浩大。 半个小时后,前方隐约露出一条小道。 小道两侧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青翠欲滴,风景秀丽。 杨岱心情也放松起来,沿途出现了零散的村庄,蜿蜒的黄土路边有着农田和屋舍,偶尔还可见炊烟升起。 不远处有好几个农人正扛着锄头,在地里劳作。 “大叔,问个路,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村镇 ?” 千叶蝶从马背上跳下来,笑嘻嘻的询问道。 其中一位中年汉子放下手中的工具回答道 “往西三百公里外有个边境小镇,叫云溪镇,那儿虽然偏僻但胜在富庶,因为地理位置优越,所以很多商贾云集,适合打听消息,怎么,你们要去那吗?” “嗯嗯!多谢大叔。” 千叶蝶用力点头,又递给他不少钱。 汉子顿时眉开眼笑,把钱收了起来,热络的告诉她 “姑娘,咱们山里人最喜欢打探消息了,你想知道些什么尽管找我老王,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真的啊?” 千叶蝶欣喜,拉着王大叔聊了起来。 王大叔也算是本地人,在此生活了四五十年,对周围的事情十分熟悉,很快就被千叶蝶套出了许多信息。 原来这片区域叫做天河山脉,乃是一座巨型的盆地,地广人稀。 因为常年饱受邪祟灾变,战乱不断,整个钧天界变得千疮百孔,四分五裂,挤压出一条条巨大的裂壑地貌。 裂壑大多被汹涌的洪水充斥,形成汪洋大泽,将陆地分成一块一块的。 除此之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生一次地震或海啸,造成大量死伤。 紧邻裂壑的城镇被称为边境城镇,唯有乘船远洋,才能渡过裂壑,进入另一边。 因此,这里经常组织捕手团深入裂壑寻找资源,甚至是狩猎荒兽。 这也导致了边境城镇成了情报交易,与物资的兑换点。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裂隙中的邪祟愈加强悍,而且凶狠残忍,即便是强大的捕手团也不敢轻易涉险,反倒是在陆地上活动更容易一些。 更别说不久之前还有一些从天外来的邪魔降临,它们比邪祟更加难缠,杀戮无数,吞噬万物。 千叶蝶告别了王大叔,将消息如实的告诉众人。 “杨先生,你怎么看?” 千叶雪影转头望着杨岱,征求意见。 “在下觉得应该去云溪镇,那里距离边境较近,若是能打听到九紫离火丹的下落,自然最好不过。” 杨岱略微思索,沉声说道。 他也是在想,张杏虎会不会也会前往边境城镇? 如果撞运气碰上了,正好能与她提前会合。 “我也同意!” 千叶蝶点头赞同,队伍中的其他人也没有任何意见,一致决定前往云溪镇。 “既然如此,那我们赶紧动身吧!” 千叶雪影点点头,率领着众人朝云溪镇方向走去。 ……… 一个月后。 边陲,云溪镇。 千叶雪影带着众人进入镇内,杨岱缓步而行。 镇子四周被高高的灰色墙壁围住,墙壁上刻有着许多奇异的符文,不停的闪烁着 光芒,似乎蕴含了某种阵法。 镇子中的人流密度非常大,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店铺鳞次栉比。 街道两旁贩卖的货物琳琅满目,有各类刀剑,弓箭,铠甲,还有药材,食物等。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各种消息。 平坦整齐的石板路上,人来车往,屋顶上插着一杆杆五颜六色的旗幡,迎风猎猎作响。 边境城市的码头是最热闹的,时不时地可以遇到各色商队以及担当护卫的捕手团, 还有一些游荡的乞丐,他们或者是为了避祸躲藏,或者干脆就是来混吃混喝。 总之鱼龙混杂,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让人看花了眼睛。 “招募捕手团,护送货物出海,酬劳丰厚,请务必前来!” 突然一道吆喝声吸引了众人注意力。 “我也招募捕手团,我家商队刚刚出海一趟,损失惨重,酬劳更丰厚,只要你能保护我们到达目的地就行。” 又有声音接连响起。 一个个商队管事带人守在码头边,大肆吆 喝着,招揽着各路捕手。 由于裂壑的汪洋里潜伏着不少邪祟,所以商队会雇佣捕手团,护送他们远渡裂壑。 但酬劳往往是此地通用货币——通灵玉。 “走路过看一看,瞧一瞧啊,招募捕手团去脓海,危机重重,赏秘法一本,绝对赚翻了!” 又有几名商队管事吆喝起来,他们站在人潮中,挥舞着一块块泛着幽蓝光泽的令牌。 “真的假的?确定赏秘法?” “脓海太凶险了,听说一直有船只出事,你们船上有资深的船长吗?” 众人纷纷议论。 常年与邪祟打交道,练炁之人虽多,但大多数缺乏正统的传承,所学驳杂,并不精深。 “我们船上有一名航海龄在五十年的老船长,自然做不得假,而且,九离紫火丹也在脓海!” 管事的身后,一名中年人沉声说道。他穿着玄色深衣,大约在四五十岁左右,脸庞白净,眼神凌厉,显然是个老江湖。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眼睛瞪得滚圆,就见这中年人的身边,一名身着墨袍,戴着斗笠的老者也缓缓开口说道 “此行有我九仙峰在,绝不会出现差错,诸位大可放心,老朽九仙峰大长老,刘青松!” “居然是九仙峰的人!” 刘青松的背后插着一根绿色的长幡,卷起的幡面不住颤动,像是在呼唤着什么。 杨岱的目光看向两人身后的巨船,船身呈梭形,表面覆盖着一层暗金色的木料,隐约透露着沧桑古朴的味道,似乎经历了悠久岁月。 一群群水手正抬着不少大箱子登船,箱子里面往外渗着血,不知装的是什么东西,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味。 杨岱额头上的天眼微微张开,迸发出一缕神光,仔细检查着那些箱子,却毫无收获。 但是当天眼看向那艘船的时候,他的天眼甚至罕见的跳了两下。 此行大凶。 第四百八十七章:厄运古镜 这艘巨船上面,竟有一股强横到极点的煞气,而且这股煞气,让他都感觉到恐怖。 杨岱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天眼合上了,神芒越来越弱,最终消失不见。 他也没有继续去探索那艘巨船。 在这时,刘青松的注意力看向了天狼捕手团。 更准确的说法,是看向了杨岱。 这位小先生一无所惧,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刘青松感觉到很奇特,说他是个普通人吧,但是他的眼睛里又有那种练炁之人才有的灵动。 这样的高手,即便仅凭肉身,都足以纵横江湖。 但若是炼炁士吧,又有点太不显山,不露水了。 刘青松自问阅人无数,可是还真的看不明白杨岱的深浅,只是感觉他的识海丝毫未曾波动分毫,给人一种深邃如海,浩瀚无垠的错觉。 刘青松心中一凛,对杨岱多了几分慎重。 “这位小先生,你叫什么名字?哪家门派的?” 刘青松看向杨岱,试探的开口,试图和杨岱拉近关系。 “在下杨岱,天狼捕手团的人。” 杨岱直接报出身份。 刘青松脸上挤出笑容,拱了拱手道 “不知道杨先生可否一同上船,随我们前往脓海啊?” 其实刘青松目的是为了试探杨岱的真正实力。 脓海危险异常,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如果杨岱真是一个高人,那么此行他必定要带上杨岱。 如果杨岱不是高人,那么他死了就死了,跟自己有半毛钱关系吗? “可以啊,不过在下能带上我的朋友们吗?” 杨岱指了指旁边的千叶雪影和她的队员们。 刘青松眉头微皱,犹犹豫豫。 杨岱毕竟是炼炁之人,实力强大,而他身边的那群人,似乎只有千叶雪影有点本事,其余全部都是拖油瓶,根本用处不大,留着也是碍事儿。 “这……只有杨先生一人可以上来,他们……倒是不行,还请杨先生见谅。” 刘青松委婉拒绝。 “无妨。” 杨岱摆摆手,然后看向千叶雪影,千叶雪影抢先一步,笑呵呵的说道 “杨先生,看来我们就要在这里分别了,希望日后有缘再见。” 千叶雪影很聪明,既然刘青松不想带上他们,她自然也不会傻到非得凑上去找麻烦。 千叶蝶也是个懂事儿的女子,当即乖巧的说道 “杨先生,希望你一切顺利。” 说完话后,千叶蝶拉住了自己姐姐的手臂,然后冲着杨岱眨了眨眼睛,甜甜的笑着。 “告辞,我们有缘再见。” 杨岱抱拳一礼,然后转身登上了船。 等到杨岱走远之后,千叶蝶这才撇了撇嘴巴,轻哼了一声 “这个家伙,真是个木头!” “妹妹!” 千叶雪影训斥一句,千叶蝶低声道 “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凉拌呗,还能怎么办?” 千叶雪影叹息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 杨岱登上甲板,发现这艘巨船比他想象的还要大,简直可以称作一座岛屿了。 船上有很多人,各色衣服都有。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这些人三五成群,聚集在甲板上聊天打屁,或者做其他事情。 杨岱环视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块巨大的铜镜立于空地中央。 那块铜镜呈圆形,长约六米,宽约两米左右,镜框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铜镜内隐隐透出光亮,仿佛有一层朦胧的雾霭笼罩其上,使得铜镜看起来十分的神秘。 杨岱朝着铜镜走去。 这里的人很多,但却并不喧嚣,大家都在低声交谈,不认识的人甚至连眼角余光都不愿意瞟上一下,生怕惊扰到了谁。 杨岱走到铜镜面前,发现这枚铜镜的镜面上布满了裂缝,有点类似于青铜材质,不过表面有一些暗淡的斑痕,像是岁月的痕迹。 杨岱正欲离开,突然间,一股邪气从镜子里面传了出来,扑鼻而来,使得杨岱浑身寒毛倒竖,汗毛倒竖。 紧接着,铜镜上的那些暗淡斑痕竟然慢慢亮了起来,像是被某种东西点燃了一般。 杨岱大吃一惊,急忙退后,可是已经晚了。 铜镜突然间将杨岱在吸入进去,杨岱拼尽全力挣扎,可惜依旧无济于事。 铜镜上的那些裂纹顿时消失不见,变回了原来模样。 杨岱陷入一片奇异的虚空,混混沌沌,无边无际,只有漫天星辰。 不多时,四面八方卷起五色滔天光浪,斑斓眩目,令人睁不开双眼。 突然间,有无数条畸形的触手与肉瘤争先恐后的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瞬间将杨岱淹没在其中。 这些畸形之物千姿百态,怪诞可怖,它们张牙舞爪,狰狞丑陋,仿佛要把杨岱撕碎,吞噬殆尽。 甚至还有一些狰狞蠕动,类似于脸的瘤子,在虚空中扭曲翻滚,张大了血盆大口,仿佛要将杨岱活活咬死。 这些脸是一个骰子形状,不断做着喜怒哀乐的表情,看起来极度的恶心。 杨岱竭力挣扎,想要脱离这些怪物的包围圈。 但是他发现他的身体像是被禁锢住了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杨岱拼尽全力催动自身先天一炁,结果发现根本无法外放 他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由那些怪物摆弄蹂躏。 杨岱心中涌现出了难言的恐慌,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鬼? 杨岱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名女子,不知何时肚子还大了起来,就在这时,一只血淋淋的手臂从自己的肚子里破腹而出,从里面探出一个血淋淋的婴儿,张嘴露出满口乌黑的獠牙, 一口咬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杨岱的喉咙被咬穿了,鲜血喷洒了一地,婴孩的舌头从嘴里探出着杨岱脖颈上的伤口,贪婪地吮吸着杨岱的鲜血。 “杨先生……杨先生?杨先生!醒一醒!” 刘青松的声音突兀响起,让杨岱陡然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 杨岱茫然四顾,却看不清周遭环境,耳边只有一阵嗡鸣之音。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 杨岱努力思考,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是来前往脓海的。 “杨先生,你可真有胆子,这个古镜是出了名的邪门,听闻有许多高手曾经因为触碰到镜子而惨死,你居然敢登上它。” 刘青松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似乎对杨岱的举动感觉有趣。 杨岱苦笑了一声,问道 “我刚刚怎么了?” 刘青松摇了摇头,说道 “我哪里知道你怎么了,你最好小心点,这古镜太诡异了,据说是从宙的裂缝中飞出来的,所以被命名为厄运古镜。” 杨岱默然不语,不再理会刘青松。 第四百八十八章:又遇杏虎 刘青松叹息了一声,也不打扰杨岱,转而准备离去。 杨岱突然叫住了他,询问道 “刘长老,这厄运古镜能否收取?” 刘青松微微一愣,随后笑了,回答道 “你要是真想拿走它,估计没什么希望,这玩意儿太邪性,谁也摸不清楚,更别提使用了。” 杨岱皱眉,又向刘青松询问了几句,见刘青松并未欺骗自己,便将目光投射在了那厄运古镜上。 杨岱双眼直视着那面厄运古镜,想试试看,是不是自己的魂灵可以与这面古镜建立联系。 很快,杨岱便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波动,但这种波动非常轻微。 就在此刻,杨岱突然觉得一阵眩晕,紧接着,脑袋如同要炸裂了般疼痛,杨岱忍不住捂着头蹲在了地上。 “杨先生,你怎么了!” 刘青松连忙扶住杨岱,关切地询问道。 杨岱抬起头,脸色苍白至极,厄运古镜散发出来的波动实在太强烈了,杨岱的魂灵差点都承受不住。 杨岱深呼吸了两次,平复着自己的内心,说道 “没事,刘长老,麻烦你帮我护法吧,我试试能不能和那面古镜建立联系。” “啥?” 刘青松吃了一惊,还真有人敢炼化厄运古镜?这可比上刀山下火海更加疯狂啊! “杨先生……这……这不符合规定的。” 刘青松犹豫了一会,劝解道 “厄运古镜太过邪性,根本无法收取,即便是炼炁之人也绝无幸免之理。你若执迷不悟,恐怕必将落个神形俱灭的结局,甚至厄运还有可能祸及家人朋友。” 杨岱些好奇的问道 “难道这艘船上不允许交易吗?” 杨岱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之所以想要炼化厄运古镜是因为,杨岱刚出来时就发现自己的命格竟然变得一片灰白,就好像受到厄运的一样。 他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厄运古镜计可能有一部分厄运大道的特性,所以他才会冒险尝试。 幸运与厄运这两种截然相反的东西,如果能够融汇贯通,这也是天道的神奇之处。 说不准炼化了这厄运古镜,杨岱就可以掌控厄运了。 刘青松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 “当然允许交易,只是每年总会有那么几个倒霉蛋儿,或者说是蠢货,为了贪图一件小东西,丢掉了性命。” 刘青松顿时给杨岱说起这艘船上的规矩来。 船客私下里厮杀,只要他们瞧不见,就不做理会,只管处理尸体,但若是明目张胆的抢劫、勒索等行为,船长则会毫不留情地处罚。 当然船上也有酒肆,赌馆,货铺等,对外出售各种奇珍异宝、兽丹与秘笈功法,也可以收购客人的宝物。 还有死斗场,如果结下什么仇怨,大可以去死斗场一决生死,胜者生败者死。 总而言之,船上有着各种规矩,但是也存在着各种机遇。 刘青松告诉杨岱这艘船上的规矩,就是让他多加注意,若是遇到什么事,完全可以逃跑,不会轻易送死。 “至于这个厄运古镜则是船长所有,除了船长外,其余人都碰不得,否则便是触犯了船上的禁忌,会被直接抹杀的,还请杨先生不要为难老朽。” 刘青松叮嘱道。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甲板的远处传来,如同冰玉相击。 “老刘,不要为难这位杨先生,既然他想收取那面古镜,便成全他好了。”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身着道袍的曼妙身影缓步踏来。 正是张杏虎,她一路走来,周围的男人纷纷侧目,暗吞口水,但却没人敢主动搭讪。 刘青松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能苦涩一笑,冲张杏虎拱手道 “张仙子,您误会了,我并不是为难杨先生,只是他若是贸然去收取厄运古镜,恐怕……” 张杏虎摆了摆手,冷漠疏离的说道 “放心吧,船长那边我去跟他说,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吧。” 听闻张杏虎的话,刘青松虽然疑惑,但却也不再阻拦,默认了她这个举动。 待刘青松走后,张杏虎这才看了一眼杨岱,略微有些埋怨的说道 “杨岱,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半个月了。” 杨岱抱拳歉意道 “让张姑娘久等了,我刚到这里来就遇到了另一个我,不知道张姑娘也遇到不同时间线的你了吗?” “遇到了,被我一刀斩了。” 张杏虎云淡风轻的说道,仿佛只是杀只鸡鸭般简单。 杨岱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继续说话。 半响才说道 “对了,你是怎么混到这艘船上的,你也要去找九紫离火丹吗?” 张杏虎沉思了片刻,随后道 “这个你就别管了,你找你的玉楼金阙感应经,我办我的事儿,咱俩互不干涉,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行。 ”杨岱爽朗的答应了。 “嗯,那咱俩就先说好了,谁也不能破坏这个规矩。” 张杏虎道。 “没问题。” 杨岱保证道。 “行了,你赶紧去把厄运古镜炼化了吧,记住,千万不要去触碰厄运古镜,一旦沾染了,就会引起厄运爆发,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了。” 杨岱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厄运古镜走去,距离越近,那厄运之力带给他的压迫感便越重。 已经有好多人过来围观了,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你们听说了吗?船上新来了一个家伙,居然妄图炼化厄运古镜。” “呵呵,我看是活腻歪了吧,那可是船长最喜欢的宝贝,船长曾警告过所有人,谁也不准打那厄运古镜的主意。” “快看,那是张仙子,张仙子居然亲自来迎接那家伙。” …… 杨岱没有去管这群议论纷纷的船员,径直朝着厄运古镜走去,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古镜,不肯移开。 厄运古镜静静的悬浮在空中,它的表面闪烁着诡谲的黑气,仿佛是从幽冥中诞生的魔物一样,摄人心魄。 杨岱的手滑向额头,眉心处有一道竖痕,宛如一只闭目的竖眼,而此时这只竖眼睁开了。 “嗡~~~” 一圈圈涟漪从杨岱额头中的天眼里荡漾开来。 “铮一一一” 一股莫名的能量波纹瞬间扫射四方,沿途的众人只感觉脑袋轰鸣,七窍流血。 “啊——!” 惨叫声骤然响彻,原本聚集在甲板上的众人纷纷痛苦哀嚎。 饶是张杏虎提前做好了准备,依旧感觉耳膜刺痛,差点晕厥了过去。 此时杨岱额头天眼的威势达到了顶峰,一层层肉眼可见的神芒波纹扩散,笼罩了整个厄运古镜。 神芒所过之处,连空间似乎都承载不住它的伟岸力量,产生了细密的裂缝。 “咔嚓咔嚓!” 一阵阵脆响从厄运古镜中传出。 厄运古镜似乎还想反抗,一道道晦暗的光华在古镜内流转。 第四百八十八章:舌灿魔音 但是很快,这些晦暗的光华被天眼散发出来的神芒镇压,慢慢变得黯淡,最后消失于无形。 而厄运古镜似乎也认清楚了现实,再也抵挡不住杨岱的威势,开始臣服了。 “嗡嗡嗡~~~~” 厄运古镜颤动了几次,最后化为一道灰蒙蒙的光芒飞向了杨岱的额头处。 厄运古镜化成一团灰色雾气融入了杨岱的天眼之中,顿时天眼中闪过一抹灰色的血丝,看起来增加了一丝妖异了。 杨岱缓缓吐了口浊气,眼睛微眯了眯,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灵台方寸中,厄运古镜静静的伫立在那里,仿佛亘古之前它就在那里,永恒不变。 而杨岱生出了一丝奇异感觉,他能掌控生灵的厄运了,若是能找到一件与幸运有关的法宝,他将更胜一筹,未来天地大劫来临之时,或许还真能帮上他一点忙。 不远处的角落里,四个身披黑衣斗篷的男子目睹着杨岱收服厄运古镜,脸上纷纷露出震惊和羡慕的表情。 厄运乃至恶、凶、邪等各种负面情绪集合体,对炼炁士来说伤人亦伤己。 如果没有必要,谁会去碰? 可是这家伙竟然能够掌控厄运,让其化作自己的助力,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他们四人向着杨岱的背影投去了嫉妒的目光。 “怎么办?” 其中一个黑袍人问道。 另外三人沉默不语。 “干不干?” 另外一个黑袍人说道,他掀起兜帽,露出了一张苍白的面孔,嘴唇却红的诡异,双瞳深陷,给人一种阴森恐怖之感。 另外两个黑袍人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干!” “不要随便惹事,先试探一下。” 为首的黑袍人冷然道,这里的船客多是穷凶恶极之辈,不好轻易树敌,万一引火烧身就麻烦了。 “明白!” ……………… 杨岱跟随着张杏虎走进了一个客舱外,张杏虎取出一枚菱形晶石,贴住门中心的位置,一股柔和的绿光顿时笼罩在了门上,紧接着咔嚓一声,门开了。 张杏虎当先迈步走了进去,而杨岱则跟在了后面。 这里面不算小,张杏虎将晶石丢给了杨岱说道 “这是你的房卡,想进来将这枚晶石贴在门中心的位置就行,你在这住下,我就住在你的旁边,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提,这里虽然破烂了点儿,但是条件还算凑合,有什么事情记得找我。” 张杏虎叮嘱完了,转身离开了房间。 杨岱拿着手中的房卡,打量了周围一番,整间舱房浑圆如卵,周壁是厚软的淡粉色类似于肉壁一样的墙。 内部空间约莫七八十平米左右,床铺整齐,桌椅板凳俱全,空中散发着一股好的檀香味儿。 除此之外,房间之内,还有一个巨大的浴缸,里面装满了温热的水。 床榻靠着舱壁,与大齐没有什么不同式样,上面铺着干燥的棉絮。 杨岱坐在床上,又起身在整个船舱里面转了一圈,客房的编号显然是由天干地支排列组成的,每个船舱之中都有一个编号数字。 这倒是省事。 杨岱躺在床上,闭目休息了片刻,然后才睁开了眼睛。 此时已经开船,据说要经历十天左右才能到达脓海,他现在只希望路程顺利。 不知道为何,杨岱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这种感觉让他不敢放松警惕。 据张杏虎说行船之时会遇上各种稀奇古怪的异兆,比如风浪滔天,狂风暴雨,甚至会突然爆炸什么的,这些都属于异象。 因此船员都会选择待在船舱里面,哪怕是吃饭的时候,都会尽量避免出舱,防止遭遇危险。 而且,也会有一些外来的魔人潜入,伺机袭击船队。 不仅如此,杨岱听张杏虎说过,这艘船上也不平静,船上曾经发生过好几起命案。 船员死亡的概率非常高。 这种意外往往是在毫无征兆,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发生的,所以船员们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不愿意出去查探情况。 毕竟这种意外,稍不留意就会丧命,而一旦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杨岱也不例外,因此他也决定待在船舱之中,除了必要的活动之外,不会主动踏出船舱一步。 “咚咚咚” 舱房外,突兀地响起了敲门声。 杨岱眉头皱了起来,没有去开门。 过了差不多有半刻钟的左右,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接连不断,仿佛笃定了杨岱一定会开门一般。 杨岱识海外放,观察着门外的情况。 那是一个黑袍人站在门前,低着头,不断的敲着房门,似乎是在催促杨岱赶快开门。 这黑袍人依旧在不停的敲门,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见杨岱不准备开门了,诡异一笑,口中发出道道魔音 “客官,我是你对面的房客,我这里有一批货物急需交易,您看是否方便......” 魔音灌耳,令人难受至极。 好在杨岱的精神力比这人高出太多倍了,因此并没有受到影响。 但饶是如此,杨岱也感觉自己脑袋隐隐有种眩晕的迹象。 这种魔音不仅仅针对肉身,还针对元神。 若非杨岱的元神强度足够强横,恐怕刚刚就被迷惑了。 精神攻击是惯用的手段之一,除了可以外放,替代五感感知之外,还具备扰乱神志的功效。 只是,杨岱很清楚,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开门。 他不确定这个黑袍人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但是他不会贸然开门。 “客官,快快开门啊,再晚可就来不及了,那东西的价格可是很贵的......” “客官,开门啊,我保证这次货物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黑袍人不断的叫嚷着,杨岱根本不为所动。 他盘膝端坐在床榻上,调动体内灵气修复自己的身躯。 “客官,开门吧,再迟一点就来不及了......” 黑袍人继续叫嚷,杨岱根本不理睬他。 终于,黑袍人不耐烦了。 “客官,真的来不及了,我保证这次的货物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你开开门。” 黑袍人叽叽喳喳的声音,把杨岱终于吵烦了,识海之中庞大的精神力冲向黑袍人的脑海之中。 “咳!” 黑袍人被这股沛然的识海冲撞,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脸色惨白,踉跄的退后了两步,这才稳住了脚步。 “该死,怎么可能?” 黑袍人擦拭掉了嘴角的鲜血,脸上带着骇然,他居然输了,输给了杨岱的精神力,对方的精神力居然远超他。 第四百八十九章:船破 黑袍人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知道自己不是杨岱的对手,现在想要从杨岱手里拿走东西已经不可能了。 而且,万一对方发怒,杀了自己怎么办? “算你狠!” 黑袍人咬牙切齿的丢下一句话,转头便走。 他虽然不甘心,但却也明白,杨岱这样的存在绝对不是他可以招惹的起的。 等他离开之后,杨岱才散去识海,在自己的客房周围布下了简易的剑阵,一旦心怀不轨之人靠近,就将会遭到剑阵攻击。 “呼~” 直到这时,杨岱才松了口气,看向了船舱之外。 与大齐的海不同,这里海的颜色呈蓝色和灰色相间,水流极其湍急。 五花八门的奇异生物从船旁掠过,有嵌满眼珠的水母,有浑身长满尖刺的鱼怪。 也有长达十几米,背部宽阔,尾巴像鞭子一般甩来甩去的鲨鱼。 这些都是海洋之中极其罕见的生物。 船体猛地颠簸起来,仿佛一下子陷入汹涌的湍流,船舱一次次大幅度倾斜,让杨岱站立不稳。 好在,这艘船的结构十分坚固,否则单凭这一波晃荡,杨岱就有可能摔倒。 杨岱的目光又落在外面,外面是幽深无边的海域,不见任何光亮,只有一条条巨型鱼类游弋。 一座由白骨组成的岛屿浮现在视野当中,岛屿四周的海平面极低,甚至还飘着许多残缺的尸骸。 这是一片死寂的海域,充斥着阴森的寒气。 杨岱眉毛微皱,他总觉得这个地方十分邪性,尤其是那座岛屿,似乎蕴藏着莫名的凶险。 岛屿里传出刺耳的哭泣声,即便隔着厚实的舱壁,哭声仍然触耳可闻。 杨岱打了个冷颤,赶忙收回目光。 “呜呜呜......娘亲,我要吃糖葫芦,你给我买一串嘛,娘亲......” 这声音十分稚嫩,似乎是小孩子发出来的。 紧接着,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乖儿子,别闹,娘亲没有钱了。” “呜呜,娘亲骗人......” 紧接着,又有几十种哭声传来。 这些哭声各式各样,但全都带着凄厉怨毒,听起来极为渗人。 一股巨浪拍来,整个船体再次剧烈摇晃,差点翻到。 “妈的,会不会开船啊!” “操你祖宗,你们家是有死鬼还没埋吗?找死啊!” 船上的一些脾气暴躁的乘客骂骂咧咧,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一脸愤懑。 “让船长滚出来见我们!” “妈的,老子今天非教训他一顿不可!” 一群人聚集在船舱门口叫嚣,很快便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诸位!诸位!听老朽一言。” 刘青松连忙跑出来,对众人说道 “刚才只是一个小插曲,大伙千万不要介意,大家请放心,我们的航线十分安全,绝对不会有危险的。” 听到这话,船舱内的乘客这才安静了下来。 这时候,一个年轻男子突然跳出来,指着刘青松说道 “如果没有把握就早点告诉我们,省的耽误我们的时间。” “对啊,耽搁我们时间,我们就不坐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吵嚷了起来。 他们可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诸位息怒,诸位息怒,老朽保证,这趟航行肯定安全无比。” 刘青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能不断解释。 与此同时,那座惨白的岛屿不断接近巨船,岛上的嚎哭声更加响亮了。 与此同时,岛上的白骨竟然动了,它们向外探出,抓住的船体。 紧接着有不少魔人从白骨里爬了出来,张牙舞爪的冲上了甲板,挥舞利爪朝着众人袭来。 “什么玩意!” 一个大汉惊恐的喊道,他一脚踹飞了袭来的魔人,随后一拳砸碎了另外一具魔人的脑袋。 这魔人并未完全被砸碎,依旧在地上扭曲挣扎,发出嘶哑的哀鸣声。 “砰!” 又有一具魔人被砍翻,这魔人浑身漆黑,表皮腐烂,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血肉,看起来狰狞恶心。 “快跑!快离开这里!” 有乘客大吼道,吓得魂飞魄散,疯狂逃窜。 一时间,船舱里混乱一片。 船员们拼命维持秩序,但这里毕竟太混乱了,一时半刻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狂乱的气浪猛地掀起,四周绽开蛛网状的细密裂缝,整艘船开始震动,仿佛要破碎一般。 这是船体受到强烈撞击造成的。 “咚、咚、咚!” 沉闷的声响传遍每一个角落,周围的裂缝越来越大。 有不少魔人都从裂缝里掉了出来,这些魔人的身高超过两米,浑身肌肉虬结,一个个面容狰狞。 “啊啊啊!救命啊!救命!” 船舱内,一个胆小的乘客惊慌失措的喊道。 “啪!” 忽然,一只魔人伸出了手掌,按在了那乘客的脖颈处,用力一捏,那乘客的喉咙瞬间碎裂。 那乘客瞪大双眼,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 一个魔人捡起地上的储物戒指,嘴里喃喃自语道 “嘿嘿嘿,我又赚了一枚储物戒指!” 这些魔人的模样极丑,浑身长满脓疮,散发着难闻的臭味。 而就在这时,魔人们抬起头来,看向了远处的那座小岛。 杨岱的天眼,张开看向了那道裂缝,突然间猛的一缩,天眼仓促合闭,一缕血丝从 眉心中流淌而下。 “嘶......” 杨岱心脏剧烈的抽搐起来,这个裂缝似乎通往一个未知的源头,隐约间他感应到一个庞然大物正盯着自己。 而且那东西似乎想要吞噬他,令杨岱产生一种无法抵抗的感觉。 越来越多的魔人登船了,船上开始产生大规模的杀戮,有些乘客甚至直接被撕咬成碎片。 骤然间,舱室一震,一阵无形的阴风吹拂进来。 只见一只魔人出现在杨岱的船舱里,他竟然躲过了剑阵,径直扑到了杨岱身前。 “斩一一” 杨岱反应迅速,周身剑气斩向那只魔人。 下一秒,一道血箭喷射而出,魔人的脖子被杨岱割断,鲜血如泉水一样喷溅。 魔人的尸体重重砸在地上。 “船破了,船破了!” 有人大叫道,船身已经出现一条条粗壮的裂纹。 众人纷纷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 而那些魔人却变得更兴奋了,他们发出怪异的笑声,像潮水一样涌向了众人。 “啊——!” 一个中年男人被魔人活生生撕碎,场面骇人至极。 第四百九十章:不通水性 污浊的海水渗进船舱里,很快就没过了脚踝,有的人被杀,有的人四下而逃,有的人与魔人同归于尽。 还有的人皮肤溃烂,溃烂的地方长出了粘糊糊的肉芽,脓液从肉芽处溢了出来,让人看着毛骨悚然。 “救命,救命!” 有女子凄厉的尖叫起来。 她们衣衫凌乱,露出雪白的肌肤,眼眸充满恐惧之色,浑身颤抖不止。 但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人理会她们,每个人都在拼命逃窜。 “砰” 有的人踩空,跌落在海水当中,瞬间便被腐蚀成了一团恶心的脓血。 惨绝人寰的画面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噗通、噗通……!” 接连数声坠海的声音响起,又有几名女子掉落了海水当中,转眼就消失在了视线中,化为了一滩浓水。 “把这些人类都杀光!” 一只魔人头领咆哮道,挥舞着手中巨斧冲向众多人类。 众多魔人也跟随它冲向了人群。 又有一名男性人类被劈飞,胸膛都被劈穿,内脏流淌而出,惨死当场。 “哈哈哈哈,好久没有吃过人类了,真香啊!” 另外一边,一名魔人将一个少女按在地上,疯狂啃噬她的脸颊,口鼻耳朵全部被啃食干净,露出了森森白牙,嘴角挂着一丝鲜红的血迹。 这魔人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鲜血,猩红色的眼眸中闪动着饥渴和暴戾的神情。 杨岱待在房间里没有出去过,但是外面的声音他听得清清楚楚。 这么多人,居然抵挡不住这群魔人,马上就要死伤殆尽。 而且,外面的战斗越来越激烈,似乎到了关键时刻。 整艘巨船破破烂烂,摇晃个不停,已经支撑不住了。 张杏虎也在船舱里没有出去,偶尔有进入船舱的都被她一刀斩杀。 “张姑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杨岱试着传音给张杏虎,询问对策。 “等着,稍安勿躁,再耐心等等。” 张杏虎传音回复,依旧平静无比,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外界发生的变故。 轰隆隆…… 突然,船体剧烈震动,整个人都差点翻滚而下。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啊……!” 船舱里的人大惊失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此时,舷窗外一个庞大无匹的漩涡不疾不缓地翻转旋动,仿佛要把船舱吞没。 而此时的船舱已经离漩涡特别的近了, 似乎马上就要被漩涡卷入其中。 “不……!” 许多人吓得魂飞魄散,发出惊恐至极的吼叫声,不少人想跳出去,可是根本无法做到。 这漩涡太大了,直径足有百丈大小,周围的空间也是扭曲变形。 那些原本凶残撕咬的魔人们一个个被漩涡吞没,眨眼间便化为了虚无。 “不!!” 一名青年人类被漩涡吸入,发出了绝望的悲鸣。 轰隆隆……! 然而,船体却是猛然撞击在了漩涡上,被漩涡狠狠的吸扯了进去。 嘭!嘭!嘭! 一个个人被甩飞,最终被漩涡吞没。 下一刻,杨岱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被一道道无形的洪流卷起,涌向不可知之处。 千万重细小的暗流在脚下涌动,如同庞大黑暗的潮汐,带着毁灭力量席卷一切,能够摧毁任何物质。 杨岱被拉扯进漩涡中后,眼睛渐渐失去焦距,意识陷入了模糊状态。 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传遍了全身,仿佛被无数虫蚁啃噬一样,疼得杨岱灵魂都快炸裂了。 他艰难的睁开眼睛,却见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东西也看不见。 这里仿佛是一个深渊,不断往下坠落,他甚至都感觉不到底,仿佛要被永远的淹没。 杨岱随着翻滚的浪花不断挣扎,然而,却始终挣脱不了那种束缚。 黑暗深处忽地一闪,一个惨碧色的光点幽幽亮起,像一个无声的幽灵游曳而来,由远至近。 微弱的碧光下,它的轮廓从黑暗的潮汐里一点点浮现出来。 这赫然是一条巨型的食肉怪鱼,怪鱼的头呈三角形,生有利齿,长约百来丈。 这怪鱼游荡而来,尾巴拍打出一股股的波纹扩散,将周围的暗流都吹开。 这怪鱼的目标正是杨岱! 杨岱心中大骇,立即捏紧拳头,一拳狠狠砸向了这怪鱼,打算逼退它,让自己有喘息的机会。 咔嚓! 杨岱这一拳打在怪鱼坚硬如铁的腹部鳞甲上,居然没有撼动分毫。 这怪鱼身体滑溜得如同泥鳅,躲避开杨岱的拳劲。 光源自它的头顶,头顶上长着类似于灯泡状的绿油油的两个小灯笼,照耀着黑暗的海水。 怪鱼的速度非常快,一下子就扑在了杨岱的身上,张口就朝着杨岱咬下,锋利的锯齿闪烁寒芒。 咔嚓! 一口下去,锋利的锯齿刺入杨岱脖颈的血肉之中。 嗤啦! 鲜血喷溅,杨岱脖颈被割开了巨大的口子,一块血淋淋的肉被咬了出来,鲜血喷涌。 杨岱的水性不好,此时他还憋着气,没有昏迷过去,不过呼吸却越来越困难,肺部被撕裂得疼痛。 他奋力挣扎,然而却被这怪鱼缠绕,无论他用多大的力气,都无法摆脱。 这怪鱼咬着血淋淋的肉块,吞咽着鲜血,发出兴奋的咕噜咕噜声,一双碧绿色的眼瞳盯着杨岱,显得狰狞无比。 杨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危险,这片海水似乎是它的世界,它就是主宰。 这时,杨岱看见了一抹森寒的刀光从他眼眸一扫而过。 唰! 这怪鱼的脑袋瞬间搬家,喷出来的血染红了半边海水。 杨岱迷迷蒙蒙,肺部进水,沉入海水中。 就在杨岱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发现上方隐约有一个人影游了过来,这个人影很熟悉,很熟悉…… 杨岱的眼皮越来越沉,他感觉自己好像要睡着了,意识越来越模糊。 这时,他的唇边突然触碰到了一抹温热,一个柔软的东西伸进他的口腔里,有点像是舌头。 “这……?” 杨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只见面前的张杏虎犹如美人鱼一般与他贴合在一起,唇瓣贴着他的唇瓣,给他渡着气。 第四百九十一章:命源一炁 “你……” 杨岱想说话,但发不出声音。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彻底晕厥了过去。 等杨岱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周围是一条波光粼粼的奇异河流,河流的颜色呈现出淡黄和灰白交杂的颜色,水流湍急。 水面上漂浮着一枚枚大如扁舟的玉质叶片,叶片的边缘镶嵌着一颗颗圆润的宝石,在水光下熠熠生辉,闪闪发光。 一阵风吹过,这些玉质叶片摇晃,轻盈飘逸,仿佛能够飞起来一般。 而杨岱就躺在其中一片玉质叶片里,赤裸着上身,缠满了绷带,稍微一动便是撕心裂肺的疼。 “张姑娘!” 杨岱忍着剧痛喊道,四处寻找张杏虎的踪迹。 “别喊了,我在这儿呢!” 张杏虎坐在他的斜对面,拿着一根木棍拨弄着水流,她身上穿着的道袍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很普通的布衣,头发还是挽成了道髻,插了根桃木簪。 杨岱伸手抚过玉质叶片,触手冰凉,这些叶片晶莹剔透、光华璀璨,每一片都如同羊脂玉雕琢而成。 “这是什么地方?你方才救了我?” 杨岱问道,回想起失去意识之前嘴边柔软的触感,脸上微微泛红。 张杏虎瞥了他一眼 “废话!你刚才差点死掉了,我看你挺可怜,就顺手把你捞了上来,给你包扎伤口止血,你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了你一次,咱们扯平了。” 张杏虎的语气虽然冷漠疏离,甚至还有点嫌弃的感觉,但是杨岱还是听出来了几分关切之情,心中有暖流涌过。 杨岱低头检查伤口,果然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了,他松了口气 “谢谢你。” 张杏虎撇了撇嘴角,从怀里摸出了两粒药丸,递给杨岱。 杨岱接过来一瞧,竟是一种紫褐色的丹药,散发出浓郁的草药香味,闻一口让人神清气爽。 “这是治外伤的良药,快吃吧,你这样拖着也不行。” 张杏虎催促道。 杨岱没有犹豫,捏碎了丹药塞进嘴里吞下去。 “好苦!” 丹药入腹,化作滚烫的汁液,沿着喉咙一路向下,烧灼的感觉十分难受。 张杏虎笑眯眯地说道 “这叫做百灵丹,是我龙虎山祖传秘制丹方,用的都是最珍稀的药材,比市面上那些假货强多了。” 杨岱点点头,感激道 “这么贵重的药,张姑娘你怎么舍得随便送人?” “谁说要送给你了?” 张杏虎哼了一声,转移话题 “这里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我带着你拼命游出来以后便来到了这里,莫要与水中的影子对视,这玩意儿邪门的紧,若是被它缠上,会变得跟它一样的。” “我知道了。” 杨岱点点头道。 他注视着水里的阴影,未过多久,杨岱心头莫名一悸,本能告诉他危险即将降临。 于是他立刻屏蔽五官感应。 一路行去,漂浮的玉叶愈来愈密集,而且越往河岸靠近,玉质叶片上的绿色更加明显。 丝丝缕缕的轻烟从前方的玉叶内渗出,汇聚成雾状。 这些轻烟以乳白色为主,透出一丝丝的纯青光泽。 “这是……无垢命源一炁!” 张杏虎与杨岱同时惊叫出声,表情极度震惊。 因为眼前的轻烟乃是无垢命源一炁所化。 相传天地初开之际,鸿蒙紫气孕育万物,而在这万物诞生的瞬间,有无垢命源一炁诞生。 此炁乃万物母气。 而人体一炁也逐步演变而来,但终究是人体之炁,远远不及先天无垢命源一炁。 当然,这种东西也有高下之分,像眼前的无垢命源一炁,乃是极品中的极品,千金不换。 堪称仙家至宝。 一旦吸收无垢命源一炁,便能洗涤精气神三者。 直接省去千年修行,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甚至还可以跨越一个大境界,日后三灾九劫可以渡得更加顺利。 换句话来说,只要有无垢命源一炁在,日后就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一些原石里也会有无垢命源一炁的产生,大多掌控在世家手中。 而在整个天下,荒州占据了最大最丰富的原石矿。 还有能够踏足空,即将飞升成仙的生灵死亡之时也会产生无垢命源一炁。 但是踏足空的生灵天道之下无敌,圣人不出,皆是蝼蚁,又岂是那么容易陨落? 因此无垢命源一炁的数量极为稀薄,平常人就算挖破脑袋也不可能挖到一缕。 而杨岱与张杏虎的面前就有这么多无垢命源一炁,这简直就是大造化。 且玉皇会也只有几瓶无垢命源一炁作为珍藏,限定人群使用 张杏虎与杨岱毫不犹豫,敞开口鼻风卷残云一般大肆吸入无垢命源一炁。 此地蕴含的无垢命源一炁何等浩瀚,二人顿时宛如长鲸吸水一般不断吸收。 半个时辰后,直到此地的无垢命源一炁全都消散,张杏虎这才睁开双目,眸子之中隐约泛着一丝精光。 张杏虎的眼神里神莹内敛,似乎有着某种玄奥法理,让人捉摸不透。 很显然已入炼虚合道,再往上一步就能触碰到空的境界了。 而杨岱此时也悠悠苏醒,睁开了双眸。 他的情况与张杏虎正好相反,无垢命源一炁在杨岱的丹田里形成了太极图。 太极图运转之间将这股无垢命源一炁转化成了先天一炁。 杨岱此时还是犹如一个普通先生一般,让人看不出来他究竟有何等神通。 但是只有杨岱自己知道,他已经迈入炼虚合道之境。 但是杨岱的炼虚合道与其他炼虚合道完全不同。 他的炼虚合道并非单指境界,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摸到了空的门槛。 飘渺无痕,无迹可寻,唯有真正达到了炼虚合道的层次才能体验到。 这一点和张杏虎的炼虚合道不同。 张杏虎的炼虚合道是借助外力,依赖外物才得以突破的。 而杨岱的炼虚合道则是自身领悟而突破的。 而杨岱在吸收了无垢命源一炁后更加确定大道无形,无处不在。 他现在距离真正的空,只有一线之隔。 只需要一场契机,便可凝聚顶上三花,胸中五炁。 一念之间的事儿。 第四百九十二章:紫霞朱萸果 “杨岱,你感觉怎么样?” 张杏虎见杨岱苏醒过来连忙问道。 杨岱微笑着说道 “感觉还行,不算坏。” 张杏虎听到杨岱的话顿时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眉头。 因为此时杨岱的脸色虽然还算平静,但是却给人一种苍白无血的感觉。 此时,水面上的玉叶也越来越少,杨岱的目光看向两岸,但是视线有限,两岸笼罩在烟雾缭绕当中,朦胧一片根本看不清楚。 “河的尽头是什么地方?” 杨岱轻声呢喃道。 他没想到这条河居然会如此绵长,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边际。 而且这些河水也并非普通的水流,它们冰寒彻骨,比普通的寒潭还冷。 若非是张杏虎和杨岱是老修行,恐怕早就被冻死了吧! “那里应该就是终点了。” 张杏虎指着对岸说道。 杨岱顺着张杏虎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烟雾迷茫的另一端果然隐隐有山峦叠嶂浮现,只是这山峦的轮廓十分模糊,看起来仿佛是海市蜃楼一般,令人难辨真假。 一柱香后。 河岸边的朦胧像被撕开的幕布,露出了另外一幅景象。 两岸茂密的树枝扑入眼帘,似从云雾中探出的青葱触手。 远处的山峦依旧模糊难辨,只能依稀看到几座小丘。 树枝之上偶尔结着几颗红彤彤的浆果,晶莹剔透,表皮的纹路与道门的符箓颇为相似,看上去倒是颇为奇特。 张杏虎伸手摘下一个浆果放入口中细品,随即发出一阵惊呼。 “好甜啊!” 紧接着,她将浆果递给杨岱让其尝尝,杨岱尝了一口也不由赞叹一番。 浆果味道极佳,甘美异常,吃在嘴里酸中带甜,令人回味无穷。 “好东西!” 杨岱忍不住说道。 刹那间,一些关于符箓的诀窍涌入脑海,使得他瞬间明悟了这浆果的作用。 “这……是朱萸果!” 杨岱脱口而出。 杂道集中记载,朱萸果生传闻是仙人陨落后遗留在凡尘的识海化成的果实。 朱萸果最珍贵的地方在于它蕴含有纯净无暇符箓之道的,服食朱萸果的炼炁士可以领略到神妙至深的符箓道理。 符箓一道,最早诞生于巫族,以巫族最古老的祭祀文字为基础创造而出,后经历数万年演变才衍生出诸多不同的体系。 因为人族崛起,以万物自然,阴阳五行 为基础,逐渐推陈出新,将符箓之道融汇贯通。 渐渐的,天下都认为符箓之道乃是人类的智慧结晶,所以人族在符箓一途拥有绝对的优势。 但是符箓博大精深,道德宗更是将符箓之道推演到了巅峰。 医卜一道,与巫族密不可分,有些东西断代了,只有巫族知晓,人族则一知半解。 例如如何对待阴司魂灵,巫族擅长与阴司判官打交道,因此对此道颇为精通。 双方泾渭分明,互不侵犯。 民间还流传着许多大巫戏耍阴司判官,巧取长生之术的传说。 这些传说大部分属于夸大其词的版本,但是有一件事情却千真万确。 大巫们在寿命快要走完的时候往往会选择与阴司判官做交易,借助阴司判官的力量延续寿命。 据说有位大巫活了足足一千七百多岁,直到寿元耗尽才坐化。 这件事情很多人嗤之以鼻,认为这是故意编造出来的谎言,但是也有一些人信以为真,甚至当成宝贝藏着掖着。 道门干脆将鬼神拘役,由己代表上苍,行使役鬼驱神的权力,美其名曰天人合一。 巫族观星占卜,从星辰的变化预测一个人的生老病死,成败兴衰。 而人类则观察星空,推演天地大道,从而寻找突破成仙的机缘。 甚至还可以演化出吐纳星辰,主攻杀伐变幻的顶尖道法,堪称神通广大,威震四野。 因此两者各擅胜场。 杨岱从中触类旁通,明悟许多大道妙理。 他的识海也再一次发生质变,达到了朝彻。 “你知道朱萸果?” 这时,张杏虎忽然对杨岱问道。 “听过,这是第一次见。” 杨岱说道。 张杏虎沉默一阵,然后低声对杨岱说道 “这次回山后,我的结课论文终于可以交差了。” 杨岱点了点头,不久,乱石嶙峋的岸滩出现在远处,岩石是暗红色的,尖锐的棱角呈青黑色,看起来十分坚硬,似乎是某种矿物质凝固而成。 一头巨型怪蛙一跳三丈高,它有着深蓝色花纹一般的皮肤,背壳犹如岩石一般坚硬,头颅狰狞而丑陋,一对猩红的眸子充满了凶残的目光。 怪蛙在岸上蹦来蹦去,似乎在捕捉猎物。 杨岱心底微动,他猜测这怪蛙或许是某种妖物,而且极度嗜血。 “我们慢慢的靠过去,别被发现了。” 张杏虎说道。 怪蛙的眼睛虽然是猩红的,但是并不是瞎子。 杨岱和张杏虎蹑手蹑脚地向前摸索,他们每走一步,都会踩碎一块石头,发出咔擦咔嚓的声响。 怪蛙猛然抬头,它的耳朵极为敏捷,立刻发现了岸上的二人。 它张口一吸,一团浓郁的浊气便喷薄而出,迅速化为一道漩涡向着岸上袭来。 漩涡所过之处,草木飞灰湮灭,土地龟裂,露出漆黑的缝隙。 “快躲!” 张杏虎急声喊道,她拉着杨岱赶忙躲避,险而又险地避开漩涡。 怪蛙发现了他们,显然十分愤怒。 “呱!” 怪蛙咆哮,一跃而起,身形竟然变大了数倍,它张口咬向张杏虎和杨岱,似乎要把二人吞进肚子里。 “孽畜!休得猖狂!” 张杏虎大吼一声,唐刀出现在她的手中,一刀斩出。 锋利的刀刃劈在怪蛙的头上发出铿锵的金铁碰撞之音,火花迸溅。 “嘶啦——” 唐刀砍在怪蛙的头颅上仅仅划出一丝白痕,怪蛙受伤后变得更加暴戾,一爪拍向张杏虎和杨岱二人。 “火来” 杨岱口喷烈焰,炽热的火舌席卷向怪蛙。 怪蛙没料到他居然有着火系神通,顿时吓了一大跳,连忙闪避。 但是它的反应还是慢了一线,一条腿被灼烧殆尽,鲜血淋漓。 “轰隆!” 就在这时,一股浩瀚莫测的雷霆凭空降临,将怪蛙笼罩在内。 正是雷法。 电芒穿梭肆虐,仿佛一片雷池将怪蛙困住。 滋啦滋啦 声音响个不停,一股肉焦臭味飘散开来。 怪蛙哀嚎惨叫,痛苦万分,浑身冒烟,挣扎了一会儿之后终究支撑不住,扑腾着摔倒在地。 张杏虎收回雷法,怪蛙已经奄奄一息。 她缓缓靠近怪蛙,怪蛙已经失去反抗之力,张杏虎扬起唐刀便了解了它的性命。 杨岱松了一口气,他见地上泥土呈现出紫褐色,用手指捻了一点,凑近闻了闻。 这种泥土名唤紫霞泥,杂道集记载紫霞泥气味芬芳,有安神醒脑,清肝除秽之功效,价值不菲。 还能修补断骨,也会使筋脉重塑,提升肉身素质。 第四百九十三章:人皮稻草人 杨岱心中一动 “张姑娘,你看,这些泥土是否有治疗筋脉断折之效?若是如此,那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张杏虎也很惊讶,不由蹲下来仔细查看。 她捏碎了几块紫霞泥,放在鼻端轻嗅,果然感觉比平日里服食的灵丹妙药还要好上百倍。 “确实,这么多,难以想象。” 张杏虎说道。 杨岱笑道 “若是我能找到炼制紫霞泥的配方,那可真是造福天下苍生啊。” 张杏虎微微颔首 “不如我们收集上几瓶,回去后我带回龙虎山让师父他老人家鉴定一番,或许有办法炼制紫霞泥呢。” “也好。” 杨岱又说道 “这次多亏了张姑娘,否则我恐怕要死在怪物嘴里。” 张杏虎摆了摆手,说道 “咱俩何必客套,再说你帮助我良多,我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二人互相推脱,谁都不愿欠对方的人情。 “咦,那边是什么?” 忽然,张杏虎眼睛一亮,指着前方问道。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杨岱凝目望去,乱石滩往外,是一片坑坑洼洼的荒田,田间有几棵歪脖树长着,枝桠凌乱,叶子枯黄。野草铺满了整个荒田。 两人远远望见一个稻草扎就的草人背对着他们,斜斜地插在荒田中央,稻草堆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像是随时会倒塌。 稻草扎成的人形只隐约瞧得见衣衫破烂,头上的破草帽垂下几缕长长的枯发。 这是怎样一副诡异景象。 “我们过去看看。” 杨岱说道,等张杏虎收集完紫霞泥后,两人一块儿走了过去。 杨岱越靠近稻草人,便越觉得心底发毛,脚步声在寂静的荒原上显得格外刺耳。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转头和张杏虎交换了一个眼神。 距离那个稻草人越来越近,两人终于看清楚了稻草人的模样。 饶是两人再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大吃了一惊。 这哪里是什么稻草人,分明是把活生生的人剥皮抽骨后,将皮囊用稻草编织而成! 稻草人的脸被缝合在了稻草里,看起来十分狰狞丑陋。 但更加可怖的是稻草人的双眼。 它没有瞳孔,黑洞洞,空荡荡。 仿佛里面藏着恶鬼的魂魄,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一个人皮稻草人,却被缝得栩栩如生。 杨岱与张杏虎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出骇然。 不仅如此,杨岱还在稻草人的身上发现了一个很奇特的符号—— 它是巫族的图腾。 此时这个图腾如同锁链一般紧紧地缠绕着稻草人。 而稻草人身上还刻画了无数古朴繁复、深奥晦涩的符纹。 “厌胜草俑术……” 杨岱喃喃自语。 传闻中,厌胜草俑术是巫族秘术之一,可以用活人为祭品施展诅咒,并且通过诅咒杀害其主人,令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在诸多古老而神秘的巫族传承里,攻伐最有效的传承并非刀兵利刃,而是邪门禁术。 而厌胜草俑术,便是巫族邪门秘术中的一种。 最出名的一种便是祝由十三科之一的厌胜草偶术,乃是用人皮制成稻草人。 草俑以人祭咒,各种攻伐手段层出不穷。最玄妙的是哪怕炼制者身死,草俑照样不死不灭,直至受尽千年万年的苦楚才会化作尘埃。 当然,这只是传说而已,毕竟草俑术早已失传,不知所踪。 杨岱没料到,今日居然能够在这里遇见一个草俑。 只因为这草俑术所需要的材料太过难找,几乎已经绝迹,故而他根本没听说过。 不待他有所动作,人皮稻草人突然抬起了脑袋,露出了空荡荡的眼窝,朝着杨岱与张杏虎咧嘴一笑。 这一刹那,阴气森森,鬼哭狼嚎。 稻草人的周身不知何时出现一些细小的黑色虫蚁,它们纷纷扬扬,密密麻麻,如同蝗群,从四面八方爬行而来,朝着杨岱与张杏虎围拢。 杨岱吓了一跳,立即拉着张杏虎后退数米,避开这群黑色蛊虫。 “快跑,这些是厌胜虫,一旦沾染上了便会遭到诅咒。” 杨岱急忙喊道。 张杏虎也反应了过来,连忙拔腿狂奔。 但是这些厌胜虫速度极快,如影随形,不论怎么甩都甩不掉,甚至追得越来越近了。 “该死,怎么这么多!” 杨岱怒骂,连续使用道术毁掉这些厌胜虫。 “莫慌,看我的!” 忽然,张杏虎站定,双手掐诀,口吐雷音 “敕!” 话落,漫天乌云凭空浮现,电光闪烁,轰隆作响。 一道粗壮的闪电劈下,击中了厌胜虫,顿时焦臭味扑鼻,那些黑色蛊虫噼里啪啦地全部落了下来,摔在地上挣扎。 正是五雷正法! 稻草人在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血髓 血髓似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呈现出多个棱面,每一个棱面上都雕琢有古老的花纹,光在上面折射出斑驳迷离的光彩。 血髓似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呈现出多个棱面,每一个棱面都折射着梦幻般的光泽。虽不过三寸,但是血随内部却如一片广阔无垠的血海,波涛汹涌,浪潮迭起,一眼看不到尽头。 道道巫文流转,宛如活物,散发着淡蓝色幽芒,如水银泻地,笼罩了方圆十余丈范围。 稻草人慢慢扭动脖子,空洞的眼窝里似有目光扫过荒田,一一落到两人身上。 杨岱与张杏虎脑海中出现了一刹那的空白。 “这是定身咒。” 杨岱低声提醒道。 下一刻,杨岱与张杏虎恢复了过来,意念一动,驱赶体内躁动的炁,运转心法。 杨岱与张杏虎的周身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色光华。 “金光咒!” 两人齐声叱喝。 霎时,道道金光自两人体内迸发,笼罩在两人周身,如涟漪一般扩散到四周。 “噫吁嚱嘻~” 稻草人口中发出了含糊不清的怪叫,就像是一个贪玩的小孩子一般,试探性地伸出枯瘦干瘪的手臂,轻轻碰触杨岱的金光咒,结果手臂一瞬间化作灰烬消失了,连带着整个胳膊也化作了飞灰。 “啊……痛疼痛疼……” 稻草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发出类似于小孩子一样的声音。 这声音尖锐又刺耳,震得两人头昏脑涨。 好不容易稳定了心神,稻草人又开始嚎着 “我一个人在这里容易吗?想要一个人陪我有错吗?你们不能这么欺负我呀,呜呜呜,我不活了!” 它说着说着,竟然真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杨岱与张杏虎一愣。 这家伙,居然哭了? 杨岱皱眉思索片刻,问 “我们要怎么出去?这里是哪里?” 稻草人闻言一愣,旋即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哇哇哇……你们不能这么欺负我!天颜大人会惩罚你们的!” 杨岱与张杏虎面面相觑。 这个家伙…… 它口中的天颜大人究竟是谁呢? 稻草人抽泣着,指向前方 “往前走,穿过那座山谷,再往东南方向走几百米,就是天颜大人的领域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天道说了什么 杨岱突然想到什么,掏出第一天来此的地图,打开后仔细比对一番,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他发现,人皮稻草人所说的,赫然和自己的地图上的路线完全吻合。 如今的他们已经深入腹地,距离白骨宝船的位置越来越近。 “杨岱,你也要找这艘白骨宝船?” 张杏虎惊讶道,同时看着他手中的地图,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之色,显然没想到,杨岱为何会有地图。 “难道你也?我来这里第一天就拿到了这份地图。” 杨岱脸色微变,看着张杏虎问道。 “我比你早,我还在龙虎山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份地图,我想要的东西就在这上面。” 张杏虎点头回答道。 两人都知道彼此的情况,但此时听到彼此话语中的信息,却皆是一惊。 杨岱更是沉默不语。 他本以为只有自己才拥有这种地图,而且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可张杏虎居然也有。 这岂不意味着……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人踏足过? 这个念头冒出的刹那,便被杨岱强行掐灭,因为他觉得不太可能,每一次都会遇到各式各样的凶险与麻烦。 但他仍旧忍不住暗叹,世事无常。 杨岱收敛心神,目光投向远处 “那就走吧。” “嗯。” 张杏虎应了一句,随即跟了上来。 “别走,你们先别走!” 人皮稻草人突然急切地喊道。 杨岱二人停下脚步,回首望去。 只见那人皮稻草人依旧被钉在原地,满脸的悲伤,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你们不能走呀,你们若是走了,那就再也没有人陪我玩了。” 它一边哭一边说道,仿佛受尽了委屈。 杨岱闻言皱眉,平静道 “我们不过是路过此地而已,并非要与你玩耍。” “我不管,你们必须留下陪我玩,否则我死给你们看!” 人皮稻草人倔强地说道,浑身颤抖,仿佛承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杨岱见状不禁摇头 “你不用吓唬我们,这样做对你毫无益处。” “若是我给你们一些好处呢?你们能不能多待一段日子?” 人皮稻草人忽然改口,认真询问道。 “好处?” 杨岱与张杏虎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怀疑。 他们实在很难相信,一个人皮稻草人会有什么好处可拿。 “你想给我们什么好处?” 张杏虎狐疑问道,同时将手中的唐刀握紧,警惕地盯着人皮稻草人。 杨岱虽然表现得十分平淡,但其眼眸深处仍旧透出戒备之色。 他与张杏虎刚来此地,对此地的一切一无所知,万一这个人皮稻草人有什么诡计,那就危险了。 “这个好处只有一个,有缘人可得,至于你们能不能够得到,则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人皮稻草人神秘兮兮地笑着,说完后便闭上嘴巴。 杨岱与张杏虎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迟疑之色。 他们不知该不该相信这个人皮稻草人。 不过最终,他们决定相信它。 人皮稻草人旁边的菱形血髓滴溜溜的转着,飞到了杨岱与张杏虎的身前。 一缕缕红雾飘散,钻入杨岱与张杏虎的额头之中。 在两人的灵台方寸中散发出原始蛮荒的气息,里面呈现出奇异苍茫的画面。 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屹立在天地间,高达千丈,巍峨雄伟。 在他周围,一片混沌,仿佛天地初开,虚空中有诸多生灵在厮杀。 而在另外一侧,则是一条长河,滔滔滚滚,似乎连接未知之处。 “吼……” 巨人仰天嘶吼,声音响彻整个洪荒。 在这股声波下,四周的混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星辰。 一颗颗璀璨夺目,悬挂在九天之上,让人感到震撼。 巨人伸出巨大的手掌抓向苍穹,想要摘下一颗星辰。 更有许多神魔降临,与巨人战斗。 轰隆隆…… 天崩地裂,洪荒动荡,宛若末日一般。 这种景象极其恐怖。 画面一转。 一座愁云惨雾遮蔽的深渊底部,怪叫着爬出一具又一具尸骸,狰狞无比,带着腐烂的恶臭。 而在尸骸上空,则站着三尊古老的身影,他们的容貌模糊不清,但通体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尤其是当他们双眼睁开时,仿佛有着两轮血月横亘天际,照亮黑夜。 而杨岱切身实际的体会到,当三者齐齐睁开双眼时,那种毁天灭地的威压,简直无法抵挡。 他感觉自己渺小到尘埃一般,几乎窒息。 这是巫族的祝由术,每一次与画面相融,巫族咒术的种种细微深奥之处都在他眼前层层剥开。 一瞬间,杨岱感觉自己明悟了不少。 甚至有一个关键的地方,豁然贯通,脑海中涌出阵阵灵光,如同拨开迷雾。 画面还在不断变化着,这次就简单明了,多了,巫族的十二位大巫私藏符咒,现在所流传的不过是阉割版本。 而最后,这幅画面定格在一副浩瀚壮观的星空图上。 一颗颗星辰闪烁,犹如繁星点缀夜幕,让人目眩神迷。 在画面中央,隐约能够看到一个笼罩在无量仙光中的人形生物。 天道。 杨岱又一次见到了天道。 那天道盘膝坐在那里,与宇宙相容,身躯朦胧,无法窥探。 此时天道也好像也注意到了杨岱,冲他和善一笑,两人的目光跨越了亿万年乃至 更久远的岁月,碰撞在一起。 杨岱对着天道微微一拜,而天道也是回礼,一切都仿佛是命运早就注定好了。 杨岱这才发现天道手中好像把玩着一件东西,只是被浓郁的仙光所包裹,无法看清。 “天道手中是什么?” 杨岱心思电转,但却毫无头绪。 此时天道看向杨岱的方向,微微张嘴,仿佛想要说什么。 但杨岱根本听不懂天道的任何话语。 天道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画面渐渐变淡,最终消失。 杨岱苏醒,与张杏虎对视一眼,均有些懵逼。 “张姑娘,你有什么所得吗?” 杨岱询问道。 “没有,一团乱麻。” 张杏虎摇头,她感觉自己什么也没领悟到,反倒是杨岱有些不同。 杨岱对着口型,天道最后一刻好像是想说什么,但被浓烈仙光包裹着,根本无法看清。 唯一能听清的就只有绑卧▇▇▇▇▇▇▇▇▇▇▇▇▇ 杨岱与张杏虎沉默良久,这时人皮稻草人却突兀的开口说话了 “你们如果不能留下来陪我玩也可以,但是得让我加入你们,感觉你们会很有意思。” 它露出讨好的笑容,但杨岱与张杏虎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杨岱问道。 “因为我想离开这里。” 人皮稻草人低声说道,似乎在诉说自己的苦衷。 杨岱和张杏虎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无奈的答应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巫圭 杨岱和张杏虎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无奈的答应了。 他们两人将人皮稻草人从杆子上解下来,人皮稻草人一被放下来便化为了一位瘦小瘦小的女孩。 她不过才十五六岁模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邪恶阴暗的味道。 这种味道并非是真实存在的,而是从她骨子里透出。 这种邪恶阴暗的气息让人厌恶。 人皮稻草人站立之处,周围的石块泥土全部变黑,腐朽,好像经历了无数岁月一般。 “我叫巫圭,你们可以叫我小圭。” 巫圭说道,脸上带着纯洁无暇的笑容,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女。 但是杨岱与张杏虎知道这个女孩绝不简单。 三人在互相介绍后,便继续往前走去,前方出现了起伏的丘陵,坡上的林木郁郁葱葱,遮蔽了阳光,令人心情烦闷。 而且丘陵绵延数百公里,其内充斥着古怪的气机,好像随时都能够吞噬掉所有生命一般。 高过人头的蒿草丛填满了狭窄的山路,地面上布满了厚厚的落叶,偶尔会有不知名的尸骸残破不堪的堆积在路旁。 一条山涧横亘在三人的眼前,山涧水流湍急,飞速冲刷着山涧两侧的岩壁。 形成了一道又一道深深的沟壑,宛若巨龙盘踞,给人极强的视觉压迫感。 山涧底部沉淀了许多五颜六色不规则的晶石,有赤色,红色,绿色…… 各式各样,甚至还有黄色,蓝色等等,这些晶体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微风中缓缓游动,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矿物?” 杨岱惊讶无比,这些矿物质都是罕见的稀有的天材地宝,即使是在大齐也依然拥有难言的价值。 杨岱捡了一块拳头大的白色晶石,摸上去有些发热,表面更是泛着淡淡荧光,令人忍不住喜爱。 张杏虎也凑近观察,随后奇道 “这是魂晶,只要炼制成法宝,威力必定极大,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 巫圭领着两人继续往前走去,杨岱随手丢掉。 沿岸密布着千奇百怪的林木,枝干狰狞扭曲,结满不少彩色的人头,如同肿瘤一般挂在树梢上。 忽然一颗脑袋滚落下来,砸在杨岱脚边,那颗脑袋上的嘴巴裂开了大半,露出猩红色的牙齿,似乎在嘲笑他刚才的鲁莽行为。 “这个树上结出来的果实可以吸食里面的汁水。汁水十分辛辣,吃一口就好像喝下了一碗火油,灼烧喉咙,呛得人直咳嗽,没什么大用。” 巫圭指着结满人头的树说道,又指着一个形如巨耳的树说道 “那个树名叫谛耳,只要靠近他就会听到关于三千世界的秘密,想知道什么,先在心里想一想,就能听到与之相关的秘密。” 两人顺着巫圭所说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了那棵巨大的谛耳,枝繁叶茂,树干粗壮,足有几丈宽。 两人盯着谛耳,克制住想去聆听的欲望,因为除了刺激外,什么作用都没有。 几人继续向前走去,一座突兀隆起的巨型石峰挡在前方,三人向上攀爬。停步不前。 这座巨型石峰很奇特,顶端呈螺旋状,尖锐如利剑,石峰上有不少孔洞,不断有清亮的液体从孔洞中流淌出来。 孔洞之中,有不少的生灵呆滞的走来走去,或者躺在里面,亦或者爬在孔洞中,双目空洞无神,没有任何的活性。 爬上石峰后,巫圭无意间撞翻了一块磨盘大的岩石 从底下的凹坑里,又是不经意拾起一副长条状物什。 这是一把深褐色的石器长弓。 石弓粗重古朴,足有千来斤,弓干两端刻着巫族特有的符文。 杨岱拿起石弓,轻轻抚摸着弓弦,弓弦细如发丝,近乎透明。 他仔细辨认,这才说道 “这柄石弓现在可能只有羽族贵胄才有少量收藏,它的材质我也认不出来,不知道是哪种石料铸造的。” 张杏虎却摇摇头,说道 “以我看,可能是由地母元胎孕育而成的。” 地母元胎诞生于地底,是地精汇聚之物。 只见这把石弓的中间还有还有九个类似于太阳一般的圆圈,雕工颇为简陋。 张杏虎屈指轻轻一弹,弓弦发出一阵悠扬连绵的龙吟虎啸声。 张杏虎思索了一阵,这才不确定的说道 “这根弦可能是取自于某位真龙的龙筋,也可能是某种凶兽的兽筋。” 张杏虎的话让杨岱和巫圭两人心头一跳。 杨岱也接过了石弓,仔细看去,半响他才说道 “相传上古天上有九个太阳,后来被大羿射掉了八个,还剩下最后一个,而这上面的文字应该就是巫族箭术,但是我主修剑法没法练。” 道术浩瀚窈冥,博大精深,杨岱如今练到稍具火候的,不过两、三门而已。 纵然耗尽一生,也不可能将诸多道门功法炼至炉火纯青,又何苦去贪求更多呢。 “这个石弓你拿着吧!” 张杏虎将石弓递给杨岱,杨岱也不推脱,欣然接受。 其实张杏虎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她也不知道,这柄石弓是由爻阴之水铸成,虽然不及天河星辰铁那般珍贵,却也异常难得。 “两位,再往前走一点距离,那里便是浮灵的聚集地,它们给的好处最实在。” 巫圭不断的献殷勤,非常轻车熟路,就好像她已经走了很久。 三人越过石峰,进入了另一片区域,这片区域的树木要稀疏一些,但也参差不齐,不断有鸟鸣虫啼声传来。 “这里还有人居住?” 杨岱问道。 巫圭点了点头,说道 “这里曾经有人居住,不过后来水土流失,人口渐渐凋零了。” 三人一边交谈一边朝着深处行去。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蜿蜒流过的涧水里,水底铺砌的五色晶石愈来愈多,色泽更加绚丽,映得水底恍若梦幻仙境。 巫圭带着两人穿梭在晶莹剔透的溪水中,这些晶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如梦似幻,美轮美奂。 突然杨岱看到一朵花,正在晶石中绽放。 那是一朵洁白色的小花,花瓣如玉,花芯却呈血红色。 巫圭说道 “这朵花据说能够洗涤凡尘俗气,增添寿元。” 巫圭伸手将那朵小花摘下,送到了张杏虎手里,笑容灿烂。 “这东西对女孩子有益,给你了。” 巫圭说完这番话后,脸颊悄然升腾起两抹绯红。 张杏虎怔住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六口海井 这……这算什么意思啊? 杨岱看出苗头不对,连忙说道 “这花儿如果太过珍贵,巫姑娘怎么能随便赠与他人?” 巫圭回眸看向杨岱,笑吟吟的说道 “这花本身无毒无害,只要将花蕊磨碎涂抹全身,能够祛除体内浊气,延年益寿,对女子效用极佳。” “那倒是多谢巫姑娘了。” 张杏虎尴尬一笑,连忙将花收了起来。 巫圭笑道 “你喜欢便好,不必客气。” 三人继续往前走去,四周的草木岩土逐渐透出越来越鲜艳的五色莹光,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五彩缤纷的颜色。 忽然一阵清脆悠扬的歌声从从上方的山涧源头响起,伴随着的是悦耳动听的曲调。 三人抬头望去,就见半空当中有五道彩虹悬挂虚空,犹如一座桥梁一般,横跨天际。 “真是巧夺天工的奇景!” 杨岱感叹一声。 张杏虎眼神迷醉,沉溺在这等瑰丽壮阔的景象当中,不愿移步。 “走吧,我带你们去见识一下浮灵,让你们也感受一下它的妙处!” 巫圭淡淡一笑,领着二人继续朝着上游而去。 前方的喧闹声浪愈来愈响,杨岱仿佛置身于一个闹哄哄的大集市,各种叫卖之音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正前方,一片宽广的湖泊映入三人的眼帘。 湖泊上方,一块巨大的礁石横亘在湖面上,礁石表面被凿刻了许多精细图案,栩栩如生,令人惊讶不已。 礁石的岸边,则是一条青石铺就而成的栈道,蜿蜒绵长,通往远处。 有不少的浮灵正在那里嬉戏玩耍。 它们长相很像鸟儿,却并没有尾羽和翅膀,背部也没有任何的羽毛,但是却可以直立行走,并且可以口吐人言。 最为神异的是,它们的额头上竟然还长着一根尖锐凸起的独角。 而此时,这些浮灵正在激烈的对骂着。 “该死的家伙,竟敢偷吃老娘的食物!快把它交出来!” “我才刚刚抓到的猎物,凭什么给你?你要吃自己弄去,别打扰我休息!” “混蛋!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信不信我今天把你丢到河里去喂鱼!” “哼!想威胁我?你还嫩得很!” 一群浮灵围绕在礁石旁,你争我抢的吵嚷着。 杨岱看到这一幕,顿觉新奇不已。 “这浮灵也是会讲话的?” “呵呵,它们是有智慧的,虽然智力低下,但毕竟是活物。” 巫圭微笑着解释道 “只不过它们平日里都待在这座山谷内,所以几乎不会离开,浮灵十分易怒,一旦被人辱骂,必会把对方痛打一顿,直到消气为止……” 巫圭顿了顿,继续说道 “这里的生灵都会故意来惹浮灵生气,从而鞭策自己,浮灵打的越狠,被打之人可以淬炼肉身,因此,大家都希望能够挨揍……” 杨岱闻言暗暗乍舌,喜欢挨打的生灵实在太稀少了。 “我不需要淬炼肉身。” 张杏虎摇头拒绝,她不喜欢挨打。 巫圭笑了笑,并未强求 “这样最好,否则被浮灵打坏了脑袋可麻烦了。” “我也一样,我们快走吧。” 杨岱催促道。 巫圭点点头,率先迈步沿着栈道而上,很快来到礁石岸边。 张杏虎紧跟其后,三个人小心翼翼的绕过了浮灵。 “咦,你看,那边有三个有眼无珠的人类竟然不想炼体,真是奇怪。” 不远处有一只浮灵对着另外一只浮灵抱怨道。 “人类总是这么奇怪,明明有这么好的资质,偏偏不知道珍惜。” 另外一只浮灵满脸鄙夷,似乎对于人类的做法感觉到不耻。 “我觉得这三个人类肯定是傻逼,他们根本不懂浮灵的好。” 一只浑身雪白,双瞳漆黑,背生两对洁白蝠翼的浮灵嘲笑着说道。 ………… 山峰的后方,毗邻一片光秃秃的绝崖峭壁,上面寸草不生,只有几棵孤零零的树木,看上去颇为萧索。 悬崖壁立千仞,陡峭险峻。 杨岱、张杏虎、巫圭站在崖边,看着那光滑嶙峋的悬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凉气。 崖底环绕着无边的汪洋,海水殷红,如同鲜血染就,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岸边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井,幽深难测,像一个个张开的血盆大嘴。 从上往下看从井口偶尔喷涌出道道霞光瑞气,闪着灵珠珍矿的荧光,璀璨耀目。 “这些井一共有六口,只有一口井是通往白骨宝船的……” 巫圭指了指脚下,对二人介绍道。 “那么其他海井通向哪里?那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张杏虎询问道。 “自然有机缘,只不过每次进入其中,能够获取机缘的人都寥寥无几,甚至有可能会得到仙缘。” 巫圭淡淡笑道 “至于具体有什么机缘……这就不好说了,或许是某件法宝,或者是某门功法,亦或者是一颗神药……不过不论如何,机缘都是留给有缘人的,若是没有那份福缘,即使拿到了机缘也没用。” 说完,她径直跳了下去,走向那口最靠近岸边的海井。 “我先走了。” 巫圭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径直跳进了海井中。 “噗通。” 随着一声闷响,她的身影瞬间淹没在两人的视线中,也看不到踪迹了。 “张姑娘,你觉不觉得此行太过顺利了?” 杨岱突然问道。 “嗯?怎么了?”张杏虎疑惑不解。 “这位巫圭姑娘一路上与我们闲聊时谈吐风趣幽默,又帮我们化解了不少危机,而现在更是主动提议来这里探秘寻找机缘。” 杨岱沉吟着说道 “我总觉得事情有蹊跷,如果我们贸然跳井,万一找不到白骨宝船该怎么办?” “你是担心她骗我们?” 张杏虎皱眉问道。 “不错。” 杨岱点点头,认真的说道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引诱咱们来这里,但是我总觉得事情太过简单顺利了,顺利得超出了我的预料,这不符合常理。” “你说得很对。” 张杏虎赞同地颔首。 她也有这种感觉,但是却无法说服杨岱,只能劝他不要胡思乱想。 “杨岱,不如我俩同时跳,如果我出事了,那也无妨,我身上保命的手段挺多的,传送回龙虎山绰绰有余。” 张杏虎看向杨岱继续说道 “倘若我没找到白骨宝船,而你找到了,我希望你帮我取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杨岱疑惑问道。 张杏虎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 “紫霄天雷。” 第四百九十七章:下井 紫霄天雷主正天序运四时,发生万物,保制劫运,馘天魔,荡瘟疫。 擒天妖一切难治之祟,济生救产,疗大疾苦,克小灾厄,消邪气,破鬼怪。 另有三雷,为雷道之最。 分别是神霄,妖雷,绛霄,其中以神霄雷最强,妖雷次之,绛霄最弱。 其中绛霄雷最容易炼成,但是需要天赋异禀,且经历重重磨砺方可练成。 妖雷主主杀古器精灵,伏原故气,伐坛破庙,不用奏陈,可便宜行持。 神霄雷主生成万物,滋养五谷,扫灭虫蝗,斩落山精石怪,清扫山岚瘴虐,拔度死魂,节制地抵,祈求晴雨 又可拯济旱灾,断除蛟龙、毒蛇、恶蜃、精怪,兴风起云,水府事理。 张杏虎的雷法学的不全,张慎墟只传她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只有她成为天师之时才能传授给她。 所以,紫霄天雷乃是她目前最迫切的需求。 而神霄,妖雷,绛霄,张杏虎皆已得到。 “好吧,就依你。” 杨岱略微沉吟后答应下来。 张杏虎见状笑道 “那我先去了。” 话音未落,她便纵身跃下悬崖。 杨岱紧跟着跳下,轻飘飘地落于潭边。 二人刚站稳,张杏虎便选择了距离她最近的一口海井,当即纵身一跃,扑入海井中…… 而杨岱四下张望几眼后,正准备选择,忽然间洋流以排山倒海之势,挟着血色巨浪席卷海面。 高达数十丈的浪墙轰然拍下,将整个平静的海面都搅得翻江倒海,波涛汹涌。 巨浪卷上来几十具残破不全的尸体,尸体腐败程度如同巨人一般。 被海水泡胀的皮肤呈现暗红色,散发浓郁腥臭味。 “嘶!” 杨岱闻见那股味道,差点儿作呕,急忙屏住呼吸。 这些尸体有的肌肤似玉,有的残肢断骸上生有鳞片,还有的则是完整的,但却是一副骷髅模样,骷髅上长满了菌菇,显得格外渗人。 还有的身躯部分转化为晶玉矿体,看上去颇有几分仙家宝贝的韵致。 这些尸体并非是人类,有些是本土生灵,或是因为其它缘由陨落在此处,所以才会变化成如今这幅模样。 “嗯?” 突然间杨岱注意到了什么,他蹲下身子,从骨架中捡出一块指甲盖大小,通体缃色,表面布满细密花纹的晶体。 他拿在手里仔细观察了几秒钟,顿时惊讶地瞪圆了双眼 “这不是碧游石吗?竟然在这种地方也能遇上!” 碧游石是天地奇珍之一,以它配菜熬汤的话,最为美味,是饕族大厨的首选食材。 但这东西实在太过稀少,每千年方才从地脉产生一枚,极其罕见,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这等奇珍! 不过很快,杨岱眉头皱了起来,碧游石虽然难得,但毕竟不是至宝。 更何况这碧游石上面遍布裂痕,只能当做普通材料来用。 也就在这时,浩浩荡荡的巨浪裹挟了不少宝药冲上了岸边。 杨岱定睛一看,有金黄参须,赤色灵芝,雪白无瑕的人参,黑乎乎,像是铁棒子一样的草根,还有几朵形状奇特的蘑菇…… 这些都是道门里的奇珍异宝,每一件价值连城,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无价之宝。 若是放到市面上拍卖的话,必将引发一场腥风血雨。 但是在这里,却堆积如山,宛如垃圾一般随意丢弃。 短短不过半个时辰,血海各种奇景异象层出不穷,巨浪自奔腾不息,有时甚至会浮出一座散发着莹莹宝光,仙霞缭绕的岛屿。 岛屿之上隐约有亭台楼阁,殿宇宫阙的影子闪烁,仿佛是仙境一般。 杨岱选了几株品相最好的,其余杂七杂八的都已经枯萎了。 接着,他又在附近寻找了一番,却再也没有收获了。 “罢了,既然没有,就下井吧,省得惹出麻烦。” 杨岱叹了口气,掐指一算后便选了左侧的一口海井,跳了下去。 刚入海井,有不少的藤条自海井生出,拽着他往下坠落,这里很深。 “噗嗤~!” 一声闷响,他重重砸落在了井底泥沙之中,溅起无尽的尘埃。 “嘶,疼死我了!” 杨岱痛哼了两声,感觉浑身骨头都要碎掉了。 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杨岱抬起头来环顾周围。 井壁上长满苔藓,还生长了一些珊瑚和珊瑚礁。 后方无路,而前方有一条只能供一人通过的狭窄甬道,甬道幽深,一直向下延伸,不知道通往哪里。 杨岱思量一番后便迈步走入甬道之中,脚踏淤泥,艰难地前行。 甬道内阴冷潮湿,偶尔有几滴海水顺着洞顶滑落,叮咚作响,打在杨岱脸上,让他心头发毛。 往里走,杨岱耳边响彻着闹不少的杂音,如凄惨的哭叫,又似厉鬼的嚎啕。 千百种可怖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忽大忽小,像反复切割的铁锯,听得人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暴涨。 “这些声音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 杨岱静心宁神,屏蔽掉那些杂音,加快速度朝前走去。 ……………… “他已经来了?” 不知何方,一名身着红衣,与杨岱有着七八分像着的女子坐在一个大箱子上。 她的眸子里泛着一抹寒芒。 “回禀天颜大人,杨岱确实已经来了。” 在红衣女子对面跪着的正是巫圭。 “他倒是挺谨慎的,不过他越是谨慎,我便越是期待与他的会面。” 天颜嘴角翘起,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巫圭阿谀奉承道 “天颜大人智慧高绝,依小人看天精的五大王族之中,唯有天颜大人才是天精一族的皇。” “你这马屁倒是不错。” 天颜掩唇轻笑,她笑靥如花,美艳动人。 但巫圭却丝毫不敢怠慢,低垂着头颅,额头贴在冰凉坚硬的青砖上,战战兢兢地说道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丝毫隐瞒。” “呵呵。” 天颜娇笑一声,纤纤素手轻抚鬓旁秀发,语调悠扬地问道 “你认为,杨岱若是来到这里,认出我来,我是饶他还是不饶他呢?” 天颜声音清脆柔媚,仿佛春风拂面,令巫圭感觉自己整颗心都酥了。 她连忙说道 “天颜大人您贵为天精五大王族之一,那杨岱只是一介草民,怎能配和天颜大人相提并论,小人以为天颜大人完全无需理会那杨岱,杀他就如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天颜微微颔首,似乎十分赞同巫圭所言。 第四百九十八章:白骨宝船终现 她眼眸眯起,透着几分危险。 “巫圭啊,我可是给你机会表现呢。” “小人明白!小人必定竭尽全力辅佐天颜大人,为天颜大人扫除障碍。” 巫圭急忙点头,拍胸脯保证。 “呵呵,你倒是会说话,不过也罢,反正我要的只是结果而已。” 天颜抿了口茶水,将茶盏放在桌子上,随即她玉指伸出,勾住了巫圭的下巴,然后用食指轻轻滑过她脸颊上的肌肤。 “天颜大人……” 巫圭神情一颤,浑身骨头都软了,她没想到天颜竟然会亲近自己。 “你认为我与杨岱究竟谁更技高一筹啊?” 天颜目光灼灼,盯着巫圭的双眸。 “小人不敢妄议。” 巫圭吞咽口唾沫,不安地回答。 她哪儿敢多嘴,这不是找死吗。 “呵呵,算了,不难为你了。” 天颜见状也懒得再为难巫圭,直接摆了摆手。 巫圭松了口气,就听天颜继续说道 “让虚魔族的那些废物去收拾杨岱吧。” “天颜大人英明!” 巫圭立刻奉承道。 ……………… 另外一边。 杨岱隐约瞧见前方有一抹亮光,于是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很快他便出了海井,发现前方依旧是无边的血海,血水骤然变得湍急,浪花翻卷血沫.。 一艘奇异的白骨船停泊在不远处,它由密密麻麻的白骨组成,大小不一,看上去极其渗人。 白骨宝船形似睚眦,狰狞可怖,它通体散发幽幽绿芒,宛如深渊巨兽般张牙舞爪,令人心悸。 “倒是很特别,有点像炼尸之法。” 杨岱喃喃道。 炼尸之道大大小小的分支足有数十个,最出名的当属邪灵教了。 邪灵教曾以千万白骨炼制出一具可与炼虚合道境高人争锋的骨僵。 不过炼尸而成的法宝太过戾气,欠缺灵性,远远不如这艘白骨宝船,所以鲜少有人使用。 杨岱打量片刻,发现这艘白骨宝船虽以白骨熔炼,但它的每一块骨骼上都流转着玄妙的能量波动。 “有意思。” 杨岱来了兴趣,他抬步走向白骨宝船。 这炼制手段可谓以魔入圣,端的是大雅之堂,若能从中参悟一二,对日后修行大有裨益。 “哗啦啦——” 数丈高的水浪掀起,从海底突然显现出一头庞大的生灵,形似章鱼,但又有点像海葵,通体覆盖着黑色鳞甲。 它的身躯不少地方都长满了触手,触手之上还有口器,猩红而阴冷,闪烁着诡异的寒光。 “地魔么……” 杨岱眉头微皱,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能碰上一只地魔,这东西的实力恐怕不弱于炼虚合道境界了吧。 轰隆—— 地魔冲破海水,猛地朝杨岱扑杀而来,速度非常惊人,瞬间就到达杨岱面门前。 “孽畜一一斩!” 杨岱低喝一声,周遭剑气肆虐,化作道道凌厉剑虹,朝着地魔的身躯狠狠劈砍下去。 嗤嗤嗤嗤—— 剑气锐利至极,瞬息之间就把地魔切割出道道伤痕,甚至连它的皮肉也被削掉一部分,露出森白的肋骨,触目惊心。 “吼——” 地魔吃痛惨叫,它疯狂扭动身躯,企图避开杨岱的攻击范围。 不过杨岱怎么可能让它逃离,剑势越来越盛,仿佛能够刺破苍穹,将这片天地都撕裂开来。 砰—— 剑势落下,将它拦腰斩断。 地魔惨嚎不止,挣扎许久,才彻底毙命。恰好此时,船尾缓缓露出一个狭窄的洞口,洞口的大小仅可供一人出入。 杨岱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冲向了那个洞口。 片刻之后,杨岱置身于白骨宝船的最底层,四下里一片幽暗,偶尔有磷火跳跃,给这里带来了几分阴森。 杨岱环顾四周,借着借着微弱的光芒他发现四周都是如同汉白玉一般的石壁,上面雕刻着古老的符号和纹路。 这些符号与阵法相类似,但却更加复杂,蕴含着某种未知的力量。 他观察片刻,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只觉得晦涩难懂,不禁摇了摇头,准备离开这里。 忽然,他感受到背后传来一股莫名的凉意,脊背顿时冒出了细汗,心中升起浓浓的警兆。 但是过了许久,什么都没发生。 杨岱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真的是错觉? 他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两边的墙壁上雕刻着一幅幅瑰丽的图画,极尽精美。 杨岱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番,尽管他不太明白这些画面的内容。 它们更像是一些杂乱流动的线条恣意组成,充斥着混乱和毁灭的气息,根本看不出任何规律可言。 杨岱走向左侧,那里架着一个白骨旋梯,直通上一层。 整个白骨宝船一共分为三层,越靠上的区域空间越广阔。 杨岱顺着旋梯攀爬,突然上方有不少魔人涌出,朝他飞扑过来。 “吼吼吼吼!” 魔人嘶吼咆哮,一边怒吼,一边挥刀朝着杨岱攻伐,招式凶猛无比。 这些魔人只是数量多了些,实力倒是平平无奇。 杨岱没费多大功夫就解决了这群魔人,然后继续往上攀登。 经过第一层的时候,杨岱闻到一股特殊的气味,他不由自主的晃了晃,感觉脑袋昏沉沉的。 “嗯?” 杨岱眉头紧锁,他感到了一丝不适,过了好一会儿,这种不适感才慢慢消失。 他继续向上,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魔人,但实力都很寻常,基本上没有威胁。 “杀了他,别让他跑了!” 一名玄魔发现了杨岱,立马大呼小叫着召集同伴。 霎时间,数百魔人齐聚而来,朝杨岱蜂拥而来。 杨岱一人独战数百名魔人,游刃有余。 “轰!轰!轰!” 杨岱施展剑术,一次次将魔人轰退,不过这些魔人悍不畏死,源源不绝。 杨岱且战且走,接着赶往上一层。 这层的船廊上布满白森森的骨刺,仿佛一座凶恶的白骨丛林,闪着尖锐的寒光。 每个角落里都有一座炉子,共有九尊,炉顶各自燃烧着一团火焰,熊熊烈焰吞吐不定,将这一层照耀的透亮。 这些炉子都很高大,每尊都有三米多高,炉子里装载着半人多高的白色液体,散发出强烈的恶臭,令人忍不住掩鼻。 炉子都由诸多白骨熔制而成,只是骨骼的种类、粗细不同,有的白骨粗壮坚硬,有的白骨脆弱如同豆腐,轻易可以捏碎。 也不知道是何种生灵。 炉子里的白色液体翻滚不已,仿佛沸腾了一般,咕噜噜响个不停,冒着一缕缕白烟。 第四百九十九章:天颜的选择 “这是什么鬼东西……” 杨岱脸色微变,心神颤抖。 他隐约能够嗅一那股浓郁至极的恶臭。 那股恶臭之中还掺杂着淡淡血腥气和某种难以描述的怪异气味。 这艘白骨骷髅宝船,真是太邪门诡异了。 杨岱不敢怠慢,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做好了迎敌准备,随时应付接下来可能爆发的危险情况。 很可惜,接下来杨岱并没有遭受袭击,一切风平浪静。 他松了口气,稍作休息,便朝着顶层进发。 顶层有几扇石门,其中有一扇打开,里面是宽敞明亮的房间。 房间极大,杨岱走了进去,珠光宝气升腾,奇花灵草遍地都是,奢侈得简直超乎想象。 满地的珍宝堆积成山,琳琅满目,璀璨夺目,令人眼花缭乱。 杨岱扫视一圈,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卷轴,他快步走过去拿起来查看,卷轴呈黄铜色,表面雕刻有精致纹理,古朴庄重,给人一种厚重之感。 杨岱缓缓摊开卷轴,卷轴内容顿时清晰呈现在他的眼前 玉楼金阙感应经。 这便是杨岱千辛万苦要找的书。 杨岱将其收了起来,又在不远处找到了紫霄天雷与九紫离火丹这两种他所需要的,然后继续寻觅。 不过有不少奇物倒是让他眼睛为之一亮。 比如一截嵌着金丝的焦黑树桩,底部的年轮密密麻麻,难以计数。 一串红彤彤的珊瑚手链,晶莹剔透,散发着柔美的光泽。 还有一块青铜古镜,古旧斑驳,上面镌刻着许多神秘符号,透露出一股岁月沉淀的沧桑之气。 杨岱小心翼翼将这些东西收好。 这次真的赚大了! 虽说这些东西都很稀有,但相对于自己此行的玉楼金阙感应经而言,也只算得上是锦上添花罢了。 至于地上的金银俗物,杨岱看都没看一眼,就当做垃圾被丢弃了。 除非遇到他在意的,否则根本引不起他的兴趣了。 “啪啪啪” 就在这时,突兀响起拍掌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回荡在整片空空荡荡的仓库里。 声音不疾不徐,悠扬悦耳。 “杨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伴随着拍巴掌声音,天颜的声音忽然响起。 杨岱闻言猛然抬头,瞳孔骤缩。 只见一道婀娜曼妙、绝世妖娆的身影,缓缓浮现在半空,仿佛凭空显化一般。 她依旧穿着那一件胭脂红罗裙,衣袂飘飘,轻纱飞舞,乌黑秀发如瀑布垂挂。 正是天颜。 “红颜?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杨岱心中一惊。 她竟然无声无息潜伏到自己附近,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这样的手段,简直骇人听闻。 “杨先生,别来无恙啊!” 天颜嫣然一笑,伸出纤纤素手朝着杨岱一招,一条长鞭便出现在她的手里。 那长鞭似软如蛇,灵动无比,缠绕着她的手臂,宛若游龙。 “那里还有什么红颜哟,现在的我,名唤天颜,杨先生没想到吧,做为你的心魔,我早已取代了原来的我。” 天颜巧笑倩兮,声音娇滴滴的,十分诱惑,令人忍不住就沉溺进去。 她的步伐轻盈,每一脚踩踏下去,地板竟然都凹陷下去,出现一个浅浅的脚印。 仅仅只是迈步而已,但却像是踩着虚空,给人一种错觉,好像是她脚底下的空间在塌陷一般。 “杨先生,我劝你最好放弃抵抗,乖乖束手就擒,作为你的心魔,我会帮助你尽快解脱的哦。” 天颜咯咯娇笑,笑声甜美动听。 但是她话语里的威胁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但天颜不愿硬拼。 如果跟杨岱硬碰硬的话,即使胜了恐怕也惨胜,甚至会陨落,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因此,她选择利用心魔的特性,控制杨岱的心智。 “巫圭,该你上场了。” 天颜轻启朱唇,娇躯扭动,莲足点地,瞬间退到了一旁。 “是,天颜大人。” 随着她一句话落下,巫圭的身形陡然浮现,浑身笼罩在阴暗的雾霭之中。 “巫圭?原来你是卧底。” 杨岱眉头一挑,恍然大悟。 他终于知道这一路上为什么没有危险了。 “杨先生果然聪慧,接下来就让小圭送你上路。” 巫圭轻声细语,语调温柔,但是她说出的话语却让杨岱毛骨悚然。 巫圭纤纤玉手探出,道道巫术凝聚,巫族秘咒涌现,她瞬间化为了人皮稻草人,身体表面流转着碧绿色的光芒,朝着杨岱扑杀而去。 杨岱只是打了一个响指,炼虚合道独有的 道境扩散出去,立马破掉了巫圭的法术。 巫圭反而杨岱被反噬得不轻,差点吐血。 “废物,真是废物。” 天颜俏丽的脸庞微微抽搐,她挥手中的长鞭。 咻! 长鞭化为了闪电,狠狠轰向杨岱胸膛。 杨岱用剑气同样轰击而去。 砰! 一道闷响,两者交手,激烈的撞击之下,强横的力量震裂空气。 杨岱只感觉虎口剧痛,连带着手臂也发麻了。 而天颜则是轻哼一声,连退三步,美眸之中充斥着不甘。 “天颜,你我一体同心,你是我分离出去的,何必如此赶尽杀绝呢?” 杨岱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悲天悯人。 “呵呵。” 天颜笑了一声,她脸色苍白,嘴角有鲜血溢出,但她的笑容却愈加灿烂起来。 “杨岱,你我立场不同,要怪就管你影响到了未来的时间点,天精不能容忍每一个变数!” 她眼神冰冷,寒声说道。 “等等,你先讲清楚,未来发生了什么?” 杨岱皱眉问道。 “时间的长河自会给出答案,坏空已成定数,在这之前,天精一族会为坏空的到来扫清一切障碍。” 天颜轻描淡写的说道。 杨岱隐约猜测到了某种可能,但依旧不太确定。 “非得通过毁灭我才行吗?” 他深吸一口气,认真问道。 “目前的时间点看来,这是唯一的选择,杨岱,你的死是无上的荣光,你不用谢我。” 天颜幽幽说道。 “我觉得……我们可以选择合作,共渡坏空。” 杨岱思考了一番,忽的说道。 天颜微怔,旋即咯咯笑道 “杨岱,你莫不是在做梦吗?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合作的可能?” “或许可能,你也曾经试图夺舍过我,我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不浅,但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杨岱嘿嘿笑道。 “……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与你合作我有什么好处?” 天颜略微沉吟后,开口询问道。 “很简单,只要你拖住天精毁坏三千世界的进度,给万物生灵留下一丝喘息的机会即可。” 杨岱这番话的意思就是让天颜当个二五仔。 所谓的合作,其实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第五百章:幽篁洞天开启 “这样啊。” 天颜露出几分犹豫之色。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的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合作愉快,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请说。” 杨岱点了点头。 天颜嫣然一笑,红唇轻启,吐气如兰道。 “待到万物终焉,天地坏空来临之时,我想要一条退路,如何?” 听完天颜的要求,杨岱顿时愣住了。 退路? 这个女人难道想要独善其身? “不会吧,不会吧,我就想要条退路,至于吗?” 天颜阴阳怪气的说道。 “呵呵……自然没问题。” 杨岱干笑着说道。 “那么……再见啦!” 天颜笑呵呵的挥手告别,带着巫圭一步便踏出了虚空,转眼消失了。 直至天颜彻底离去,杨岱才松了口气。 如今该找的都找到了,杨岱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就是这艘白骨宝船倒是一件很不错的飞舟,若是能自动收取…… 不过杨岱也只能想想而已。 这种宝物还是留给后世之人吧,现在嘛,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为妙。 念及于此,杨岱立刻催动白玉骰子,传送出了钧天界,回了大齐。 ……………… 幽篁洞天外。 “敢问您可是来自蜀中的吴婆婆?” 叶凌风收回朴刀,恭敬行礼问道。 “不错,正是老身。” 吴婆婆笑眯眯的说道。 她虽然年纪大了,却极具亲近感,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 “晚辈久仰吴婆婆大名,今日总算见着真容。” 叶凌风微微鞠躬,态度恭谨的说道。 “哈哈,小娃儿太过谦逊,老身早该想到,你就是那位刀法超绝的叶凌风吧。” 吴婆婆爽快一笑。 “不错,晚辈正是。” 叶凌风没有隐瞒,坦诚相待。 这倒并非因为对方身份特殊,而是因为吴婆婆性格豪迈,直来直往。 所以他对这样的人心存尊敬。 “晚辈不和您打了,我知道我不是您的对手。” 叶凌风摇头失笑,拱手道。 他这么说也是一种策略,吴婆婆是散修里的高手,很难拉拢。 如果能让其成为朋友,那无疑会多一份助力。 “小娃儿不要灰心丧气,你还年轻,潜力巨大,假以时日,未尝不能追上老身。” 吴婆婆语重心长的说道。 “前辈谬赞了,晚辈不才,现在还只能勉强跟上前辈的步伐罢了……” 叶凌风苦涩一笑,随后又补充了几句,把吴婆婆哄得眉开眼笑。 另一边,鱼幼薇清澈的目光缓缓掠过所有人,嫣然一笑道 “我这次来,只为看热闹的,并没有争夺玉楼金阙感应经的想法,我看燕云十三盗比较合适为群首。” 众人顿时愣住了。 “不不不,鱼大家折煞我等了,我们燕云十三盗不过是不入流的小毛贼而已,哪配做什么群首啊。” 不远处,燕云十三盗的大当家连忙摆手拒绝。 他们一共十三个人,俱是穿着夜行衣,脸蒙黑布。 但即便如此,仍旧掩盖不住他们凶神恶煞的本质。 尤其是为首之人,更是一副桀骜不驯的表情,好像天底下没人能管得了他似的。 这些人自视甚高,根本不将普通江湖同僚放在眼里。 鱼幼薇微微一笑,并未理睬燕云十三盗的推辞。 此时,附近的烟雾忽而消散,风轻柔吹过,露出通往幽篁洞天的竹林小路。 一个白色人偶晃晃悠悠的从小路里走了出来,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好似锯木头般刺耳难听。 “嗯?” 看着这突兀冒出的人偶,众人皆是眉头一皱。 “这个人偶倒像是墨门手段,端的巧妙,不知是谁炼制的。” 有人双眸一闪,惊叹道。 众人都在研究白色人偶的时候,人偶突然说话了,机械的声音传了出来 “呀吼!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啊,我诸葛妙妙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不会过多为难你们,是的,没错,谁叫我是诸葛妙妙呢,我最善良了。” 它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只不过众人的表情却愈加古怪起来。 “你们一定想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对吧,本小姐可是花了不少的心血来招待你们,你们一定会喜欢的……喂喂喂,癫老头,这个不能吃!” 它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某个角落跑去,嘴巴张开,一股浓郁的黑烟喷出。 “嘶~” 众人倒吸冷气,纷纷躲避,唯恐被黑烟沾染到。 “唔……没事没事,现在你们开始往里面进吧,本姑娘保证不伤害你们。” 人偶一脸纯洁,信誓旦旦的说道。 不过众人却怎么都不肯往里面走,全都站在原地,一脸的无语。 刚才的景象对他们来说太过无语了,虽说很妙吧,但是有种妙不可言的感觉。 过了许久,才有不少人大呼小叫道 “幽篁洞天打开了!” “大伙儿赶紧往里冲啊!” 顿时间,各种喊叫喧嚣声响彻云霄。 群情激昂,却没有一人冲动地率先挪动脚步,反而左顾右盼,等待别人先上,空气里顿时洋溢起祥和谦卑的氛围。 “我说你们怎么不动啊,不会是怕了吧,你们就这点胆量吗?” 人偶歪着脑袋,满脸鄙夷的说道。 “你懂什么!我等岂能与尔等鼠辈相提并论,这是君子之风。” 一名散修挺胸抬头,义正言辞的说道。 “哦,原来是君子啊,我还以为你们都是蠢货呢。” 人偶恍然大悟的说道。 众人 “……” “这位道长年长,您先请。” “还是大师您先请吧,我等受教了……” “大侠先请……” “不不不,还是你先吧,我老王年纪大了,腿脚慢,万一磕到碰到怎么办?” 一群人舌灿莲花,相互谦让,谁都不愿意先走。 幽篁洞天里内凶险难测,谁也不会蠢得抢当出头鸟。 乌伦忒尔不屑的扫了在场人一眼,看向了鱼幼薇,呵呵直笑道 “鱼姐姐别开玩笑了,难道玉楼金阙经鱼姐姐也不放在眼里吗?” 鱼幼薇轻轻一笑道 “好妹妹,姐姐我只是闲来无事,想凑个热闹而已,并不参与,我在外面等着就好了。” 鱼幼薇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幼薇冒昧打扰之处,还望海涵。” 清婉柔媚的声音缭绕四周,倏而化作流光溢彩的音波,冲入幽篁洞天。 等了许久,也没有什么变故发生。 众人都松了口气。 第五百零一章:法宝不要钱吗 乌伦忒尔微微色变,鱼幼薇的手段以虚化实,具现如生,实乃高明。 这个好姐姐自己还真打不过她,好在对方出言放弃,倒也免去了争斗。 更何况乌伦忒尔也没有兴趣进去,她更喜欢交易,那样比较爽快。 不过据传幽篁洞天暗中有炼虚合道境的高人坐镇,不知真假。 她目光闪烁,心中思索。 假设这幽篁洞天里真有厉害的高人存在,那么在场的人贸然冲进去定是寻死。 一干人等患得患失,谁都不愿意做出头鸟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忽然从远处掠过,速度极快,眨眼间便飞入幽篁洞天深处。 “嗯?” 乌伦忒尔眉梢轻挑,目露疑惑之色,刚才那道身影的速度很是古怪,虽然没有施展任何神通秘法,但却像是凭借肉身,达到了瞬息千里的效果。 她的视线跟随那道身影穿梭幽篁洞天,却被一股奇异的屏障挡住,根本无法追逐。 鱼幼薇同样皱起娥眉,凝视着那道身影消逝的方向。 那道身影显然是朝着幽篁洞府最核心的区域飞奔而去。 “哪来的毛头小子,这么着急去送死,真是可怜。” 一个身穿宽大黑袍,手执恶灵幡的男人冷哼一声,阴恻恻的说道。 他披头散发,胡须拉碴,皮肤枯槁,眼窝凹陷,仿佛行将就木一般。 但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却狰狞无比,透着凶残暴戾和嗜血的狂野。 这第一个进去的人正是钟离。 此时钟离浑然不觉,他双脚踏地,如同蜻蜓点水,迅疾无比,每一步迈出都跨越数百米距离,衣袖飘飘。 两侧的竹子苍翠茂密,枝叶繁盛,遮掩了他的身形。 但钟离依旧保持警惕,他不断前行,耳朵竖立,仔细倾听周围动静。 四周安静至极,连虫鸣鸟叫的声音都没有。 钟离眉角微扬,心想难道这幽篁洞府空无一人? 若是如此,他倒省去不少麻烦。 当即,他提起十二分精神,身体绷紧,脚尖一踮,犹如猎豹扑食一般猛扑而去! 呼—— 他的身影几乎与空气摩擦出火花,带起刺耳的破风声。 不久,幽狭的竹径逐渐开阔,前方绿茵如织,草丛婆娑。 砰—— 突然,他撞上一层无形的禁制,整个人被反弹回来,重重摔在地上,狼狈至极。 “怎么回事?” 钟离揉了揉头,疼痛难忍。 他站起身来,环顾左右,只见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竹林,郁郁葱葱,青碧如玉,仿佛一条碧绿的绸缎横亘于此。 除了竹林,再无其他东西。 “嘿嘿嘿……” 就在这时,一道道阴沉笑声响起。 钟离悚然一惊,猛地抬头望向声源处,赫然看见一名名身着黑衣,脸上蒙着面罩的人从四面八方走了出来。 有男有女,大多都是年轻人,奇怪的是他们没有一丝丝炁感,全部都是普通人。 但是他们手里握的却是法宝,有些法宝甚至比钟离手里的剑还要好,足可见这些家伙并非泛泛之辈。 钟离眯了眯眼睛,沉声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拦住我的路?” 那些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盯着他。 这让他有种被毒蛇盯住的恐怖感觉,心跳加快,额头冒汗,莫名不寒而栗。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又问了一遍。 “呵呵,杀你的人。” 话音未落,所有黑衣人齐刷刷举起手中法宝,一齐朝钟离攻击过去。 钟离瞳孔收缩,心头震撼,他没有想到这辈子法宝能当普通兵刃使,简直太浪费了。 铛!铛!铛!铛!铛! 碰撞声响彻四野,钟离挥舞长剑,与这群人战作一团。 让钟离感到意外的是,这家伙完全就是乌合之众,根本没有半点威胁。 不过短暂厮杀后,钟离便摸清楚了他们的套路,这群家伙根本只懂蛮力,毫无招式可言。 这种货色也敢来伏击他? 简直找死! 噗嗤噗嗤…… 片刻功夫,在场所有人都被他打倒在地,不过钟离并没有下杀手,因为没必要。 就在这时,其他人也进入了幽篁洞天之中,彼此起伏的叫嚷声响彻不绝。 天空中,有不少蚊子。监控着一切。 “啊哈哈,居然是这种垃圾货色。” “我还以为会遇到什么强敌呢,搞了半天竟是一帮乌合之众。” “啧啧,真弱。” “不对,为什么一群凡人还有法宝啊!” 众人的声音传来。 九嶷宝窟之中。 诸葛妙妙坐在躺椅上,穿着玄袜的腿搭在桌上,翘着兰花指,拿起一块红枣糕吃了口。 她的面前是一块巨大的屏幕,那些蚊子显然也是法宝,具有千里传影的功效,把画面传播到这边。 “本小姐真是一个天大的好人,给他们准备了丰厚的大礼,希望他们别辜负了本小姐的一番心血,尽快结束,好早日出来。” 诸葛妙妙嘴角噙笑,眸子中满是戏谑,俨然一副掌控一切的姿态。 而在诸葛妙妙的旁边,癫道人正蓬头垢面的啃着自己的手指,这个老疯子,竟把自己的手指当成美味。 “你确定这么做没问题吗?万一引来他们的报复该怎么办?” 癫道人舔舐着嘴唇问道。 “咯咯咯,他们也不可能想到我诸葛妙妙会在这里。” 诸葛妙妙娇笑起来,笑容动人。 她纤白如雪的素手托着腮,美眸流转,瞥了癫道人一眼,语气柔柔的说道 “癫老头,你待了这么久,是时候该滚蛋了吧。” 闻言,癫道人停止咀嚼的动作,放下手中的手指,一脸认真的对她说道 “我现在离开,会有性命危险的,我相信你,肯定会保护好我的。” 他满怀期待的望着诸葛妙妙。 “……” 诸葛妙妙翻了个白眼,一脸鄙夷 “你这个疯子,脑袋里装的都是豆腐渣吗?” 癫道人又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 “嗬……你这小丫头,你知不知道,我可是救了你爷爷的人,你要是伤害我,岂不是忘恩负义?” 他伸手抓着诸葛妙妙,激烈的辩解道 “你爷爷临终前曾经拜托我,要我照顾你。现在我遇到危险,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不管?” “呸,臭牛鼻子老道,你算哪门子救命恩人?当年要不是你快饿死了,我爷爷收留了你,你早就死了。” 诸葛妙妙嫌弃的拍掉他的脏爪子。 第五百零二章:三无道人 这俩人一个是妙人,一个是疯子,凑在一起实属罕见,让周围的气氛变得无比怪异。 不过诸葛妙妙却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她依旧悠闲的看着屏幕,仿佛在等待什么精彩的节目一般。 忽的,屏幕一阵晃荡。 诸葛妙妙微眯双眼,似乎已经猜测到什么,摁下了一个按钮。 幽篁洞天内。 潺潺的水声响起,环绕着整座竹林的外围。 水从地面缓缓渗出,最初凝如水洼,继而汇成一条条涓涓溪流,流淌向四方,形成河床。 很快,整个幽篁洞天随着不断高涨的河水徐徐升起,犹如一座岛屿。 景致忽变,一行人禁不住吃了一惊,纷纷停下脚步。 所有人脚下的地面正在不断上升,来时的路逐渐被奔腾的河水淹没,众人只感觉身体越来越轻,仿佛置身于云端,脚下踏空虚浮,仿佛要飞仙一般。 放眼四望,天色昏暗,群山连绵,一片黑暗。 但此时的他们,根本顾不得观赏美景,反而警惕的看着四周,唯恐发生意外。 这样诡异的事情,谁敢掉以轻心 散修反应最快,立刻以最快的速度祭起各种逃命的手段,随时准备逃跑,而其余人也是如此。 各种防御符咒、法器、法术接二连三祭出,将自己牢牢包裹在内。 水面下,无数条似鱼非鱼、似蛇非蛇的凶兽露出形迹。 它们四处游窜,形貌狰狞怪异。 这些凶兽长约五尺多,通体墨绿,浑身布满倒刺,每一次摆尾,便掀起滔天波浪,冲击着众人。 “小心!” 众人神色剧变,慌忙躲避,一时间,水中波涛汹涌,腥风扑鼻 “孽畜找死!” 一位散修大怒之下,直接祭出一枚绿灿灿的宝珠。 这颗宝珠呈圆形,足有鸡蛋大小,表面雕刻着复杂玄奥的纹理,隐约有光华闪动。 轰隆隆~! 绿色光球猛然炸裂开来,化为一圈碧绿涟漪扩散四周。 所过之处,那些凶兽顿时哀嚎一声,浑身冒烟。它们的鳞甲和利齿瞬间融化,血肉横飞,转眼间就被腐蚀成一滩烂泥。 一股腥臭味传遍四周。 他们脚下的土地缓缓变成了碧绿色,显示出细密的竹子纹理,变得光滑温润,散发出清幽的竹香。 “好东西,居然是木灵珠!” 另一边,癫道人见状,两眼发亮,贪婪的舔着嘴唇,口水都差点滴落下来。 这枚珠子叫做木灵珠,蕴含极强的生机。 若是炼制成法宝,可以治疗伤势,恢复先天一炁,对炼炁士更有大用。 一旁的诸葛妙妙白了他一眼,这家伙还是跟以前一样,看见好东西就走不动路。 “我说老疯子,你都多大的人了,能不能别像年轻人一样毛躁?” 诸葛妙妙忍不住吐槽。 “小丫头懂个屁,我这叫激动。这玩意儿太稀少了,想当初……” 癫道人说话的同时,手掌一翻,又取出一枚红彤彤的果实。 “这个才是好宝贝,叫做火焰桃,不比这木灵珠香多啦!” 癫道人说着,张开嘴巴把火焰桃塞入口中咀嚼吞咽。 “这是漳水!” 一个散修面色陡变,惊呼道 “这里怎么会有漳水存在!漳水阴寒至极,哪怕是炼炁士沾染上一丝,也必定尸骨无存,魂飞魄散啊!” 漳水,据古籍记载,荒州的泽荒地带,曾诞生一汪源源不绝的泉水,名曰漳水。 这漳水阴邪至极,常年浸泡在这种阴冷的泉水中,会使人身体冰寒僵硬,甚至尸毒攻心而亡。 因此在荒州内,这种泉水是闻者丧胆,见着绕行。 没想到在这幽篁洞天里,竟然会遇到漳水。 漳水堪称恶虫凶兽的乐园。除了极少数当地土著和探险寻宝的修士之外。 普通生灵难以在泽荒生存。 “不对,这只是其中的一条支流而已,被高人施以大神通,引入此地,才造就了现在的景象。” 一老散修皱眉沉思,低喃说道 “不过这样一来,此地的危险程度提升十倍不止,稍有不慎就会陨落在此。”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难看。 幽篁洞天,本就危机重重,再加上这种特殊的漳水。一旦陷入进去,几乎毫无脱困希望。 一时间,众人皆面露愁容。 此等挪移山河的本事,唯有炼虚合道境的仙道高人才能办到。 众人心里打鼓,愈发觉得不安。 “哈哈哈,小子们,别怕,爷爷保护你们。” 就在这时候,一个嚣张跋扈的笑声突兀传来。 紧接着,一道赤光迅速靠近。 眨眼间,光芒敛尽,现出一名身穿赤色长袍的矮胖男子。 这男子留着八字胡须,皮肤黝黑,身材干瘪,看起来猥琐无比,但却给人一种极具威严的感觉,让人莫名心悸。 “前辈是?” 众人一愣,齐齐问道。 这矮胖子一出现,他们便察觉到此人身份不简单,绝非泛泛之辈。 “嘿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是大名鼎鼎的赤龙道人,专门收集各种奇珍异宝。” 赤龙道人捋着胡子,咧嘴一笑,一副财迷模样。 “原来是赤龙道人,久仰大名。” 众人恍然,赶紧抱拳行礼。 赤龙道人又称三无道人,无法宝,无洞府,无坐骑,独来独往。 但此人深谙奇闻异志,尤擅收罗奇珍异宝。 “呵呵,各位客气了。咱们都是为了求财,互帮互助,何谈什么久仰不久仰。” 赤龙道人笑呵呵的说道,看一下漳水,又说道 “漳水河,源自大荒尽头的漳水神渊,据传龙首人身的计蒙便葬身其中,尸体化作河里的蛇鱼虫豸等凶物。” 赤龙道人侃侃而谈,说得绘声绘色。 众人听了,均是目瞪口呆。 “传言果然不假。计蒙神君确实是饮恨在漳水中,尸体被化作了凶煞。否则这片大泽怎么会这么邪性。” 有人低语道。 “计蒙神君毕竟是上古神明,实力通天彻地,纵横无敌,即便身死,依旧能化出这种恐怖的河水,让我们寸步难行。” 有人叹息,脸色苍白。 也就在这时,一艘幽灵般的龙首舟悄然而至,停靠岸边。 第五百零三章:四渡漳水 “那是……!”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纷纷朝船上看去。 只见幽灵般的龙头舟上并没有人,只有一盏油灯悬挂其上,昏暗的火焰随风摇曳。 赤龙道人眼睛一亮,快走两步,伸手将那盏油灯拿在手中。 “好东西啊,虽然只剩下残魂,但依旧可以用于炼器,真是不错。” 赤龙道人把玩了半晌,满意点头。 他转头扫视众人,微微一笑,说道 “诸位,任何人都能召唤它,只不过这艘小舟只能容下一个人,所以需要一番竞争,不过听说这漳水里有点机缘,或许会有一些造化呢。” “什么机缘,赤龙道友不如直言吧,省得浪费时间。” 有人迫切的说道。 赤龙道人嘿嘿一笑,说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种事情讲究缘分嘛,不如大家先联手杀退了前方的怪鱼再做定夺。如何?” 他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投向众人。 “这个主意倒不错。” 众人点点头,对视一眼,似达成默契,同意了赤龙道人的提议。 对大部分散修而言,他们夺取玉楼金阙经的希望极其渺茫,还不如捞点实惠的,说不定还真能遇上什么宝贝。 当然,也有少数人不想冒险。 但既然已经来到这里,若是空手而归却未免太丢脸了。因此众人也答应了。 众人很快达成共识,准备动手,解决前方阻拦的怪鱼。 轰隆隆! 突然之间,远处的海平面猛然炸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滚滚烟尘冲霄而起,遮蔽了天日。 紧接着,一股浓郁至极的血腥味弥漫四周,仿佛是从无尽深渊吹拂而出,令人毛骨悚然,浑身发寒。 众人心中凛然,抬头望去,无数狰狞的鱼怪嗅到新鲜的人气,疯狂窜出波浪,扑向众人。 这群鱼怪足足有数十丈长,每一条都粗壮无比,张开嘴巴,露出锋利的獠牙和锯齿状的尖刺。密密麻麻的铺天盖地。 更有甚者,尾巴上居然长着一根根锋利的骨矛。 “这是风雷犼鱼!” 有人认出了这些鱼怪,不由失声叫喊。 风雷犼鱼乃是泽荒绝迹的奇异生灵。 它们全身漆黑,背脊上布满尖锐的骨剌,嘴巴裂开到耳垂,两侧是两颗锯齿状的尖牙。 这些鱼怪生活在漳水神渊之中,喜欢吞噬血肉。尤其是活人,吃多了后,身体内蕴含丰富的血肉精华,更容易蜕变成鱼怪。 而且,这些风雷犼鱼极其狡猾,一旦闻到血腥味,立刻疯狂的追赶。 这样一来,众人哪怕速度再快,也难逃被围攻的命运。 “这里不宜久留,大家快走!” 赤龙道人脸色一变,连忙催促众人。 他也没料到居然会碰上这种诡异恐怖的鱼类。 不仅他自己感觉到惊讶,连那些原本打算坐山观虎斗的散修们,也吓了一跳。 “往那走啊,我们全完蛋了。” 有人急吼吼的说道。 这话一出口,几乎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谁都不傻,相反,他们都是聪明人。 这种情况下,除非他们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否则别想跑掉。 徐少阳手中召出千秋剑,千秋剑法施展到了极致。 唰唰唰! 只见一团雪白的剑影闪烁,一条又一条鱼怪被斩成两段。 可惜,这些鱼怪被斩断后,马上便重新愈合恢复。 “大家各凭本事吧。” 赤龙道人低喝一声,双掌拍出,刹那间,一团烈焰升腾,烧死了一片又一片的鱼怪。 其余的修士也纷纷祭出宝物,击杀鱼怪,保住性命。 在他们四周,无数鱼怪涌现而出,密密麻麻,层层叠叠,铺天盖地,让人头皮发麻。 “妈呀!” 不少胆子小的人被吓坏了,忍不住惨嚎一声,撒腿就跑。 但这里的鱼怪早已经习惯了血腥味,哪里肯放过猎物,一窝蜂的扑向那些逃亡者,眨眼间就淹没在鱼潮之中。 当然有些人也是顺利的击杀了鱼怪,丝丝精纯的炁进入他们体内,补充着消耗的力量。 不过这毕竟是少数。 更多的人在厮杀中陨落,尸骨无存。 “若是真的得不到玉楼金阙经,光杀这些鱼怪所得到的收益也差不多了,值了!” 有人咬牙说道。 而另外一些人则是一副兴趣缺缺的表情。 他们本来就是来碰运气的,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轰隆隆! 一时间,等各式各样的法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炫丽的法术洪流,将整个漳水笼罩。 在这片璀璨的法术洪流中,一名名散修奋力拼搏。有的人施展剑诀,有的人使用拳脚功夫,有的人则使用咒术。 总之各式各样的法术乱飞,绚烂缤纷,让人目眩神迷。 然而,这些美丽的景象却并不持久,伴随着无穷无尽的鱼怪越聚越多,渐渐的,这种景象终于维持不住了。 “一群乌合之众,被诸葛妙妙耍得团团转,还妄想抢夺玉楼金阙经?” 远处,一名青年文士轻蔑的扫了这群人一眼,笑了一声。 他身材颀长,手执一柄折扇,看上去颇为落魄 “呵呵,道友,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这些人怎么能够算作乌合之众?” 旁边,另一女子微笑着回应。 她穿着绿衣裙衫,肌肤胜雪,眉清目秀,宛如画卷中走出的仕女,令人怦然心动。 “不过是些散修罢了,能强到哪儿去。” 文士冷笑一声,语气带着鄙夷。 绿衫女随手打发了扑过来的鱼怪,淡淡道 “道友,你这么说未免有些偏激了,虽说散修势弱,但也不代表不堪一击,这次来了不知道多少散修高手,他们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文士哂然一笑,不置可否。 “不必理会,咱们快离开这里,否则,待会儿恐怕有麻烦。” 绿衫女子皱了皱眉,沉吟道。 “好。” 文士点点头。 二人正要离去,忽的,异变陡生。 河上生出丝丝缕缕的水雾,水雾不住弥漫,向四面八方大肆扩散,迅速笼罩住整条漳水。 “这是……?” 文士与绿衫女子皆是脸色一变。 文士顾不得许多,立刻化作遁光朝远方飞去。 绿衫女子同样御风而行,跟着他远去。 众人各施明目类的术法,却始终无法洞穿浓雾,只觉眼前一阵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 浓雾之中,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起。 噗嗤! 就听一声闷响传来,只见一个散修惨呼一声,胸膛破开一个血窟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气息断绝。 第五百零四章:莫怪我心狠 所有人只顾自己,一时乱了阵脚,纷纷惨死在鱼怪之口。 不仅如此,那些鱼怪似乎嗅到了生者的鲜血味道,一个个疯狂的涌了过来。 顿时,更多的惨叫声响彻,不断传来,其间夹杂着求救声、咒骂声等杂音,凄厉无比。 不知何时,天地骤暗,伸手不见五指,黑漆漆的漳水仿佛突然活了过来,翻滚不休。 “撤!快撤!” 终于,有人反映了过来,大喊着向外冲去。 只可惜,太迟了。 那些鱼怪似早有准备,早已埋伏在四周,一旦有人试图逃脱,便蜂拥而至,将这些人撕成碎片,吞噬干净。 “啊~~” 惨叫声连绵不绝,一波接着一波。 诸葛妙妙美目流盼,屏幕上的种种情况让她嘴角勾勒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看来,本小姐之后所布置的东西都用不上了。” 诸葛妙妙开口说道,语气颇为遗憾。 这一切都按照她预定的轨迹进行着。 原本,她以为,以这些人的实力,即使遇到了鱼怪袭杀,最多也只是损失几个人马而已。 这些人联合在一起,足以抵挡鱼怪的攻击。 但是,万万没料到的是他们真的是乌合之众,居然一触即溃,毫无斗志,只剩下逃跑这一条路了。 这完全超乎了诸葛妙妙的预计。 事实证明,她低估了那些人的胆量和智慧。 这些人根本不敢与那些鱼怪硬拼,宁愿丢掉性命也不愿做无谓的牺牲。 这样一来,她的安排,又岂能奏效? “哎~~” 叹了口气,她站起身,从腰包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珠子,放入嘴中咀嚼起来,很快,珠子内部的汁液渗透而出,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刹那间,诸葛妙妙浑身绽放出朦胧的光辉,她体表浮现一层乳白色的薄雾,将她遮盖在其中,朦朦胧胧,若隐若现。 这赫然是一个天材地宝,有助于修复神魂。 逃跑的人越来越多,当然有自保能力的人,也越来越少。 不过半柱香,已经有近百人陨落。 幽篁洞天之外。 没有选择进去的人都在聊着八卦,有说有笑。 “咦,怎么还没有出来?” 有人奇道。 “可能有些人运气差,没能闯过吧。” 有人笑着解释。 不少人都在议论纷纷,有的摇头,有的惋惜。 能够得到机缘造化,是极难得的。 围绕在鱼幼薇身边的魔修们一言不发,冷漠的注视着这一切。 “哼!真是废物,简直是贻笑大方!” “就是,也不知道哪个白痴提议来闯幽篁洞天的,简直是蠢货加笨蛋,浪费我们时间。” 不少魔修交换着不屑的眼神,满脸鄙夷。 鱼幼薇轻轻一笑,并没有搭话。 “嗯?” 突兀的,鱼幼薇秀眉微挑,看向幽篁洞天深处。 “有人要出来了。” 不远处,乌伦忒尔突然睁开双眸,缓缓吐出一句话来。 唰唰!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了过去。 只见幽篁洞天之内,有不少道流光像是逃命一般,争先恐后的往外冲来。 他们伤痕累累,显得极为狼狈。 “哈哈!出来了!” 有人惊喜的大叫。 出来的这些人像是见到鬼一样,一个个惊惶无比,慌忙逃窜。 “发生什么事儿了?” 乌伦忒尔叫住了一名散修问道。 那名散修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急声道 “有鱼怪!幽篁洞天里有鱼怪!” “你确定吗?幽篁洞天之内,怎么会有鱼怪?” 有人质疑道。 “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一些倒霉蛋都被鱼怪给吃了,只留下骨架。” 那名散修声嘶力竭的吼道,眼睛都红了。 他心有余悸,想起刚才那可怕的场景,仍旧感觉毛骨悚然。 “那杨岱呢?他在里面吗?” 乌伦忒尔皱眉询问。 “哪里还有杨岱的影子,我们都被他耍了,这里就是一个骗局啊!” 那名散修怒吼起来,恨不得将杨岱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听到这番话,众人脸色变幻不定,心里充斥着各种想法。 有越来越多的人从幽篁洞天里面逃了出来,他们一个个惊恐异常,好像经历了某种噩梦。 “竹林七友呢,得给个说法呀!” 有人忍耐不住,朝着幽篁洞天内大喝道。 “没错,这件事跟他们肯定有关系,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有人附和。 “对,把杨岱抓出来!” “……” 一瞬间,所有人义愤填膺,群情激奋。 幽篁洞天内,寂静无声,鸦雀无声。 良久。 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出 “诸位,请稍安勿躁。” 紧接着,冷籍走了出来,面色平淡的扫视着众人,许久开口说道 “我家七弟临时有事离开了,所以,这次的事情跟他无关,所有解释权都归竹林六友所有,要不是各位贪念上来了,又怎么会落得如今的境地?” “你什么意思?” 人群中有人质疑。 “字面上的意思!” 冷籍哼了一声,眼神凌厉,扫视着众人,沉声说道 “我家七弟的脾气你们应该清楚,他若是动怒,后果你们自负!” “……” 众人噤若寒蝉,不再多言。 “既然事情的经过已经搞清楚了,那么就此别过吧。” 冷籍淡淡的挥了挥衣袖,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众人面面相觑,有不少的江湖好汉都死在了幽篁洞天之中,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未免太憋屈了吧! 他们正欲追上去理论,却见冷籍停下脚步,头也不回道 “我劝你们别惹事,否则,别怪我手狠!” 他说完,不等众人回答,身形一晃,径直消失不见。 人群中一阵骚乱,但却无人敢追上前。 这些年,竹林七友没人愿意主动招惹。 这件事情只能作罢。 除了没有进去作壁上观的人之外,大部分的人再不甘心也只能悻悻离开。 谁也不愿意找死。 不消半个时辰,全都走的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鱼姐姐,我也走了。” 乌伦忒尔看了看四周,随后朝鱼幼薇告辞。 鱼幼薇点了点头,两个美女暗送秋波,彼此相视一笑,转身离开。 第五百零五章:静坐七年 杨岱驾云正在高空中疾驰,回来之后,他就想找个地方清修,好让自己的道境更上一层楼。 他并没有回武安侯府或者云中县,因为那两处都不是适合修行的地方。 此刻最适合静修的地方,是苍茫大海,那里才是最符合杨岱的心意,也只有在这种广袤无垠、深邃而又浩瀚的天地间,他才能够达到最佳的状态。 半天以后,杨岱已经能嗅到海风,放眼远顾,远处已然可见碧海滔滔。 快到金乌海了。 “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 杨岱喃喃自语,扫过地上沿海的地貌和村落,就毫不停歇的飞入金乌海的范围。 此刻处于海天之间,一种天地浩渺而己身渺小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天地之间,任由时光流逝。 杨岱很喜欢这种感觉。 此刻杨岱故意下降高度,让自己处于云层之下,下方是蔚蓝色的水域,波涛汹涌,浪花翻滚。 而上方是蓝天白云,在这两者之间飞行着,视野开阔至极,可看到周边数千里内的景物,还能俯瞰到远处的岛屿。 不过这种惬意感越深,体内的道韵就是越压制不住。 没过多久,杨岱的视线中出现一座合适的小岛,整个岛屿上树木郁葱,绿草茵茵,鸟鸣虫唱,十分宁谧美丽。 “就选择你了!” 杨岱立刻向着下方的小岛飞去。 往下杨岱才发现这个小岛上并无任何大型野兽出没,正是适合清修的地方。 说是个岛,其实面积算不上多小,足足有方圆三十丈左右,但却是荒芜一片。 除了茂密的丛林外,就只有几棵枯萎的老树矗立着。 杨岱落在这小岛上的一处山头,目光望向四周,心念微微一动,山头瞬间变成了一块平整的镜面,而原本的土地则化作了沙砾,随风飘散。 杨岱又考察了一番,对选的这个地极为满意,略一思量之后,换下身上的长衫,换上了一套粗布麻衣。 虽然这套麻衣已经洗得发白,但却干净整洁。 随后杨岱盘膝坐在其上,掏出了玉楼金阙感应经,口中默诵 “太玄洞虚,万象归元,洞幽明冥,神霄永恒,洞真大道,天仙无常……” 杨岱的口中一连串的晦涩难懂的词从口中吐出,随即便见天空之中有五色霞光闪烁,五色霞光汇聚到了杨岱的头顶,凝结成了一个光圈。 光圈之中隐约能够看到许多细碎的符文在闪烁着,如同蝌蚪一般。 这些蝌蚪般的字符在光圈里沉浮不定,不断变幻形态,每当有一枚蝌蚪字符组成新的形状,就会有一股奇异的力量融入其中,使其变得更加复杂,颜色更浓。 传说玉楼金阙感应经里有大道法理蕴含在其中,只要领悟了其中的法理,就能踏入天人合一之境。 只是玉楼金阙感应经是仙家秘典,想要参透它的奥妙,绝非易事。 杨岱双目微闭神存玄关,一呼一吸循环身内身外的天地,开始修行感悟起来。 日升日降,潮涨潮落,风云变幻,冷暖交替…… 眨眼之间,已过去五年之久。 杨岱并非不理身外事,相反,他对于外界的变化一直都知晓的清楚,不论是电闪雷鸣还是风雨交加,他都在感受其中变化,揣摩着其中的规律。 甚至在某些时候,他还会亲临其境,亲自感受这种自然的变化,从而更加深切的体悟天地的变化。 但杨岱又好似极为迟钝,对一切变化的都毫无反应,不论是风雨雷霆,还是冰火寒暑。 他都没有任何动静,如同一只慢吞吞的蜗牛,缓缓前行着。 这五年之中,杨岱的道境没什么增长,只是身体中的道韵却呈风轻云淡的恬静之意,与天地契合,不显突兀。 四时变换,到了庚子年春,也就是杨岱静坐的第七年,百里之外正有一场风暴席卷过来。 一般而言,渔船并不会出太远的外海去捕鱼,一方面是太过危险,还有一方面就是 风暴的速度极快,渔民根本来不及逃跑。 所以在海上遇到风暴的时候,一般情况下都躲避不及,要么就会被淹死,要么就会被刮走,运气差点儿的还会迷失在海洋之中。 凡事总有例外,很多时候近海打不到多少鱼,一些渔民就会成群结队的出海打鱼,这种习惯早就延续下来。 因为渔民没有禁捕期这种概念,所以滥捕基本上是家常便饭。 在渔民看来,海是大自然赐予给渔民的馈赠,而且渔民捕捞上来的东西,大部分都会拿去城镇里卖掉,获取利润。 在这种情况下,渔民怎么可能不捕鱼? 一些大型渔船,一次捕捉的鱼群都是上百斤重,如果再用盐腌渍个把月,那就更值钱了。 风险和收益成正比,出海一趟,往往能获得一笔丰厚的财富,哪怕风暴来临,也阻挡不住渔民捕鱼的热情。 今年渔民的收成不是很好,于是捕鱼村不得已,组织起大船队,结伴出海捕鱼。 结果,刚离开岸边不久,渔船就遇到了一股巨大的风暴。 渔民们纷纷惊慌失措,想要返航。 然而这股风暴实在是太大了,海浪拍打的船帆鼓荡起伏,海水疯狂的冲击船舱。 大船在海面上摇晃的厉害,渔民们一个个惊叫不断,甚至有一些人被甩出了船舱,摔倒在海中,挣扎着,但是很快就被海水淹没,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海面上此时风雨交加,天空中的雷声 隆隆,海浪翻腾,大船摇晃,如同一叶扁舟漂浮在汪洋之上,随时都会覆灭。 渔民们惊恐不已,不敢冒进,只是在船上等待着风暴过去。 但是谁知道等了许久,这场风暴依旧在持续着。 “救命!我不想死啊!”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大喊着求救,但是没有人搭理他。 “我们会死吗!?” 有年轻的渔民慌张的朝着周围渔民喊道,周围其他几条船有的沉沉浮浮。 有的则一时间看不到在哪,可能已经沉了。 “别急,都抓稳!” 有经验的老渔民安抚着年轻的小伙子,尽管他自己也是惶惶不安,毕竟谁也不想死。 几个船老大掌舵,勉强维持着船只的平衡。 第五百零六章:天眼的蜕变 但是人力岂可逆天? 风暴依旧持续,大船还是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倾覆一般。 “完了……” 渔民们绝望的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人是如此渺小,在这种天地之威当中都不如浮游。 就算你是神仙也无济于事,更何况这些普通的凡人呢? 船只左摇右晃摇摆不定,好在没有彻底翻过来,否则整艘船都有可能倾覆。 一名将自己绑在船桅杆上的壮汉大吼 “都给我坚持住,等风停了,咱们立刻回家!” 另外一边,一个小哥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岛,顿时兴奋不已,大吼着。 “周大哥,前面有个岛屿,咱们赶紧去那地方停船吧!” 听见小哥的话后,众人连忙向着前方眺望,发现确实有个岛屿。 绑在船桅杆上的壮汉当然也看到了那边的岛屿。 但这时候靠过去,被风一吹就会砸到峭壁,所有人都得粉身碎骨,这样做太危险了。 “不行!这里的风太大了!这时候过去简直找死!” 壮汉断言拒绝。 听到壮汉的话语,小哥脸色瞬间暗淡,但是却也没办法。 “周大哥,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小哥吼道。 又有一个渔民也吼道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今日都得葬身在这里吗?” 岛屿之上,杨岱睁开了眼睛,望向远方,远方有几艘船在风雨中起伏,像是随时都要翻船一般。 “唉……” 杨岱叹息一声,这几年他很少看到有船开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渔船之类的都开不远,更不要说货船了,货船都有特定的轨道和路线。 “这帮傻瓜啊……” 杨岱无奈的笑了笑,他这七年的静坐清修总感觉缺了什么,一直触摸不到门径。 但是今天,却让他心中豁然开朗,原来是少了这些人。 有能力却不出手相救不是杨岱的处世之道。 想了想,杨岱口含敕令,轻喝一声 “散一一” 霎时间,刚刚还狂风肆虐的天空骤然变晴,海水平稳,波澜不惊。 好在这不是人为操纵的天象,面对自然天象杨岱应付起来倒是颇为轻松。 仿佛无形间有一阵道蕴波动扩散,周遭范围的风暴渐渐失去动力,天空中厚厚的乌云也开始慢慢的上去。 几条大船所以说依旧在晃荡着,因为浪还是比较大。 而其余船只上的渔民看着不远处的杨岱一声喊叫竟然让风止了,全都呆若木鸡。 这是什么本事? “神仙显灵了!” 终于有一位胆子大一点的渔民大喊道。 这一声大喊,立马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全都朝着杨岱这里看了过来。 “真的是神仙啊!” “果然是神仙保佑我们才逃脱劫难!” “快拜谢神仙啊!” …… 一群渔民纷纷跪倒在甲板上,朝着杨岱叩首膜拜,道道功德金光从他们头顶冒出,飞入杨岱体内 杨岱并未阻拦,反而坦然受之。 这些渔民虽然愚昧,却也有善良淳朴的本性,他们愿意信奉自己为神明也属正常。 不多时,头顶云层逐渐消散,午后的阳光洒落,照得船上的众人暖洋洋的。 “神仙,您就是我们渔村的守护神啊!” “求神仙庇护!” 渔民们一片欢呼,纷纷向着杨岱跪拜恳求。 杨岱也没有拒绝,任由这些人拜下。 有的人甚至痛哭流涕,激动万分。 不多时,船老大开始清点人数,检查伤亡情况。 一番检查后,渔民们悲恸发现,损失近半。 这对于一向安宁富足的捕渔村而言是致命的打击。 对比之前可能全都丧身的危机而言,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幸存者们合计了一下,最后在中间一条船上摆了个祭台,摆上贡品香炉,然后所有渔民全都跪在船上拜祭杨岱。 杨岱看到有不少的香火愿力与功德之光 涌入自己额头竖缝之中,微微颔首。 他却不曾想这些人居然把自己当成活菩萨。 “罢了罢了,就让他们高兴一下吧。” 杨岱笑了。 而且这件事对于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根本算不得什么。 几艘船在附近游曳搜寻了一番,并没有找到尸体,在岛屿附近过了个夜,第二天才朝着陆地的方向返航。 杨岱重新进入清修,此时,身中的先天一炁充盈,形成循环,大小周天的联系更为紧密。 似乎隐约间抓住了某种玄妙的东西,但是具体的却说不上来。 不过分的说,对于一些仙法神通,只要没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杨岱都能加深理解也更加运用自如,只是现在他尚未领悟透彻,只能暂时放下。 杨岱此时还不能算是成了气候,他不知道对于空这个境界,江湖上的高人们究竟是怎么理解的。 难道非得是单纯的空吗? 有些时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就算是同境界的高手都有区别。 空这个境界全天下估计都没有几个人能说出太细节的事儿。 大家都认为能凝聚顶上三花,胸中五炁便是半个神仙。 但是这种认识却不尽然,只是一种误解罢了。 往上还有无中生妙有与知微见著。 但是杨岱目前还只是勉强摸索出了自己的路,想要一口吃成个大胖子绝对不可能。 直至第三年夏季,杨岱才结束修行。 他睁开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其中有丝丝白芒气贯长虹。 时隔十年,杨岱终于将玉楼金阙感应经悟透了,达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 不过想要再往上迈出一步,却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杨岱额头之中的竖缝微微张开,天眼散发出濛濛的神芒,不过神芒只散发出了片刻,便消失无踪。 额头的天眼此时正在发生蜕变,更确切来说一一它是在进化。 天眼的虹膜之中开始有了一缕缕青紫之色,仿佛是混沌初生,鸿蒙交汇。 杨岱微微眯眼之后,这变化很快隐没下去。 天眼完成了它的进化。 五行青木之气完满且神光充足,仙修之辈道行高绝的标志之一。 传说上古拥有重瞳的仙人一眸开,毁灭万物。 杨岱倒是不敢说一眼看过去毁灭万物,他估摸着全力催动天眼应该可以做到天倾而断山河。 第五百零七章:北极定风大真君 杨岱心念一动,天眼顿时闭合,恢复原本模样。 杨岱掐算了一下时间,发觉庚子年都快要过去了。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他这一清修就是十年的时间。 寻常炼炁士要到达他如今的境界,不知要苦修多少年,其中更是可能有天灾人祸,或者是机缘造化的干扰。 但是他仅仅用了十年,就完成了其他人数百年甚至上千年才能够走过的路。 算起来他满打满算修行了也不过只有三十年而已。 若是被人知晓,恐怕会嫉妒羡慕死,这根本就是不讲道理啊。 杨岱从二十岁的斯文少年郎一步迈入三十 岁的中年人,这中间跨越的距离简直就像是鸿沟,一般人穷极一生恐怕都难以逾越。 而杨岱如今的容貌也是变化颇大,虽然依旧斯文非凡,但是和当年却截然不同,那时候的他稚嫩青涩,眉宇之中带着一股青涩,给人以书卷气息,宛若温润如玉。 但是如今的他则不一样,整个人都沉淀了下来,锋芒收敛,变得平静祥和。 杨岱双目开阖之间隐隐有神光流转,让人望之生畏。 不过下一瞬间,神光隐去,变成了普通的黑色眼珠,看起来与普通人并无两样。 “三十载匆匆一晃而过,如今我距离真正的仙人还是有一段遥远的距离。” 杨岱低语道,随即又看向云州的方向,云中县的家,好久都没回去过了…… “回家吧。” 杨岱淡淡道,身形缓缓升空,化作一道遁光而行。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通常情况下捕鱼村的渔民们都是在近海捕鱼维持生计。 可这这些年来近海的鱼获十分稀少,原因无他,渔民们都不懂得禁渔,鱼类繁殖速度跟不上捕捞量。 于是乎近海的鱼类逐渐减少,捕鱼村不得已频频出到更远的海域去。 因为外海水路遥远,一来一回的花费的时间很长,也容易遇上危险,因此近海的船只基本都停泊在了定风岛。 传说三年之前定风岛上有仙人庇护渔民,这也使得许多人趋之若鹜。 不论是什么天气,在那岛屿附近的风雨都会小很多,就是突然遇上暴风雨天气。 只要及时躲入定风岛附近,都能够安然无恙。 他们甚至给那位仙人起了一个尊号。 名曰北极定风大真君,并按照杨岱的形象塑以泥像,供奉在捕鱼村的祠堂里,祈求风调雨顺,平安无事。 杨岱自然不知晓这件事情,自空中而行之时无意间扫了附近的村落一眼。 正巧看到底下一个村庄敲敲打打的好不热闹,有不少的人都在聚集,似乎有什么集会。” “咦?这是在赶大集吗?” 杨岱见状微微诧异,仔细看去又不是很像,心生好奇,便准备下去看看。 他好久没凑这种热闹了,去见识见识也好,说不定还能混顿饱饭吃。 以前这种事他可没少做,毕竟这是最稳妥填饱肚子的方法。 杨岱从高处飘飞而下,降临在了捕鱼村附近,然后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不远处,一个年轻渔人穿着蓑衣在前面走着。 杨岱眼前一亮,叫道 “前面的小兄弟,留步,留步!” 杨岱叫住了这个年轻渔人。 年轻渔人听到声音,回头疑惑的问道 “这位先生……你是?” 眼前之人是个中年斯文先生,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年轻渔人见对方如此客气,连忙躬身道 “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在下杨岱,是从远方云游过来的,到这里有些迷失方向,我见有许多人朝着那边村落走去,而且听起来敲敲打打的很热闹,想去凑个热闹,不知道小哥愿不愿意带路呢?” 杨岱笑着解释道。 乡野上的这种年少之人其实心思纯粹,警惕性并不高,因此杨岱几句话就忽悠得这年轻渔人信以为真。 年轻渔人点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请杨先生跟着我走,我带您过去。” 杨岱点点头道 “劳烦了。” 年轻渔人边走边介绍道 “这几天我们捕渔村要祭拜北极定风真君,明日会有游老爷,也就是扮演北极定风真君,之后还有千人宴……” 年轻渔人滔滔不绝的介绍着,杨岱听闻也露出感兴趣之色。 “…这倒是稀奇……” 杨岱很是恍然的应和几声,看向那边村子的方向,眼眸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思索的神情只是一瞬,很快杨岱就装作一副茫然的模样,继续询问关于北极定风大真君的消息。 年轻渔人显然对这方面的消息知道的不多,杨岱问了半响也不见什么结果,只能放弃。 “杨先生,如今世道之艰难,晚上出门在外,万万要小心。” 年轻渔人见杨岱不再问关于北极定风大真君的事情,忍不住说道。 杨岱奇道 “世道艰难?朝廷不是下令改革,我记得年年拨款粮饷,各地官府也重新立法,应该不至于这么困难吧?” 年轻渔人叹道 “杨先生您有所不知,三年前应州大疫,朝廷拨下的救济银钱早就花得差不多了。” “而且这几年贪腐横行,导致许多地方官员鱼肉乡里,百姓怨声载道,有不少已经闹着要反。” 杨岱听罢,脸色肃穆了几分,道 “朝廷怎会允许这等事情发生?” 年轻渔人苦笑道 “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朝廷只知道收税收赋,却从未真正将大疫当成一回事过。” “一开始封锁大疫消息,各州府谎报感染人数欺瞒朝延,后来更是有人冒充神仙骗取财物,还囤了不少物资……三年之前早就乱套了。” 说到此处年轻渔人的脸上满是愤怒,又说道 “幸亏道门各户派弟子下山救治,才算勉强的保住了百姓一条命,否则现在怕是早就全都病死了,哪儿还会活蹦乱跳的赶集啊!” 年轻渔人口齿伶俐,说起话来也是头头是道,让杨岱颇有好感。 他见杨岱这番自来熟的样子,倒是有些不自在了起来,眼前的这位杨先生,一看就是有大学问的人。 “杨先生,这附近的渔村都挺好客的,但就是缺少像您这样的读书人,要是我们这里也能多出向杨先生这般文采斐然的读书人,想必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年轻渔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羡慕和憧憬。 第五百零八章:人性之恶 年轻渔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羡慕和憧憬。 杨岱微微摇头,道 “在下只不过是一介山野闲人罢了,平时读的多是志怪杂谈,并非什么大儒,不知道小兄弟高姓大名啊?” 年轻渔人有点不习惯这种文绉绉的称呼,忙道 “杨先生别这么叫,您直接叫我阿海就可以了。” 短暂交流下来,杨岱多少对阿海有了一些了解,他家世代捕鱼为生,父亲在阿海八岁那年就去世了,母亲一个人拉扯他长大。 如今阿海十五岁了,虽说家境贫寒,但却勤劳肯干,深受乡邻的喜爱。 而且阿海心思单纯,没有城府,所以杨岱跟他相谈甚欢。 “小兄弟可否与在下说说,你们拜的北极定风真君究竟是何许人物啊?” 杨岱忽然问道。 阿海也逐渐放松下来,他本来就是个大老粗,没上过几天学,跟读书人在一起总觉得拘谨,如今聊着聊着反而放开了。 阿海全盘托出道 “杨先生,沿海打鱼的,好处之一就是税收没有农田种植那么重,所以我们沿海渔民日子还过得下去,但是最近越来越难打到鱼了。” “莫不是沿海的鱼全被捕光了?难道没有禁渔期吗?” 杨岱奇怪地询问道。 “什么是禁渔期?” 阿海挠挠头,显然对于这个新词汇有些懵懂。 杨岱无奈,只能耐心解释道 “简单来讲,就是不让渔民捕捞太多鱼,这样就避免了渔业资源严重浪费的情况。” “噢!” 阿海恍然大悟,道 “这倒是没听说过,不过我娘说了,这片海域鱼虾众多,若是不抓,便是宜了外人,现如今捕不到鱼,我们村长以为是有邪祟,请了不少法师祭拜天地俱是无效。” 杨岱脚步不停,边走边问 “既然知道都没用,为何这次又劳师动众祭拜北极定风大真君?” “这不是没有捕到鱼嘛,官府不管,我们村里的长辈只能选择祭拜北极定风大真君,又请了一些顶厉害的法师做法,听说今年还会献祭童男童女祈求北极定风大真君的欢喜希望能够再添鱼虾……” 阿海一脸认真的表情,说道。 “献祭?!” 杨岱脸情略显吃惊,随即脸上恢复了平静,想了想说道 “聚人气以旺香火,这法师倒也算是有些手段。” “杨先生也懂这个?” 大海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问道。 杨岱笑笑,道 “略懂一二吧,在下走南闯北见的多了,自然也晓得一些道理。” 阿海正准备开口说话,忽然有脚步声快速接近,几个汉子从一侧小路上走了过来,阿海与他们打着招呼,看起来应该是村里的渔民。 “阿海,这位是谁呀?我怎么没有见过?” 为首的一个汉子看向杨岱,疑惑的问道。 阿海连忙介绍道 “张叔,这是杨先生,他可是有大学问的人,我也是刚刚认识” 杨岱连忙摆手,谦虚的说道 “哪里哪里,在下云游至此,不过就是一个山野闲人罢了,当不起大学问这三字,想旁观这场法事,不知方便吗?” 读书人的身份还是很好用的,而且杨岱也有意结交这群淳朴的渔民。 为首的汉子闻言爽朗的笑着,豪迈的说道 “这有什么,俺们捕鱼村好久都没来过读书人了,杨先生能够前来,俺们自然欢迎之至。” 杨岱笑了笑,拱了拱手,道 “那就谢过各位了。” 其实杨岱是想要趁机了解一下关于这北极定风大真君的传说。 而且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根本没必要遮掩什么。 剩下的路也不长,很快一行人就一起入了捕鱼村,村前沙场上已经被清理出一大块地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整座村落都充满了热闹的气息。 杨岱看到远处还围拢着更多的渔民,估计待会才会举行祭拜仪式。 而此刻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尊巨大的泥塑神像,高足有四五丈,宽约六七丈,左脚踏着小鬼,手持降魔宝杖,端的是威风凛凛。 神像的不远处堆放了好几处柴火堆,点起了篝火。 当杨岱看向北极定风大真君面部的时候,他突然呆滞住了。 因为那张脸赫然是他自己的脸。 “这北极定风大真君……竟然是我?” 杨岱仔细回想这才想起三年前,他好像救了一伙出海打鱼的渔民。临走之际,他们好像遥遥跪拜来着。 这就有意思了。 当着杨岱的面给自己献祭童男童女,好家伙,这不是成邪神了吗? 这群人胆子倒挺大…… 哪有香火神灵需要童男童女的啊? 杨岱顿时就不淡定了。 想来也是这群,渔民只顾塑像,平时也不祭拜,有事儿想起以邪神的祭拜了。 此时,有许多穿着蛮荒兽皮、赤裸上身的壮硕汉子在沙场那绕来绕去,时不时跟着领头法师的一起呼喊几句,似乎是在祈祷什么。 “这是在做法?” 杨岱看着他们,不由有些诧异,领头的那法师穿的更是令他无法理解,不像是人类的服饰,倒像是某种猛禽的羽毛制作而成。 此时那些人正在大声的吆喝着 “祭拜北极定风大真君,求北极定风大真君保佑捕渔村啊!” “升阳火勒,请北极定风大真君庇护渔村风调雨顺,保佑捕渔村早日获得大丰收!” ……………… 一群渔民在沙场上高声呐喊着。 杨岱愣愣看了一会,有好多新鲜词汇是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 眼前这副场景倒不像祭天拜神,而有点像是邪教现场了。 杨岱转头看向阿海,却发现阿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法台上那座泥塑神像。 “阿海,你不会也信奉这位北极定风大真君吧?” 杨岱不确定的问道。 “嗯。” 阿海重重地点头。 杨岱微微蹙眉,额头中的天眼微微张开,赫然发现,无穷无尽的恶意自在场所有人的体内内涌出,朝着周围弥漫开来。 这股恶念浓烈无比,几乎凝成了液体一般,粘稠厚实,甚至于将这附近百米范围都化成了恶意森森的沼泽。 “这……” 杨岱微微一征,心神恍惚,险些沉沦进去。 但很快杨岱便反应过来,目光扫视全场,却发现所有人的眼睛都变得猩红,一副疯狂的模样。 这是人性最本质的恶。 “嘿嘿嘿……北极定风大真君一定是向着凡人的,只要我等虔诚祭拜,它老人家肯定会保佑渔村风调雨顺,万物繁盛的。” “对,只要供奉足够,我们就能够捕杀到更多的鱼,我管它那么多,总归是能够捕捞到更多的海货……” “……” 有不少人的心中所想,直接具现了出来。 杨岱皱了皱眉,他第一次感觉到迷茫。 这一切……究竟是对的吗? 第五百零九章:笑问客从何处来 人性的恶让杨岱第一次感到怀疑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是否正确? 但旋即杨岱又摇了摇头。 他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既然已经决定做了,自然就不可能再回头。 杨岱将天眼闭合起来,心中默念清心咒,驱除了那种恶念侵蚀。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也管不了太多,让他们自求多福吧。” 杨岱轻叹一口气,他有些累了。 下一刻,杨岱便原地消失不见。 “咦?杨先生呢?” 阿海四下张望,没有发现杨岱的影子,找了一圈之后还是没有找到。 “嘶……难道杨先生已经走了?” 阿海露出失落沮丧的表情。 “唉……” 阿海低声叹息一声转而不去想了。 ……………… 不知不觉间,杨岱已经驾云回到了云州,到了云中县外,而此刻也已经是日上三竿,太阳晒得人浑身发热。 杨岱从空中飘落,在县外几里处落地,以步行的方式慢慢走回云中县。 杨岱想来云中县中认识自己的人还是不少的,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县城中有没有人认出自己来。 杨岱一边走一边思考着。 不过事实证明,确实没有多少人能认得出杨岱了。 离开云中县已经差不多过去十年了,这十年对于修行之辈来说不算什么。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了。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杨岱孤身一人在云中县远处的官道上行走着,看着周围的景色,不禁有些恍惚。 有车轴声在身后响起,一个农人驾着一辆简单搭着顶棚的牛车缓缓驶来。 “这位先生,你也要去云中县吗?要不要老汉载你一程?” 牛车停靠在路旁,一名穿着麻衣的农人朝着杨岱拱了拱手问道。 杨岱看了那农夫一眼道 “多谢你的好意,不必了,在下自己走过去就行。” 杨岱拒绝之后,便迈步继续向前。 农人看着杨岱的背影微微愣神,他隐约感觉刚才那个背影有点像一个熟悉的人,但却怎么都无法和记忆中那人重叠,只能叹息一声,驾车离去。 大约在一刻多钟后,杨岱才这回到了云中县,从城门一路走向仁清坊,杨岱心中不免有些伤感。 因为这一路上根本没有人能认得出来他, 他仿佛成了一个陌生人,被所有人遗忘。 一路上的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看向杨岱的人也多,但都仅限于打量。 走到一处面摊的时候,杨岱突然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这种香味勾引着他肚子中的馋虫。 “这位客官,您请坐!” 一个胖乎乎的小伙计立马迎了上来,殷勤的招呼着杨岱。 “你这里的生意不错啊!” 杨岱随口说道。 “嘿嘿,托您的福,今天生意特别好。” 小伙计咧嘴憨厚的笑了笑,随即又问道 “您想吃卤面还是杂碎面?” “杂碎面吧!” 杨岱随口答应了一句,看了看小伙计又问到 “小二哥,以前的摊主呢?” 小伙计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 “摊主去世好几年了,现在这个店铺是他儿子的。” “唉……” 杨岱叹了一口气。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与泪先流。 小伙计也转身去忙碌去了,没有注意到杨岱眼角滑下的泪水。 不多时,小伙计端了一碗杂碎面来。 面条上铺满了红彤彤的辣椒和葱花,配上酱料显得诱人极了。 “您快尝尝,这是我们这里祖传的打卤酱面!” 杨岱拿筷子夹起放在了嘴里。 这杂碎面的味道和老黄做的一样。 杨岱平静的吃完了,小伙计转个身的功夫,杨岱就不见了,桌子上还放了面钱。 “去钱记铁匠铺那边看看吧。” 杨岱自语了一句,径直向着铁匠铺走去。 铁匠铺的不远处,一个大约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抓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拾来枯枝甩来甩去。 一双黑亮乌溜的大眼睛不断的左右观察,似乎害怕会有坏人偷她的东西。 见杨岱往这边走了过来,小女孩就立刻停止了甩树枝的行为,装出一副很文静的样子。 铁匠铺里面,老钱正挥舞着锤子,敲打着炉子里面的铁块。 听到有人来了,老钱抬起头来看向走过来的杨岱。 老钱头发已经花白了,脸上皱纹密布,显然已经年近五旬,而且看上去颇为苍老。 “这位客人,想打点什么兵器?只要你开口我都能打造。” 老钱看着杨岱说道,他本来以为这是一个三十上下的先生。 但仔细看去,忽然有些看不透年纪了,虽然有种年长者的感觉,很难形容年岁,总感觉有些怪异,不太真切。 杨岱看着老钱,没有说话。 老钱摸了摸自己的头,不由得皱眉,暗暗想道 “莫非这位客人是哑巴?” 杨岱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在下想自己看看,可以吗?” 老钱总感觉此人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他是谁,听到杨岱如此说道,便点了点头道 “当然可以,您随便看,看上什么尽管告诉我!” 杨岱并没有看那些冰刃而是蹲下来望着那个小女孩,笑呵呵的说道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手里拿着枯枝的小女孩歪着脑袋想了想道 “我姓钱,叫钱书言,你呢?” “我叫杨岱,你可以叫我杨伯伯哦!” 杨岱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温柔的说道。 “哦……” 钱书言点了点头。 而此时的老钱心中恍然,猛然抬头看向杨岱,带着不可置信的声音脱口而出 “您,您是杨先生?” 杨岱点了点头,轻笑道 “看来还没有把我给忘了,你都抱上孙女了?” 老钱声音惊愕之感尽显,若非杨岱自报家门,他也不可能一下子想起来。 对于这位曾经的打虎奇人,整个云中县的百姓又有几个会忘记? 只不过这位杨先生早已失踪多年,众人早已将杨岱淡忘,而老钱更是连杨岱的长相都快想不起来了。 “杨先生,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老钱忍不住来问道,杨岱失踪多年,云中县有好事者传杨岱已经客死他乡了。 现在突然再次出现,老钱怎能不激动。 杨岱微微一笑,道 “说来话长,说来话长啊。” 老钱抹了抹眼泪,道 “那咱进屋慢慢聊,杨先生请进来吧。” 第五百一十章:传信赔罪 杨岱点了点头,迈步跟着老钱进了铁匠铺。 铁匠铺内陈设简陋,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少。 老钱与杨岱坐在了椅子上,老钱为杨岱倒了一杯茶。 “杨先生,以前也听人说过您可能是不会再回来了……见到您我真的太开心了。” 老钱擦拭了一番眼角,缓缓地开口说道,语气有些颤抖,毕竟和杨岱分别多年,如今骤然重逢,情绪无法控制,也是正常。 杨岱呵呵笑道 “不知道这些年来邻里乡亲是怎么说我的,我倒是想听听。” “他们说杨先生在回乡的时候染了瘟疫没挺过来,客死在了马车上,之后按照您的遗愿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埋了,还说颜尚书特意去您的坟前哭了一场……” 提起往日旧闻,老钱依然有些唏嘘,他是不相信杨先生会客死他乡的。 但世间万物皆有定数,杨岱或许真的就这样离开了人世,这才让他有些伤怀。 杨岱听完之后,沉默良久,半晌才开口说道 “这些谣言不用理会,你看我现在像是病怏怏的模样吗?” 老钱仔细打量了一番,发觉杨岱哪里像是要不行的模样? 反倒比他年轻很多。 杨岱呵呵一笑,继续问道 “老钱,你家中有什么困难吗?若是有,我可以帮衬一二。” 老钱摇了摇头,笑道 “不瞒杨先生说,我家并没有什么困难,我是靠打铁手艺吃饭的,这些年也攒了一些积蓄,什么都不缺的。” 杨岱话里话外听出来了,老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贫贱家庭百事衰。 这话说得过了却也有些道理,钱不能解决所有事,但确实能解决大部分事,至少能让穷苦人活得舒服一些。 “知足常乐就好。” 杨岱说道,又看向外面的钱书言,冲她招了招手,和善的笑了笑。 钱书言略微有些怕生,害羞的躲在不远处,怯生生地看了杨岱一眼。 钱书言长相颇为精致,水灵灵的,虽说才七八岁大,但眉宇间透露着一股清秀,给人一种很干净纯粹的感觉。 老钱笑呵呵的说道 “我这孙女他爹妈都出去务工了,把孩子放在我这里管着,杨先生别看她是个丫头片子,其实她可懂事呢!” 老钱顿了顿,又说道 “现如今也到了上学塾的年纪了,但是这丫头跟个假小子一样,不爱读书,开学第一天就把同班同学打了,每天就知道跟男娃娃混在一块,拿着枯树枝子玩……” “如今女孩也能去学塾上学了?我还想着若是老钱你实在是发愁,我可以教她读书。” 杨岱略感诧异,虽然大齐律法没有明文规定女孩不能进入学塾上学,但这种事情还是少之又少。 这几乎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在学堂上几乎看不见女子。 除了有钱人家会请私教先生来家里教导,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到了适龄就会嫁人,生子,务农。 稍微胆大不服管的会跑出去当游侠,那还是运气好的。 稍微倒霉的女子会被卖入青楼,或者给大户人家的少爷当童养媳。 再惨一点的,比如说结冥婚,守寡,等等,总之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是啊,换早些年确实不敢想,但咱们云中县是什么地方,那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出了颜尚书这么一个当朝大员。” “杨先生还不知道颜尚书这些年已经位列三品,官拜吏部尚书,嗬一一可真是一个好官,听说还娶了原吏部尚书的千金呢……” 老钱说道这里,似乎对于颜卿十分佩服,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老钱继续说道 “颜尚书发布了政令,说男女平等,女子也可以参加科举考试,而且只要有本事,还能够做官哩。” 杨岱与老钱又聊了几句,这才站了起来拍了拍灰道 “在下先回家去了,有事可来五味斋找我,什么事都行。” “哎呀,杨先生您慢走。” 送走了杨岱,老钱又回到铺子里忙碌,而这个时候,钱书言也不知道从哪个地方跑了出来,眨巴的眼睛道 “爷爷,刚刚那个叔叔就是您经常说起的杨先生吧?” 老钱呵呵一笑 “不错,刚刚那个人就是杨先生,书言,记住了啊,遇上不懂的就去请教杨先生,与杨先生结一个善缘,总是好的。” 钱书言点了点头,乖巧应了声 “嗯!” 杨岱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五味斋,一路走来遇上的人也没几个认出他来,到了门前,找出钥匙开锁推门进去。 “吱呀……” 伴随着刺耳的声音,大门被打开了,落下一层灰,却没有粘在杨岱的身上。 十年没有回到五味斋了,院子里布满了灰尘与污垢,蜘蛛网、杂草丛生,墙角还生出了一簇荒芜的野花。 杨岱熟练的使用法术,将院子里的蜘蛛网和杂草都清理干净。 做完这一切,五味斋才焕然一新。 歪脖子老槐树散发出淡淡幽香,杨岱伸了一个懒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纸鹤。 杨岱伸出食指,在纸鹤头顶上轻轻一点,输入敕令,让纸鹤活了过来。 “去一趟龙虎山,算是替我传达拜帖,说一年之内杨岱定上门拜访老天师,不得耽搁。” 杨岱吩咐了一声,纸鹤快速拍了拍翅膀,表示马上就启程。 “不急,我送你一程。” 杨岱笑道,掌心周围浮现起一阵轻微的风,纸鹤迅速一飞冲天,化为一道流光消失不见了。 风卷起了地上的尘土和一旁的落叶,扬起了一丝微弱的烟尘,却遮挡不了杨岱脸上灿烂的笑容。 十年也没有见到过张杏虎了,明明说着过几日就会去拜谒山门,但总是因为各种事情耽误了。 也不知道天师他老人家会不会怪罪自己? 毕竟自己是晚辈,理应主动登门拜访才是,却让他老人家等自己。 登门拜访之日还是买些礼物才是,总不能失了礼数。 杨岱想着走进了厨房,发现厨房里没有水了,只好扛起了扁担去挑水。 此刻差不多到了正午,外头走动的人并不多。 加上五味斋本就偏远,杨岱挑着扁担一个人也没遇上。 第五百一十一章:少女们的情郎 路边偶尔看到一两个人经过,也都不认识杨岱,好奇的打量了一眼,便又匆忙离去了。 很快,杨岱便来到了打水的地方,这里终于热闹了起来,有说有笑。 大部分都是妇人,足足有十几号人在这里取水用水。 虽然这些妇人们聊着八卦,但是手上的活干的却是飞快,洗衣服与洗菜的效率极高。 杨岱的到来使这里安静了一会,一些怀春少女直勾勾的盯着杨岱,犯起了花痴,甚至连手中的活都忘记了。 “这是哪家的斯文公子,怎么从未见过?” “长得可真好看,比那些读书人都要俊俏,莫非是某位大户人家的公子?” 许多美貌少女小声的议论着,她们对杨岱的兴趣越来越浓烈。 而年长得多的妇人虽然也有不认识杨岱的。 但是一些妇人却瞧着杨岱非常面熟。 “他六婶儿,那个人感觉好眼熟啊!你记得他是谁吗?”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这模样生的是真的好,如果我的相公生的这么好看,我做梦都会笑醒呢!” 两个上了年岁的妇人低声说着话,目光却是时不时的飘向杨岱。 杨岱并不知道身后已经引起了骚动,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众女瞩目的焦点。 一个议论的妇人突然不说话了,看着杨岱竟然脸都红了,亦如当年的怀春少女,只是这次更加炽热了。 “哎哎,不是,你脸红什么呀?” 另外一个妇人突然叫了一声。 那妇人被叫得下意识一颤,好悬没吓背过去。 她有些心虚的搓揉着床单,当年她还青春年少,少不知事,见到过那位先生一眼。 如今已嫁为人妻,仍旧难以忘怀,每逢夜深人静之际就会浮现出那位先生的身影。 什么!” 她急促的回答着。 云中县的百姓淳朴,姑娘家家的更是极少出门,平常见的男子更是屈指可数,像是杨岱这般模样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别装了,你刚才分明在偷看那个人。” “呸,瞎扯,我哪有?” 妇人羞愤交加,急切的辩解道。 当初五味斋里居住的杨岱可是好多怀春少女的梦中情郎。 甚至有好事的画家画了一幅杨岱的肖像,在云中县里都卖疯了。 买画的都是那些怀春少女们,她们甚至抱着杨岱的画像入睡,更有一些女子将杨岱当成了自己丈夫的平替,日思夜想。 更有一些大胆的女子,甚至在独自交欢的时候都幻想着杨岱的摸样,希望能跟杨岱有那么一夕的鱼水之欢。 不过这么些年来,少女们早就认清了现实,梦也早就破灭了。 大多也都嫁去了别处,不是在县中其他坊市,就是嫁到了其他县去了。 相夫,教子,务农,老去。 这妇人算是极少数留在云中县的女子。 她以前年轻的时候也是与普通姑娘一样与那些上了年岁的妇人们在这里聊天,幻想自己未来的夫君会如何俊秀,如何温柔体贴。 后来嫁给了一个粗壮汉子,日子便再没有什么乐趣,丈夫不懂风情,夫妻生活也不愉快,倒不如呆在这里洗洗涮涮。 不过这种事情毕竟是隐私,她不敢与旁人谈论。 所幸,现在的云中县还算安宁,并无战乱,民风也算和睦,不至于让她们太苦。 她们的生活倒也悠闲自在。 大齐的老人活到六十多已经干不动活了,一般能活到七十以上就算高寿。 而大约在三十至四十岁可以称之为妇人了。 妇人不知自己为何会想这么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旁边的妇人用肩膀蹭了蹭自己,才让这短暂回到少女时代的她惊醒过来。 “喂喂喂,说话啊,你傻了?” 那个妇人问道 有刚才...刚才......” 她结结巴巴,不知该怎么表达,最后只能说了句 “我觉得他有些像五味斋里的杨先生但又有些吃不准……” “杨先生?是谁呀?” 那个妇人疑惑的问道。 她是从其他地方嫁过来的,而她嫁过来的时候,杨岱已经走了。 这十年间除了少数人,杨岱在云中县城里还真是一个小透明,知名度很低。 这一点,从周围的邻居没有几个认识杨岱就能够看出来。 就算杨岱当年打虎的时候,也只是茶余饭后谈了谈,很少有人会把杨岱与当年那位威震山林的杨先生联系在一起。 杨岱已经打好水挑着担子站了起来,那个妇人也下意识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又在衣服上擦了擦,随即轻声唤道 “您是……杨先生?”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让杨岱听到了。 杨岱转过头,看到了这个妇人,露出一丝笑容,微微颔首,表示礼节,算是默认了。 之后杨岱赶紧挑着扁担走远了。 而那个妇人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如同熟透的水蜜桃一般,她喃喃自语 “真的是杨先生,真的是杨先生,原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杨先生了,没有想到还有机会能够见到杨先生……” 她激动得双眼泛泪,一阵恍惚,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那位温润如玉的杨先生。 但随后妇人又哑然失笑,将冰冰凉的双手贴在脸上,努力驱散自己脑海中的杂念,她告诉自己 “你可是已为人妇的妇人了,不要胡思乱想。” 她整理了一下心情,重新坐回到了盆边继续洗刷。 “咦,杨先生是谁啊?” 旁边的妇人好奇的问道。 “杨先生啊,是个很好的人……不如你去问问上了年纪的老人,说不定她们认识。” 妇人笑着建议道。 光阴对于常人来说确实流速飞快,县中街道依然还是当年模样,几乎没什么改变。 很多老字号店铺也依然在原来的位置,吆喝叫卖声和争论声依旧热热闹闹。 路过学塾的时候,里面朗朗读书声已经隐约传入杨岱的耳中。 学生们在念的是颜卿当初写的文章,经过数十次的修改,已经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启蒙读物。 杨岱回到了五味斋里亲力亲为的将桶里的水倒入了水缸中。 离天黑还早,这十年来,颜卿一定写了很多信寄给自己,还是去一趟县衙吧。 第五百一十二章:陈年信件 县衙的门外,杨岱缓步接近,守门的差人也早就注意到这位先生的接近。 此时杨岱穿着一件很普通的麻布长衫,虽然看似朴素,却难掩其风采。 他每走一步,脚步落地的节奏都完全相同,就连呼吸吐纳都是极慢极细,若非仔细观察,甚至无法发觉他的气息。 这种江湖一流武夫才具备的特征,寻常百姓根本看不到。 杨岱拱了拱手,客气的说道 “请问这位官爷,在下想取陈年累月积攒的的信件,需要有什么手续?” 差人上前打量了一番杨岱,很明显来人是一个中年文士,他对杨岱第一印象极好,态度也更加客气。 差人也回了一个礼,说道 “先生若想取信,得带上户籍文书在此处登记造册方可进去,进去之后直走左转第三个房间里找主簿大人就好。” “巧了,在下带了,不然还得白跑一趟。” 杨岱说着从右臂袖中取出了一张折好的纸,随后递给差人。 上头有云中负责户籍事物的主簿私印,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章子。 “先生这边请!” 差人伸手引领,带着杨岱朝着县衙内部走去。 县衙的院墙比较高,两扇朱漆大门敞开着,门口两侧各放着一尊石狮。 两座狮子并排摆着,昂首挺胸,栩栩如生。 “杨先生,这里就是主簿大人的公厅,我就不送了,主簿大人就在里面,我先行退下了。” 差人指着前方的一栋楼宇,向杨岱说道。 “好,劳烦你了!” 杨岱再次拱手致谢。 差人点点头,随后便躬身退下。 杨岱走了过去,扫见里头的人正提着笔在哪不停写着。 写完一部分在换一本文书,如此往复不间断。 “倒是很勤勉,怪不得被选拔成了主簿呢。” 杨岱暗暗赞叹,随之敲门。 “咚咚咚。” “谁呀,进来吧!” 杨岱推门而入,只见桌案前坐着一名男子。 男子四十岁出头,留着美髯,穿着一套灰色的儒袍,双目炯炯有神,透着精明。 “不知道先生有何事啊?” 男子看见杨岱,立刻放下毛笔,起身拱手询问。 “在下杨岱,来取一下邮驿的信件,冒昧打扰,望海涵。” 杨岱也赶紧拱手作揖,观此人之气,还算上是一个好人,想必品性应该不会太坏。 “敢问杨先生户籍文书可带了?” 主簿问道。 “带了!” 杨岱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交给主簿。 主簿接过信件仔细查验,又抬头仔细盯着杨岱的脸,半晌,他才放心的说道 “杨先生稍等,我查查你的东西在哪,这几个月来邮寄信件的人是在过多,又没人来取,我怕出错。” “嗯,没关系,我理解。” 杨岱微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能够理解。 他的确不急,慢慢等呗,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可以做。 邮驿一般是只收信件,但若是钱财给的足,不管还是大件或者小件,其他东西也会顺带送一下,所以杨岱并不担心。 当然,一些轻功卓越的江湖武夫也会担任起邮差的角色。 一般是送件到县衙,要是钱给的足,或者家里独留老弱病残才会亲自送上门。 主薄从边上找出几本册子,翻找过后找到仁清坊的簿册,然后一页页翻过去,花了些时间才终于找到了杨岱。 簿册的名字,大多数后面都打了勾,一眼望去也就杨岱的没打勾,这样也省得麻烦。 “这是陈年旧信的账单,杨先生看一下吧,有什么问题尽管跟我说。” 主薄将厚厚的账本推到杨岱面前,他刚刚已经看过一遍,上面记载的情况很详细。 杨岱拿起账册,粗略看了一遍,便放下账册。 主簿在桌案上写了个条子,然后盖上自己的私印。 “呼呼……” 主簿又吹了吹纸条上的墨,随后递给杨岱,笑着说道 “先生既然看过账册,应该不存在误差,这个条子就送与杨先生了,拿着往里走,给过门处的衙役,会领着你去库房的。” 杨岱笑呵呵接过条子,随口道谢道 “多谢主簿,那在下告辞。” 杨岱说着抱拳离去,主簿则依旧低头看着桌案上的账册,继续忙碌着。 杨岱按照主簿说的路线,走到库房前,果真见到一名皂衣衙役站在那里。 这皂衣衙役见到杨岱,立即迎了上来,说道 “杨先生,请随我来。” “有劳了。” 杨岱交了条子,跟着皂衣衙役朝着库房深处走去。 半刻钟后,县衙库房内部呈现在杨岱的眼帘。 “好家伙,这么多啊。” 杨岱看着一摞摞的信件,忍不住咂舌。 这里的信件每一份都装的严实密闭,用黑油纸包裹着,看不清里面究竟写的什么。 “先生,你这信数量可真不少,你这是得有多久没来拿了?” 每一个坊市都有不同的差役负责,若有信会去那人家处看看。 无人才会打回县衙,这衙役观有些信面纸封的色泽,知道不少信有年头了,便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这送信可未必是苦差事,有道是家书金不换,战乱的时候,家书可是最宝贵的东西。 有时候会给些铜钱或者给点吃的意思意思,算是跑腿费都是很正常的,也是县衙默许的衙役收益。 听这衙役这么说,杨岱笑了笑,解释道 “唉,别提了,最近一段时日实在是太忙了” 杨岱一副唏嘘感慨的模样,让衙役也附和了几句。 两个人并未多聊,杨岱独自离开,出了大门还向着之前那位差人拱手致礼。 那名差人正和边上同僚聊天内,肩上就被人一拍,力道之沉,险些把他吓死,他猛地转过头却发现一个面如点漆,胡须如雪的老者站在自己身旁。 老者孔武有力,身穿县令官服,虽然满鬓银丝,却显得极为威风,尤其是背脊挺得很直。 县令姓李,名德业,年纪约莫五旬上下。 “李县令!” 见到李德业,衙役恭敬的喊道,李德业淡淡的颔首。 不同于前任县令陈升高升而去,李德业如今早已告老,但云中县至今没有县令来接他的班,只能一直干下去。 李德业皱眉看着杨岱离去的方向,随后看向身边的衙役问道。 “刚刚那先生我看着有些面善,是来取信件的么?叫什么名字?” 第五百一十三章:拜访五味斋 “那位先生姓杨,杨树的杨,岱宗夫如何的岱,是个读书人来着……” 衙役想了想,随后说道,突然发现李德业待在了原地。 李德业虽然年纪大了,身子硬朗出手更硬,不可能是犯了痴呆症,估计再活个十年都不成问题。 “李大人,李大人?” 衙役连声喊道,李德业这才回过神来,对衙役吩咐了几句,转身离开了衙署。 等到李德业消失在拐角后,衙役才摸着脑袋嘀咕起来 “怪事,平日李大人从来不管闲事,今天怎么对一个来取信件的人这么关注,奇怪……” …… 李德业走出衙署后,径直来到大街之上,他虽然人老了,但是走起路来依旧是龙行虎步,脚下生风。 李德业放眼朝着大街上望去,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外,并没有看到杨选的身影。 李德业恍恍惚惚,口中喃喃自语着 “真的是杨先生,真的是杨先生,十年过去了,他竟然没有变老……” 李德业心情复杂,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是欣喜、兴奋还是伤感、悲哀。 在杨岱名头正盛那会,县衙里闲着没事也会有人猜测过他的年纪。 因为其谈吐举止和气度实在与寻常的书生大相径庭。 大多数人猜测杨岱应该有三四十岁,甚至还有人认为其已经是白发苍苍。 可是十年后,杨岱还是像二十多岁时候模样。 李德业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伤感些什么。 今时今日,他再见杨岱却还是当初模样,多年前关于杨岱的一些传闻又浮现在他脑海中。 传说杨岱是仙人,甚至还能飞天遁地,担山赶月,焚天煮海。 可笑,荒谬。 若真是仙人,岂会留在这偏僻小县城? 李德业叹息一声,他也知道这是世俗人的臆想罢了,杨岱绝非仙人。 有时候人是很健忘的,除了和自身息息相关的事情,很多事都会在不经意间淡忘的,即便是亲近的朋友,都会渐行渐远,更别提仅仅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了。 杨岱的亲友在云中县中并不多,加上时间流逝,如今记得杨岱的可少咯。 跟别提这部分人有没有故去,李德业自己怕是也要忘记杨岱的模样了吧。 但只要是记得的,都印象深刻,比如说现在的李德业。 李德业毕竟是武举人出身,脚程也快,没一会就回到了家中,开始到处翻箱倒柜,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一名老妇人听到动静,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她疑惑的打量着李德业,开口说道 “老头子,你在找什么呢?” 李德业手上不停,嘴里还忙问着。 “咱家的燕窝去哪了?” “燕窝?燕窝不是给儿媳妇炖了补身体了吗?你瞧瞧你这个脑子,越老越不记事儿了是不是?” 老妇人一边唠叨,一边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李德业是个武人,不善表达感情,吱吱呜了半天没想出来词儿。 只好冲进书房里,取出珍藏了多年的云水流墨砚,急匆匆的出了家门。 “不是,你这个糟老头子要去哪?不回来吃饭就早点说啊,我做啥子饭啊,这不是有病吗……” 老妇人在背后叫嚷着,却也无济于事。 一个时辰后,李德业左手提着用檀木盒重新包好的砚台,以及几包上好的茶叶,两壶烧刀子酒,还有一盒在城隍庙买的点心,踏着暮光朝五味斋走去。 这里他不常来,找了好几人问了路才找到了五味斋。 当初五味斋被传成凶宅,都传疯了,现在在但年轻人都没有几个人记得五味斋是凶宅这件事了。 越是接近五味斋,古稀之年的李德业居然开始紧张起来。 终于到了院前不远处,见到院门半开,还没走到院门前,就听到杨岱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进来。 “是李大人吗,请进!” 杨岱中正平和的声音让李德业浑浊的双目顿时明亮了许多,他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李德业见到院子上石桌边,杨岱坐在那里,正在提笔写着什么东西。 杨岱抬头看了一眼李德业,略带歉意笑了笑说道 “李大人请随便坐,在下正在著书,因为灵感来了无法起身迎接,望李大人勿怪啊。” “无妨,无妨……” 李德业急忙摆了摆手说道 “我本来也不愿扰杨先生雅兴的,今天冒昧登门拜访,还望杨先生勿怪……” 杨岱笑了笑,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拿起一旁的茶盏喝了口茶水后才缓缓说道 “李大人客气了,您大驾光临,令寒舍蓬壁生辉,在下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责怪……” 李德业献宝似的捧着砚台,放在了石桌上,开口说道 “杨先生,这可是上好的云水流墨砚,您如果写字的话,可以用上它,是一个技艺精湛的老师傅所造,用得也是珍惜材料,我一个粗人用它太浪费,就拿来给杨先生了这些都是上门拜见的礼物而已,还请杨先生收下……” “李大人言重了,这些东西我怎么可以要呢,再者说了,在下不擅长书法,用这些东西反倒是糟蹋了……” 杨岱笑着拒绝了。 不过李德业却不肯放弃 “杨先生,您可千万莫要嫌弃,在我的手上,那就是明珠蒙尘,而在您的手中却可以发挥出它最好的价值……” 杨岱笑着说道 “既然李大人执意如此,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李大人快请坐吧。” 李德业坐在了石凳上,他有些紧张。 人越老一些事情看得越透彻,李德业在观看杨岱著书之后就发现眼前的人真的是一个高人。 驻颜有方也说不定。 “李大人,回家刚好煮了些水,用你的茶叶来泡茶喝如何?” 杨岱抬头看看李德业呵呵一笑道。 “那自然是可以的,杨先生想喝峰尖茶还是雨前茶?我都带了一些,全是亲朋所赠的好茶,不如全送给杨先生,也算是我尽的一番心意,希望杨先生别嫌弃……” 杨岱摆手说道 “那倒不必,峰尖茶虽然香气浓郁,但入口苦涩,且味道不佳,雨前茶则恰到好处,清新宜人,而且还能够养肝壮肾,不如就喝雨前茶吧……” “就依杨先生所言。” 李德业低头在自己带来的礼品堆里翻了翻,找出一个黄色的竹罐。 晃了晃之后拧着打开,一股淡淡的茶香就飘了出来。 李德业将竹罐中的茶叶倒入干净的陶瓷杯子里,又添水泡茶,递给了杨岱。 杨岱端起陶瓷杯子,嗅了嗅茶香,脸上露出了享受的神色 “茶叶的香气清冽绵长,入口清爽甘甜,确实是难得的好茶,多谢李大人美意。” 第五百一十四章:拉拉关系 两人倒好茶,李德业吹了吹,抿了一小口,确实不错。 他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可求的,就是想套套近乎拉拉关系,毕竟对于一般官员来说。 只有攀上了杨岱这样的高人,日后升迁的时候才会更容易一些。 李德业环顾了一下五味斋的环境,一进一出的小院子里有三四间厢房,也显得陈旧了,漆色暗淡或者脱落,但看着都很干净。 不远处的老歪脖子槐树散发着槐花的香味,比外面透过院前望一望还要大不少。 犹如一顶大华盖,遮住了五味斋大半的院落,冬暖夏凉不说,还让人觉得格外的舒服。 五味斋里其实没有什么名贵的物件,甚至装修也算不上是精装。 但是主打的就是一个随性。 牌匾只是一块边缘修饰打磨过的木板,所幸木质还行。 并无任何开裂也无什么虫蛀痕迹,至于上头的字,确实已经斑驳残缺,根本看不清了。 不过李德业也没指望能够通过这块牌匾看出点儿什么东西。 李德业的视线落到了石桌上的文房四宝上,笔墨纸砚俱是顶尖,尤其是纸上的字,那简直是名家看了都会惊为天人。 那么一比对,自己带来的砚台就显得有些落了下风。 不过李德业也不是很在意,毕竟自己带来的是最上等的歙砚。 而杨岱拿出来的那几张宣纸却让李德业皱眉不解,这纸的色泽如同雪浪,他从没有见过这种颜色的宣纸。 本来李德业也只是一个武夫,不善表达言辞,来之前也纠结过该怎么和杨岱说话,现在反倒有很多话涌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李德业鼓足了勇气,又抿了一口茶,看着杨岱,有些感慨的说道 “杨先生好久都没有回来了吧?” 杨岱点了点头,略带伤感的说道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我确实离开太久了。” 虽然杨岱的语调平缓,但李德业依然听懂了,杨岱此刻心绪十分复杂,李德业也感叹道 “一转眼我已经老了,杨先生倒还是有当年风采,真让我羡慕啊。” 杨岱笑了笑,谦虚的说道 “大人谬赞了,您老当益壮,再活百岁也不成问题啊” 李德业心中一紧,连忙摆手道 “杨先生说笑了,说笑了……” 杨岱微微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李德业见气氛沉闷,便试探道 “今日贸然前来叨扰,还请杨先生勿怪,只是有件事情我一直放心不下,还希望杨先生解解惑。” 杨岱笑眯眯地看着李德业,说道 “大人尽管说,在下定当竭力相助。” 李德业顿了顿,斟酌片刻,终究没忍住开口问道 “我想知道先生这世间真的有神仙吗?” 这句话问完,李德业立马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 千万别生气,千万别生气…… 他的心脏跳动加速,仿佛擂鼓一般咚咚作响,额头冒汗,全身僵硬。 过了一阵,杨岱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 “大人以为呢?” 李德业猛的睁开双眸,目光炯炯,盯着杨岱。 杨岱依旧坐在位置上,面色如常,仿佛早就料到了李德业会有这个疑问一般。 李德业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看着杨岱的脸庞,想从他的眼眸中找出答案。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杨岱的瞳孔黝黑明亮,像是蕴藏着宇宙一般深邃浩瀚,根本无法窥视。 “先生,我就是太想知道了,所以才会问出这个问题,请你务必要告诉我,拜托了!” 李德业站起身来,朝着杨岱深深鞠躬道。 杨岱伸手把李德业搀扶起来,笑呵呵的说道 “大人既然有兴趣问,在下就说给大人听一听。” 李德业闻言喜形于色,激动的搓着双手,说道 “那太好了,杨先生快快讲来。” 杨岱轻咳一声,慢悠悠的说道 “大人,您这个年纪习武养生即可,这世间的仙神之说太过荒谬,大人听听就可以了,可千万不要信啊。” “杨先生不用多说了,我都理解。” 李德业说道。 约莫一刻钟之后,杨岱提笔沾墨点点,好似一种特殊的韵律隐含其中。 李德业看的十分认真,而此时杨岱平静开口说道 “李大人,写字能令人心静,但心不静则笔不停。” 李德业恍若未闻,只是死死的盯着杨岱手中的毛笔。 杨岱也不强迫李德业,继续说道 “李大人,写字一笔一划、一丝一毫、每一笔都要细致入微,否则的话,写的字就不好看了,观字也一样,在下一会儿还要著书,请李大人不要打扰,在下稍后再与李大人详谈。” 李德业听到这番话,心里一颤,他抬起头来,看向了杨岱,点了点头。 刚才杨岱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笔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是组合起来之后,他就完全不明白了。 与此同时杨岱落笔了。 墨迹一点便染开,远比笔锋所笼罩的区域要大,杨岱却丝毫不介意,随心所欲的书写,不急不躁。 他的每一笔都如同流水一般顺畅,铁画银钩苍劲有力。 每一笔都似乎融汇了无穷奥妙,但是李德业仔细去读的话,却总觉得差了点意思,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他当然不懂,那是道。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名利二字本无高低之别,可以分为上下,但更重要的是心性。 杨岱的心性超凡入圣,所以他所写的每一个字,都有不同的涵义。 李德业的心性已经跟不上杨岱的步伐了,宣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活了一样,在他脑海中游走盘旋。 李德业好像在云游,看遍了古往今来,四方上下,可偏偏忘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不知身在何处。 李德业只觉得自己浑身燥热难耐,整个人都好像飘在云端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岱停笔,轻轻的叫了叫 “李大人,李大人该醒了!” 李德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杨岱正关切的看着自己,李德业不禁露出一抹苦笑,歉然道 “杨先生见谅,我刚才走神了。” 杨岱摆摆手,笑道 “无妨,大人也该走了,不然您的夫人和子女该着急了,在下送送大人。” 第五百一十五章:不如撮合 李德业愣了一下,看看天色,居然已经昏暗了不少,并且虽然被房屋和院墙挡着,但是依然能看到太阳已经慢慢的落了下来,马上就要黑了。 “哎呀,糟糕,我竟然睡过头了!” 李德业惊呼一声,立马站起来,匆忙收拾了一些衣服,准备走了。 “杨先生留步吧!” 临行前,李德业对杨岱拱了拱手,道。 “李大人保重。” 杨岱回礼道。 李德业又看了一眼五味斋的方向,这才往家走去。 这一趟真的是来着了。 杨岱坐在石桌上,掏出了那一封封信,仔细的看着,最多是武安侯府里的,有二三十封左右。 现如今,武安侯府里依旧是段峯与杨静之当家作主,将整个武安侯府管理的整整有条。 段峯按照杨岱的意思,买了不少的房屋田产,还有一些铺面钱庄。 家中子嗣能读进去书的读书,读不进去书的就让他们做工赚取钱财,另外段峯还找了一些佃户,给予佃农工钱。 这几年下来,整个武安侯府也算是渐渐兴盛了起来。 而杨静之更是给武安侯府里的子嗣们定下了规矩,一旦发现有吃喝嫖赌的子弟,直接逐出武安侯府。 至于武安侯府的老夫人,则在杨岱离开后不久就病逝了。 除此之外,红菱和绿萝很想念自家的世子爷,她们两人总之过得不错。 除此之外便是谢家姐弟的书信了。 谢亦这不正经的纨绔倒也罢了,在信中写的多是胡吹侃大山之类的。 谢咏絮则不同,她的剑道就进步了几分,想与杨岱切磋。 除此之外还有陆无忧,裴击浪,林默,颜卿,鱼幼薇,白三娘与竹林六友的信,俱是在询问杨岱近况的。 里头讲的都不是什么大事,有见闻有求解,还有合作意向。 更多的是一些家长里短,当然颜卿与裴映真成了亲,两人有了孩子。 杨岱在看信的时候也不由会心一笑。 一休也给杨岱写信了,这倒是引起了杨岱的兴趣。 一修信上说烂陀寺的地藏王菩萨道场就要成了,想邀请杨岱参加观礼。 让杨岱意想不到的是,张杏虎竟然也给杨岱写信了。 虽说只是寥寥几行,但她字里行间俱是关心。 这个清冷疏离的姑娘终于也开始学会关心别人了吗? 倒是不错,有长进。 杨岱看完所有的信,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信自然是不能将生活中的所有事情都写进去的,但看这些信,杨岱就好似感受到了这些年发生的事, 心中莫名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 万里之外一只纸鹤驾着一阵风急速飞行着。 此刻纸鹤拍打的翅膀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阵残影,仿佛随时都可能散架了一样。 而纸鹤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一直朝着龙虎山的方向赶去。 到了龙虎山上空,纸鹤的速度才慢了下来,拍打翅膀的频率也同样变为正常, 不再像刚才那般疯狂。 纸鹤从高空坠落,下降一些高度,纸鹤身体微微抖动了一番,随即平稳的落地。 与普通入山的山民容易迷失不同,纸鹤的飞行轨迹极为明确,甚至连下降的角度都非常精确。 纸鹤落到一块石头上,扭动身子抬头向周围的高空望了望,没见着什么东西,这才拍打翅膀朝远处继续飞去。 一路上纸鹤不断的发出,一种人类听不到的声波,这种声音穿透力极强,哪怕相隔数百米,都能够清晰的传递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纸鹤被镜莲子抓住,看了一眼纸鹤上的内容,然后将其带到了老天师张慎墟的面前。 张慎墟此刻正手里拿着留影石看着魔道女修跳舞,不得不说这些魔门妖女果然是勾魂摄魄。 哪怕是张慎墟这等老古董,都不禁被吸引住了目光。 突然张慎墟眉头皱了皱,他放下留影石,镜莲子此时已经来到了张慎墟的旁边,见他将留影石关了,这才打趣道 “你怎么把这留影石给关了啊?我都没看够呢!” 张慎墟白了一眼这镜莲子,哼唧了两句没有搭理她。 镜莲子撇嘴道 “我说师叔啊,你该不会是看上这些女娃了吧?” 张慎墟脸色微红,轻咳两声道 “你说什么?老夫一把年纪了,耳朵背听不清!” “这些女娃子各个都是绝代佳人,你若是喜欢,我帮你撮合撮合,来一场黄昏恋也不错啊。” 镜莲子说着眼睛眯了起来,坏笑的盯着张慎墟。 “老夫只是看她们跳舞挺有意思罢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张慎墟脸皮厚,死不承认。 镜莲子咯咯直笑,这让张慎墟越发尴尬起来。 “师叔啊,咱俩都是一把年纪了,俗话说,做人呢要从心,要懂得享受~你看这些女娃个顶个的漂亮……” “你闭嘴。” 张慎墟说道。 “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还不行嘛。” 镜莲子嘟囔了两句,看了一眼纸鹤对张慎墟说道 “这是杨岱那个小子的拜帖,说一年之内要来拜谒,我们见还是不见?” “见他?不见,我生气了,邀请这小子好几次都没来,咋的,是看不上我龙虎山吗?” 张慎墟傲娇的哼唧了两句,一副你敢答应,我跟你没完的表情。 完全是一副小孩子模样,哪里还有半点龙虎山掌教的威严。 “不如见一见呢,我看杏虎对那小子挺有意思的,他不是杨长庚的后人吗?俩孩子挺般配的,若是真的在一起,倒是不错。” 镜莲子说着,一双眸子滴溜溜的转着。 张慎墟一愣,随即道 “不是,你还提,不是都说了不要提,你是认真的?” 镜莲子嘿嘿一笑,点了点头道 “当然是认真的了,只是以前一直顾忌着杏虎的性格,她在心底一直喜欢杨家小子。” “既然她有这份心思,我们又何必拦着呢!再说了,这杨小子本事不弱,日后若是娶了杏虎,岂不是美哉!” “可是玉虚宫的那位老王八蛋就要过寿了,我们还得过去,这件事情以后再议吧。” 张慎墟耍起了无赖性子,一口咬定了不见杨岱。 镜莲子见状也没办法,最后也只能作罢,不过心底却决定找个机会见一见杨岱,看看能不能促成这件事。 第五百一十六章:郑天寿来访 不过镜莲子想亲自去前往拜访一下。 只不过张杏虎已经睡下了,不久前,张慎墟刚传了她完整的五雷法。 张杏虎需要时间领悟。 现在的张杏虎若是在江湖上行走,完全当的上真人二字。 虽未达到张慎墟的预期,但比原先已经强了太多。 思前想后之下,这重担最后落到了镜莲子与张玉润的身上,他们也会各自带着一名弟子前往。 纸鹤已经提前一步离开龙虎山,朝着云中县的方向快速拍打着翅膀飞去了,翅膀依旧扇得飞快。 此时的云中县夜深人静,已是丑时,城里街道几乎没有人影,唯独有些店铺还亮着昏黄色的灯光,将周围的环境照射出来。 五味斋里。 杨岱头顶繁星点点,坐在院中喝着烧刀子,小酌之间面露笑容。 “咚咚咚……” 有敲门的声音响起。 “谁呀?” 杨岱问道。 屋外回应道 “杨先生,城隍庙郑天寿来访,可方便一见啊?” “郑天寿!” 杨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这是城隍老爷来了。 院门外,云中县的郑城隍说话间还抬头看着头顶匾额,显然这是今日新写的,字里行间书法飘逸洒脱,倒是让人赞叹。 “方便,当然方便,城隍大人请进吧。” 杨岱立马快步到院门前亲自为老城隍打开门,双方见面相互拱手致礼。 “郑城隍别来无恙啊?” 杨岱笑道。 郑天寿呵呵笑了两声,也拱手说道 “托福托福,杨先生才是风采依旧,让人羡慕啊。” “请进,请进。” 杨岱侧开半个身位,示意郑天寿进院子。 郑天寿也不客气,径直迈步走进院子,杨岱也紧跟其后,一同进入院内。 杨岱借花献佛,正好拿之前李德业带来的东西招待老城隍,茶水点心都是用精美的瓷器装着,看着就很贵。 “郑城隍快请坐,你我正好邀星月而共饮,赏明月而对谈古诗词。” 杨岱热情的招呼着,将桌案上的酒杯斟满。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郑城隍站在石桌前,等杨岱关好门回来,才自然而然的同杨岱一起在桌前坐下。 杨岱已经替郑天寿摆好酒盏,倒上了一杯酒色浓郁的烧刀子。 郑天寿微笑着接过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后赞许地说道 “果然好酒,清香爽冽、沁人肺腑。” “哈哈,郑城隍喜欢便好,这坛酒一般人还喝不着呢。” 杨岱大笑着又给郑城隍倒了满满一杯,说道 “既然如此,我便再敬城隍一杯。” 郑天寿也不推辞,仰脖喝了下去。 杨岱则举起酒杯放于唇边,慢慢品尝着,眼神闪烁。 郑天寿略微的紧张感也消失了,杨岱还是那个杨岱,反倒是他自己似乎变得拘束了。 不管怎样,他们还算能聊到一块儿。 “云中县几十年来风平浪静,老城隍您维护阴司秩序颇具功绩,我代表百姓敬您一杯。” 杨岱笑呵呵的端起酒杯朝着老城隍举起。 “杨先生客气了,这本职所责罢了,也是阴阳相辅的好处。” 郑城隍连忙站起身,端着酒杯,和杨岱碰了碰杯,随后一饮而尽。 杨岱不太清楚郑天寿今天造访是为了什么,双方都不是凡人,对时间也没什么概念,所以也不急着说事儿,只是闲扯。 杨岱也不急,反正总会道明来意的,说不准真就是串个门儿,顺便聊聊天而已。 郑天寿恍惚之间发觉杨岱身上也有点点星辉索绕,但是细看却又寻不到任何痕迹,顿时疑惑,难道自己看错了? 杨岱并非常人。 这一点郑天寿很肯定。 于是郑天寿开口说道 “杨先生,我身为县中城隍,眼界见识俱浅,您是我认识的人中最神通广大的一位了。” 这话杨岱听着很受用。 但他知道郑天寿并非是想拍自己马屁,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他谦逊的说道 “哪里哪里,城隍大人谬赞了,我也只是一介山野闲人而已。” “杨先生莫要妄自菲薄了。” 郑天寿摇摇头说道,随后继续道 “我当此县城隍已经时日不短了,如今也有一百多年了,虽说道行不高,但也勉强混了一个城隍之职,可以说兢兢业业,从未做错过半点差错。” 说着,郑天寿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 “阴司之职在于维稳,讲这些并非想说什么,只是希望杨先生不要怪罪我啰嗦。” 郑天寿话语说完,杨岱脸上浮现笑容,说道 “郑城隍多虑了,不会不会.。” 郑天寿闻言松了一口气,说道 “那便好,我还怕杨先生会嫌弃我啰嗦, 我今天过来主要是因为一件事儿。” 杨岱问道 “城隍大人,可是云中县发生什么事情吗?” 郑城隍颔首,说道 “云中县一切太平,只是我心中有惑,想找人解答,却苦无门路。” “不知城隍大人遇到了什么烦恼事?或许在下能帮上一点忙。” 杨岱笑眯眯的问道。 郑天寿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 “这百年城隍当下来,我目睹无数人的生死,也见证无数人的悲欢离合,更体验过无数人的幸福与哀愁。” 郑天寿顿了顿,继续说道 “杨先生一定知道人死之后是有阴寿的,常人死后入了阴司,有家人祭祀能安度阴寿,无家人看顾则稍显凄凉,但若无特殊情况,魂魄迟早都要消散,化作尘埃,不复存在。” 杨岱听了眉头微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点头应和。 郑天寿没有直接一下就问出想问的问题,而是细细的将这些年来一些特殊案例娓娓道来。 其中有恶人有善人,还包括各种冤假错案、鬼魂怨报、孤魂野鬼夺舍等等事例。 杨岱静静听着。 他也是第一次与阴司城隍聊这些,这才发现原来城隍也有这么多烦恼。 人虽身死,但在阴司依然是一个社会,有权利有义务去履行自己的工作。 这就像是人活着必须遵守某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一样,不然就会被视作异类排斥。 讲了许多,杨岱一点都没有不耐烦,听久了甚至隐约能听出郑城隍想问的问题。 第五百一十七章:大梦谁先觉 阴司转生投胎的机制是按照每个人的罪孽轻重决定的。 罪孽越重者,投胎成为猪狗畜牲之类的东西的几率就越高。 如果罪孽很小的话,投胎成为人倒也简单。 但罪孽太大的话,投胎成为猪狗牛羊之类的东西就比较难办了。 这就意味着投胎成功的几率会变得低很多。 如果罪孽足够深,就连历鬼也未必敢轻易靠近。 “魂消如灯灭,投胎转世再不相见,可我却无意间发现,偶然之刻一个魂灵竟然完好无损的投胎了!” 郑天寿突然停止了叙述,眼神灼热的盯着杨岱,声音颤抖着说道。 杨岱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情况。 人魂湮灭,地魂入地,天魂升天,消弭于天地。 怎么可能完好无损的投胎呢? “你说的是真的吗?” 杨岱认真的问道。 郑天寿点头,说道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假, 此等事极其罕见,自一百二十年前偶然间发现一次之后,我一直留意着,终于让我在五十年前又发现一起。” 郑天寿说到这里长叹一声 “那次事发后,我命福禄司监测,目前为止,共有五起类似事情发生,并且都是以完好无损的方式进行的投胎。” 杨岱皱眉思索着,阴司每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如此庞大的基数,有意观测只有到五例。 说明这现象真的算是非常非常罕见了,可谓是前所未有。 不过...... 杨岱抬头看向郑天寿,疑惑的问道 “其他府县的阴司里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郑天寿摇了摇头,说道 “据我调查,确有不少阴司都发生过类似情况,甚至前一刻投胎的魂灵,第二日就在阳世某个地方重生了,这样的情况实属奇迹。” “这就怪了......” 杨岱皱眉喃喃自语,他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却想不通哪里不对劲。 人有面相,也有魂灵之相,前者可以易容改变,长得相似并不奇怪,但魂灵之相是独一无二的,根本无法伪装。 而阴司的魂灵之相却是由阴曹判官所掌管,不仅可以看穿魂灵之相,甚至连魂灵的性格脾气等信息也都了如指掌。 所以阴司的魂灵之相往往是最真实的,也最容易辨别。 也是鬼神一类常看人的手段之一,类似望气之术。 但是这种情况过于罕见,杂道集上也没记载过,所以杨岱想不明白哪里不对。 但是长久以往会出现新生儿越来越少,阳间越来越挤,而阴司则空空荡荡。 也有可能阴司的投胎会越来越难,魂灵全都堵在阴司,上不去也下不来,久而久之就成孤魂野鬼了。 郑天寿继续说道 “杨先生您乃是大神通者,于此事,可否为我解惑?。” 杨岱回过神来,微笑着说道 “在下也不是很懂……不过在下可以打个比方,就言简意赅的说吧。” “愿闻其详。” 郑天寿虚心请教。 杨岱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不知道郑城隍可否听过龙属的走水方式,其实有两种?” “啊?两种?这倒不知……” 郑天寿一脸茫然的摇头,他虽为城隍,但也只听过一种蛟龙走水的方式。 蛟若修为到了欲化龙,会选合适时机,走水化龙,另外一种他就不知道了。 杨岱解释道。 “绝大多数龙蛟之属将死时,会选择将自身精魄元气化出而走,是为走水,也称为散。” 杨岱细细说了一番,后者也是一脸恍然。 若有一条龙运气和天资真的极好,还是有可能在未来重新出现的。 只是概率很低罢了。 “原来如此……谢谢杨先生解惑。” 郑天寿恍然大悟,随即又拱手一礼,满怀敬意。 “不客气。” 杨岱摆手说道,方才也是他随口胡乱说说,却不料歪打正着了,让郑城隍有些兴奋。 得到杨岱的解答,郑天寿心里头也算是舒服多了,随后的交谈也朝着随性悠闲的方向走。 时至天明之前,郑城隍这才起身准备告辞,临走前还邀请杨岱晚上有空来城隍庙坐坐。 “今日有劳了,有空定然叨扰。” 杨岱点头应允,送郑城隍离开了,而他还一直站在院门前沉思。 按理说阴司之中魂灵之类的异常情况已经超过千年没发生了,这次居然一下子发生了五例,这不得不令人深思。 难道要发生什么大事件? 还是说,阴司被削弱了,导致投胎越来越难? 这些猜测都有可能存在。 想来想去,杨岱准备找个时间去问问辛九姑,她毕竟活的时间更久,也许能给出一些建议。 思索了好一会,杨岱才抬头看向天边,在风中,纸鹤拍打着翅膀飞来,没多久就落在了杨岱的肩头上,一阵叽喳叫唤。 “辛苦你了,去休息吧。” 杨岱抚摸纸鹤,纸鹤便乖巧的闭上嘴巴,之后收起了纸鹤。 杨岱乏了。 也是有挺久没有睡过觉了,老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在哪睡得最舒服,当然是自己家中。 哪怕现在已经是破晓时分,杨岱也毫不犹豫的返回了自己的房间,脱衣洗漱之后,躺床就呼噜震天响了起来。 久违的床铺舒适依旧,杨岱的脑袋枕在柔软的棉被上,陷入梦乡。 杨岱一觉睡到了太阳高挂都还不见起来的迹象。 直到第二日正午,他才懒洋洋的伸展四肢,慢腾腾的爬起来吃饭、刷牙、梳洗。 有时候惬意的打个哈欠伸个懒腰,也算是一种享受,毕竟这年头,能像杨岱这么悠哉的人可不多。 穿戴好衣服走了院外,杨岱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一一唔呃……睡的好饱……” 杨岱哼哼唧唧,满脸的舒坦。 昨晚做了个好梦,一夜香甜。 出个门,先去老黄的面摊吃个卤面,后到县里转了转,买了一些肉干和酱菜带回家中。 一路走走停停,半晌后才走到仁清坊附近。 今日可能有稀客上门,杨岱当然要买些好东西招待一下。 这仁清坊里,除了卖豆腐花的小贩,剩下就全部是卖各种食材或者酒水的商贩了。 第五百一十八章:合道之友 杨岱看中了一个小贩的猪油酥饼,一共三块,每个五文钱,价格并不便宜。 付完钱拿着手中热乎乎的猪油酥饼,杨岱心情很愉悦地朝自己家里走去,边走边把酥饼咬碎咽下肚子里,味道确实不错,只是太硬了。 云州某处的空中,镜莲子与张玉润一起御风驾云,带着他们的弟子前往云中县。 和杨岱打交道,龙虎山的人自认为还是有必要谨慎对待的。 不过拉关系套套近乎,也无伤大雅吧? 这次下山,就当是旅游了,顺便散散心也不错。 尽量和杨岱越亲密越好,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合作呢! 镜莲子想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至于张玉润,则更是兴致勃勃的左顾右盼。 用龙虎山一众道长的话来说,缘法就是缘法,没有任何理由,你想遇上一个人,那是随缘而聚。 反之亦然,你不想遇到,但冥冥中又总是会相遇。 所谓的缘字,便是如此。 不多时,几人便飞至春荷山。 “师父,这春荷山景色真美啊!” 张玉润一旁的弟子望向下方。 远处群山叠嶂,峰峦层林尽染。 山脚有溪流蜿蜒而过,两旁郁郁葱葱,树木成荫,绿意盎然,给人一种生机勃勃之感,令人身临其境。 张玉润点头称赞 “确实不错,此山山势峻而不险,峰多而不密,重峦叠嶂内蕴乾坤。” 镜莲子听着二人谈论,却是摇头道 “景色虽美,但却无灵秀之气,终究难得福祉。” “此言差矣,我倒是听闻三百年之前妖族来犯,有一高明仙修从远方搬来春水夏荷两座大山挡住妖族去路,使妖族难以南下攻伐,最终退兵千里,此举可谓功德无量啊!” 张玉润说道。 镜莲子眉头轻挑 “莫非是有前辈居于此处?” 张玉润连忙摆手道 “据传言所述,那位仙修似乎是个女子,妖族退兵之后,她也力竭坐化在此地了,此事不得考证,也许是传言夸大其词了。” 镜莲子微微颔首,也不再多问了。 见了春荷山,离云中县也就不远了。 很快,众人就降落到了云中县外。 “我等前来拜访杨先生,为以示尊敬,还是步行前往为好,否则惊扰了杨先生,怕是不妥。” 镜莲子对张玉润说道。 “也好。” 张玉润答应一声,片刻之后,一行人往上官道走向了云中县。 不久,几人已经进入了云中县内。 街道宽阔整洁,青石板铺就的大街干净平滑。 路边的店铺鳞次栉比,商铺门前有着各种摊档,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此地人杰地灵,倒是个风水宝地,日后若是能够常驻此地,倒是不失为一桩美事。” 张玉润暗道。 云中县内民风淳朴,百姓都安居乐业,一副祥和宁静的景象。 镜莲子也满脸笑容,看着眼前繁华昌盛的景象,颇觉满意。 仁清坊的巷子七弯八绕,五味斋在最偏僻处,因而几人穿梭了半天,才终于找到了。 从老道少,几人下意识整了整衣冠,张玉润上前敲了敲门。 咚咚咚 “请问杨先生在家吗?龙虎山特来拜访杨先生。” “请稍等,我马上开门。” 屋内传来杨岱的声音,紧接着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露出杨岱那儒雅温和的面庞。 “龙虎山张玉润见过杨先生。” 张玉润拱手一礼。 镜莲子也抱拳施礼 “龙虎山镜莲子见过杨先生。” 两人所带的弟子纷纷见礼 “见过杨先生。” 杨岱连忙回礼,侧开身子让几人进入院里。 张玉润、镜莲子等人踏步走了进来,目光扫视四周。 这是一个一进一出的院落,院子里栽植着花草树木,环境清幽。 “几位不必多礼,请进吧,在下刚准备了茶水点心,不知今日登门有何指教?” 杨岱客气的招呼几人在院子里坐下,只有张玉润和镜莲子能坐在石凳上,他们的弟子站在旁边。 张玉润和镜莲子坐在椅子上,杨岱给他们斟上热腾腾的香茗。 “杨先生客气了。” 张玉润双手捧起茶杯,浅饮一口,顿时感受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镜莲子也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 来五味斋拜访,完全没有一种去一个仙修高人的仙府洞天的压抑感,反倒感觉十分轻松舒适。 杨岱毫无架子,和颜悦色。 不愧是名士居住之所,果然别具匠心。 杨岱首先开口说道 “在下一直想去拜访龙虎山,苦于没有时机,今日得幸见到诸位道友,实乃万幸,也算是了却心愿。” 镜莲子毕竟是上了年岁的妇人,喜欢和人聊天,心肠又软,当即便道 “杨先生谬赞了,我辈不值一提,倒是杨先生,才是真正名动天下,我辈楷模。” 杨岱闻言,淡然一笑,却是谦逊的说道 “区区虚名不足挂齿,在下只不过是一介山隐闲人罢了,不知道张姑娘最近安好否?” 杨岱所指的自然是张杏虎了。 镜莲子点头道 “杏虎早在几个月前便已闭关,实不相瞒我与玉润此次前来就是想问问杨先生是否喜欢杏虎,若是喜欢,我可以与你撮合撮合,我观杨先生也是良配。” 张玉润也适时插口道 “杨先生,杏虎性情耿直,虽说天性清冷,但却心思纯善,您若是喜欢,我们也不反对.......” 他心中想的简单,只是单纯的觉得杨岱与张杏虎很般配。 张杏虎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性格却很直率,与杨岱很搭。 他本以为杨岱也会欣然同意,谁曾料,杨岱却笑呵呵的说道 “两位莫要误会,张姑娘所求的乃是仙道之巅,在下与张姑娘的想法一样,我们两位只是合道之友,并无男女私情,还希望你们不要误会,免得唐突佳人。” 杨岱的语气很真诚,神色也坦荡磊落,显然不是作伪。 镜莲子与张玉润皆是一愣,旋即互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诧异。 张玉润是真没有想到杨岱会拒绝。 镜莲子更是没想到。 他们二人本以为这件事会极为顺利。 “无妨……无妨……知音之交总归是好的……” 镜莲子干咳一声,随即笑呵呵的说道 “既如此,那此事暂且搁置,日后若是有缘再说,呵呵……哈哈……哈哈……” 镜莲子说完,不由打了个哈哈。 “多谢杨先生款待,我等此番前来,除了此事,也是求证一下杨先生之后去我龙虎山之事,也好做个准备。” 张玉润将茶水放下,缓缓说道 “听闻先生欲要来龙虎山拜访,但天师他老人家要去玉虚宗祝寿,届时杨先生不如与我等同去如何?” “原来如此,也好。” 杨岱笑吟吟的答应下来,没有丝毫犹豫。 第五百一十九章:不外乎随性 “不知龙虎山的天师宴什么时候再一次举行啊,上一次在下没有去成,这一次在下一定去给老天师捧捧场。” 杨岱继续问道。 “天师宴已经推迟一个甲子了,原因无他,是因为我们那师叔是个顽童性子,天真烂漫,所以才拖到现在,具体的时间,我也不清楚,不过最近几年应该快了吧!” 张玉润摇头晃脑,颇感无奈的说道。 “原来如此,不知道天师他老人家的身体如何?” 杨岱又问道。 “天师的身体倒是越发健朗,只是唯独一点,就是喜欢胡闹……” 张玉润苦笑着回答。 镜莲子也开口道 “杨先生,虽然您去不成天师宴,但是玉皇会在近几年举行罗天大醮,到时候还请杨先生务必赏光参加。” “罗天大醮?这是何物?” 杨岱眉头微皱道。 “罗天大醮是玉皇会联合道门上三宗每隔百年举办的盛世,对外广而告之,邀请诸多同道齐聚,其目的便是交流修炼心得,共襄盛举……” 张玉润解释道。 镜莲子也解释道 “基本每一次罗天大醮都会有不同的变化,会根据举办场所调整,主要看所在仙门如何筹备,没有一个绝对统一的章程,这样的盛会,杨先生想必也不会错过吧?” 张玉润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 “其实最重要的,便是选出道门新一任的道子。” 张玉润没有说完,所谓罗天大醮虽然不至于所有江湖门户都会去,但去的肯定不少,甚至很可能会有一些隐藏的老怪物出关。 是一场难得的交流大会,这种机会到时候肯定会相互论道一番,有时候也免不了会动手,争夺道子之位。 而这样的比试当中,往往是各门派的年轻弟子较量。 谁胜谁负,谁能获取名额,这都跟门派的兴衰息息相关,也是一个展示自己门户实力和底蕴的时候。 “道子……” 听到这两字,杨岱双眼顿时闪烁起一阵精芒。 道子,顾名思义,便是未来的道门领袖,代表了道门未来的走向,地位崇高,影响极大。 杨岱对此只是感兴趣,仅仅也只是感兴趣。 他并没有打算争夺这个道子之位。 因为对他而言,道子不过只是一个虚名罢了,对他的作用不大,反而会引来别人的猜忌和嫉恨,得不偿失。 一些仙修之辈脾气火爆古怪,嘴上说不过可就要动手了,不过若是封住了修行,跟凡人打架没什么区别。 “既然如此,到时候在下一定准时赴约。” 杨岱拱了拱手。 镜莲子又道 “当然,罗天大醮举办之时定能见到一些特殊神通,与一些前辈高人论道,或许能有所收获。” “不知道空这个级数的高人是否也会出现啊?” 杨岱询问道。 这也是他很关心的一点,毕竟他还没见过活的步入空的高人。 张玉润很理解杨岱的心情,以杨先生的身份去罗天大醮看一群晚辈相互吵嘴肯定会觉得无趣,想找一个厉害的高人论道一下也是正常。 张玉润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能理解杨先生的心思,妙道高绝之辈定然会赏脸光顾的,当然空这个级数的仙修高人我等也不敢保证,只能尽量邀请,不过杨先生放心,到时候我们会尽力帮助杨先生联系一二。” 张玉润虽然说得很委婉,却已经透露了一个讯息——他们会努力帮助杨岱联系一下空级的真仙,至于成功率,这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但也算是承诺了。 所谓的空也就是快要飞升成仙的仙人,无论是有顶上三花,还是有胸中五炁,亦或者是无中生妙有与知微见著都称得上是陆地神仙了。 这类存在,一般不愿意抛头露面,平日里潜心闭关,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很难见到。 杂道集上记载天地人三才归一是真仙的标志一一至少是半个神仙 但很显然这成书者其实没全说对,半步神仙距离真正的神仙仍然差着十万八千里。 张玉润等于告诉杨岱,是不是真正的空这个层次,就看你的运气怎么样,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碰上。 仙道之辈和妖类到底是有很大不同的。 妖魔崇尚力为,仙佛崇尚道,前者其实更为直观,后者则玄奥非常,一般人很难窥视其中的玄机。 而且仙佛修行也不像妖魔一样,需要吞噬众生的血肉精华才能突破。 他们讲究悟道,一切顺其自然,不强求。 这也是道门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分支的原因,道教的传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听到这话,杨岱又像两人了解罗天大醮的其他细节,讨论如何去的问题。 肯定会带着年轻一辈弟子去,不适合自行赶路,所以肯定要去某处乘坐仙舟,这样才能确保安全,避免不必要的危险。 等谈得差不多了,桌上的糕点也吃得差不多了,茶水也添了几轮,张玉润等人才起身离去。 张玉润和镜莲子两个人心情大好,尤其是镜莲子,更是满面红光。 今天这趟总算是没白跑,认识了杨岱这样一位道法高深,修为深厚的高人,让他们受益匪浅。 杨岱这等高人世间罕有,是真正的返璞归真,他想做什么事,都能追寻纯粹纯真之意,就是普普通通的谈话,也是一种道的演绎。 何为仙? 杨岱曰仙者,长生仙去,从人从山。 不外乎逍遥尔。 张玉润大袖一挥,御风驾云都变得肆意潇洒起来,胸中仿佛有千万般豪气,一股冲霄而起,让他忍不住仰天大笑。 镜莲子也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畅快。 龙虎山的人走了,五味斋再次安静了下来。 院子里,杨岱将一切都收拾妥当后,伏在石桌之上,静心著书。 他已经写了差不多有万余字这些内容,是他自己编撰的一些杂志,当然也包括了大道感悟。 杨岱觉得著书应当以言简意赅为主,而不该以繁复详尽为美。 不论文章是粗鄙、浅薄、枯燥、还是丰富,只要写写了都能吸引人 这就像是一种瘾症,越是简单,越能让人喜欢。 而那种繁琐冗长的文章,哪怕读者再爱读,也会渐渐厌倦,最终弃如敝履。 大道至简。 这就好像是学习道法,不管书中的法门怎么复杂,只要掌握方法,就能轻松推导出来,而且永远不会有卡壳的情况。 杨岱决定再把书中一些冗长的地方精简一下,加进一些有趣的东西。 第五百二十章:第二版力士 又过了半个时辰,杨岱舒展了一下筋骨,觉得乏了,将宣纸收好,毛笔放在一旁,就回到了卧房里,随后将门关了起来。 房间之中,杨岱突发奇想,想再裁剪一些金甲力士。 金甲力士有时候可以保护一些凡人,但是遇到真正强悍的敌人时,却没有太大作用。 杨岱取出黄纸和剪刀,不断的裁剪着,越来越娴熟,速度也越来越快。 以前第一版的力士符肯定是不行的,现在改良一下,或许能派上一点用场。 数量和质量,杨岱肯定选择质量,因此每裁剪好一个力士符后,杨岱便会用自身的炁温养它一段时间,让其更具灵性。 杨岱做了九九八十一张力士符,但最满意的还是第一张。 这算是第二版,此符不再是之前那种黄纸之色。 而是透着一种暗沉,就好似暗夜中流动的墨水,给人一种很神秘的感觉。 虽然还没试验,但光看外表就知道绝对不俗! “应该足够使用了吧?” 杨岱有些忐忑,符纸入手的分量感也有些不同寻常,比原先厚重。 第二日。 “喔哦哦~~~~” 大公鸡已经开始接二连三的打鸣,整个不中县都被唤醒了过来。 杨岱醒了过来,将桌子上的力士符拿起,穿衣下地,打开了房门,随后慢慢走到院子里。 杨岱将手中的力士符往地上一抛,轻声喝道 “力士何在?” 话音落下,四周静悄悄的,并无丝毫反应。 杨岱有些诧异,难道力士符失效了? 不过杨岱并未多少沮丧,而是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低沉 “力士何在?” 声音依旧平淡,仿佛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杨岱的语调极为古怪,甚至于听上去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韵律。 而这一次,杨岱的呼喊果然有了效果。 就见院内的空气微微波荡,一道金芒浮现在杨岱身边。 那是一个金甲神将,他的体型巨大,高约三丈,通体金黄,全身披着重甲。 尤其是那双眼睛,宛如两盏灯塔般亮瞎人眼,充斥着冷冽肃杀。 金甲神将面向杨岱,双手合抱,缓缓躬身,声音洪亮如钟,响彻云霄 “尊上” “嗯。” 杨岱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倒是不错,操练一遍我看看?” “遵命。” 金甲神将答应一声,一拳挥出,顿时风雷激荡。 轰隆! 扭曲的气流带着一阵狂野的气浪,向着上方和周围扩散,空气被挤压爆炸,发出剧烈的爆炸声。 这样的一击若是普通人遭遇,只怕当场便要被活生生砸死,即使是炼炁士也会受伤。 杨岱面色不变,伸出右手,轻轻一抓。 咔嚓~~~ 那金甲神将一拳所携带的恐怖劲力就像是泥牛入海,消弭无形,化成虚无。 金甲神将眉宇一挑,再次抬脚,狠狠一踏。 嘭~ 坚实的石板地面直接崩碎裂开,无数细小的裂缝蔓延出去,向着四周扩散。 “以前只以力而胜,如今却是技巧更加重要,不错不错。” 杨岱对这个成果还算满意,这才是力士符真正的威力。 以前金甲神将的招式刚猛霸道,但是缺少技巧,只懂得以蛮力取胜,如今则是技巧和力量兼备,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 “散一一” 杨岱轻声说道,金甲力士又变成了一张力力符,杨岱小心收好。 以往金甲力士的显化时间是十分快的,如今杨岱每日温养,金甲力士的显化时间竟然提升了五倍。 不仅如此,这金甲神将杨岱突然感觉竟然也产生了一丝丝的神智,不像是个死物了,更像是一个活物。 “嗬……好困……给颜卿托个梦吧,也不知道他这十年过得怎么样。” 杨岱想起颜卿所写的信件了,他的夫人裴映真年前的时候好像怀孕了,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生了。 不过按照信上的字迹来看,是个女孩,还挺健康的,杨岱也就安心了。 杨岱可是从来没有想让颜卿踏入仙途,不是每个人都适合修仙,更不是每个人都有机缘拜入仙门。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缘这个东西不能强求,只能顺其自然。 更何况若是乱了缘法,可是要背上因果的。 正所谓凡人畏因,仙人畏果,杨岱也不例外,他也担心因果缠身,影响自己的修行。 诚然如今的杨岱有能力让很多人踏入仙途,但是他并不希望如此。 因为很多时候普通人的心性和执念会让本我走上歧路,从而影响修行。 一旦让他们修仙,很可能会因此堕入魔道,甚至于被心魔侵蚀。 杀妻弃子,背离正道,违背天理伦常等等诸多罪孽,都会成为心魔滋长的根源。 杨岱宁愿让他们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真要修了仙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不如老老实实当个普通人。 更别提有些人心存恶念,修仙也不过是让他们变得更坏罢了。 若是真使了慈悲心肠,害人又害己,岂非愚蠢至极? .....…… 之后一段时间,杨岱在家中过了一段清净日子,每日不是著书就是静心感悟天理大道。 除了偶尔出云中县逛逛,他几乎不再过问任何事情。 而他这种悠闲的状态,引起不少人的羡慕,甚至嫉妒。 不过杨岱倒是乐得逍遥,毕竟谁喜欢麻烦呢? 杨岱也尝试推演完整的雷法,但是总是不得妙处,这雷法太玄奥了,他也参详不明白。 终究没有成功,毕竟雷法关乎自然天象,他虽然能够借助天地之力,但是却远远达不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还差的太多了。 不过他也并非一点收获都没有,起码这段时间以来,他隐隐摸索清了雷之道的脉络。 掌控了它,就相当于掌握了万雷的运转规律,对于雷道术法与神通的演化都有着极大的帮助。 而且杨岱还发现,自己对雷霆的亲和程度越来越高,这是他从未曾拥有的。 这种发现让他欣喜不已,这说明自己的确触碰到了某种契机,或许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领悟到雷法精髓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此时彼刻 又过了一个星期,老钱带着他的孙女钱书言来到了五味斋的门口。 爷孙俩提着礼物,脸色有些忐忑,不知道杨先生会不会见他们。 毕竟他们只是普通人,无缘无故前来,难免会让人觉得唐突。 咚咚咚。 老钱敲了几下门,才发现大门没有上锁,而是半掩着。 “是钱老哥吗?快请进。” 院子里的杨岱冲着外面喊了一声,老钱再一次给自己的孙女叮嘱道 “书言,见了杨先生,要叫先生好,千万别乱说话,懂了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随后老钱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推开了五味斋的门。 一进院儿,祖孙两人便见到杨岱正伏身在院中石桌上提笔写着什么。 “杨先生。” 钱书言脆生生的叫了一句,她打量着眼前这位杨先生,心中既敬仰又有些惶恐。 杨岱闻言回首,见老钱穿着一件洗的泛白破旧布衫,衣服上面满是补丁。 而其孙女穿着彩晕素罗漩纹裙,梳着双环髻,模样俏丽,看起来很乖巧。 “杨先生,给您带了点吃食,有烧鸡,烧鹅,烧酒,都是自己家养的土货,而烧酒是在家酿的米酒,千万别嫌弃。” 老钱将东西递了上去。 杨岱放下毛笔,接过东西后笑了笑 “钱老哥客气了,我去放在厨房吧。” 老钱摇了摇头道 “杨先生太客气了,咱们也算是老街坊了,应该的,这点小事儿我去放就行。” 老钱忙不迭提着东西进了厨房,钱书言没有跟着进去,在小院里东张西望,像是对什么都感兴趣似的。 当然钱书言的主要注意力还是集中在杨岱的身上。 她虽然年纪小,但已经能够看出眼前这位杨先生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浓厚的书卷气息。 那种沉稳以及内敛的气质,和她在学塾所认识的那些古板的老夫子完全不同。 钱书言一脸好奇的望着杨岱写字,不由的就接近几步,觉得字更好看了。 “书言,你想偷师呀?” 杨岱抬眸瞥了一眼钱书言,见小丫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笑了起来。 钱书言被抓包,俏脸一红,连忙摆手解释道 “不是的,不是的……” 杨岱见她看字看得认真,便和蔼可亲的问道 “你喜欢看书吗?” “嗯!” 钱书言重重的点了点头。 “喜欢看书是一件好事,看得懂纸上写的什么吗?” 杨岱温和的问道。 “嗯!” 钱书言继续用力的点了点头,原本来时那种拘谨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杨岱的时候就荡然无存了。 这让她忍不住多看了杨岱几眼。 “呵呵,读书使人明理,不过读书最忌急躁,我读书都得下苦功,更何况你呢?” 杨岱笑眯眯的望着钱书言,见小丫头一副听得认真模样,便继续说道 “若是学塾里有男孩子笑话你身为女儿身也来上学,不用理会他们,因为读书最需要的就是耐性,要以平常心待人待事。” 钱书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像杨岱抱怨道 “杨先生,学塾里的男孩子讨厌的很,总是欺负我,我反击回去还要被夫子和爷爷训,我才不喜欢读书咧!” 杨岱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小丫头脑袋上的马尾辫。 杨岱的动作轻柔,让钱书言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顿了顿,杨岱好奇的问道 “书言如果不喜欢读书,那喜欢干什么呢?” “喜欢……” 小丫头眨巴眨巴漂亮的大眼睛,思索了片刻,忽然眼睛亮了起来 “杨先生,我喜欢和同学一块拿着枯树枝子互相打着玩!” “咳咳……” 杨岱差点被茶水呛死,连忙捂住嘴咳嗽了起来。 这小丫头还真敢说啊! 杨岱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道 “书言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小丫头撇了撇嘴巴,想都没想开口说道 “杨先生,拿上枯树枝子后会幻想我是仗剑走天涯的侠客,我长大了后才不想继续读书呢,我要仗剑走江湖,遇到坏蛋就砍,遇到恶霸就揍,这样我就能成为一代女侠啦!” 杨岱闻言愣了片刻后,不由哑然失笑起来,他没有想到一个四岁的小丫头居然会想到这方面。 但是仔细想想,却又觉得很合情合理,甚至于有点蠢萌蠢萌的感觉,让人不禁莞尔。 杨岱笑道 “书言啊,你知道江湖有多大吗?” “呃……” 钱书言歪着小脑袋想了一阵,而后摇了摇头 “不知道……” 杨岱笑呵呵的说道 “江湖里有的是杀猪卖狗肉的混混,有的是行侠仗义的英雄豪杰,你说这些人的功夫厉害不厉害?” 钱书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杨先生,那这些人比你厉害吗?” “这个嘛……” 杨岱微微一滞,这要怎么给一个四岁的小孩子讲呢…… “我的本事在江湖上只能算一般般,大家敬重我,尊我一声杨先生,其实我的武功都是江湖拳脚,取笑的多,只有三层楼那么高啦,不值一提。” 杨岱笑着说道。 钱书言这时也顺嘴道 “我以后想成为像杨先生那么厉害的人,我用枯树枝能换杨先生那么厉害的本事吗?” 杨岱一怔。 风起了。 “沙……沙……沙……” 夏日的微风卷起了老歪脖子槐树上的槐花,随风飘落。 时间流转,杨岱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小时侯在巫溪山时与杨长庚一起生活的日子。 “爷爷。” 幼年的杨岱仰着脖子,看向站在远处屋檐下背着手,眺望远方的爷爷。 杨长庚转过身来,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孙子,走了过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问道 “岱儿,怎么了?” “我想用这根枯树枝换爷爷的剑法,以后想惩恶扬善,锄强扶弱,做一个行侠仗义、救苦救难的大侠!” 杨岱稚嫩的脸庞上满是坚毅,语气掷地有声。 杨长庚愣了半响,旋即朗声大笑 “好,我教你!不过学剑是很苦的一件事,岱儿怕不怕吃苦?” 杨岱毫不犹豫的答道 “爷爷,我不怕吃苦!” “杨先生,杨先生?” 钱书言见杨岱在发呆,不由叫了几声。 “啊?哦,没事没事,说到哪了我们?” 杨岱反应过来,笑呵呵的说道。 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 有一瞬间,杨岱竟然想起杨长庚了。 “爷爷,我想你了。” 第五百二十二章:可塑之材 杨岱忽然心里一阵刺痛,眼眶一红。 “杨先生,您怎么了?” 钱书言奇怪的看着杨岱。 “没什么……” 杨岱赶紧擦去眼泪摇头说道,并且摸了摸她的头。 只不过这一摸,就摸出问题了。 杨岱心中咯噔一下,钱书言竟然是一个习武的苗子,而且资质相当不错。 “捡到宝了!” 杨岱的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 “书言,不要打扰杨先生写字!” 老钱从厨房出来,说了钱书言一句,然后赶忙对杨岱赔不是道 “杨先生,刚才真是抱歉啊,孩子太调皮了,不该吵您。” “无妨,书言乖巧得很,是吧,书言。” 杨岱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的笑着说道。 “杨先生,我才不会调皮呢。” 钱书言吐了吐舌头,俏皮的说道。 “哈哈。”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老钱也跟着笑了起来,只要是夸他孙女的话,他都爱听。 今天过来也就是给杨岱送点东西,值不了几个钱,这也应该是一份心意,尽到了就行,毕竟这次上门拜访,已经很失礼了。 不过杨岱倒是挺喜欢钱书言的,虽然年龄小,可古灵精怪,活泼好动。 最重要的是,他感觉和钱书言有缘。 如今老钱年纪大了,不想图杨先生什么,只想跟杨先生好好的打好关系而已,所以特地带钱书言过来认识一下。 毕竟远亲不如近邻,将来万一遇到事情,找杨先生帮忙也方便。 而且杨先生也说了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他,这样老钱更加放心了。 说句不厚道的,以杨岱和颜卿的关系很多事情用一句话就能解决了。 这就是关系户。 有关系总比没关系要好的多,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毕竟是一个人情社会,谁都希望有一些人脉的。 老钱本来该放下东西就走的,但刚刚进了厨房一看,除了米缸还有点米,其余的啥也没有了。 不过后园的菜地里种了一些菜,虽然不多,但至少可以填饱肚子。 老钱犹豫一下,对杨岱说道 “杨先生,我给您送点菜怎么样?” “呵呵,你客气了,不用的。” 杨岱笑着摆手道,手上不停,一笔一划落下极快,一个个韵味十足的文字在纸上形成,看起来赏心悦目。 本来老钱该再劝劝的,毕竟乡里乡亲,又是街坊邻里的,互相帮忙也属正常,拿条鱼也是好的呀。 但是他看杨岱专注的样子,知道自己多说也是白搭,索性闭嘴不语。 老钱想了想又说道 “那杨先生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啊,只要我能做到的,肯定义不容辞。” 老钱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如果杨岱拒绝的话,反而显得自己矫情了。 杨岱微微颔首,表示自己记住了,并没有拒绝。 杨岱又说道 “钱老哥,我知道了,不过我可能又要出去一趟,所以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老钱惊愕的看着杨岱,这怎么又要走,但是杨岱既然这么说,肯定有他的理由。 老钱也没有多想,杨岱又说道 “书言这孩子我喜欢,与我有缘,日后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经常来我这玩,不要拘束。” “哎呀,那可太好了。” 老钱高兴坏了连声答应。 毕竟人老成精,老钱哪能不明白,今天来这一趟真是值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钱书言下了学塾隔三差五的便往杨岱家跑,每次都会带点老钱给杨岱做的吃食。 “书言,我会一些粗浅的剑法,你有没有兴趣学?” 杨岱看着钱书言,忽然笑眯眯的问道。 “杨先生会剑法吗?” 钱书言瞪圆了双眸,满脸兴奋之色。 “会一点,略等一二,但也不精通。” 杨岱谦虚的说道。 杨岱之前也和老钱聊过,不过老钱的思维已经固化了,听说杨先生要教自家孙女练剑,有些为难的说道 “杨先生,女孩子家家的读书写字就行了,将来找个好人家成亲,相夫教子就好,舞刀弄枪的干啥?” 杨岱哑然,看了老钱一眼,思索了一会儿,这才说道 “钱老哥,你不懂,习武养生,日后也算是多一条出路,而且你看书言多聪明伶俐,她就是个习武的料,我相信将来她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杨岱说得头头是道,让老钱一愣一愣的,似乎也被杨岱说服了。 其实老钱也是有顾虑的,自己的孙女从小就没有吃过什么苦,要是真的习武,怕她承受不住。 老钱家就只有钱书言一个独苗,含在嘴中怕化了,捧在手中怕碎了,真要让她吃苦,还真舍不得。 “那杨先生准备传授她什么功夫?” 老钱试探性的问道。 “先教她站桩,基础剑法,练字修养心性,其他的慢慢来,急不得。” 杨岱缓缓说道。 “好吧。” 见杨岱已经打定了主意,老钱也只能默许了,跟着杨先生学点东西也不错。 若是能学出个一鳞半爪的,以后嫁人也不至于受欺负。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钱书言每次放学归来都会去五味斋找杨岱。 “好啊好啊,我想跟杨先生学剑法,杨先生,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呀?” 钱书言一脸期待的盯着杨岱。 “不用急,我们一步步来,先从站桩开始。” 杨岱温柔的摸着钱书言的脑袋,轻声细语的说道,一点也没有架子。 ………………… 转眼就是半年过去。 这半年里,钱书言简直是经历了地狱般的开局,站桩一站便是两个时辰,腰酸背痛腿抽筋,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而且杨岱还变着花样折腾,钱书言受了不少的伤,却硬撑着不敢吭一声。 两人虽然没有师徒名分,但是杨岱是真的在指导她。 不仅如此,钱书言的字也越来越写的灵秀起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时钱书言手持一柄木剑,做着金鸡独立的姿势,而杨岱则站在钱书言面前指导。 杨岱微微颔首,继续说道 “青萍剑法讲求快狠准,招式凌厉,剑锋所向披靡,你要牢记剑法精髓。” “嗯。” 钱书言点点头,继续听着杨岱说。 杨岱没有引导钱书言引炁,而是将青萍剑基础剑法已经传完了。 现在的钱书言如果面对云水县的捕快不出三个回合便会取胜。 第五百二十三章:烂陀寺出事了 现在要阻止钱书言习武,只能废了她的经脉,不过这对于杨岱来说倒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毕竟经脉尽废这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顺其自然吧。 这一日正午,个子长高了一些钱书言依然在院中练着青萍剑法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钱书言停住了动作,疑惑的看了一眼,将木剑放在一边,走上前去打开院门。 外面站着一个光头和尚,穿着破烂的僧衣,留着光亮的秃瓢,一副苦行僧的模样。 “阿弥陀佛,小施主,贫僧有礼了,请问杨居士是否居住此处?” 和尚双掌合十,恭敬的朝着钱书言问道。 钱书言愣了愣,看着眼前的和尚,心中警惕,不知道这人找杨先生干嘛。 难道是杨先生的仇家? “您找杨先生有什么事儿?” 钱书言皱眉,人小鬼大的问道。 大和尚看着钱书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笑道 “小施主误会了,贫僧并非坏人,今日前来只是想见一见杨居士而已,有要事相谈。” 钱书言听了,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让他进来。 毕竟这大和尚也没有表露恶意。 大和尚跟随钱书言走进了院子,正好杨岱从厢房里面走出。 “阿弥陀佛,杨居士,好久不见。” 大和尚双手合十,朝着杨岱笑道。 “您是……明尘师兄!” 看清楚眼前的和尚,杨岱顿时认了出来。 “没错,正是贫僧。” 名为明尘的大和尚笑道 “当年一别,没想到多年未见,居士风采依旧,字依然是好字啊。” 明尘是烂陀寺的和尚,当年给杨岱剃度的那位,两人因此结识。 而此时明尘看向了石桌上,那里散乱着不少宣纸。 一些纸张上还写了字,不过大多都是一样的字写好多遍,虽然没成书成文,但字却十分灵动秀气。 “明尘师兄,这可不是我写的字,这是我旁边这丫头写的字,您给瞧瞧。” 杨岱指着那一张张纸说道。 明尘点点头,拿起最上方的一张,轻轻脸上带着满意。 “字不错,笔触流畅,灵动自然……” 说道这里,明尘抬头看向了钱书言,仔细的打量着她,嘴角露出笑容,赞叹道 “没想到杨居士收徒了,而且徒弟还这般有慧根,真是令人羡慕。” 明尘看了半天,才发现钱书言只有七岁,心中暗惊,没想到杨岱这个家伙这么早就收徒弟了,真是令人嫉妒啊。 “明尘师兄说笑了,我俩只是有缘而已,她还没有正式拜师,算不得我徒弟。” 杨岱摆摆手,谦虚的说道。 明尘笑笑,没有再说什么,七岁孩童能写成这样就不错了。 杨岱给他倒了一杯茶,顿了顿继续说道 “目前也只是教她了点粗浅的剑法,辅以每日练字,培养心性而已,世人只道仙途好,但是成家与相夫教子同样重要啊。” 钱书言坐在一旁,眨巴着眼睛看着两人。 明尘喝了口茶,缓缓的半开玩笑说道 “杨先生若是不方便收徒,贫僧看这女娃与我佛门有缘,杨居士不如割爱如何?由贫僧接引走。” “去去去,你想得倒美。” 杨岱白了一眼,笑骂道 “这丫头还没成年呢,你要抢回去当尼姑吗?” 明尘与杨岱两人同时大笑道。 杨岱看了看桌上的字,钱书言的字迹虽然惊艳,在常人眼中自然也是极好的,但是杨岱阅览千卷,眼界高的吓人。 哪怕是一些名家大师所写的字都比不上,更不用说钱书言一个刚学几日的小女孩写的了。 虽然这些都是钱书言花费了无数的精力写出来的。 若是山涛在此,他一定会毫不吝啬的夸赞钱书言的字写得好,并当众亲吻她。 竹林七友里,山涛写的一手好字,字体苍劲有力,飘逸潇洒。 钱书言的字写的确实好,但是与山涛的字相比还差远了。 山涛的字,冷籍的画,阮秀的琴,杨岱的剑舞在这十年的时间里,被称之为大齐四绝。 实际上,钱书言的字在杨岱看来就很难有进步了。 这其中有多种因素在里头,比如内心不可避免的产生些许沾沾自喜和浮躁。 有牵扯过多的经历,总之来说还是心不静。 另外,杨岱觉得钱书言缺乏磨炼,他确实喜欢这孩子,但就如这字一样,不论是其志不显也好,其家人期待也罢。 都还不到收徒的时候,这个年纪太小了。 一句话,缘分未到,时机未现。 不过能得杨岱指点也不错了,很多人穷尽一生都没有得到过杨岱指点。 世人都道神仙好,但在杨岱看来,平安幸福的过完一生又何尝不美呢。 且对于收徒这件事情,杨岱的要求一向是很苛刻的。 必须是心思纯净,品德端正之辈,不管是身份地位,修行天赋,悟性等等,一概不能够缺少。 而钱书言,显然达不到。 见到杨岱看自己写的字,钱书言下意识挠了挠头,她也知道自己好久了都进步不大。 不过杨先生总是鼓励她要宁心静气,持之以恒。 “明尘师兄,你来我这儿是?” 杨岱看着明尘笑问道。 明尘闻言,突然严肃了起来,看向了钱书言不语。 “杨先生,要书言先回去吗?” 钱书言很乖巧的说道。 这半年里五味斋里有时会来一些特殊的客人,每到这时候杨岱就会让她先回家,可能今天也是一样的。 果然,扬岱轻轻点了点头,于是钱书言 就很熟练的收拾东西,提着自己的小包袱离开了。 “明尘师兄,发生什么事儿了?” 杨岱问道。 明尘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了。 “烂陀寺出事儿了!” 杨岱眉头一跳,问道 “怎么了?” “烂陀寺里的地藏王菩萨道场将成,主持让我来寻你,回去观礼。” 明尘说道。 “这件事啊,看来烂陀寺里的水磨功夫终于拉满了,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杨岱站起身来。 “现在吧。” 明尘道 “好,我去和书言告个别,之后咱们立即动身。” 说完,杨岱便走出了五味斋。 第五百二十四章:花痴的郡主 仁清坊的巷子口,钱书言不紧不慢的走着,突然杨岱在身后叫住了她 “书言,等一下。” 钱书言回过身来,疑惑的看着杨岱。 只听杨岱对她说道 “你明天就不用来了,我要出远门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不清楚。” 钱书言抿着嘴抬头看向杨岱,十分小心的问道 “杨先生回来之后,书言还能再来吗?” 杨岱闻言微微怔了怔,他没想到钱书言会如此敏感,于是他温和的笑道 “当然能,只要你还能想学剑法,就随时来找我,我保证教给你最厉害的剑法,好了,早点回家吧。” 说完,杨岱挥手示意钱书言快走。 钱书言轻声应了一句,用力的点了点头道 “杨先生,那书言先回家了。” 她原本已经微微泛红的眼眶一下就缓和了不少,她转身继续前行。 望着钱书言消失在的背影,杨岱忍不住摇了摇头,叹息道 “这孩子,也太敏感了。” 钱书言背着小书箱在巷子里走着,沿途的街坊邻里都会向这个小女孩打招呼,而每次他都会回已别人一个甜甜的微笑。 不过今天这个小女孩明显有点心不在焉,就连和她打招呼的姐姐与大娘喊她名字,她也没有反应。 很快老钱远远的看到自己的孙女儿从巷子里走了出来,赶忙上前接过她肩膀上的小书箱,牵着她朝家中走去。 “书言,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从杨先生的家里出来了?” 老钱一边走一边询问道。 今天比平时早出来了一个多时辰,按照往常,书言至少得在杨岱家吃完晚饭才会出来的啊。 钱书言无精打采的低垂着小脑袋,任由爷爷牵着,默不作声。 老钱见状停下脚步,摸了摸孙女儿的额头,皱眉道 “书言,你发烧了?” 书言摇了摇头道 “爷爷,我没事……” 但声音却带着哭腔。 老钱顿时急了 “你这孩子!你是不是又跟谁打起来了?” 他知道自家孙女性格外向,平日里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无精打采。 “没有啦,爷爷,我真的没事,就是今日来了一个光头和尚找杨先生,杨先生让我先回家,还说要出远门,明天不用去了……” 钱书言低着头小声嘀咕道。 老钱听着她的话一愣神,片刻后惊讶地问道 “杨先生要出远门了?你可知道杨先生说没说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杨先生没说,他只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钱书言依就低着头,闷闷的答道。 老钱听到这话更急了 “书言,杨先生这一别可能就是好几年,甚至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你有好好跟杨先生告过别吗?” “啊?” 钱书言下意识的仰起脸,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爷爷。 “傻丫头!” 老钱被孙女呆萌的模样逗乐了,他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头,嗔怪道 “你现在和杨先生告别还来得及,以后可就再见不到杨先生了……跑慢一点!” 老钱话还没有说完,反应过来的钱书言小小的身体便像脱弦的箭似得飞射出去。 “哎哟——你这孩子!” 钱书言跑得极快,路上遇到打招呼的街坊甚至连礼貌的回应一声都忘了,直接冲过去把爷爷甩在身后,独自一人奔向五味斋。 钱书言急匆匆冲到了五味斋门前,这么大的运动量却只让她有些许气喘吁吁。 钱书言的视线聚焦到院门,见到上面已经挂了一把生了锈的老铜锁。 很显然已经人去楼空。 “杨先生一一杨先生一一” 钱书言不死心的在院门口大声呼唤,但回答她的除了风声,再无他物。 钱书言站在门前呆立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落泪。 她擦干眼泪,深吸口气,大声喊道 “杨先生!书言一定会追上你的步伐的!一定!等先生回来了,书言一定要让先生看到一个全新的书言!” 说罢,她迈开腿跑出了五味斋。 “嗯?” 云层之上杨岱与明尘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奇。 “这个小施主倒是有毅力,难为她这么一个小女娃娃能坚持了。” 明觉说道。 杨岱则淡淡的笑了笑,目光投向钱书言离开的方向,眼底划过一抹欣赏,随即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继续闭目养神起来。 明尘笑呵呵的说道 “杨居士不知,现如今一休身惹桃花劫,闹出了不少事儿,他为此苦恼的很哈哈哈哈。” 杨岱来了兴趣,睁开双眸问道 “明尘师兄何出此言呢?” 明尘捋须笑道 “因为一休生了一副好皮囊的缘故,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施主,更不乏王公贵族的女眷为之倾心,甚至还有龙阳之好的王爷亲自去烂陀寺,问其能否还俗结果却被一休给拒绝了。” “一休一直拒绝但是也没办法,不过倒是香火旺盛了起来,但上香的大多都是女施主,男客寥寥无几。” 明尘的语气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他继续说道 “现如今缠着一休最凶的便是长宁郡主了,这个郡主可是有名的花痴,听说前阵子还曾偷偷潜入了一休的禅房,险些酿成大错……” 明尘的语气里满是戏谑,他说完便看见杨岱的表情有些古怪。 看来一休的生活还是挺滋润的嘛,至少长宁郡主想吃,但是没吃到,这倒是件喜事。 长宁郡主天性好色,府中养了不少男宠。 虽然没机会品尝到一休,但是一休毕竟是个出家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所以长宁郡主一直在烂陀寺里住下了。 外面风言风语的怎么传,长宁郡主管不着,她甚至期望传的越邪乎越好,到时候一休肯定会受不了世俗压迫而还俗。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一休竟然特别特别的有定力,她都搬到烂陀寺里来住了,一休依旧没有任何表态,甚至连正眼都没瞧过她一眼。 长宁郡主不禁暗恨,一休实在太不解风情了。 但同时她内心又升起了一丝希冀,一休越是不搭理她,她就越想征服他。 因为这个白衣僧人简直帅爆了。 她甚至还想过强行霸占一休,让他做自己的男宠。 当然,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念头而已。 一休是不会做她的男宠的。 第五百二十五章:好大的面子 长宁郡主打算先忍耐一段时间,等待一休犯错误。 她不相信,自己这般优秀的美貌与才华都搞不定一休。 她要让一休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但是长宁郡主的运气不太好,每次找到机会接近一休,一休总是能及时发现避开。 于是长宁郡主干脆就搬到烂陀寺来堵人了,反正她有的是银子。 一天后,烂陀寺。 烂陀寺自从搬到了山脚下,香火愈加旺盛,门庭若市。 来来往往的香客络绎不绝,建安城的达官显贵也纷纷前来参观,想要求签祈福。 今天也是如此。 之所以这么多香客还是因为烂陀寺之前建在山上,爬山很费劲,如今却搬到了山脚下,更适合香客们游览。 杨岱与明尘为了不吓到底下的那些香客们,选择从云层上落下,徒步而行。 前面的地板是以青砖铺设,两旁栽种着高大的松树,清晨露水未散,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松香味。 清晨的太阳自东方缓缓升起,红彤彤的光芒照亮整座烂陀寺。 佛堂内外,檀木雕花窗台、宝顶、柱梁、屋檐均染上了红晕,显得庄严肃穆,又透着几分神秘感。 清晨来往的香客们不是很多,有的乘坐马车,有的则是骑马,还有的则是步行。 杨岱与明尘二人走在人群中并不突兀。 旁边的小商小贩不停地推销着香烛,糖葫芦,果脯…… 杨岱环顾四周,笑呵呵的问道 “明尘师兄,我记得以前寺里有专门售卖香烛的地方,为何如今却让小商小贩抢了生意?” 明尘看着热闹非凡的人流,轻声说道 “因为要扩大规模,需要重新修缮和布置,再者说,我佛慈悲,这些小商贩们也不容易,这些摊位都是小商贩们租的,每个月要交佣金给寺里。” 杨岱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明尘继续说道 “现在寺里的香火比以前旺盛了许多,我们的工作量也增大了许多,于是我们推出了一个名叫十九籽的手串,请十九籽的程序繁杂无比,不过添了香火钱,可保平安,祛除晦气。” 杨岱闻言不由道 “这个法子倒是好极了,这个手串怎么卖?” 明尘回答 “有缘人得之,每人可请两次,只需二十两银子。” 杨岱听罢微微皱眉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也太贵了吧!” 明尘摇摇头 “不贵,因为这是我们寺里独家供应的产品,说贵的人应该好好想想,自己这么多年来有没有认真做工,工钱涨没涨,一直都是这个价。” “烂陀寺其实很难的,每天都要处理大堆事物,你也知道,我们的功课很重,还要负责各项事务的协调处理,很累的。” 烂陀寺里的僧侣的确挺辛苦的。 不仅要忙碌寺内的事物,还要招待香客,还要管理庙内的杂物,日常的饮食起居都要亲历亲为。 这样的压力可想而知,而且一休还要经常跟着师父诵读佛经,这些都需要耗费精力。 杨岱叹了口气说道 “这个十九籽真的很好用吗?” 明尘肯定的点点头道 “开过光的,当然好用了。” 杨岱是不会掏钱买的,二十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生活四五年了,他自己也能做,甚至敕令比开光更有效。 那么天才的营销方法一定是解空那个苦脸主持想出来的,亏他想得出来。 此时路边香客的声音全都在杨岱耳中,不多时就听到了好几处讨论一休大师的声音。 声音清脆悦耳,大多都是年轻女子,叽叽喳喳的讨论一休大师的长相,性格,以及佛学方面的见识。 “当……当……” 这时烂陀寺里响起了一阵钟声,远远传来,清晰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杨岱看到了烂陀寺。 佛寺建筑古朴典雅,琉璃瓦片,朱漆大门,院墙高耸,一派恢弘之景象。 对比之前建在山上烂陀寺,此刻的烂陀寺更加气派,更加宏伟壮丽。 钟声持续响起,常人听着这钟声,听不出来什么,只觉得洗涤心灵,神情愉快。 但是像杨岱,却能听出这钟声蕴含着特殊的佛韵,仿佛在提醒众生,世俗之间的烦恼皆是虚幻。 唯有向佛虔诚,心灵澄澈,方能获得下辈子的超脱。 “倒是不错,烂陀寺虽非地藏王菩萨道场,但也确实不凡,这钟声竟能洗涤心灵。” 杨岱想着。 明尘却笑道 “这钟声只有少数人才懂,普通百姓根本听不懂这钟声蕴含的禅理。” 杨岱点了点头。 这种高深的禅理只有真正的高僧才能体会,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这种禅理的厉害,也不会有任何领悟。 杨岱穿着一件很普通的布衫,与明觉并肩行走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士。 这么一位气度不凡的文士在路上走,其实也吸引了不少视线,早就有一些有眼力的猜测这定是一位名士,或者是某个士族出来的公子。 于是便有一些年轻漂亮的姑娘偷偷打量着杨岱,想与其结识。 杨岱见状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看来自己的魅力比他预计的还要大。 他忽然想到了一句话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看来自己的魅力还没完全被消磨殆尽啊。 他不由朝着那些目光的来源望去。 那些偷偷窥探的小姐们顿时收回了视线,羞红着脸躲进了人群。 杨岱见状低笑一声,随即与明觉一同走进烂陀寺。 刚进烂陀寺,一位小沙弥迎了上来,朝着明觉与杨岱恭敬的鞠躬行礼,说道 “明尘师叔,杨居士。” 杨岱颔首,询问道 “一休大师呢?” 小沙弥笑了笑,指着内院说道 “一休师叔正在给长宁郡主讲述佛理,请随我来。” 杨岱闻言点了点头,便随着小沙弥朝着后院走去。 两人一路向北,七扭八歪的绕了半晌,最终到了一道院墙拱门前,不过这里居然停着一辆马车。 杨岱微微惊奇,寻常马车都不能入内,只能在院墙外等候,而眼前的马车竟然能够进入内院,真是好大的面子。 想到这儿,他心中一动,连忙拉住小沙弥询问 “这位小师父,敢问这马车是谁的?” 小沙弥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杨岱,说道 “这是长宁郡主的马车。” 第五百二十六章:救场的来了 “了然。” 随即他朝着小沙弥告辞,径直朝着内院走去。 一间静室内。 一休和尚垂目低首双手合十,坐在蒲团上不停低声念经。 他面前摆着一张矮案,上头放置点了檀香的小香炉,袅袅青烟从其中飘散出来。 矮桌上摆着水果糕点,还有紫砂壶和茶杯。 香气缭绕之中,隐约可以看得见有一位梳着堕马髻,头插珠钗,身着浅蓝色绣牡丹团纹裙裳的女子端坐于软榻之上。 女子生的极美,肤如凝脂、眉若远黛,唇红齿白,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她身上带着一股天然的贵气,举手投足之尽显雍容华贵之态。 此时女子正安安稳稳地靠坐在软榻上,一边听着一休和尚低诵经文,一边用纤纤玉指把玩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女子此时微笑着端起面前茶盏送到嘴边轻抿了一口,她的身体略微前倾,双臂撑着自己的小腿。 念经声在持续了一会后停下来,女子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搁回桌上 “修缘师父,你这是要念多久?” “一直念到明日正午,郡主若是等不了可以自行离去。” 一休和尚睁开眼睛,望向女子,语气平静温润,丝毫没有被打扰念经的愤怒和无奈。 “那可真是遗憾呢,我今日特地想陪修缘师父好好聊聊,但现在似乎不太适合啊……” 女子站起身,从软榻上走下来,走到了一休和尚跟前俯视着他。 她伸出纤细修长的食指,挑起一休和尚的下巴,一举一动都带着勾魂夺魄般的魅惑 “怎么办,我觉得修缘师父比那些所谓的佛门弟子更像个男人呢。” 说完,她松开捏住一休和尚下巴的手指,退后两步重新回到软榻上坐下,姿态慵懒。 一休和尚并未理睬女子的调侃,他缓慢抬起右手抚弄了一下被女子扯乱的衣襟,然后才道 “郡主,贫僧是出家之人,不近女色。” 女子听闻,忍不住掩唇娇笑起来,她姓唐,名叫唐宁,乃是长宁郡主。 “哈哈哈……” 唐宁笑了好一阵才止住笑意,用玉足踢了踢脚边的凳子 “修缘师父,别把自己搞得那么严肃嘛!” 一休和尚仍旧沉默寡言,只是默默地看了她片刻后,继续闭眼低首念经。 唐宁也没再说话,就这么半躺半倚在软榻上,静静地欣赏着一休和尚的侧脸。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问道 “修缘师父,你有心事吗?” 一休和尚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 “郡主何出此言?” 唐宁歪着脑袋,眨了眨大眼睛 “因为我看到修缘师父在想事情的样子。”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休和尚双掌合十,宣了句佛号,却依旧没有接唐宁的话。 “修缘师父,你为什么不敢正眼看我?莫非你害羞了?” 唐宁又凑近了几分,距离一休和尚仅剩一寸。 “阿弥陀佛。” “修缘师父,你知道吗?我从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哦……” 唐宁的声音忽然变得甜腻起来。 “施主慎言,阿弥陀佛。” 一休和尚再次宣了句佛号,语气淡漠疏离,甚至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感。 唐宁脸上笑意收敛了几分 “修缘师父,你难道就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阿弥陀佛……” 一休和尚不再答复她任何问题。 “呵,修缘师父果然还是那般无趣呢。” 唐宁嘟囔了一句,却又不甘心地往前凑了凑,与一休和尚贴的极近,一休甚至能闻到她的体香。 “既然这样,那我换个方式来问吧——” 唐宁的声音忽然变得清脆悦耳,她伸出柔嫩的舌尖舔了舔嫣红的薄唇 “修缘师父,常说佛法无我,你不敢看我,难道你心虚了?” 一休和尚的神色依然平静 “阿弥陀佛,女施主,请勿妄议佛法。” “哈,这样就恼羞成怒啦?” 唐宁又凑近了几分,她的鼻息喷洒在一休和尚的脸上。 一休和尚被唐宁弄得烦了,但仍旧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对唐宁的举动充耳不闻。 “修缘师父,你的皮囊当真是俊俏极了,让我越发心痒呢……” 唐宁伸出素手轻佻地拂过一休和尚光滑细致的脸庞。 一休和尚仍旧一言不发,只是双掌合十,低垂着眼睑,不再去看唐宁。 他的反应彻底激怒了唐宁。 唐宁原本只是想撩拨一番,却没料到对方竟油盐不进。 “我倒要看看你真的无欲,还是假装清心寡欲,故作高深。” 说完,她猛地伸手揽住了一休和尚的脖颈,将他拉近了几分。 唐宁的身材极为高挑匀称,一休和尚身形消瘦单薄,两个人的身形差距立刻显露出来。 一休和尚猝不及防被唐宁搂住脖颈,整个身躯僵硬起来。 “郡主,请自重。” 一休和尚推开了唐宁,双手合十,闭目不去看她。” 唐宁看着一休和尚的反应,顿时笑靥如花 “我就喜欢你这副紧绷的样子,佛说四大皆空,你若睁眼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一休和尚仍旧一言不发,只是闭眼不理会唐宁。 唐宁看到这样的一休和尚,心中顿时升腾起无限挫败感。 她虽然自幼养尊处优,但性格却颇为强势霸道。 她喜欢的东西,必须得到,她不喜欢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就在此时,禅房之外,杨岱走了过来,不过没能接近,就被一名丫鬟伸手拦住。 “站住,不准过去!” 丫鬟的嗓音很好听,而且声线圆润温婉。 不过一看就是横练的高手,一身功夫绝不输于一流江湖武夫。 杨岱被拦住,只得停住脚步,恭敬询问道 “姑娘,敢问一休大师可在房内?” 丫鬟扫了杨岱一眼,摇头道 “大师与我家郡主谈论佛法,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杨岱愣了下,随即说道 “在下名唤杨岱,与一休大师有旧,麻烦姑娘通报一声。” 丫鬟见他执拗,便转身离开,让杨岱在原地不要走动。 丫鬟几步间已经到了门口,敲了敲门。 “咚咚咚……” “什么事?” 唐宁隔着门询问道。 “郡主,有人自称一休大师的故人,前来拜访一休大师,名叫杨岱。” 屋里的一休听见杨岱时,顿时有种泪流满面的感觉。 救场的人来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百年气数 丫鬟说道 “是,属下这就把他请进来。” 她走了过去,看着杨岱说道 “跟我来吧。” “有劳了,烦请引路。” 他跟着丫鬟走了过去,丫鬟将禅房的门打开,杨岱走了进去。 她将禅房的门关好,很自然的退了下去。 禅房内不大,左边坐着一脸苦闷的一休,看得出来他已经很烦了,但依旧忍着。 若是杨岱再晚来一会,一休估计会立马立地成佛。 唐宁看清楚来人后,轻咦了一声 “杨小候爷?” 杨岱奇道 “郡主认识在下?” 唐宁轻哼一声 “杨小侯爷的名字在建安可是家喻户晓,我要是没听说过不是显得太孤陋寡闻了吗,十年前杨小侯爷剑挑凤隐的英姿,我可还记得清楚呢!” 杨岱听罢,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至极。 这位长宁郡主的嘴巴实在是毒啊! 不过杨岱倒也不生气,反而拱手作揖道 “郡主说笑了!当年在下不过侥幸而已,不值一提。” “杨小侯爷倒是谦虚,既然你也来找一休大师,那我不打扰了。” 唐宁瞥了两人一眼,站了起来,向着也同样站起来的一休和尚款款行了一礼。 “南无阿弥陀佛。” 一休口诵佛号,将其送出禅房。 待到房门关闭,一休才长舒口气,心情放松许多。 一休和尚对杨岱笑道 “善哉善哉,杨居士来的甚巧,若是您再晚来一会儿,贫僧就真的撑不住了。” 杨岱呵呵直笑 “看来一休大师倾心于你的痴情女子不少啊,不如还俗怎么样?” 一休和尚苦笑一声 “杨居士何必取笑贫僧,贫僧六根清静,哪里是为了红尘而活的俗世之辈?” 杨岱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案几还是刚刚的案几,就连点心和茶水都没换,只不过坐的人已经不同了。 杨岱自顾自地喝着香茗,问道 “一休大师,现在可以说说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一休叹口气,开始娓娓道来。 在相互交流了一段时间之后,杨岱也了解了一休这十年的情况。 “这么说来十年里天下虽然不算妖魔丛生,但也有内忧外患,显出皇朝不稳的气相么。” 杨岱听完后说道。 一休点了点头 “所谓祸乱,往往由弱及强,而这一次,却恰恰反其道而行之,先是瘟疫,后是荒州妖魔四起。” 杨岱想了想,又掐算了一番,这才开口说道 “我记得大齐自开国以来经历了八百年吧? 若是时局和风气都不佳,大齐的气数怕是还有百来年就要尽了。” “杨居士所言极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大齐气运衰竭,恐怕真的是命不久矣啊……” 一休和尚叹口气,摇了摇头。 杨岱沉默半响,忽的好奇问道 “解空主持还好吗?那个苦脸老和尚。” “解空方丈?” 一休闻言,宣了一句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方丈正在准备地藏王菩萨道场,一会儿贫僧可以带居士去见。” “对了大师,你和长宁郡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杨岱忽然又把话题转移到这个方向上来了。 “不过是孽缘罢了,贫僧造的果障太深,那一天贫僧还是冲动了。” 一休说着摇了摇头,并未接着说下去。 “孽缘?冲动?” 杨岱闻言一怔,脸上露出了坏笑,表情也玩味了起来 “大师莫非……” “杨居士休要多想,长宁郡主如今还是处女之身,只因她痴念太重,喜好美色,日日夜夜缠着贫僧,贫僧只是想给她解惑,渡她早戒痴念罢了。” 一休和尚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旋即又恢复如常,继续说道 “让贫僧好生烦恼,真是孽果,孽果啊。” 说道最后,一休和尚连连唉叹,他这些天被唐宁纠缠得苦不堪言。 这会要事都讲过了,一休和尚就开始倒苦水了。 这种诉苦的话,一休也就只能和杨岱说话,烂陀寺里他身份特殊。 没什么人能倾诉的了,很多僧人对外都说剃度之刻也是剃去了烦恼,但是他们不过是借此逃避现实罢了。 杨岱听到这些,也不禁暗叹。 一切,都只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 “呵呵,我看那长宁郡主对大师可是一往情深,大师就没想过还俗?” 杨岱这时突然又调侃了起来。 这话说的一休和尚更加尴尬 “阿弥陀佛!杨居士还请慎言。” “好,好,我不说了。” 杨岱摆了摆手,一休在他面前高僧的形象瞬间减去了一大半,反而像是一个被情伤困扰的小青年似的。 “咚咚咚……” 这时,又想起了敲门声。 “师叔,午斋是否给您送到禅房?” 声音真是刚才那个小沙弥的。 一休和烂陀寺里的小沙弥都比较亲近,都叫师叔。 一休想了想对杨岱说道 “杨居士与贫僧一同在房用餐如何,我怕那长宁郡主还未离开,你我足不出户,也能有个秉烛夜谈的假象,免得被那郡主抓了现行。” “哈哈哈,好啊,我正好有些饿了,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上长宁郡主了,所以才这么怕她……” “呸呸,杨先生,您道妙高绝,这可玩笑万万不能开。” “好好,是我错了,你还是这么不经逗。” 得到了一休的允许,小沙弥推门进来,端着一托盘食物走了进来。 倒不是一休心虚了,而是眼前这一位道行实在深不可测,他是佛门弟子,不了解道门。 但万一杨岱言出法随,那就糟糕了。 杨岱不再说话,自己一边倒茶一边吃起了桌上的糕点,看着上头蜜饯的精致程度,想必也是那长宁郡主的手笔。 一休和尚则是低眉顺目地夹一筷子饭食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知道杨岱要来,所以一休连忙吩咐做的都是特色菜式。 小沙弥的法号名叫智远,此时一休对他说道 “长宁郡主那边不可怠慢了人家,对方是皇亲国戚,要给予足够的尊重,郡主问起来就说我和杨居士要秉烛夜谈,不便打搅,让长宁郡主自便。” 智远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一休看了一眼旁边的杨岱 “杨先生,您觉得我这样说合适吗?” 杨岱想了想 “你这样说是对的,毕竟我们是要避嫌嘛。” 已是正午,寺院中的香客数量更多了,已经是客多僧少了。 才刚走出来,智远就被之前那个丫鬟拦住了,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道 “小师父,一休大师可得了空闲么?” 第五百二十八章:有前辈至 “阿弥陀佛,一休师叔说要和杨居士秉烛夜谈,不方便会客,还说让长宁郡主请自便。” 智远恭敬答道。 丫鬟一听这话,点了点头。 “小僧告退了。” 智远双掌合十行礼,就转身离去了。 丫鬟则是微眯着眼睛站在原地,思考片刻后,才快步离开。 片刻之后,丫鬟走到了唐明夷下榻的僧房里,这个僧房原本是一个僧人的,结果被长宁郡主赶了出去,于是又安排给唐宁使用。 外面守着几个身穿劲装的侍卫,腰间佩刀,神情冷峻。 见到丫鬟过来,待卫行礼,而前者也不回礼,则走了过去敲了敲门,便直接推门而入了 “郡主,一休大师要和杨先生秉烛夜谈,不方便接客,叫我们自便。” 屋子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笼挂在墙上,床帐低垂,只能隐约看见一张床,以及两条叠在一起的手臂。 丫鬟等了片刻都没有动静,心想郡主估计睡死了,但她依然尽职的提醒了一句; “郡主,您睡了吗?” 半晌才传出一道慵懒的声音,带着浓郁的鼻音,像是没清醒一般; “什么事?” 丫鬟将刚刚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一休大师说他与杨先生秉烛夜谈,不方便接待郡主……” “这杨小侯爷难道也爱慕一休大师?不应该啊,杨小候爷没有龙阳之好啊……” 唐宁迷糊的声音响起,似乎还带着些许的疑惑。 丫鬟嘴角抽搐,却是不敢多言,长宁郡主和她是主仆关系,但两人向来亲密。 所以她很了解长宁郡主此时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长宁郡主平日里虽然喜欢调戏人,但实际上并无恶意。 床幔内突然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床帘挑起,长宁郡主披散着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从里面走了出来。 身上的亵衣松垮的挂在身上,露出大片雪白娇嫩的肌肤,甚至胸口处也若隐若现。 “郡主,您就别使性子了,已经日上三竿了,您想吃点什么?” 丫鬟连忙上去问道。 唐宁想了想,脸上笑吟吟道 “你说……如果我给一休大师做顿斋饭送过去,他会不会感动哭?” “这……” 丫鬟愣住了,随即苦着脸道 “郡主,你就别添乱了,您金枝玉叶,十指不沾阳春水,您知道怎么把米煮熟吗?” 唐宁闻言撇了撇嘴道 “那算了,正好饿了,你给我做吧,我要吃红烧肉、糖醋鱼、油焖茄子、酸辣藕片……” “郡主,这些菜太多了吧!” 丫鬟忍不住哀嚎。 “那就做四菜一汤,你觉得怎么样?不能再少了啊。” 唐宁眨了眨眼睛,狡黠道 “你知道的,我最近胃口变差了,总是容易饿。” “是,是,奴婢记住了。” 丫鬟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 不过她倒也是真担心唐宁的胃病,自家主子要是病倒了,就麻烦了。 第二日,第三日,唐宁依然如约而至,但杨岱还没有走,这位长宁郡主每次都吃了一个闭门羹。 第四日,长宁郡主又去了,还带着一包糕点。 可惜,依旧没有成功。 到了第十日,唐宁又一次来了,听闻值班的和尚说,杨岱还在,唐宁就忍不住开口骂道 “他们两人是连体婴么,十天了,整整十天了啊!” “郡主……” 智远苦笑,劝道 “这小僧哪知道啊,师叔的事小僧也不敢管,不如……您回去等等通知?也许……好像……大约过半个月师叔才见你呢?” “滚滚滚,今日我进非得进不可。” 长宁郡主怒气冲冲道 “这个秃驴,摆谱摆上瘾了吧?” 智远也不敢管,直接赶到了一休的院子,正准备开口说话,门突然开了。 一休与杨岱联袂而行,见智远满头的汗,一休问道 “怎么了?” 智远抹了把额头的汗,道 “郡主来找您了……” “无妨,要是来硬的便逐客。” 一休淡然道 “另外,让寺里其他僧人都躲着些。” 此时一休和杨岱的脸上都非常的严肃,说完这句话后径直往前面走去,走出了小院。 两人的耳中,有一声声经文正在越来越响,渐渐化作洪钟大吕般,振聋发溃。 佛经和佛号来自同一种声音,在烂陀寺里回荡着。 这种声音甚至普通人也听到了,一些人听不懂这些,头疼脑胀,有些人却是听得目眩神摇。 长宁郡主和丫鬟自然也听到了,脚步匆匆,还没到地方就看到一休和杨岱迎面走来。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看到一休和尚的表情十分郑重,仿佛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一般。 “一休大师……” 唐宁下意识唤了一声,就见一休和尚停下脚步,朝她躬身一揖 “贫僧参见郡主,今日郡主来的不巧,寺里要来佛门前辈,怕是要怠慢郡主了。” 唐宁怔住了,随即脸色一白 “一休大师,你要赶我走?” “贫僧不敢。” 一休和尚道 “贫僧只是希望郡主遵循礼数,今日不要胡搅蛮缠,若耽误了贵寺的事情,恐怕会牵累到郡主您。” “你!” 唐宁瞪圆了眼睛,眼圈立马就红了,眼眶里晶莹剔透,眼看着就要掉落下泪来。 一休和尚眉头皱了皱,他最讨厌的就是女子哭泣,尤其是眼前这位,简直比菩萨还麻烦。 他沉默了片刻,叹息一声,语气缓和下来 “贫僧知道郡主素来不拘俗礼,但今日确实特殊,郡主若想观礼,贫僧也不好阻拦,但请郡主耐心稍候,不要闹事儿,待一切尘埃落定,定当奉茶赔罪。” 他的话语恳切,态度诚恳,令长宁郡主也忍不住犹豫起来。 一休和尚见状,继续温声道 “这是为郡主好,郡主莫要任性,若是郡主执意如此,贫僧便只好请郡主离开了。” 唐宁道 “一休大师,我……” 还没说完,一休就匆匆离去,杨岱朝着两个女子点了点头示意,就也一起离开了。 佛音越来越大,一些香客甚至被震的七窍流血,还有一些香客恍惚间甚至看到了满天神佛,西天极乐。 “快快快,紧急疏散院内所有香客,快!” 烂陀寺里几乎所有的和尚都开始疏散香客,好言好语的把他们请走。 “发生什么事了?” “我居然看到了佛祖显灵,我佛慈悲!” “我终于感动了佛祖,他们来接引我了……” 一时间,原本喧嚣热闹的香火大殿,瞬间空旷了下来。 杨岱与一休走到烂陀寺正门之处,后面的唐宁和丫鬟依然远远跟着。 第五百二十九章:道场成了 不远处,走来一队身穿旧袈裟,手持锡杖的僧人,大约十来号人,浩浩荡荡而来。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年长者,有些是苦行僧打扮。 他们身形笔挺,双目炯炯有神,每踏出一步都仿佛带着一股禅意。 竟让人觉得压抑无比,呼吸都变得困难。 一休身子站得笔直,双手合什,微垂着脑袋,似乎在迎接什么。 等到那群僧人近了,杨岱才看清楚,领先一步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僧。 老僧的腰杆笔挺,双足落地有力,每一步迈出都像是有金石相击之声。 他身上的袈裟已经破损得厉害,隐约露出里面的黑色衣裳,衣服边缘还有斑驳锈迹,可见曾经历过战火洗涤,早已千疮百孔。 他昂首阔步走来,走到近前,才抬起头来,定睛看向一休和杨岱,一手杵着锡杖,一手单掌佛礼,口颂佛号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他的身后众僧齐声高喝。 “阿弥陀佛!” 一休回以同样的佛礼,将身体弯成了九十度,双手合并放置胸前 “南无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众僧再次高唱佛号,声响如雷。 “阿弥陀佛!” 又一阵高唱,响彻云霄。 这些都是佛门高僧,平日里都深居简出,除非有大事或是受到邀请,否则根本就很少露面。 但今天却悉数到齐,可见对今天发生的事情重视到了何种程度。 杨岱只是拱了拱手,并未说话,老僧朝着杨岱点头,随后继续迈着大步朝烂陀寺内走去。 其余僧人纷纷跟随,没有丝毫停留。 在老僧和一休一前一后走入烂陀寺的时候,寺内另有几个有点道行且年龄不一的和尚也匆匆现身,跟随老僧和一休朝内走去。 一休一直保持着低眉顺眼的姿态,始终与其他人拉开距离。 不知为何,现在烂陀寺里有点道行的和尚在心中升起一种明悟,不多问也不多言,默然跟随。 只有一些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僧人依旧该干嘛干嘛。 杨岱看在眼中,心中暗自摇头。 这些和尚没有慧根,认不得真佛。 地藏王菩萨道场将成,这些和尚连真佛在哪里都不知道,又谈何救苦救难? 唐宁和丫鬟是开始就跟随着杨岱和一休一起到了寺院外的,她们此时也远远的跟着。 丫鬟一脸紧张,双腿都快软了。 “郡主,咱们要不要先回府去?” 她低声询问。 “回去做什么?” 长宁郡主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好容易出来玩,怎能空手而归呢?当然要看看热闹啊!” 她嘴角含笑,眼眸晶亮。 见到一旁的杨岱,唐宁凑到他耳朵边小声嘀咕道 “杨小侯爷,发生什么事儿了?你看他们的样子怪吓人的。” “没什么事儿,不过是地藏王菩萨的道场要成了而已。” 杨岱轻描淡写的回答。 “地藏王菩萨?” 唐宁一愣,显然被这个名头吓住了。 “安静看着吧,对你们来说也算是一场缘法,至于结果如何,全凭造化。” 杨岱没有多做解释,径直越过二人,朝里面走去。 唐宁与丫鬟呆滞片刻,才赶忙跟了上去。 所有人一直走到了烂陀寺的后院,才停下脚步。 解空住持盘膝坐在地上,双目闭阖,宝相庄严,一动不动。 他的四周,那些老僧分别盘坐于东西南北四方。 而天空之上,地藏王菩萨的法相若隐若现,俯瞰整座烂陀寺。 这一刻,漫天的香火愿力和佛经一下子像是受到了吸引,在同一时刻纷纷汇入地藏王菩萨法相之中。 嗡~ 一瞬间,原本半透明的地藏王菩萨法相猛然绽放光芒。 它仿佛活了过来,一层一层的佛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虚空之中凝练出无数奇妙符文,宛如实质一般,密布在整个烂陀寺的上空。 这一刻众僧拜了下去,就连长宁郡主和丫鬟也受到感染,一起合手作拜。 唯独杨岱依旧站着,他是真的不敢拜,因为他知道自己拜下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入目所及,那一尊庞大如山岳的法相通体散发着璀璨夺目的金色佛光。 唐宁看见杨岱没有拜,有些好奇,拉了拉他的袖子 “杨小侯爷,你还楞着做什么?地藏王菩萨显圣,你怎么不拜?” “郡主殿下,我不信佛,故而不拜,因为我心中有佛。” 杨岱转头,看向唐宁道。 等到半刻钟后,地藏王菩萨法相散去,天空云彩也恢复了平常。 预示着以后烂陀寺就是地藏王菩萨的道场了。 “两位还是回去吧,一休大师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太方便,他毕竟是个出家人,不如给双方都留一点体面如何?” 杨岱看向长宁郡主,劝说道。 长宁郡主知道杨小侯爷有本事,对于高人,长宁郡主倒是不敢造次了,轻声说道 “烦请杨小候爷转告一声,我日后还会来的。” 她说完,就招呼丫鬟一起离开。 而解空老和尚,在她走后许久,才缓缓睁开眼眸,目光扫过烂陀寺众僧,最后落在了杨岱身上 “杨居士,你来啦?” 杨岱看着这个苦脸老和尚,躬身施礼 “见过解空大师。” “不必客气,不知居士可否移步一叙?” 解空和尚微笑着问道。 “当然。” 杨岱应了声,与其一起很随性的坐在了一棵苍翠的大树底下。 而其他僧人大多被打发散去,只有一休和几个上了年纪的佛门高僧在一旁伺候着。 “居士的道行又精进了。” 解空老和尚一语双关。 杨岱微微颔首。 解空老和尚是真正的得道高僧,他的修行已然达到了极境,即使是一休和尚,也比不上。 杨岱仔细观瞧,发现解空苦脸老和尚己达三花聚顶的境界。 杨岱自忖不是其对手。 “十年未见,居士还是如此稳重,妙哉。” 解空老和尚看着杨岱,眼神颇为赞赏。 “方丈谬赞了。” 杨岱摇了摇头。 “杨居士莫要谦逊,这世上,有资格让老衲称一句妙哉的,屈指可数。” 解空老和尚摆了摆手。 第五百三十章:闭寺一月 两人继续闲聊,逐渐深入,不再限于一些表面事物,外可论天文,内能谈古今,交流甚密。 杨岱的见闻广博,通读杂志,更是远超同辈。 而解空老和尚,则将自己所修之道,尽数讲述给了杨岱。 杨岱能讲得东西实在太多了。 如大道至理,甚至一些隐秘之处,都能够娓娓道来。 讲到一些神妙之处,为了增加说服力,杨岱甚至浅浅施展法天相地,配合天眼。 将自身道境展现给解空老和尚观摩。 甚至在周围呈现斗转星移变化之像,动与静结合之感引得解空老和尚啧啧称奇。 给这苦脸老和尚来了一场小小小的震撼。 有些困扰悠久岁月的问题都有开解的迹象,只差临门一脚便可彻底顿悟,突破自身桎梏。 不知不觉间,夜色渐浓,明月高悬。 两人却并无半点疲惫之意,反而越来越精神。 不得不说佛门的弟子都有大智慧,一些杨岱的困扰的问题解空老和尚往往都能举一反三,以另类的思维回答出来。 更是使得杨岱自身就困扰许久的一些修行推衍困难迎刃而解。 一佛一道两人相互印证,更是时不时呈现出种种异像,并且有着朝周围延伸的趋势。 树旁稍远处,一休等人哪怕是高僧大德,此刻也已经有些难以自持了。 尤其是杨岱与解空老和尚所谈论的话题,涉及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两位高人在树下坐而论道,所讲的道理在起初他们还能听得懂,但随着深入,他们却根本跟不上两人的思路了,甚至陷入某种混沌状态。 恍惚间,似乎自己成了旁观者,又好似置身梦中,什么也不曾听到。 一休可不愿意错过这种道缘,错过了可能百年之内都难以遇到一次。 因此,他强忍住了那股困倦,努力保持清醒,不敢有丝毫松懈。 只是这时候,忽然一休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望向四周,只见道道宝光已经开始蔓延了。 “不对!” 一休眉头紧皱。 原本道韵盎然的地方,此刻竟显得凌乱了许多。 解空老和尚已经摇摇晃晃,咬破了舌头,吐出一口鲜血,浑浊的眸子睁开了一线 “居士……” 他张嘴欲言,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岱倒还好,轻声说道 “也是难为你了,这种道境下,你居然还能坚持如此长时间。” “阿弥陀佛。” 解空低声念了句佛号,勉强笑道。 这种道境下,哪里还会顾忌自己的形象。 “一休……之后我与杨居士的论道,你能记多少记多少……” 解空老和尚看着不远处的一休和尚,缓缓开口说了一句。 一休和尚心头一震,连忙应了下来。 他知晓师父的用意。 如今寺院中安静到鸟鸣可闻,那些有悟性有佛心的僧人,不论在寺院哪个角落,都能听到一阵阵隐隐约约的道音。 若是他们能够从中得到一二领悟,日后必然前途无量。 这样的机会何其之珍贵? 一旦错过,便可能错失良机,终生止步。 一个个僧人或者自己取了蒲团,或者干脆就席地而坐,闭目凝神。 这些道音并非来源于天地万物,而是来源于杨岱与解空老和尚。 他们的道,乃是天地宇宙之道,蕴含极大玄妙,不是寻常僧人可以触摸,唯独达到一定程度之后,才有可能接触。 池中莲花正生长着窜出水面,随后马上盛开出一朵朵金莲,绽放出夺目绚烂的色彩。 一道道隐隐约约的宝光在周围游离,如同一道道灵蛇般,环绕着整个烂陀寺飞舞。 “杨居士,我观三界六道,皆存善恶,唯有众生不分,不辨善恶……” “大师此言差矣,善恶之分,只在于人罢了。” “哦?那依居士之见,人心究竟该如何?” “我认为,世间万物,皆可归于一个‘善’字!” “这是为何呢?” “世上任何人、任何事物皆有善恶,包括一切万物生灵,都逃不脱这个范畴,只要善意未泯,即是善意; 而恶,也并非没有,只是比善小而已。” “好一个比善小而已,居士果真高见,但是居士不知,善恶之分,只在于人,而非众生啊。” “人善人恶,本是由内而发。 善恶之分,只在于自我。 大善者,自然善意满盈。 大恶者,自然恶意满怀。 这便是善恶的本质所在。” ……………… 烂陀寺绝对算得上一个名胜所在,许多百姓都爱去烧香拜佛,求取庇佑。 但自打一个月前,烂陀寺突然封闭寺院之后,大门就一直未曾打开。 幸好还允许僧人出门采买,才能让周边的人知道烂陀寺里的僧人都还活着 周遭百姓的各种小道消息横飞,议论出好几种版本。 有人说是佛爷在渡劫,有人说是菩萨在降魔,更有人说是邪祟作怪,总之各种传闻都有。 僧人哪怕外出采购,对寺院内部的事情也都缄口不提。 只不过有人问起方丈大师是否健在的时候,无奈的回一句了一切安好。 虽然知晓了烂陀寺没有出事,但百姓依旧很是担忧,毕竟寺庙被封闭一个月,没有人知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终于又过了七天。 解空大师和杨岱的这场论道才停了下来,双方各有收获,再无继续下去的余力了。 两人一个行佛礼,一个拱手作揖。 “与居士一场论道,胜过百年修行!” 解空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不可抑制的喜悦,杨岱也笑意满面,心情舒畅。 “大师客气了,我也受益匪浅。” “居士谦虚了……” 两人寒暄了片刻,此太阳才露了边角,东方的天边才有一道红霞浮现。 “居士,是时候该唤醒他们了,这第一声钟声是你敲啊还是老衲来敲呢?” 解空大师微微一笑。 杨岱沉默片刻“还请大师先敲吧。” 他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但却仍需要调息一段时间。 “那贫僧可就不客气了。” 解空微微颔首。 当……当…… 钟声悠远,所有僧人几乎全都醒了过来,就连一些普通百姓也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他们纷纷走出家门,遥望远方,只见山峦起伏,云雾缭绕之间,仿佛有仙家福地,隐藏在云海之中,令人神往。 第五百三十一章:胆子太大 钟声悠扬,解空老和尚穿着一袭灰衣长袍,须眉皆白,但眼眸明亮,炯炯有神,似蕴含万物生灭。 另外一侧,杨岱身着白色素衣长衫,头戴纶巾,看起来颇为斯文。 两位缓步而行,一路上遇到的僧众纷纷躬身施礼。 烂陀寺外,某处小院里。 一名原本外出采购的丫鬟兴高采烈的一路从格外欢快,一边跑一边叫道 “郡主,郡主,烂陀寺今日重新开放了,有许多人都说要去上香呢!” 长宁郡主今日鹅黄绣花宫裙,腰肢纤细柔软,乌黑秀发梳成双环髻,插着金钗玉饰,整个人端庄典雅,仪态万千。 听完丫鬟的话语后,长宁郡主轻咦一声 “真的吗?” “千真万确,奴婢亲耳听见的,不会错!” 丫鬟笃定的点点头,显然她也极其期待烂陀寺重新开放。 长宁郡主嘴角翘起,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她一拍手掌 “啪!” 立即有丫鬟递给她一块帕子擦拭刚刚因为拍手而弄脏的指尖。 长宁郡主臻首微垂,目光落在洁白的丝帕上。 那丝帕是用上等蜀锦制成,上面精致雕纹着一朵莲花,淡淡清香扑鼻而来,一看便价值不菲。 此时沾了污渍,便不好看了 “走吧,备车,我们去烂陀寺。” 长宁郡主吩咐一声,随手将丝帕丢弃。 丫鬟才向长宁郡主询问道。 “郡主,这么去是不是急了一点啊?” “没事,如果真的不方便,大不了我们再回来就是了,反正一休大师不会赶我走。” 长宁郡主嫣然一笑,却并无任何失望之色。 “可……” 丫鬟欲言又止。 “走啦!” 长宁郡主转身,径直朝外走去。 “哎……” 看着长宁郡主远去,丫鬟摇了摇头。 上次在烂陀寺看到的事情,长宁郡主和丫鬟并没有传出去,毕竟太过惊世骇俗。 只有少数几人知晓内情。 很快,马车已经准备妥当,时间不长,也就半个时辰。 不光马车清理了一遍,从车夫到侍从,从要携带的果品茶具,到各种吃食好酒,甚至连换洗的衣物都准备齐全。 显然是要常住在烂陀寺,做足准备了。 不过并非马车准备好了就能马上走,因为长宁郡主还要再细心准备妆容。 一番折腾后,终于出发了。 “你看着,我画的妆怎样?” 长宁郡主站在铜镜前,满意的欣赏自己的杰作。 丫鬟站在一旁,仔细打量片刻,才略显敷衍的回答道 “还算像模像样。” 丫鬟是个武夫,对于这些东西根本一窍不通。 “不为难你了,你说一休大师见到我会不会吓一跳?” 长宁郡主摸索着铜镜,一边笑眯眯的问道。 “应该会吧。” 丫鬟沉默一下,才勉强附和了一句。 一共两辆马车驶出别院,随后直奔烂陀寺而去,很快来到了烂陀寺山门前。 山门前,正有和尚拿着扫把在打扫寺院门前的一大块空地,清理一些被风吹来的落叶等物。 很多地方都快一个多月都没打扫了, 看起来有些萧条荒凉。 见那熟悉的马车,立刻就有僧人跑回寺中去禀报,马车刚刚停下的时候,一休和尚已经迎了出来。 “阿弥陀佛,郡主驾临敝寺,一休有失远迎了。” 一休和尚合十行礼道。 长宁郡主直接掀开马车朝着一休笑了笑道 “修缘大师,今天我能进寺院么?” 长宁郡主与一休和尚关系不错,所以也没什么客套,直接提出想法。 “阿弥陀佛,请!” 一休和尚颔首,伸手示意,不过又道 “今日寺中除了还需要清理一下,已无什么特殊之处了,郡主可以随意观赏。” 已经有侍众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并取了梯凳垫在脚下,供长宁郡主下车。 “谢谢修缘大师了。” 长宁郡主点了点头,踩着梯凳慢慢下车,对着下人说道 “我和一休大师步行进去,你们留在外面吧!” “诺!” 那群下人恭敬应道。 一休领先半步,两人并行在后,一步步踏入烂陀寺里。 视线扫过,有不少僧人在打扫庭院 一切井然有序。 和一休和尚一起逛了一圈,长宁郡主也有些乏累了,就让他陪自己休息片刻。 长宁郡主靠着柱子,看了看一休和尚,突然道 “杨小侯爷和那群老和尚已经走了吗?” 一休和尚闻言顿了顿,旋即摇头 “杨小候爷并未离开,在内院禁地里著书,而我佛门高僧大德早在清晨就已经走了。” “禁地?” 长宁郡主一怔。 这烂陀寺里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禁地了? 一休大师看出她的疑惑,轻叹口气道 “郡主有所不知,本寺确有一禁地,不允许任何人擅闯,唯有得到方丈的同意才能进去。” “这样啊,带我进去看看” 长宁郡主恍然大悟。 虽然有些好奇,但既然不能擅闯,长宁郡主倒也不纠结了。 不过一休和尚却摇了摇头,道 “这是本寺最大的秘密,郡主若想去看,恐怕不行。” “哦?为何?” 长宁郡主诧异。 一休和尚没有回答,反而岔开了话题,询问道 “郡主近来身体可好?” “我挺好的,倒是修缘大师似乎有些瘦了。” 长宁郡主顺势转移话题道。 她这段时间,确实感觉到一休和尚消瘦了许多。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大师好大的口气,连郡主都不行啊,你这意思就是陛下来了也要拦着咯?” 丫鬟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了一句,却见到一休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神色严肃道 “不错,即便陛下亲至,也绝对不能进。” 丫鬟一愣。 不知是否是她眼拙,她总感觉一休和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态郑重无比,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味。 这让丫鬟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她本有心想要顶一句烂陀寺好大的胆子, 不过看到一休和尚一脸认真的表情,最终没有说出口。 只是她心中却越发不解了。 这些和尚究竟在做什么? 怎么会如此谨慎?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休和尚紧接着解释道。 “两位想必也知晓杨居士乃非凡之人,莫说是寺庙里的普通弟子,便是本寺解空主持,在其面前也需毕恭毕敬。” 第五百三十二章:书成天嫉 长宁郡主眉梢挑动了下,看着一休认真的样子,下意识问了一句。 “凡人不行,那大师你也不行?” 她爱慕一休和尚,以前也知道一休和尚是个得道高僧,不过她也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一休和尚也做不到。 一休沉吟了片刻,微微颔首,道 “杨居士是非常人,他所创造出来的东西,也远非我等愚人所能理解,贫僧自忖资质浅薄,不过郡主想看,贫僧尽量带你从禁地外围经过一趟便是。” 一休和尚说完,又朝长宁郡主深施了一礼,便当先引路,领着长宁郡主往烂陀寺后山走去。 长宁郡主跟随在一休和尚身边,目光扫视周遭景致。 不过一晃神,她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了一休和尚身上,眼睛眨呀眨 “咦,修缘大师,今天你换衣服了。” “嗯?” 一休脚步微顿,低头瞥了眼自己的衣襟,微微蹙眉 “贫僧的袈裟脏了,难道不能换吗?” “原来如此。” 长宁郡主点了点头,突然凑近一休和尚耳旁,轻声细语起来 “那个……昨晚你睡得好吗?” “睡得挺好。” 一休和尚淡定点头。 他一向秉承戒色的信念,每夜入睡都十分规矩,根本没有任何旖旎遐想,也没有任何杂念。 “那个,我也睡得挺好……” 长宁郡主红了脸。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一休和尚哪里听不懂。 只是,他依旧是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仿佛毫不在意。 “你真是个木头!” 长宁郡主跺了跺脚,嗔怪一声。 一休和尚嘴角抽搐了下,默不作声。 三人静步慢走,踏入内院,在走一小会之后一休就止步了。 一休伸手指着远处院落中一棵苍翠的大树道 “杨居士就住在那里。” 长宁郡主闻言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却见那里枝桠交织,茂密而葱茏,根本看不清楚。 此时此刻,在那颗大树下,有一张桌案摆在那里,桌上文房四宝俱全,杨岱独自在树下伏案书写,一袭素白长衫,腰悬青玉佩。 经过之前的论道,杨岱思绪泉涌,已然进入状态,笔尖飞舞如龙蛇,不断精简着文字。 之前原本万余子,现在如今精简到只剩下千字。 一休和尚与长宁郡主二人悄无声息退下,并不打扰杨岱。 杨岱笔落纸有神相随,异像游离纸面穿梭不休。 不过一日功夫,杨岱已经在一卷宣纸上写下整整八千多言细密的小字,全书可谓字字珠玑。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杨岱收笔,轻声说道 “成了!” 宣纸之上墨迹淋漓,字体飘逸,颇为秀美,更兼蕴含灵性。 “轰隆隆……” 天空突然晴空炸起雷响,烂陀寺上空在短时间内汇聚起大片大片的阴云。 狂风呼啸席卷落叶,周围风云变幻,在闪电照耀过后,天际突然亮起一道巨大的闪电。 咔嚓! 雷鸣声震荡天空。 一刹那间。 整座烂陀寺的众多弟子纷纷跑了出来,看着天空之中的阴云,议论纷纷。 突然炸响的雷霆也一下子将沉浸在意境中的杨岱惊醒,他猛然抬头望向天空,眼瞳骤然凝缩。 “此书著成竟然引来了天劫?” 杨岱心头剧烈跳动,心神摇曳不已。 没想到老天也嫉妒了,想要夺取他辛苦编纂的书! “不能在烂陀寺里,得马上走!” 杨岱心头瞬间生出一丝焦急,他迅速将书稿折叠收起,匆匆升天 而另一边,一休大师、长宁郡主二人站在门前,遥遥望向天际。 只见那里阴云翻滚,雷音轰鸣,隐隐有电蛇穿梭,宛若末世般骇人。 寺中的一众僧人此刻也大多处于惊慌之中,纷纷冲了出来,看着天穹上的阴云,满是惶恐不安。 几个老僧与解空方大跃出僧堂,朝着周围的和尚大喝道 “莫慌,这是杨居士引来天劫,尔等速速回屋躲避!” 众僧闻言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往回跑。 雷霆来的太突然,长宁郡主惊慌得大叫起来,下意识抱住了身边的丫鬟,瑟瑟发抖。 而一休和尚则是眉头皱的越发厉害,他望着那翻腾的乌云,双眸眯起。 这是天劫? 这等威势…… “阿弥陀佛!” 他口中诵读佛号,双掌合十,缓缓闭眼。 “一休大师,这是什么情况?” 长宁郡主被吓坏了,声音颤抖着询问道。 “善哉,善哉!” 一休和尚睁开眼,叹气一声 “天妒英才啊!” 他双手合十,缓缓朝着天穹拜下 “愿杨居士早登极乐。” 轰! 话音刚落,那漫天黑云陡然翻滚起来,一条条紫色电蛇穿梭,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之声。 那紫电横空,仿佛一条条紫色蛟龙,不断撕裂虚空。 “大家勿怕,天劫是冲在下来的,在下一走便可。” 杨岱的声音自天上响起,声音平静但却浩荡,甚至压过雷霆之声。 “那是杨先生?他会飞?我的天……郡主您看到了么?” 丫鬟瞪大眼,指着天幕喊了一声。 长宁郡主顺着丫鬟所指望去,果见天幕之上,一道人影凭空浮现,正缓缓飞走。 他衣袂猎猎,须发飘扬,宛如仙人一般,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 而在其背后,无数道雷光纠缠不休,紧追着他。 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了。 “要下雨了,还请郡主与贫僧速速回去吧。” 一休大师催促了一句。 “我……我腿软……走不了。” 长宁郡主一脸懵逼,她虽然不算胆小,可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走的了? “这……” 一休大师有些无奈,但却不敢硬拖长宁郡主,免得伤及她,毕竟她是郡主,若是受伤了就麻烦了。 “一休大师,刚刚那声音是杨先生的吧?他刚刚升天了?” 丫鬟拉了拉一休大师的袖袍,小心翼翼问道。 所谓神佛之类,她是不信的,可杨先生刚刚飞行的模样实在太过惊人了,她也难以保持冷静了。 “是,杨居士是有道高人,愿我佛保佑……” 一休大师轻轻颔首,并不再说什么,终究把长宁郡主强拖着走了回去。 第五百三十三章:半部天书 佛祖能保佑一个修道者吗? 自然是不能的。 ………… 呼啦~ 风卷残云,天地一片昏暗,狂风吹动四方树木摇曳,沙沙作响。 杨岱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他飞过哪里,哪里的头顶上就汇聚乌云,将阳光都遮蔽了,化作一道恐怖的雷龙。 这雷龙咆哮着,似乎想要将他击杀当场,但又始终差了一线,始终未曾落下。 天劫与其说是在针对杨岱,不如说是在针对杨岱手中的书。 此书逆天,引来天劫乃是常理。 杨岱额头上的天眼睁到了最大,扫过苍茫大地,避开人多的地方。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险象环生。 天劫越是接近,雷光越发凶猛,好几次,他甚至感觉到了死亡的味道。 最终,杨岱在处颇为荒凉的山脊上空停了下来。 天劫本是天意降临,但杨岱这一次的书,显然已经引起了冥冥中某位存在的注意,否则也不会出现如此异变。 “既然躲不掉,就只能全力抗衡了!” 杨岱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了手中书籍。 咔嚓~ 一瞬间,天际之上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雷鸣声,随之,漫天雷云汇聚,形成一个巨大漩涡。 漩涡之中,雷龙盘旋,吞吐日月精华,更隐隐透露出一股灭世的毁灭气息。 嗡嗡嗡~ 杨岱的身体微微晃动,只觉浑身酸痛,筋骨皮肉之上都泛起细密裂痕。 天劫非比寻常,根本没有给他丝毫喘息时机。 十几息之后,周围已经暗沉的好似黑夜,那漫天雷龙张牙舞爪,已经锁定了他,似乎要立刻扑下。 杨岱抬头看向天空,巨大的乌云漩涡汇聚着雷光,好似还在不断往下压落。 天道,不容忤逆! 即便是如今的杨岱,看到这一幕心中依然不免忐忑,若是放下手中的书直接跑是绝对不可能的,必须要扛下来才行。 轰隆! 雷龙震怒,它庞大的躯体蜿蜒而下,带着一股灭世威势,朝着杨岱狠狠镇落下来。 “来啊!!” 杨岱仰天怒吼道,将书卷收入袖中,整个人竟然迎着那雷龙冲去。 轰! 惊天动地的炸响传遍八方,一股剧烈无比的波动爆开,杨岱咬牙不退。 他双目圆瞪,眼神中带着决然,盯着天空中那条巨大的雷龙,不肯有丝毫妥协。 轰隆隆! 又是一道雷霆劈落下来,这雷霆并非一闪即逝,好似长河浇灌一般灌落天威,将杨岱淹没其中。 刹那间,杨岱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白芒之中。 他的衣服都破碎成布条,露出了精壮的上身,身上血痕纵横。 但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硬是顶着雷霆的轰击,站了起来。 咔擦~ 天上的雷龙似乎被激怒,一声巨响,又是一道粗如婴儿臂的紫色雷柱倾泻而下,狠狠的轰击在杨岱身上。 此刻雷光中呈现出一种淡紫色,落下的势头犹如雷矛突刺,在同一瞬间将周围的一切照亮。 “敕令一一散!” 杨岱厉喝一声,终于祭除了杀手锏,随着敕令之声响起,一抹金黄色光晕从杨岱宽袖扩散开来,将那紫色光柱包裹。 嗤嗤嗤~ 紫色光柱触及到金光,顿时冒出一连串的青烟,像是遇到克星一样消融开来。 “呼呼!” 然而还不等杨岱高兴,一道巨大的雷字真言在天空展现,也是同一刻,雷霆再度加强,轰击得金黄色的光圈涟漪层层荡漾。 杨岱准备要跑路了,但是他还想再试一次。 “青萍剑!斩一一” 杨岱朝着天空怒吼着,唤出的青萍剑,一剑挥出,剑气横空,剑光与雷光同辉。 周围已经彻底陷入了一片混沌,天空中的雷龙也因此而迟缓,天幕被剑气一分为二,但很快又合拢起来。 轰隆隆~ 天空中再度响起一连窜的惊天巨响,这一次,那些雷电像是凝结成了实质,宛若万千利刃一般,铺天盖地的朝着杨岱涌来。 噼里啪啦…… 道道电流交织,将杨岱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越是到了这种时刻,杨岱就越不能放弃,不可能前功尽弃,他要做的就是扛下去,渡过天劫。 这劫是书卷的劫,却要他来扛,算是什么道理 又过了半刻钟左右,天劫终于消失了,是因为青萍剑的缘故,那些紫雷被青萍剑挡了回去。 而这时,天劫所引起的异象也慢慢消失了,天幕重新恢复原状,唯有那浓郁的天威久久难以消散。 杨岱松了一口气,从袖子里面掏出来的手册,这才发现宣纸原本的颜色已经消失不见,透着一种枯黄的色泽。 甚至边缘还有点焦灼痕迹。 杨岱双手小心的抓住纸卷的上下两端,然后一点点的展开。 从外部看这书卷可不是完好无损,所以此刻杨岱的心又紧张起来。 终于,随着纸卷展开,杨岱这才发现宣纸的另一半已经被方才的天劫劈得粉碎,只剩下了半页纸。 原本八千余字,现在只剩下了四千来字,但是其上的文字里包括的神和意也更为深奥莫测。 这些些字的墨迹乌黑,甚至偶尔会短暂呈现出一种金紫之色,只可惜毁去了一半,当真可惜。 不过这些字蕴含着天道规律,当得起大道残卷一说了 而每一个物体,亦或者人,亦或者任何东西,都逃脱不了命运的束缚。 命运无法改写,但凡有人妄图违背,必遭天谴。 杨岱明悟了许多事情,但他的脸上却充斥着苦涩的笑容,这是书的劫,也是他的劫数。 “罢了,天道本不全,此书残缺也应不全之理,非人力且能为也,就叫你山野杂志好了!” 杨岱自嘲一句,将半页宣纸卷好塞进怀中,这半页纸上记载的内容虽然只有四千来字,但对于如今的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嘶……疼疼疼……” 杨岱忽然倒抽冷气,又自嘲得笑了笑,以他的定力这点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真的很痛。 “这天劫太凶险了,我的肉身居然差点被轰废了!” 杨岱低语一声,心有余悸的看着周围。 此刻他浑身伤痕累累,有的地方皮开肉绽,鲜红的血液不断渗出。 换个其他人,怕是得痛得站都站不稳了。 随后杨岱身体的恢复速度还是很快的,一眨眼便恢复正常,不过他的脸色却显得有些苍白。 第五百三十四章:不收徒的 烂陀寺的某处禅房里。 长宁郡主身边的丫鬟看像一休和尚询问道 “一休大师,这天下还有很多像杨先生那样能担山赶月,呼风唤雨的人吗?” 她是一介武夫,平时能接触到的也只有江湖客,并没有听闻过这些神仙的传闻,所以心里有疑惑。 “阿弥陀佛,世间如杨居士这般的非常人总共也没几个了。” 丫鬟若有所思。 “阿弥陀佛,施主请勿忧虑。” 一休大师似乎看穿了丫鬟的想法,安慰道。 “非常人行非常事,担山赶月不过是神通之一,懂得便可施展,道行自然是不能差的,贫僧刚才说的不过是极少数而已。” “那为什么以前都没有听过?” 丫鬟再次询问道。 “道门讲究与天同寿,与日月齐辉,这也是杨居士的造化,若是修炼到了极高境界,恐怕连神仙都奈何不得。” 一休和尚微笑回答道。 长宁郡主始终看着一休,他侧颜也依然那么俊秀,即使是在和善的笑容中也带着一丝温润的光泽。 一休继续解释道 “仙府高修自有道场,凡人无缘难寻,但世间有一种人道妙高绝,性情天真烂漫,喜红尘烟火,却又不忘初心,往往在不知不觉间成仙了道。” “这类人不受天地管束,也无须道场,只要心念动,举手投足间便端的是仙家威仪,只是这等人物实属罕见,纵观历史也没有多少,而且都是凤毛麟角,万年不遇。” 丫鬟听闻这话,顿时眼眸发亮,兴奋起来。 “这么厉害?!” “这倒也未必,但也不尽然,有一些炼炁士虽贵为仙修,不仅奇葩异常,而且脾气古怪,有时候甚至比魔头还恐怖。” 一休摇了摇头,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禁露出一副忌惮之色。 “怎么说?” 长宁郡主忍不住追问。 “唉,说了你们也不懂,反正郡主切记,若是哪一日遇到,能避则避,万万不能惹恼他们。” 丫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杨岱飞进了烂陀寺里,几人相见。 “杨居士,方才的天劫是……” 解空老和尚苦着脸,有些欲哭无泪的模样,这次的雷劫实在有些恐怖了。 “呵呵,不小心引来的,主持放心吧,已经无事了。” 杨岱摆了摆手,轻描淡写道。 “善哉,善哉,杨居士无事就好!” 解空苦脸和尚松了口气。 这一次的天劫确实吓到他了,幸亏杨岱无碍,否则他怕是睡觉都睡不踏实。 “此间事了,在下也要告辞了,望诸位大师修行日进,不用送了。” 而他话音才落,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响彻整个烂陀寺。 “杨先生,请留步!” 声音是丫鬟的,这个强势的女子此时罕见得有些拘谨。 “嗯?” 杨岱转过身来,疑惑得看向长宁郡主身旁的丫鬟。 丫鬟咬了咬牙,终于开口道 “杨先生,请问修仙有什么要求吗?” 杨岱皱眉,开口说道 “在下不收徒,姑娘请回吧!” “呃,我……我是想问您有没有办法让我变得跟您一样厉害!” 丫鬟鼓起勇气说完,然后紧张的盯着杨岱。 杨岱诧异的打量着面前这位女官,此人不比江湖上一流的武夫差多少,甚至犹有胜之。 她叫陈玉儿,像这样心直口快的女子,杨岱倒是很乐意结交,但是传授仙法绝对不行。 她这么一问,任何一个高人面前都只能得到同一种答案。 或许别人会留一些余地,但是杨岱觉得的像这种爽快人还是直接了当的回答比较合适。 因为这些话一旦被误认为敷衍,反而不美。 “姑娘,道不轻传,法不贱卖。” 杨岱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啊?” 女官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会是这种答复。 无道之辈有能耐的基本也看不上她,只会一些皮毛手段的法师可能也打不过他,更遑论其它的。 而她这么一问,其实根本就没抱希望,谁知杨岱竟然这么干净利索的拒绝了。 而且从杨岱的语气看,显然是真的不愿意教她。 陈玉儿也只是失落了一下,她早有被拒绝心理准备。 求仙问道哪有这么容易的,若是每一句都应承,那岂不是乱套了。 陈玉儿的不是那种不要脸的人,所以只是 低头叹息一声,然后默默退到一边去了。 一休此时也走了上来道 “阿弥陀佛,杨居士于我烂陀寺有大恩,吃顿斋饭再走不迟。” “这就不必了,烂陀寺的斋饭再好吃,它也是素菜,在下想吃肉,不如一休大师割点肉给我吃?” 杨岱半开玩笑的说道。 一休明显一愣,杨岱才大笑起来。 “哈哈哈……诸位大师勿怪,玩笑罢了,走了,勿送。” 下一刻,杨岱腾云驾雾而起,消失在了云海深处。 烂陀寺的所有僧人都朝着杨岱离去的方向行了一礼。 一休大师站在原地,久久不言。 良久才叹息一声 “果真是个洒脱的人物。” 长宁郡主和陈玉儿也随后离开了。 杨岱想去一趟天琅江,那头老龙有十年未见了,也不知现在怎样了。 ...... 天琅江畔。 江水浩荡,波澜壮阔。 杨岱立于岸边,遥望江心,施了一道避水诀后一步步踏入了水中。 他周身浮动一层白光,将水汽隔绝在外。 天琅江水绵延千里,水江底暗潮汹涌。 杨岱踏浪而行,不疾不徐的游走在水下,目光四顾。 十年过去了,杨岱还是怕水,这种怕是骨子里的东西,改不掉的。 一到水府外,巡视的夜叉就发现了杨岱,除了其中一个赶紧去禀报。 其他的都在水府禁制入口站定等候,等杨岱走近了,才纷纷躬身行礼。 “拜见杨先生。” 杨岱挥了挥手,示意免礼,又问道 “你们的龙君在家吗?” 一位夜叉恭敬的上前回道 “龙君就在水府之中,杨先生里面请。” 他领着杨岱穿越重重禁制,走进了水府。 水府中,灯火通明,杨岱很快就在大殿上坐下。 边上茶案上摆上了各种吃食,香味飘散。 第五百三十五章:借你一阅 “江神娘娘和龙子殿下呢?” 杨岱环视一圈,并没有看到龙子龙女两人。 若是这两位在,这会早就出来见他了。 “回杨先生的话,江神娘娘和龙子殿下会友去了,可能一时间无法归来。” 夜叉回答。 杨岱闻言点了点头,也没有多做纠结。 杨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杨先生,十年未见了,杨先生可还安好?” 正在这时,敖钦快步走了进来,这头老龙依旧是老样子,皮肤红润,双目闪烁精光。 杨岱放下酒杯,看了一眼敖钦道 “托了敖老先生的福,这十年来一切顺遂,倒是敖老先生风采依旧啊!” “哈哈哈……杨先生过誉了,我虽然修为尚可,但终究比不得先生啊!” 敖钦笑道。 “敖老先生何必妄自菲薄?” 杨岱淡淡笑道 “我不过是侥幸修成罢了。” 敖钦却不置可否,只是继续问道 “先生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我今日来此,只是与敖老先生喝酒的,不知道敖老先生备好好酒了没有?” 杨岱轻饮一口茶水,笑道。 “当然准备好了,既然先生喜欢,那就请吧。” 敖钦微笑着点点头,也十分痛快,手一挥就在桌上变出两个酒壶来。 一个是碧绿色酒壶,一个是汉白玉酒壶,老龙说道 “这里面一个是猴儿酒,一个是龙涎酒,俱以斗米酿造,味醇、色美、滋养、清甜,自家酿的,一共有十来斗。” 杨岱点点头,也没有客气,直接抓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 酒液入喉,甘冽醇厚,余味悠远,让杨岱忍不住连连称赞,赞不绝口。 这酒确实是极品佳酿,即使是对杨岱来说都是难得。 所谓以斗计酒,十斗足足有三百二十五斤。 一般人喝一斤顶多一两酒量,三百二十五斤酒就算是一些千杯不醉的成年人喝了恐怕都会醉死。 “不错,不愧是斗米酿成的猴儿酒,确实不错。” 杨岱一口气将壶里的猴儿酒都喝完,这才感觉舒服了许多,满脸红光。 “杨先生这可是乾坤壶,里面的酒无穷无尽,您慢慢喝,别急。” 敖钦笑呵呵的说着,然后拿出一盘棋盘,递给了杨岱。 “来来来,杨先生,陪我下几盘。” “既然酒已经拿到了,在下就走了,呵呵。” 杨岱将两个乾坤壶塞进了袖子里,笑了笑说道。 “好你个杨岱,也太不地道了,喝了酒就想溜,哪有那么容易!” 敖钦顿时吹胡子瞪眼睛起来 “你不留下来陪我下棋,就把这酒还给我,哼哼。” 杨岱连忙摇头,一副不舍得的模样,又猛的灌了一大口酒,这才苦涩着一张脸说道。 “唉!好吧,好吧!敖老先生,下就下,但您老要是输了,可别赖账!” 杨岱叹了口气说道。 “放心吧!老夫从来不会赖帐!” 敖钦信誓旦旦道。 看到杨岱这馋酒的样子,老龙不由笑了一句。 “杨先生的酒瘾倒是越来越大了。” 说罢,老龙就招呼杨岱落座,又亲自给杨岱斟满酒杯,然后才落座。 两人围着棋盘,下了起来。 这棋盘乃是用盘龙木雕琢而成,两人一边下棋,一边交谈。 “杨先生这些年都去哪里了,怎么都没听到你的消息?” 敖钦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打量着杨岱。 “害,也没去哪,闭关了十年,这不刚出关就受伤了吗?寻思着喝酒补补身体。” 杨岱叹了口气道。 “你受伤了?谁干的,这普天之下还有人能伤得了你杨岱?” 老龙皱眉问道。 这倒是一个稀奇事,杨岱虽然性格温吞,除非遇到真仙,其余人根本奈何不了他。 更别提伤到他了。 “老天呗。” 杨岱伸出手指,指了指上天,将天劫的残余气息展露一丝,苦笑一句。 “什么?” 敖钦闻言一阵惊诧。 “唉,老天爷嫌我活得久,可能就找机会要收了我吧。” 杨岱长叹一声。 老龙立马严肃了不少。 天劫其实不是单指雷劫,更不是单指天上落下的,还有各种不同的劫数,如三灾利害等等。 若论渡劫,敖钦是最有发言权的。 即便妖族长久以来已经演化出各种手段来应对劫数,但仍然不敢小觑天道之威。 “你现在的状态很差?” 敖钦皱眉道。 “嗯,还行,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 杨岱点了点头。 天劫虽然被他压制得很好,但哪怕只显露一点点,那种天威浩荡的感觉,也不是常人能够抵抗的。 “不知杨先生是干了什么事情惹怒了老天,竟然让它降下天罚来对付你?” 敖钦好奇问道。 “也没干什么。” 杨岱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道 “一个月前烂陀寺里地藏王菩萨道场将成,我不过是借了他们的宝地,把我的书完善了一下而已。” 对于敖钦,杨岱也不隐瞒,手一抬就从袖中出来一个枯黄卷起来的宣纸,轻轻落到了手心。 这宣纸看似平平无奇甚至有些陈旧,即便以敖钦的眼力也没看出来所以然。 “成书之刻,天雷即现,毀去了大半,独留残卷,还好我也有点手段,才勉强抗了下来,不至于让我的心血白费。” 杨岱说道。 “嘶……” 老龙听完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本书难道老天也妒忌不成? 杨岱瞧着老龙沉思的样子,晃了晃手中书卷笑道。 “要不要看一看?” 敖钦心中一动,试探的问道。 “这本残卷方便给我一观么?” “当然。” 杨岱点点头,随手扔向了敖钦。 敖钦连忙接过,自己这老友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他也不敢怠慢。 敖钦小心翼翼的打开残卷,然后目光瞬间凝固。 残卷上写的东西很简单,寥寥数语,却透露着一股苍茫岁月的味道。 一页一页翻阅下来,老龙脸上的神色越发复杂。 其中有些文有紫金之色闪过,更有煌煌天威展现,若是心念不坚或者见识浅薄之辈,定然承受不住。 良久,敖钦终于回过神来,双手捧着残破书卷,郑重的递到杨岱面前。 第五百三十六章:大内之内 在杨岱与敖钦下棋之时,这一天,远在千里之外的建安城中,吏部尚书颜卿被宣召入宫觐见。 包括颜卿在内的所有大员都清楚,当今圣上,已经时日无多了。 这一次召见,恐怕也是为此事。 庙堂之上,无论是敬重颜卿的大臣,还是厌恶他的朝臣,亦或者其他势力派遣的卧底,在这一刻全都屏息静气。 他们都知道颜卿是大齐的肱骨之臣,更清楚颜卿在天子身边的分量。 而这些年朝中很多时候人人自危,真正能当得起天子信任的人却屈指可数,颜卿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天子内寝外,一名年迈太监躬着腰,缓步走向殿门,神态恭谨万分。 他来到天子床榻边,低声道 “陛下,吏部尚书颜卿来了,人正在宫外候着呢。” “咳……咳咳咳咳……颜爱卿来了啊……让他进来吧!” 床榻上,原本躺着的天子虚弱的声音传来,似乎每说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诺。” 那太监应答了一声,旋即转身离去。 片刻,只见一身官袍的颜卿快步走进宫中,他神情肃穆,对着床榻微微施礼。 “臣颜卿,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颜卿行完礼之后,这才站直身体,望向床榻。 “爱卿……走近些,让……让朕好好看看你。” 床榻上,天子艰难的撑起半截身子,伸出颤抖的右臂,想要将颜卿拉扯到身旁。 但是他刚刚坐起一点儿,便又重新跌落在床榻之上。 颜卿眼眸一暗,连忙走至床榻边,轻声劝慰道。 “陛下切莫激动,臣就在这里,您好好休养身体便是。” 老迈太监走到龙床边将帘帐拉开一半 此刻的老天子面色枯黄憔悴,整个人显得极度虚弱,甚至比普通人还要瘦削一大圈,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一般。 “唉……颜爱卿,朕这幅模样,怕是没多少日子了,唔……咳咳咳咳……” 老天子说完,吐出一口血痰,一旁有人伺候着拿出锦帕擦拭干净。 “臣惶恐,唯愿陛下长命百岁。” 颜卿跪伏在地,神情哀伤,眼眶泛红。 “长命百岁……朕何德何能?呵……咳咳咳……” 老天子苦涩的笑了笑,话未说完再次剧烈咳嗽了几下。 在他眼中,看到颜卿,与其他大臣截然不同,周身上下那股正气甚至发了邪,让他倍感亲切。 “颜爱卿……朕曾听过传闻……说你……你是……文曲星下凡……咳咳咳咳……” 说完,老天子再次剧烈咳嗽了起来。 “臣不敢妄称文曲星,不过是他们谬赞了” 颜卿摇头道。 “咳咳咳咳……” 老天子依旧不停的咳嗽着,“颜爱卿,这次叫你入宫……其实朕……咳咳……还……还有件事情要问……问你。” 老迈太监小心翼翼的扶起老天子,让他靠在软枕上。 “赐座吧……” 老迈太监搬来一张椅子放到颜卿跟前。 “谢陛下。” 颜卿拱手致谢,然后端正坐好,目视前方等待天子的问询。 “颜爱卿,三省六部里……一些人……朕已经……都单独见过了,唯独你……朕很放心你……这次……想问个问题……” 老天子说话非常费劲,一句话需要喘息许久。 “陛下请讲!” “咳咳咳……” 老天子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继续道。 “颜爱卿……你认为,恵文公主和太子……还有朕那三皇子……谁可堪大任?” 端着茶水过来的老迈太监闻言手中的茶杯顿住,眉间闪过一丝阴霾。 他垂首敛眸,默默的,悄然打了一个手势。 这个细节落在颜卿眼中,让他瞳孔猛缩,心脏瞬间紧绷。 这种问题是能够随便回答的吗? 三皇子乃是皇家私生,所以不姓萧,随母姓孟。 因酷爱剑,自幼便送入道门上三门宗之一的玉虚宗学武。 实为卧底,负责监视玉虚宗内一举一动。 三皇子志不在庙堂,而在江湖,平日里游山玩水,逍遥快活。 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份敏感,怕是早已娶妻生子,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 不是继承大统的第一人选,因此不算在内。 颜卿深呼吸,沉吟了良久,最终缓缓抬起头,神情严峻。 “陛下,兹事体大,臣无法妄言。” 颜卿不傻,虽然老天子如今看起来状况十分糟糕,但毕竟是九五至尊。 如果自己贸然乱猜测,惹怒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颜卿并不觉得,以自己现在的位置,能够保证平安。 更何况…… 颜卿目光扫了一眼老迈太监,这么明显的提示,如果自己还看不透,那就枉活了一世了。 果然,听完颜卿的话,老天子又咳嗽起来,声音沙哑道。 “朕……知道……咳咳咳……颜爱卿不愿意说……咳咳咳咳……但说无妨。” 说完,他脸颊涨红,双眼迷蒙,仿佛随时都会昏死过去。 “陛下……既然如此,那臣斗胆问一句,陛下想让谁登基?” “嗯?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天子突然仰头大笑起来,他笑的肆无忌惮,像是疯癫一般。 良久,他的笑声止歇,眼角挂满泪痕,声音哽咽 “朕……不知……你……咳咳咳……你知道吗……” 颜卿微愣,心中急速思索着,从之前那个问题看来,今天这事情怕是躲不过去了。 但他自觉从没做错过什么,即便是惠文公主帮了他许多,他也只是尽职尽责罢了,至于其他的,他根本无愧于心。 一是一,二是二。 若是因为这事情而给自己招惹麻烦,那他绝不答应! “陛下,臣……不懂陛下的意思。” “颜卿,你是聪明人……朕不相信,你会不明白朕的意思。” 老天子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颜卿身上,又重说了一遍 “朕赐你无罪……但说无妨……你若是……不说,朕会立马废除你所有职务……” 颜卿闻言一惊 “陛下!” 他没想到老天子居然会威胁自己。 自古帝王最忌讳背叛、欺骗,更别说是这种关系到国家社稷的大事情。 颜卿皱起眉头 “陛下自有明断,岂容臣随便猜测。” “呵……颜卿……你知道朕为什么看中你吗,檀州之事你做得很好,朕很欣赏你。” 老天子看着颜卿,语气柔和了许多。 “不过是三年时间,檀州在你的治理下蒸蒸日上,如今已成为我朝粮食储备的重要州府,而且檀州的盐铁管制之事,你也做的不错。” “单说檀州一年的税收,便抵得上一个小国一年的税收,这份功劳,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办得到的。” 颜卿低头道 “陛下谬赞了。” 第五百三十七章:内定之人 老天子看着颜卿的黑发里掺杂着白发,眸底闪烁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颜卿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不过三十来岁就有白发出现,这些年肯定下了苦力。 这份劳苦功高,却不求回报,实乃大齐栋梁之臣。 老天子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你……的确是个难得的才干,说起朕这一生运势其实一直都在……只是抓不住仙缘……唉,朕……咳咳咳……” 说到这儿,老天子剧烈咳嗽起来,似乎连肺都快被震破了,又断断续续的说道 “到了如今,朕的身体自己知道,可能没多少时间活头了……只希望百年之后……天下不要乱……咳咳咳……” “无论将来是谁能登基……朕都希望爱卿能用心辅佐,若实在辅佐不了,爱卿便告老还乡吧!” 听完老天子说的话,颜卿眼眶微红,她跪下来,对着老天子磕了两个响头 “陛下放心,臣绝不会辜负陛下期望,必定会竭尽所能辅助新帝。” “起来吧……” 老天子挥挥手,让颜卿起身,又道 “刚刚问你朕的两个孩子谁能当得大任……朕这些年来也有些犹豫不决,朕这些年也是见过一些六合之外奇人异士的……” “自认为眼界不是很窄,也算见识广博……可偏偏这一次,朕觉得自己的阅历实在太浅薄了。” “陛下何须妄自菲薄?” 颜卿忍不住反驳,老天子笑道 “朕并非妄自菲薄,而是有感而发罢了,朕曾经上龙虎山拜谒张老天师,他老人家曾说世间身具人道气运的,少之又少,更是极难遇到。” “在朝堂定为肱骨大臣,辅佐明君,若在山野间隐居,定是俗世奇人……颜爱卿……你以为朕是明君还是昏君啊? “这个……臣不敢妄言,在微臣的立场上来说,自然是陛下是真正的明君。” 颜卿斟酌着说道。 老天子又道 “那么朕在问你,惠文公主与太子二人中,哪位更适合当皇帝呢? “这……” 颜卿皱眉思索,这个问题倒是把他给难住了,惠文公主这两人一个是未来储君,一个是嫡长女,哪个都不简单啊。 颜卿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惠文公主和太子性格各有不同,绝不是碌碌庸庸之辈。至于最终选择谁做皇帝,臣相信陛下自有打算,臣不敢妄议。” 颜卿这段话就是踢皮球,把问题推到了老天子那边。 他们这些人,即使是再怎么位高权重,在老天子眼里只是臣子,怎能妄议君王的事。 但是老天子显然也是懂颜卿的意思,没有深究,而是转移话题 “除了颜爱卿,其他人都退下吧。” 几个太监相互看了看,随后领旨缓缓退出了寝宫,偌大的室内此时就剩下了病床上的老天子与坐在椅子上的颜卿。 他看像颜卿的眼神十分认真,语调严肃的说 “颜爱卿,此时此刻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出君之口,入我之耳,朕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安心直说,赦你无罪,你以为,朕的这两个子嗣里谁可堪当大任?” 颜卿知道今日躲不过了,想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说 “启禀陛下,微臣方才话已明言,惠文公主与太子殿下两人都是上上之选,不论谁得皇位,对社稷、黎民百姓来说都是好事……” 颜卿顿了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气略有加重,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庄严态度说道 “只要两位殿下信任我颜卿,不论是谁将来坐得了皇位,臣必将竭尽全力辅佐,保大齐天下昌盛,国运不失,万民平安喜乐!”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仿佛誓言般,在老天子的脑海里回荡,激励着他。 老天爷目光灼灼地盯着颜卿,此时颜卿的周身甚至产生了一丝异象,灵光环绕,衬托得颜卿整个人愈发的出尘。 老天子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他没想到,这颜卿竟是有如此造化…… “好,好,好,好哇,朕百年之后,国家大事就交给你了!” 颜卿恭敬的行礼“微臣遵旨!” 老天子点点头,突然伸手握住颜卿的手腕,紧接着就吐出一口血来。 “陛下!” 颜卿吓了一跳,急忙扶住老天子,焦急询问 “您……” 老天子摆摆手,示意颜卿不必担心,喘匀了呼吸才虚弱的开口 “朕本就已命悬一线,朕自己也清楚惠文公主治国理政的能力比太子更强,但是朕还是更喜欢太子一点……” “但是惠文公主多年来也恪守本分并未犯错,虽是弱质女流,但是她的胸怀与气魄却远胜于男儿……” “说到底都是朕的心头肉,他们的母后死的又早,朕总不能因此废了她吧……” “朕会给爱卿留一道秘旨,若将来继位的那个要害了兄弟性命,你就把朕的密诏拿去……” 颜卿已经基本知道了老天子要选谁了,心中颇为感慨,不禁暗忖,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老天子的心机,恐怕是连他们这些跟在身边的人都猜不透。 “朕意已决,传位惠文公主,传位诏书一月之后颁布,爱卿务必要亲手呈递给惠文公主,让她做好准备,莫要让朕的遗憾成为遗恨……” “陛下请放心,微臣必不辱使命。” 自古家国天下从来没有女子成为君主这么一说,但颜卿知道,历史上有许多先例,而且也有许多英雄人物都是女子。 妇女能顶半边天,而颜卿也愿意赌这一把。 惠文公主有可能是大齐百年来第一位女帝,也有可能会是最短暂的一代女帝。 但不管如何,颜卿都支持惠文公主。 “好。” 老天子点点头,脸色苍白,嘴唇发青,说话的声音都越来越小了。 “臣,遵旨!” 颜卿跪下,接受了这份圣旨。 ……………… 太子府。 太子萧懿站在窗前,望向远处的湖泊,神情恍惚。 他已经三天没睡了,每天都在等消息,他派人四处查探消息,可是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 此时天空阴沉沉的,风雨欲来。 他的心渐渐往下沉。 第五百三十八章:各有后手 此时萧懿身边所有的心腹幕僚都聚集在一起,大伙忧心忡忡地看着眼前的太子殿下,想劝他回房歇息。 毕竟殿下现在整日不吃不喝,再这样下去,身体肯定吃不消。 但是萧懿却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众人关切的目光,依旧静立在窗前。 “殿下,今日颜尚书从进入陛下寝宫之内到现在还没出来,属下担心……” 沈云飞走过去,对萧懿低声提醒道。 萧懿闻言,身形猛烈地晃动了两下,随即转过头,眸色深幽 “你认为父皇会选择本殿下还是皇姐?” 沈云飞顿了顿,摇摇头,“ 这个……臣不敢妄议。” “不敢妄议吗?哈哈哈哈哈……” 忽然间,萧懿仰天狂笑,笑得肆无忌惮,笑得泪水纵横,直至最后笑声戛然而止,萧懿冷漠地收回视线,语气冰冷道 “既然不敢妄议,那就闭上你们的嘴巴!” 沈云飞眉宇紧皱,张口刚要辩解,就被萧懿狠戾的瞪了一眼,只得悻悻闭上嘴。 萧懿眼睛微微眯起,看向不远处悬挂的一把宝剑。 “为防万一,还是得做些准备……不如让我皇姐早归黄泉?” “殿下,您千万别乱来啊!” 沈云飞惊叫起来,连忙阻拦。 “本殿下怎么会乱来呢,本殿下会让我皇姐安心上路的。” 萧懿勾了勾唇角,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可是……” 沈云飞还想劝阻,但是太子已经不耐烦地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沈云飞,若是我皇姐登临皇位,日后清算我还能有全尸吗,我俩看不顺眼了十余载,她登基之后,会饶了我吗,我宁愿现在死掉,也绝不要落得个凄凉收场!” 说完,萧懿不再理会众人,径自离开了。 如今惠文公主势大,已经压了他一头,有钦天监,尚书省,以及各部支持,几乎占尽了优势,如果不除掉她,将来他恐怕会更惨。 另一边,惠文公主府。 这里的气氛到是轻松,丝毫看不出有暴风雨来袭的迹象。 惠文公主坐在榻上翻阅着手里的书籍,旁边伺候的宫女给她端上一碗燕窝粥。 “公主,这是今儿新送来的燕窝,奴婢试过温度了,您趁热吃吧!” 萧紫尘抬眼,接过宫女递来的汤匙慢慢啜饮着燕窝粥,姿态慵懒闲适,似乎很享受这份悠闲。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萧紫尘抬头看去,见来者是钦天监监正林默。 “拜见公主殿主,公主殿下金安。” 林默行礼。 “林大人何必多礼?快请起吧!” 萧紫尘放下汤匙,朝身边的宫女示意。 宫女连忙拿出一块雪白的丝帕,轻柔地擦拭着萧紫尘的嘴角。 “谢公主。” 林默又施了一礼。 萧紫尘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问道 “林大人今日特意过来找本宫,可是有什么事?” “回禀公主,刚刚传出来的绝密消息,太子殿下想要对您动手。” 林默拱手,恭敬地禀告道。 “我这个弟弟还是太过心急了,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他老惦记着本宫。” 萧紫尘浅浅地抿了口茶,缓缓说道。 “启禀公主,您的意思是……” 林默疑惑地问道 “难道您不打算采取措施,先发制人吗?”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本宫还念着手足之情呢,怎么舍得伤害自己的弟弟?” 萧紫尘轻叹一声。 林默闻言点头,赞许道 “公主仁德宽厚,实乃我大齐之福。” 萧紫尘轻笑一声,随即说道 “你呀,少拍马屁了。” 林默微微一笑,说道 “公主英明,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总会有办法的。” 萧紫尘轻描淡写地说着,眸中闪过一抹狡黠。 “是!属下明白了。” 林默躬身领命。 ………… 尽管老天子身体已经越发糟糕,但在其后的一周内,却难得的上了次朝。 文武百官很多人都已经明显能感觉出来陛下在安排一些后事了,因此朝堂之上的氛围变得非常凝重严肃。 一些压在诏狱里老天子能记得起名字的重犯,要么被释放,要么减刑。 并且赦免了一批罪不至死的官员,这令朝廷内外都感到诧异。 当然,也仅限于朝臣罢了。 当然,皇后涂思巧也在思考脱身之策,她们狐族向来擅长魅术。 因此,涂思巧暗中派人联络了灵荒的本族族长。 早在三天前,涂思巧就通过假死而脱身,此刻都不知道在哪里了。 在这期间老天子只字未提谁登大统,但是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大统迟早是要易主的。 这种情况,对于惠文公主和太子两个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两人对于结果,都是抱有悲观态度的,甚至都一定程度上会有些加重。 也各自留下了一些后手,等待事态恶化后应对。 颜卿为了避嫌,在此期间除了上朝或者去朝中各部处理公务,基本闭门不出,以免引人猜忌。 三天后,建安城,颜府。 颜卿正伏在书案之上,提笔写着什么。 这几日,颜卿都是这样埋首于政务,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突然,他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脖颈。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一个小丫鬟推门进来 “老爷,有客求见。” 颜卿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 他抬眸望着小丫鬟,淡淡问道 “可知是何人求见?” 小丫鬟摇摇头,答道 “他说自己姓杨,是您的旧友。” 杨…… 颜卿闻言神色微怔,杨岱? 颜卿立刻站了起来,吩咐道 “赶紧带他进来。” “是。” 片刻后,杨岱在小丫鬟的带领下走进来。 颜卿迎了上去,原本要说的话斟酌了一番,最后才说道 “杨先生,十年未见,没想到竟然还能再见到您,真是意外。” “颜尚书,别来无恙啊,你已是吏部尚书了,想必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吧?” 杨岱笑着问道,语调轻佻,仿佛在说笑话。 颜卿却不以为然,说道 “杨先生说笑了,朝廷虽然好,但是每天都像是戴着镣铐活着,如履薄冰,不及杨先生自在逍遥啊!” 杨岱听了哈哈一笑,说道 “恭喜啊,你终于实现了你儿时的梦想,屹立于庙堂之上,既然颜尚书这么羡慕在下,何不辞去官职,与在下一起隐居山野?” “杨先生说笑了,莫要打趣我了。” 颜卿微微一笑,转而问道 “不知杨先生今日造访,所谓何事?” 第五百三十九章:赐三尺白绫 颜卿对这个昔日好友已经没有多少感情了,两人将近十年也不联系了。 有道是亲戚三年不上门,是亲也不亲。 而且颜卿心里也清楚,杨岱绝对不可能单纯的找自己叙旧聊天。 “呵呵,也没什么事,过来看看你罢了,听说你都有孩子了?” 杨岱似乎很随意地说着,眼角余光瞥向书案前颜卿之前在写的东西。 只是一些奏折,并没有太大的内容,但是却写了许多字。 颜卿点点头,回道 “嗯,十岁了,是个女娃娃呢,和他娘亲姓。” “那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喽,看来颜尚书的儿子将来必定成材了,真替他高兴。” “谢谢杨先生夸奖了。” 颜卿客气地答应着,她知道杨岱的目的绝对不止此。 果然,只见杨岱说道 “颜尚书你倒是沉得住气。” 颜卿挑眉,抬眸,看向他,疑惑地问道 “杨先生这话从何说起?我又怎么沉得住气了?” “不知颜尚书觉得大齐皇权之争,惠文公主和太子殿下谁会胜出?” 杨岱直言不讳地说道,脸色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猜测不透他的想法。 颜卿听闻杨岱的话,顿时明白了,原来他是为了打听这个事来了。 颜卿不咸不淡的说道 “杨先生非凡俗之辈,可以用通天的手段测算,何苦来问我呢?” “我哪里是什么仙家中人,若论通天的本领,我还远不及颜大人手眼通天呐!” 杨岱说完,嘴角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接着说道 “不过颜尚书可不能否认,我比你更关注天下百姓,尤其是皇位争夺,毕竟皇权才是掌控百姓命运最大的筹码。” 颜卿诧异的看向他, “这是为何?难道杨先生站队吗?” 杨岱闻言,笑着摇摇头,说道 “颜尚书,在下从来没想站任何一方。” 颜卿又问道 “既然杨先生不想参加到这趟浑水中,又岂会关注这种事情?” 杨岱笑了笑,说道 “这世间总有例外的,比如……” 杨岱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看向颜卿,笑着说道 “大齐还有百年国运,这次只能算是一个转折点。” 颜卿听了,眉头紧蹙,沉默半晌,抬眸问道 “杨先生到底想表达什么?” 杨岱笑了笑,说道 “没什么,我就是想提醒颜尚书,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别想着走捷径。” 杨岱说完,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而颜卿的眉头皱得越发深了,这摆明是警告自己,别想着坐收渔翁之利。 杨岱见颜卿低头思索,笑着说道 “当然,我这人一向爱惜羽毛,我也只是想提醒颜尚书,莫要被权势蒙蔽了双眼。” “那请问杨先生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颜卿抬头看向他,反问道。 杨岱轻轻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笑着说道 “在下就是看戏的,谁登上皇位跟我一文钱关系都没有,所谓的皇位争夺,在我眼里不值一提。” “是吗?” 颜卿笑了笑,看来杨岱早就做好准备,想置身事外了。 “我知道,杨先生是山野闲人,不理世俗之事,但是杨先生有没有想过,或许有朝一日您也会卷入这场纷争。” “在下倒是想见识一番,颜尚书,你该不会想把我拉下水吧。” 杨岱看着颜卿,语气平静的说着,仿佛刚才的警告只是颜卿的错觉。 “我没有这样的想法,毕竟杨先生可是神仙中人,我一介区区凡夫俗子怎敢招惹。” 颜卿微微摇头,笑着说道,只是那眼神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哈哈,颜尚书说笑了,在下也是血肉之躯,略微懂点炼炁之法而已,算不上神仙中人。” “杨先生不承认便罢了,大争之世,无数英雄豪杰涌现,杨先生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颜卿说着端起桌上的茶杯,浅尝了一口。 杨岱见状,也端起茶杯品尝了一口,放下杯子,笑着说道 “那依颜尚书之见呢?在下该如何?” 颜卿闻言,眼睛微眯,说道 “我觉得,杨先生与其在这悠哉游哉,还不如多想想自己的退路。” 杨岱听闻,笑着说道 “颜尚书是指?” 颜卿勾唇,淡笑着说道 “杨先生是聪明人,又何须再明知故问呢!” 杨岱闻言,沉思了片刻,随即说道 “既然颜尚书把话说道这份上,在下了然,希望日后我们互不相欠。” “杨先生请。” 颜卿笑着说道,杨岱说完便离去。 等杨岱离开后,颜卿靠着椅背,眼眸变冷,她知道杨岱是怕麻烦,所以选择置身事外。 御书房内,老天子侧躺在软塌上。 灯盏的光将御书房照得透亮,老天子难得这个时候了还在翻阅着一本杂书,很像回光返照。 不多时,一名老迈太监小步快速走了进来,跪下禀报道 “陛下……这是林大人的密信。” 老天子闻言,合上杂书,放在一旁的矮几上,说道 “呈上来” “喏” 老麦太监从袖口中掏出一分密信递给老天子,老天子展开,仔细阅读。 等老天子阅读完,将密信扔在地上,怒声说道 “贾艇这个逆贼!以为朕快要死了,就不敢动他吗?” 老太监吓了一跳,立马说道 “陛下息怒啊!” 老天子深呼吸,压抑着自己愤恨的情绪,慢慢坐起来,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良久,缓缓睁开双眼,眼中寒光乍现,厉声吩咐道 “传朕旨意,赐贾艇三尺白绫,赐他全族流放,永不赦免。” “诺” 老太监立即应道。 老天子闭上双眼,挥了挥手,示意老太监退下。 老太监恭敬的退下。 原来密信上说贾艇派杀手要刺驾,幸亏派出去的杀手还未行动,就被钦天监的乌衣卫一网打尽了。 贾艇这么多年来也算忠心耿耿,让他下去陪着他的老主子倒也是一桩美事。 而且他这般对付自己,就算他死了,也绝不会让贾艇好过的。 这纯纯是养了一条狼狗,主人要死了这狼狗就迫不及待咬主人了,果真是白眼狼。 第五百四十章:送你上路 一刻多钟之后,还是那名送上秘信的老迈太监,正领着几个小太监和几名侍卫在建安城中行色匆匆。 一行人来到了贾府门前,守门的家丁连忙拦住问道 “你们是干什么的?” 老迈太监看都没有看那家丁一样,只管带着人往里走。 家丁见状想要阻拦,可惜根本抵挡不住。 直接被推到一边,家丁想要再次阻拦,却发现那些人早已经走远。 无奈只能跑到内院向贾艇通报。 贾艇此刻正与小妾饮酒作乐,听到消息,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找上门来。 贾艇只好随手打发走了小妾,就在这时想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贾艇皱眉说道 “谁啊?” “是我。” 老迈太监的声音响起。 贾艇一愣,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周公公。 连忙整理衣冠,快步来到门边亲自打开房门,满脸堆笑道 “周公公您怎么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周公公抬头瞥了他一眼,都是千年的狐狸,就不要在这里玩聊斋了。 “咱家奉命办事。” “公公里面请。” 贾艇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将周公公迎进屋。 两人落座,丫鬟们上来奉茶。 周公公端起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说道 “贾公公,陛下有感公公多年侍奉,特命咱家带来一些赏赐,您可一定要收下。” “哦~?” 贾艇故作惊讶,随后笑容满面的问道 “陛下这是何意啊?看来还是念着老奴的好,不知道陛下的身体如今怎么样了?” “托贾公公的福,陛下现在身体好多了,至于赏赐嘛……” 周公公停顿了片刻,挥了挥手旁边的小太监的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头还盖着一块红布,里头鼓鼓的不知是什么。 周公公和善的说道。 “陛下厚爱,贾公公自己看看便是,若是喜欢就收好。” “哎哟喂,瞧周公公您说得,老奴哪敢贪墨陛下赏赐呢?” 贾艇假惺惺的说道,但还是上前掀开红布。 当看清楚托盘里东西的时候,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托盘上赫然摆放的是三尺白绫与一壶毒酒! 贾艇惊慌失措的喊道 “周公公,陛下这是为何啊,老奴究竟做错了什么事,要这么对待老奴?” “贾公公,这是圣旨,您先看看吧。” 周公公说完,递给贾艇一封明黄色的诏书。 贾艇颤抖着双手拿过来,此时已经面无人色,就是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他慢慢的展开诏书,仔细一看,竟然是让贾艇自行了断。 贾艇脸色惨白的看向一边的周公公,然后再看看外头。 发现竟然外头还有侍卫把守,这让贾艇的心更加沉重,这是要斩草除根啊。 贾艇深吸了口气,尽量平复下心神,说道 “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周公公冷冷的说道 “因为你犯下大罪了,陛下要让你下去陪他,所以才让咱家来送你最后一程。” 贾艇闻言指着周公公说道 “周老狗,你以前可是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叫爷爷的。现在竟然不保我!你良心难道被狗吃了吗?” 周公公闻言呵呵一笑,毫不掩饰对贾艇的鄙夷,突然变得凶狠起来 “陛下有感贾公公多年的侍奉,赏赐白绫一丈,毒酒一壶,贾公公可自行选择死法,咱家绝对不会阻止。” “贾公公,别怪咱家没有提醒你,你可要抓紧时间。” “不,不!我要见陛下!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求周公公帮我求求情!” 贾艇跪倒在地,哀求周公公帮忙求情。 “哼,贾公公你可真是痴心妄想,你以为陛下还会相信你?” 周公公嗤笑一声。 贾艇闻言脸色变得苍白,他知道自己彻底完蛋了。 他瘫软在地上,仓皇着跪地爬行,想要抱住周公公的腿。 却被对方一脚踹开,摔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不行……我还不想死,皇后会救我,钦天监的林默会救我……我要见皇后娘娘,我要见林默,他可是我的义子啊!” 贾艇嘶吼着,仿佛疯魔了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喊着自己认识的人的名字。 “贾公公,你还不知道吧,皇后早在三天前就薨了,陛下的脾气你不会不知道,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既然贾公公不想自己了断,咱家只能请人代劳了。” 周公公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然后对着身后说道 “请林监正来,记得,要恭敬一些。” “是!” 一名太监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了。 贾艇依旧如同疯了一般挣扎着想要逃离,嘴里喊着自己要见皇后。 但这一切注定是徒劳的,周公公不会给他机会的。 很快,林默就急急的赶来,朝着周公公躬身行礼。 “拜见周公公。” “见过林大人” 周公公笑眯眯的对林默拱了拱手,客套了一句。 “林大人免礼吧,这位贾公公想要见你。” 林默闻言,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贾艇,眼睛一缩。 “多谢周公公美意,这条老狗让我自行来杀。” 杀这个字林默可是咬的极重,瘫软在地上的贾艇好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连滚带爬的扑向林默。 “默儿啊!我可是你义父啊,我收养了你二十几年啊,要不是我,你早就在那场大火里丧生了!你忍心看着义父死吗?” “我呸!” 林默听完之后怒骂一声。 “你屠了我全家,害得我颠沛流离二十几年,你还好意思说是我义父?” “像你这种义父,我杀过三个,今日我就亲自送你上路!” 林默厉声喝道,犹如老鹰抓小鸡一样将想要仓皇逃窜的贾艇按在地上。 轻轻一捏其下巴,就迫使贾艇张开了嘴。 林默取过酒壶,直接开了上面瓶口就往贾艇嘴里灌。 咕嘟咕嘟咕嘟~~~ 一杯毒酒就这么被灌入贾艇喉咙中,贾艇瞬间翻起了白眼。 “你这个畜生,枉费我养了你二十几年,咳咳~~” 贾艇剧烈咳嗽,灌完毒酒,还被林默直接按住嘴,以防其催吐。 贾艇拼命用力挣扎着,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但他哪里抵抗得了林默的力量,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开。 终于,贾艇瞪圆了眼睛,脑袋一歪就死掉了。 周公公看着贾艇的尸体,脸上露出了一丝厌恶的表情。 “轰隆隆……” 突如其来的闪电亮起,将地上贾艇的面相照亮,双目暴突不瞑,面色青紫…… “走吧,林大人。” 周公公招呼一声林默,来的快,去的也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这些天天色一直阴沉,却没有下雨,今夜算是响起了数日来的第一声雷鸣。 这夜里突如其来的雷电声,吓醒不少睡不着的人,甚至还有些胆小的孩童,哭嚎着。 第五百四十一章:温水煮青蛙 周公公回到皇宫中的时候,老天子正躺在床榻上,盖着薄薄的锦衾。 周公公蹑手蹑脚的走进屋内,将烛台点燃。 到了适当的距离才轻声开口。 “陛下,贾艇已经上路了。” 老天子睁开眼睛扫向周公公,随即又闭上眼睛,语气平淡 “知道了,将桌案上的秘旨,分别送给林默和张议潮,告诉他们,做好分内的事就行了,不必多虑。” “是,遵旨!” 周公公恭敬的应了一声,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第二日,到了正午,东宫内的太子萧懿却显得惊慌失措。 “贾艇死了?怎么会?” 萧懿此刻心乱如麻,贾艇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可现在贾艇竟然死了。 萧懿在厅前来回走动,脸上满是细密的汗水。 “殿下,您要冷静啊!” 萧懿身边的幕僚连忙劝阻,太子却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贾艇不是说过,他派出去的杀手能干净利落的解决问题吗? 而且萧懿也亲自验证过那批刺客的武功,都是江湖上顶尖高手,贾艇为何会死? 萧懿想不通,但是贾艇死了,对于他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好消息。 “殿下,据传昨夜贾公公因为醉酒失足坠井,被人发现时已经断了气。” 萧懿听完幕僚的话,眉头微皱。 “殿下,既然贾公公死了,那咱们该怎么办?” 幕僚看见太子陷入沉思,便继续问道。 “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永绝后患吧!” 萧懿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殿下万万不可!” 萧懿说到一半的时候,一名老臣就高声喝止,旁人见状纷纷附和。 “太子慎重啊!此时不宜轻举妄动,若是您这时候逼宫,那些文官定会反咬您一口,让您背负弑父谋朝篡位的骂名,届时,谁还敢与您共事呢!” “对啊,殿下,请三思啊!” 其余大臣也纷纷开口劝阻。 萧懿见状有些烦躁,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可是现在父皇已经开始清除孤埋下的暗线,等到他把所有暗桩清理掉,孤怕是再也没机会翻盘了,孤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萧懿的态度很坚决,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众人闻言皆是摇头叹气,太子执拗起来简直令人头痛。 “还请殿下三思!” 众人依旧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够了!” 萧懿怒吼一声,打断了众人的话语。 “孤的计划已经准备妥当,难道你们认为孤的计划有错误吗?你们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萧懿目光灼灼的盯着众人,似乎恨不得将这群胆小鬼生吞活剥。 众人见到萧懿的模样,顿时吓得低垂下脑袋,不敢说话。 见到众人的表现,萧懿更加愤怒。 “孤就再信你们一次。” 萧懿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留下一屋子的大臣面面相觑,面露忧色。 “诸位以为太子怎么样?” “唉,太过急躁了” “唉……” 一时间,整个东宫充斥着叹息声。 当天下午,惠文公主和身边寥寥几人也知晓了贾艇昨夜失足坠井一事。 自然是林默做的,惠文公主对林默可太心知肚明了。 但是惠文公主可比太子要沉得住气的多,她只是淡淡的吩咐下去,让林默处理好贾艇尸体,别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至于其它的,一切如常。 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对手,这句放在皇储争夺上也同样适用,惠文公主从来没有看轻过自己的弟弟。 虽然萧懿有些急躁,但是萧懿并非庸碌之辈,否则他也坐不稳太子的宝座。 哪怕自家父皇,身体逐渐日下没几天活透了,惠文公主也表现出一副悲伤欲绝的神态,仿佛真的为自家父皇担心一般。 至于萧懿,在短暂的慌乱之后,立即召集属下商讨起接下来的事情来。 同样的,太子也更加看重自己的皇姐,与皇姐的全面布局不同,太子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与自己姐姐的内斗上了。 毕竟,内斗的赢面更大。 这么久以来惠文公主都没有什么大动作, 只不过在暗中收买了一些太子的支持者罢了。 现在的太子党羽,基本上都是以前支持太子的大臣,或者是与他们交好的大臣。 这些人,自然是不愿意跟着太子一条路走到黑的,他们更希望能够另择出路。 这些大臣在看到萧懿的野心勃勃后,更加倾向于投靠惠文公主一方。 萧懿在得知这些大臣的选择之后,气得牙根痒痒,但是他却拿这些大臣没有办法。 毕竟现在太子党羽实在是太少了。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哪怕没有切实证据可以证明太子一系所面对的问题,惠文公主也能抓住这一点,制造一系列的假象,来迷惑敌人的视线。 就这样,萧懿的压力越来越大,而惠文公主那边,则越发轻松。 不知不觉间,萧懿就被惠文公主牵着鼻子走了,萧懿甚至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怀疑。 这一步的关键在于不但要真真假假的策动太子党羽叛乱,还需要让萧懿深信不疑。 以为他掌握的人手已经被自己控制了,这一招,可谓是险棋。 但是惠文公主却偏偏用出来了,而且还取得了效果。 说白了就是要造成一种假象,那就是萧懿已经完全丧失了对自己身边人的控制权,甚至有人已经被太子赶尽杀绝了。 这样一来,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的大臣们终于下定决心站队了。 一旦站好队伍,接下来就容易多了,毕竟太子党羽已经被清除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一些中立党派了,惠文公主自然也乐得如此。 不过惠文公主也并没有盲目自大,而是派人查探这些中立党派的底细。 结果发现这些中立党派都是各大世家的人,他们之所以选择中立,无外乎两种原因其一是因为他们的确是中立派。 其二是因为这场夺皇位之战中,他们并未参与进来。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原因,对于惠文公主来说都是好事。 她可不会傻到去挑衅那些大世家的威严。 这些年,因为萧懿的野心太大,导致那些大世家都被迫与太子保持距离。 如今萧懿要倒台了,正是他们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第五百四十二章:频频进宫 只要将这些世家牢牢攥在自己这边,她就赢了! 天入夜了,瓢泼大雨依然不停,惠文公主府门口,萧紫尘在下人打着伞护送下,走到门口一起登上马车。 “去皇宫。” 萧紫尘对车夫吩咐道,马车缓缓启程。 马车很快就抵达了皇宫,这时候的雨更大了。 萧紫尘撑着伞走进皇宫,直奔老天子的寝宫,她要见父皇。 一刻多钟后,天子寝宫内,老天子手持一本书籍看得津津有味,听到脚步声后,他头都没抬地问道 “何事?” 周公公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陛下,惠文公主求见。” 听闻此言,老天子放下手中的书册,沉默片刻后才说道 “让她进来吧。” 话音刚落,房间门就被推开了。 萧紫尘走了进来,她先给老天子行礼请安,然后才说道 “女儿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天子摆了摆手 “免礼,坐下说话吧。” “谢父皇。” 萧紫尘乖巧地应了一声,随即找个椅子坐下,她身体微微前倾,显出几分恭敬。 老天子继续拿起桌上的书翻阅着,淡淡地说道 “今天倒是新鲜,你怎么会来给朕请安?” 萧紫尘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常态,柔声说道 “父皇,女儿最近闲暇时间比较多,想着您最近身子骨有些不适,便特意来看望您……” 老天子合上书卷,笑呵呵地说道 “朕知道你向来孝顺,但是孝顺可不能当饭吃。” “女儿明白。” 萧紫尘低眉顺眼地说道,似乎真的已经认识到自己错误了。 老天子叹息一声 “你啊,就别再折腾朕了,你和萧懿斗了十几年,也该收敛一点儿了。” “是!” 萧紫尘连忙应下,但神情还是显得十分恭敬。 老天子笑了笑,拿了一片矮桌上的果脯递给萧紫尘,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啊,就是太好强了,日后如果父皇不在了,你要收敛一点。” 萧紫尘接过果脯,低垂着目光,柔顺地答道 “是!女儿记住了。” 老天子着点了点头,又说道 “你莫不是以为朕时日无多,所以急于扳倒萧懿吧?你若是那样想的话,可真就错了。” 寻常臣子在这种时候怕是已经吓得战战兢兢,而萧紫尘却仍旧保持镇定,她轻轻咬了一口果脯,然后露出温婉动人的笑容。 “女儿并非这般以为,帝王家还是有温情存在的,不是吗?” 她的嘴角挂着浅笑,看上去真诚无比,似乎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 作为一个将死之人,老天子其实早就看穿了一切,但他还是选择继续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紫尘喋喋不休的回忆着儿时的过往,一副悲伤欲绝的模样。 老天子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劝慰。 良久,萧紫尘终于止住泪水,然后她擦干净脸颊,老天子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身边的空位置,说道 “来,到这里陪朕坐一会儿,朕有许久没有这样和你聊天了。” “儿臣不敢。” 萧紫尘连忙拒绝,老天子坚持道 “坐吧,朕今晚难得高兴,不必拘束。” 萧紫尘迟疑了片刻后,最终还是走到老天子身边坐了下来。 老天子看着萧紫尘,突然笑了,笑得极其慈祥 “紫尘,你小的时候可爱黏我了,现在居然都不愿意理我了。” 萧紫尘愣了一下,旋即说道 “儿臣哪有。” 老天子摆了摆手,示意萧紫尘不用解释,他继续说道 “朕知道,因为你母亲的关系,你始终恨朕。” “没有,我从未怨怪过父皇,我……” 萧紫尘想要辩解,但被老天子制止 “你什么都不需要说,朕明白。” 老天子说罢后就陷入沉默,半响后才悠悠地叹气道 “紫尘,其实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你母亲的缘故,让你对朕充满了敌意……唉。” 萧紫尘抿唇不语,老天子继续说道 “你恨朕也好,怨朕也罢,朕都不会介怀。朕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萧紫尘到这话后,心里不由得涌出一股暖流,她轻轻地吸了吸鼻子,低声说道 “父皇,儿臣明白。” 父女两人唠着家常,说说以前小时候的事情。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挺久,从头到尾没讲任何同皇位争夺有关的话,甚至都没有涉及一丝丝国家政治。 老天子忽然感慨一声,然后说道 “紫尘,朕累了。” “是,儿臣告退。” 萧紫尘起身,朝老天子施了一礼,这才离去。 老天子现在有些明白过来了,太子向来聪慧,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很沉默,估计早已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 估计等自己死后,就会起兵造反,谋取江山社稷。 想到这里,老天子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力感,他的身子越发虚弱了。 或许,他真的命不久矣。 想到这里,老天子闭上眼睛,靠在龙榻上假寐。 自己这女儿上位后,真的能放过她的弟弟吗? 他不禁有些担忧,如果自己真的驾崩,那么太子肯定会把矛头指向萧紫尘。 到时候,他们兄妹俩谁胜谁负,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老天子不是没有准备,他留了后手。 是夜。 一条条的消息传入了太子府,让原本睡不着的萧懿彻底精神了。 “你是说我皇姐进宫了,他们说了什么没有?” 萧懿盯着跪在下面的密探,紧张兮兮地询问道。 密探摇摇头 “奴才不知,宫中的消息封锁的很严密。” 萧懿失望地挥挥手,示意密探退下。 “怎么办?” 萧懿焦躁地踱步,虽然老天子没有表现出要废掉他的意思,但他却知道自己的机会真的很渺茫。 “不管怎样,我总要试一试!” 萧懿握紧拳头,眼眸深处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之后的数十天,萧紫尘频频进宫或者是拜访颜卿,每次都带着厚礼。 颜卿推辞不得,只好全收。 萧紫尘的举动,让萧懿极为的焦虑,又一次秘密召集自己的各个心腹商议大事。 只不过萧懿变得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拔剑杀人,弄得整个东宫乌烟瘴气,人心惶惶。 第五百四十三章:花落谁家 萧懿的情绪影响到其他人,让他们也跟着恐慌,更加不敢多言。 这日,萧懿再一次召集心腹商议事宜,而这一次,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生怕触及霉头。 萧紫尘动作频频,刺激得太子一系的人坐立不安,有时候甚至还会当众吵闹起来。 而且,因为萧懿的性格原因,对于所有人都是呼来喝去,导致很多人都受够了。 尽管有几位死忠极力劝萧懿冷静,萧懿自也清楚应该冷静。 但是,萧懿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他经常做梦,梦见自己被废。 他从未如此恐惧过,因为他非常清楚,若是皇姐登基真的废了自己,那么他就完蛋了。 细算之下,正好是上一次贾艇被赐死之后才有的。 这一切似乎是冥冥注定,难不成自己真的逃不脱被废的命运? 萧懿内心充满绝望,看着所有心腹,眼眶通红,怒吼道 “都给孤滚,滚啊!” 萧懿的咆哮吓坏了众人,纷纷行礼,然后退下。 他独自站在房间里,双拳攥的紧紧的,浑身颤抖。 …… 第二日,萧懿召见了密探,密探汇报了萧紫尘这几日的举止,太子听罢,眉头微蹙。 原本安静的惠文公主突然有一系列动作,很可能是从某种渠道获得的消息。 不知道是哪方势力提前得到了风声,故意透露给萧紫尘。 想到这里,萧懿陷入沉思,这件事必须查清楚,否则他寝食难安。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眼下的危机。 他需要有人帮助自己,只不过这个人必须足够强硬,否则很容易引火烧身。 这种情况下,别的先不说,信息是最关键的,毕竟一旦泄露风声,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些年,萧懿培养了不少人才,只要稍微用点心,相信就能打探出消息。 手下诸多心腹文武中一些能人也纷纷一起派人,死死盯住惠文公主的一举一动。 不过,一连半个月过去了,什么结果也没有。 萧紫尘依旧和往常一般活跃,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萧懿却越发烦躁,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这样简单。 这期间还抓住过一两名原本属于惠文公主府的高手,秘密拷问下,始终不肯吐露丝毫消息。 而萧懿的耐心渐渐告罄,已经快忍无可忍。 这一日,他召集了几名亲信,神色严肃地询问了他们各种疑虑,但是没有一个答案。 “派遣死士,准备对惠文公主动手,要不留全尸,同时通知北玄骑,起事一一逼宫。” 萧懿语气森寒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北玄骑内,统领着建安城里的三万大军。 而萧懿的命令传达到了北玄骑,整个营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压抑。 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萧懿的意图,他要借此机会逼宫,一旦逼宫成功,那么太子便能继续掌权。 北玄骑的统领姓白,叫白飞虎。 他是一个武痴,对政治没兴趣,反而对练兵感兴趣,所以,平日里除了训练部队,便是闭门造车。 白飞虎对萧懿这个决定有些犹豫,毕竟,这是逼宫啊! 一个弄不好,可是会掉脑袋的。 但是,白飞虎又不愿违抗萧懿的命令,因为萧懿在他的心目中,一直是英明神武的,是他追随的榜样。 虽然白飞虎有些犹豫,但是他还是遵从萧懿的吩咐,将这个消息传达了下去。 “咚咚咚咚……” 大营内鼓声震天,号角嘹亮,战马嘶鸣,号角声中带着肃杀之气。 “怎么回事?” 北玄骑的副统领林海闻讯走了出来,看向白飞虎,疑惑问道。 白飞虎神色严峻,低声道 “刚收到太子密旨,让咱们集合,起兵逼宫。” 林海脸色一僵,神色复杂的叹息一声,道 “既然这样,你还等什么?赶紧准备吧,记住,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白飞虎点了点头。 很快,整个北玄骑开始动了起来,一干精锐步伐迅速,盔甲鲜明,气势凛冽。 “有奸人挟持陛下,我等令太子殿下之命,进宫勤王护驾!” 白飞虎大喝一声,率先冲了出去。 “勤王护驾——” 北玄骑将士齐声呐喊,气势恢宏,杀气腾腾。 而此时萧懿披挂持剑,亲率一众武臣和江湖高手,冲向皇宫。 天边落日还有昏黄余晖,皇宫外却早已灯火通明,刀光剑影,厮杀声阵阵。 惠文公主也调动数万人马,将皇宫包围。 “今日,尔等休想踏入皇宫半步!” 惠文公主话音刚落,她的手下猛然挥舞长剑,向着敌军狠厉刺去。 萧懿的人马也拼命抵挡,血肉横飞,惨烈异常。 双方都是精锐,杀得旗鼓相当,短时间内无法分出胜负。 从黄昏一直到子时,已经有上万人死亡,血流遍野,尸体倒卧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到了这个时候,老天子依然在看书。 震天的厮杀他自然知道,但他却没有丝毫担忧。 “陛下……陛下不好了!” 周公公急匆匆跑了进来,神色惊惶,显得十分焦急。 “慌什么。” 老天子淡淡的笑着。 “启禀陛下,太子叛乱,眼看着就要攻进来了。” 周公公喘着粗气,神色更加焦急。 老天子依然慢条斯理的品茶,不疾不徐的道 “带上惠文公主传位昭书,朕要禅位!” 随后,北玄骑在周公公宣读完诏书之刻,当即临阵倒戈。 大声在自家将士面前宣喝太子反叛,谋朝篡位。 最终又经过一阵厮杀,萧懿被杀,惠文公主成功接管大局。 “孤这是死了?” 萧懿的魂魄飘荡在空中,怔怔地看着下面的场景。 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败的这么彻底。 “不!” 萧懿怒吼一声。 “萧懿,你既已身死,就随我们走吧。” 萧懿转身望去,发现有几名黑袍高帽的官差站在不远处,那阴森的面部让他毛骨悚然。 “你们是?” 萧懿神色茫然的问道。 “我等乃是建安城隍庙下辖的阴差,奉命特来将你带去阴司,交由判官处置。” 阴差的声音冷漠至极,让人心中发寒。 说话间已经走上前来,把萧懿拷上,押解而去。 第五百四十四章:年号元凰 天色也在此期间慢慢放亮…… 庚丑年,六月二十日,大齐太子萧懿起兵谋反不成最终被擒,其姐得封储君之位,举国欢庆三日…… 早朝上,身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大太监周 德忠宣读传位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惠文公主萧紫尘知书识理,贵而能俭,无怠遵循,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深具治世之才,故朕将皇位禅让于她。” 大太监念完之后,朝堂上顿时响起一片恭贺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大齐历史上,唯一的女性皇帝登基,所以百姓们对这位新任女皇充满敬畏与期盼。 “诸卿平身!” 萧紫尘站起来微微施礼,示意众人免礼。 众人纷纷起立。 时间过去三天。 萧紫尘将年号改成了元凰,并颁布政令,招揽天下贤才为朝廷效力,提升科考水准,增强教育资源。 以农为本,重视农耕,减轻税赋。 她还将目光投向荒州,希望能重新与荒州妖族建立贸易,达到共赢的局面。 可惜的是,她失败了。 荒州万妖虽然被玄牝统一,但内部问题不断,内乱严重,没有余力与大齐这边建立联系。 这也导致她只得暂缓贸易,专心致志治国理政。 至于老天子,前段时间强撑着看起来还健朗,如今立刻又回归到了之前萎靡的状态。 甚至情况变得更加糟糕,已是回光返照,生机迅速流逝,眼看着活不了多久了。 在三年以前,老天子都自信至少还能活个十几年,要找到仙人,求得长生不老药也不难。 谁曾想现在却要油尽灯枯了。 老天子也算幸运不浅,将精力倾注到求仙问道之时,确实见到了许多神仙中人。 如龙虎山的老天师,烂陀寺里的解空大师等。 非常之人行非常事,这使得老天子产生了长生不老永享世间皇权的念头,但是怎么可能? 当年始皇帝都没有做到。 老天子再厉害,也不可能比始皇帝还要牛逼吧? 那年中秋之夜,原本近在眼前的仙缘是他自己没抓住,怨不得别人。 天子寝宫处,老天了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休息。 虽然天气不算多凉,甚至可以用热来形容。 但老天子现在很怕冷,整个寝宫内都点着火炉。 他就像是一只蚕蛹般蜷缩在被窝里,眼神直勾勾的望着房梁。 他感觉自己快死了,体内生命力飞快消耗,仿佛下一刻就会离开人世间。 这些天,他每时每刻都感受着自己在走向死亡。 他不愿意死,不甘心就这样死掉。 他还没有好好享受权势带给他的荣华富贵,他还没有坐拥千古江山。 这种感受真的太痛苦。 痛苦的想死,又舍不得死。 刚喝完药的老天子虽然很疲惫,但神经衰弱之下,怎么睡也睡不着。 杨岱施的一个隐身法,立在老天子的床榻旁边静静地观察着他。 按杨岱的话来说,眼前这人就是典型的得了好处还卖乖。 他手握皇权,坐上了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皇位,人间的一切都唾手可得,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可偏偏这人竟然不知足。 还妄图修炼成仙,求得长生不死。 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大内的各种高手对于杨岱这等人物来说,自然没多大作用,想拦也拦不住。 但身居皇位的天子其实关系人道国运的气数,又有紫薇之气缠身,寻常高手根本伤不到他。 惠文公主萧紫尘与太子萧懿身上也有紫薇之气。 但是不论将来他们俩谁当天子,大齐的国运的转折点就在他们身上直线而降,从巅峰跌落谷底,甚至一蹶不振。 一百年之后大齐便要亡了,这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哈……哈…嗬……” 老天子开始望着床榻顶端喘息发呆,呼吸开始渐渐的困难了起来。 杨岱这会很好奇他在想什么。 是醉卧美人膝,手掌天下权? 还是想着长生不老? 又或者,他在思索人生哲学? 毕竟是一国之君,他的智商不低的。 “嗬……哈……你……是……谁?” 老天子忽然沙哑的看向杨岱,喊出声来。 边上原本有些瞌睡的周公公立马清醒,走向老天子的身边对他说道 “陛下,老奴在呢。” “不是……问你,朕……是在……问你身边……的人……” 老天子艰难说道,脸涨得通红,呼吸越来越急促,似乎快要窒息过去。 “陛下,您在问谁啊?” 周公公疑惑问道。 老天子努力睁大双眼,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想要往前抓住什么。 周公公往边上看了看,再扫了一圈四周,除了自己没有外人。 “陛下,在下想问你一个问题,不知道陛下能否告诉我答案?” 杨岱淡淡笑道。 “咳咳……咳咳……你……问吧……” 老天爷剧烈的咳嗽着,脸色憋得通红。 “若让陛下重新再选一次,陛下是选择皇位还是选择仙缘呢?” 杨继续问道。 老天子闻言愣了愣,半晌之后,才虚弱地说道 “朕……自然是……选……仙缘……你……能让让朕恢复……生机吗……” 听到老天子这个问题,杨岱也是摇了摇头,颇为遗憾的说道 “生死乃是轮回规律,纵然陛下贵为九五至尊,也逃脱不了,这便是命数使然。” “那…那又为何……” 杨岱知道老天子想问什么,再次笑了笑回答道 “陛下,在家只是帮你了去部分心结而已,凡人终究是凡人,哪怕你是九五至尊,也终究只是凡胎肉体,无法超越这天地桎梏。” 在老天子带着恍然和杨岱说话的时候,边上的周公公明显感觉到到一丝不对劲,老天子怎么跟自己身旁的空气在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 周公公心中惊悚起来,吓得浑身颤抖,连连惊叫 “陛下,你怎么了陛下?” 老天爷没有理会他,依旧跟杨岱交谈,他问道 “不……不知仙……仙……长是谁?” “陛下可还记得那个朝堂上没有抓紧的月饼?那月饼汤的滋味如何啊?” 杨岱调侃道。 老天子闻言愣了愣,激动的指着杨岱,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你!你是你!” 杨岱笑呵呵的看着老天子 “看来陛下是记起了那个月饼。” 第五百四十五章:其言也善 老天子此刻已经被气得浑身发抖了,哆嗦着嘴唇说道 “你……你……是……那个……仙长!” “陛下果然聪慧,一猜即中。” 杨岱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 周公公已经急的火上浇油,冲着外面的宫女急声喊道 “准备参汤,陛下可能要不行了,快快去传各位大人,嫔妃娘娘啊。” 宫女见状慌忙跑了出去。 外头的一众宫人和侍卫受到消息后也是立刻快步传讯。 老天子由于刚才的过分激动带来的体力消耗,显得气喘吁吁。 时间慢慢过去,宫内外的人也都收到消息赶来。 “陛下,臣来迟了啊!” “陛下,您保重龙体啊,臣等愿意为您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啊!” 一名名文武官员跪倒在地,哭泣着。 随着一声声带着真真假假的关切声音传来,许多皇亲国戚和贵妃也陆续赶到。 她们虽然平日里争斗得厉害,但是现在老天子病危,情况严峻,所有人都放弃了彼此的芥蒂,齐聚御医院。 一时之间,整座皇宫乱成了一锅粥,哀嚎声、哭泣声不断响起。 之前老天子是嫌烦,不让任何人陪着,现在骤然听到宫中传讯,所有人都匆匆赶来,来了慢的还在路上呢。 杨岱看向门外,不少阴差齐聚在寝宫之外,看来老天子真的大限将至。 天子驾崩是不入阴司的,有大齐国运气数影响,会入皇陵,与历代祖先埋葬在一起,以示皇恩浩荡。 生前的事依然会有追责,但是因为是九五至尊,阴司会稍微给点面子,从轻处罚。 比起常人,当然好处也是会有。 只要大齐不灭,皇室在阴间肯定是最为尊崇的存在。 “在下与陛下的缘法就这么多了,外头有阴司夜游神两位,有勾魂使一名,还有开道掌伞阴差八名,他们都是来接你走的。” 杨岱对着床榻上的老天子说道。 此时,床榻上的老天子已经奄奄一息,双眼涣散。 “朕……不甘……不甘心呐……” 他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咬牙说道。 老天子闻言感觉身上寒冷,面上下意识就露出恐慌之色。 但是杨岱却仿佛早已预料,淡然一笑 “放心吧,死后会轮回转世,忘却前尘往事,世间万物都会有这么一天,就算在下也不例外。” 老天子面上恐惧之色更甚,但却没有说话。 “当然,天子的一生功过最难评判,你执掌大齐数十载,权倾天下,但是还是要死,因为人总有一死。” 杨岱又说道 “当然,陛下这一生,自然是很值的,但也仅限于此了,一万个里头得有一万个想当皇帝。” “而且这些皇帝都死了,再怎么样也是空留遗憾,你也不用太介怀了。” 老天子闻言沉默良久,忽然抬眸问道 “朕死后,会如何?” 杨岱刚刚说了这么多,老天子始终没有反驳,劝解人看开的话想来也不必多说了。 “人死后都是有阴寿的,陛下的阴寿下去便知道了,纵使是那种史书上记载的明君,死后往往阴寿极短。” “之后嘛,地魂化入土天魂归于天,世上便再无你萧子规了。” “原来如此……” 老天子脸上浮现出恍悟。 杨岱看他一副认命的模样叹了口气 “陛下,请恕我直言,若不是你是天子,这些年做的孽太多,阴司不敢为难你太多,否则哪怕你今日驾崩了,也逃脱不掉。” 老天子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外头依稀有声音传来,颜卿和几位晚来的大臣纷纷入了寝宫,但也只是无声行礼之后站在一边。 一阵无声的阴风扫过寝宫,一些大臣和皇亲国戚都感到身体发寒,而在老天子眼中,一队阴差缓缓走了进来。 这些阴差都是穿着黑白相间的服饰,手持长幡,胸前挂着红绳铃铛。 一张张鬼脸惨白而僵硬,一步一步朝着老天子靠近。 这会老天子反而不怎么怕了。 阴差见杨岱计缘在场,所以进来也不意外,先向着杨岱行礼道。 “见过杨仙长!” “诸位辛苦了。” 杨岱拱了拱手回礼。 之后一众阴差居然纷纷转身,朝着颜卿恭立的位置微微拱手。 颜卿疑惑的侧目看来,隐约看到一道道模糊的黑影站在老天子的床榻边上。 好像是阴差。 “颜大人,您看什么呢?” 一名感觉敏锐之人问道,他只是觉得阴冷,没看到什么东西。 颜卿连忙摇头道“ 没什么,没什么……” 其他人见此也就不再多问了。 “萧子规,你的命数到了,趁魂魄分离之时,给你的后世儿孙留几句话吧。” 一个阴差走到床榻旁说道,他叫崔永昌,是这次勾魂的负责人。 老天子睁开眼睛,看向萧紫尘,冲她招了招手。 萧紫尘此时早已是泪流满面,连忙走过去扶住父皇,跪在床榻边,握紧他苍老干枯的手。 “父皇,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儿臣听您的话。” 萧紫尘哽咽的说着,老天子的手臂颤抖着抚摸萧紫尘的秀发,眼眶中含着热泪。 “朕走之后,偌大的天下就拜托你了,颜卿与张议潮是大才,可堪重任,务必不能让其被奸佞所害,朕走后……” 老天子的声音越来越小,萧紫尘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父皇,您别睡啊,你还有很多话没有交待清楚呢……” 老天子此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浑浊的双眼逐渐失去光彩,虚弱的开口。 “紫尘,朕知道你一向聪慧,也一直希望能把大齐治理好,可惜……可惜……” 老天子嘴角抽搐几下,伸手拉着萧紫尘的手臂,费劲的想要坐起身来,但最终无果。 最后老天子咽气了,萧紫尘哭的肝肠寸断。 这时候崔永昌挥了挥手,一群阴差迅速动作起来,各自拿出勾魂索。 老天子魂魄离体,阴差也没有为难他,只是象征性的套了套。 “陛下驾崩了!” 有人高喊一声。 这一刻,整个宫廷彻底炸锅了。 皇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一时间悲恸之声四溢,令人唏嘘。 看看床榻上老天子的尸身,杨岱面上难得显出复杂之色,之后转身飘然离去。 第五百四十六章:汤子镇 老天子的死对天下来说确实是一件大事,不过普通百姓不是很关心。 除了最初几天茶余饭后热议了一下,之后该做什么依旧做什么。 毕竟生老病死谁都避免不了,更何况老天子的寿元本来就不足,突然暴毙,也是情理当中的。 而杨岱歇了没几天,就收到了段洛的一封信。 这丫头在十年的时间里,修行增长极快,如今已经达到炼神返虚。 杨岱细细看了起来 敬请杨先生启阅 “游于应州,听乡人言一妖妇,喜剜人心而啖之,人心惶惶,官府差役屡屡捉拿,皆无功而返。 此妖妇不类寻常之人,与友人力战一夜,死伤惨重,以此事蹊跷非常,已非凡俗之祸,遂传书于杨先生,此事关系甚大,还希望杨先生能出手。” 信的末尾,落款写着段洛二字。 杨岱读完之后,眉头紧蹙,陷入沉思。 这种事情,那边的阴司不管么? 不过既然是她亲笔所写,那便不简单,杨岱也不敢轻易下结论。 略微沉吟片刻,杨岱决定去看看随之驾云前往应州。 常人从建安去应州路途遥远,实在是交通条件太差,路途崎岖不平,稍有不慎便容易坠亡。 而杨岱却是瞬息千里,速度比马车快了不知多少倍。 半日不到的时间,杨岱就抵达应州。 论繁荣程度,应州算是下州,相比于其它郡县,应州的发展较为缓慢,虽然地处偏僻,但也不乏商贾之流。 应州人口较少,自然灾害频繁,尤其是冬季,各种疾病纷至沓来,让应州百姓苦不堪言。 杨岱起卦,之后落在一个他不知道名头的小镇外。 小镇并不繁华,街道狭窄,人烟稀少,杨岱略微的看了看小镇的情况。 明面上并无什么异常,只不过这人道之气混杂着妖气,倒是颇为怪异。 单这一点就让杨岱心生警惕。 若是寻常的妖怪作祟,他还不会如此,可现在这种情形,绝对不是寻常妖物。 这个小镇名叫汤子镇,并非因为人少,香气才不旺的。 实际上就算只有一个人,香火气也是会有的,就是不太浓稠。 这只有一家规模不算大的客栈,名叫万和楼,门庭冷清,似乎没什么客人。 杨岱走近,店伙计立即迎了上来。 “这位爷,打尖儿住店吗?” 杨岱摇了摇头。 店伙计脸色微变,但转眼又笑盈盈起来 “这位爷是想要吃些什么呢?咱们这里的招牌菜有好几样,您尽管点!” 杨岱摆了摆手 “你们这有没有来一些江湖侠客,或者是武林高手啊?” “侠士、武林高手?” 店伙计愣了下,接着连忙陪笑道 “这个,小人见识浅薄,实在认不得哪位是侠士、哪位是高手......” 店伙计又道 “我们这楼上几间上房已经有半个月没有换租住的客人了,为首的是一位女侠,身姿曼妙婀娜,长相美丽动人,不过脾气不怎么好,小的实在是不敢招惹她啊!” 店伙计话语中满是担忧和畏惧,显然是真的怕了那女子。 杨岱目光闪烁,心中隐约有所猜测。 那女子,恐怕就是段洛了。 “有劳您带在下上去一趟吧!” 杨岱朝着那店伙计拱手拜谢。 “哎呦,您客气啦,小的这就给您带路!” 那店伙计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嗯!” 杨岱颔首跟在那店伙计身后,向着二楼走去。 二楼有三间挨着的上房,房间里,段洛坐在那里,一把长枪就这么被左手抓着杵在地上,右手则握着酒壶在喝着酒。 边上还有三名穿着黑衣,戴着斗笠的男子守护着。 这三个人,一看就不是一般武夫,身上煞气冲霄,一看就杀过不少人。 有的坐在茶桌前,有的则盘坐在地上练内功,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咚咚咚…” 店伙计敲响房门。 “谁呀?” 屋内段洛的声音带着一丝醉意 “谁啊?” 店伙计谄媚道 “这位姑娘,有位客官想要见你。” “哼。” 段洛轻哼一声,将酒壶放下 “进来吧!” 她虽然醉醺醺的,不过仍旧保持着谨慎。 “诶!” 店伙计应了一声,推开房门,领着杨岱走了进去,之后店伙计便退了出去。 杨岱向段洛拱了拱手道 “段姑娘,别来无恙?” 看到杨岱,段洛顿时站起身来,一双美眸瞪大,满是兴奋 “杨先生,你果然来啦!” 段洛说话时候还带着一股浓郁的酒味,整个人扑腾着跳起来,抱住了杨岱的手臂。 杨岱顿觉手臂上软绵绵一团,不由皱眉 “段姑娘,你喝了不少酒?” 一名江湖汉子看向杨岱,又看像段洛,奇道 “段少侠,这就是你说的高人长辈?” “自然是的!” 段洛拉着杨岱,将他拉到了桌旁坐下。 她拍了拍手,一名江湖客立即为杨岱倒酒。 “杨先生,请!” 段洛指了指桌上的酒水,邀请道。 “段姑娘,喝酒就免了,在下前来是你们说遇上麻烦了吧?” 杨岱直截了当。 “嘿嘿!” 段洛咧嘴一笑,伸出舌头舔了舔红润唇瓣,醉道 “杨先生真是爽快,我还以为杨先生不会来了,我们全都得死!” 段洛醉的厉害,说话也颠三倒四。 杨岱眉头微挑 “你们碰上什么麻烦了?” “麻烦?不是麻烦,是天大的麻烦!” 段洛挥舞着纤手 “应州地广人稀,道路更是恶劣,方圆十里连座城隍庙都没有!” “遇上过这事,以后回去在江湖上也有谈资了。” 一旁一个汉子也接口说道 “娘的,明明都已经把那妖妇的头砍了,居然还能不死又找上了门来,真是晦气!” “是啊,那妖妇邪性的很,我们这一趟死的死,伤的伤,真是够憋屈的!” 另外两名男子也都骂道。 “那妖妇有什么特征吗?” 杨岱问道。 段洛眼珠转了转,随后答道 “那妖妇长的白皙俊俏,腰细腿长,胸脯饱满挺拔,身材极佳......总之,就是一等一的漂亮,啧啧,美艳的很呐。” 第五百四十七章:不妖不魔不鬼 段洛又道 “可惜啊,那妖妇邪性得紧,我们根本杀不了她,砍下头来会说话,手段也是闻所未闻。” 段洛说完,端起酒杯咕噜噜灌了几口,才继续说道 “杨先生,您的手段高绝,帮我们解决掉那妖妇吧!” 杨岱听罢,目光一闪 “这件事在下自会处理,但是,你们得引出那妖妇,否则,在下也无法对其施展手段。” “咯……咯咯咯……” 一种细微的响声响起,杨岱话音止住,室内的江湖客也都下意识望向头顶,神色惊疑不定。 其中一人身上泛起鸡皮疙瘩,指了指上面低声道 “那……是什么东西在叫……” 他刚说到一半,脑袋突然炸裂,脑浆崩的四溅,腥臭扑鼻。 吓得周围的江湖客纷纷站起,惊恐至极。 杨岱同样脸色一变,也就在这时,门缝里渗进来不少殷红的血。 几名江湖客对视一眼,一起狠狠将门踹开。 “砰!” 客栈房门直接连着门框飞出,重重砸落在地。 只见客栈外,没有一个活人,方才的店伙计早已气绝而亡。 鲜血顺着断箭汩汩流淌,汇聚成小溪。 除此之外,地上还躺着七八具尸体,死法各异。 而一道黑影在门板砸过来的时候就闪身避开,站在远处看着众人。 这是一个样貌秀美的少妇,身材丰腴,双眸含煞,如同毒蛇般令人胆寒。 她的脸白的吓人,一双丹凤眼却泛着绿光,让人心悸。 她冷漠看着众人,发出尖锐怪异的叫声,叫声刺耳,令人耳膜都显得刺痛。 “弟兄们,杀了她!” 段洛大喊一声,率先冲出去与那少妇战作一团。 “杀!” 其余江湖客也是齐齐怒吼,纷纷冲向那少妇。 “咯咯……” 那少妇诡笑一声,娇躯如鬼魅般移动,躲过众人攻击,并且抓伤两名江湖客。 她一边躲避众人的进攻,一边尖啸不停,叫声越发凄厉。 “妈的!这贱货太难缠了!” 段洛咬牙切齿,枪影重重点在那少妇身上,竟被挡了下来。 段洛枪势刁钻阴损,可以说枪法一流。 但这女子也丝毫不逊,她身形灵巧飘逸,脚步虚浮缥缈,轻松便能躲开段洛的每次攻击。 而更为诡异的是,她的身体仿佛没有骨头一样,总是可以贴着墙壁游走,令人防不胜防。 另外几人的情况比段洛好不了多少,甚至有两三人已经受伤倒地。 他们虽然是武林高手,可是碰到这么一个古怪的妖人,也是束手无策。 “咯咯咯……” 那妖女依旧在尖笑着,嘴巴张合间,喷吐着浓郁的腥臭味,让人恶心欲呕。 “你们今日休想离开这里!” 她尖叫一声,再度化作一条幽影掠出,朝段洛冲去。 她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瞬息间便到达段洛面前,纤掌拍出。 劲风袭来,段洛瞳孔一缩,赶忙抬手抵挡。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妖妇被一道巨力打得身躯剧颤,踉跄退后几步才稳住身形。 她捂着脸颊,眼中闪烁着怨毒,看向杨岱,嘶哑着声音道 “你……你是谁?” 杨岱负手立于原地,淡然道 “奇了,你是什么东西,不人不鬼不魔不妖的,尸解仙?不对啊……这不伦不类的尸解术,你到底是从哪儿学的?” 妖妇听后,猛然瞪大了眼睛,惊呼道 “你怎么知道尸解术?!” “果然,你真是尸解仙,不过嘛……你不是尸解仙,而是尸解魔。” 杨岱露出恍然之色,淡淡说道。 “你……你究竟是谁?” 尸解夫人惊惧的看着杨岱,感觉对方知晓太多她的秘密。 “呵呵。” 杨岱摇头轻笑 “我只是一介山野闲人罢了,不值一提。” 说到最后,他语锋一转 “尸解魔,你应该明白现在你的处境,若是乖乖伏诛,或许我还能留你一命。” “呵呵。” 尸解夫人冷笑一声,讥讽道 “你以为你是谁?凭你就想收服我?别做梦了!” 说话间,尸解夫人浑身冒出一股股凶戾暴虐的气息席卷全场。 这些气息凝结成实质化的波纹,如涟漪般扩散,让整座客栈都充斥着一片肃杀之气。 “桀桀,我已经饿了许久,好久没吃到像你这样的新鲜血肉,今天,老娘要大快朵颐一番。” 说着,尸解夫人舔了舔干枯的唇角,猩红舌头一甩,朝着杨岱射去。 杨岱脸色沉静,眼中露出一抹鄙夷,轻轻从口中吹出一股细细的红灰之烟。 红灰雾气弥漫,眨眼间便将尸解夫人包裹在内。 红灰雾气迅速腐蚀着尸解夫人的身躯,使她惨叫连连。 “啊啊!” 她疯狂挣扎,想要摆脱红灰雾气。 可这些雾气如附骨之蛆,任由她用尽手段,始终无法破开。 “啊,我的脸,我的脸……” 尸解夫人发出阵阵哀嚎,她的脸部肌肤迅速溃烂,脓水横流,丑陋无比。 “啊啊啊啊……” 尸解夫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她拼命的扭曲身躯,似乎想把身上的红灰雾气给挤出去。 “啊啊啊……咯……” 但是,红灰雾气仿佛粘在了她的身上,怎么也弄不下来。 红灰雾气好似跳动的火苗,在她身上灼烧着。 尸解夫人的身躯迅速萎缩下去,短短数分钟,就消瘦了近半,模样更加狰狞恐怖。 “咯咯咯……” 尸解夫人不甘心的尖啸,可惜红灰雾气却越燃越旺,根本驱逐不掉。 “受了在下一道三昧真火,也算看得起你,自己了断吧,免得受苦。” 杨岱缓缓说道。 “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啊!” 尸解夫人凄厉大叫,随即发出一声悲鸣,身体骤然膨胀,轰隆一声爆炸开来。 强大气浪翻滚涌动,震的整座客栈都嗡嗡作响。 “嘭!” 一团焦糊味传出,浓烈的硝烟升腾而起,令众人忍不住掩住口鼻。 烟尘渐渐散去,众人定神望去,只见原本站在楼梯拐角处的妖妇早已不知所踪。 “死了吗?” 众人面带疑惑的扫视一圈,可却再也找不到尸解夫人的身影。 “让它逃了,不过无妨,在下已有她的定位,这就去收了它。” 杨岱说道。 第五百四十八章:你害苦了鄙人 下一刻,杨岱变化为了一阵清风,消失在了原地。 “这……这……人呢?” 旁边,一名壮汉瞪大双目,张大嘴巴,满脸呆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刚才明明还在这里,转眼间竟然不见了? 这是什么情况? “我早就说了,我的这位长辈是仙长,你们偏不信,现在相信了吧。” 段洛一笑眯眯的说道,脸上带着一丝得意。 “那……仙长能帮忙杀了那个妖妇吗?” 那壮汉咽了口唾沫,试探性问道。 其余几人也都紧盯着段洛。 虽然他们认为杨岱会帮助他们,但毕竟事关生死,他们仍旧抱着一丝怀疑。 “放心,杨先生既然答应,肯定能够做到。” 段洛点头保证道。 听到段洛的话后,几人顿时松了口气,感觉全身都变得软弱无力。 杨岱实力高深莫测,对付区区邪魔外道,自然绰绰有余。 刚才这几人只是强提一口气硬撑,这会危机过去,已经只撑不住坐倒在地上,浑身冒汗。 这邪异女子并无妖气与魔气且不人不鬼,在杨岱眼中却感觉蹩脚的很,按理来说尸解之道不应该入魔的。 如此奇怪之事,杨岱也从未遇到过。 这邪性的练法不伦不类,可自己能琢磨出来当然不可能,多少也要花费些功夫和代价。 杨岱没有飞举而行,只是缩地而追。 青萍剑一直在天空中遥遥指着那个不人不鬼的妖妇,让杨岱轻易便锁定她的位置。 对方若是一路惊慌的带路自然最好,若是这时候还想着去祸害人,那杨岱绝对不介意将她斩于剑下。 “咻咻咻!” 杨岱速度极快,如同穿云梭月般而行 尸解夫人似乎不知道身后有人追赶,拼命奔跑,速度居然不慢。 杨岱想找到幕后之人的具体位置,所以也不急于一时,始终吊在后面跟着。 所以此刻的情况如杨岱预料的一样,这不人不鬼的妇人在前面狂奔,他则悠闲的尾随其后。 只是她并无施展遁术,虽然形如鬼魅速度极快,但比起杨岱还差远了。 两者之间的距离也在不断拉近。 虽然看起来有些慌不择路,但基本都照准了一个方向狂奔。 “嗯?” 突然,前方尸解夫人身形微微停顿。 杨岱眼眸一凝,悄然隐匿在阴暗处,静观其变。 只见尸解夫人猛然止步,转身朝杨岱藏身的位置看了过来。 杨岱心神绷紧,屏息敛声,连呼吸都变得十分缓慢,唯恐被发现。 尸解夫人站在原地,眉头微皱,片刻之后,她忽的身形再动,加速逃跑。 从杨岱了解到的消息来看,这不人不鬼的东西似乎是受人控制。 尸解夫人继续前进,杨岱依然跟在身后,不急不躁。 这也更让杨岱确定了一点,这妖妇背后定有高人存在。 否则怎么敢擅作主张的来杀人,甚至还敢在他面前玩这种小把戏。 这种心智在大齐可是活不长。 前方的那个不人不鬼的妇人虽然心中一直慌得就是静不下来,可也以为暂时甩掉了杨岱。 因为杨岱一直不曾靠近,也不曾出手阻拦,显然是没打算和她计较。 她心中一喜,只觉得自己走运。 就这么一个逃一个跟,见天明又见日落,三天四夜,横跨应州千里,杨岱一直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 终于,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不人不鬼的尸解夫人终于逃到了应州边境,某处不知名的深山里。 不得不说这不人不鬼的东西是真的能跑,这三天下来,足足翻越了数万里山脉,可谓是一个疯狂逃亡的典范。 入了这山中,妖妇速度不减反而变得更快,又过去半天才窜入一个背阴的山谷,看到了前面的一座茅草屋。 “先生,救我啊先生!” 妖妇见到茅草屋内有一道人影盘膝坐在床榻上,立即冲入房内跪拜下来,哭诉道。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一丝不人不鬼的模样。 衣服尽碎,露出白嫩的肌肤,娇躯玲珑曼妙,凹凸有致,充满诱惑。 尤其是那张美丽的俏脸上,泪水纵横,梨花带雨,简直楚楚可怜到了极点。 这副姿态,任何男人看到怕都难免会有恻隐之心。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一个看起来年纪不超过二十岁的美貌女子,会是那个不人不鬼的存在? “嗯!” 然而,面对美色诱惑,那人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只是哼了一声,看着这女子逃来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噗通!” 闻言,尸解夫人顿时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先、先生,求您救救我,这次我真的是被逼无奈,我也是迫不得已,请先生原谅,我再也不敢了。” 她说完磕起头来。 “你被城隍还是哪路土地山神之流发现了?还是被仙道高修发现了?鄙人早跟你说过,要低调行事,现在惹出了祸事,你说怎么办?” 男子缓缓抬头,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先生,求求先生大发慈悲,使绊子的并非您说的鬼神,而是一个白衣人。” “人?” 男子心中一动。 “不错,就是一个白衣人,他实力强大,一招便让我招架不及啊。” “哦?” “不仅如此,他还扬言要取了我的狗命,还望先生搭救。” 说着说着,这女人居然呜呜哭了起来,哭的十分凄惨。 “有意思。” 男子目光闪烁,笑了一声。 “先生,求您救救我,这白衣人实力深不可测,若是让他找上门来,我必死无疑,先生若不出手,我今日难逃一死。” 尸解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抓住男子裤腿,苦苦哀求。 “你……” 男子一句话才说个开头就自己顿住了,因为看到了杨岱。 此时杨岱便站在外面,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见状,那尸解夫人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瞳孔剧烈收缩,指着杨岱说道 “就……就是他……” 而男子明显也呆滞了一下,此时杨岱笑呵呵的冲着男子打招呼道 “狟古,十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狟古瞬间反应过来,豁然起身,狠狠的扇了尸解夫人一巴掌,喝道 “你这个妖妇,真的害苦了鄙人啊!” 第五百四十九章:下一趟阴司 “啪!” 狟古下手极重,尸解魔整个人被抽飞数米,半边脸肿胀的老高,嘴角溢血,满眼惊恐。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脑袋嗡鸣作响,一片空白。 而这还不止,下一刻,更加令她震撼的画面呈现在眼前—— 只见狚古突然走向杨岱,躬身一礼 “鄙人见过杨先生,鄙人前些年偶然得了一册邪法,与正统尸解路子不同,一时好奇也就留下瞧瞧,没想到外出之时,被这进山砍柴的女子偷了去,这才引发今日之局。” 说完,狟古又转过头,冷眼看着尸解魔,杀机毕露 “孽障,你竟敢坑害鄙人,鄙人何时与你有过关系?” “啊?” 尸解魔彻底傻掉了。 狟古怎么会和杨岱认识?而且对方还对杨岱这般恭敬?这是什么情况? 狟古又言道 “今日这妇人居然自己找上来求助,还开口欲称鄙人为师,鄙人料到到其人修炼邪法定是惹了祸事,所幸这妇人修习邪法火候看来尚浅,否则今天还真有点麻烦。” 杨岱似笑非笑,瞥了狟古一眼,狟古道貌岸然的回视过去,两人相互盯着,谁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狟古,这妇人……不是你的藏品吧?” 杨岱终于开口。 “哈哈……杨先生说笑了,这等姿色,岂能入得了鄙人法眼。” 狟古闻言连忙赔笑,但是心却在滴血,这个妇人是他最近刚刚收集的,最近想换换口味,还没玩够,未制成藏品。 “既然不是,那便除了吧,省的浪费时间。” 杨岱摆摆手,示意将其处理掉。 尸解夫人听到这里吓坏了,跪倒在杨岱脚下,拼命磕头 “仙长,饶命!饶命啊!” “晚了,你欲害一镇之人命,饶你不得。” 杨岱摇摇头,一指弹出,顿时一缕金芒射入尸解夫人眉心,当即将其击毙。 这种邪物,留不得。 杨岱微微一笑,并未继续追究,而是道 “行了,此事暂且揭过,在下也要走了,告辞。” 狟古突然叫住杨岱,道 “杨先生,鄙人这里有一桩生意,是三娘子的,鄙人做个顺水人情,送给先生如何?” 杨岱挑了挑眉,笑道 “白三娘么?” “正是。” 狟古说道。 “说来听听。” 杨岱道。 “不方便说,杨先生得去软玉阁一叙。” “喔,又去软玉阁?” 杨岱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杨先生不必担心,三娘子只是让您去喝茶聊天,绝无恶意。” 狟古察觉到杨岱的异样,解释道。 “好吧,在下有时间就去一趟,走了,勿送。” 杨岱拱了拱手,旋即转身离开,步履沉稳,背影潇洒,渐渐消失不见。 “杨先生慢走。” 狟望着杨岱离开的背景,目中露出一丝复杂神色。 ………… 客栈中,一众江湖客都有些许的焦虑,便是段洛也免不了担忧。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杨先生还没有返回,追的又是这种诡异妖邪之物,很难说结果如何。 官府也已经派人来看过客栈的命案,虽然听描述让几个捕快差役心里瘆得慌,但定性也只能定性为一起普通的谋财害命案件。 毕竟,这种案件太常见,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人死亡,官府早已司空见惯。 年长的捕快自然不信有妖邪之事,这世上那有什么鬼神,都是骗人的,所谓神佛皆是伪善,都是糊弄愚民百姓罢了。 捕快们不想待在这不吉利的客栈,早已纷纷离去。 一天正午。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让所有人心头一惊,其中几个江湖客都忍不住抓住了兵刃,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开门啊,在下回来了!” 杨岱平和的声音响起,让客栈内许多人的心都放松下来。 一众江湖客打开门,就看到杨岱站在门外,衣衫干净整洁,气质儒雅淡然。 “杨先生!您可算回来了!” “杨先生,您没受伤吧!” 众人纷纷询问。 “呵呵,无妨,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杨岱微微摆手,轻描淡写地带过。 实际上他确实没什么损伤,甚至还有一些惊喜。 段洛立刻提上一壶酒并将一只大家还没动过的烧鸡连皮带肉递给杨岱 “杨先生,这烧鸡您尝尝,味道很香。” 杨岱接过烤鸡,撕扯一块,吃下后点了点头 “嗯,不错。” “嘿嘿,杨先生喜欢就好。” 段洛咧开嘴笑了。 所有人紧绷的神经缓和下来,厅堂内的气氛一改方才的压抑凝滞,瞬间变得热闹起来,大家围坐一圈,谈笑风生。 …………………… 几日后,与段洛同行的江湖客纷纷都启程离去了,只有段洛和杨岱两个人还在客栈里叙旧。 “十年烟雨十年寒,今夜一盏万古凉,这一杯,我敬杨先生。” 段洛举起酒杯,豪爽道。 “请。” 杨岱端起酒杯,两人碰撞。 “杨先生,您真的是神仙么?” 段洛问道。 “你以为呢?” 杨岱反问一句。 “呃……” 段洛挠挠头,不明所以 “我感觉您就像是个文士,我时常听说书人说仙人法力通玄,长生久视游走幽冥,是真的么?” “长生久视么……” 杨岱微微沉吟,道 “是与不是你自己想。” 杨岱也不再顾忌,掐指一算,已大致明白了一些事情。 “说说吧,你请我来,除了解决你们一行人的困境,还有别的事吧?” “咳咳!杨先生果然英明。” 段洛干笑道 “我不清楚这世间是否真的有阴间,我的家人们是否真的在那边,人常说双亲故去会托梦子嗣,可我,却从未听闻有人托梦我。” 说到这里段洛的双眼红了,她一个弱女子这么些年来实属艰辛。 杨岱见状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段洛肩膀 “想不想和我下一趟幽冥?” “啊?” 段洛愣住了。 她知道幽冥之说,但她却从未见过,此刻忽然听到杨岱说要下幽冥,顿时懵了。 “段姑娘,你的家人阴寿应该未尽,你若不信,我现在便带你下去看看如何?” 杨岱问道。 段洛面露惊色的看着杨岱,半晌,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杨岱又坐回了桌上,替自己倒上一碗酒,品了品道 “好酒,段姑娘你也多喝点。” 第五百五十章:了却心愿 “哦,好,好,谢谢杨先生。” 段洛赶忙道谢,随即端起酒杯,饮了不少酒。 酒水入喉,温润甘甜,仿佛一股暖流顺着咽喉而下,直达腹中五脏六腑,舒服无比。 杨岱微眯起眼睛,脸上浮现出享受之色,喃喃道 “好酒,当真是好酒啊……” “杨先生,我们何时动身啊,我……” 段洛心急,连忙催促道。 杨岱摆了摆手,道 “稍安勿躁,段姑娘,你喝了这么多酒不醉吗?” 话音落下,他闭目养神,似乎在等待什么。 “醉?这酒劲小,我怎么会醉……” 段洛刚刚说完,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整个脑袋一黑,便昏睡了过去。 杨岱睁开眼睛,将桌上酒壶拿起,仰头饮尽杯中酒,摇晃了一番昏睡过去的段洛,才站起身来 “段姑娘,得罪了。” 话音落下,杨岱掐出一道奇异的法诀,开口喝道 “急急如律令一一引魂术” 话音未落,段落的天灵盖里飘出来一个透明的魂魄。 这魂魄浑浑噩噩,显然还没彻底恢复神智。 杨岱一挥袖,这个显得呆滞的段洛就被收入了袖中,须臾间就消失在原地。 至于段洛的肉身,杨岱早已用特殊的方法给封存了起来,任谁也看不出破绽。 大约不到半个时辰,杨岱就已经出现在了段洛老家阴司的鬼门关前,抬脚迈步跨了进去。 这里阴气已经十分浓郁,阴森恐怖,寻常人根本不敢踏足这里,杨岱却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很快就穿越重重鬼影,来到了阴司深处。 阴风呼啸,宛若鬼哭狼嚎。 这时杨岱才将段洛的魂魄放了出来,轻声喊道 “段姑娘。” 段洛只觉得浑身发凉,四肢僵硬冰冷,像是陷入寒冬腊月一般,难受极了。 “好冷……” 段洛迷糊间呢喃了一句,下意识的蜷缩成团。 “段姑娘,醒醒!” 杨岱再度唤道。 “咦?这里是那?” 段洛茫然的睁开眼睛,只见周围白雾弥漫,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几座巍峨耸立的山峰,以及几条奔涌不息的长河。 “这里是阴司,我们现在已经到了阴曹地府。” 杨岱平静声音传来。 “什么?” 段洛吓了一跳,赶忙环顾左右,果然,四周都是白蒙蒙的一片,除了几座巍峨险峻的山峦外,别无它物。 不远处,一道好似城关一样的建筑就在眼前,其上匾额上书着三个古篆字体——鬼门关。 “这……这……我是死了吗?为什么……” 段洛张了张嘴,只觉得口干舌燥。 “死?” 杨岱闻言笑了起来,摇头说道 “你还活着,只是换了个地方罢了。” 段洛闻言松了口气,但依旧有些害怕的抓住了杨岱衣角,下意识的走得离杨岱近了一些。 “段姑娘不会怕了吧?现在怕也晚了,我们只能往前走,否则就回不去了。” 杨岱笑道。 “嗯,好。” 段洛咬了咬牙,跟在杨岱身后朝着鬼门关走了进去。 段洛发现有不少的魂灵正在排着队向里面走进。 “他们这是做什么?” 段洛忍不住问道。 “他们都要投胎转世的,不过在此之前得通过阴司判官的审核。” 杨岱解释道。 段洛点了点头,没想到这阴司竟然这么繁琐,简直和阳世一模一样。 此时这里的鬼差并不多,只有寥寥数人。 而且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铁面具,两人很引人瞩目,立刻都发现了他们。 “来者何人,为何闯入阴司地界?” 一名鬼差呵斥道。 杨岱笑了笑,并未搭话,另一名看似是头领的鬼差立马凑过去低语几句,那名鬼差态度立马变了,满脸堆笑的拱手道 “见过杨先生”小的眼拙,还望先生不计较。” “嗯,我们只是路过,麻烦通报一下城隍老爷。” 杨岱点了点头,淡淡道。 “是,是,先生请稍等。” 那名鬼差立马退了下去。 杨岱也不在乎,继续与段洛闲聊起来。 不久,一名身材肥胖,披散着一头乱发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带着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尤其是一双眸子,更是清澈如同孩童。 他一出现,便对着杨岱行礼道 “城隍见过杨先生。” “免礼,城隍老爷客气了,在下这次来,这位段姑娘想见一见在阴司的亲人,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城隍一怔,随即看向段洛,点头道 “自然是可以的,请,快请进。” 杨岱闻言也不耽搁,招呼段洛跟他走了进去,城隍亲自过问。 并遣人找寻过世的段洛的亲人,才让她认识到杨岱的本事,一脸崇拜的看着杨岱。 没过多久便找到了,城隍亲自带着段洛去段家的阴宅。 段洛见到自己亲人的那一刻,终于绷不住哭了出来。 她的父母,还有爷爷奶奶弟弟妹妹全部都在,一个不缺。 一家人抱作一团,喜极而泣。 许久,段洛的情绪才稳定下来,又聊了许多,这才依依不舍的与杨岱走出了阴司。 现世,阳间。 “唔……我这是……睡着了?我睡了多久?” 段洛醒了过来,望着偌大的客栈房间,有些茫然的挠了挠头,记忆渐渐从沉眠中苏醒。 她环顾四周,发现杨岱早已经离去了,顿时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段洛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眶,喃喃自语道 “方才……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好像梦到我的父母弟弟妹妹了……” 段洛继续回想,人生百年活过一次本身就是不易的,因此他对所谓的死亡并没有抵触的心理。 每个人都会死,万事万物都有变化的一天,哪怕是仙也会死。 杨岱此时早已瞬息千里,离开了应州。 某座不知名的小城镇里。 杨岱正走着,周围百姓的声音忽然开始嘈杂起来,乱哄哄的,甚至有人惊恐逃窜。 “你们快看天上!” “我勒个去,这天上是什么东西?” 一个小偷趁着众人抬头望天,猫着腰乐呵呵的准备溜之大吉,无意间抬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极高处,一道道好似流霞一般的光彩从天际划破虚空,速度越来越快,如同流星一般消失在了远方。 第五百五十一章:南边妖患 数量还不少,前前后后不知有多少道霞光在天空划过,最后汇聚,朝着南边飞去。 常人不过看到的不是如同流霞一样的霞光,只觉得好看罢了,但是若是有修行之辈在场肯定会发现各色光霞渲染了半边天际。 “那是什么?” 杨岱停住脚步,凝重的喃喃自语。 虽然不清楚为何突然间会出现如此多修行之辈所散露出来的霞光宝气。 但是毫无疑问他们都是冲着同一个目地去的。 杨岱抬头看向南边,眉头皱了起来, 南边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他隐约感觉到有不详的预兆。 “不行,我得去看看。” 杨岱话音刚落,下一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直直的冲着天上而去了。 大概也就是几息的功夫,天上的光彩已经消失不见,肉眼凡胎的百姓自然是看不见了,只能够依稀感受到一阵微风拂过耳畔。 天空中,杨岱驾云极速飞行,急速穿行,他没有直接飞到前面去拦路的想法,毕竟以即使拦路也不一定能拦得住。 更何况,那么多人齐齐赶往的方向必然不是普通的地方。 他只需要尽可能跟随在其他人身后便足够了。 天上霞光的高度比杨岱想象中还要高,稍微离的近点了,杨岱仔细看去,天上霞光中,以前面三道最为耀眼。 此三道霞光呈品字形,分别位于三个不同的方向,而且霞光的颜色也各不相同。 前面正在飞行的乃赤红如火;左右两侧,则呈黑白二色。 除此之外,霞光中还夹杂着一些青绿色的光芒,像是萤火虫。 突然间,中间一位中年人心头一动,低头朝着斜后侧望去,随后下一刻,另外两人也相继转头望向相同方向。 后方暂时看不到什么,只是三人却是察觉到一丝异样,并非危险的异样。 三人对视一眼,一道遁光自远处破云而出,急速的接近他们,但是依旧保持一定距离,并未跟得太紧。 “那是什么人?” 中年人旁边的美妇忍不住开口询问。 “不知道啊,飞举的手段倒是高明,居然能避免被我等发现。” 美妇旁边的少女摇头说道,神情略显警惕,但是却没有丝毫恶意。 “或许是路过的吧?” 中年男子猜测。 “那人来了。” 随着这一声话音落下,三人都安静下来,但飞遁的速度依然丝毫不减,其他飞行的炼炁士也注意到了杨岱,纷纷慢了下来。 此刻着眼望去,到处都是夺目光彩,犹如天际彩霞般耀眼,让人难以移开眼睛,唯独杨岱所在,一片平淡无奇。 杨岱追了上来,以示平和之态,拱手问道 “敢问诸位是去哪里?” 杨岱虽然表现的很平淡,但是他却能够感受到,眼前三人皆不简单,尤其是中间的中年人,修行深不可测,绝非一般人物。 周围的人一个个好奇的看着这位踏云而至的斯文先生。 许多人观望着,忽然发现只见其人不见其炁,立刻明白来者道行极高。 “这位先生,您莫非是儒家的高人?” 中年人旁边,少女开口,颇有些兴致的打量着杨岱,儒家弟子现如今极少入世了。 杨岱可是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仙道高人。 这些人或好奇或严肃,有些甚至吃着东西,一点仙家威仪也没有。 杨岱笑道 “在下杨岱,只是一介山隐闲人,算不上高人,也并非儒家之人。” “敢问杨先生是哪座仙府洞天的道友啊?我道德宗有要事赶路,若是冲撞了道友 还请见谅。” 中年人站了出来,客客气气的拱手说道,脸上挂满了笑容。 原来是道门上三宗之一的道德宗,杨岱心中暗忖。 杨岱微微拱道 “在下在下方见到仙霞漫天,特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若是方便,诸位可否同在下讲课发生了什么事吗?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这……” 中年人沉吟片刻,回答 “既然遇到了杨先生便是缘分,杨先生若是想听的话,便与杨先生讲解一番。” 杨岱闻言欣喜“如此多谢了。” 杨岱本以为要费上一些口舌才能够获悉消息,没有想到这些仙道高人居然这么爽快,根本不用费什么口舌。 “南边有妖魔作祟,伤害凡俗百姓,祸乱苍穹,不少正道正与其交锋,我们要前往救援。” 中年人身旁的美妇说道。 “有多远啊?” 杨岱问道。 所有人再三看了杨岱几眼,所以说行为举止像是一个普通先生。 但那周身上下的清和中正之炁还是很能说明对方道行高深,并不是寻常之人。 ““约莫还有百万里之遥,路途不短,不知杨先生是否愿意结伴同行?” 美妇开口说道。 她心思玲珑剔透,早已经看出杨岱的实力非同寻常,故此主动邀请杨岱一同前行。 杨岱闻言愣了愣,他确实也想跟去瞧一瞧的,当下拱手说道 “若不嫌弃在下法力低微,可否容在下一同前往,好略尽绵薄之力。” “求之不得!” 美妇开口。 “我等自无不允。” 旁边的几人也纷纷应和。 已经有眼尖的人发现杨岱身后背着的剑匣了,里面的八柄剑静静的躺在剑匣之中。 虽无剑气显现,但是每一柄剑上都仿佛活的一般,轻轻颤鸣,似乎想要脱匣而出。 眼前的斯文先生很显然就是一名高明剑修,有仙剑所依仗,此类仙修杀伐之力极强。 带上杨岱是一个极其好的助手 与之结缘也是一桩善缘,何乐而不为呢? “那在下便打扰了。” 杨岱拱手施礼。 随即驾云飞向众人,刚刚进入众人的身边,杨岱就发现驾云省力了很多,不需要太过耗费体内先天一炁,只需要运转功法便可催使。 “这倒是好处多多。” 杨岱心中赞叹,不过想来也是,要赶百万里的路,到了的话如果全都力竭了,那与不去没什么区别。 有些人对杨岱有些好奇,交头接耳了一番也就不说话了。 杨岱身边的中年人对他说道 “杨先生,我姓张名长生,是道德宗外事堂执事,杨先生身后的剑匣里装的可是仙剑?” 第五百五十二章:两仪三才阵 张长生目光灼热,盯着杨岱的剑匣,恨不得伸手摸一把,感受一番。 “嗯,是仙剑。” 杨岱点头,没有遮掩又道 “在下久闻道德宗大名,我与贵宗的郁离道友也是好友,只是苦于无缘拜访罢了,今日得见,真乃幸运。” 张长生连忙谦虚了两句,两人相互攀谈,偶尔也有边上的仙修插话说两句,算是相互熟悉。 杨岱也知道了这三位乃是道德中外门的执事长老。 此次带出的人竟然有百来位,那名美妇名叫李玉琴,而那名少女名叫王瑶各个身怀异术。 所有人日夜兼程不眠不休的急速飞行,下方的景色一次次转换,终于在约莫半个月之后终于赶到了。 前方出现了一座连绵不断的山脉,山峰陡峭笔直犹如刀削斧砍,此刻明明应该是白天。 但在山的那一边却完全呈现无星无月的黑暗状态,阴森幽深,让人看了忍不住打个寒颤。 “我们到了。” 张长生收回视线,沉声说道。 听到张长生的话语,其余仙修顿时停止了交谈,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杨先生,借你仙剑一用,破开此地妖雾。” 李玉琴微笑着说道。 “自当奉陪。” 杨岱爽快答应,反手将剑匣立于云端之上,随即轻喝一声 “青萍剑一一起。” 咔咔咔…… 剑匣瞬间打开,露出里面静静躺着的八柄剑,左侧青萍剑迸发出耀眼的碧绿之芒 空气之中的温度便骤降十数度,周围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青萍剑瞬间飞出,竖立于杨岱身侧,剑身上下碧色宝光浮动,发出阵阵清吟。 下一刻。 “铮————” 剑鸣再起,碧色剑光暴涨,宛若匹练横贯虚空,斩落下去。 轰隆! 伴随着惊雷般的爆响,那片被浓郁迷雾笼罩的山脉,竟然被这道剑光硬生生劈成两半。 滚滚妖雾如雪消融。 “诸位,随我等斩妖除魔,匡扶天下正道!” 张长生一马当先,化作一团金黄遁光朝着远处激射而去,紧跟在他身后的百余名弟子齐齐高呼。 “匡扶正道,匡扶正道!” 百余弟子浩浩荡荡,如同蝗虫过境,冲向山脉。 杨岱怕伤了山谷里的仙修同道,没敢在胡乱出剑,只能以仙剑护住己身。 主要目的是为扫荡迷雾以及震慑妖魔,同时也告诉里头被困的仙修,支援来了。 山脉里面,此时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有一个巨大的两仪三才阵正在缓缓旋转着,抵御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妖雾和凶兽。 在这两仪三才阵的中央与四周,每一处都有三四个人盘腿而坐,以法力支撑着大阵。 山脉周围,有不少死状各异的妖魔尸首散落其间,见之触目惊心。 而且最恐怖的还是这些妖物的实力,虽然只是小角色,但却是一具又一具,杀之不尽。 “吼————” 一声狂暴的咆哮传来,震得众人耳膜嗡鸣,脑袋晕眩,甚至隐隐有血液翻涌的迹象。 “不要分神,继续支撑!” 有人低喝一声,提醒众人,众人顿时回神,强行压制住体内翻腾的鲜血,继续支撑大阵,维持防御。 “噗哧、噗嗤……” 鲜血洒落,又有一个个弟子惨死在妖物的爪牙下。 “不行啊,妖物太多了,支援怎么还没到?” 众人咬牙,面容悲愤,不仅是因为死去的弟子,更是因为他们的情况越来越危险了。 “哈哈哈哈,你们这帮人类修士,今天必死无疑。” 忽然,山林之中响起一阵猖獗的怪笑声。 紧接着众人只觉脚下猛烈晃动起来,原本稳固的阵势也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崩溃一样。 一时间海量笑声自周围黑压压不见天色的远方响起,刺耳嘈杂甚至能令一些修为弱一些的人心绪不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都说仙道高人是大补,俺活了八百年还没有尝过他们的滋味呢!” “是啊是啊,先吃了他们,在吃他们的宗门。” “这群家伙的肉质肯定非常好。” “不错不错,我喜欢,哈哈哈哈……” “嘿嘿嘿………” 一阵阵充满了邪恶意念的大笑声响彻整个山脉,让所有人的面色难看。 不少人赶紧自我封闭,以免被摄心之法影响。 “这些孽障!” “和他们拼了,否则待会儿谁也逃不掉。” 一名白须老者怒喝一声,浑身灵光绽放,化作一道流光率先冲了上去。 其余众人见状也纷纷跟上。 “哼!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既然你们想找死,那就成全你们吧。”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只见一条通体乌黑的蜈蚣突兀出现在半空之中。 它足有千大大小,身躯漆黑如墨,背甲上遍布密密麻麻的细孔,显然是剧毒。 此时一股黑烟从它的口器中冒出,形成了一个巨大漩涡,将众人卷了进去。 “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响起,紧接着便戛然而止。 这只蜈蚣的毒性极强,吸食一个人的精血魂魄之后,竟然将他们的骨头都给吞噬干净。 一处高峰上,有一个浑身被黑气包裹的身影,外形和人类几乎无差,不过双眸却猩红如血,散发着冰冷嗜血的光芒,望着山脉中的众人。 在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黑袍男子,面容丑陋狰狞,眼珠子却诡异的是蓝色的。 “大人,这里的人类比我们预料的要弱,看来我们很快就可以将他们都献祭给您了。” 黑袍男子咧嘴笑道。 “区区人类而已,根本不够资格做我的养料,虽说他们是仙修之辈,但对于我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道被黑气包裹的人漫不经心的说道。 黑袍男子点头附和道 “没错,人族不过是我们饲养的牲畜罢了,哪里值得我们浪费时间。” 黑袍男子眼神中透着一丝残忍的说道,似乎想到了什么兴奋事情。 “不错,只要吞噬了这些人,我便能在魅大人麾下再升一级了。” 被黑气包裹的人舔舐了一下干裂的唇角。 “大人,我们何不直接攻占大齐呢?” 黑袍男子提议道。 “愚蠢。” 被称为主上的人瞥了他一眼,淡漠道 “我们的敌人可不只是人类,现如今,妖皇陛下要扫清妖族内部不归顺于他的杂妖。 若是坏了妖皇陛下的计划,你担当得起吗?” 闻听此言,黑袍男子悚然一惊 “大人教训的是,属下鲁莽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打不过便走 听着边上的妖与魔调侃着肆意大笑,一个俊美非常的魔头面露笑容,冷声开口。 “他们肯定在等一个能够突围的机会,所以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桀桀……他们还有机会吗?” 话落,其余两名妖魔纷纷怪笑出声,眼底皆充满了嘲讽。 “此山山神也早已被我等分尸,周边并无所谓正道存在,哪有什么机会。” 黑袍男子嗤笑道。 就算是真有人赶来救援又如何? 难道他们还敢杀入他们的老巢? 俊美男子眼神深处闪过幽芒,扫过周围笑道 “嘿嘿嘿,那就要拭目以待了,若他们来了,我等自然要送给他们一份大礼!” “哈哈哈……” 他们同时大笑出声,眼睛都眯成一条线,透露着森然之意。 也就在这时。 一道耀眼剑光自远方亮起,刹那间犹如一道流星般飞掠至此地。 这一幕顿时引得三妖大惊失色。 “快走!” 三妖脸色骤变,连忙转身逃窜,却已经来不及了。 “轰隆!” 剑光破碎,恐怖的力量席卷整座山峦。 刹那间,一块块石壁化作粉末,树木崩塌断折,山石滚落,尘土冲天。 “噗!” 原先嚣张无限的三妖同时喷出一口鲜血,摔倒在地。 “好可怕!是谁?” 三妖惊骇欲死,挣扎着抬起脑袋。 剑光虽然是竖向扫过,扫荡范围不小,加上速度太快。 沿途几座山峰上只要有妖魔伫立,只要道行不足以提前规避,大多都难免一死,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 但这不是结束,下一刻,无穷光耀在山脉上展现,众多妖魔惊骇的发现,不知道何时他们已经被许许多多的仙修包围了。 这些人全都穿戴统一的服饰,手持各种法器,或宝光灿灿,或银辉闪烁,威压滔天。 每一个看起来都极具气势,最低也是凝聚了金丹。 一瞬间,三妖吓的肝胆俱裂。 “怎么办?怎么办!” “我们完了!这些该死的人族竟然找到这里了!” 三妖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道德宫弟子听令,诛杀此地妖魔!” 张长生高喝出声,语气凌厉无匹,不容置疑。 “遵命!” 一百多名仙修齐声回应,随即,法术绽放,铺天盖地般朝着下方的妖魔砸去。 这些仙修实力强横,手段繁多。 一招一式间尽显玄妙莫测,让人防不胜防。 顷刻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些幸存仙修看着增援,差点哭出来了,激动不已。 “太感谢诸位仙友了。” 他们感恩戴德,连忙上前感谢道。 “举手之劳而已。” 众人谦虚的摆摆手,表示不必客气。 不少山头上,其中也有一些有点见识的,那个俊美青年模样的魔头也稍显惊愕的看向如潮水般蔓延过来的霞光。 “来的竟然是道门上三宗之一的道德宫?!” 这片山脉里大妖大魔不少,但还是让他震惊不已。 “桀桀……” 忽然,他身后传来一阵阴森诡谲的怪笑声 “道门上三宗的确很强大,不过我们也不弱啊。” 说话的人瞬间变成了一头如同山岳一般的巨兽,狰狞的獠牙外翻,口吐人言。 它浑身覆盖黑红色鳞甲,体型硕大,一双猩红的眼眸宛如灯笼一般,散发着嗜血的凶光,让人望之不寒而栗。 “是黑龙鳄,这家伙居然也来了。” 俊美青年瞳孔猛缩。 “吼~” 此时黑龙鳄口吐人言,带着浓烈的恶意和凶戾之气 “桀桀……你们这群渺小的人类,今日便让我吞食你们吧!” “嘶——” 黑龙鳄话音未落,它庞大身躯陡然拔地而起,张口咬向离得较近的仙修。 一口将百名仙修直接咬住撕碎。 “砰砰砰!” 霎时间,无数血肉炸开,腥臭味扑鼻,刺耳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不好!大家快跑!” 众人大骇,连忙向后退去,但还是晚了。 仅仅眨眼间,又有十六七名仙修被撕裂成渣,惨死当场。 剩下的人也是面色煞白,疯狂逃窜。 “嘭!” 它张口一吸,数百人的精气被吸纳入腹中,让它更加兴奋起来。 而在这时,一些仙修终于迅速反击。 “轰轰轰!” 一时间,各种神通施展,波涛汹涌,将黑龙鳄淹没在内。 杨岱落在一处高高的山巅上审视下方,视线扫过不少稀薄了许多但依旧隐藏在黑雾中的山头。 “除恶务尽,还请杨先生暂且于此坐镇,以备不时之需。” 张长生的声音通过识海传音传入杨岱的耳中。 “好!” 杨岱答应的很干脆。 他负手而立,目光平静,仿佛世俗凡人般,没有丝毫的波澜。 杨岱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出手,根本帮不上什么忙,这些仙修极为专业,足以解决问题。 杨岱就像是一个旁观者,背着剑匣站在孤峰顶端遗世独立,俯瞰芸芸众生,超脱物外。 遥远处的山峰上,之前的三妖已经蛰伏起来,看着仙修与其他妖魔争斗。 “我们是战是退?” 有妖魔低声询问。 三妖面面相觑,眼中有些纠结和慌乱。 他们虽然修为不错,但毕竟是野路子,没有系统性的功法和秘术。 再加上人数比不上对方,这一仗根本没办法打。 想到这里,他们忍不住叹息,这次是踢到铁板了,早知道就躲进老家修炼了。 全身被黑气包裹的人此刻的视线透过重重迷雾,看着远方孤峰上的杨岱,污秽与邪气尽皆绕峰而走。 “那是个厉害人物,似乎叫什么杨岱来着,我听魅大人说妖皇陛下对他很是感兴趣,罢了,惹不起我们走。” 三妖商议一番,果断选择撤退。 但这三位走了,厉害的大妖和群魔却依然不少,不肯善罢甘休,拼死搏杀,想要斩获胜利果实。 甚至有道行极深的大妖和魔头施展神通,想要攻上孤峰。 只是,道德宫仙修又岂会坐以待毙? “轰隆隆!” 一道道雷霆从天而降,劈的山石崩塌,树木焦枯。 更有一尊尊道人祭出法宝,催动符篆,打爆了不少魔头,逼得魔头狼狈遁逃。 第五百五十四章:妖如血雨 “五雷天心正法一一天雷灭绝咒,敕!” 杨岱双目睁开,眼中闪烁着冷冽寒芒,右手捏诀。 顿时,一股无形力量扩散,引动虚空雷霆,密集如雨,朝着山腰上的魔头落下。 “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有几位魔头瞬间灰飞烟灭,化作劫灰飘荡。 有不少妖魔的感观同之前俊美青年一样,认为杨岱绝对是道德宗此行的核心人物。 因此见到杨岱出手,不少强大的妖魔都放弃了追逐,转而冲向杨岱。 “轰!” 杨岱张嘴就是一记三昧真火喷出,恐怖的热浪席卷八方。 “噗嗤、噗嗤……” 有魔头避之不及,直接燃烧殆尽,魂飞魄散。 “小辈找死,给吾死来!” 有魔头怒吼,周身冒出黑色火焰,宛若一轮太阳,照耀四方。 杨岱眉毛微皱,脚步轻移,避过这一记攻击,抬指朝着对方点出。 “咔嚓!” 一道紫金电弧迸射,瞬间划破长空,落在对方胸膛。 “砰!” 伴随着骨骼碎裂声,对方倒飞出去,撞断一座山头才停了下来。 “呼……” 杨岱吐出一口浊气,脸色略显苍白。 他刚才虽然表现的游刃有余,但消耗不小,难免有些疲惫。 就在这时,有两位大妖联袂扑来,他们浑身妖气滔天,带着可怕的威势。 “滚!” 杨岱眸绽冷电,衣袍鼓荡,猛的暴喝一声,袖袍挥舞。 刹那间,风云变幻,灵气翻腾。 “哗啦啦!” 一阵惊天巨响,漫天雷霆凭空浮现,化作一道道粗壮无比的银蛇,狠狠砸落在二妖身上。 这一幕令所有妖魔震惊。 这可是九天雷霆,威力何等凶残,哪怕是大妖也承受不住。 尤其是那两位大妖,更是面露骇然。 “轰隆隆!” 雷鸣炸响,一条条雷蛇贯穿而出,将二妖淹没,发出一连串的惨烈哀嚎。 二妖的肉身顷刻间炸成血沫。 “嘶……” 看到这一幕,众多妖魔忍不住倒吸凉气,露出惊惧之色。 他们原先还想围剿杨岱,但现在看来,杨岱并非寻常人,有能够诛杀大妖的战力。 “你是谁!” 突兀地,一道阴森森的声音响起,让在场妖魔齐齐一怔。 只见,一团浓郁的魔雾升腾而起,遮蔽天日,使得山谷陷入一片昏暗当中。 在这昏暗当中,隐约有一双幽绿的眸子泛着红芒,盯着杨岱,带着忌惮与愤怒。 “魔头,别装模作样,有种就出来。” 杨岱沉声回应。 “哈哈……” 魔雾涌动,一声狂笑响彻四方 “小子,有意思,居然敢和本君叫板,胆子不小。” “嗡……” 魔雾剧烈翻滚,最终化作了一道高达十丈的身影。 这是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浑身笼罩在漆黑的袍服内,看不清容貌。 他的身体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鳞甲,每块鳞甲都呈现半月状,锋利无匹,闪烁着慑人寒芒。 “不过一具分身罢了,真身还未赶来?” 杨岱平静说道。 魔头闻言,眼睛眯起,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杨岱竟然能够一眼看出自己这具分身的虚实,显然不简单。 不过,即便对方知晓,他也毫无顾忌。 杨岱浑身道道宝光弥漫,犹如清风缠绕明月抬升。 剑匣之中,八柄仙剑流淌神光,熠熠生辉。 “既然你想送死,在下成全你。” 杨岱话语平静,似乎根本没把对方放在心上。 下一秒,杨岱手掐剑印,轻叱一声 “斩!” 霎时间,八柄仙剑齐刷刷冲天而起,化作数百丈长虹,撕裂空气,刺向魔头。 “不好,这个大神通剑修要出手了!快跑!” 魔头面色骤变,转身就逃。 他虽然很想干掉杨岱,夺取对方身上的宝贝,但现在看来,根本不现实。 这位大神通者太恐怖了,连分身都奈何不了他,更何况真身呢。 “那仙人这时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我们全留下!” 一只大妖疯狂大笑,再次提速,随后化为一道幽绿遁光朝天际一侧拐去。 这时候拼得就是逃命的神通。 不需要跑得比仙剑更快,只需要跑得比其他人快就行。 否则,必定会被仙剑斩杀。 这种大场面在场的所有妖魔也是第一次见,一个个吓得肝胆欲裂。 “唰唰唰!” 众多妖魔跟着魔头亡命奔逃,场面极其混乱。 但谁有一些自持妖力高深的妖孽在剑鸣声响起的时刻,都想要躲避或者尝试硬抗仙剑。 但它们却发八柄仙剑几乎在眼前一闪即逝就飞上了天空,静静伫立在天空之上。 这让他们满头雾水,不知道杨岱打算做什么。 八柄仙剑互相牵引,道道不同不同声音的剑鸣声响彻天地,仿佛蕴含某种玄妙规律。 澄清无暇杀机凌冽,这一刻静与动,剑与势产生叠加。 八柄仙剑悬空如携天势,只要抬头者,在心灵上都产生无穷重压。 “噗通!” “噗通!” “噗通!” 一时间,许多修为低下的妖魔纷纷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天际摇荡不止,天崩地裂的强烈的压迫感传遍天地。 “怎么回事?” “我怎么感觉自己的身体像灌铅一样,越发的沉重。” 许许多多的大妖心悸,只是在窥天的这一刻,纷纷产生了天要塌了的念头。 “斩!” 就在此时,杨岱再度开口。 只听‘嗖’的一声。 天边八柄仙剑齐齐爆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激射而下,将天穹切割开来。 “轰!” 剑芒横扫,所过之处,万物皆灭,连空气都蒸发了。 八柄仙剑如同一挂星河垂落,浩瀚无边,又如天劫降临,充斥在整片天地间。 不少妖魔全都化为血雨,尸骨无存。 仅剩下寥寥几尊大妖勉强活了下来,却也被斩伤。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道求,居然这般厉害?” 那名魔头怒吼,他施展各种保命底牌抵挡,但依旧被剑芒洞穿身躯,鲜血淋漓。 而此时八柄仙剑早已回到剑匣之中。 此刻,先天一炁耗尽的杨岱也一屁股坐到了山巅地上,此剑主意斩心。 随后杨岱从袖中掏出一个汉白玉酒壶持于左手。 杨岱缓缓往嘴里倒酒喝,正是龙涏酒。 第五百五十五章:巡视山脉 这份潇洒惬意,视周遭一切如无物,实乃真仙。 一些提前逃离的妖魔也当然也注意到了杨岱施展的大神通。 这种动静极大的神通也很难不被人注意到,因为太惊世骇俗了。 有一名妖魔眼尖,竟看到杨岱手中的龙涏酒。 “好美味的酒啊,若能饮上一杯,定然能让我脱胎换骨,可惜了。” 妖魔舔了舔舌头,顿时双眼放光,又摇了摇头,他是不会自找没趣,去送死的。 那种锋芒毕露的割裂感和压迫感,他根本承受不住。 但凡是修炼有成者,皆能感知到那种毁灭性的力量,这是一种直接作用在灵魂深处的攻击。 “快走,这等神通非常古怪,我等根本抵挡不了,还是去禀告吧。” 有一些妖魔见情况不对,立即掉转头跑了。 “能施展此等剑道神通,难道来者是一名真仙级的存在?” 有一位老魔头目露疑惑。 他曾经与一尊三花聚顶的仙修交战过,但结果是他被打的夺舍重修。 而现在杨岱这一招,让他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真仙高人确实厉害,但境界上高远也不可能随意碾死这么多妖魔。 唯有一个解释,那便是来者是一位更加恐怖的存在。 真仙? 想到这两个字,哪怕是妖魔们的胆子再大,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我们快走,千万别留下!” “快走,否则就要血霉了。” 众多妖魔心思各异,纷纷四散奔逃,转眼走的一干二净。 那一处高耸的山巅之上,杨岱继续保持着坐姿喝着猴儿酒。 此时,所有人,脸上无一例外的都是震撼神色,呆呆的望着天空中的景象,久久无法平复。 刚才,杨岱那一剑实在是太霸气了。 那种威势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震撼。 举目四望,视线所及的山野随处可见死去的妖魔,密密麻麻,血流满地。 那些残肢断臂、鲜红的血液汇聚成河,甚至将整片山野染成了红色。 这种惨烈的景象简直超乎想像。 杨岱一剑斩杀成百上千的妖魔,但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他平静的看着这一幕,眼眸清冷,没有半点波澜。 只是那张俊秀的面孔却显出几分苍白,似乎是消耗太大。 “呼……” 良久之后,杨岱长舒一口气,轻吐声音 “差不多了,这次算是把这些妖魔给吓破了胆,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出来找麻烦了。” 说完之后,杨岱收拾好酒葫芦,缓步往山脚下行去。 一路走来,他遇到的每个修士都会恭敬的向杨岱行礼问好,同时眼里带着浓浓的敬畏。 “扫荡妖魔,将妖尸焚化,妖魂拘押,一个都不准剩下,否则严惩不贷。” 有领头的人命令道。 一个个弟子领命,然后迅速行动。 很快的功夫,原本乱糟糟的山林变得安宁祥和许多,一具具妖魔尸体堆积成小山,火焰熊熊燃烧。 山中的妖魔本就已经死了一大片,就是那些活着的,好多都目光呆滞,一些尤能抵抗的也只敢逃不敢还手,全身瑟瑟发抖。 杨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从最初的正邪苦斗到了现在,成了正道仙修单方面摧枯拉朽诛杀妖魔,这一切恍惚如梦幻,让他自己也不禁感慨良多。 张长生一干执法堂长老此时飞了过来,张长生拱了拱手说道 “杨先生,此地妖患己平,我等准备返回道德宫,先生若是有闲暇,可同我等一起回宫,也好答谢杨先生出手相助。” 张长生一脸郑重。 杨岱微笑摆手 “不必了,不知道那些受伤的道友现在怎样?” 张长生闻言,眉宇间闪过一抹忧虑 “唉,那些受伤的修士伤势比较重,虽然服下了丹药,但仍需调养数月,这次多亏先生了,日后杨先生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便是,我等定不推辞。” “呵呵,客气了,我等本就互惠互利。” 杨岱淡笑,并未在这件事上纠缠。 张长生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拍了拍胸膛道 “说的也是,我辈自当相辅相成。” 说罢,张长生便带领一干人等离去,不愿多做停留。 杨岱也飞至高空,随后在山中巡视。 山脉中心的大部分区域因为斗法,显得支离破碎除了少数的妖魔逃遁之外,大部分的妖魔都葬身于此。 这里一个活物也没有,杨岱又往外围飞了好一会,已经到了山脉的边缘,才终于开始出现活物,并且数量渐渐增多。 “走了,” 杨岱收敛气息,隐藏身形,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此地。 ...... 半个月后。 大齐南面,梁北村。 正午,突然之间地面开始摇晃起来,宛如地震了一般。 “轰隆隆!” 紧接着,大地猛地一沉,仿佛陷落下去一块一样。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整个村庄都慌了。 无论男女老幼,无论贫富贵贱,一个个仓皇失措。 好在这次地震的危害不大,只是把几座年久失修的危房给埋了。 这也使得不少村民劫后余生,松了口气,但依旧有一些村民死于地震。 在地震过去的后两三天,大多数百姓已经将地震的事情遗忘,继续过着自己略显艰难的日子,没谁在乎地震的影响。 这一日,阳光明媚,碧蓝晴朗。 梁北村的朱老三与同村的老王赶着牛车,顺着村外的路一点点前进。 车头的老牛显得很瘦,皮包骨头,浑身毛发稀疏,似乎风吹雨淋都能将其刮跑。 老王的模样也不太好,黑眼圈很重,精神萎靡,似乎是熬夜导致的。 老牛拖着大车在有些坑洼的村路上艰难的前行,颠簸不止。 很快,两人视线中出现了一条河,老王眺望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道 “这世道……” 前方是一个乱葬岗,许多没有入土为安的尸首随意的抛在地上,这些都是染了痘病而死的人,根本没有人愿意靠近. “唉。” 朱老三也跟着叹了口气。 这世道乱,人也越发的脆弱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疫鬼现 “听说这里以前还是古战场,死了许多人呢。” 老王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着。 “那又如何?” 朱老三反问了一句,他看了老王一眼,道 “你若是怕,就回家吧。” 老王闻言顿时脸色一苦 “别啊,老哥哥,你可不能丢下兄弟我,这深更半夜的我胆小,你要是不管我,我可咋活?” 朱老三见状,也是一阵好笑。 这时候老王却忽然惊叫道 “咦?你瞧,那是什么东西?” 朱老三连忙看向老王所指的位置。 只见那地上,一具白骨横卧,手臂粗细,通体呈暗红色,看起来像是某种兽类的骸骨。 不过,在这具骸骨周围的土壤,却十分湿润,甚至有泥浆涌动,仿佛刚刚浇灌完毕。 “莫非是什么宝贝?” 朱老三目光闪烁,露出一抹喜色,连忙跳下牛车,向着那尸骸走去。 “我觉得我们还是别管了,先把田里的活计给干完吧。” 老王犹豫片刻,提醒了一句,虽然他也对这骸骨感兴趣,但却更加担忧田里的农作物。 “也好。” 朱老三想了想,最后决定放弃,返回牛车驾驭着牛车抽了一下牛屁股。 就将牛车拐入了一条小道,前方是几片堆满了草杆的农田。 两个老农将牛车停稳,然后入了田地劳作。 这些草杆子装几车回去可以当柴火煮饭做菜,十分划算。 不仅如此,这些草杆也可以喂牲畜。 两个老农干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便将农田犁了一遍。 此刻板车上已经堆起了厚厚的干草,而田地依然有大量的草杆在。 而且草杆太多了,有时候农人会放一把火将这些草杆全都烧掉。 这样到了播种季节的时候,庄稼长势也会好一些,收成更多一些。 现在种地不赚钱,每亩一公斤小麦只收一两银子,而粮食价格又涨了,一两银子才能买半斗。 “好了好了,走走走,我们回去吧。” “嗯,我也累了。” 两人驾着牛车转向,很快又回到了那一处河滩边,但是怪事发生了。 “那几具尸首呢?方才还在这里,现在怎么不见了?” 二人四处查找着,但始终没有找到那几具尸首。 这一幕让他们心头一紧,不由的相互对望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目光之中看到了骇然。 “难不成是见鬼了?!” “胡说八道,哪里来的鬼?” 两个老农心中恐惧,不敢再呆下去,纷纷驾着牛车离开。 等到两人远去之后,两棵树后突然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而后一团像是颗粒感的雾气慢慢的化为了人形起来。 “呵……这两个老头真有意思。” 它摇晃着身子,脸庞扭曲狰狞,露出一丝阴冷笑容。 伸展了一下腰肢,然后迈步朝着远去的牛车追去。 速度并不快,但是每次移动间,总能拉出残影。 …………………… 渐渐的,天色变暗,夜也深了,村外那一处乱葬岗逐渐有鬼火沉浮。 而边上的土地庙隐约黄光弥漫,照亮整座荒野。 乱葬岗之中一个个坟墓耸立,有的空无一物,有的则被填平,看起来十分荒凉。 忽然间,一缕微风拂过,吹落几粒枯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儿飘散。 在这平静的夜晚中,忽然有一只黄鼠狼出现在远处荒野,随后飞速朝着乱葬岗方向窜来,最终在土地庙跟前停下。 “吱……吱……” 黄鼠狼口吐人言,尖锐刺耳,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在夜空中清晰可闻,令人忍不住汗毛竖立。 这黄鼠狼身材修长,双爪锋利如钩,背部一排灰白色的硬壳泛着寒芒。 它的尾巴很短,但却极长,末端如钢鞭一般,带着倒勾。 此刻,它盯着土地庙内,目光幽冷。 “嘎吱~” 突然间,一道木门缓缓推开。 “吱吱吱吱~” 黄鼠狼猛然抬起头颅,目光冰冷凶戾,嘴角流淌着涎水,仿佛择人而噬。 “你说什么?疫鬼?厉害到阴司竟都压不住了?还扩散了?” 土地庙中走出一个佝偻的老头,一脸惊色的看着黄鼠狼,似乎十分不解。 “吱吱吱~” 黄鼠狼点头,表示确认。 “嘶……” 老头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眉宇间透露着浓烈的忌惮和惶恐 “这疫症之鬼究竟是怎么爆发的?为什么会蔓延?而且……” 老头话语中透漏着疑惑和凝重。 “罢了罢了,你先去吧!” 听到土地公的话,黄鼠狼立起朝着他拜了拜,随后转身飞窜,钻入黑暗,消失不见。 “唉,真是麻烦啊。” 待黄鼠狼消失,土地公叹息一声,转身望向那一片乱葬岗。 这一处乱葬岗土地公本早就禀告了管辖的城隍,但这么些年了,城隍庙没有任何行动,显然并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土地公也懒得多管闲事。 但是谁能想到今天居然会发生这么诡异的事情? 梁北村有两个土地庙,一个在村尾处,里头有正儿八经的土地公泥塑。 虽然不算精致,但却也有案桌有香贡,该有的一个没少。 另外一个,就在乱葬岗。 土地公原本是想要将其迁往村尾,免得污染了已身。 只是,这块坟场实在太邪性了,即使土地公用尽法力,却始终无法挪动。 这也让他束手无策,唯有眼睁睁的看着这块坟场越来越糟糕。 “哎,这疫病之灾,怕是要蔓延到附近乡村了。” 他轻叹一声,神色复杂的望向乱葬岗,心情十分纠结。 他守着梁北村已经七八十年了,对这个村子还是有些感情的。 目前村中从老到小,几乎每一个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自然不希望这里出问题。 他皱着眉头,心中有些挣扎,但片刻后还是下定决心 “罢了罢了,我堂堂土地公,还能怕了这疫鬼不成?” 这个村子的人心地还不错,出了这种事情,土地公也还是想在能力范围内管一管的。 只不过他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土地,只能管周边这么一点点,想管的更远还做不到。 这种祸事来的太突然,就算现在托梦告诉逃难也是来不及的。 况且这种世道,离开了赖以生息的村子,根本就活不下去。 第五百五十七章:老乡开门啊 正在土地公暗自伤神的时候,乱葬岗里的鬼火却突然旺盛起来,也让土地公心中猛地一跳。 “这鬼火怎么变得如此强烈了……” 他喃喃自语,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妙。 土地公赶紧摆出威严模样,伸手掐指推演,只是这一次,却发现什么都算不到了。 “如此世道,有处安息之地已是幸事,尔等竟还贪恋红尘?” 土地公喝道,拐杖轻轻往地上一杵。 “咚……” 一道微不可见的涟漪荡漾开来,瞬间弥漫整座坟场,将所有鬼火震散。 只不过很快,那些鬼火又重新凝聚而起,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似得。 “嗯?” 土地公脸色微变,他刚才已经施展全部法力,竟依旧奈何不了它们吗? 不仅如此,土地公发现隐隐约约间有一道道鬼魂浮现在不远处。 “糟糕,难道这里的魂灵也被疫鬼源头所影响,要成了厉鬼了吗?” 他心中惊慌,却不敢妄动,毕竟若是引发群鬼暴动,就算是他恐怕也难以抵挡。 不过这一切显然多虑了,那些游魂并没有攻击的意思,反倒是朝着他跪拜下来,齐声呼喊 “拜见土地公!” 土地公愣住了,呆呆的望着那些跪伏在地的厉鬼。 它们的形象极为怪异,或男或女,全披着甲,甚至有的只剩半截骨头,看上去格外狰狞可怖。 “你们……你们为什么给我行礼?” 他有些迷茫,按理说,厉鬼应该是怨气深重才对啊。 而且看样子,这些厉鬼都像是受过特殊训练,绝非寻常孤魂野鬼能比。 “回禀土地公,我等皆是前朝战死的军卒罢了。” 其中一个魂灵沉吟片刻,便恭敬答道 “您乃土地公,自然受我等跪拜。” 听它这么解释,土地公总算明白过来。 这么一想,土地公心中顿时平静许多,他淡淡点头道 “既然你等知道我是土地公,那还不速速退去?” 他声音带着莫名的威压,令四周的魂灵纷纷颤栗。 “敢问土地公,刚刚您老说的疫鬼是什么?” 有个军卒胆子稍大一些,壮着胆子询问道。 之前土地公略显惊慌的态度中,一些敏锐的鬼兵立刻察觉到了异状。 土地公严肃的看向这些鬼魂道。 “你们问这些干什么?” “土地公,您别瞒我们,我们想要帮忙,请尽管吩咐。” 军卒拱手恳求道。 他们虽然都已经是死去的冤魂,但因为身上煞气浓郁的原因,并没有彻底消散。 只要土地公一句话,他们就会马上冲杀出去,哪怕付出再大代价。 ……………… 夜晚的梁北村非常安静,只有偶尔几声犬吠传来,给这黑漆漆的荒村增添了几分诡异的味道。 朱老三尽管今日干了许多体力活,但仍然早早休息,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只是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 感觉到口干舌燥的朱老三小心翼翼离开被窝,准备去倒点水喝。 朱老三是老来得子,家中排名第三,有一个不过三岁的孩子。 世道不太平,朱老三的两个哥哥就是被征兵硬征去的。 这一走就是七年音讯全无,朱老三每当想起两个兄长就肝肠寸断。 朱老三掀起倒扣着的茶碗,提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水,然后拿起茶碗喝水,一连喝了好几碗,连茶壶都空了却依然觉得口渴。 “奇怪了,今儿咋这么热呢?” 朱老三擦擦额头的汗水,嘀咕了一句。 他鬼使神差的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打开,这一打开便不得了。 外头一片幽绿,一细看,屋外黑压压的站着好多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披甲的魂灵,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妈呀,鬼呀!” 朱老三吓得浑身冷汗直冒,双腿一软,扑通一声摔坐在地上,满嘴牙齿咯咯作响。 正在惊慌不已的时候,外头却有声音传来。 “老乡,请不要害怕!” 声音清晰平静,丝毫没有想象中魂灵那种 阴森恐怖的感觉。 朱老三定睛一看,只见外面的魂灵之中,领头的是一个类似于百夫长一样的存在,一身盔甲在月光下闪烁着寒芒。 朱老三从未见过这么多鬼,尤其是他们身上穿的铠甲,更是让人心悸不已。 “老乡,我等都是战死的兵卒,我们是断然不会害你的,你且放心吧。” 百夫长继续劝道。 “真的?” 朱老三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选择相信他,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向外张望。 “你们这么多人来找我做什么?” 他低声问道。 院中影影倬倬站着许多魂灵,朱老三竟然一时间都数不清。 估摸着有上千之数。 “老乡本地将要面临大灾了,有一种鬼物滋生,听说是名为疫鬼,会传播瘟疫害人性命,我等想要除掉这害虫!” 百夫长认真道 “我们这些残破之魂,实在没有办法对付那疫鬼,希望老乡能够助我们一臂之力。” 朱老三一怔,紧张起来。 虽然常言道鬼话连篇不可信,但这会他却愿意相信这些鬼,万一这些鬼是真的呢? 毕竟这些鬼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坏的。 “我们已经同土地公商讨过了,还有些许时日,希望恩公能找出色的纸匠,为我等制作一批武器,届时,我们必然能够斩妖除魔。” 百夫长郑重道,顿了顿又道 “如果可以……希望能再祭祀一顿饱饭,我等已经饿了很久了。” 他们的声音嘶哑,宛如鬼嚎。 “这……” 朱老三闻言迟疑了,他本就是个穷苦人家出身,哪里吃的起肉食,即便买得起,也舍不得吃。 “怎么,你不肯帮忙?” 百夫长眉头皱起,眼眸中透露出凶狠之色。 “我……” 朱老三欲哭无泪,他哪里敢拒绝啊! 一顿饱饭而巳,这要求绝对算不上过分,甚至有些卑微了。 但是他确实没钱,根本就没有办法承诺。 “唉,罢了,老乡若是做不到,我们只能告辞了。” 百夫长叹息一声,摇头道 “你好好歇息吧,我先告辞了。” 百夫长带领众魂灵缓缓离开,唯独留下一脸纠结的朱老三。 第五百五十八章:神光一照 他现在是真的后悔啊,早知道刚才直接答应不就完事了吗?干嘛嘴贱去反驳人家。 这下子倒好,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罢了,罢了。” 最终,朱老三还是叹了口气,这些年官府对乡民之间口传之事很敏感,若是被发现了,自己可能会受牵连。 自己是真没办法,只能做罢了。 念及此处,朱老三只得回屋休息,打定主意,这几天绝对不出门了。 之后的几天夜里,风声很大,像是有人在哭泣,远方已经有绿光蔓延过来。 甚至还能听到痛苦的哀嚎和充满戾气的嘶吼,让人浑身发麻,毛骨悚然。 朱老三睡觉都不踏实,总是惊醒。 他怕死,更怕死的莫名其妙。 不止是他,整个村落都陷入恐慌当中,不少人躲在家里瑟瑟发抖,祈祷着什么。 这几日,村庄内的男女老幼都是人心惶惶,每晚都听到各种奇怪的叫喊,吓得鸡飞狗跳,夜里根本睡不着觉。 那群乱葬岗的魂灵早已全部死亡,魂灵也是会死的。 天空中,一道云霞带着在夜色中带着显眼的光飞行,光晕照耀四野,将周围黑暗驱散。 杨岱刻意将宝光显露,就是要告诉可能遇上的妖魔,算是一种打草惊蛇的做法,以驱逐为目的。 “嗯?” 杨岱扫了一眼下方,看到了远方死气升腾盘踞压抑。 所谓死气沉沉就是如此,阴郁、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莫非这里有问题?” 杨岱心思电转。 他想了想,决定下去查探一番。 于是,他驾驭着云霞朝着死气升腾的地方而去。 杨岱飞行的速度不慢,远远望去死气延绵大片区域,如同一张巨网笼罩四野。 渐渐的,他靠近了。 已经能远远见到一些城镇和村落的轮廊,只是死气弥漫,影响视线。 这些城镇的香火气十分微弱,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淡薄,似乎随时会彻底消失一般。 杨岱以天眼观查大地,自然也就看出了那种特殊的幽光。 当即他便判断出了情况,脸色一变。 “不好!这鬼物已经成灾了!” 远方大地上那种一片片的幽光都代表着是一种戾恶的鬼物,甚至也能看到有阴司的鬼差在与之斗法。 但奈何数量相差悬殊,即便是阴司也无能为力了。 杨怎看到眼前一座城镇中弥漫着一种幽绿的光雾,有鬼物在城中穿梭,不时会带走一缕缕阳气,吸食殆尽,让那些鬼物的修为更加强悍,隐约能够化形。 杨岱道 “必须阻止它!否则等它们壮大起来,后果难料!” 夜间的霞光的寻常百姓是看不到的,但对于阴司鬼神却是极为敏感的。 已经有好一些城隍抬头望向天空,但是他们除了看到一片彩云,根本没有任何异象,更别说什么祥瑞或者功德了。 一队阴差正在城隍领下与大片的疫鬼拼杀,天上虽然有霞云接近,但是他们的心中也很忐忑不安,担心这霞云会引来更多鬼物。 “城隍老爷,天边那片霞光是什么东西?” 一个阴差询问道。 “不清楚,小心点吧,不一定是仙修,万一是厉害的鬼物呢?” 城隍摇了摇头,但是又不敢确信。 因为那霞光的颜色太鲜艳了,哪怕是普通的百姓看到都会觉得喜庆,但对他们来说却未必,因为他们看不到霞光背后的真容。 霞光飘荡,越发靠近,越发刺目。 这疫鬼数量极大,身上的戾气极重,往往斩杀了疫鬼但是瘟疫还会聚集成新的疫鬼。 虽然普通疫鬼不算难杀,但纠缠许久下来,阴差的体力也会跟不上。 而且,这样下去,他们的损耗会非常大。 大家都深知疫鬼难缠,没有余力控制住场面了。 凡人聚居的地方对疫鬼的影响不大,就怕疫鬼传播瘟疫,那样会酿成大祸。 人死前阳气若是被疫鬼吞噬,会让众多疫鬼亢奋。 并且人死后的尸气更重,成了瘟疫的散发温床,没有疫鬼也能使人染病。 阴司如今真没有余力做太多,除了托梦给一些大夫提点治疫病的方法,主要的重心还是放在斩杀疫鬼上。 “不能再拖了,必须快刀斩乱麻。” 杨岱看到下方的情景,顿时眉头紧锁。 事态已经岌岌可危了,再继续下去就是灭顶之灾了。 他手指掐动,顿时霞云翻涌,道道宝光飞向下方,所过之处许多疫鬼都直接燃烧起来。 之前不论怎么砍杀都没什么变化的疫鬼,此刻在那痛苦挣扎着乱窜。 它们一时间没有被烧死,单单是触碰到其他疫鬼的时候都被点燃了,烧的焦黑,惨烈无比。 这使得阴司鬼差下意识的停手,并纷纷远离疫鬼,随后抬头向天上看去。 此刻能看到云霞上站着一个仙长,此人正在掐诀施法,道道光彩夺目的宝光落下,击溃了无穷的疫鬼。 “这……这位仙长.竟然在帮我们!” “仙长高义!” 众多鬼差都在大声呼喊。 而这个时候,杨岱却没空理会阴司鬼差了。 他伸手往上一抬。 下方所有疫鬼刹那间火光暴起,在短短一息之内被烧得化为灰烬。 这种画面极具美感,如同烟花绽放。 但是阴司鬼差看到了却是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多谢仙长出手,不知仙长的仙府洞天在何方?还有很多地方都在遭受疫鬼的肆虐……” 城隍抱拳对着天上云霞上的仙人诉说这情况,希望能伸出援手,事实也如杨岱所料。 这等疫病化身之鬼对世人损害远比寻常妖魔鬼怪要大。 这种鬼物其实是相当棘手的,寻常妖魔除了也就除了。 这种鬼物除了,但瘟疫却可能已经传开了,造成更大范围的伤害。 所以阴司鬼差现在迫切需要解决。 “在下杨岱,并无洞天福地,不过却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杨岱笑道 “诸位不用客气。” 话音刚落,霞光陡然一亮,竟是杨岱的天眼全然睁开。 有倒是神光一照如天赦,黑暗阴司处处明。 不少疫鬼被神光照到直接度化了,就连瘟疫也如同冰雪一样消失殆尽了。 不超过一个时辰,此地疫鬼之患便全部都解决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一梦半月 此刻天边翻起白肚皮,晨光已然破晓。 “恭送杨仙长。” 阴司鬼差齐声高喊,对杨岱行礼道。 待到杨岱彻底走了,他们才言道。 “仙长好厉害!” “仙长果然是大德之士啊!” “仙长高义,救苦救难,日后若是有事只管招呼一声!” 几乎每个阴司鬼差都这般说道。 清晨阳光挥洒大地,梁北村的人也陆陆续续醒来。 朱老三和妻子从床上直起身子,感觉腰酸背痛的。 “嘶……我说孩子他爹,昨晚上我可一直都没睡好,你咋半夜还折腾呢?” 朱老三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微红。 他支支吾吾道 “咳咳……我也想安稳点睡觉,谁让你非得拉着我干那事儿,不然我能闹腾?” “哎呀你个混球,我哪里拉你了?” “嘿嘿……你不是说你舒服的想叫唤……” “呸!你胡说八道什么!” “好吧……反正我记得你确实是这么说的……” 两个人吵吵闹闹着,他的妻子赶紧说回正事来 “别闹了,说正事,我昨晚梦到自己睡在了沙场上,到处都是喊杀声,但就是起不了身,想睁开眼睛也睁不开,现在眼睛还辣得很。” 朱老三立刻激动起来。 “我,也是这样,怎么睁眼就是睁不开,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你也梦到了?” 妻子诧异的问了.一句。 “对啊!要多真实有多真实,骗你是小狗。” 朱老三立即信誓旦旦的保证。 他的妻子皱眉沉思,随后说道。 “会不会是我们最近太过劳累了,精神恍惚,做了些怪梦啊。” “这……” 朱老三迟疑了片刻。 “不如我们去问问邻居怎么样?” 妻子建议道。 “嗯……行,咱们就去看看,反正也不费事。” 于是两人起身出门,就看到老王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老朱大哥,老嫂子,我跟你说啊,昨晚我做梦,梦到咱们村周围在打仗呢,死的都是咱乡里乡亲,可吓坏我了……” 老王说的绘声绘色,仿佛他当时就在战场上亲临其境一般。 朱老三的妻子听了之后脸色顿变。 她连忙问道 “你是不是也那样的梦了?” “对啊,老嫂子,你也做了?” 朱老三夫妇二人相互对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了。 “完了,肯定是因为最近太累了,我们一家子都做了这样的怪梦。” 朱老三摇头叹息道。 随后三人隐约听到了村中的声音越来越嘈杂。 起床后的村人们都在相互诉说昨夜可怕的梦,大家都同样做过这种梦。 除了极个别少数睡得特别死的人,其它人几乎都做了一模一样的噩梦。 有的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睁不开眼睛却知道在战场。 有的人则能睁开一丝丝眼睛,当然这一丝丝不足以看到什么,只能隐约看到一片血海尸山。 还有的人甚至能够通过一点缝隙看到敌人影子,但就是看不清楚敌人模样。 “不用担心了,大伙儿都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没有危险。” “对啊,这不是还没发生吗?等发生了再说呗。” 众人纷纷劝着自己的家属和亲友。 可大家的心里依旧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将要发生。 而就在这时,杨岱在天空之上遥遥望着下方的村落,手指轻轻一滑,写了一个福字。 敕令——福运加持! 顷刻之间,整个村落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霞光,当然这些东西老百姓们是看不见了,未来的一段时间里都会顺风顺水。 “走咯,回家了。” 杨岱笑呵呵的说了一句,又在空中静止了一小会,续朝回家的方向飞去。 回到宁中县的时候大约是大约又过去了半个月。 杨岱已经飞够了,也难怪炼炁士明明能学飞举之术,却还有仙舟这种东西,原来是这样的缘故。 长途旅行确实还是要舒服些好,尤其是只有一个人的时候,那更需要享受生活。 这次回到云中县,依然没有人认得杨岱,自然也就没谁打招呼,这也正常,杨岱并不在意。 他径直前往仁清坊,刚拐进巷子里,就听到钱书言清脆的声音传来 “爷爷!杨先生回来了” 杨岱循声看去,就见钱书言蹦跳着迎接而来。 老钱也正在张望孙女所指的方向,见到一身白衫的杨岱正款款而来。 “杨先生回来了?” 老钱问道。 “出门在外这么久,当然要回来啦。” 杨岱笑着说道,伸手揉了揉钱书言的头顶,这回钱书言不闪不躲,任凭他摸自己脑袋。 打完招呼之后,杨岱直径回到五味斋之中。 杨岱想先小睡一觉,他对于道境又悟了许多,于睡梦中推衍修行一番再说。 到了杨岱这等道境,一般而言是很少做梦了。 正常情况就算有梦也是自己控制的那种,于梦中演化,推理悟道。 杨岱的睡卧也算是他的一种独特修行方式,不仅仅是休养,还包括参悟自身所掌握的各种法术神通,乃至于推测自己的命格。 杨岱也会正常睡觉,毕竟睡觉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就算是仙府洞天的仙道高人也是要睡觉的,不睡觉的那是猫头鹰。 有的一梦半年,甚至十几年都有可能。 杨岱想推理袖里乾坤这门神通。 因为袖里乾坤对于宇类道法来说,是极其重要的神通之术。 据说这门道法练到巅峰状态时,能够装下无尽星辰。 这可比吞天纳地的神通牛掰多了。 杨岱虽然已经悟得一丝袖里乾坤雏形,但他始终缺乏领悟,所以才会在梦中推演。 入静恢复心神和睡眠恢复心神,对于杨岱来说都没什么两样。 那他自己选择舒服一些的方式。 带着这种想法,杨岱终于沉沉睡去,而这一睡就睡了半个月。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之中,演化天地山河,天地乾坤无不借法,万物皆归本源。 杨岱感觉到一种玄之又玄的力量涌入自己体内,让他浑身舒坦,精气神也愈加充沛。 “原来是这样,我悟了!” 终于醒转的杨岱豁然开朗。 第五百六十章:门外的人 袖里乾坤这门神通,他总算是真正悟了。 杨岱估计自己现在若是施展袖里乾坤的话,应该效果还算不错。 不过这门神通最主要的作用还是困敌。 如果敌人被收入袖里乾坤中,除非能破开空间壁垒逃脱,否则真出不去。 “既然悟了,那就试试吧。” 杨岱站起身来走出五味斋。 他抬头仰望苍穹,双目微闭,片刻后睁开眼睛,右手朝上扬起。 “袖里乾坤!” 霎时间天摇地动,整个云中县仿佛都在剧烈晃荡。 数道气流卷入杨岱的袖子里,消失不见。 杨岱脸色涨红,他感觉自己似乎把整个云中县都给抓住了。 “这就是袖里乾坤的威势吗?果然厉害。” 杨岱满意的点了点头,解除了袖里乾坤。 又施展手段是对云中县的人们使用了遗忘之术,让他们忘记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咚咚咚 也就在这时,五味斋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五味斋外,钱书言看着紧闭的大门,眉头微蹙 “杨先生莫非还未醒吗?这都睡了半个月了,会不会有事啊?” 钱书言说着,还甩动着手中当做木剑的树枝,在门口戳来戳去,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吱呀~” 五味斋的门被打开了,杨岱看了看小女孩手中的树枝。 直直的,树皮都扒了,显然玩了挺久了,再看看那肉嘟嘟的小脸和黑漆漆的眼珠。 这小女孩倒像是猴子派来逗趣的。 “书言来了?进来吧。” 杨岱招呼着小女孩进入院子 “杨先生你醒了啊。” 钱书言兴高采烈的跳到杨岱旁边说道。 “没什么事儿,就是睡多了而已。” 杨岱笑着摆摆手。 钱书言歪着脑袋想了想,问道 “那您为什么老睡呢?” 杨岱闻言,顿时哭笑不得,这丫头的逻辑可真奇葩,不由得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 “因为人活着总得找点事情干啊。” 钱书言听完却撇了撇嘴 “可是杨先生你好像没啥事情做呀。” 杨岱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 “书言啊,我之前教你的基础剑法练得怎么样了?” 杨岱岔开话题,随口问道。 钱书言立即拍了拍胸脯 “我早就学的滚瓜烂熟了,不信杨先生你看!” 钱书言说着,举起树枝朝着杨岱刺来。 “嗯?” 杨岱心念一动,瞬间从原地闪开,躲避钱书言的攻击。 只见他的速度极快,竟然比钱书言的速度还快了几分。 “这……” 钱书言瞪圆了眼睛,一脸惊讶,她虽然年龄很小,但并不笨,相反十分聪明,一看就知道杨岱绝对不止表面上所看起来那么简单。 “书言,你的速度太慢了,能再快点吗?” 杨岱继续引导着钱书言。 他本以为这种程度的激将法,小女孩肯定会受不了,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小女孩居然真的认真起来。 “杨先生,我马上就能赶上你。” 说着,钱书言加快了挥舞树枝的节奏,同时,手中的树枝甚至有了残影,点向杨岱。 杨岱也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双指夹住树技,挡住钱书言的攻击。 “杨先生你耍赖!” 钱书言撅起嘴巴说道。 “我哪里耍赖了?” 杨岱无奈的说道。 “刚刚明明是杨先生先提议比谁更快的,现在又用手夹住了树枝,明明是杨先生骗我。” 钱书言理直气壮的指责杨岱。 “呃……” 杨岱一阵尴尬,他刚才确实有些想捉弄一番钱书言,毕竟钱书言实在太惹人疼爱了。 于是便松开了夹住的树枝,轻叹了口气 “罢了,你赢了。” 钱书言见状露出灿烂的笑容,得意的昂起了脑袋 “杨先生,你输啦!” 杨岱无奈一笑 “是,我输了。” 钱书言见杨岱认了输,心情变得很好,于是接下来几天里都往五味斋里跑。 她自备笔墨纸砚,每次来都是兴冲冲的,因为杨岱的字很好看,钱书言真的很想学会。 起初几次来五味斋,是试家人送来又接走,后来是她自己来,晚点钱家人来接走。 再后来,就成了钱书言自己来,练完字再自己回家。 由于钱书言的到来,五味斋的知名度一下子拔高了好几个点。 只要入了仁清坊,每次见着路上的居民,大多数时候穿着合身的白衫学士袍的钱书言都会打招呼的。 不少坊间居民都认识了活泼可爱的钱书言。 并且知道是在和杨先生学习的,以至于一些不认识杨岱的人也特意跑过来看看,顺便买两幅字回去挂起来。 渐渐的,五味斋也越发热闹了,连带周围的街坊邻居都经常慕名而来。 时间就这么平静的又过去了大半年,钱书言从开始的懵懂无知,到如今的伶牙俐齿、口若悬河,杨岱看在眼里,也不由得暗自称赞。 此时钱书言更是成了学塾里有名的才女。 连夫子都说钱书言的文字虽然还稚嫩,但已有神韵。 钱书言每天练字写文章的时候,杨岱偶尔也会陪伴着她一块读书。 这一天小女孩又在五味斋里练字,灵犀一动,写下了一个迄今为止最满意的字。 “杨先生,您快看我写的这个书字,是不是 很漂亮?” 小女孩拿着自己写的字,兴奋的凑到杨岱旁边问道。 杨岱笑了笑,此时他正在厨房里切着菜,也就象征性的扫了两眼,点头夸赞了一句 “不错,确实比之前有神一些,不过还不够,文字要有其神韵,光有形可不行。” 杨岱的夸奖让钱书言笑逐颜开。 “杨先生,我再努力练习一阵,应该可以达到您这般水准吧。” 钱书言握着拳头说道。 杨岱摇了摇头 “还差得远呢,不过先生有一挚友,是个写字的好手,你若愿意,我介绍给你,你参考参考他的字。” “好的好的,谢谢杨先生。” 钱书言开心的点头。 “不客气。” 杨岱笑着说道。 钱书言又风风火火的回到了院中开始练字,每次杨岱与学塾夫子的夸赞都让她很兴奋。 咚咚咚 这时候,又想起了敲门声。 “杨先生在家吗?” 钱书言放下笔,看了看厨房说道。 “杨先生,有人找你。” 杨岱疑惑的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这个时候有什么人会找上门来。 不过杨岱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刀具,走出了厨房,打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的人,竟是白三娘。 第五百六十一章:剑的下落 白三娘此时身着绀紫罗裳,里面的薄纱肚兜若隐若现,显示出她凹凸有致的曲线。 脸蛋儿上涂着张扬的胭脂水粉,但不显庸俗,衬得整个人艳丽无双,美不胜收。 十年未见,白三娘比之前更加妩媚动人了,那勾魂摄魄的眼眸仿佛能将人吸进去一样。 白三娘看着杨岱,笑盈盈地伸出玉臂搭在他肩膀上 “哟~杨先生,十年未见,怎么不认得奴家了啊?难不成是把奴家忘记了?” “哪有,我怎么敢忘记三娘你呢?” 杨岱笑呵呵的拍掉白三娘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转身往屋内请道 “三娘快请进。” “哎~” 白三娘娇嗔地喊了一声,随即跟在杨岱的身后,扭动腰肢走了进去。 刚一跨进五味斋,白三娘的目光就落到了钱书言的身上。 小女孩的衣衫整洁干净,坐姿端正,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这让白三娘微微吃惊。 她没料到杨岱竟会教导出这么乖巧听话的一个小女孩。 “这位姑娘是谁呀?莫非是杨先生的红颜知己?” 白三娘故作惊讶的说道。 “三娘莫要胡言乱语,我与书言有缘,交了点微不足道的小东西而已,何谈什么红颜知己。” 杨岱笑着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 白三娘拖长尾音,似笑非笑的说道。 钱书言此时看像了白三娘,这一看便痴了。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妇人,一举一动都让人移不开视线。 白三娘也看像钱书言,轻佻的用指尖撩了撩鬓角散落下来的青丝,露出雪白细腻的脖颈,朝钱书言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说道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钱书言被迷的晕乎乎的,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我叫书言……” “书言真是个好名字,奴家喜欢!” 白三娘咯咯的笑了两声,突然一把搂住钱书言的胳膊,贴近她的耳畔说道 “奴家姓白,你以后就管我叫三娘吧。” “嗯嗯嗯!” 钱书言只感觉浑身酥软无骨,脑袋空白,傻傻的答应了下来。 “三娘,你今天怎么有闲情来看我?” 杨岱笑问道。 “怎么?不欢迎吗?” 白三娘挑逗着钱书言,钱书言被调戏的脸颊通红。 “当然不是,原本在下应该去拜访你的,只是最近太忙,一直没空,三娘莫怪才是。” 杨岱连忙说道。 “算了,你我多少年的朋友了,还需计较这个嘛。” 白三娘笑了笑,随即亲昵的蹭了蹭钱书言的脸颊,动作越来越过分。 “三娘……” 钱书言的呼吸急促起来,全身都软绵绵的使不出半点力气,眼前发花,脑袋眩晕。 “三娘还请适可而止,别吓坏我这学童。” 杨岱笑着提醒道。 “呦,杨先生还舍不得呐,那奴家就不欺负她了。” 白三娘笑吟吟的松开了钱书言。 钱书言一屁股跌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刚才简直要窒息了。 白三娘笑嘻嘻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杨岱笑着问道 “杨先生,奴家这里有关于南北两脉剑宗余下几把剑的消息,不知杨先生对此事可有兴趣?” “三娘知道余下五柄剑所在之处?” 杨岱闻言神色一变,激动的问道。 “自然是知晓的。” 白三娘点头说道。 “三娘愿意告诉在下么?” 杨岱道。 “当然愿意,反正这消息迟早要公布出去,与其等到世人皆知,不如现在告诉杨先生。” 白三娘笑盈盈的说道。 “三娘高义,在下感激不尽。” 杨岱抱拳行礼,郑重地说道。 “杨先生严重了,奴家不过是做些顺水推舟之事罢了。” 白三娘摆摆手,又笑着说道 “既然杨先生想知道剩余五柄剑的下落,那就拿些诚意来换吧。” “三娘,不知你想要什么诚意呢?” 杨岱疑惑地看向白三娘。 白三娘笑容妩媚,凑近杨岱低声说道 “杨先生应该明白奴家的意思,不过这次的代价可能会很高。” 杨岱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说道 “三娘放心,只要在下能办到的,必定为三娘达成。” “爽快。” 白三娘满意地拍了拍手掌,说道 “既然杨先生有这份诚意,那奴家就和杨先生详谈吧,奴家想吃一一杨先生你~” 白三娘故意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杨岱,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杨岱心中一紧,咽了咽唾沫。 这么妖冶魅惑的妇人,哪个男人抵挡得住? “三娘玩笑了,不能失了礼数。” 杨岱冷静地拒绝了白三娘的暗示。 “杨先生果然是君子。” 白三娘娇笑着称赞了杨岱一句。 “我这有九紫离火丹一枚,与三娘以物易物,不知三娘可否接受?” 杨先生从怀中摸出了那颗九紫离火丹,慢悠悠的说道 “这可是好东西,丹成之时咬伤了人,不知道合不合三娘心意?” 白三娘将九紫离火丹握在手中,仔细观摩,不论是丹纹还是药香都令人陶醉。 白三娘笑眯眯地说道 “这九紫离火丹倒是不错,但若是要换取奴家的情报,还差了点意思,其它宝贝呀?” “有,不知这厄运古镜可值得三娘的情报?” 杨岱从袖中掏出了厄运古镜递给白三娘。 “这可是件稀罕物,奴家要了。” 白三娘看到厄运古镜,双眼瞬间亮了起来,迫不及待的接过厄运古镜翻来覆去地打量。 “三娘喜欢就好,不知道三娘打算何时与我共享情报?” 杨岱问道。 “杨先生别急嘛,奴家还有一件更有趣的事要告诉杨先生。” 白三娘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 “什么事?” 杨岱疑惑的问道。 “剑宗十二剑有两柄剑早已损毁,找不到了。” 白三娘幽幽叹道,继续说道 “不过……最后的三柄剑倒是还存留在世上,奴家这里有一份地图,详细记载着三柄剑的下落,便给予杨先生。” 白三娘从沟壑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摊开放在桌案上。 杨岱拿起地图仔细研究。 半晌,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白三娘,说道 “三娘,这地图确定是真的吗?” 白三娘微微颔首,说道 “奴家从不说假话。” 第五百六十二章:张杏虎来访 杨岱可不信,白三娘可是个奸商,她说的话没几分可信度。 不过白三娘从不出售假的情报,这是众所周知的。 而且杨岱也相信自己的直觉,白三娘没理由骗他。 况且,杨岱现在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顺藤摸瓜寻找剩余的三把剑。 想到此处,杨岱郑重的对白三娘抱拳行了一礼,说道 “那在下便多谢三娘的慷慨赠送了,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言语。” 白三娘轻笑一声,说道 “杨先生客气了。” 白三娘说完,又看像在一边耍着树枝玩的钱书言,压低了声音,对杨岱悄悄说道 “杨先生,这小丫头奴家倒是稀罕的紧,杨先生若是没时间管教,奴家可以代为管教一番,免得日后被坏小子骗了去。” 白三娘的嘴角擒着一抹坏笑,作为软玉阁的老鸨子,可是阅尽千帆。 杨岱自然知道白三娘的小心思,她还能传授什么知识?无非就是些男女之间情情爱爱的勾当。 钱书言毕竟年幼,现在学这些太早了,还是等再长大些吧! 于是杨岱连忙摆了摆手说道 “去去去,书言还小,如果三娘真的教坏了她,我没法向她的家人交代,还请三娘见谅。” 白三娘笑嘻嘻地说道 “杨先生说哪儿的话,奴家怎么会教坏孩子呢?” 白三娘见杨岱态度坚决,也只好作罢。 “既然如此,奴家就告辞了祝杨先生一切顺利。” 白三娘朝着杨岱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杨岱将白三娘送走,重新坐到石凳上,研究起地图来。 白三娘给的地图很详细,标明了三柄剑藏匿的位置和特征。 杨岱认真看了许久,原来这三柄剑分别在玉虚宗,折戟沉沙江与朝阳谷。 钱书言也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地图看。 “书言,练字。” 杨岱指了指石桌上的毛笔,严肃的说道。 钱书言撇了撇嘴,不满的嘟囔了几句,但还是乖乖的坐在石凳上拿起毛笔写字。 酉时刚到,钱书言就和杨岱道了别,离开五味斋回家去了。 又过了几天。 这一天,院门被敲响,钱书言赶紧将笔放在笔架上,然后跑去开门。 “吱呀” 打开门,钱书言发现外头站着一个大姐姐,长的极好看,穿着朴素道袍,乌黑的秀发以一支枣木簪子束好,皮肤白皙细腻。 正是张杏虎 钱书言仰头问道 “你是谁啊?” 张杏虎露齿一笑,清冷的说道 “杨岱在吗?” 杨岱此时从屋里走了出来,冲张杏虎拱手说道 “张姑娘,十年未见了,风采更胜往昔啊!” 张杏虎微微点了点头,并未答话。 顿了顿,张杏虎说道 “杨岱,启程之期已到,该去玉虚宗了。” 杨岱应了一声,又对钱书言嘱咐两句,让他好好听夫子的话。 钱书言乖巧点头。 待钱书言收拾东西出来后,杨岱锁好院内院外,带着包袱出门。 也让一些坊间居民见到,只不过没有在出坊口现身。 “杨岱,莫要让孟道友久等了。” 张杏虎提醒了一句。 杨岱这才反应过来,脚下已经生出云雾,张杏虎也一甩袖,轻身而上,两人在夕阳中踏云飞举,离开云中县前往远方。 十年未见,张杏虎比十年前更加清冷出尘,宛若高山雪莲般不染纤尘。 她一袭道袍裹身,眉目淡漠疏离,神色平静,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得她的眼。 “杨岱,孟道友这十年时间里早已成亲,虽说没有子翤,但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感情甚笃……” 张杏虎说话时,看向了杨岱,她眸光清澈,犹如寒潭。 杨岱微微点头,算是回应,然后岔开话题问道 “这十年来不知张姑娘过的怎样?” 张杏虎闻言莞尔一笑,说道 “托福,尚可。” 杨岱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张姑娘的道行越发精湛,可喜可贺。” 张杏虎抿唇浅笑,说道 “谬赞了,不敢当,说起来你是不是欠了我什么东西没有还?” 张杏虎一双妙目落到杨岱身上。 杨岱闻言笑道 “张姑娘何出此言?” 张杏虎平静地说道 “你是聪明人,自然懂得。” 杨岱摇了摇头,故意装傻道 “在下愚钝,张姑娘说笑了。” 张杏虎见状也不恼怒,她见到杨岱自是心情极好,也不愿跟他计较。 杨岱的脾性她还不知晓? 他最讨厌欠人人情。 因为人情债最难还。 张杏虎也不强求,只说道 “你记得便好,日后还我。” 杨岱呵呵一笑,变戏法般掏出了一一枚红珊瑚项链递给张杏虎。 “喏,不知道这个项链张姑娘可否赏脸收下啊?” 杨岱问道。 张杏虎接过红珊瑚项链,脸上的神情稍稍柔和了些,但她依旧板着俏脸说道 “除此之外还有呢?你别没有找到吧?” 杨岱笑道 “自是找到了,张姑娘别急,瞧好了一一” 说话间杨岱便开始做法,摊开手掌,朱紫色的紫霄天雷赫然在掌心闪耀。 张杏虎见杨岱手中的紫霄天雷不禁面露震惊之色,但她仍然绷住脸道 “看来杨先生是找到了,不过杨先生害得我好苦,这十年来我一直在找你,却总是找不到你的踪迹。” 杨岱听后打趣道道 “这紫霄天雷本来就是张姑娘的,今日完璧归赵,还请张姑娘赏脸笑一个如何?” “噗嗤——” 张杏虎再也绷不住了掩唇笑道 “十年未见,杨先生还是这副模样。” 杨岱见张杏虎破冰,也松了一口气,两人相视一笑,张杏虎收好紫霄天雷,对杨岱说道 “那年我刚下那口海井,便被强制传送出了钧天界,之后便回到了龙虎山,自觉疲惫无比,竟一睡就是三年。” “等醒来时,就来找你了,却没想到这十年里,你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差点把钧天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你的影子。” 杨岱心中一暖,说道 “多谢张姑娘惦念,当年我与张姑娘前后脚出了钧天界,之后随便选了一个地方闭关十年,让张姑娘费心了。” 张杏虎点了点头,说道 “无妨,我只希望你能够平安归来即可。” 第五百六十三章:雾隐五色山 张杏虎又道 “杨先生,我龙虎山中几位道友和晚辈也在前进路途之中,会与我等在五色山汇合,山顶有一处仙舟的锚点,师门已选好仙舟了,等我们到了后一同坐仙舟前往玉虚宫拜寿。” 杨岱闻言眼睛一亮,忙拱手道 “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道龙虎山上的老天师去不去?” 张杏虎道 “师父他老人家最近正在闭关,不宜动身。” 杨岱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刚刚走之前张杏虎就说龙虎山都计划好路线了,也问了杨岱有没有什么意见。 杨岱当然是随他们做主的好,只要能够跟着大队伍就行了。 不得不说张杏虎真的是又细心又贴心,考虑得很周全。 只是性格有些清冷罢了,但办事效率非常高,基本不需要杨岱操心。 听到张杏虎说细节,杨岱就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连连问道 “这五色山在哪里?除了仙舟还有别的摆渡之物吗?” 张杏虎闻言诧异道 “杨先生不知道五色山在哪里?” “啊?难道这五色山很隐蔽吗?” 杨岱反问道。 张杏虎解释道 “这五色山只是一座名声不显的大山,其上有一仙道宗门,名为五色宗。” 顿了顿,张杏虎接着道 “我也不知道届时我们到时候坐什么,或许是仙舟,或许是悬岛,也或许是什么巨大异兽。” 杨岱闻言点了点头,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摆渡之物如仙舟其中内含乾坤,各处阵法环环相扣。 先不说那庞大的体积,其本身就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宝。 既能搜罗一定的灵物,也能作为载客工具,更重要的是还能飞行,速度极快。 也可以结下许多善缘,增加福泽。 这才是摆渡之物的价值所在。 杨岱对张杏虎连忙谢道 “那就多谢张道长照顾了。” 张杏虎却笑了笑,摇头道 “杨先生太客气了,仙舟之物龙虎山上也没有几个,我也没有坐过除去仙舟之外的摆渡之物,这年月能省则省。” 杨岱点了点头。 “另外……” 张杏虎欲言又止。 杨岱疑惑道 “张姑娘有何话尽管直说。” 张杏虎脸莫名一红,别过头去,道 “没事了。” 看着她的模样,杨岱越发觉得奇怪,但也不好追根究底地询问。 龙虎山其实不差钱,除了少数几脉,其他的个个佛系且凝聚力不强。 有时候很难集中力量办大事,更别说炼制仙舟,摆渡之类的了。 两人一路往北而行,路程颇远,杨岱见远方夕阳西沉,暮色苍茫,云海翻腾。 有不少仙鹤自空中掠过,发出悦耳鸣叫声。 “穿过前方结界,便是五色山了。” 张杏虎指了指前方的一片云雾,说道。 杨岱抬起头,朝前望去。 但见前方白雾弥漫,宛如一层轻纱覆盖住整个天地。 这白雾看似薄弱无比,但是任凭他灵识探查,竟然也无法穿透半分,仿佛有一股柔韧无形的力量将其阻隔在外。 杨岱惊讶道 “想不到此间居然有结界存在,这倒有些奇特。” 张杏虎点了点头,道 “五色山上仙修众多,其中不乏阵法大家,布置下结界防范凡俗窥探也不稀罕。” 杨岱笑道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愿意请教请教阵法之道。” 两人聊着天,渐渐靠近了结界边缘。 张杏虎与杨岱两人进入云雾之中,杨岱全身毛孔犹如泡在温泉之中,浑身暖洋洋的舒服至极。 “杨先生,我们到了。” 张杏虎忽然开口提醒。 杨岱回过神来,发现左侧有一座散发着五色宝光的大山,此山并不算险峻。 视线扫掠之下,层峦叠嶂,郁郁葱葱,有不少人工养殖的仙鹤,灵鹿等灵禽,在山脚下的田野里悠闲吃草,仙鹤偶尔还会飞起一圈,扑打翅膀。 一派祥和景象。 杨岱正在观察这座五色山的时候,张杏虎已经边飞边驾云下落。 约莫半刻钟之后,两人已经降落在五色山的山脚之下。 张杏虎撩了撩耳畔凌乱的发丝,看像杨岱笑道 “杨先生有所不知,但凡仙府洞天若无紧急之事,还是落地步行为好,这样一来对同道保持尊敬,也是给了面子。” 杨岱闻言恍然,点头道 “张姑娘说得对,我也喜欢步行,正好可以看一看这山间的风光景致,倒也别有韵味。” “那我便算是同杨先生一起游山了,请。” 张杏虎笑着,随之伸手引请,杨岱也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人便沿着山脚下的小径向着五色山慢悠悠的走去。 山间树木丛生,古木参天,花香袭人,鸟语虫鸣不绝于耳。 两人看似不急不缓的漫步,实际上速度却不慢。 不远处,有采药客与樵夫结伴而行。 一幅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画面,也看不出此山乃是仙府洞天所在。 场岱和张杏虎一个生的斯文儒雅,身身青衫。 一个清冷的如月中仙子,头上别着一只枣木簪子,身着素色道袍 这两位欣赏沿途自然之景之时,一些樵夫和采药客见状,纷纷停下脚步向二人打招呼。 两人礼仪周全,也都微笑应答。 两个樵夫背着柴火从一侧山道上下来,正巧撞见杨岱和张杏虎往山中深处行走,于是其中一个樵夫就朝着他们吆喝了一声 “两位,前面难走的很,山路崎岖,你们小心脚下,不要摔跤了。” 杨岱拱手笑道 “谢谢大叔提醒。” 旁边另外一个樵夫也说道 “你们是来游山的吧,我劝你们还是换条道,那边安静些,适合游玩。” 这两个樵夫这番好心提醒杨岱与张杏虎,也是觉得这两人面善,再加上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好看,所以才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多谢好意,稍稍崎岖一些也难不倒我们的。” 杨岱笑着回答一句,那樵夫却是摇了头, 继续朝他们挥手道 “哎呀,算了算了,你们年纪轻轻的,总爱逞强,山中也是有猛兽的,别的不提,狼獾之流的肯定有,真出了事那有神仙来救你们啊?” 第五百六十四章:互表心意 张杏虎微微一笑,清冷的声音犹如玉珠滚动 “谢谢关心,若真遇上事了,准有真神仙来帮忙的。” 说话时,张杏虎的眼神瞟向旁边的杨岱,眼波流转之间,尽是温情脉脉。 “唉哟,小姑娘长得俊俏,性格又这么好,谁家小伙娶了这么好个媳妇儿,福气啊!” 樵夫被她说得愣怔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哈哈大笑。 “我这辈子没能娶到什么好媳妇儿,但是看到你们俩站在一块儿,心里倒是舒坦,这才多嘴提醒两句。” 杨岱听了这番话,笑容更甚。 而张杏虎脸颊染红,抿唇不语,眼眸却越发晶亮,看向杨岱的目光愈发柔情。 杨岱笑眯眯道 “在下与身边的这位张姑娘不过是合道之友罢了,两位还是下山去吧。” 两位樵夫闻言,顿时明白过来,笑呵呵的告辞离去。 杨岱与张杏虎相视一笑,张杏虎却直勾勾的看着杨岱的眼睛,眼眸中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愈发浓烈。 杨岱微微偏了偏脑袋,避开张杏虎灼热的眼神,故作镇定的问道 “张姑娘,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张杏虎微微一滞,随即恢复了平日里淡漠的模样,低声道 “没……我就是想看看你……” 杨岱眨巴眨巴眼睛,故意逗弄道 “那现在看完了吗?” 张杏虎脸上的红晕越来越重,连耳朵根都变成了粉嫩的颜色,眼睫毛轻颤了几下,才垂下眼帘,低声说道 “看完了。” 杨岱笑了起来。 张杏虎的声音愈发低了,似乎带着羞恼 “你笑什么?” 杨岱收敛了笑容,认真地望着张杏虎的眼睛 “我笑张姑娘,原本这样清冷疏离的女子,竟也会害羞,还是以前的张姑娘好看。” 张杏虎抬起头,与杨岱对视,半晌后,才露出浅浅的笑容,轻声道 “你也是以前的你。” “在下又没变,不知道这十年的时间里张姑娘变没变呢?” 张杏虎微微沉默,之后抬起头,看向杨岱温润的眉眼,仿佛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在心底蔓延开来,让她忍不住扬起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 杨岱望着她,张杏虎笑的真好看,像春风拂过桃林,让杨岱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 张杏虎眼眸中水雾氤氲,低低的说道 “杨先生,你才是真正能锁住我的红绳,若你懂得这份心情,就请留在我的身旁吧。” 杨岱笑了起来。 张杏虎见她这般笑,忽然觉得心跳加速,杨岱轻笑道 “只要姑娘喜欢,在下当然乐意奉陪。” 张杏虎眼眶泛酸,低头掩饰眼底的泪意,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只是多了一分娇羞和柔软。 杨岱笑道 “张姑娘,在下不逗你了,你快擦掉眼泪吧,这里太阳毒辣,仔细晒黑了,可就丑了。” 张杏虎听了,伸手抹掉脸上的泪痕,挤出笑容,点头道 “好。” 两人的心意在这一瞬间达成了共识。 张杏虎走近杨岱身侧,握紧他修长的右手,将其包裹在掌心里。 张杏虎的手掌绵软,掌纹纤细,指尖圆滑,触感极佳。 杨岱下意识想抽回右手。 张杏虎察觉到他的动静,便抬起左手牢牢抓住他的手背,不给他逃脱的机会。 张杏虎仰头望着杨岱,目光温柔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从前的杨先生。” 杨岱终究放弃挣扎,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 张杏虎见状,嘴角弯起,拉着他慢慢朝前方走去。 一路上,张杏虎始终牵着杨岱的手,杨岱也没有抽回。 他们并肩行走在山间小径,偶尔有鸟鸣虫叫声传入耳畔,让杨岱的思绪渐渐飞远。 那两位樵夫边走不时也会回头看看视线中越来越远的两人。 “哎,强伯他们不是老说这五色山中是真有神仙吗?” 一名樵夫挠挠头,纳闷的说道。 另外一个樵夫摇头道 “不可能,你不会以为这两位是神仙吧? 我刚才看那位姑娘虽然长得漂亮,可是那位先生一副文弱书生的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神仙。” 樵夫撇了撇嘴,嘀咕道 “我是说,这两人会不会来求仙的,毕竟这种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方才说话的樵夫摇摇头,叹了口气 “不管是不是,总归是人家的私事,我们管不着。” “嗯,说的也是。” 樵夫点了点头,两人继续往前走,再回头已经看不见杨岱与张杏虎了。 另一边,随着杨岱和张杏虎越来越深入月鹿山,看到的普通山客也越来越少。 偶尔能感受到一些有灵性的动物在注视着两位 以杨岱和张杏虎的行进速度,其实已经走了寻常老山客一整天才能翻越的山野,两人依旧不显疲惫。 杨岱的脚步停下,他抬起头,望着右前方某处高耸入云的两座山峰,啧啧称奇。 两座山峰相互碰撞在一起好似一个巨大的入口,山体陡峭,怪石嶙峋,险峻非凡。 张杏虎见状,正要提议快些走的时候,突然有声音从远方远远的传来带着回音 “等一等……那边的两位仙长……还请等一等……” 吆喝声在山中带起轻微的回音,两人寻声望去,见一侧山道上正有几人在匆匆跋涉而来。 其中一人边走还边挥手,方向正是他们所在的方向。 张杏虎皱了皱眉,低声道 “看来是有人发现咱们了。” 杨岱笑了笑,不置可否。 “杨先生的意思是?” 张杏虎问道。 “我们在这里等等他们吧,万一有什么难处呢?” 杨岱想了想说道。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即便是看似不远的距离,其实也并不近。 加上山路崎岖又有灌木杂草等阻碍,这一行人足足花费了近一炷香的功夫,才越来越接近。 “仙长留步……仙长留步啊……” 领头的人时不时的会喊一声那种焦急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很快就走到了他们面前。 杨岱和张杏虎同时望着他们。 领头的人三十岁左右,穿着灰扑扑的粗布麻衣,额头汗津津的,此时看到站在面前的两人,他松了口气,恭敬地朝两人拱了拱手 “在下姓周名景,见过两位仙长。” 一共有五人,为首的周景带着四个面色稚嫩,大约十几岁的男女。 他们身上难免有一些补丁,但衣服洗得干净,腰板挺直,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人。 第五百六十五章:祖辈相传 周景说完,也不等张杏虎和杨岱反应过来,就对身旁的四个孩子吩咐道 “你们还愣着干嘛,快给两位仙长跪拜啊!” 那四个男女闻言,齐刷刷的跪倒在两人脚边,磕头作揖。 “见过两位仙长!” “……” 杨岱和张杏虎被他们吓住了。 尤其当周景让那四个小家伙再次磕了三个响头后,杨岱连忙将他们扶了起来,道 “别别别,千万别行礼了,为何说我们是仙长啊?” 周景见状,顿时明白了二人的顾虑,解释道 “也只有仙人才能污尘不染得悠然入山了,不瞒两位仙长,我们在这山中已经走了三天,恳请仙长带我们进入仙舟,求一份庇护。” 杨岱听罢,与张杏虎相视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仙舟并非一定要阻拦凡人,一些凡人只要给得出站得住脚的理由就行,不过找到仙舟倒是挺难的,毕竟像这样的事情并不常见。 于是,杨岱和张杏虎点点头,答应帮助他们。 周景欣喜若狂,连声谢道 “多谢两位仙长……” 张杏虎摇了摇头,道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客气。” 边上的那些孩子们也纷纷露出高兴的神色,周景更是满脸感激,拉过一个孩子,塞到杨岱怀里。 “无以为报,这个孩子您拿去养着玩……” “不用这般……” 杨岱摆摆手拒绝,随即问道 “怎么不见孩子的母亲?” 周景闻言苦笑,摇头叹息 “唉……仙长有所不知,她因病去世了。” 杨岱听后不禁默然。 周景继续说道 “孩子年纪太小,索性就带着孩子找仙舟。” “这样啊……” 杨岱点点头。 又仔细打量了几眼周景,见周景神情坚毅,目光清澈,一副坦荡荡的模样,便知他是真心如此,不像那些奸诈狡猾、欺善怕恶之辈。 “行了,跟上吧,距离目的地也不远了。” 杨岱这么说了一句,便和张杏虎先一步向着前方跋涉起来。 身后的一群人则赶紧跟上,他们不敢靠太近,因为山路崎岖陡峭,行走的极为吃力。 但前方的两人就如同平地漫步一般,好几次崎岖的道路一步便跨了出去,几乎手不沾地。 不像后面的他们,很多时候都得手脚并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爬了上去。 这令一众人既羡慕又崇拜。 一些杂草藤蔓等物,杨岱与张杏虎视若无物,轻松穿梭而过,速度极快。 后方的人跟着他们,虽然累得半死,却也乐在其中。 “你们为什么要上仙舟啊?” 杨岱询问道。 周景此时正在手脚并用的爬坡,一口气爬了十多分钟,额头早已汗水淋漓,听见他发问,便回道 “据家中老人说当初祖辈遭逢大难,逃难数月,在深山迷路之时误入仙家渡口,遇到了一名老仙,他见我们可怜,便施舍了我们一些吃食,还说后辈子孙愿意留在仙舟上生活的话,可以登上仙舟,享受一些福利。” 杨岱闻言恍然,点点头,表示理解。 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惠及子孙的好事,谁会不心动呢? 为了照顾身后的人,前面的两人刻意放慢了速度。 一行人便聊边走,大约四个时辰之后,脚下的山道不知不觉开阔起来,荆棘藤蔓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周围风景越发秀丽,呼吸的空气也越发清新起来,眼前有一条还算一人多宽的山中溪流缓缓流淌,水波荡漾间,隐隐可以看到一些游鱼欢畅的自其中嬉戏游弋。 “有水啊!” “我们终于到达了吗?” 周景和那些孩子们看到这条潺潺小溪,全都兴奋起来,争先恐后的冲到溪流边,捧起水喝起来。 他们水囊里的水已经喝的差不多了,刚才走了一路,渴的厉害。 几人喝饱后,然后解下身上的水囊,开始在溪流中灌水,一时间,溪水咕嘟噜冒泡的声音不断响起。 杨岱和张杏虎也停止了闲谈,坐在石头上歇息。 “我们到了。” 杨岱对着周景和那群孩子们招了招手说道。 周景与孩子们下意识抬起头来朝前方看去,远方朦胧的雾气逐渐消散。 一座宏伟山峰出现在稍远方,它通体呈现暗青颜色,形似倒扣的宝瓶,斜斜的插入云霄之上。 山顶处,隐隐可以看到宫殿楼阁的影子。 “休息够了吗?休息够了我们就上山。” 杨岱看了看那些孩子,见他们都精神抖擞,便提醒道。 “好了。” 孩子们齐声应道。 于是,杨岱和张杏虎带领他们往山上走去。 周景的心情很激动,马上就要见到传说中的仙家渡口了就连他身旁的孩子们也是一样的。 虽说身边有两位仙人一直在跟着,但是感觉与普通人并无两样。 脚下的道路更好走了不少,甚至不时还能碰上一些其他人,他们中有的是炼炁士,也有一些是善良的精怪。 而到了这边,杨岱与张杏虎就与周景一行人分别了。 只需要慢慢上山就行了,山势不陡峭的,而且山腰处还有一些修建的木屋,供人居住,想要避雨或者取暖,可以去那儿。 杨岱和张杏虎又走了一个时辰,已经到达而内山巅。 不远处,有一个颇具规模的建筑群,好像是集市。 隐隐可见一些仙家弟子在巡逻,维持治安,偶尔还能听到一些仙鹤啼鸣的声音。 这里大约有百余人在这里摆摊。 有男有女,衣衫各异,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很是惬意。 有的建筑平平无奇,有的身上有流光闪耀。 人流同样也不少,看起来一副热热闹闹的样子,不过有些精怪凡人见了会避开。 “没想到多年未至,这里还是这么热闹。” 张杏虎美眸微眯,嘴角含笑道。 杨岱颔首,张杏虎对杨岱道 “杨先生,我们也去逛逛吧,于仙家中人而言,此类景象也只能出现在各处渡口了。” 说着张杏虎的纤纤玉手便很自然而然的握住了杨岱的手。 杨岱微笑着点了点头,任由她牵着。 两人携手走进集市中。 集市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卖糖葫芦的叫卖声、买东西的交易声,各种嘈杂声混成一片,喧嚣无比。 在这里能站住脚的,即便是凡人店铺服务到位是必须的,不会有乱发火,脾气暴躁不讲理的凡人在这里出现的。 一经发现巡逻的仙家弟子,便会把他们赶下去,并且严惩不贷。 这里没有妖魔鬼怪横行,也没有阴森诡谲之气萦绕。 在这里,有的仅仅只是平静祥和。 第五百六十五章:吞天鲸 一些吃食或者物件散落在地,也没有谁去拾掇。 这种状态让杨岱感觉到很舒服。 而一些世俗中奉为珍宝的东西,如大师字画,金银珠宝,也有些市场。 所以也有一些有眼光的二道贩子,专门在世俗中搜罗仙人可能感兴趣的东西,专门贩卖。 张杏虎不知何时手上拿一串冰糖葫芦,递给了杨岱,笑盈盈的望向他。 杨岱咬了一颗,酸甜的滋味顿时充斥整个口腔,他眼睛亮了几度,赞叹道 “好甜,果真好吃。” 张杏虎抿唇一笑,轻柔地问他 “你喜欢吃的话,我再买几串。” 杨岱摇了摇头,拒绝了。 张杏虎也咬了一口糖葫芦,甜津津的味道从口齿间化开。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天上最明亮的星星,璀璨夺目。 杨岱看着她的侧颜,心里竟有一瞬间失神。 这时候,杨岱才忽然反应过来,这样亲密无间,是否太早了呢。 他俩刚刚才确定关系…… 张杏虎却毫无察觉似的,继续问他道 “你喜欢什么?我帮你买?” “呃……” 杨岱愣了半晌,突然道 “张姑娘,我们能不能换个称呼?” 闻言,张杏虎怔忪了一下,疑惑道 “嗯?为什么呀?” “如今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得给对方起个昵称呢?” 杨岱斟酌道。 张杏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嗯……也对,不如我喊你杨哥哥?” “那我喊你虎妹?” 杨岱试探性地问道。 “噫~” 两个人同时打了个哆嗦。 这称呼实在是太古怪了。 “唔~我们还是换一个吧。” 张杏虎认真道 “不如还是换回以前的称呼如何?” 杨岱点点头。 这样听上去还算顺耳。 “那么就这么定了。” 杨岱温和笑道。 张杏虎也露出了笑容。 “你笑起来很好看啊!” 杨岱赞道。 “以后不许板着脸,要多笑一笑。” 杨岱说道。 “好。” 张杏虎点了点头轻笑道。 仙舟之上的仙家不是真的一点不食人间烟火。 仙家手中也有金银俗物,买凡俗之物大多也用黄白之物付账,不可能随便给仙道之物。 毕竟仙道之物也是极为贵重的东西,价格高昂。 除了凡人之间能流通的金银,仙人之间也有一些如灵丹妙药,功法神通等硬通货,基本价值到了谁都不会拒绝。 张杏虎与杨岱手牵着手在热闹的集市中行走,周围有点眼力劲的都会控制住与两人的距离,不会上去打扰,但是仍旧有些人会看几眼张杏虎。 这两人亲昵至极,犹如情侣,男的净面青衫,斯斯文文。 一个犹如月宫仙子,虽清冷疏离,但又不失端庄大气。 怎么看都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不用多想,基本九成九是那种道行极深且相爱已久的道侣。 行人脑子不坏的话,谁都会选择避开这对璧人。 于是两人畅通无阻的逛了半圈,买了不少零碎小玩意儿,又买了不少新鲜吃食。 “张师兄!原来你在这里啊!” 龙虎山的弟子突然找了过来,见张杏虎牵着杨岱的手,表情微微。变换了一番,又恢复了自然。 “你……你们?” 其余几位弟子纷纷一副“我懂”的表情。 张杏虎微窘,连忙松开杨岱,对几名师弟解释道 “你们别误会。杨先生是我朋友,今日偶遇而已。” “哈哈哈,张师兄不必解释。我们懂,我们懂!” 一名年纪较长的弟子拍着胸脯保证道, “放心吧,张师兄,我们绝不外传。” 另外几人也跟着附和道 “就是就是!” “看来万年的冰山就要化喽!” “我们会守口如瓶的!” 张杏虎满头黑线,瞪了他们一眼。 “滚!” 几名弟子哄堂大笑,飞快逃走了。 张杏虎转身,见杨岱呆站在旁边,忍俊不禁地伸出手捏了捏他的鼻尖。 “傻乎乎的。” 杨岱眨了眨眼,低声道 “你……刚才,说什么了?” 张杏虎脸色一红,垂眸道 “我……没说什么……你想听吗?” “嗯。” 杨岱老老实实点头。 张杏虎抬眸看着杨岱,嘴角扬起了浅浅的弧度,眼底含羞带怯。 “我喜欢你呀。” 她轻声道,声音动听。 杨岱心跳骤然加速,仿佛被电流击中般。 “杨先生……” 张杏虎轻唤道。 “嗯?” “你喜欢我吗?” 杨岱愣了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张杏虎展眉轻笑,眼睛弯成了漂亮的弦月,嘴角翘起的弧度更大了。 “两位,这里是公共场合,还请不要在这里秀恩爱。” 就在此时,巡逻弟子的声音响起。 杨岱和张杏虎同时一惊,赶紧分开,假装互不相识,默契地朝着街道另一头走去。 巡逻弟子看了他们一眼,并未在意,只是心生嫉妒罢了。 呜……呜…… 此时此刻,天空中缭绕山峰的云雾忽然被搅动。 一阵阵气流在呼啸声中形成狂风,不过在集市这边只是微风拂过罢了。 包括杨岱在内的许多人依然下意识抬头望去。 云中有一尊庞然大物隐约现出身形,它似鲲非鲲全身覆盖着鳞甲,背部长出双翼。 足足长约千丈,盘旋在高空,遮天蔽日,看体积,比五岳名山少不了多少。 “这是吞天鲸,补天阁的专属仙舟。” 张杏虎伏在杨岱耳边悄声说道。 杨岱微微颔首,看着吞天鲸渐渐缩小直至消失在天际。 这么巨大的妖兽或者说凶兽,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说别的,这种体积就代表着恐怖的破坏力,即使只有一只,也够令人忌惮的。 哪怕杨岱如今的道行和定力,见到吞天鲸,同样情难自己,不由握紧了张杏虎的手。 “杨先生……” 张杏虎心脏也剧烈的跳动着,脸颊发烫,不知该做何表示。 杨岱回过神,连忙放开她,正色道 “抱歉,冒犯了。” “没事。” 张杏虎摇摇头,抿唇笑了起来。 杨岱心头微漾,不去看她的眼睛,目光飘向远处。 此时周围有不少人已经因为害怕或者好奇大叫了起来,其中大多数是凡人。 也有不少仙道之人,有的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吞天鲸了,反应平静。 “好可怕的巨兽,会吃人吗?” “妈妈,我怕。” 孩童的哭声从人群中传来。 第五百六十七章:小心祸从口出 在杨岱与张杏虎两人稍远处,一座琉璃瓦高耸的建筑物面前,一群人被刚刚的吞天鲸吓得不清。 一个已经懂事的少年此时裤子都湿了,他哆哆嗦嗦的说道 “……刚才那只巨兽应该不吃人吧?” 旁边一位年长的道长虽然也因为吞天鲸而震撼,却还能沉稳的劝道。 “福生无量天尊,无需担忧,吞天鲸乃是仙家之物,这种仙兽极为罕见,它们只吃灵药,不吃血食,千万要放宽心。” “嗯。” 少年重重点头,露出一丝笑容。 吞天鲸的出现引发了轩然大波,但也很快恢复了平静。 边上有人一直在看着周景等人,地上的几人虽然这会腿还有些发软。 但也赶紧站了起来,毕竟是仙人渡口,谁敢闹事啊! “这位真人……” 周景话还没说完就被年长的道人打断了。 “哎呀……跟你说多少次了,贫道是当不起真人这个名号的,师伯让我来接你们,别一口一个真人,听着像骗钱似的。” 道人摆了摆手。 “您老人家就别谦虚了,您肯定是真人。” 周景嘿嘿笑道。 年长的道人再次哭笑不得,之前这群人刚到的时候,他过去问了问,虽然正是他的师伯结下的缘分。 结果一个二愣子居然来了一句 “真人,我想修炼成仙” “拜见真人” 等等如此言语差点把他给噎死。 这些人,一个个脑袋里都装着浆糊。 若不是这些人与自家师伯有缘,他早将这些蠢货扔下山了,简直丢脸。 “仙长千万别介意……咕噜咕噜……” 周景的话还没说出口,他的肚子已经开始叫了。 随后边上四个男女少年的肚子也响了,顿时尴尬的低下头,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周景脸皮厚倒没什么感觉,反正又不是他一个人饿了,这里所有人都饿了。 “咳,咱们先吃饭吧,待会儿再聊。” 年长道士咳嗽一声,拉起众人走向另外一边。 “对对对,吃饭!” “哈哈哈,我肚子都快唱空城计了。” 周景等人一阵附和,跟着年轻道士朝另外一边走去。 “凡人就是凡人,肚子还会饿?真是废物一堆!” 一个穿着锦袍的年轻人嗤笑一声,满脸鄙夷的说道。 他身材高挑,容貌俊美,气质不俗。 尤其是嘴角带着的傲气,更加显眼。 年长道士冲着对方拱手施礼道 “这位道友,这些人是我师伯的朋友,请注意自己的用词。” 锦衣年轻人眉头皱了皱,不屑的哼了一声。 “本公子说错了吗?他们这群乡巴佬,除了会吹牛以及喊穷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特长,活脱脱一堆垃圾罢了。” “要让本公子说天下的仙舟就不应该接纳凡人,凡人就应该烂在地上。” 锦衣青年冷嘲热讽的说道。 “道友慎言,小心祸从口出。” 年长道士脸色一变,提醒了一句。 “祸从口出?” 锦衣青年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一般,嗤笑道 “怎么?本公子说错了吗?这些人除了会拍马屁还会干什么……” 锦衣少年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住口,紧张的望向其他方向。 有一群仙道高人正漫步朝着这边青砖琉璃瓦的建筑物走来,其中两人修为更是高绝。 锦衣少年收回视线,赶紧快步离开。 他的背影有些狼狈,显然十分忌惮。 张杏虎扫过那个离开的少年,没有说什么,随后看向不远处的建筑对,杨岱说道 “杨先生,那一处便是查看仙舟航班的地方,有些仙舟或者摆渡之物在到达前会有讯息传到,可以让人提前知晓,免得浪费时间。” 杨岱微微点头,这倒是有意思的紧,女士杨岱开口说道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见识到了吞天鲸后,杨岱倒是对其他摆渡之物都产生了浓厚兴趣。 正好来这边可以开阔一下眼界,增加阅历。 两人一同走进了那座建筑物里,直到这时,锦衣少年才感觉到松了一口气。 刚才那位斯文先生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不舒服。 “呼,总算躲过去了,希望那些人没看到,否则……” 锦衣少年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另一边,年长道人带着周景一行人走到一家凡人所开的酒楼前。 这里客流稀少,但也有人坐在桌子前吃喝。 不管什么时代,人们总是喜欢聚集在一起吃东西,哪怕是最普通的饭菜,只要有人陪伴,也会比独自吃饭好很多。 “几位,我们就在这里吃饭吧,这家酒楼饭菜味道不错,而且价格实惠。” 道人指着店铺内一处靠窗户的桌椅说道。 周景等人连忙点头答应下来,并纷纷坐了下来,他们早就饥肠辘辘,迫切需要填饱肚子。 毕竟跟着仙人,仙人又不会赖账。 兴许是饿极了,等饭菜上来,五人在桌上狼吞虎咽起来,不停的夹菜往嘴里塞,仿佛饿死鬼投胎。 年长道士看到这些人的吃相,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原本以为这些人至少是世家豪门的子弟,吃相应该还会好一些。 结果他还是太单纯,这些人哪个不是饿狠了,哪还顾得上那么多。 这一幕让年长道士心底有些失望。 只好默默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压抑着内心的郁闷,随之开口说道 “看你们这样,之前带你们进来的两个道友 是什么来头?” “额……” 周景闻言抬起头看了对面的年长道士一眼。 他也不知道啊! 年长的道士见这些人答不出所以然来,只好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又回头看了看酒楼外头,面露思索之色。 “仙……仙长,刚刚那个大哥哥为什么这么凶我们啊?” 一个女孩怯生生的问道。 她是个女孩子,胆子很小,因此一路上都不敢开口。 “这很正常,这里鱼龙混杂,有仙修,自然有魔道杂碎,有人瞧不起你们也是正常的。” 年长道士淡淡说道。 女孩子闻言沉默了一瞬,咬了咬牙,鼓足勇气继续问道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呵呵,放心吧,有我在,谁也伤害不了你们。” 年长道士淡淡一笑,自信的说道。 听到他的话,几人都是眼睛一亮。 能够被派来接人的,自然有过人之处。 第五百六十八章:补天阁女修 “仙长,你真厉害。” 女孩子崇拜地看着年长道士,由衷的赞叹道。 “哈哈哈。” 年长道士朗声一笑,显然非常受用这种称呼,不过脸上依旧装作淡定,摆手道 “行了,别拍马屁了,你们记住,类似于仙家摆渡的地方精怪们大多不会行什么过激之事,反倒要防着同类,否则容易被算计,懂吗?” “嗯嗯。” 几人齐齐点头。 接下来便没有人再说话,安静的吃着东西。 而在饭店之外,杨岱和张杏虎迎面遇上了一群女子。 这群女子很特殊,有的背着剑有的手中还有拂尘。 有的面有轻纱也有的长发及腰,但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美丽。 更重要的是身材十分火爆,每个女子胸前都高耸挺拔,走动间波涛汹涌,吸引了众多目光。 “这是哪里来的美女,真是漂亮啊!” “嘿嘿,可惜她们的气质太冷,估计不近男人。” “说起气质太冷,那位斯文先生旁边的女子才叫冰山美女,啧啧。” “你说那斯文先生旁边的女子是什么人?” “谁知道,不过肯定不简单,咱们去搭讪一番?” ………… 这群女子一个个穿着打扮十分奇特,领头的女子身着蓝白衣衫,脚踩绣鞋。 整体给人一种清爽脱俗的感觉,但偏偏却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杨先生,这些女修是补天阁的道友,罕有男子,手段端的神异,不喜与人交往,我们最好别去找麻烦。” 张杏虎低声提醒道。 杨岱下意识点头,视线收回,两拨人就这么擦肩而过,相互之间没有打过招呼。 那边的女子扭头看了张杏虎与杨岱一眼,一些人扫过张杏虎腰间玉佩,已然知晓对方属于何方仙府洞天。 “丁掌门,那斯文先生旁边的女子是龙虎山的张杏虎,听说是下任天师继承人,那个斯文先生不知道来自何方,看不出道行高低。” 一名女子以传音之法对着领头的女修说道,后者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她也看不透那个斯文先生,但是不代表看不透就不是凡人,相反也有可能是返璞归真,心境澄清灵台剔透的道妙之辈。 毕竟龙虎山乃是道门上三宗之首,门内必然有隐藏的高手。 想到这里她不禁深深的看了眼那斯文先生一眼,若有所思,随即转过头来,带着一群弟子缓步离去,留下一阵香风。 补天阁的人不喜欢和外人打交道,知道补天阁习惯的外人也差不多。 倒不是补天阁的人会蛮不讲理,仙修之中真正一根筋,蛮不讲理的在少数。 惹了补天阁的人不跟你计较你就偷笑吧,要是惹急了,一巴掌拍死你也没人管得着。 这样的仙修,一般情况下,外人也不愿意招惹。 毕竟惹急了,直接一口吞了你,你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但认死理或者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就不少了。 补天阁属于两者都有,所修之法讲究清静灵明心若止水,斩断红尘欲念。 但也不妨碍一些脾气古怪的补天阁女修,甚至还有些嗜杀的。 那种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的女修不可怕,有时候态度好似很冷漠,这很正常。 若是意见相左,那种面无表情,或者冷冷瞪着你的女修才是最恐怖的。 这种女修比起温柔贤淑的那种,更令人忌惮,因为她们一旦出手,必然雷霆万钧,摧枯拉朽,绝无半点拖泥带水,一击必杀。 当然,补天阁的人向来恩怨分明,若是没有仇怨,也绝不会主动攻击别人。 除非有人触犯了她的底限,这是补天阁的规矩。 集市中,龙虎山的弟子各自闲逛着。 张杏虎为杨岱介绍着一些集市中的特殊建筑。 大多是关于各种宝物灵物的售卖,也有炼炁士凭着自己的眼界帮人鉴宝,只要结了善缘,其他的不用操心。 这里的集市,东西也丰富得多,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多不胜数。 杨岱一路上看得津津有味。 他甚至还看到有仙修在售卖各种稀罕的小精怪,这些小精怪是字面意义上的弱小,能被凡人轻易弄死的那种。 但却各有妙用,此时不远处一名仙修正在售卖一种宝蓝色的小精怪。 这是一种大约有拇指大小,浑身闪烁着蓝紫色荧光的小精怪,背后生有一对肉翼,看起来颇具萌感。 这种小精怪有一个神奇的功效,那就是被它们看一眼便能够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变成石像,栩栩如生,连血液都冻结。 此时这些小精怪正被关在一个金属笼子里,笼子罩着一块黑布,从里面伸出一条铁链绑住它们。 小精怪被困在里面,虽然不停挣扎着,却始终挣脱不了铁索。 仙道之人的摊位有一点和凡俗之人有极大不同,摊主很少的吆喝,非常安静,似乎不需要贩卖货品。 有感兴趣的道友上前才会开口说话,而且结的也是善缘。 见到杨岱和张杏虎停留观看,此人便开口介绍道 “两位道友好,这笼中之物名唤魅魉,是我偶然获得,千万不要看它们的眼睛,凡俗之辈会被石化,就算是我们仙修看久了也会头昏脑涨。” 这是一个身材魁梧,满面络腮胡的汉子,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模样,实际上也许已经快百岁高龄了。 “这么邪性?” 张杏虎眉头一皱,有些诧异的问道。 “是啊,不过好养活,只要给它们吃饱了,就乖巧的很。”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张杏虎挑眉,又看了几眼后摇了摇头道 “此等精怪于我等又无甚用处,有什么好买的,倒是此物看着有些特殊。” 张杏虎的目光落在一个兽皮之上,如同铺盖那么大,仔细看,上面流淌着一缕缕红芒。 “我也不知道这皮子是什么东西,偶然所得,其上并无妖气,我曾试过用火焚烧,却毫发未损。” 那汉子解释道。 而此时杨岱可是被骇了一跳,开玩笑,这皮子上怎么会没有妖气? 杨岱差点要后退几步,凭借着强大的定力才忍住没动。 只见皮子上一缕又一缕的妖气如同蒸汽一般往外冒,但却丝毫伤害不到这皮子本身。 第五百六十九章:仙舟已到站 杨岱最近这些年来,可是极少产生真正怕的感觉。 现在这种感觉居然再次出现,让他心头震颤,额角隐隐渗出冷汗。 但是,这种恐惧的感觉仅仅持续了片刻,便消散一空,仿佛刚刚出现时候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根本就不存在。 不敢想象这个皮子的主人活着的时候是何等的威势,竟然吓得自己险些失态。 “杨先生,想买吗?” 张杏虎凑到跟前,低声询问道。 杨岱回神,摇了摇头 “不必了,多谢这位道友相告。” 那汉子笑眯眯地摆手 “不客气不客气,我也是闲聊,你们随便逛逛吧。” 杨岱和张杏虎漫步离去,穿梭于各大商铺之中,看到有稀奇货就驻足观看,偶尔有心动的就买下来。 基本上绝大多数事物对杨岱来说都是稀奇货,毕竟见识少,能够认出来也是运气使然。 当然也有杨岱觉得价格合适的就买下来。 不说别的,就是各式各样的精怪就见识了不少,有些是杂道集里收录的,也有些濒临灭绝。 或者是天地间哪个旮旯的洞天孕育的,总归不是普通的精怪。 张杏虎则更像是一个购物狂魔,每次看到喜欢的都会买下来。 当然有时候也很尊重杨岱的想法,一些东西张杏虎虽然喜欢,但是却并非一定要买下来。 杨岱走走停停,见到了不少精怪,有能帮助看顾灵草灵药,防止灵药坏死的精怪,也有能调理心境的精怪。 看顾灵草的精怪极为难得,灵草灵药对环境要求非常苛刻,稍微不注意就死给你看,因此需要长期的照料和培养。 有些天然灵草就需要这些精怪来看顾了,那种凡人被人追杀,失足跳崖得到宝物或者奇遇的事哪有那么好。 要是跳个崖就能获得逆天功法或者千年万年以上的仙草之类的,干脆大家都放下手上的事情,天天跳崖算了。 在出了一栋名为天宝阁的鉴赏铺子后,杨岱与张杏虎迎面撞上了之前带上山的周景。 周景显然认出了他们,惊喜的叫着 “两位仙长,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们啊!” 杨岱淡淡的应了声,其余几人面露兴奋的打着招呼。 年长道士赶忙微微躬身拱手行礼道 “见过两位道友。” 这两人的道行一个都看不透,加上周身一股祥和清新之气,应该都是真正的仙道高人。 “不必多礼了。” 杨岱对着年长道人说一句,也让准备下跪行礼的五个人用不着如此。 接触到杨岱的眼神,周景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略作犹豫后还是站直了身体,没有下跪行礼。 兴许受到了是杨岱那股祥和气息的影响,一个年龄稍小的女孩心直口快的说道 “两位仙长方才有一个身着锦袍的大哥哥,真的好过分,我们什么都没干,他便出言伤人,肯定是个邪道……” 她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脸色颇有些忿忿不平。 “咳咳……” 年长道人有些无语,他只是说让周景一行人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轻信陌生人。 没想到这个小女孩竟然认为那锦袍公子是坏人? 事情还没有盖棺定论,就给别人扣上这么一顶帽子,真的合适吗? 杨岱可不是这么认为的,他的眼睛扫过几人,点头道。 你们说的那人在也见过,确实有些邪性,行事不端不说,手段也颇为阴损了点,该给点教训。” 说话之间,杨岱周身剑意隐隐约约自然而然流转,令众人不禁心生畏惧。 年长道人吓了一跳,赶忙劝道 “先生息怒啊,此地不可以斗法的,若是违反了规定是会被追责的,那可就麻烦大了。” “呵呵,规矩?” 杨岱笑了一声道 “那些所谓规矩,只针对那些老古板罢了。” 张杏虎清冷的俏脸也泛起了笑容,附和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杨岱的观点,随后开后说道 “若是不小心出手呢?” “啊?这……” 年长道人傻眼了,眼前这两人一唱一和,颇有夫唱妇随的感觉,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应对。 不话也没说错,如果真有仙长出手,顶多算是道境外放,显化意象而已。 五色山巡逻的弟子大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还请稍安勿躁。” 杨岱平静说道,收起了剑意,一股清气扫过面前几人,驱散了心底压抑的恐慌。 “你们不要害怕,既然今日相逢,就是缘份,不管那人是邪修,还是恶棍,我都不会坐视不管的。” 杨岱的目光温和,宛如春风拂面。 这一番话落在几人耳中,立即让他们的心安定了下来,不由得暗叹这两个仙长真的是慈悲为怀。 年长道人也松了口气,他虽然看不出来这两个仙长的具体境界,但是也从两人的谈吐和举止推断出,这两人深不可测。 如此境界,又岂是自己能够揣度? 他赶紧恭维着 “多谢两位仙长仗义执言。” 杨岱笑着挥挥手,让他不用太过拘谨。 不远处,那名锦衣公子哥突然之间咳嗽了起声,带出了几口血沫子,显然手段被人破掉后伤了肺腑。 “好可怕,看来是那位仙长出手了,可是我就是跟他们开了一个玩笑啊,完全不应该啊?” 锦衣公子哥满心疑惑,不过现在他也不敢再逗留。 捂住嘴巴,急匆匆朝着远处行去,连摊上的古董也顾不得买了。 又过了一个半个时辰,一个扬着云帆的巨大仙舟向着五色山驶来。 这艘仙舟长百丈,宽三十丈,通体金碧辉煌,船头雕琢成狰狞蛟龙形状,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叮叮叮~” 轻灵悦耳的音乐在天空中响起,随后从仙舟之上传来了一声播报的声音 “诸位旅客,前往玉虚宫的仙舟已经到站,请拿好您的行李物品,依序登舟。” 听闻这一声,周围的众人顿时变得雀跃起来。 “我们也该走了,后会有期。” 杨岱与张杏虎对着周景一行人与年长道士拱了拱手。 年长道士笑着答应,周景一行人也拜了拜,目送杨岱等人离开。 第五百七十章:很人性 仙舟在杨岱张杏虎的眼里就和寻常大船停泊在江河中一样,别无二致。 只不过从水变成了浓浓的云雾,从云端到脚下,恍惚之间竟让人以为自己踏入了另外一方世界一般。 主要是为了防止有些恐高的仙修看到深渊害怕而已。 这些仙修如果御剑的话,会在自己的剑上装上护栏,避免因为飞行速度太快导致坠崖或者吓晕过去的事情发生。 港口里两人就见到已经有不少包括炼炁士,精怪,凡人乃至妖魔之类的乘客准备上仙舟了。 大家井然有序依次排着队,每一步迈出,身躯便腾空而起,飘飘悠悠地越过数米距离,刷了身份牌后,很容易就登上了仙舟甲板。 除了上船者,下船的同样也不少,只是相比于上船的那些,下船的则显得拥挤多了。 入口处,有几名身着白袍的道士站在那边,还有一只好似狮子的异兽,在旁边守候着。 不过这只狮子般的异兽此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这种事情,对它来说早就习惯了,不值一提。 “没想到五色山也会放水。” 张杏虎感叹了一句,毕竟她知晓这里的规矩。 张杏虎对杨岱解释道 “杨先生有所不知,现如今的仙家渡口发展极为迅猛,和百年前简直是两个模样,天下众生都需要一个代步的工具。” 张杏虎顿了顿,言笑晏晏地说道 “所以这种情况下,即便一些妖魔的气息稍有不对,不是太过也不会细究,正道与邪道都会有业障缠身的时候,不可能不让他们上仙舟的。” 张杏虎说得很隐晦,但杨岱却明白,这就是给那些心术不正的人一个台阶下罢了。 “这倒也是……” 杨岱点了点头,虽然觉得奇怪,不过也并未继续追问。 杨岱倒是很乐意见到这样的发展,人类主导的渡港肯定也是更安全的,不会动不动打打杀杀。 大家都是文明懂礼的人,谁也不愿意惹麻烦,真闹翻了,吃亏的还不是动手的人吗? 说不定还能影响到荒州的妖魔,让他们见识一下何为人类的底蕴。 顺便教化一下他们,这样未免也不是一件坏事,总不能一直当蛮夷看待吧。 仙舟或者其他的摆渡工具说白了就是一种特殊的交通工具。 肯定也是要为所拥有的势力带来回报的,总归就是为了获利才会存在。 张杏虎见杨岱似乎并不是太介怀的模样,轻声道 “走吧,杨先生,咱们也该上去了。” 为了形式上好看一点,基本不会在登船出入口搞什么收费处的。 大多在如集市中就已经将船资付了。 这样就算有人闹事,也是仙舟东家把事情扛下来,不会牵扯到其他任何势力。 当然,若真有那等不讲道理的,也没办法。 所谓的身份牌就是船票,上船除了看船票,还要通过某种仪器经过刷脸认证,确认船票的真假性,然后再核实身份。 仙舟东家的人杵在这里与其说是在识别是否有罪大恶极的妖邪。 不如说更像是查看船票的情况,至于凡人上下船的,他们又榨不出来几两香油,只能当做没看见放行了。 总不能卡着人家吧,毕竟人家也是靠着缘分才来到这里的,面子上不好看,就说不过去了。 两人进速度不快,在靠近跳板的时候,五色山的人认出了是龙虎山的高人,纷纷躬身施礼。 杨与张杏虎也微微颔首回应,等走了上去后。 仙舟内部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 上面也很热闹,与方才的集市别无二致,更带有一些异域特色。 做生意的凡人不时就会带着极重的方言吆喝两句,也有穿戴各异,神色肃穆,手持各式兵刃的修行人士,三五成群坐在一起聊着什么。 偶尔也有些散修混迹其中。 不过相较于凡人,散修的数量显然少多了。 因为教化的缘故,文字相通,各处官话也能交流,但是方言之类的东西,就只能听懂大概了。 仙舟内有乾坤是所有人公认的事了,内部永远比外头的船体要大。 住人的区域大多环绕在船体周边。 客舍分为多层,各有不同用途。 最低级的普通客舍,是给那些凡人居住的。 这样可以保证一些凡人能够在船舱里生活,同时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消耗。 而且仙舟的内部空气质量也很好,不仅不会有什么臭味儿,反而还会让人感觉到神清气爽,精神奕奕。 但是遇到了危险,普通的客舍是最先被消耗掉的,住在里面的凡人几乎反应不来,都得死,谁都活不了。 东张西望的与张杏虎走了好一会才看到了龙虎山的的住所。 杨岱可算明白为什么叫客舍了,完全是一座带着围墙的院子,比自己的五味斋还要大了数十倍。 此时龙虎山的弟子们也都在同一时间赶到了,整齐划一地列队在院子门口迎接两位张杏虎与杨岱的光临。 张杏虎笑眯眯地看了看自家的弟子们,然后道 “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和杨先生还有话要说呢。” 众弟子闻言不断的起着哄,最后张杏虎瞪了他们一眼,这才识趣的散开结伴找房舍。 不过都很识趣的找靠外的,里头的留给长辈。 “杨先生,你要和我住在一起吗?” 张杏虎笑吟吟地问道,语调轻柔温婉,丝毫看不出娇柔做作。 且平日的清冷疏离的语气也变了,带上了几分亲昵和随意。 杨岱说道 “多谢张姑娘美意,在下住另外一间房,张姑娘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房间找我,当然,仅限于探讨大道。” 张杏虎眨巴着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一只小鹿。 “那怎么行!杨先生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万一有个什么事,我可是担待不起的啊。” 她一副为杨岱考虑的样子,语气里让人难以拒绝。 “杨先生就跟我一起住,也好彼此照顾,如何啊?” “张姑娘,在下以为还是分房睡为好,我们还没有到那一步,若是闹出了人命,就不好玩了,张姑娘以为呢?” 杨岱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 张杏虎抿唇沉默半晌,才道 “既然杨先生坚持,我也不勉强了。” 杨岱拱手告辞,转身向着自己的客舍走去。 张杏虎看着杨岱的背影,目送他进了房,不由摇了摇头。 这个木头,不解风情。 不过想了想,张杏虎又释然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都是土包子 男女之事本就复杂,哪是那般容易的? 再说了,杨岱这般模样,定是不懂得女儿心的。 自己也不能逼迫他太紧,否则适得其反,反而坏了名节。 至于现在嘛,以后再说,先慢慢维持关系,其余的慢慢图之。 一个时辰后,卧床的杨岱感到周围微微震动,对于常人而言细不可闻,但对杨岱这样的人而言却是耳听八方,极度敏锐。 立刻便察觉到了异样,睁开眼睛。 这种动静只说明一件事,仙舟开始升空离港了。 杨岱立刻从床榻上起来,打开门,见到张杏虎和龙虎山的几位长辈与弟子们也在这一刻出来了。 “杨先生,仙舟要启航了,要不要去甲板上看一看?” 张杏虎邀请道。 她穿着宽松的道袍,腰间系着一根红色丝绦,乌发高高盘起还是用枣木簪子插好,露出修长洁净的脖颈。 脸蛋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是也称得上俏丽可爱,加上年龄尚小,更显得青春洋溢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也好” 杨岱点点头,跟上张杏虎的脚步。 一些急性子的弟子早已经施展缩地成寸或者瞬移之术飞上天空,观望远处的风景, 杨岱跟着张杏虎来到了甲板之上。 仙舟缓缓升起,下方的云雾如浪涛拍打船底,随后与之两分。 白云悠悠,碧波荡漾,视野豁然开朗。 杨岱站在甲板边缘,虽有轻微震动,但是无碍,放眼四眺,只见远处的天空一片蔚蓝,一望无际,广阔无垠。 除了杨岱等人,还有许许多多的船客在甲板上欣赏美景,谈论江湖逸事。 仙舟在拔升高度的同时开始前行,由于仙舟之上的乘客道行参差不齐还有凡人在,所以加速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有些人是第一次座仙舟,所以激动的大叫着,甚至跳跃。 有些人是老江湖,见惯了风浪,所以神态平静。 就是一些道行浅薄的精怪,此刻也兴奋不已,叽叽喳喳的议论纷纷。 随着仙舟的逐渐提速,清风吹拂的感觉也越来越强,很快就将杨岱的衣袖卷起。 仙舟上的风力不弱,杨岱的衣角被吹得猎猎作响。 杨岱还看到有人飞起,跟随着仙舟飞行。 “张姑娘,这是何意啊?他们跟着仙舟飞也太过损耗法力了吧?” 杨岱看向旁边的张杏虎问道。 张杏虎莞尔一笑,道 “杨先生有所不知,这仙舟的动力是借助太阴太阳双涡轮旋涡驱使,这些人跟着仙舟飞行,也算是一种修行。” “原来如此。” 杨岱恍然大悟。 这仙舟真是玄妙,竟然还能借助太阴太阳之力飞行,不愧是仙家宝物。 杨岱现在每隔一段时间,就借助龙涎香的酒力,加上吸收日精月华,来消磨掉最后一点点天劫余伤。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伤势虽然不重,但想恢复如初也需要一个过程,所以现在他只想乖乖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因为身体状况,他并不能随意走动,所以也只是站在船舷上观望着远处。 张杏虎也没有理会他,继续与龙虎山的几位长辈聊着天。 杨岱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自己已经初步掌握了法天象地这种神通,若晚上也想一同收纳一点太阴之力呢? 这种念头冒出来就像扎根在脑海中一般,挥之不去。 杨岱心里有些痒痒,如果还能借助夜晚的星象进行人前显圣,福泽这里的同道,岂不是大功德一件? “这……” 这念头刚起就像是雨后春笋一般,疯狂滋长,让他忍不住蠢蠢欲动,有些按耐不住。 于是杨岱走到不远处一名五色山仙舟知事的面前,拱了拱手问道 “道友你好,在下是想来询问一下,若想要借助飞舟汲取太阴之力,需得付出什么代价?” 那仙舟知事抬头瞥了杨岱一眼,也拱了拱手道 “这位道友你好,若只有一人,那便没什么大不了的,多一人也没事,随时都可以的,至于代价则视您吸收了多少而定,一页只需要三枚任何疗伤丹药即可。” 这名仙舟知事倒是实诚,把话给挑明了,免得别人误解。 杨岱一愣,三枚疗伤丹药?他身上没有那么多…… “道友,可否赊欠?” 杨岱试探着问道。 那仙舟知事摇摇头道 “抱歉,我们仙舟的规矩是概不赊欠!” 杨微微点头,表示明了。 按时间算倒还好,杨岱怕按数量算,自己八成就是那种会收取很多太阴之力的人,若是付不起账,难保仙舟知事会找茬。 这些知事可不会跟自己讲什么江湖道义。 杨岱又问了一句 “那么道友,我若今晚就要运法,可需要什么凭证吗?” 仙舟知事道 “简单,只要登记一番即可,道友的身份牌可以出示一下吗?” 杨岱点了点头,伸手在怀里掏了半天,终于找到身份牌递给仙舟知事,道 “麻烦了!” 仙舟知事接过身份牌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伸出手指在上头一点,施法之后就交还给了杨岱。 “道友,手续已经办完,祝您旅途愉快!” 杨岱朝他拱手致谢 “多谢道友了!若动静大了一些,应该无碍吧?” 仙舟知事一愣,随即小心的问道 “道友想整出什么动静啊?若是损坏了船体,咱们可赔不起。” 杨岱微微一笑 “道友放心,我绝不会破坏船体,顶多弄出一点感官上的声音罢了。” 仙舟知事犹豫了片刻,才勉强答应下来 “那道友可要注意,我们这艘仙舟是有禁制的,稍有损毁五色山是要追究责任的,不过我辈施法,总是会有些异像的,这也正常,只要道友不要太过分就行。” 听到仙舟知事的警告,杨岱心中暗喜,连忙道 “放心,在下不会乱来的。” “嗯。” 见到杨岱答应下来,仙舟知事这才转过身,继续巡逻去了。 仙舟的速度未必是最快的,但绝对是飞行类法器中最稳当也最舒适的。 很多时候上头的人都感觉不到自己在飞,平稳的与乘坐船只一样,只是偶尔的颠簸让人有些不适,却没有什么影响。 第五百七十二章:这叫动静不大 仙舟的速度未必是最快的,但绝对是飞行类法器中最稳当也最舒适的。 很多时候上头的人都感觉不到自己在飞,平稳的与乘坐船只一样,只是偶尔的颠簸让人有些不适,却没有什么影响。 仙舟的第二层是一个独立的大空间,类似于广场。 中央是一块巨大且绝对光滑的水晶镜面,折射出各色光芒,也会映衬出仙舟行过之处下方山河之景。 白日里,许多人都会来此观看,或是修行打发时间,或者是谈论些事情。 夜里则会关闭这块水晶镜面,将内部的世界封闭起来,隔绝外界干扰,只留下一盏灯照亮。 因为这个水晶镜面是由一块很罕见的七彩水晶制成,这种水晶易碎,也是为了防止有熊孩子调皮捣蛋,把它给砸了。 今夜也同样如此,太阳落下之后,仙舟的色泽从明黄渐渐变得灰蒙,然后逐渐隐去。 ………… 夜晚,星斗漫天。 一名名炼炁士与精怪升空而起,各施手段跟随在船帆之后,沐浴在月华之中。 龙虎山上的人一个也不差的聚集在甲板之上,除了欣赏夜景,还想看看杨岱能够搞出什么花儿来。 也有一些弟子是专门是为了磕杨岱与张杏虎这两位的。 道门的手段千奇百怪,一些手段有的时候甚至连他们都闻所未闻,不好判断其目的。 负手看着远处的群山和云雾,就连张杏虎也有一些心猿意马,假装看风景之时还时不时的回望。 “不知道张姑娘看够了吗?在下的脸上没有花吧?” 杨岱忽然开口。 张杏虎尴尬的收回目光,讪笑道 “杨先生,哪有的事,我可没看你,是你想多了。” 杨岱摇头失笑 “张姑娘真爱说笑,你每隔几息显然是在看我,又何必嘴硬呢?” 说话间,杨岱的视线也落在张杏虎身上。 被揭穿的张杏虎一阵语塞,不再言语了。 她刚才的确是在偷瞄杨岱,不过并非如他所说的那般是故意窥探。 只是看杨岱的神态举止以及气质实在太过斯文,一时间竟忘记了收敛。 杨岱见状,也就不再多说,转而抬头向着苍穹看去。 苍穹之中银辉满布,一轮圆月高悬,淡金色的月光笼罩四野,让这座仙舟看起来仿佛披上了一件薄纱。 杨岱脚下轻轻一踏,携着一股清风飞起。 一旦升空超过十丈,周围都是呼啸的狂风了。 杨岱的长发也因为狂风吹拂而甩在身后,身上的衣衫猎猎作响。 他与所有人隔开一个合适距离,清心凝神,之后环顾四周,开口说道 “各位道友,还请备好容纳之物,接下来请不要眨眼……因为会很出人意料!” 他声音不高,但传遍整艘仙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杨先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张杏虎有些疑惑。 她本想问问杨岱究竟要干什么,可惜还不等她开口询问,杨岱已经动了。 “法天相地,天官赐福。” 杨岱体内周天自成一方宇宙,而在杨岱身后,法天相地神通施展,瞬间膨胀化为万丈高的伟岸身躯,遮蔽住整片天际。 这个巨人犹如实质,看起来像是一个斯文先生。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周身有一缕缕神光缭绕,如同披着霞光一般。 下一个刹那,无穷无尽的星辰和月华落下,太阴之力变得越来越浓郁乃至粘稠, 如同潮汐一般涌向仙舟。 仙舟不知不觉已经航行在星海之中,周围尽是璀璨星光。 而整艘仙舟更是好似化为明月,散发着朦胧的银光。 这种变化连杨岱都倍感意外,完全超乎了预料啊。 更别提仙舟上其他人了,更多人早已窜出客舍了。 甲板上各处建筑的顶端也已经站满了人。 仰首看着星河之中的伟岸存在,惊的话都说不出来。 张杏虎美眸之中异彩涟涟,她也没有想到,居然还能见识到这种手段。 而这还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诸位!请睁大双眼看仔细了!” 随着杨岱的一声轻喝,只听哗啦啦的一阵巨响,天空陡然震颤起来,如同一张被不断抖动的纸。 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星辰涟漪扩散开来,荡漾四方,缓缓下坠,福泽着整个仙舟。 “我去,这还叫动静小吗?” 一位仙舟知事说话间双目瞪得滚圆,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对于凡人来说,眼前的天地异象都都快使他们震撼到失声。 这种在星河中穿梭的画面,若非亲眼所见,怎么可能信服? 有些人忍不住靠在船舷边上,伸出手去想要触摸周围流动的星光,星光如水一般冰凉,抚在掌心之上,却带来丝丝寒冷。 “真是有生之年啊!何其幸哉!何其幸哉!” 一名老人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死死睁大眼睛,想要将这一幕刻在脑海中,永不遗忘。 “我活了近五百岁,终于见到了真正的大罗仙家的手段,不虚此生矣!” 旁边另一个老者也同样兴奋不已。 这等手段何止惊世骇俗,可以用大罗来形容了,他们对于这种神迹怎么可能毫不动容? 而对于一众炼炁士来说,他们的震惊之色比凡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相较于什么都不懂的凡人,他们的眼界更加开阔,更容易察觉出其中的奥秘。 “我曾有幸见过一次仙人显圣,当时的异象虽然浩大,但比起这里还是逊色了许多,根本不值一提!” 一位炼炁士喃喃低语。 “这手段简直匪夷所思,如此仙缘,若不取之何其浪费!” 有人不再矜持,挥袖间已经祭出自身收纳用的法器,打算收纳这一场造化。 有些人开始还只是旁观参悟可能的奥妙,到后来看到越来越多人动手,也实在忍不住了。 修行本就是求逍遥自在,寻机缘,寻造化,哪怕只是看到一丁点,也足够了。 一些精怪或者妖魔也各施手段了,他们毕竟是在人类的地头上,还是想客气一些的。 最后还是放开了,手脚吸收月华,这么下来可了不着了。 “我的天,我会拘神了!” “我的神通进化啦!” “妈妈,我终于返祖了,呜呜呜呜……” 一时间大呼小叫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一个个都陷入疯狂之中。 张杏虎也不例外,她本来只是看热闹,但现在却也忍不住心痒难耐。 不过,她倒也聪慧,只吸取一些,剩余的则留给其他的人,绝不贪婪。 毕竟,她也没有把握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星光洗礼。 第五百七十三章:为你护法 仙舟的知事们此刻没有余力管别人,而是全力维持着仙舟的平衡和运转。 否则,若是因为某个原因导致仙舟崩碎,那乐子可就大了。 这一条突然出现的天河确实震撼,天星璀璨也确实美丽,让每个人都深深沉醉。 不少人更是感应到天河之中似乎蕴含着一股庞大的缘法,若是能够吸收炼化,必定脱胎换骨。 甚至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准备冒险渡河了。 能负责仙舟的知事,道行都不会太差,他们十分清楚这漫天星海实则是跟随仙舟的。 除了防止意外,仙舟知事们也存了是否能一定程度将星河炼化的想法。 这有点想蛇吞象了,可又不是说要全吞完,只需要吞掉部分即可。 甲板上的某处,龙虎山的人全都盘腿坐下。 他们和其他人一样,经过震撼之后,也不浪费难得的修行机会。 张杏虎一边适当性地吸收星河的星辉,一边告诉龙虎山的人要适可而止一点,不能贪心,免得吃不下 “我明白,张师兄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们可没有那么贪婪!” 有年轻弟子笑眯眯地回答道。 “是啊,是啊,咱们龙虎山修行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字,一步步踏踏实实,不会争强斗狠的。” 另外有一个女弟子接话道。 张杏虎这才放下心来,专心致志吸收星辉。 说到底杨岱可不是为了为他人做嫁衣的,他引得这星河烂漫的盛况,终究是为了自己的伤势。 或者可能见到效果如此好,也很乐意让其他人丰润一些好处,他可是付过钱的,自然希望利益最大化。 维持了大约半刻钟之后,杨岱便要修补天劫带来的伤势了。 虽然星河形成是一瞬间的,但说到底还是杨岱施以天官赐福加上法相天地产生的变化而已。 但这并非是说杨岱真的能与日月齐肩了。 杨岱此刻大袖一挥,以他为中心,无穷星辉如江河倒卷,恍若转动的漩涡一般朝着杨岱涌去。 他所学驳杂,对于道法神通的参悟达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境界。 星辉浩荡,如同潮水,滚滚向前,一道道模糊的波纹四散波动。 被划过的所有人都感觉身体酥麻,有些东西被剥离了,有些东西又融合了。 他的寿元再次提升,比之前多了许多。 这是一种玄妙的变化,仿佛一切都有所增长。 而且他的肉身也发生了一丝变化。 这种变化微弱,但却是存在的。 杨岱可以清晰的察觉到,那是因为他吸纳了这里的星河的原因。 杨岱目露喜色,这是好兆头。 只要继续修行下去,用不了多久,他的修行就能再次攀高,直指三花聚顶。 一些胆小的妖魔吓得缩成一团,这会不如刚才那般风平浪静。 此刻汹涌的星河早已经让不少仙修望而却步,就是想一口吃成个胖子的,也在观摩了一番之后打消了主意。 星光流淌,一片片星云浮现。 它们围绕着杨岱,缓慢旋转,仿佛是一件瑰宝,绚烂夺目。 渐渐的,众人眼皮发酸,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不由得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可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从杨岱身上散发出一道道隐约的雷鸣。 不闻其声,却震得所有人心头微颤。 不少定力差的都下意识蹲下,杨岱倒是没想到就这么一点微弱的雷伤需要自己大费周章的祛毒,消耗的炁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一些。 不过就算杨岱也是不可能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的,他需要循序渐进,慢慢来。 时间一晃,所有的星河在顷刻间消散无形。 因为这动静太过惊人在所有人眼中,这广阔星河一下被杨岱全吸收殆尽,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所有人呆立在原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虚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怎……怎么会这样?” “不……不会吧?这星河竟然全被吸收了?” “这人到底什么来历?” “太恐怖了,这是人吗?简直就是怪物啊!” “这……这怎么可能,就连仙人都做不到啊!” “嘶……” 一阵阵抽冷气的声音传来,众人都懵了。 周围飞行的人都下意识保持一定距离以示尊敬,也都想看清这位高人。 下方的炼炁士和凡人也同样如此,除了龙虎山所有人都想看看,到底是谁吸收走了那么巨量的星辉。 “这……” 龙虎山的人也懵逼了,不过现在杨岱没时间刷存在感,他急需稳固道境。 所有视线只看到天上流光一闪,那位神秘高人就此消失不见。 不多时,龙虎山众人听到了杨岱的传音 “今夜有所得,在下闭关几日,不必打扰!” 这语气有些低沉和疲惫,显然刚才的举动消耗颇大,需要闭关疗养。 龙虎山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此刻杨岱的确很累,因为消耗了不少炁,第一次施展法天相地,他也有点扛不住。 在甲板上的人渐渐的都散去了,一些精怪与妖魔却迟迟不敢起身。 刚刚那种雷霆只闻其声也足以让它们害怕了,毕竟这是真正的天罚之威。 哪怕只是一丁点的雷电余波,好一会都还没缓过劲来。 龙虎山的众弟子们,左看看,右看看,商量了一阵后都知道了杨岱的传音,张杏虎干咳一声,道 “尔等随意,我先行回去为杨先生护法,诸位自行安排吧!” 众弟子闻言纷纷拱手作揖。 张杏虎站起来,衣衫抖动之刻,身形已经入幻影般离去。 等她一走,龙虎山的一众弟子明显轻松了不少,窃窃私语了起来 “你们说张师兄会和杨先生做什么事儿啊?” “依我看还能做什么事啊,自然是探讨人生哲学或者阴阳双修罢了呗。” “哈哈,说得好,这么多年,我都没见张师兄和别的男人有过什么交集呢!” “哎呀,不是我说你,张师兄不是那样的人,你不懂。” 众人议论纷纷,都在讨论杨岱与张杏虎二人的八卦。 客舍院内,张杏虎就坐在院中桌边,沏了一壶热茶慢慢喝着,等候杨岱醒来。 张杏虎可是没有贸然进入杨岱的房间里,她还要脸,不会干有损名节之事。 第五百七十四章:不如每日一笑 杨岱在房间里早已侧卧躺下,于静中入梦,感受着身体内的变化。 如今之前被天劫劈伤了的伤势完全愈合,浑身骨骼筋脉都更加坚韧了许多。 甚至连肉身强度都提升了不止一筹,简直匪夷所思。 不过现在身体依然有些酥酥麻麻,这种酥麻是十分舒服的。 正所谓人无完人,杨岱并非什么都出众,你比如说雷法,至今还有半部在龙虎山那里呢。 对于雷法杨岱也仅限于皮毛,了解不多。 不过雷法最讲究天赋与悟性,若是掌握上下两部,绝对是杀手锏。 一旦用出来就简直是雷劫降世了。 这一觉杨岱直接睡了十天。 每天晚上,所有人都集中在夹板上,全都期盼着什么。 那些精怪虽然被那晚的雷霆声吓得够呛,可事后还是会每夜去甲板上的等,虽然心中很忐忑,但总归想要再见识见识,毕竟这种机会难得。 可惜那晚的盛景并没有在出现,这位高人似乎在闭关,这让一些人心中有些失落。 这位高人的手段到底有多高? 所有人都不敢想,只能期待以后还有机缘见到此人。 第十一天,杨岱出关了。 而此时距离玉虚宗还有一日路程。 他从屋内走出,来到甲板上,张杏虎就站在不远处,正望向远方,听到脚步声,转头看来,眼睛一亮。 “杨先生,你醒了?” 风将她的鬓发吹拂得微乱,张杏虎露齿浅笑,眉目如画,美不胜收。 杨岱点点头,抬眸望了一眼东方,问道 “还有多久到达玉虚宗?” 张杏虎答道 “按照仙舟行驶的速度,明天就能到达。” 杨岱微微颔首,两人感情颇深,相视一笑,没有多余的话语,但却又似乎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杨岱忽地想起什么,取出息壤,递给张杏虎,笑容温暖。 “张姑娘,这个送给你。” 张杏虎接过息壤,低头仔细端详片刻,问道 “杨先生,这是何物?” “息壤。” 杨岱平静说道。 “!” 张杏虎一下瞪圆了眼睛,饶是她性子再怎么冷清,也不淡定了。 她又仔细的打量了一遍手中的息壤,与书中记载的别无二致,这才开口说道 “这……杨先生是打哪里弄来的?” 息壤乃是传说中的先天灵宝,只存在于神话故事中,真假未知。 杨岱笑了笑,说道 “自己找到的,运气使然罢了。” “这个东西太过贵重了,我不能收。” 张杏虎摇头拒绝道。 杨岱却说道 “既然是我赠予你的,便是你的了,不必客气。” 张杏虎轻轻抿唇,仍旧不愿收下,说道 “可是……” 杨岱摆手 “莫要再说,我意已决。”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此物只能略表心意,还望张姑娘莫要嫌弃的好,它对我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不如将它赠予姑娘。” 他说的诚恳,张杏虎也不好再推辞了,只是仍然觉得这份礼物太过贵重。 “可是,我并没有什么东西能送给杨先生,还请杨先生原谅。” 张杏虎歉疚说道。 杨岱闻言哈哈大笑道 “无妨无妨,来日方长,与张姑娘相识一场自是人生幸事,有道是美人一笑值千金,张姑娘只需要每天笑上几次,就足以抵消了。” 张杏虎忍俊不禁 “杨先生倒是会哄人欢喜,不过,说的倒是挺好,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说完后,她又认真看了息壤几眼,终究还是收下了。 “张姑娘不如现在就赏个脸笑一笑呗,有道是人生得意须尽欢,不要辜负了这美好的光阴啊。” 杨岱调侃说道。 张杏虎微微皱起黛眉,随即展颜嫣然,笑靥如花。 “我笑了,可以吗?” 她柔柔的问道。 “当然可以了,张姑娘对情绪的掌控真的越来越好了,以往的你可做不到这样。” 杨岱含笑说道 “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呢?” 张杏虎明知故问道,美眸流光溢彩 “以前的张姑娘,不苟言笑,虽是傲骨嶙峋但是寡淡疏离,仿佛一块万年寒冰,任谁也靠近不得,更谈不上笑了,现在的你,才像个少女。” 杨岱认真说道。 张杏虎笑了起来,但却故意板着脸道 “贫嘴。” 杨岱耸肩 “这是实话,我不骗人。” “嗯,我信了,不如这样吧杨先生,我日后多对你笑一笑,你也回敬我一番,如何?” 张杏虎笑盈盈的说道。 “求之不得。” 杨岱微微一笑。 张杏虎也跟着笑了。 这两人的周围,其他人都羡慕嫉妒恨的看着这边。 “这小子真是艳福齐天啊!” “可不是嘛,你瞧瞧这姑娘,多美啊!” ………… 众人纷纷议论着,羡慕不已,可也没人敢上前,纷纷给他们俩留出空间。 “吼————” 嘹亮的声音自远方传来,所有人都闻声望去,远方的云端有一条长长的龙影在翻腾。 “是蛟龙么?” “肯定是了,不然哪儿来的龙影?” “哇,真的是蛟龙耶!这么说来,咱们真的快到玉虚宗了?” “我要看蛟龙!我要看蛟龙!” ………… 仙舟并无任何改变方向打算,在云端直线航行。 那边的蛟龙依旧在云头翻滚,发出一阵阵龙吟,越来越近了,双方不过数十丈的距离 杨岱眯着眼睛,望向那边的蛟龙。 只见它形状奇异,鳞片斑驳,通体漆黑如墨,闪烁着幽芒,头颅硕大狰狞,四肢粗壮,身躯庞大,爪牙雪白,看起来凶猛威武。 仙舟和蛟龙一对比这头蛟龙就显得小了好多,船上的人都在看着这条蛟龙,有的惊讶,有的害怕,也有的跃跃欲试。 希望能驯服这条蛟龙,带着自己飞天遁地、遨游宇宙,想象一下都令人激动不已。 “师父,那条蛟龙在干什么,为什么一直在云头翻滚着?” 有人这么询问自己的长辈。 “可能是在求偶吧,龙最在意配偶,喜欢四处留种,或许它在寻找母蛟龙。” 一位年长的道人笑呵呵的说道,丝毫不担心。 “吼……” 龙吟声越来越接近,声音凄厉,夹杂着恐惧。 “发生什么了?” “难道是因为求偶引来了仇家?” 很多人疑惑。 杨岱也同样疑惑,只见那边的蛟龙不停翻滚,似乎被什么缠住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五衰虫 “这只蛟龙遇到大麻烦了。” 张杏虎突然开口说道,神情凝重。 杨岱诧异的望了她一眼。 这时候的张杏虎却没有理会他,目光紧盯着云层里翻腾的蛟龙。 “求各位仙长救命啊!” 蛟龙此时发现了这艘仙舟,立刻发出呼喊,向着仙舟的方向冲来。 所有人一愣,没想到蛟龙会向他们求援。 杨岱并未多犹豫,青萍剑瞬间出现在他的身旁,一到剑气横扫,云海瞬间被分成两半。 近了,蛟龙也浑身血淋漓的,但它没管这些,而是继续朝着仙舟冲来。 在这墨蛟的身上,此刻挂满了密密麻麻的怪虫。 相互纠缠着卡在墨蛟的皮肉中,让它痛苦至极,却又甩脱不掉,不断哀嚎。 墨蛟的速度极快,眨眼即至,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墨蛟便落在了仙舟上。 此时众人才看清了这些怪虫不断在撕咬着墨蛟的血肉,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不少人头皮发麻。 这些怪虫每个足有七八寸长,通体漆黑,背部却呈现红色。 它们此刻爬在墨蛟的伤口之处,将其血肉一点点吞噬,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这些怪虫数量实在太多了,就算墨蛟修行千余载,此刻都感觉无比的疲惫与绝望。 此时墨蛟瘫倒在甲板上,呼吸声越来越急促,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有不少修人其实也是头一次见到见到墨蛟,这种机会确实难得,所以周围逐渐围了不少仙修。 就是胆子大的凡人也有那么一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些怪虫,想要知道它们究竟是何物。 “你怎么样了?” 一名道士走上前去,对着墨蛟问道。 墨蛟喘息着,艰难抬起眼皮“ 请各位仙长救我……” “放心,我等定不会袖手旁观,你且稍待。” 那道人微微一笑,拿出符纸和朱砂,画了几笔后,扔给墨蛟。 “吃下去。” 墨蛟闻言,连忙将道人的符纸含入嘴中,顿时感觉肚子暖洋洋的,原本疼痛感减弱了不少。 “多谢仙长!” “无妨。” 那道人挥了挥手,示意它安静一些,不要吵闹。 随后一些人纷纷取出法器、符咒、金刚铃之类的东西,念念有词,为墨蛟身上驱虫。 墨蛟虽然痛苦不堪,但依旧强忍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免得影响这些人施展术法。 很快,那些怪虫被赶跑了不少,剩下的一小部分则是钻入了墨蛟的血肉中,死死地黏在一起,不肯离去。 见状,一群人眉头微皱。 杨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墨蛟的前方,看着它淡淡询问道。 “那些怪虫是什么东西,你怎么会被纠缠成这样?” “回仙长的话,我不知道,我遨游于天际之时,这些怪虫如同蝗虫炸窝一般疯狂涌来,一时不查,被这些怪虫吸附。” “竟是感觉到分外沉重,根本摆脱不掉,直到今日若非有诸位仙长出手相助,恐怕……” 墨蛟说完,剧烈的喘息着,显然已经到达极限。 在场的一些仙修都能想象得出来,那画面确实惊悚的很。 杨岱仔细的打量着墨蛟身上的怪虫,所以这些怪虫虽说长得像甲虫,但是有大有小,最大的差不多有婴儿拳头般大小。 最小的估计只有小指大小。 大概有百来条,类别五花八门,有的形似蜈蚣,有的如同吸血的蚂蟥,身上带着一圈圈刚硬的纹路。 还有的好似甲虫但是口器密布,身体两侧的翅膀也格外宽大,看上去狰狞可怖。 虽然种类看似很多,但这些虫子基本可能同宗同源是一个种族的。 边上的仙修们此刻也在低声窃窃私语,话题离不开那些怪虫和蛟龙。 都认为这怪虫不简单,必须要找出解决办法。 杨岱摸着下巴思考,这种怪虫他好像在杂道集中看到过介绍,当即便脱口而出道 “这是五衰虫。” “五衰虫?” 听到这个词,所有人都露出疑惑。 这是什么玩意,他们从来没听说过。 杨岱再次说道 “五衰虫是一种很邪性的东西,它们繁殖速度极快,早已灭绝,不曾想竟然会再次出现。” 其实杨岱还有后半句没有说,此物只有天地坏空之时,自天人五衰浆中才会诞生,平常的时候根本无法寻到。 不过这话他不好明说。 成住坏空,难道要到天地坏的时候了吗? 但也不好说五衰虫是不是人工培养的。 这种玩意很难真正将其诛绝,毕竟天地何其广阔,成了气候的躲起来也是有可能的。 退一步说就算成气候的死光,外头的也被杀光,但世上永远不缺的就是别有用心之徒。 这种恶心人的东西,说不准就有人培养着。 不可能是诸葛妙妙,这种东西一旦现世,百害无一利,诸葛妙妙没理由做出这种损害自身的事情。 杨岱摇了摇头,将脑袋里乱糟糟的想法抛弃,看了看边上的墨蛟道 “你修养片刻就自行离去,此事于你们龙族而言不是小事,该通知谁就通知谁,让你的同族们都注意着点,不要再被袭击了。” 墨蛟闻言,连忙答应下来,随后盘踞在甲板上闭目疗伤。 此前虽然受到攻击,实际上墨蛟并未受到什么严重伤害。 顶多是受到了不轻的惊吓,仅仅休息了片刻,墨蛟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仙长们的恩德,我永记于心。” 墨蛟神态恭敬无比。 此刻的墨蛟已经彻底老实了下来,哪里敢再有丝毫异动。 “走吧,走吧。” 杨岱摆了摆手,墨蛟立马乖巧无比的化作一道流光,飞向远方。 等墨蛟离开了,仙舟继续开动,向着云雾深处驶去。 “各位,前方是一处奇景,名唤八百里无想剑峡,我等乘坐的虽是仙舟,但时间允许的情况下是可以飞慢一点的。” “若有亲朋好友还在舍内休息的,务必将其叫醒,否则错失了这次机缘可就可惜了。” 一名仙舟知事者朗声提醒,众人皆称是。 除了生活在仙舟上的人,大多数人都不可能常坐仙舟。 甚至终其一生都不可能登临仙舟的,这份奇葩的美景,要不去看看,岂不遗憾终生? 大家都争先恐后的朝着甲板而去,生怕晚了一步错过什么。 第五百七十六章:独钓寒江雪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侧高耸入云的山崖,如巨人般矗立在视线尽头,似乎要将整个天穹撑裂。 那两侧高耸入云的山崖如同刀斧劈砍,直冲九天,仿佛要刺破苍穹。 一条雪白的霄练从中横亘而过,如同银河落九天般,壮观瑰丽。 这些还只是表象,更加吸引人注目的是,在这山崖之间,中间簇拥的一片镜面。 平静而又幽蓝,像是海洋的眼泪,隐约透着五色宝光。 即便还没有接近,都体现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每个人的呼吸都忍不住粗重了几分。 而当仙舟靠近后,所有人更觉得震撼无比。 因为那片水晶一样的镜子之中,竟有着整个小洞天。 最外的峭壁上还刻有大字,棱角分明剑意凌然,显然是某个剑修高人所留。 “八百里无想剑峡。” 杨岱轻声读出这几个字,更是能感受到其上强大的剑意,凝而不散,锋芒毕露,让人望而却步。 他游历四方,见识过不少剑术高手,但这种人物,杨岱还真没遇见过几个。 “传闻昔日西蜀剑神的孙女在此悟剑十年,一朝顿悟!” 知事者缓缓开口,又道 “随后一剑斩出八百里,剑气纵横三千丈,请勿大声喧哗,此地乃清修之所,能让我等观此美景已是宽容,切勿引人恶感,以免打扰了此地清净。” 杨岱微微颔首,示意他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其余人纷纷点头,也都不再喧闹,只是静静看着那剑崖。 不少人更是伸长了脖子往前张望,想要找到那个悟剑之人。 只可惜,这剑崖极高,足有数千米。 哪怕有着仙舟相助,距离依旧极遥远。 仙舟缓缓下降,不久便经过峭壁边上,驶入了峡谷之中。 阳光透入其内,各种光色在其中折射,绚烂夺目,照亮了整片峡谷。 所有人都有些看呆了,能想象若是到了晚上,绝对比白天还要更美。 “我等之前已经耽搁几日,先且问过诸位,若是不急,我们便等过了今夜再离去,若是急得话,稍后我们便继续赶路,希望大家理解。” 知事者站在甲板上朗声说道。 “无妨,无妨!” 众人连忙回应,都很赞成他的决定。 谁也不愿意错过这惊世骇俗的景致。 仙舟在八百里无想剑峡里其中好似一碗水中的一粒芝麻。 并未持续航行,而是到了峡谷中心位置就停了下来。 停船过后,一个仙舟知事飞离甲板,朝着较大的山崖而去。 看起来是和这里的人去通个气,很快就回来了,除此之外再无什么波澜。 甲板上的一家酒楼里,杨岱与龙虎山一众弟子分别占据了三张桌子,桌上有酒有菜香气扑鼻。 所有人边吃边欣赏外头的美景,也算是别有风味,惬意非常。 这桌上的菜自是龙虎山的人买单的,点的东西都不便宜,但也是真好吃。 杨岱倒是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些名门正派的人竟然如此豪迈,这些菜肴,价格贵的离谱。 杨岱的心情变得更好了,他从来都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有钱花,有饭吃就行了。 “那边有人在钓鱼!” 忽然,有一个女弟子见到远处如琉璃的海面上,有一艘小渔船,有着一个黑衣男子负手立于其上,悠闲自得的垂钓。 那黑衣男子的动作娴熟至极,身影飘逸潇洒,一杆碧玉色的鱼竿被他抛向半空,灵活的转动。 那黑衣男子的动作优雅,如诗如画。 虽然只是背对着众人,却给人一种难言的气质,仿佛那就是一副画卷一般。 “钓鱼?” 听到女弟子的提醒,众多弟子的视线齐刷刷的聚集了过去。 “这里能有鱼?” “这里的水质实在是太过清澈透亮了,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怎么可能有鱼呢?” “我倒觉得有趣。” 众多龙虎山弟子议论纷纷,对这个钓鱼的人产生了兴趣。 杨岱也动了钓鱼的心思,赶紧以看似斯文实则动作极快的速度吃了一会,随后就离席而去。 片刻后,在第三层甲板的一间庭院内,杨岱与一名马姓知事讲明了来意,后者的脸色明显有些古怪。 “你是说,你想要钓鱼?” 马知事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道。 “对呀,不知道方便吗?” 杨岱点点头,一脸认真的说道. “……” 马知事嘴唇蠕动了两下,似乎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换成别人说这种事,这马知事肯定要么呵斥胡闹,要么直接轰走。 但这人是杨岱,他不敢啊! “这样吧,先生稍等,容我去问一问,若没问题,先生再钓鱼也不迟,总归在人家地界上不能唐突了人家。” 马知事干笑一声,匆匆跑掉了。 杨岱倒也并不介怀,安稳的坐在椅子上喝茶,一时间倒也颇为舒适。 他钓鱼的瘾上来了,这会也不嫌麻烦人, 就这么坐在庭院内。 不多时,那马知事便返了回来,就朝着杨岱拱拱手。 “先生可随意抛竿了,可需为先生准备小舟和鱼竿么?” 他语气略带客气。 “不必麻烦了,我就用自己的。” 杨岱摆了摆手道。 “好,先生请,那我便先离开了,有事先生随时来找我就行。” 马知事退了下去。 “知事慢走!” 杨岱说完之后,来到甲板之上,便一甩袖,手中上现了一根苍翠欲滴的竹制鱼竿。 凡钓鱼都得有鱼饵,但是杨岱却反其道而行之,没有用任何的鱼食,也没有打窝。 只是轻轻一甩,鱼钩就远远甩了出去。 甲板距离水面很高的,杨岱手中鱼竿 又细又短,看起来像是玩具一般,没有丝毫力道,甚至还摇摇晃晃的,像是随时会脱手一般。 杨岱一脸的淡然,就这么盘腿坐下,虽然常常温养,但都没什么机会用。 杨岱感受到水下的微微波动,虽然看起来水面依然如镜面一般平静。 这会除了水流之外,就剩下他手中鱼竿在微微颤抖。 “这能钓上来鱼吗?” “不知道啊,但看起来挺简单嘛,或许能钓上来鱼呢?” 甲板上,一众龙虎山弟子也凑了过来,饶有兴趣的说道。 不止是他们,周围也有不少的人将注意放在了杨岱身上。 第五百七十七章:分我一杯羹 大家也都是闲着无聊,看个热闹。 “这位先生倒是雅致。” 一名年约四十左右的汉子站在不远处,背负双手,目光落在杨岱的身上,点头赞叹了几句。 这汉子长相普通,浑身上下透露着精明之色,显然是经商之辈。 此刻听到身边的同伴称赞,他也不由微微颔首。 “不错,确实有些门道。” 这汉子说话的功夫,杨岱一下将翠绿鱼竿提起,鱼线被杨岱拉得笔直。 哗啦啦…… 平静的镜面被打破,水下咬钩的生灵正拖着鱼线到处走。 底下剧烈搅动的水流也影响到了上面, 让水流更加湍急了。 “哎呦,真的钓上鱼了。” “这先生还真有两把刷子。” 见到鱼竿动弹,周围众人顿时沸腾了。 而杨岱则神色如常,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底下是什么东西?” 杨岱虽然不主攻锻体,但修行日久,力气是不会小的,可现在却有种吃劲感,说明底下之物非比寻常。 “道友!此鱼不能强拉,否则会脱钩的。” 不远处钓鱼的黑袍人连忙开口提醒了一声。 他虽然对杨岱的手段惊讶,但并未太多忌惮,毕反而出言指点了一二。 杨岱一动不动,手臂会随着鱼竿摆动的方向左右晃动,而鱼线不时闪过隐晦的宝光。 杨岱很快找到了某种规律,他深吸一口气,一拉一放,鱼线再次绷紧,右臂一抖袖,下一刻猛然上提鱼竿。 “砰……” 一团水花冲天而起,炸上丈高,一条足有十丈长,通体碧蓝的大鱼从水下飞跃而出。 无数水花尽是流光,恍若烟花灿烂,蔚为壮观。 那鱼尾甩动,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虽说已经被杨岱提出了水面,但剧烈甩动的尾巴依然牵连着大量海水。 一道道流光环绕在大鱼周围,就好像它披挂了彩衣,美轮美奂。 大鱼做着最后的抗争,仍然不死心的想要挣扎。 只是它越是用力挣扎,便越难以摆脱杨岱的控制。 片刻间,大鱼虽说再次窜入水中,杨岱的力道又是一松,鱼线在一瞬间放松,任由大鱼拖着鱼钩往海底深处游去。 “我看你往哪逃。” 杨岱笑呵呵的说道,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终于,大鱼被甩到了甲板上,杨岱掂了掂,大约有十来斤重。 随后一脚踩住大鱼的脑袋,将其牢牢按在了船舷边上。 而这时候,众人才发觉原来刚刚那团流光竟是这大鱼鳞片散发的光辉。 “道兄手法当真是高超啊,佩服,佩服。” 这汉子见状眼睛一亮,忍不住拱了拱手。 “雕虫小技罢了。” 杨岱哈哈一笑道。 “这位先生贵姓?” 那汉子也没有离去,继续与杨岱攀谈了起来。 杨岱也乐意与人交朋友,闻言笑吟吟的答道, “免贵姓杨。” “原来是杨先生,幸会幸会。” “在下姓王,单名一个山字。” 这汉子说着伸出了右手。 杨岱愣了愣,随即伸手握了握 “王道友客气了。” “举手之劳,何须介怀。” 这叫做王山的汉子微微摇头,似乎并没有在意,而是接着问道。 “杨先生既然懂得钓鱼之术,敢问师承何派?” “哦,这个嘛,在下一介山野闲人而已,不足挂齿的。” 杨岱闻言摆了摆手,不愿意多谈。 “原来如此。” 那王山点了点头,也不勉强,他转身离开了。 “这是什么鱼啊?” 杨岱仔细的端详起来。 大鱼身上覆盖着宝蓝色的鳞片,全身上下覆盖着花壳。 “这是琉璃癸水龙鱼,你看这全身覆盖的花壳已经成精了,应该活了百余年了。” 这时候,杨岱耳边传来了一阵议论声,一旁有人认出了这大鱼的来历,给杨岱解释了一番。 “琉璃癸水龙鱼,这倒也少见,不知这大鱼味道怎么样?” 杨岱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随后开口询问起来。 “啥?拿来吃?!” 一旁立刻有人回应道,他脸色古怪的看了杨岱一眼,仿佛在说,你特娘的是来搞事情吧? “嗯?有什么问题吗?” 杨岱眉毛一扬,有些奇怪的看向了这群人。 “这位先生,琉璃癸水龙鱼是一种珍稀品种,极为难寻,一般都是养起来,用来招待贵宾或者是送礼所用。” 这时候有人开口,语气带着浓浓的羡慕嫉妒恨。 “呃……” 杨岱闻言挠了挠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 “咳咳……” “这个,此鱼算是八百里剑峡之物吧,在下可需支付一定资费吗?” 杨岱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问道。 “额……” 这一次众人哑口无言,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噗嗤……”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阵娇笑,却是一名女子走了过来,她身穿玄青劲装,脚踩软皮靴,腰悬玉佩,一头乌黑秀发束在脑后,俏丽而英姿飒爽。 女子看着杨岱,抿唇一笑 “先生倒是挺幽默的,只怕您的资金不够吧?” 这女子一颦一笑自有魅力,引得许多男性频频侧目,尤其是看清楚对方的样貌后,更是暗吞口水。 “不知这位姑娘尊姓大名?” 杨岱见状,也不恼怒,而是笑着问道。 “我乃西蜀剑神的外孙女,名叫兰秋,先生怎么称呼?” 女子眨了眨眸子,笑盈盈的开口问道。 “原来是兰姑娘。” 杨岱微微颔首,笑道 “在下姓杨,名岱,微不足道的山野闲人罢了,不知道这条大鱼价值几何?” 杨岱的态度温和,不骄不躁,令兰秋有些刮目相看。 “杨先生既然喜欢琉璃癸水龙鱼,价钱肯定不低。” 兰秋巧笑倩兮,她今日偶遇杨岱,倒也颇为投缘。 “这条鱼虽说炼化为好,但我也没吃过,杨先生料理好后,分我一杯羹吧。” “好说好说,这鱼必然是一绝佳佳肴,兰姑娘有福了,届时来即可。” 杨岱也不推辞,笑着点头。 将这条鱼炼化为癸水之精或许才是最大价值。 杨岱突然想吃鱼了,这条鱼这么大,红烧或者清蒸,又或烤鱼,肯定非常美味。 第五百七十八章:您就是厨仙 杨岱也有把握让鱼熟而不化,所以并不担心浪费。 至于这个兰秋……. 他抬眼扫了一眼对方,眉头轻皱,似乎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但他转念一想,便释怀了。 不得不说兰秋脸皮确实挺厚的,只是跟着不再多嘴,继续等待杨岱的下文。 兰秋一路一直跟着杨岱上了仙舟,杨岱一直甩不掉这个小尾巴,只能无奈放弃,毕竟对方还算懂事,并未胡搅蛮缠。 杨岱抢先一步进入了客舍,将兰秋晾在了门外。 后者站在门前,却被吃了闭门羹,在院外徘徊了好一会之后觉得不是办法,想到了去找五色山的人。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兰秋就找到了马知事,想要对方陪自己一同去找杨岱,请求对方给予帮助。 那位知事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听闻此言,看她的眼神十分古怪。 “杨先生所在的客舍?” 马知事反问一句,语气中满含深意。 “对呀!还请马知事行个方便,问问杨先生是不是生气了?” 兰秋连忙点头。 马知事闻言摇了摇头,笑容带着一丝玩味 “兰姑娘,杨先生的心眼不小,您只需静待,莫急。” “啊?这…….” 兰秋一愣,顿时哑口无言。 原本她还想借用马知事的名义,如今看来却是不可能了。 马知事不愿帮助自己,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难道真的要死乞白赖吗?” 兰秋暗叹一声。 若是兰秋真的去死皮赖脸,恐怕杨岱都不见得会搭理自己。 “哎…….” 想到这里,兰秋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难道要自己钓吗? 但是估计钓个一年半载也不见的能钓上一条呀。 就算有了,兰秋也舍不得吃,这东西太稀奇了。 另一边。 客舍按照独栋院落建成,内部五脏俱全,厨房也不会落下 虽然没有多少调料,锅碗瓢盆与灶台还是应有尽有。 的厨房内,杨岱就在里头烹饪,准备的佐料除了从武安侯府里带出来的独门秘方, 比如说,千金不换的灵芝。 又比如说,一百零八种调味料熬煮的酱汁儿。 如栀子,黄芪、红枣,枸杞当归等等佐料,每一样都是极为珍贵。 张杏虎也在厨房里帮忙打下手,两个人配合默契,几乎没什么需要操心的。 杨岱先将调料混合着香油翻炒,随后再将已经洗净去了鱼鳞的鱼倒入锅里,最后加入盐和糖。 “滋啦啦啦……” 一阵油香升起,鱼肉在火焰中翻滚,发出诱人的响声。 杨岱双目微阖,专注地盯着锅内,拿出早已备好的葱姜蒜切丁丢入锅中,又添入各种佐料,慢慢炖煮。 不仅如此,他还往锅中倒入大量的清水,使整个锅底呈现一片乳白色。 又随手朝着桌上一碟老酱点了点,将其中酱料散化成一层酱膜,整个覆盖到锅中。 再翻炒几下,将锅盖合上,等到鱼汤变淡了,才取出一个木勺舀了一些,尝了尝。 “嗯?” 杨岱眉头微挑,眼中露出喜色。 味道出奇意外的好。 做完这一步,杨岱掐算之下,觉得只需要再等个一刻钟就可以让鱼肉出锅了。 “噗噗噗噗……” 锅内闷煮的声音不绝于耳,独特的香气也不断飘散,令旁边的张杏虎食指大动。 张杏虎的眼睛里带着一种期盼之色,忍不住吞咽唾沫。 “快了快了。” 杨岱说着,把锅盖揭开。 他刚把锅盖揭开,就被一股热气逼退了一步,不由眯起眼睛。 只见浓郁的汤汁之中,一条通体晶莹剔透的美鱼正静静躺着,仿佛一尊雕像,任凭温度烘烤。 鱼肉上的纹路宛如活物般跳跃闪烁,鲜艳欲滴的鱼肉表面,浮着细密的油光,在阳光照射下泛起点点星芒。 “咕咚!” 张杏虎不受控制地咽了一口口水,目光牢牢粘在美鱼身上。 这更使得杨岱笑逐颜开,果然哪怕是修仙之辈,还是有欲望存在的。 不过,杨岱很快收敛起了情绪,对张杏虎说道 “张姑娘,你去叫外面的人快去准备桌椅,不要再围观了,不消片刻鱼肉就能出锅,届时你再品尝吧!” “好!” 张杏虎立即答应,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众人立刻动手,院中桌子椅子不够就从房中搬。 更是从自身的收纳之物内取出各种器皿摆在桌案上,等候着美味的出炉。 因为鱼肉只有一锅,兰秋施法,凝练出一张大圆桌,让大家都能坐在桌边。 杨岱看着众人忙碌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心中略显满足。 “这就是人间烟火啊!” 他轻轻感慨道。 一刻钟后,杨岱掀开锅盖,鱼肉色泽金黄,油脂顺着鱼肉滑落,落入锅中,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紧接着,一股更为浓烈的鱼肉清香扩散开,更透着一股浓稠的香味。 光闻味道,杨岱就知道这一锅鱼肉肯定极为美味。 杨岱伸筷,偷偷夹了一块鱼肉送入嘴中,鱼肉入口即化,鲜嫩爽口,简直无法形容。 这是杨岱这三十年以来,吃到过的最为美味的食物! 琉璃癸水龙鱼的身体之内是没有化出完整的五脏六腑的。 不用吃喝的,纯粹是由癸水凝聚而成,拥有着极为丰富吗营养价值,乃是天材地宝级别的食材。 去鳞之后,满满一锅鱼肉都在这,什么都不用丢掉。 至于这鳞片嘛,便送给张杏虎了,她爱怎么处置由她去,随她高兴。 大笑几声,杨岱直接连锅一起端了出去,还是很方便的。 虽然院里的人存了私心,齐心合力施法布了一个隐身阵。 但是鱼肉所散发出的香气依旧掩饰不住依然有些许传到了外头。 那香气不浓,却极为独特,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好香啊!” 兰秋鼻翼煽动,眼巴巴地望着杨岱将那。铁锅炖大鱼端了上来 她站在桌边,伸长脖子,狠狠吸了一口香味,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那锅鱼肉,恨不得扑过去抢过来。 杨岱将鱼放在桌上,招呼众人一起吃饭。 “唔!好吃!” 兰秋毫不客气地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塞进嘴里,美美地咀嚼起来。 鱼肉鲜嫩滑润,口感酥烂,入口即化,充沛的营养迅速融化在她的肚腹之中。 “等下,这么大块鱼皮别一个人夹走啊,我们分分。” 张杏虎一边吃一边提醒道。 她的胃口比所有人都小,但是此时也饿了,见兰秋扯走了好大一块鱼皮,忍不住伸出筷子去截胡,想要跟兰秋争夺。 “太好吃了,杨先生您就是厨仙!” 兰秋一边大口大口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夸赞道。 第五百七十九章:玉虚宫渡口 “不敢当,微末小技而已,诸位喜欢就多吃点。” 杨岱谦虚道。 这一锅鱼,鱼肉鱼骨都十分美味,但若论最好吃的,那就是状若凝脂的鱼皮了。 这琉璃癸水龙鱼不算小了,但吃的人也不算少。 加上炼炁士可以能长时间辟谷后导致报复性猛吃,根本扛不住众人的筷子攻势,一整锅鱼肉很快就见底了。 兰秋和张杏虎两人更是吃撑了,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躺倒椅子上一脸幸福。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脸的满足。 唯独杨岱还保持着风范,慢条斯理地品尝着剩余的鱼骨。 “诸位,还没完呢,呵呵……” 杨岱又祭出了一大锅米饭,淋上剩下带着鱼肉碎末的汤汁。 这香味一下子就上来了,鱼汤拌饭简直香到姥姥家了。 “我实在吃不下了,能不能打包带走啊?” 张杏虎咽了咽口水,眼神闪烁,期待说道。 “当然可以,不过还是现吃的好,等到凉了就不好吃了。” 杨岱微笑着,手腕翻转,拿出几个白瓷碗,分配给每人一个。 “诸位请用吧。” “谢谢杨先生!” 众人纷纷道谢,随之再战,捧着碗快速扒饭,又争先恐后地去盛饭。 只见碗里一粒米未沾,尽数被扫荡干净,甚至还有几人将碗底舔了个精光。 所有人相互看了看,憋了一会后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兰秋笑的前仰后合,差点岔气。 而张杏虎也只是埋头闷声喝汤,只是眼角眉梢皆是止不住的喜意。 众人都有种错觉,那就是与杨岱在一起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很不错的生活气息。 但这并不俗。 相反这是久违了的红尘味道。 这一顿饱餐后,所有人都舒服无比,仿佛浑身毛孔都打开了一般,舒坦极了。 尤其是兰秋,刚才还在担忧杨岱这个大厨会不会做饭难吃,结果他竟做出了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晚间的八百里无想剑匣比白天更美,所有乘客又再一次回到甲板上,领略难得的风景。 对于五色山仙舟上面的乘客来说,这里的星空夜景虽然没让他们失望。 却依旧让他们感觉索然无趣,因为除了那些稀奇古怪的飞禽外,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值得观赏的景色。 这也难怪,毕竟这艘船上的乘客,除了一些没见识的凡人,大多数都是修行之辈,对星空自然兴趣缺缺。 这也是五色山负责仙舟的知事们头一次见如此平静的乘客,太过于淡定了。 直到第二天仙舟开始重新起航,慢慢驶出八百里无想剑峡,升上了天空。 兰秋依然待在八百里无想剑峡,没有上仙舟。 除了兰秋,八百里无想剑峡之外的其他人就没有出现过。 对于兰秋和杨岱两人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不足挂齿。 仙舟在这一天的时间里慢慢的接近了玉虚宗,当然其他的乘客也是要下舟的。 五色山的仙舟总共停靠了另外三处地方。 除了八百里无想剑峡之外,另外三处都是道港,分属不同道门势力管辖。 只停留一个时辰左右,也各有乘客上下。 这些道港藏在类似云深不知处的凡俗视线之外,这其中凡人为了生计而做的营生不少。 给整个港口内类似的集市注入了不少活力。 还有不少人扒着仙舟的窗口跟里面的人做生意,兑换一些法器丹药等物。 当然这样的人,基本上都是散修或者小门派出来寻找机缘的人。 杨岱根本看都懒得看一眼。 不久,玉虚宗管辖的港口一一出现在了仙舟的下方。 一座巨大的浮岛港口拔地而起,直冲云霄,远远看去犹如一尊盘坐的玉像。 浮岛周围环绕着一圈云雾缭绕,看上去仙气氤氲,仿佛仙境。 浮岛的顶端,隐约露出一片建筑群,隐匿在浓密的云雾中,若隐若现,令人遐想连篇。 “叮叮叮一一各位乘客大家好,欢迎乘坐五色山仙舟,前方终点站玉宗宫港口,请带好行李,依次有序下舟,欢迎您再次乘坐五色山仙舟,祝旅途愉快。” 广播中响起提示音,提示他们到了目的地。 和其他仙家渡口一样,这个渡口外围也有一些迷惑为主的禁制。 不过在内部看来,这雾气是非常薄的,足以让下船的人都能看清出山的道路。 并且与之前几处道港不同,这里的建筑延绵整片道港。 连几处停泊位置边上都挨着酒肆,茶楼、赌坊、青楼、医馆、镖局……等等。 一切商业化设施应有尽有。 不愧是玉虚宗治下的产业。 而且在玉宗宫港口内,还停泊着许多造型精致的小船。 这是专供游览的船舶,衍生出不少繁茂的市场环境。 不论你食不食人间烟火,总会有好奇心,总会有想见识想得到的东西。 所以,市场的存在也就得到了保障,不少人或者妖魔都慕名前来看看能不能获得什么机缘,又或者遇上了什么好玩的东西,顺便采买。 也成为了一个不错的交际场所。 当然,这些停泊船只也是需要收费的,并且价格昂贵。 即使如此,依旧挡不住众人前仆后继的脚步。 仙舟缓缓下降,甲板上的人群也都带着兴奋的情绪议论纷纷。 云雾之中有一座悬空小岛,以几座长长的吊桥相连港口,看得杨啧啧称奇。 仙舟停稳之后,几块跳板悬浮而起,在空中相连,最后形成一座桥梁。 稳稳架设在飞舟与岸基之间,甲板上的人都开始陆陆续续的下船了。 杨岱与龙虎山的众人在稍稍靠后的位置下船的。 临走之前,五色山两位知事全都到场,向着杨岱和龙虎山一众行礼送别 “杨先生,龙虎山的诸位道友们,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日子。” “嗯。” 杨岱颔首。 而其他人则是拱手道“告辞。” “后会有期。” “恭送杨先生,龙虎山的诸位道友,有缘再聚。” 双方客套完毕之后,杨岱一行人便踏上了吊桥,离开了五色山仙舟,向着港口走去。 杨岱与张杏虎一同离开,两人的关系在这段时间里突飞猛进,俨然是一副热恋的模样,引来旁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但仅仅是牵手,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也算得上是守规矩了。 毕竟,杨岱还是有原则的,在他的眼中,张杏虎可比其他女孩优秀得多。 张杏虎品貌端正,性格清冷沉稳,三观也正,富有侠义之心。 最关键的是,她不嫌弃自己,愿意吃苦! 杨岱觉得这才是真爱啊! 至于其他的?抱歉,不是自己要求高,而是条件实在配不上。 所以两人一路上都是有说有笑。 倒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第五百八十章:十年的齐人之福 杨岱今日穿着一件蓝衫,腰间挂着一块糙玉,整个人气质斯文,看上去就很舒服。 而张杏虎依旧穿着道袍,清冷的俏脸上露出微笑,虽说如同万年冰山融化了一般,但那种拒人千里的感觉却更加强烈。 这让周围许多男子都暗自垂涎三尺。 但也就是敢想一想,不敢做。 港口区域,有人注视着五色山的仙舟,一些散修更是会在港口酒楼等友人汇合,喝茶聊天打屁,谈及最近的风月趣闻。 当然在等待的同时也会看一看从各处飞来的仙舟和悬岛上下来的乘客。 “你们看,那边有几个蓝幽幽的精怪,身上似乎有鳞片……” 忽然有人指着远处大声喊道。 其余人立刻转头看去。 果然发现有两只身躯巨大无比的精怪,浑身布满银白色的鳞片。 而且还能够看到它们的尾巴。 “鲛人?” 有人惊呼。 “不像吧,鲛人怎么能在陆地上生活啊,应该是海族吧,学着人裹了几块布在下身处,实在有趣。” 有人摇头说道。 这两只精怪的确有点古怪。 散修之中其实也是有道行不浅的高人的,但来参加玉虚宗掌教真人寿宴又不看出身。 但自然不可能将其列为座上宾,故而对于此等小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计较。 “诸位,可有什么高人下船啊?” “有一些气息隐晦不明的,不过似乎也都是散修,并未见到什么名门洞天的道友下来。” “你眼睛瞎了?我之前还看到道德宫的人呢……” “不错,那道德宫可是名门大派,我等岂能怠慢?” “哼,你们这群乡巴佬,哪里知道名门大派和我们散修的区别?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吗,没钱买好东西就来蹭吃蹭喝,真丢人!” “你说谁?” “谁答话便说谁呗,反正都是一丘之壑。” “你……” 这两者争吵起来,一旁的众人则看热闹,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这两者争执了半天,最后干脆打了起来。 而这一幕自然引来了许多人观望。 “别打了,别打了,你看那边又有人下来了,肯定有高人下来。” 有人突然开口喊道。 杨岱与张杏虎率先走了出来。 二人皆是相貌堂堂,气度非凡,顿时吸引了许多女性的目光,甚至一部分男性的眼睛里面也闪烁起亮晶晶的星芒。 “那个斯文先生是凡人么?” “呵呵,这自然不可能,不过是我等道行太浅,看不出高人真相而已,罗道友想必就能窥见一斑了,咦?罗道友?” 老者须发洁白,留着山羊胡,身材消瘦,颇有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此刻听到众人招呼,作为在场修为最高的散修,号称三花聚顶的罗成才缓缓抬起头。 他的目光扫过杨岱与张杏虎,神情平淡无奇,但心底却忍不住震撼。 这位斯文先生这修为他是真看不透,而那位张姑娘则更加深不可测。 但随即他又摇了摇头。 或许只是巧合罢了,毕竟在这里遇到高手的机会太少了,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散修。 “这位先生即便是我,也看不出什么,若是在街上遇见,只会以为是颇有风度的凡人而已,不过那姑娘倒是美艳。” 罗成才对着周围的人说道,随后收回目光继续喝茶。 在旁人观察中视为高人的杨岱心态现在也是十分复杂微妙的。 杨岱在仙舟上还好,下了船,一种期待感和兴奋感就逐渐强烈了起来。 道门上三佘玉虚宫掌教的寿宴,江湖上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门户都要给予极高的礼节,因此来的人绝对不少,而且还有许多散修。 不知道能不能遇上几个真正的真仙,杨岱心中默念,心脏怦怦直跳。 “看那些人的服饰,好像是龙虎山的人!” “你没看错吧,真的是龙虎山吗?” “哪个龙虎山啊?” “还有哪个,是那个道门祖庭,正一道的龙虎山天师府啊!” “那位先生旁边的女孩也好眼熟,天!那是张杏虎,下一任天师的继承人!”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目光落在了张杏虎身上,顿时露出了敬畏、羡慕、嫉妒等等表情。 “杨先生,我们先去拜会孟道友,他会为我们安排好住所,当然若是不满意,我们也可以到外头自己找住处,不用担心。” 这个时候,杨岱耳边传来了张杏虎的声音。 杨岱点了点头说道 “如此正好,出门在外,头顶有片瓦就是福气,不需要讲究那么多,有房间就好。” 他说完,忽闻声音,不闻见其人。 “杨先生!张道长!我来迟了!” 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 杨岱和张杏虎连忙朝着声音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影快步走来,正是孟祁天。 十年未见,孟祁天依旧丰神俊秀,越发显得沉稳了。 他一袭青衣,背负长剑,看上去飘逸洒脱。 “孟兄,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杨岱抱拳拱手笑道。 “哈哈,托杨杨先生吉言,一切都好!” 孟祁天哈哈大笑,显得十分高兴,然后又看向张杏虎说道 “张道长,你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张杏虎淡然说道 “孟道友好,我近来尚好,多谢关心。” “好,那就好。” 孟祁天点了点头,杨岱笑呵呵的打趣道 “孟兄过了十年的齐人之福,如今愈发滋润起来了,真让在下羡慕。” “哪里哪里,如今我都有后了,是个丫头,特别乖巧,每日都缠着我,哎,烦不胜烦啊。” 孟祁天摸了摸下巴,装模作样叹息说道。 “……” 杨岱一阵无语,张杏虎则皱了皱眉头。 孟祁天看向张杏虎牵着杨岱的手,惊奇的说道 “你们俩这……结为道侣了么?” 杨岱笑呵呵的说道 “算是吧,我与张姑娘有缘而已,感情是慢慢培养的,日后的走向,日后再说。” 张杏虎则是低垂眼眸,没有理睬。 她本就清冷,只是找不到合适的说辞,两人还在磨合。 张杏虎对杨岱的感情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但她愿意陪伴在杨岱左右,也许是喜欢,也许只是单纯的报恩。 第五百八十一章:历史遗留问题 孟祁天朗声一笑,说道 “好好好,可千万别让郁离那老小子看到了,否则非得闹翻天,哈哈。” “郁离是何等人物,怎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杨岱反问道。 孟祁天听罢,却摇摇头,认真的说道 “话虽如此,但郁离这老小子心眼小的要死,若是知晓杨先生你抢了他的心尖宠,白月光,定当恼羞成怒,指不定怎么记恨呢。” 杨岱听罢失笑 “他敢么?” 张杏虎则微蹙黛眉,似乎觉得孟祁天有些太夸张了。 杨岱见状,轻声安抚张杏虎道 “放心吧,郁道友不可能跟我争什么的,一件事记十年不应该这么小气的。” 孟祁天笑道 “杨先生说得极是,我也相信郁道友绝对想不到,杨先生竟然已经把他的白月光拐带回家了,哈哈哈。” 三人相视一笑,气氛顿时融洽起来。 张杏虎抬眸看着杨岱,眼中闪动着复杂难明的光芒。 她对杨岱的感情是因报恩而产生的,但杨岱对她也是如此吗? 张杏虎心底泛起一丝苦涩,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杨岱的手。 杨岱察觉到了,偏头对她露出温和的笑容。 张杏虎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抛诸脑后。 未来是什么样的,现在不要去考虑。 过好眼下就行。 只要现在杨岱爱她,她便足够幸福。 孟祁天挥袖间洒出一片巨大的柳叶,在眼前变化为好似一艘小舟般大小。 “诸位道友,请上青叶舟,你们算是来的晚的,我玉虚宗道诸几位或许并不熟路,由我送道友们去山中休息。” “有劳了!” 张杏虎客气一句,当先踏上绿舟,杨岱和其他人紧随其后。 “孟道友,这青叶舟是用何种灵木制造?” 站稳后,杨岱好奇的询问道。 孟祁天笑了笑,解释说道 “这是玉虚门内独有的灵木,名为玉衡木,顾名思义,它通体翠绿,仿佛翡翠雕琢而成,散发莹莹绿光,端的神异。” “原来如此。” 杨岱颔首。 杨岱想了想,又道 “孟道友,在下与贵宗有一些历史遗留需要商讨,不如……” “无妨,杨先生尽管谈,要求若是合理,我玉虚宗都会答应。” 孟祁天摆摆手,毫不在意。 “多谢。” 杨岱闻言松了口气,接下来的交流倒没再刻意隐瞒什么。 “那在下就直说了,南北剑派共有十二柄剑,其中之一遗留在玉虚宗内,在下此次前来,便是希望贵宗将此剑归还于在下,以表诚意。” 杨岱沉吟片刻,终于缓缓说道。 “原来杨先生是来索取剑的啊。” 孟祁天笑了,摇摇头说道 “这个嘛,恐怕恕我不能从命了。” “嗯?” 杨岱皱起眉头。 孟祁天却淡然一笑,解释道 “实不相瞒,南北两脉剑派,乃是我玉虚宗两条支脉,如今断绝传承,这十二柄剑也要归于我玉虚宗所有,杨先生既然是来讨剑的,我还没有向杨先生要您身后背着剑匣里的剑呢,杨先生居然还有脸先讨要剑?” 说完这番话,孟祁天便不在言语了。 杨岱听罢,顿时哑口无言。 他本想先试探下孟祁天的态度,却被对方抓住了弱点,反而将了一军。 杨岱脸色有些尴尬,讪讪道 “孟道友误会了,及其南北剑宗十二柄剑是祖父生前遗愿,我才寻到这儿来,并无恶意,还请孟道友归还。” “哦?” 孟祁天故作惊讶的挑了挑眉毛,旋即又叹道 “哎,杨先生啊杨先生,当初杨老前辈在时还能商量商量,但如今南北剑派早已烟消云散,此事断不可能,还请杨先生死了这条心吧。” 杨岱见孟祁天不肯松口,不禁暗自咬牙,但他素来涵养甚佳,不好发作。 于是杨岱又换了一种说辞道 “取剑不成,那让在下一观总没问题吧,毕竟在下也是剑修,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呵呵,杨先生,于我的立场上来说,您想观剑无伤大雅,但是门规不允许,要不然您与我们宗内长老商量如何?” 孟祁天笑呵呵的拒绝道。 杨岱见状,只得作罢。 现在看来只能找玉虚宗的那些长老商议了,至于他们能不能同意,就不是杨岱能控制的范围了。 杨岱是不会去抢的,而是要通过光明正大的手段获得。 毕竟南北剑派已经没落,就连门派掌教都陨落了,更遑论他杨岱。 若是强抢,这个代价太大了,杨岱自忖自己付不起。 而且这么做,也会给孟祁天留下坏印象,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想清楚后,杨岱不再强迫。 很快,青叶舟片刻就已经远离阮山渡,穿过朦胧雾气般的云层后,杨岱等人见到了真正的玉虚宗的山门。 这座高达千丈、巍峨雄壮的大型山峰,就像是一柄擎天巨剑插入天空,俯瞰众生。 山峰上方依旧有浅浅白云相伴,有的山头还有彩虹映辉,更有飞鸟游动与仙人穿梭,一看就是神仙府邸所在。 杨岱等人站在青叶舟上,俯仰着玉虚宗巍峨磅礴的山峰,心中震撼莫名。 “玉虚宗,好一个玉虚宗。” 杨岱忍不住喃喃自语。 “家师的寿辰还有一天才会开始,不如咱们先去玉泉峰歇息吧。” 孟祁天提议道。 玉泉峰,是玉虚宗最重要的山峰之一,负责接待外宾啊之类的。 “至于杨先生,下舟之后请于我来,我带你去见我宗长老,关于取剑之事,届时再慢慢商榷不迟。” 孟祁天说道。 “也好。” 杨岱颔首。 “诸位道友届时会领到一块令牌,若无令牌可进不了山门,届时可切勿弄丢了。” 孟祁天又道。 刷,刷,刷…… 边上有一道道流光闪过,乃是两位年轻人御剑而行。 “我最快!你追不上我,哈哈哈” “看我不追上你!休走!” 声音远去,剑光有时直行有时螺旋升天,怎么玩的花怎么来。 尽显御剑神妙之处,光看着御剑灵动的手法,杨岱都觉得自愧不如。 只不过杨岱看那远去的两个人有点眼熟。 一男一女,正是沈家的龙凤胎一一沈婵与沈少游。 第五百八十二章:极度不满 “难怪觉得眼熟,原来是沈家兄妹。” 杨岱心中暗道。 将近有几十年未见了,杨岱也差点忘记了这个沈家,倒是因为这次的事情让他回忆起来。 杨岱摇了摇头,收回目光,跟随孟祁天等人一路向玉泉峰飞去。 各大仙府洞天有的来得早有的来得晚,也有如龙虎山这样时间掐得比较准的。 加上也有各地散修,精魅或者妖修慕名而来,玉虚宗地界的修行之辈相当密集。 张杏虎见杨岱一直看着远去的那些御剑飞行相互追逐打闹的道友,不由笑着询问道。 “杨先生是觉得那些小道友灵性十足吗?” “嗯。” 杨岱微微颔首,脸上笑意不减的回答道。 “我并非看其根骨,而是觉得他们御剑飞行的乐趣挺好的,我辈求道,说白了是为了体会得道之妙,也是为了得逍遥大自在,若是一味的苦练反而没什么意思。” 杨岱说的很实在。 张杏虎赞同的点了点头,若只是为求寿元空活着多无趣。 现如今有些丹药都能增加寿元,如果单纯为了增加寿元,还不如天天嗑药来的实在。 所谓得道之妙在自在逍遥,常年山中修行,能体会得道之妙胜过世间大多数享受,这才是真正的得道之妙。 而一句自在逍遥本就是天下炼炁士之愿。 没有哪个炼炁士不会承认自己炼炁的初心是寻求长生大道。 很正常,你有,我有,大家都有的。 就算是魔道也会毫不避讳的承认。 “杨先生不愧是杨先生,在理,在理。” 张杏虎连声称道。 这简单两句,换成是小辈之间在说,被长辈听到了说不准会觉得他们在找借口,少不了一顿责骂,但放在两位身上说出来那又不然。 这叫做知音。 这其实不光是因为两人的身份问题,也因为两人静动之间隐隐约约透露出对于道的感悟。 这才是真正高人的风范。 这俩人合合拍拍的谈论了半天,有大道推敲的微妙感觉带给别人。 哪怕心理作用占大头,但却更易引人深思,他们两人对于这种大道的领悟要比小辈强太多了。 孟祁天即便专心御使青叶舟,但也留意杨岱与张杏虎二人的交流。 能得闻几句同辈高人的玄妙之理是很有益处的,尤其像杨岱这样的高人,平日里想请教都未必有机会,更何况是从他口中说出。 这种感觉对于孟祁天来说是很新奇的,甚至比得了一件法宝还让他惊喜。 要不是这次取剑之事让他们站到对立面,他恨不得能和杨岱聊上一夜。 不过这样的念头只存在短暂的一瞬,就被孟祁天压制住了。 还是等见了宗中长老在说吧。 “请诸位道友凝神清心,前方就是我玉虚宗小千九霄轮转大阵的禁制范围,过一阵犹如过一界,过去便是我玉虚宗山门了。” 忽然,前方传来孟祁天低沉的话语。 听到孟祁天的提醒众人纷纷收敛心神,全部注视着前方。 杨岱也收拢了心神,抬头望去。 只见前方云雾翻腾,遮蔽视线,偶尔还有雷霆闪耀,仿佛穿越了重重迷障,来到另外一片天地一般。 杨岱仔细分辨了一番,发现那云雾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阳光挡住,让人难以窥探里面的景色。 孟都天掐诀在前方虚空连点,青叶舟上升起一阵宝光,带着众人绕行上升。 光芒逐渐虚化,同外围虚幻的光色融为一体,随后飞遁入其中,消失不见。 杨岱察觉到四周天旋地转,恍惚之中似有万千星辰浮现。 所有人眼前一片朦胧,只有变换的光线和一阵阵流窜的灰色雾气,呈现无天无地的状态。 大约三息的功夫,眼前重新恢复清明,周围的光色好似被过滤了一次那样,变得更加纯净。 此刻已经离开了云海,到达玉泉峰上。 杨岱环顾四周,只见玉泉峰巍峨雄壮,云雾缭绕,远比之前看到的要大。 杨岱等人的青叶舟不过是在玉泉峰外围,玉泉峰也似接天连地,宽广难计。 玉泉峰顶,山石嶙峋,古木参天,树荫婆娑,宛如仙境。 一座座亭台楼阁林立,宫殿琼宇鳞次栉比。 玉泉峰垂落云下,显至还能隐约看到云层下方有其他的小山峰。 当然这小是相对于玉泉峰而言,实则可能也是险峻异常,山势陡峭。 “走!” 孟祁天轻喝一声,青叶舟速度激增,迅疾朝着山顶而去。 不多时就抵达山巅。 山巅上建筑群林立,一栋栋琼宇楼阁错落其间,形成一副瑰丽的画卷。 周围清幽宁静鸿鹄齐飞,瑞兽争鸣,祥禽瑞鸟展翅飞舞。 一条条瀑布自天空坠下,汇聚成湖泊,又顺着悬崖倾泻而下,奔腾不休。 这里多得是山势缓和适宜建居之地,青叶舟落下的方向就是一处北侧山腰的位置。 类似琼楼玉宇的建筑群在这玉泉峰上可不少,而且大多极为华美奢侈,令人咋舌。 “此处乃是兰雪堂,有道是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这里悬于巨石面向云海,夜晚是赏星望月绝佳之地。” “列位龙虎山道友可满意?若不满意,我们再换一处地方也无妨。” 孟祁天看着杨岱等人笑着问道。 “呵呵,此处甚好,就这吧,一个住处而已,没必要挑三拣四的。” 张杏虎说道,其他人也纷纷赞成。 听到张杏虎这么说,孟祁天微微拱手道 “多谢理解,还请稍作休息片刻,我已传讯门中,会有其他师兄弟为各位送来令牌名录,登记造册。” “麻烦了。” 张杏虎客气的还礼。 而孟祁天也点了点头,又对杨岱说道 “还请杨先生与我来,我们一同去面见宗中长老,由他们定夺。” 杨岱点头道 “劳烦引路。” 说完便随孟祁天往远方而去。 “杨先生,我可能要先提醒你一声,宗内长老对此剑极为重视,早已存入剑冢之中,而杨先生十年前的动静闹得太大,我玉虚宗已经有多位长老对杨先生您极为不满,虽然我们并非敌对关系,但也免不了要防着一些。” “无妨,在下又不和他们过日子,他们爱怎么着怎么着。” 杨岱淡然的摇了摇头,对孟祁天的担忧丝毫不在意。 孟祁天嘴角抽搐了一下,不过也没继续劝导。 十年前自然是杨岱单挑凤隐之时,一声起剑,天下万剑浩浩荡荡而来。 其中便包括玉虚宗的剑,总之杨岱一声剑来,把整个玉虚宗的脸都打肿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长老们的刁难 “杨先生,明日就是我玉虚宗掌教的寿宴了,我家掌教对杨先生是没有看法的,但架不住宗内的长老对杨先生心怀芥蒂。” “他们心胸狭窄,所以待会儿我们见到诸位长老之后,还希望杨先生能够克制一二,切莫失态才好。” 孟祁天说道,眼神里带着一抹担忧之色。 “放心,我心情不错,不会失态的。” 杨岱微笑回应。 “那就好。” 孟祁天松了口气。 正想着,就有笑声自远方传来。 “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没想到你杨先生这恬淡性子,也会来凑玉虚宫掌教生辰宴的热闹,哈哈!” 声音未至,一团白光如流星般从远处射来。 转瞬间,一道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来者正是刘樵,只不过今天的他,身穿一件黑色锦缎长衫,脚蹬鹿皮靴,一双眸子精光闪烁,眉毛浓密,鼻梁高挺。 此时,他正目不转睛盯着孟祁天。 “那刘大哥可就错了,在下可比你想的更喜欢凑热闹,就是凡俗百姓成婚摆宴,我都会去蹭一杯喜酒,更何况是到道门上三宗之一的玉虚宗掌教的生辰宴呢?” 杨岱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相互对话间,两人相互拱手致礼,刘樵还向着孟祁天也拱了拱手,算是问候过了。 做完这些,刘樵才转身重新面向杨,脸上露出笑意。 “杨先生,这是要去何方啊?” 杨岱笑呵呵的说道 “自然是去取剑,不过现在遇到了点阻力要去见见玉虚宫的长老们,听闻他们颇为看不惯在下,我也想借机会见识一番,这次可否顺利取走那柄剑。” 刘樵眼睛眯了眯,似乎在思索什么。 片刻后,他突然抬起头来,接着,他便笑呵呵的对杨岱说道 “杨先生,我与你同行,咱们也去看看吧。” “不妥,不妥。” 杨岱连忙摆手。 “嗯?” 刘樵眉梢微挑。 “我知道刘大哥担心那群长老会刁难我,但是重振南北剑派两脉,本就是祖父的夙愿,我若是退缩不敢去,岂不让人觉得我怕了他们?刘大哥放心,我自有分寸。” 杨岱笑了笑,接着说道。 闻言,刘樵顿时笑了笑,道 “重振南北剑派并非一日之功,我知道杨先生心急,既然如此,那刘某便在外面等候,若是有任何需求,尽管叫我即可。” “那就多谢刘大哥了。” 杨岱拱手感激道。 “无妨。” 刘樵挥了挥手,随即身形化作一缕清风消散。 …… 玉虚宫内。 此处的地势极其平坦,乃是从半山腰内突出的一个平台,足有万丈大小的空间,而正前方处,是一个庞大的广场。 几乎占据这里的大半区域。 杨岱与孟祁天越过时,他又特意看了看左右两侧。 杨岱依稀可见,左面石台上,是十块石碑,高高耸立,每块石碑都有七丈高,通体黝黑,仿佛是用黑曜石雕琢而成,散发出森寒幽冷的光泽。 这是悟剑台,其上有无人可绘制之的符箓,专供弟子参悟。 若是能绘制出一副完整图案,则可获得长老亲授。 而另一边的石台上,则空空如也,传说是玉虚宫护山大阵所在。 杨岱扫了一眼,收回目光,继续跟着孟祁天,朝着前方走去 很快,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座高达千丈的古色古香的建筑。 朱红色的云漆,金色的琉璃瓦,显得是华贵之极,尤其是在阳光照耀下,更加璀璨夺目。 “杨先生,我们到了。” 孟祁天站定脚步,指着前方的建筑,对杨岱说道。 杨岱停下脚步,朝着眼前的殿宇看去。 只见这座殿宇的匾额上,书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玉虚宫。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人从门内踏出。 望见杨岱,此人先是目光微闪,而后便面色微微一沉,朝着孟祁天道 “此人是何来历?为何至此?” 孟祁天也不觉有异,直接拱了拱手说道 “弟子见过妙善子师叔,此人乃是杨岱,南派剑仙宗宗主杨长庚之孙,特来取南北剑仙派十二柄剑之一珠绣剑的。” 妙善子皱着眉头,凝视着杨岱良久,才缓缓开口 “杨长庚之孙?” 他语气冰凉,透着一股冷漠。 “正是。” 杨岱点头道。 妙善子冷哼一声 “南北剑派早已解散了多少年了,杨岱,你当我玉虚宫的门槛这么低吗?想进就进?” “您误会了,在下绝无冒犯之意,只是想借剑一观,不会破坏门规,还请给我一次机会。” 杨岱抱拳道。 妙善子摇了摇头,冷哼道 “不必多说,杨长庚那老儿当年我宗花多少心血扶植于他,结果最终还是叛出了师门,今天我等不会让你再见那珠绣剑。” 说完,妙善子顿了顿,又道 “我且问你,你爷爷杨长庚现在哪里?怎么没有见他来此?” 杨岱叹息一声,道 “祖父十年前便已身亡,他临终前让我代他来此取回十二柄剑,还望您能网开一面。” “杨长庚死了?” 妙善子眉头紧蹙。 他深吸一口气,道 “此事关系重大,不是我一个人所能决定,你且稍待,我进去通禀一番,看看诸位长老们怎么说。” “有劳了。” 杨岱颔首。 很快,妙善子便返回了殿内。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才再次走出。 “杨岱,随我进来吧,诸位长老答允了你的要求。” 妙善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杨岱躬身一礼 “多谢了。” 随后,他转身跟着妙善子进入了殿宇。 进入大殿后,杨岱环顾四周,这里的装饰典雅,却又充斥着一股庄严肃穆的味道。 此时这里左右两侧已经坐满了人,有男有女,年龄各异,或是老者,或是中年人。 他们的道行都不弱。 除此之外,首座坐着一名身穿月白色袍服,须发皆白的老者,此人正闭目养神,浑身散发出缥缈玄奥的气息。 “诸位,前辈在下杨岱,今日特来求剑,望前辈们通融一番,将珠绣剑交于晚辈。” 杨岱恭敬的对着在场所有人说道 “通融?不可能,这世间,不是什么事都能通融。” 左侧有一中年道人嗤笑了一声,他打量着杨岱,很明显是看不上他。 这位道号山临子,是四长老。 右侧一名年龄大约在三十来岁的少妇也接过话茬说道 “若想通融,先让杨长庚吐出我们扶持他的三十来年资源,不多,把你卖了都还不起,现在人都死了,我们不认这笔账,也无可厚非。” 她的道号叫虚玄子,虽然是女流之辈,但却是妙善子的弟妹,因此倒也没人说些什么。 第五百八十四章:少阳老阳 只是看向杨岱的眼神颇为轻蔑,似乎觉得这样一个人也配和他们谈条件? “呵……” 听到她们的话,杨岱不置可否的一笑,也并未反驳,只是静立原地。 这种被人忽略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爷爷杨长庚何等英雄豪杰? 南派剑仙门宗主,玉皇会的成员之一。 可以说,若是没有他爷爷就没有,现在的杨岱 而如今,居然被人当做垃圾,随意扔弃,这简直是欺负人。 杨岱深呼吸几口,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他不想与这些人动手,因为实在没必要闹的太僵。 就在杨岱准备放低姿态,好言相劝的时候,忽然,一阵剧烈咳嗽声传出。 这声音引起众人注意,纷纷循声望去。 便见首座的老者缓缓睁开双眸,他苍白干裂的嘴唇微张,缓慢而又坚定的说道 “杨岱,你可以拿走珠绣剑,但不是现在,现在的你还不够格拿。” 他语气沉凝,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味道。 这位便是玉虚宫的掌教一一玉虚真人,公羊易。 闻听此言,杨岱心里顿时咯噔一跳。 公羊易这句话已经算是变相的拒绝了。 但他仍旧抱着最后的希冀问道 “那,需要等到什么时候?” 公羊易摇了摇头,道 “当年你爷爷脱离玉虚宗的时候,我本来就不同意,你爷爷一意孤行,我拦不住,就由着他去了。” “玉虚宫倾注了多少资源培育出你爷爷,结果他呢?叛教离开,现在,你又来找我讨要,岂有此理?” “前辈不肯给?” 杨岱拳头捏紧,额头青筋暴起。 “给?凭什么给你?你算什么东西?” 那虚玄子讥讽一笑,道 “我们扶植了你爷爷,你应该感激我们,现在你居然还敢跑过来索要珠绣剑?真是不知死活!” 其余的长老也皆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对杨岱充满鄙夷和嘲弄。 仿佛他根本不值得被关注一般。 杨岱能从这些人的态度上分辨出来很多事情。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给我们跪下,磕三个响头,叫我声姑奶奶,咱们就把剑交给你,怎么样?” 虚玄子捂嘴嗤嗤笑道,脸上尽显戏谑。 “就是啊,你这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哪里配得上剑器?” 旁边的另外一个女性长老掩嘴娇笑。 “哈哈,我倒是觉得这小子长的挺帅的嘛。” “再帅有什么用,还不是癞蛤蟆一个?” 这些人肆无忌惮的嘲笑着,毫无顾及。 甚至有长老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在杨岱身上戳了戳,挑逗道 “小子,你看姐姐漂亮吗~~~要不要和姐姐结为道侣啊?保你日后衣食无忧哦~” 说完,她更是故作诱惑的朝杨岱抛媚眼。 只是,杨岱却像木桩子一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连眼皮都不曾眨巴一下。 “妈的,臭小子,装清高呢?” “让他跪下!” “快点,别浪费我们的时间!” 众长老见状勃然大怒,纷纷催促。 杨岱眉宇渐冷。 他本来想好言相求,结果对方竟是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甚至连让他考虑的机会都没有。 “诸位师叔师伯,还请别闹的太过分,杨先生毕竟是客人,诸位说的话太过于难听,未免有失礼仪了!” 这时,站在杨岱身边,始终保持着风度的孟祁天开口了。 “孟道友,这是我的事,你不要插手。” 杨岱摆了摆手,制止了孟祁天,随即将目光转向公羊易,缓缓的说道 “在下只想拿回自己该拿的东西,仅此而已!” “哼,我看你是痴心妄想!” 一名长得浓眉大眼的长老猛然起身,厉喝道 “珠绣剑你有何资格拿走?” 他的嗓门极大,震耳欲聋,一股强横威势轰然释放,令人心惊胆颤。 “我家祖父的东西为什么不能拿走?” 杨岱眯着眼睛问道,声音冰寒彻骨。 这话落下,全场俱寂。 刚才那名长老愣了片刻,随即笑道 “怎么?你不服?” “当然!” 杨岱淡淡说道。 “只要你跪下,给我们叫声好听的,我们就把剑给你,否则……你休想拿走!” 这名长老大放厥词。 “好,我跪。” 杨岱突然说道。 “嗯?” 这位长老愣了愣,似乎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其余人更是面露诧异。 “你确定?” 他皱了皱眉头。 杨岱点头道 “当然。” “杨先生不可啊,男儿膝下有黄金,岂可屈尊下跪!” 这时,孟祁天忍不住开口阻止道。 孟祁天没有想到这些长老们对杨岱的敌意这么大,一旦杨岱下跪,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可就麻烦了。 “无妨。” 杨岱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大不了。 旋即他看向在场的所有人,直接跪了下去。 砰! 他跪下的速度非常之快,几乎就是刹那间,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他整个人趴伏在地,脑袋垂的很低。 “哈哈哈,这才对嘛。” 众长老顿时哄堂大笑,看向杨岱的目光愈加轻视了。 “你们满意了?” 杨岱依旧匍匐在地,头也不抬的问道。 有人更是拍打桌椅,笑出了眼泪。 “还没完呢,快叫爷爷,快叫!” “各位,爷爷,奶奶,可以把珠绣剑给我了吧?” 杨岱继续说道。 这时,虚玄子走了过去,蹲下身子,伸手勾住杨岱的脖颈,娇滴滴道 “哎呀,乖孙,我是你奶奶啊,来,叫再声奶奶听听!” “奶奶。” 杨岱顺着她的话说道。 他的神色没有丝毫波澜。 “好孩子,看来你是真贱,既然如此,我也成全你。” 虚玄子笑吟吟的道,然后,他重重踢在杨岱的肚子上。 也就在虚玄子将要踢到杨岱肚子上的时候,杨岱的身影突然间消失在了原地。 之后,杨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虚玄子的身边,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 他的手劲奇大,虚玄子瞬间喘不过气来。 “你…….咳咳….你干什么?” 她瞪大双眸,拼命挣扎,但杨岱的手犹如铁钳一般,让她无法挣脱。 “正道邪道,大家都是修行人,这么点事不明白吗?” 杨岱语气平静的道 “爷爷,老阳,也。” “孙子,少阳,也” 顿了顿,杨岱继续说道手中的力道倒是松了几分 “如果有的选,我愿一直为孙,你们这么喜欢做爷爷和奶奶,是着急去死吗?” 第五百八十五章:两仪尘微阵 “噗通。” 杨岱话音落下,便松手了,虚玄子立刻瘫坐在地,大口喘息。 其余的人也纷纷停止嬉闹,惊疑不定的盯着他。 刚才杨岱施展出来的身形实在太快了,快到他们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怎能不让他们心悸? 此时坐在首座的公羊易眉头微皱,道 “大家别为难这小子了,看在他这一片孝心的份上,就饶他一次吧。” 听见公羊易开口,那些长老们也收起了杀心。 “杨岱,这样吧,珠绣剑可以给你,算是结个善缘,但是一一” 公羊易沉吟片刻,道 “但是,珠绣剑不在剑冢之中,而在两仪尘微阵之中,需要你自己进入两仪尘微阵找到它才行。” 公羊易并未撒谎,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孟祁天脸色也变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师父会这么狠,竟然让杨岱挑战两仪尘微阵。 “两仪尘微阵?” 杨岱闻言也是瞳孔一缩。 杂道集上记载,两仪尘微阵是玉虚宫的护山大阵,与十二都天神煞大阵齐名。 此阵共分生、死、晦、明、幻、灭六门, 接引先天阴阳二炁,演化五行之力,一步行差踏错便当化为清气,入此阵生死幻灭尽在一念之间。 它被称为生死幻灭同泡影,象征着三千大世界俱是微尘,万物皆由幻生幻灭,又因生与灭,故名两仪尘微阵。 此阵凶险莫测,主要拥有困敌、削弱、自爆三大功能。 无论哪一种都足以让仙道高人大为头痛的,如果被困其中,神仙难逃生死寄予一念,死进生出。 阵中自成天地,可近可远,可大可小,咫尺天涯,非真仙难以破除。 若真是这种阵法,恐怕即使杨岱得到了珠绣剑也很难活着离开。 里面化虚为幻,虚则实,实则虚,真亦假,假亦真。 有形亦是无形,无形亦是有形,无穷无尽。 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此阵完全逆转,能够颠倒阴阳,改换乾坤。 微尘之地也成宇宙洪荒。一旦迷失,永不得脱,最终只能在无穷无尽的循环和寂寞之中化作灰烬。 兵解是白费功夫,因为元神出不去,肉身早已腐朽消散。 “这……” 诸位长老们也是面露异色,虽说杨岱是为了讨剑而来,将他打发走便是,没必要下杀招。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个提议不妥。 “师父!” 孟祁天也急忙站出来,劝阻道 “两仪尘微阵乃是我们玉虚宫的护山大阵,内部凶险异常,即使您老人家亲临也不敢说能闯出来,对付一个外人是不是有点过了?” 孟祁天知晓两仪尘微阵的厉害,他绝不认为杨岱能闯过去,于是急忙劝阻。 “住嘴。” 公羊易瞪了一眼孟祁天,喝斥道 “这是宗规,岂容你质疑,若是杨岱出不来,那便是命数如此,怨不得任何人。” 公羊易声音,似乎对杨岱没什么情谊。 杨岱默默的站着,他心中也没底,毕竟他从未进过两仪尘微阵,谁知里面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杨岱,我也不为难你,给你限时一炷香的时间,若是你能在两仪尘微阵中找到珠绣剑那便是你的手段高明,我们无话可说。” 此时公羊易淡淡开口道 “但是若是你不幸身陨,那也怪不得别人,我玉虚宫的剑,不是随便拿的。” 公羊易的话语平静,却暗藏锋芒。 显然是告诉杨岱,如果你找不到珠绣剑,那便是你技艺低劣。 执意找死也怨不了别人,死后更加怨恨不得。 “好啊,正好求之不得。” 杨岱听见公羊易的话语后,反倒松了口气。 既然这样,那还谈个屁? 他双目微眯,盯着公羊易,笑道 “公羊掌教放心,在下不仅能找出珠绣剑,而且还能带着它离开,若是不信你就等着瞧。” 杨岱话语落下,周围顿时传来一片嗤笑之声。 “哈哈,这杨岱莫不是疯了吗?” “他以为他是谁?竟然说能离开两仪尘微剑阵?” “两仪尘微阵乃是我玉虚宫的护山大阵,历代玉虚宫弟子中能够出来的寥寥无几。” “呵呵,好狂妄的一个人,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出来。” 周围的讥讽声络绎不绝,所有人都用戏谑的目光看着杨岱。 孟祁天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杨岱这一次恐怕要栽跟头了。 “好,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别等到明天了。” 公羊易淡淡开口,一挥袖袍,直接在首座之上闭目养神。 他他相信杨岱绝对找不到珠绣剑。 而且,他也不愿再看见杨岱了。 “木须子,你带着他去。” 公羊易指派了一名长老,长老带着杨岱离开大殿,而孟祁天也离开了大殿。 很快杨岱要挑战两仪尘微剑阵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玉虚宗。 一时间引起了轰然大波,都涌向广场观看。 “这杨岱胆子也忒大了吧?” “不知死活。” “嘿嘿,我估计他肯定出不来了。” “不错,连孟师兄都不敢闯两仪尘微剑阵,他凭什么?” “……” 广场之上聚满了人群,不止有玉虚宫的弟子,还有一些外宾,所有人的目光望向杨岱。 “杨岱,你确定吗?” 广场中央,木须子负手而立,问道。 “确定。” 杨岱拱手道,他心中也是忐忑。 “好,那我就要开启大阵了。” 木须子淡淡道。 “杨岱!等一下!” 这时候,张杏虎的声音响彻四方,紧接着她从人挤人的人群中冲出来,一把拉住了杨岱。 “怎么了?张姑娘?” 杨岱眉头一皱,问道。 “杨岱,你不要逞强。” 张杏虎望着杨岱,急了 “你是不是傻?干嘛答应这场赌斗?这可是两仪尘微阵,你根本就不懂……” “我知道,多谢张姑娘关怀。” 杨岱微微一笑道。 “啧!” 张杏虎狠狠的白了杨岱一眼,道 “你真是榆木疙瘩脑袋,十死无生啊。” “杨先生,不要冲动!” 另一边,孟祁天也赶来劝诫。 “两仪尘微阵乃是我玉虚宫的镇宫至宝,张道长说的对,大可不必如此,你若是死了,一切都不值得了啊!” 孟祁天一脸悲戚的说道。 “放心,我会安然回来的。” 杨岱朝着他微微一笑,随后转头对着木须子郑重的说道 “木长老,请开阵。” 第五百八十六章:一尘一世界 “好,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阻拦了。” 木须子深深的望了杨岱一眼,点头道。 嗡~ 话落,他抬起右手,在空气中划过,顿时,木须子的右手上出现了一卷画轴。 “去!” 他猛地往抛出画轴,画轴展开,化作八丈高大,悬浮在半空当中。 轰隆隆~ 刹那之间,整个玉虚宫的地底传出巨大的震颤声,仿佛有某种东西正在苏醒。 与此同时,玉虚宫各处,一座又一座山峰上亮起璀璨夺目的霞光,霞光交织汇集。 嗡~ 只见,木须子打出的画轴骤然在天空之上绽放刺目神芒,一圈圈涟漪扩散而开。 广场中央,杨岱坦然自若,没有丝毫惧怕和慌乱。 他双手负于身后,目视前方,静静站立,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两仪尘微阵一一开!限时一炷香。” 伴随着木须子低沉声音响起.,就看到,在那画轴所覆盖的广场范围内,那里,原本平稳的空间陡然剧烈波动。 隐约显露出一层又一层扭曲模糊的空间涟漪来。 呼! 突兀的,那些空间涟漪猛然收缩,竟然凝聚成一个直径三尺,通体呈现灰色,古拙而厚重的石门。 “杨岱,请进吧。” 木须子缓缓退后数步,将位置让给杨岱。 “杨先生,千万小心。” 孟祁天、张杏虎纷纷上前,叮嘱道。 杨岱微微颔首道 “诸位放心吧,两仪尘微阵虽强,但并非杀阵,我自然能够应付。” 说完之后,他再次对着众人行了一礼,便向着那石门走去。 他每一步踏下,整片广场都在摇晃,发出沉闷声响,似是整座广场都在随他颤动。 终于,杨岱一脚踏入石门之中。 嗡! 瞬息之间,杨岱只觉周身一阵恍惚,前方的空间陡然错开。 变成层层叠叠,迂回环绕,令杨岱不得不止步,否则便会陷入迷宫般。 “嗯?” 他轻咦一声,音波传向远方,前方的空间又一次交错重叠,仿佛一朵盛放的鲜花,花瓣正在一层接一层向外打开。 无穷无尽,无始无终,难以分辨。 “这就是两仪尘微阵么?果然玄妙莫测。” 杨岱轻吸一口气,脸上却并未流露太多惊讶。 此时他身处于一片虚空之中,周围都是点点微尘数不胜数。 杨岱抬手捡起一粒微尘,那微尘顿时包罗万象,其中竟显现出另一个世界的光景。 “这就是两仪尘微阵演化的世界?” 他心中一动,伸手抓住几缕微尘,以天眼仔细观察。 顿时,他的眼睛里便显现出一副清晰至极的景象。 天河滔滔,浩瀚无垠,三千世界浓缩在其中。 一尘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想在两仪尘微阵里找到珠绣剑的踪迹,可谓是难比登天。 即便是杨岱,想要窥破两仪尘微阵,也需要耗费漫长的岁月才行。 更不用说,还是限时一炷香的情况之下。 “呵……” 杨岱轻笑一声,两仪尘微阵确实玄妙, “我倒要看看,能困得住我多久?” 杨岱心念电转,当即便开启了飞升成仙的模式。 霎时间,他周身仙气缭绕,再一次触摸到了空。 广场之外,有不少人都在默默关注着杨岱的状态。 “杨岱已经进入石门,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两仪尘微阵何等恐怖?此人绝对难以抵挡。” “据说此阵最为诡异,一旦进入,就永远别想逃出来。” 很多外宾低语,议论纷纷。 敢独自一人闯两仪尘微阵,杨岱绝对是第一个,也必然是死的最快的那一个。 张杏虎眉头皱起,眼眸深处的涌出深深的忧虑。 杨岱固然手段强绝,但两仪尘微阵更加凶险,稍有差池,恐怕就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孟道友,你怎么不担心呢?” 张杏虎忽然问道。 “哈哈哈,杨岱又岂能是易与之辈?” 孟祁天闻言,却哈哈大笑,满脸自信“ 且看着吧,我相信,他定能安然度过。” “希望如此。” 张杏虎不再多言,一双美眸紧紧盯着广场中央,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阵中,杨岱额头上的天眼瞬间张开,此时杨岱身处于亿万宇宙之中,周围星辰闪烁,无尽星辰环绕在四周,宛如星系。 他神俯瞰四周,目光掠过那一颗颗闪耀着光芒,或明或暗的星球,眼睛眯了眯 “这这么多世界,竟然都是真实的,上面还有生灵存在,果然不愧是两仪尘微阵啊.....” 他心中感叹,旋即又道 “不过,这样才有意思.....” 天眼迸出的神光,甚至能称之为无量,照彻亿万宇宙,无穷世界,任凭这两仪尘微阵再如何玄奇,仍旧被他洞穿。 “竟然没有?” 杨岱皱起眉头。 按理来说,两仪尘微阵之中,纵使藏匿再怎么深邃,也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才对。 但事实上,杨岱扫遍整个三千宇宙,都根本找寻不到任何痕迹。 “难道真的没有?” 杨岱沉吟许久,却依旧不得其解。 阵法之外,木须子开始使坏了,使用困阵将他困住。 一瞬之间,天地坏空来临,万物终焉,一切有形无形的东西全都化作虚无,就连恒星也好,日月星辰都统统化作虚无。 只剩下无边虚空。 而杨岱的身体渐渐的化成了灰,这是时光伟力,将他的肉身,乃至于元神都彻底磨灭了。 下一刻,杨岱重新睁开眼睛,一切又重新来过,生生死死,天地坏空。 如此循环往复了上千次后,终于,杨岱彻底消失在时光的洗刷之下。 “这是……死了吗?” 广场之上,有人喃喃自语。 “这就结束了吗?” “不知道啊,难说,难说。” “这可是两仪尘微阵啊,这杨岱,也太托大了吧?” 一众外宾议论纷纷,都有些吃惊。 孟祁天的脸色有些难看,正欲发作,张杏虎拉住了他。 “别急,让时间飞一会儿。” 张杏虎的声音压的很低,她看向那巨门,目光幽幽 “我相信他,他既然选择进入两仪尘微阵,肯定不会毫无准备,若是就这么死了,他就不是我认识的杨岱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珠绣剑在手 听闻张杏虎的话,孟祁天脸上的阴霾顿散。 他与杨岱相交莫逆,知晓杨岱绝非鲁莽之辈,否则也走不到今天。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半炷香的功夫已经悄然流逝了。 但杨岱却仍未现身,仿佛真的死去一般。 “唉,看来已成定局。” 木须子轻轻叹息一声,目光之中略带惋惜。 “诸位,我要收阵了,杨岱已死,再等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 良久之后,木须子方才缓缓开口。 “木须子长老且慢,还有半炷香,为什么不再等一等?” 孟祁天立即开口问道。 “没必要了,已成定局,没有人能从两仪尘微阵中走出来。” 木须子摇头,回应道。 其实对他而言,杨岱的生死与他无关,是杨岱自己想挑战两仪尘微阵的,他只负责开启阵法,其余一概不管。 而且杨岱能不能拿到珠绣剑,全凭个人运气和造化。 “时间没到木须子长老就匆忙关阵,很难不让人怀疑你的公平性!” 一旁张杏虎突然开口,神情冷漠。 张杏虎这番话,让众人的目光尽皆聚焦了起来。 “哦?” 木须子眉毛一扬,似笑非笑。 “怎么,难道你觉得本长老做错了?” 张杏虎开口说道 “我当然不敢怀疑木须子长老,只是,一炷香的时间未到,岂可如此草率结束?” 张杏虎说着,看向了四周又道 “难道堂堂道门上三宗之一的玉虚宗,一点公信力都没有吗?还是说.......贵派根本没有公信力?” 张杏虎话语一落,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镇住了,谁也没有料到张杏虎竟然如此直白。 敢这样指责玉虚宗的人寥寥无几,也就是身为龙虎山的下任天师继承人张杏虎才敢如此吧。 “放肆!” 张杏虎这句话可谓触及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思。 一名身穿紫袍的老者猛然站起身来,呵斥道 “张姑娘,慎言!” 此人乃是玉虚宗长老之一,道号叫做澄霄子,在宗内地位极高。 “我只是据理力争罢了,怎么?难道连说实话都不行?” 张杏虎丝毫不惧,淡淡的扫视着那些长老。 她虽然年纪轻轻,但论身份背景,比之那些老家伙更加惊人。 毕竟她乃是龙虎山天师继承人,将来龙虎山的掌舵人。 这里虽然是玉虚宗的地盘,但也需给她三分薄面。 “张道长说的对,一炷香未到,就急着关阵,这是何意?难道是想耍赖?” “玉虚宗若真如此,也不配称作道门上三宗之一了。” “不管事情的结果如何,我等也算是见证者,这个时候关阵,太儿戏了吧。” ...... 一时之间各种质疑之声纷纷响起。 木须子皱着眉头,并未反驳。 张杏虎所言确实有道理,哪怕杨岱真的死了,那也得先见着尸首,再关阵。 否则,这件事传出去,对玉虚宗影响极大,甚至会引发轩然大波。 孟祁天此时也适时开口道 “木须子长老,不妨再等半柱香的时间,或许会有奇迹呢?” 孟祁天心中也有一丝担忧,但他总感觉杨岱不会就这么简单死了。 “好,既然如此,本长老便多等半柱香的时间。” 木须子最终点了点头,同意了。 “呼~” 见状,孟祁天顿时松了口气。 “孟道友,你怎么满头大汗啊?” 忽然,一道揶揄的声音响彻在众人耳边。 孟祁天循声望去,只见郁离踏步而来,嘴角含笑。 而在他的手中,赫然握着一柄折扇,潇洒非凡。 “郁道友,你来了。” 见到郁离,孟祁天顿时露出了笑容。 “刚巧路过,顺便看看热闹。” 郁离微微一笑,目光瞥了一眼张杏虎,又转过头来。 张杏虎也看到了郁离,只是微微颌首,算是打过招呼了,随即就收回了目光。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热闹,让木须子这般紧张,连半炷香的时间都等不得。” 郁离淡淡一笑,随即目光转向了两仪尘微阵的方向。 “咦?有变故。” 郁离瞳孔骤然一缩。 嗡~ 只见两仪尘微阵之中,原本平淡无奇的两仪尘微阵蓦然光华闪烁,剧烈颤抖起来,显然有异变发生。 “嗯?” 见此一幕,孟祁天等人也是精神一震,齐齐看向了两仪尘微阵。 咔嚓! 只听一声脆响,两仪尘微阵陡然崩碎,化作漫天光芒,消散一空。 轰隆! 伴随着两仪尘微阵崩溃的瞬间,玉虚宗的山峰也跟着剧烈晃动起来,似乎随时都要坍塌了一般。 所有人亦是各施手段,以免受到波及。 轰隆! 山石滚动,烟尘弥漫。 待得烟雾散去,所有人顿时愣住了。 杨岱立于广场中,青衫完整,毫发无损,仿佛没事人一般。 他的右手握着一柄剑,长约五寸,剑身狭长,正是珠绣剑。 “恭喜杨先生,破阵成功。” 孟祁天见状,当即拱了拱手,朗声喝道。 张杏虎也微微颔首,悄悄的拍了拍胸脯,方才她差点吓死幸亏杨岱活着。 “侥幸而已。” 杨岱微微一笑,收回了珠绣剑。 “杨先生谦虚了,你若是侥幸,那其他人岂不是该找块豆腐撞死了?” 孟祁天郎声一笑,随即看了一眼木须子。 木须子盯着杨岱,道 “杨道友果然好本领。” 杨岱微微一笑 “木须子道长谬赞了。” “既然杨先生已经通过考验,按照规矩,这把珠绣剑归属杨先生了。” 公羊易开口说道。 “在下不过侥幸而已,既然如此,那么在下就收下了。” 杨岱也不客套,径直将剑匣从背上解了下来,将珠绣剑放入剑匣之中。 还差两柄剑,杨岱就凑齐了。 “恭喜了。” 郁离的声音幽幽传来。 “谢郁道友。” 杨岱抱拳回礼。 他们两个人关系本来就不好,相互拆台自然是常态。 这四人一到齐了,大齐道门当今四大天骄就齐了。 “杨先生横刀夺爱的手段倒是断的巧妙。” 郁离眸光流转,阴阳怪气了起来。 “在下与张道长只不过是和合之友而已,郁道友不必明枪暗箭的中伤他人。” 杨岱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第五百八十八章:惊天消息 郁离脸色一变,却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原本想要借机讽刺几句杨岱,却没有想到对方竟是丝毫不给面子。 “杨先生何必咄咄逼人呢?” 郁离深吸一口气,冷声道。 “在下并非咄咄逼人,而是郁道友你言辞刻薄,故意挑拨罢了。” 杨岱摇头,的扫视了一眼郁离。 “杨岱,你莫要欺人太甚。” 郁离冷哼一声,目光越过杨岱,落在了张杏虎身上。 “杏虎,你就任由他这样羞辱我?” 郁离语带质问。 杨岱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尖扎在他心里,让他难以接受。 杨岱不为所动,淡定无比,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你又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呢?” 张杏虎眉毛一挑,反问一句。 郁离顿时哑然。 是啊!自己又何必在意其他人的想法呢? 只是…… “杏虎,难道你真的要跟杨岱狼狈为奸吗?” 郁离神情复杂,缓缓问道。 “我与杨先生本就是至交好友,情投意合,何来狼狈为奸之说?” 张杏虎轻描淡写的说道。 郁离顿时气结。 “郁道友若是有闲暇,便多关注一些其他事情吧。” 杨岱忽的开口,打破僵局。 郁离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沉默了片刻,叹息一声,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件事。 ……………… 第二日。 玉虚宫掌教公羊易的寿宴,终于开始了。 今日可谓是高朋满座,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云海涛涛翻卷奔腾,而高山不倒屹立千年,顶上一端庄大气辉煌宫殿,自远处便可感知它强大威压。 别说是普通人无法接近,哪怕机缘巧合登上了这山,也会被这威压压得步履维艰最终跌落下来。 因此,能够踏足此地的,皆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高手与宗师级的人物。 除了各门户之外,还有许多散修高手也汇聚在此。 “长风仙观观主到!”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喊叫,一行人鱼贯走来。 这群人衣衫华贵,器宇轩昂,身材高瘦,皮肤白皙,显得格外俊逸。 领头的那名青年身穿锦袍,腰间佩剑,更增添了几分英武。 此人不是旁人,乃是长风仙观观主赵清风。 “见过赵观主!” “赵观主大驾光临,真是蓬莱盛景,令玉虚宫蓬壁生辉!” 众人纷纷上前迎接。 赵清风微笑颔首,算作回礼。 “无妄盟副盟主到!” 紧接着,一阵洪亮的声音响起,震得人耳膜嗡鸣。 一名黑发披肩,面容如刀削般坚毅的男子,龙行虎步而来。 他虽然身形消瘦,但周身却环绕着浓厚杀伐气息,使得周围众人心惊肉跳,不敢靠近半分。 此人,正是无妄盟的副盟主——韩天。 “哈哈,韩兄弟,咱们有段日子未曾见面了,最近可好?” 赵清风快步迎了上去,拍了拍韩天的肩膀,笑呵呵的问候道。 韩天点头道 “托福,还凑合。” 赵清风也没有多说什么,两人寒暄几句后,就朝着一边的席位走去。 在两人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人抵达,都是江湖中的一方巨擘,平常极少现身,这次却尽数齐聚。 不仅如此,在这其中,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譬如说……四大世家等。 两列宴席摆的是山珍海味,四方来客皆为得道高人。 如此阵仗,各路人马目的各不相同,有来单纯庆贺玉虚宗掌教真人生辰快乐,望在公羊易面前混个面儿熟的。 有来蹭些大宴独有灵丹妙药,或者想趁势拉拢某个势力的。 也有抱着浑水摸鱼的念头,想要在宴会上做些文章的。 总之,众人的目标不一。 郁离一直坐在那里,默默品酒,没有理会其他人的谈论。 “郁道友,我听闻你与杨岱颇有嫌隙,可是属实?” 一道略显阴柔的声音传入郁离耳朵中。 他转过头,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坐在身旁,冲他露出温和的笑容,似乎在关切的询问。 “不错,我与杨岱向来不合。” 郁离也懒得隐瞒,当即点头承认。 “依我看来,那杨岱此人心胸狭窄,喜欢斤斤计较,道友你可要小心防备着他。” 魁梧男子提醒了一句,便重新将目光转移到了宴会上,没有再多言什么。 郁离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 “嗯,多谢提醒。” 郁离心思敏锐,察觉到魁梧男子的善意,不禁对其多留了几分心思。 吃到一半的时候,在场的来宾都将礼物送了上来。 毕竟是玉虚宫掌教的大寿,谁都不愿拿鸡蛋碰石头。 这些礼物散发着濛濛宝光,五光十色,都堆成了小山。 这时,却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妾身拜见玉虚宗掌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女子从大殿外走来。 她身穿一袭红裙,体态婀娜,美丽动人。 尤其是那绝美的容颜,令人惊艳。 “咦?” 杨岱抬头,顿时呆住了。 眼前的女子,他竟然认识,而且还不陌生。 正是涂思巧。 “这是谁啊?” “不知道,没见过啊?” 涂思巧莲步轻移,款款而来。 “诸位,妾身涂思巧见过各位道友。” 涂思巧盈盈施礼,娇媚无双,引得众人心猿意马,蠢蠢欲动。 “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杨岱站起身来,脸上挂起一抹淡淡笑容,温雅有礼。 “妾身此番冒昧前来,是想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一件惊天秘闻。” 涂思巧抿嘴浅笑,眼眸深处掠过一丝狡黠。 “不知涂姑娘要说的是什么秘闻,还请赐教!” 杨岱谦逊的问道。 “据妾身所知,当今玉虚宗大弟子孟祁天是朝廷的卧底,其真实身份是大齐三皇子!” 涂思巧语不惊人死不休。 “哗啦!” 话音刚落,顿时犹如石破天惊,整个宴会瞬间炸锅。 “胡说八道,简直一派胡言!” “孟师弟怎么可能是大齐的三皇子?” “你是谁?凭什么污蔑孟师叔!?” 顿时有许多人站出来斥责,显然并不相信。 孟祁天的身份太过敏感,牵扯到了许多大人物,甚至连朝廷都掺和进来。 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乱说。 “诸位,妾身所言句句属实!” 涂思巧早已料到众人反应,也不急着辩解。 杨岱皱起眉头,眼睛眯了起来,盯着涂思巧问道 “不知涂姑娘是从哪里听说的?” 第五百八十九章:请你去死 涂思巧微微一笑,缓缓伸手指向一旁。 “自然是从某些人口中得到的消息。” 杨岱顺着涂思巧的目光看去,就见几个青年男女神色慌张,躲闪着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这些都是玉虚宫内门弟子,他们平日与孟祁天走得很近,妾身略施手段,自然就套出来了。” 涂思巧轻启樱唇,娓娓道来,仿佛真的知道些什么一般。 “放肆!” 听到此言,顿时一片怒喝声响起。 这群人都是孟祁天最亲密的朋友,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般胡乱猜测。 “哼,你这妖女,竟然胆敢诬陷孟师兄,简直罪该万死!” “你以为随便编造几句谣言,我等就会信吗?” 众人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将涂思巧斩杀。 只不过,杨岱却沉默下来。 他深邃的瞳孔紧盯涂思巧的俏脸,似乎想要看穿她究竟想干嘛。 “呵……” 突然,杨岱冷漠一笑,眼角露出鄙夷之色。 “涂姑娘好算计,该说不愧是妖狐吗?”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妖狐? 这是在说涂思巧是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 涂思巧美眸流转,轻轻一叹,摇摇头。 “杨先生,你可真是高估了我,妾身不过是顺水推舟,让大家明白孟祁天的真面目,免得被人蒙骗罢了。” 她嫣然一笑,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所谓一笑倾城就是这种感觉,所有人全都在这一刻呆滞。 这是涂思巧的魅术,一旦释放,能够迷惑人的心智。 “杨先生,你既然知晓我的身份,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见众人失魂落魄,涂思巧轻轻一笑,柔声询问道。 她的嗓音酥软动听,带着一股勾魂摄魄的力量。 即便杨岱意志坚定,此时闻言也不由心头火热,脑海混沌。 若非他道行有成,恐怕早已沦陷。 但饶是如此,也足以令他骇然失色。 “你这妖女,果然诡计多端。” 杨岱强压下体内躁动,看着涂思巧,冷声斥责道。 “唉……” 涂思巧幽幽一叹。 她轻轻抬起芊芊素手,抚摸鬓边秀发。 “杨先生,你又错怪妾身了,妾身并未害你,而是帮助你啊。” 涂思巧红唇轻启,徐徐说道。 “帮我?” 杨岱双眼泛寒。 “难道杨先生当真不知道孟祁天的真实身份吗?” 涂思巧,淡淡扫了杨岱一眼。 “他是大齐的三皇子,这一点我自然知晓。” “可那又如何,我与他乃是至交好友,又岂会因为他的身份而改变。” 杨岱毫无惧色。 “哈哈哈……” 听完此言,涂思巧却突兀笑了起来。 “杨先生果然是个妙人!” 涂思巧笑靥如花,眼波盈盈。 “你笑什么!” 杨岱皱眉。 此时孟祁天也看向涂思巧,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孟祁天虽然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但也没否认,只是保持沉默。 “妾身笑杨先生太傻!” 涂思巧轻轻吐气,一字一顿的说道 “杨先生,若小女子的手里有孟祁天家人,你想想,他会不会承认呢?” “你什么意思?” 孟祁天面上一变,厉声喝道。 涂思巧这话分明是在威胁,而且还抓住了孟祁天的痛脚。 “孟祁天,妾身并非有意冒犯,如今你的妻女都在我的手上,你说……你会怎么做呢?” 涂思巧微微侧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此时孟祁天再也无法镇定,猛地站起身来,目眦欲裂,咬牙切齿的问道。 涂思巧嘴角微翘,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慢悠悠的回答道。 “倘若你愿意按照我说的去做,我自然不会伤及她们半根汗毛。” 涂思巧语气轻描淡写,就像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卑鄙!” 听到这话,孟祁天勃然大怒,浑身上下杀机涌动,宛如化作一柄利剑,刺破长空。 对方连他的妻儿也挟制在手,这让他不能坐以待毙了。 “卑鄙?” 涂思巧闻言嗤笑一声,美眸扫过四周,嘴角微撇。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谈不上什么卑鄙!” 此时,涂思巧收敛笑容,目光灼灼的望着孟祁天,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和你的妻子关系很好吧,若是我活剐了樱丫头,你会怎么做呢?” 孟祁天闻言,呼吸陡然间急促起来,脸颊通红,目眦欲裂。 “你……” 他浑身颤抖,眼眶赤红,几欲疯狂,整个人都快要爆炸。 “樱儿是我的命根子,你要是敢动她,我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时孟祁天状若癫狂,一字一句的喊道。 “放心,只要你承认你是三皇子,并且自杀谢罪,我可以考虑留你的妻儿性命。” 涂思巧轻飘飘的说着,丝毫不担心孟祁天会反抗。 毕竟,她拿捏的恰到好处,刚刚触及到孟祁天的逆鳞。 孟祁天此刻暴怒至极,恨不得冲上前去,跟涂思巧同归于尽。 只是他心中清楚,对方手里掌控着自己妻儿的性命。 一念至此,孟祁天终于低头服软,不再坚持。 “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但你必须放过我的妻子、孩子!” “当然,妾身说话算数。” 闻言,涂思巧娇媚一笑,答应了下来。 唰!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俱是倒吸了口凉气。 谁也没料到涂思巧居然这么狠毒,用自己妻儿的安危来逼迫孟祁天就范。 不仅如此,更是要逼其自刎。 “诸位,我确实是大齐三皇子,不过却从未参与朝堂争斗,更未做任何恶事。” 见众人投来质疑的目光,孟祁天面色平静的说道。 “今日我自裁于此,还请诸位前辈高人不要为难我的家师与玉虚宗,此恩,孟某铭记于心!” 说完,孟祁天跪在地上,重重叩首。 全场寂静无声。 这可是惊天丑闻,任凭哪个势力都受不了。 “诸位,我走了!” 孟祁天站了起来,左手握着佩剑,自刎喉而入,瞬息抹了脖颈。 噗! 鲜血喷溅,孟祁天直挺挺的倒了下来,双目瞪圆,死不瞑目。 这一幕让众人面色剧变。 第五百九十章:八尾妖狐现 “咯咯咯,这就是三皇子吗?也不过尔尔嘛!”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涂思巧妩媚一笑,神态之中满是嘲讽。 公羊易见自己爱徒惨死,悲痛莫名,老泪纵横,仰天长叹。 而其余众人则是议论纷纷,有人震撼于孟祁天的魄力,有人觉得他太傻了,被女人耍的团团转。 总之,各种意义皆有。 涂思巧身上更是冒出一阵阵淡淡烟雾一样的东西。 “妖孽敢尔!” 竟然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动手,刘樵一怒,当即大手一挥朝着涂思巧摄去,两人打出了大殿。 刘樵周围汇聚了无穷压力,使得涂思巧所在的位置就连空气也变得粘稠,其人更是举步维艰。 “小小妖物,还想逞凶?给我破!” 刘樵冷喝一声,抬脚便踹了出去,带起凌厉劲风,似乎要将涂思巧一脚踢飞。 涂思巧俏脸微变,身形一闪,躲避开来,随后身躯猛然向前一扑。 涂思巧所过之处,那些凝滞的空气立刻崩碎开来,化作漫天白雾。 “嗯?” 刘樵眉头微皱,涂思巧的速度比先前更加快了,仿佛穿梭在空气之中,无法捕捉到踪迹。 不等他细想,涂思巧已经靠近,而刘樵速度更快,一下卡在涂思巧喉咙上,口中低喝道 “妖孽!给我现行!” 涂思巧尖叫一声,四肢开始颤抖起来,好似承受不住无穷的压力,整张脸涨成紫红。 首先双膝跪地,随后双掌也贴在了地面上,然后整个身子匍匐下去,逐渐蜷缩起来。 几息之后,涂思巧化为一只白狐,已经被镇山法压得喘不过气来,浑身毛发竖起,露出惊惧的神情。 然而,这时,异变突生。 白狐身上突然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一股奇特的香味弥漫在四周。 “不好,屏住呼吸!” 刘樵脸色顿时大变,大手一挥,想要封闭鼻孔,然而,晚了。 那股香味极其诡异,钻入众人鼻中之后,使得他们头脑昏沉,精神恍惚,就像是醉酒一般。 刹那间,广场上众人尽数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 唯独剩下寥寥几人,虽然也感觉到身体乏力,但尚能保持清醒,不至于晕厥。 “啊……” 涂思巧趁机逃脱了刘樵的控制,化作本体,朝着远方掠去。 “妖孽休走!” 刘樵此刻声如雷霆震动山野,也顾不得许多,身影如电,追了过去。 他的周身现一道道琉璃般的光芒,随后化为一道道波纹。 山林中呈现出好似大河过境的感觉,只不过这河水是光与炁构成的,十分玄妙。 “张姑娘,你在这看好孟道友的尸身,我去助刘老哥一臂之力。” 杨岱说完话便追了出去。 “嗯!” 张杏虎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而另外一边,涂思巧却是拼命逃跑,一直逃出了玉虚宗。 凡是敢拦截的,都会被她轻松斩杀,一路披荆斩棘,最终来到了一片荒山之中。 流光如河,冲刷这边整片山川地势,如水般无孔不入,让人难以抵挡。 涂思巧停留在这里,脸色苍白,大汗淋漓,显然是消耗巨大。 “妖物,今日必将取你性命!” 刘樵赶了过来,目露寒光,周身琉璃光华越发耀眼,将他衬托的犹如天神降临。 “臭砍柴的,你真当我怕你?吼————” 尖锐的狐鸣响彻云霄,下一刻,只见一只足有八丈高的白狐陡然出现。 这白狐通体雪白,身形矫健,尤其是尾巴,足有八尾,每一条都长达半米多,晶莹剔透,闪烁着迷离光泽,煞是美丽。 它甫一出现,四周温度骤降,空气中飘荡着淡淡凉意,令人心旷神怡。 “八尾妖狐?!” 刘樵脸色一变,露出一抹忌惮。 “呵呵,臭砍柴的,你若识相就滚,否则我今日定然吃掉你。” 八尾妖狐口吐人言,一脸的鄙夷,扬起锐利的爪光扫向一处山头。 “轰……” 山峰炸裂,刘樵腾空而起的瞬间,又有数座山峰被夷为平地。 “妖孽休狂,今天我就替天除害收了你!” 刘樵在天上双臂一挥,带起一大阵气流拔升高度,躲过几条狐尾的扫掠。 其中一只手五指伸展,化出一阵与周围山势相加的气息,往下方狠狠一拍,宛如泰山压顶一般。 “轰隆……” 霎那间,八尾妖狐周围的空间都变得扭曲起来,似乎承受不住这一击。 涂思巧身躯一晃,再次幻化为人类模样。 只见她纤腰一拧,灵活无比,一跃而起,居然躲过了这一击。 刘樵再次催动法术,一只手掌在空中迅速放大,遮蔽苍穹,从天而降,向涂思巧笼罩过去。 涂思巧面色剧变,她知晓自己已经不敌刘樵,只能全力应对。 她感觉半身麻了一下,一条尾巴垂落在地上,怎么也抬不起来。 这时候涂思巧才猛然意识到,眼前的刘樵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强。 “臭砍柴的,你真要和我拼个你死我活吗?” 涂思巧白皙的面部飞起两坨红霞,双目闪烁着幽光,双眼和两条细眉此刻更显狭长,一股魅惑天成的韵味油然而生,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呵呵,既然你是狐妖,我就送你回家。” 刘樵冷哼一声,右手一挥,顿时一股罡风刮过,涂思巧被掀翻在地,嘴角溢出鲜血。 “臭砍柴的,你欺人太甚!” 涂思巧怒吼一声,身体腹部有粉白色光芒一闪,原本妖气不盛的涂思烟浑身妖气腾起,妖力猛然爆发。 “吼————” 涂思巧一脚跺在地上,整座山都摇晃起来。 山峰崩裂,到处都是烟尘弥漫,甚至盖过了刘樵施法的流光,地动山摇之下,刘樵竟是被逼退了一步。 刘樵周身琉璃光华涌动,气浪滔天。 “嗡嗡嗡……” 一柄柄剑光激射而出,如同万箭齐发,朝着涂思巧射了过去,将其牢牢锁定,避无可避。 涂思巧瞳孔微缩,娇小玲珑的身躯在半空中一个盘旋,如翩跹蝴蝶般,灵敏无比,竟然避开了那万千剑光。 紧接着,涂思巧身躯一转,竟然绕到了刘樵身侧,一拳打出,砸在了刘樵左肩。 咔嚓! 骨骼断裂声传出。 刘樵闷哼一声,脸色痛苦,连忙抽身后退,捂住自己的胳膊。 他的肩膀已经塌陷进去一块,血肉模糊,鲜血汩汩涌出。 山峦的崩裂是从双方交手的中心向外蔓延的,并且越向外反而愈演愈烈,仿佛世界末日一般,景象恐怖骇人。 第五百九十一章:五指山封印术 这时,刘樵突然看向山坳里,神色一凝,这小小的山沟沟里竟然还有几十户人家, 大多数显然只是普通人。 若是这些普通人遭受波及,死伤惨重,他良心难安啊。 “不好,山中还有住户!稳!” 刘樵浑身先天一炁升腾,双手不断掐诀,想要止住山体崩裂。 “哈哈哈……我看你镇不镇得住!” 涂思巧狂笑起来,直接与刘樵交手她吃亏,但若论搞破坏的话,涂思巧却绝对是行家。 轰隆隆! 巨响震耳欲聋,大地颤抖。 涂思巧现了妖狐本相,八尾齐出,轰击各处山峰,加上一对利爪和尖牙的攻击,肆虐人间。 噗嗤! 刘樵终于忍不住了,喷出一口红血,脸色苍白如纸。 “该死的妖狐,不知死活!” 刘樵也是被惹恼了,浑身法力燃起,周身都冒起一阵阵霞光,更是在脑袋后面结成了一轮圆月光轮。 他此刻彻底燃烧了先天一炁,法力沸腾,犹如火山爆发。 刘樵的气息陡然暴涨了许多倍,眼睛通红,杀意森森 “今天非宰了你这个孽畜不可!” 这宝光隐约在上空形成一座虚幻的大山,并且缓缓往下压落。 无数之前碎裂的山石和周围的山峰居然在缓缓升起,在那落下的大山虚影处汇聚在一起,变成了实质性的山脉,朝着涂思巧镇压了下去。 “五指山封印术!” 刘樵怒喝连连,难得放出了狠话。 口中之言犹如九天雷音,带起一阵阵呼啸的回音,天空中飞沙走石难掩宝光炫目,镇山法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 仿佛真的能将涂思巧给生生碾碎。 涂思巧顿时花容失色,她虽然厉害,但毕竟只是妖怪,肉身哪里抵挡得了这样强大的攻击? 当即就准备逃跑。 只是这时候已经晚了,刘樵的宝光镇山法已经施展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四周山脉全都被宝光牵引而来,根本没办法躲避。 涂思巧刚刚准备逃离,就被宝光所化的大山笼罩其中。 杨岱立于天上,虽然施展手段隐遁在其中,但刘樵的手段看得他惊愕不已,尤其是对方头顶悬浮的镇山法,让他眼皮一跳。 这等术法,比他的一些压箱底的手段还要厉害。 杨岱自忖自己恐怕也未必能够抗衡得住这种术法。 不过涂思巧毕竟不凡,在宝光大山镇压下,依旧挣扎不休,身上黑雾涌动,不断冲撞,试图脱困。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她渐渐感觉支撑不住了。 而此时的山中,原本感觉到地动山摇的山村村民纷纷仓皇跑出家门。 “快跑!这里要塌了!” 众人惶恐至极。 轰隆!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 整片山谷瞬间剧烈晃荡,宛如天灾一般。 “救命啊!” “谁来救救我!” 一群孩童慌乱哭喊,他们年纪太小,根本反应不过来。 只有少部分青壮年勉强反应过来,但他们都是普通人,如何能够扛得住这种级别的战斗余威。 咔嚓! 有人倒霉,脚踩到了泥土中的碎块,扭到脚了,哀嚎着摔倒。 紧接着,便有无数碎石从天砸落。 “完了,这下要死在这里了!” 有老者悲叹,他满头华发,衣衫偻烂,拄着拐杖艰难前行。 “力士何在?” 也就在这时,杨岱的声音从半空中传下。 唰! 只见一道金光划过长空,落在杨岱身旁,赫然是一尊丈高的力士。 “尊上!” 金甲力士抱拳行礼 “护持下方众村民撤退,切记,不可让任何人受到伤害!” “是!尊上!” 说罢,力士转身,迈步踏空。 他每一次跨步,便能横掠三四丈远,眨眼功夫,便将所有行动不便的人都救走了。 大人带着孩子和老人,纷纷从家中夺门而出。 猎户们更是不忘带上弓箭和长矛,这会正是天要黑下来的时候。 若是手上没这些东西,逃到外面可能会受到野兽侵袭,甚至饿死。 村中一些老旧的泥瓦房塌陷,但这点动静和眼前的状况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很多村民都顾不上这么多,争先恐后,疯狂奔逃。 村民逃出村外后,大多在空旷地愣愣地望着远山深处的方向,不敢置信,不敢靠近。 “那里有山峦崩塌,更有万丈华光升起与八尾妖狐厮杀。 刘樵的滚滚雷音正犹如天雷般传来, 不少听闻消息赶来的村民都呆呆地望着远处,眼眸中尽皆露出恐惧与绝望之色。 村中老人颤抖着伸手指着远方,惊的语无伦次的说道 “山神爷爷显灵了,快拜啊!” “对对,快拜!” 在面对无法理解的伟力面前,山村的村民选择崇拜。 加上眼前山势显现的景象,很容易联想到神仙之事。 顿时就有人跪伏下来,砰砰磕头。 而其他人则是跟风而行。 村民不知道的是,这方山中的山神此时正躲在地底下,瑟瑟发抖。 “希望上面的两位大佬快快斗完法离去吧,放过这个村子啊……” 山神苦涩至极。 刘樵全力出手的情况下,涂思巧即便是八尾狐妖依然力抗不得,天空中大山越来越低。 涂思巧几乎快要承受不住。 涂思巧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七窍流血,身躯开始萎缩,最后凄厉大喊着 “仙长真的要如此对我?我乃是灵荒的八尾狐,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此番也是与孟祁天立场不合,这才教唆他自裁,仙长怎可如此对我?” 她声嘶力竭,心中恨意滔天。 她堂堂八尾狐,何曾遭遇过如此狼狈的情况? 但是面对刘樵,她再愤恨也毫无办法。 涂思巧化为了人形,跪倒在地上,八条尾巴已经变为正常长短,收缩在背后晃悠。 同时她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对着天空控诉 “仙长可否放我一马,您不看在我的面上,也看在我家老祖宗的面上吧?” 涂思巧此时已经是穷途末路,只能寄望于老祖宗的名号,希冀能吓退眼前的男人。 “孽障,任你口舌如簧也没用,就是涂山无夜当面也保不住你!” 刘樵平静而语,他自然不会给这妖女活路,若是一开始涂思巧这么说,他可能还真就犹豫了。 但之前这妖女竟然想要将整座山弄塌,毫不顾忌山中的生灵,这种残忍嗜杀的妖物,留着只会祸乱人世。 他心念及此,更加坚定了灭杀这妖物的决心。 第五百九十二章:第九尾 天上的山岳终于压迫下来了。 涂思巧抬起头,只能绝望地看着。 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却又无力回天,她甚至连逃跑都不敢,因为那样只会让她死的更惨。 杨岱就在边上看着,之前被这妖女金蝉脱壳了一次,这会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杨岱便会自己出手了结了她的性命。 该说不说,刘樵真的是不愧是刘樵,乃是货真价实的仙道高人。 这心境修持,远非寻常人可比。 涂思巧的面部已经出现一些狐狸短须,身体也逐渐佝偻了起来,眼见就要死在这里。 涂思巧浑身妖力汇聚,但已经被五指山封印术锁定了,有种有气使不出的感觉。 突然间,涂思巧八条尾巴的其中一条尾端的绒毛深处飞出一根长长的毛发。 或者说更像是一根白色的头发,这根头发一出,涂思巧身上的妖力瞬间自动向其汇聚。 几乎是一刹那就弥漫起一阵白雾,遮盖了所有视线。 不多时,涂思巧第九根尾巴缓缓生出。 这一切变化都在短短的一瞬间产生,加上本就冲天的妖气和漫山的灰尘,以及刘樵刚刚施展的五指山封印术,竟是让刘樵一时半刻都没反应过来。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股危险至极的感觉涌上心头,令刘樵惊骇莫名。 “吼——” 新狐尾出现的一刻,涂思巧的吼声伴随着强烈的妖气冲天而起。 原本已经快到了崩溃边缘的涂思巧,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了。 “臭樵夫,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涂思巧仰天咆哮,声浪滚滚,宛如雷霆炸响,震得周围的山脉都抖动不停。 刘樵的五指山封印术的宝光都产生了剧烈的波动,差点就要破碎。 “这是......第九尾?” 饶是刘樵见识广博,也从未见过临阵突破的事情。 但想要提升道行,也必须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地来,否则就容易走火入魔。 这个涂思巧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此时,妖光已经能同刘樵的宝光交相辉映,甚至还隐隐胜过。 五指山封印术所施展的大山此时摇摆不定。 此等法术就和杨岱的敕令差不多,需要道行极高,修炼纯熟的高人才能完全掌控,威力极大。 虽然这五指山封印术是成熟的法术,但此刻也已经受制,难以完美地封印住妖物。 这就好像一个人的拳脚功夫练的再厉害,遇上了专门克制自己的兵器,那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今天在场的所有人全跑不了,老娘也不是泥捏的,都得死!” 涂思巧今天可谓是被逼得很惨,更是使出了压箱底的保命手段,但凡对她有一丝俱意,都别想活着离开。 此时,涂思巧已经将妖丹催动到了最顶峰。 一颗妖丹的能量,足够支撑一位炼虚合道打三年架了。 当然,前提是不要遇上杨岱。 她自然不是真正的九尾狐,是燃烧自己生命精元,激发潜力换取短暂提升的秘术。 但即便如此,这也算是妖族之中罕见的秘术了,若非万不得已,涂思巧绝不愿使用。 但此时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若是不拼一把,她就会死在这儿。 妖力澎湃,仿佛海潮翻腾,天空都跟着颤抖起来。 就算涂思巧此刻能胜过这深不可测的刘樵,也绝对不可能将对方杀了。 放狠话还是要放的,她要让刘樵明白,惹恼了她涂思巧,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涂思巧的双目之中满含血泪,她恨啊! 她辛苦修炼了数百年,才有如今的修为,谁曾料想居然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刘樵!” 涂思巧声嘶竭力的喊道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要拉你陪葬,你也给我去死吧!” 涂思巧的身影骤然消失不见,下一秒,就直接出现在刘樵的面前。 两道残影碰撞,刘樵后退三步,脸色微微一凝。 涂思巧的速度比他预计的要快上许多。 而且,涂思巧并不单纯只靠妖力,其身法、招式,竟然也十分精妙,不输给任何的炼虚合道。 “咳嗽……在下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杨岱的声音突兀的传入了二人耳中。 哪怕此刻对于斗法中的双方而言,都是情势极为紧急的时刻。 但杨岱这一出现,依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宝光和妖气不停,依旧在激烈的对冲。 场面瞬间就有种安静了下来了的错觉,四周寂静无声。 涂思巧看清楚来人,顿时愣了一下。 “呵呵……刘老哥,此刻在下可以出手了吧?” 杨岱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扫向涂思巧,与她妩媚动人的眼神不同,杨岱的双目 平淡无奇,却仿佛洞悉世间万物。 杨岱说话的同时,青萍剑已经飞了出来,悬浮在了涂思巧的面前。 “杨……杨……杨岱!” 涂思巧的声音极度惊恐,带着浓重的哭腔。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刘樵已经这般吃力,加上一个更加可怕的杨岱,简直天要绝狐之生路。 这种绝望的情绪一产生,那种大妖一般的气势立刻就下来了。 同第九根也是最关键的一根狐尾也产生了一丝不契合的冲突,导致妖力暴涨的趋势慢了一拍。 “斩!” 杨岱低喝道,青萍剑顿时爆发一阵璀璨的青芒,朝着涂思巧刺了下去。 这一剑太快了,快的涂思巧连躲避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萍剑朝着自己袭来。 这一剑是必杀的一剑,天地骤亮,在照亮天地的剑光中,剑意在一刹那间达到巅峰,锋芒毕露。 “噗嗤!” 涂思巧胸口中剑,惨叫自口中响起,妖力溃散,她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倒在地上。 这次的攻击,杨岱是全力施为,涂思巧根本无法抵挡。 “呼哧,呼哧……” 涂思巧蜷缩着身子浑身颤抖,艰难地喘息,剩下的八条尾巴也全部缩在身边。 她抬起头,绝望地看着天上已经开始呈现实质化的大山。 杨岱出手之后就收起了青萍剑,涂思巧的第九条尾巴被斩了下来,鲜血狂飙。 “收。” 杨岱施展袖里乾坤,将那第九条尾巴收入袖中。 轰隆隆隆…… 天与地又一次开始震动,天空中那座大山已经实质化了,周围的炁好似灌铅般沉重。 “不要……不要!你们,你们两个真仙级数的仙长,联手欺辱我一个弱女子……不觉得遭报应吗!” 涂思巧哀求道。 第五百九十三章:香火神很怂 杨岱闻言,笑眯眯地说道 “报应?呵呵,报应这不是早就降下来了。” “杨先生!我们也算旧识,你当真如此绝情?” 涂思巧脸色苍白,嘴角溢血,神色凄婉的向着天空的杨岱喊话,声音带着哭腔。 可惜,杨岱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只是回了一句 “绝无此事,涂姑娘莫要胡乱攀扯。” 他的目的,是要让涂思巧魂飞魄散。 涂思巧知道今日凶多吉少,但仍想拼死一搏,她咬紧牙关,再度凝聚体内残余的妖力,准备最后反抗一波。 而此时,天空大山汇聚成型。 “镇妖!” 刘樵的滚滚雷音之中,大山迅速落下。 “啊一一” 轰隆隆…… 涂思巧尖锐的惨叫声传遍山野,地动山摇,山中的山民更是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但这样大的动静,却并无一片山体崩塌,顶多是山中沙石震动。 大山落下之处,周围山势不断相连,原本孤立的大山同周围山峦结成一体,变成了一座高耸巍峨、雄伟壮阔的巨山。 而涂思巧,则被这座巨山压住了。 “急急如律令一一敕!” 杨岱的手中出现了一方谒子,他轻轻一抛,谒子便迎风见长,瞬间贴在了山巅。 原本冲天的妖气也好似在这一刻全都被压在山下,一刹那消弭无踪。 而漫天的宝光也逐渐暗淡下来,只余下刘樵周身的宝光还没有消退,照亮四方。 杨岱的眼神中露出一丝疲惫,两人从两个方向缓缓下落,在这过程中,刘樵也逐渐的恢复了正常。 天空的灰尘也以不正常的速度落下,散去。 周围的山林死一般的安静,只会让人觉得是一个普通的山中傍晚,而并非刚才的惊险和恐怖。 杨岱和刘樵,终于平稳的落到了地上。 “杨先生,多谢您了。” 刘樵朝着杨岱抱拳拱手。 “举手之劳罢了。” 杨岱摆了摆手,两人好似两个在山中游玩的凡人,一起走到了之前落下的大山跟前。 此时,杨岱和刘樵面前一丈之外的山壁上,涂思巧大半个身子已经嵌在里面,看上去触目惊心。 只露出头和手臂,看样子凄惨无比。 “涂思巧,你听着。” 杨岱看着涂思巧,语调平淡的说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先压你五百年,给你长长教训,五百年后,自有人救你脱困,届时你要跟着那人好生的修行,莫要再做祸害。” 说完,杨岱便转过身去,不打算再理睬涂思巧。 而这时候,突然响起了涂思巧微弱的声音 “杨岱……我不服。” “哦?” 杨岱眉毛一挑,转过头去望着涂思巧 “哪里不服?” 涂思巧抬起头,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盯着杨岱,血泪顺着眼眶流下 “五百年后,我若能脱困必先杀你,将你剥皮抽筋,让你受尽世间极刑而亡。” “真是痴儿。” 刘樵叹息一声,随即又道 “既然如此,那你永远也不要出来了。” 话毕,刘樵手掌一扬整座大山瞬间扩张了数倍,将涂思巧完完全全的压在了山底。 涂思巧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就彻底的沉寂了下去。 不远处的山中,许多村民都开始亢奋了起来。 在村民们的视线角度,是能看到刘樵施召出那座大山虚影的。 在那天空巨山落下的时候,确实地动山摇,但过后一切就都平息了下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那股令人心慌的感觉也在这一刻消失无踪,在一切都平息之后,天空中那股祥瑞的流光已经渐渐的消失了。 在村民们朴素的认知中,应该是山神成功将妖邪镇压了,他们纷纷叩拜,口中念诵赞颂的经文。 但是很快,一些胆子大的村民就准备去看一看,现在天还没有黑,早去早回,兴许还能捡个漏,弄点钱花花呢。 就算有老一辈村人苦苦规劝,但还是劝不住村中年轻人们的好奇心,一群猎户就偷偷摸摸的往山上跑。 他们带着火把,砍柴用的柴刀,一起朝着之前大山落下的方向赶去。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一个山岗上,每一个猎户一上来就呆立在那不动了。 远方熟悉的山道不见了,那一片宽阔的山坳也不见了。 “我……我没眼花吧?” “那里多了一个大山?这怎么可能?” “我的妈呀……我们村子……” 所有猎户都被吓懵了,他们呆滞地站在原地,不敢挪动分毫,生怕破坏了某种幻境,使得一切化为乌有。 直到一阵阴冷潮湿的夜风吹来,猎户们才猛地醒悟过来,这不是梦境,而是真实的存在。 猎户们不由想到之前看到的天空山影,原来这真的是有一座山落下来了。 这山的几座山峰同周围的山势相连,隐隐形成一条蜿蜒的山脉,宛如龙蛇一般盘踞在山中。 而且这山脉看上去并非自然形成,倒像是被人硬生生削去一层,变作了现在的模样。 因为这座山,赫然与周围的山峦一般无二,只是其中的植物被烧毁了。 山中猎户终究是不敢过分靠近新出现的大山,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匆匆的离开了。 “刘老哥,虽说涂思巧已经被镇压在此处,但是这座山峰会不会被人搬运啊?万一出了事?岂不是惹出麻烦?” 杨岱对刘樵说道,而刘樵也只是笑了笑,道 “放心,我的封印术还是能入眼的,仙道之中少有能比肩之辈,我自信没有人能够破开我的封印术。” 闻言,杨岱才略微松了口气,刘樵满口打包票,但想了想还是又补上一句 “若真论取巧之法倒也有,如果此地有山神里应外合与妖女配合,或有可能。” 杨岱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刘樵说着,皱眉四顾山野,喃喃道。 “也不知道这座山有没有山神?” 地祇神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遇到了人道仙修能躲便会躲的。 就一个字,怂。 一心想躲的神灵很难被找到,反倒是主动招惹的神灵容易暴露。 之前的斗法,动静之大差点让整片山脉都崩碎了。 这山中纵然有神,也肯定是早就能藏多深就藏多深了,根本不可能出来露脸。 第五百九十四章:守山神将 拘神之术算是最顶级的神通秘法之一,持有完整法门的炼炁士或者仙府洞天极少。 更何况还要求识海达到坐忘,这更是凤毛麟角了。 因此完整的法门一般掌控在世家大族或者皇室手中,寻常百姓是根本不可能得到的。 当然,凡人之中也有一些机缘巧合之下学会的,但那毕竟只是少数。 便是三教一家的真传弟子,道行不到都不会传。 不过有各种支离破碎的残篇偶有流传,却也难以修成。 经过长时间的演化,拘神久道五花八门效果参差不齐,但依然算得上珍贵。 一类拘神则是将一些小神强行拘禁于自己的识海内,令其成为自己的附属力量。 拘神之后的神灵,虽然还拥有神性,却再难摆脱被控制的命运,成为附庸。 除非它们的修行足以挣脱束缚,否则永远无法摆脱桎梏,受限制。 这种被称之为神仆的存在,一般也被视为奴隶,甚至比奴隶还要低贱。 还有一种与香火神签订契约,共生共存,相比较起来就要高端许多了。 不管是何种拘神,其实力往往与主人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互利互惠。 当然也有些极端特殊的就是服灵之法,也就是将拘来的神灵吃掉,从中获得好处。 总归一切皆有可能。 刘樵也琢磨过拘神,甚至修行过相对完整的法门,只可惜法门仅仅是相对完整,并未达到圆融的境界,导致他一直没办法修习成功。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至今对于拘神之道刘樵都是半桶水的水平。 不过即便是半桶水,也远超普通炼炁士了。 面对强一点的香火神自然不必说,人家你也打不过啊。 弱一些的地祇也未必次次能拘来,主要是还是看运气的事情。 刘樵淡淡开口道 “杨先生可听过一法,能拘神灵来见,虽然比较得罪人,但若是能够练成……” “哦?” 杨岱闻言微微动容。 “刘老哥莫非还会拘神?” 杨岱心思活络,立刻开口问道。 刘樵微笑着点头 “我虽然才疏学浅,但好歹也曾经修习过拘神法门,略知皮毛而已!” 这么些年来,杨岱还没见过除了自己之外有谁会拘神之术的。 杨岱的拘神之法是经过自身特殊的敕令加以演变,与普通法门截然不同,又哪里能和刘樵比较呢。 “如此倒是要请刘老哥出马了!” 杨岱目光闪烁,立刻往边上跨出一步,刻意让出一些位置,做出恭敬姿态。 刘樵轻轻颔首,缓步踏前。 他也不客气,右臂张开,双手捏印,眼睛闭合,周围隐约浮现一缕缕雾霭,似乎随时准备施展某种法术。 呼啦啦~ 一瞬间,空气中凭空升腾起丝丝寒气,带着凛冽刺骨的感觉。 这是阴风。 “拘神之法,拘神!” 他沉声念诵,刹那间,周围阴风阵阵,隐隐凝聚成形。 呜呜! 仿佛鬼哭狼嚎,令人不由自主汗毛竖立,脊背发凉。 整个过程中,边上的杨岱可谓是全神贯注,显然刘樵所施展的的拘神和杨岱几乎是两个路数,连他也颇有兴趣。 片刻之后,施法过程并不长,也不过三息的工夫。 随后刘樵眼神一凝,下一刻,左掌朝着地面打出。 脚下山地轻轻震动一下,一道波纹缓缓朝着周围荡漾开去,宛若涟漪扩散一样。 “请此山山神来见。” 刘樵的声音也随着神通的施展传播开去。 时间慢慢的过去,两人面前并无山神出现,别说是山神了,连阴司的小鬼儿都看不到一个。 “嗯?!” 刘樵眉头微皱,心中暗叫一声古怪。 这一式拘神,乃是他最近新研究出来的法门,按理说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山神才对,怎么现在反而一个山神影子都见不到?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刘樵也没有任何尴尬的感觉,他脸色一沉,索性放弃了。 既然山神都没有出现,那就算了吧! “刘老哥,无愿力相助,寻常精怪难成山神的。” 杨岱突然开口,打破了寂静。 “那依杨先生之见,该如何?” 刘樵转头看向杨岱,目中露出询问。 这件事情,他也确实拿不定主意。 “依我愚见,我等就先行离去吧,在下留些手段在这里。” 杨岱的袖中已经飞出了一张人形黄符,引得一边的刘樵心里痒痒。 不过他却并未表现出什么异状。 “也罢,那就劳烦杨先生了。” 刘樵点头答应下来,又看向杨岱带手上的黄符。 这个黄符单纯是一个人类的形状,没有任何法力加持,也没有画上符箓之类的。 “刘老哥不用客气。” 杨岱微微拱手,之后将黄纸符往前轻轻一抛。 黄纸其还在空中缓缓飘落的时候,杨岱便喝道 “神将何在。” 下一刻,黄纸符整个化为黄色流光,在两人眼前流转变化。 最终从光芒中化为一个魁梧的金甲神将, 披挂金铠,身披金色重甲,手握金戟,面色威严肃穆,恍惚间如同天神降临一般。 “拜见尊上!” 金甲神将对杨岱躬身一礼,口中声若洪钟。 “此山之下镇压着一只狐妖,你为守山神将护持山势不损,不得让此獠逃脱,可明白了吗?” 杨岱说道。 “谨遵法旨!” 金甲神将肃然应下,旋即迈步向着大山走去,身形逐渐淡化,贴着山体若隐若现。 “咦?居然是个神将?” 刘樵见得这一幕,顿时心里更惊,表情煞是惊奇。 盯着金甲神将上看下看,越看越是喜欢。 但却根本没有发现任何法术痕迹,只觉匪夷所思。 这金甲神将分明是实体,却偏偏有着虚幻的感觉。 这妙法他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虽说天下万千流派也有也有分身与化身之说。 但没一个和杨岱的手段是一种路数,或者说,完全不同。 他心里有些疑惑,却也没有深究。 杨岱此番邀请,显然也是想要借助这神将之力镇压山中妖物。 他自然乐见其成。 “杨先生果然有着神仙手段。” 刘樵笑吟吟道。 第五百九十五章:人比人气死人 “好了,陪我下一趟阴司吧,把孟祁天的魂灵带回阳世。” 杨岱平静说道。 刘樵闻言也是点了点头,是该将孟祁天的魂灵带回玉虚宗,交给他们宗门长辈处置了。 杨岱忽然望向山中一个方向。 那里隐约有香火气腾起,看来那里有个山村。 在这其中,杨岱也看到有不多不少的愿力升起,这些香火愿力升起之后直接化入周围山中。 没有直接消散,反而随风飘荡,四下扩散,被各处吸收。 因为敕令之法与香火愿力的关系,杨岱对此道研究很深,绝对不会看错。 这里的山神土地每次都是靠着这香火愿力才维持着稳定。 “杨先生怎么了?” 刘樵注意到了杨岱的视线,顺着他目光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杨岱想着正好可以通过山民大肆宣传一波,添油加醋描述山神如何厉害。村民也就对着山神拜得越勤, 信仰越足,山神自然也能获益匪浅。 “请此山山神来见。” 杨岱轻轻跺脚,敕令之音再度响起。 轰隆! 原本寂静无比的山林陡然一阵抖动,树木枝叶纷纷掉落。 紧接着一道烟雾旋转着从地面升起,一个穿着粗布麻衣,满脸皱纹的老汉走出,朝着杨岱与刘樵跪倒。 “小神拜见两位仙长。” “山神不必多礼,你这山中也无庙宇,不得已用拘神之法将你召来,不要介意啊。” 杨岱回应道。 “仙长言重了,能够被二位仙家使唤,乃是小神三生修来的福分。” 老山神恭敬说道。 刘樵看着眼前出现的精怪,面部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 心中在某一瞬间感觉被杨岱的拘神之法拘过来的不是山神,而是自己的脸,心里莫名有些恶寒。 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丢啊。 刘樵就也是一瞬间表情微妙而已,随后立刻恢复了正常,脸皮厚的跟城墙拐角似的。 仅仅是瞥了一眼刘樵,杨岱就将注意力放到了老山神身上。 老山神正忐忑地站在那边,眼神除了在杨岱与刘樵身上游离,还时不时看一眼远处无法忽略的大山。 作为山神,它自然清楚周边山脉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这种仙家斗法,它一个小神插不上手,哪怕知晓也只能躲避,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这里突然多出了这么些宏伟巨峰,想也知道是之前仙家斗法造成的,它自然不敢招惹。 但是又不敢离开。 毕竟老山神管理一座山中诸般杂务,若是离开,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就算不会被降罪,责罚肯定少不了。 更不用提,这里还是老山神的辖区内,真有什么事情,它自己也跑不了。 所以它索性装聋作哑,任由事态发展,等待最终结果。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它私底下的行为,自然不会让人知道。 见到两人的视线转来,这老山神赶紧收回自己的视线。 “不知两位上仙召小神过来所为何事?” 老山神小心翼翼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儿,方才的这座山是在下旁边的这位施展神通所成,其下镇压着一个妖女,令其五百年之内脱困不得,故而想借山神帮忙镇压一番,希望不会打扰山神清修才好。” 杨岱指了指刘樵,平静说道。 听闻这话,老山神微微张着嘴,望着这大山,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山居然是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樵夫施展神通所成?! 老山神顿时懵逼了,这山虽然不算太高,但他也是第一次见,简直颠覆认知。 更何况从这位仙长的嘴中还能得知到这个山里压着一位女妖? 山神很难想象底下压着的是什么犯了天条的妖怪,寻常妖魔怕是只是被压着都成了肉泥了。 这还要压五百年? 恐怖! 恐怖至极! “山神?” 见到老山神呆滞的模样,杨岱眉头微皱。 “不愧是仙长,小神马上就办。” 老山神惊醒过来,连忙答应下来。 但是光想想,老山神心里就犯怵,万一要是这妖怪五百年后跑了出来,还不直接找他这个狱卒兴师问罪啊。 这样一来,老山神就觉得头疼了,自己可扛不住大妖级别的妖物报仇啊。 “咳咳。” 刘樵夫干咳一声,也正色说道 “这座镇压妖女的山峦,对你这还没成为正神的山神来说也有莫大好处,这是实实在在的山峦,不是幻术。” “……” 老山神沉默了。 “你且看看这山川地貌。” 刘樵夫又道,伸手指向四周的山峦地貌,这里有青山绿水,有鸟语花香,甚至有瀑布飞流,河水潺潺。 老山神仔细观察了片刻,不禁露出惊喜。 这里山清水秀,确实是修行的洞天福地,比它曾经待过的山谷强上数倍不止。 “既然这样,那小神便尽力一试。” 老山神拱手一礼,不过又苦着脸说道 “小神虽然极为愿意替两位上仙分忧,但小神道行浅薄修为不堪,法力极其有限,只能尽力而为,不敢言万无一失……” “无妨。” 杨岱摆了摆手说道。 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听得出这山神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担心事后报复。 “金甲神将何在啊?” 杨岱唤到,引手一招,山体边上,金甲神将一步步走上前来。 在几步之后已经显出身形,倒是吓了老山神一跳。 “这……这是……” 老山神瞪圆双眼,眼珠子差点没蹦出来,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看着这神威凛凛的金甲神将,心脏砰砰直跳。 “此乃黄金力士,又称金甲神将,你不必俱它。” 杨岱笑眯眯的说到。 老山神心中震撼更甚。 “这……” 老山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磕磕巴巴的 “见过尊上” 金甲神将没有多余的废话,对杨岱行礼道。 金甲神将本身并无什么情绪情感,并不是对外界毫无反应,视线在刘樵身上扫过之后,就很自然地看向了老山神。 刘樵被金甲神将盯着,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仿佛被凶兽盯上了一般。 “这乃是一种护法神将,他也会在此看守,助山神一臂之力,你看这样可好啊?” 杨岱对着老山神解释道。 “如此甚好,甚好……” 老山神咽了口唾沫,艰难点头。 虽然他并不惧怕金甲神将,但是谁愿意和这么凶神恶煞的护法神将交恶呢? 第五百九十六章:迫于压力 老山神咽了口唾沫,艰难点头。 虽然他并不惧怕金甲神将,但是谁愿意和这么凶神恶煞的护法神将交恶呢? 老山神赶紧上前一步,对着金甲神将行了个大礼,开口道 “有劳护法神将帮忙镇压妖魔了!” “无需客气。” 金甲神将声音平淡的回答,甚至都没有看它一眼。 原因无他,这老山神太矮了,都没有到金甲神将的膝盖处,这让金甲神将觉得它太弱小了,根本提不起兴趣去关注它。 见杨岱和刘樵要走,老山神赶忙再问了一句 “敢问两位上仙,山下所镇的妖女是何方妖怪,小神也好有个准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它毕竟还是谨慎惯了,想先弄清楚对方是什么来路。 “那女妖名叫涂思巧,八尾妖狐,知人心,擅诡辩,魅惑更是一绝,不论她说什么,你都不要信。” 杨岱说完后,下一刻便与刘樵消失不见了。 “八……八尾妖狐?!” 老山神吓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险些晕厥过去,半晌才缓过劲来,喃喃道 “这世间怎么会存在八尾妖狐……” “呼……呼……” 老山神喘息良久,终于恢复了些许精神,却仍旧心有余悸,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 它深吸一口气,稳定心态,又笑了起来。 有两位仙长罩着,压力也大啊,不过总归是好事。 八尾狐妖虽然吓人,但那两位上仙更了不得,这等人物修行通天,随手降伏一头八尾妖狐算得了什么? 老山神摇了摇头,甩掉脑海中的杂念,转身面向山体,冷不丁的被金甲神将吓了一跳。 “哎呦!” 老山神一屁股坐到地上,捂住胸口,连续咳嗽了好几下。 刚刚它全然没注意周围环境变化,差点忘了还有一位神将共守此山,以防山中有妖邪作祟。 幸亏它警惕性够高,否则就真的死翘翘了。 金甲神将站在远处,目光冰冷,没有丝毫表情波动。 “神将大人,可……可有什么喜好,小神愿略尽地主之谊。” 老山神擦了把额头的汗,讪笑着对金甲神将问道。 “不用。” 金甲神将惜字如金,简单明了,缓缓后退向山壁,身形在若有若无之间,消失在山神眼中。 老山神松了口气,对着前方山体微微拱手,也化为一道青烟遁入地面。 ……………… 阴司。 鬼门关前阴风阵阵。 杨岱与和刘樵站立无言,良久之后,后者实在忍不住开口说道 “杨先生,你也会拘神?” “自然是会的。” 杨岱点了点头,又淡淡的解释道 “只是我这拘神术比较特殊罢了。” 他话语虽然轻描淡写,但是却隐隐流露出一抹骄傲之色。 “那为何杨先生不早说啊,害的我还以为你不会呢。” 刘樵有些埋怨的抱怨了一句。 “刘老哥不是也没问吗?出风头的事在下当然得让刘老哥了,况且刘老哥不是也没问我会拘神之法么?” 杨岱呵呵一笑,倒是不以为忤。 “这倒也是,哈哈。” 刘樵爽朗一笑,杨岱也跟着笑了起来,气氛顿时活跃不少。 “刘老哥的拘神之术在下也是头一次见到,同样神妙非常啊,不知道老哥从哪里学来的?” 刘樵不以为意的说道 “不过是略有残缺的法门罢了,不值一提,还是杨先生的神通大,能让山神俯首帖耳。” “刘老哥谦虚了,咱们俩的拘神之术相比,各有千秋,只能算是伯仲之间吧。” 杨岱笑着摆了摆手,不置可否的说道。 “杨先生太谦逊了。” 刘樵闻言,脸上笑容收敛,认真说道 “真想看看杨先生还有什么仙法神通,可别藏私啊,这样可就没意思了。” 其他的神通好像都不适合随便施展出来,如果展出来,可能会吓死一大片。 光说又好像在吹牛,杨岱能摇头道 “我辈自有些压箱底的本事,但在下不过一山野散人,哪里会什么仙法神通啊,都是小道,小道也,正道同辈吹捧出来的罢了,比不得刘老哥您底蕴深厚,就不说了。” 说完,他便闭嘴不谈了。 “既然杨先生不想说,那我也不强求。” 刘樵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只是看着杨岱的眼睛闪烁异彩。 但没继续追问了,本就是随口一提,他还真有些怕杨岱施展出什么大神通来。 这样的人物,最忌讳旁敲侧击打探对方秘密。 二人闲聊着,渐渐靠近了鬼门关。 “来者何人?为何擅闯阴司?” 就在这时一名夜巡游忽然发现了二人,厉喝一声。 杨岱眉梢一挑,看了眼夜巡游腰牌,淡淡说道 “可有一个名叫孟祁天的魂灵在此?” 听到杨岱的问题,夜巡游顿时皱眉 “你找孟祁天做什么?” “这你就别管了,我且问你,他是否在这里,你只需回答是也不是就够了。” 杨岱淡淡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 那夜巡游似乎颇为畏惧杨岱的样子,沉默片刻后,还是咬牙说道 “孟祁天确实在这里,才刚刚到。” 杨岱微微点头,又抬眸望向鬼门关。 “既然如此,带我们过去,我要见他一面。” 那夜巡游脸色微白,犹豫不决。 “怎么?” 杨岱眉毛一扬,眼瞳陡然缩小如针尖般锐利起来,盯视着夜巡游,令夜巡游浑身颤栗,仿佛受到惊吓一般。 “不、不是……” 夜巡游吞咽了下唾沫,艰难说道 “他、他现在已经阴司之人,阴阳有别,您二位按规矩不能进阴司。” 他的声音很低,显然内心挣扎的很厉害,只是却始终不肯放杨岱与刘樵进去。 “还请通融通融,让我们进去,他阳世的活还没了。” 杨岱沉吟片刻,取出一张银票,塞给夜巡游,温声说道。 那夜巡游犹豫了下,终究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那夜巡游看了眼杨岱,又看了眼刘樵,叹了口气道 “唉,罢了,看在你们诚恳的份上,这次就破例了,你们快去快回。” “多谢。” 杨岱躬身道谢,旋即便拉着刘樵踏入鬼门关。 捕鱼一会儿,这里的城隍就迫于压力将孟祁天的魂灵遣返回了阳世,重新回到了玉虚宗已经死去的肉身之中。 第五百九十七章:一只废狐 玉虚宗之后发生的事儿暂且不表。 只是从那天起孟祁天便受到了一些惩罚,剥去了真传弟子的名分,贬为杂役,日日在山脚扫地。 至于具体情况,谁都不知道,也有可能是做给前来观礼的各门各户看的。 反正那段时间,孟祁天整个人都变得沉闷无比,几乎没有笑容,偶尔出门,也总是垂头丧气。 这种情况直到半年以后才好转了些。 无论怎样,孟祁天是大齐三皇子这件事情是在也瞒不住了,整个江湖都知道了。 只是孟祁天自己并未在意外界的流言蜚语,依旧每天照常打扫,修行。 只是与他亲近的几位师兄弟,却因为他的身份,而对其产生了隔阂。 尤其是当初在他身边的一些讨好他的小跟班,更是在众人嘲讽之际,离他远远的。 对此,孟祁天早已习惯,甚至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 在杨岱与刘樵离去之后的第四下午,五指山之下,已经有了一些动静。 滴答……滴答……滴答……” 山腹内幽暗的小空间里,顶部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滴水落下,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滴水声,在寂静的环境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几日山中云雾汇聚,山洞里湿气越来越重,加上长久的阴寒,这滴水声,听在人耳中,便如同催命的音符一般,使得周围原本就有些恐惧的氛围更浓郁了。 这露水会一直滴落,但不管外头下多大雨,这水流也始终是这般频率。 一滴滴溅起的水滴打在涂思巧的额头,在某一刻,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意识逐渐苏醒。 “呃……嗬……嗬……水……” 睁开双目,涂思巧觉得眼皮非常沉重,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这座大山压的 再度跌倒下去。 “水……” 涂思巧喃喃道,她连动弹一下都困难。 涂思巧承受着山岳封镇之力,想要将手抬起来都十分吃力,更别提移动身躯了。 终于,涂思巧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昏暗,只有远方有一条光亮的缝隙,从那光亮的缝隙里洒出丝丝缕缕的微弱的光线。 “我……我在那?呃……我的妖丹碎了?!” 突然,涂思巧感应到了自己的情况,脸色猛然大变。 她的心脏骤然缩紧,全身冷汗淋漓,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充斥在她的脑海之中,令她浑身战栗不止。 妖丹碎了,自己成了一只废狐,绝无再修行的可能。 这让涂思巧心神俱震,几乎崩溃。 涂思巧咬牙忍住疼痛,艰难的抬起头,望向那裂缝的尽头,似乎想要寻找到出路。 但很可惜,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很快,涂思巧就顾不上这么多了,她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她的头部一阵刺痛,前几日的画面涌上心头,想起了同刘樵与杨岱斗法的事情。 “我被……我被镇压在山下了?” “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五百年?……不……我怎么可能在这里待五百年?” “我还有妹妹在等我……我不能死……” 涂思巧眼眸中满是惊恐和悔恨,她不想死,她还有在老家的妹妹等着她,若是她死了,那妹妹该怎么办? “我不甘心啊……” 涂思巧凄厉的吼叫着,她拼命的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但她实在太虚弱了,根本动弹不得,哪怕是最轻微的一点动作,都牵扯着她的伤势,让她疼的满头冷汗。 涂思巧开始想尽一切办法脱困,但浑身妖力反应迟缓,更是没有日月华光进来。 不运法还好,一运法,五行山封印术立刻应激而动,一股庞大的压力全方位挤压过来,使得她更为痛苦。 “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救命……救命……唔……” 涂思巧口鼻溢血,嘴里不断的呢喃着,希冀着有人或者妖兽能够帮助她脱困,但很快,她的希望破灭了。 痛呼出声的涂思巧再不敢胡乱运使妖力,但身上的痛苦感却越来越强。 因为身上的痛苦并没有停下,反而好似惩罚性的在不断加强。 “咯……咯……咯咯咯……” 这是山石挤压和身上骨骼发出的声响。 “啊……停下……停下……” 涂思巧痛苦万分,她的声音嘶哑,像是濒临死亡的鱼,即将死去。 然而这山石仿佛拥有灵智一般,不仅不肯停下,反而加强了挤压。 “咯嘣、咯嘣……” 涂思巧身上的骨头断掉,鲜红的血液顺着裂痕淌出,渗透进山壁之中。 涂思巧已经说不出话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咳咳咳……” 涂思巧吐出一口夹带着许多内脏碎末的鲜血。 “仙长饶命,真的不敢了……” 她哀求着,但回应她的,则是愈演愈烈的剧痛,仿佛要撕裂她的五脏六腑。 她想哭,但哭泣声早已消失,她的泪腺似乎也在刚刚的痛楚之中,已经麻木。 她想逃,但身上巨大的压力将她牢牢束缚,她连动都动不了。 大约半刻钟之后,这股令人痛苦到绝望的压力才逐渐减缓,涂思巧浑身被汗水浸透,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嗬……杨岱……臭砍柴的……你们好狠……” 涂思巧艰难开口,她的嗓子已经喊的沙哑。 “咳咳咳……” 涂思巧又咳出一口鲜血,她的身上的肌肤已经寸寸龟裂,一块一块的,鲜红的肉绽露在外面,触目惊心。 这样下去,涂思巧必死无疑。 涂思巧不甘心,她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化形成功,结果竟然落得这般田地,这让她如何甘心? 良久,涂思巧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虽说身体好受一些,不能减缓对幽闭环境的恐惧,但她的心神却安稳了许多。 “杨岱……刘樵……哼……算你们狠……” 涂思巧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她不再挣扎,短短这么一会功夫,已经冷静了下来。 虽说脸上还淌着着汗水,表情在若有所思中显得冷艳。 她不甘心也绝不可能在这山下被镇压五百年,一定要想办法出去,她还要报仇,杀了杨岱以及刘樵两个混蛋! 或许老祖宗已经知道了,她死不足惜,但老祖宗一定会替她报仇,到时候老祖宗会亲自把他们的尸首送来给她陪葬! 这么想着,涂思巧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昏迷之中。 她需要睡眠,来恢复自身妖力。 第五百九十八章:躺平摆了 荒州,灵荒。 青丘国。 这里常年云雾缭绕,四季如春。 此处是青丘国最美的风景线,更因为它独特的环境,而吸引了诸多妖修前往观赏游玩。 在一片云雾缭绕中,一座高耸的宫殿巍峨屹立,占地极广,宫殿四周花香馥郁,鸟语花香。 此时正值黄昏,夕阳西下,洒在整个宫殿之上,使宫殿变得朦胧而虚幻起来。 这便是青丘国的皇宫。 青丘圣地位于青丘国的东南方向,离此地不远就是羽族居住的地方。 此刻的宫殿里,族长涂山无夜和大祭司白芷两人正商讨着什么事情。 狐族不论男女,那都是生的俊俏绝美,他们的容貌颜值,是荒州公认的高。 当然并不排除那些觉得这种人族形态审美奇丑无比的家伙,反正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应当这么说,青丘之中,就有不少狐狸与人族通婚了。 涂山无夜在位期间,看着自个族群内的俊男靓女们,娶老婆的娶老婆,嫁出去的嫁出去。 就剩他这么一个老光棍儿,孤零零一只单身狐。 总而言之,不少男狐出门在外,就拐了个人族老婆回来。 而狐娘们呢,则是被人族那些个什么书生啥的乱七八糟的给拐带跑了。 涂山无夜没办法,毕竟这是人家自己的选择,所以不出手干涉。 青丘每年或多或少都有狐男和狐娘去外边成家,根本不在少数。 涂山无夜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偷瞄坐在旁边喝茶的大祭司白芷。 “白芷啊,咱俩都这么熟了,你有没有考虑过……” 白芷淡淡瞥了他一眼 “没有。” 涂山无夜顿感无趣,不再搭话了,他拿起杯盖轻拨茶叶,一副忧愁模样。 “唉……你说我们要不要归顺玄牝?” 涂山无夜沉默几秒钟后,忽然问出了一句话。 白芷闻言,眉头微微皱了皱 “你是族长,要学会自己做决定,别什么都问我,我不是你的军师。” 涂山无夜撇嘴 “你不懂,这件事关系甚大,扶桑古树可是说他是天定的大妖皇,他要是登基了,我们岂不是也得跟着沾光?” 白芷摇头道 “若是想当大妖皇,早就当了,何必等到现在?” 涂山无夜闻言,脸色凝重了许多 “难道他真是天命所归?” 白芷没说话,但神色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涂山无夜陷入了沉思,好半响才又抬头道 “我现在是一边想归顺玄牝,一边又放不下与羽族的利益。” “既然你放不下,那就随缘吧!” 白芷端起茶盏浅尝一口,缓缓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唉……随缘……随缘……” 涂山无夜仰躺在椅子上,望着屋顶,喃喃念叨了几遍。 “随你怎么想了,我先去休息了。” 白芷丢下这一句话后,直接离去。 涂山无夜见状,苦笑着摇摇头,继续躺在椅子上思索人生。 “呵呵,涂山无夜,你倒是好悠闲啊,不用管理部落吗?” 这时候,一个戏谑的笑声从房门传来。 涂山无夜听到声音,转过脑袋,看到来人后,连忙坐起身来。 “这不是羽族的凰九天嘛,怎么,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还记得来找我?” 涂山无夜双手抱胸,满脸笑意的看着对方,调侃似的问道。 这位是羽族凰部的小王爷,名叫凰九天。 凰九天的老爷子,乃是羽族三大巨擘之一的凰羽化,其实力非同寻常,即便是在羽族内,也属于一号人物。 据说,其曾经斩杀过一名真仙,威震羽族。 而凰九天作为凰部未来接班人,也深受宠爱。 这次凰九天主动来找他,让苏无夜十分惊讶。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般无聊吗?” 凰九天冷哼一声,不客气的坐在了桌旁。 “哦?那你来找我所谓何事?” 涂山无夜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致的问道。 “你听说了吗?凤部的那个纨绔凤隐十年前被人类一剑斩了,哈哈哈哈哈,活该,活该啊,真是痛快!” 凰九天突然发出了一阵大笑声。 他一边笑,还一边拍着手掌。 仿佛那个人类斩的不是同父异母的弟弟,而是一条狗。 “凤隐死了?” 涂山无夜诧异的问道。 “废话,斩了凤隐的人叫杨岱,连玄牝都对他有兴趣,消息都传遍整个荒州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 凰九天斜睨着他,满脸嘲讽。 涂山无夜尴尬一笑 “我刚出关来没多久,哪里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懒得理你,你这家伙整天醉心于炼药术,对这些事情自然漠不关心,不过这也怪不得你,我也是刚出关,这个消息还是从其他人口中听说的呢。” 凰九天摆摆手道。 “原来如此。” 涂山无夜恍然点了点头。 “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快说吧。” 他看了一眼凰九天,催促道。 凰九天收敛了笑意,正襟危坐起来 “是这样的,我这几天听到了一个很恐怖的消息。” “什么消息?” 涂山无夜疑惑的看着他。 凰九天目露恐惧,咽了口唾沫 “听说,那个被称为玄牝的家伙,要在近几日举行万族会盟,看样子是不想再等了。” 涂山无夜闻言,却嗤鼻一笑 “万族会盟?我看是鸿门宴还差不多。” “鸿门宴?” “是啊,我怀疑,他的万族会盟是幌子,真正的目标,恐怕就是吞了狐族,羽族,巫族,好顺利成为大妖皇而已。” “嗯?” 凰九天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 涂山无夜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似乎这事情他已经知晓了一般。 “这可如何是好啊……” 凰九天一屁股坐在座椅上,整张脸都耷拉了下来。 “慌什么?我看不如尽人意,知天命,早早归顺别打了,躺平多好,免得吃亏。” 涂山无夜撇了他一眼。 “归顺他?我可不甘心呐!” 凰九天恨恨咬牙。 “你不甘心又能如何?难道你有办法阻止他?” 涂山无夜笑眯眯道。 “我……” 凰九天语塞,虽然他是凰部小王爷,地位高贵,但面对玄牝这种存在,依旧远远比不上。 “反正迟早是要臣服的,何必再浪费精力?” 涂山无夜劝道。 凰九天眉头一皱,似乎有些犹豫。 片刻后,他终于下定决心,狠狠的拍了拍桌子 “罢了,不就是个归顺吗,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投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这就回去劝我老子去,让他带领全族归顺玄牝。” 说完,也不待涂山无夜反应过来,便消失在了原地。 第五百九十九章:妖女狡诈 涂山无夜摇头苦叹。 “哎……” 也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闪现,恭敬跪拜在他面前。 “族长!” 来人身着夜行衣,浑身透露着冰冷杀伐之气,双目锐利而深沉,令人胆颤心惊。 这是影狐为人谨慎,从未出错。 “何事?” 涂山无夜问道。 “启禀族长,属下刚接到消息,涂思巧被仙道高人镇压了,生死不知,您看?” 影狐单膝下跪,神情小心翼翼的问道。 “哦,只是失踪了一只八尾狐而已,无伤大雅,以后这种事就不要报了。” 涂山无夜漫不经心的摆摆手,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件事。 影狐点头称是。 “没事就下去吧,不要来打搅我,今晚我要和美人儿喝酒。” 影狐闻言,嘴角微抽,暗自腹诽。 “那我先告退了。” 话音落下,便迅速离开了。 ……………… 五指山中。 一道烟雾从山体前方升起,还是那位老山神。 不得不说,这位老山神是十分敬业的,他已经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每日巡逻,保证任何一处地方都没有遗漏。 老山神刚想遁入山中离去,山体内的涂思巧好似知晓外面有人一股,用惊喜的声音大声呼喊道 “是谁在外面?杨先生?刘仙长?放我出去 ,求求你们放我出去!” 明明已经冷静了下来的涂思巧,故意以一种痛苦到疯狂的声音,嘶吼着,尖叫着,哭泣着。 她知道,这样做很愚蠢,但却是她唯一能够脱困的机会了。 果然,听到她的声音,老山神脚步猛地顿住,转身看了过去, 他并没有发现异常,活了这么久,只是想看看八尾狐妖长什么样子罢了。 可惜,山体内的涂思巧,见外面老山神停住脚步,立刻变得更加兴奋起来,继续用沙哑刺耳的声音嘶嚎 “求求你救救我,我真的好疼啊,呜呜……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这些天的折磨让她几近崩溃,此刻,终于等到老山神的回应,她怎能放弃? 哪怕只是虚晃一枪也好,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不愿意放弃! 作为山神,他一触摸山壁细细感受,很快就找到了那条缝隙。 老山神朝里张望了一下,根本看不到什么,黑漆漆的。 “请问是哪一位高人降临此地啊?” 涂思巧带着一丝期盼和忐忑的声音传了出来,谁都能感受到其中那份不安的情绪, 显示她此刻极度紧张。 然而,回答她的是沉默与寂静。 半晌后,涂思巧又忍不住问道 “是不是杨先生、或者刘仙长呢?” 这次她提高了声音,甚至带上了几分哀求,只要外面有任何动静,她就会拼尽全力逃跑。 然而,依旧没有回复,整个山洞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难道真的不是他们?” 涂思巧绝望了,她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伪装下去了,只能将计就计,试探性的问道 “外面的仙长,求求你,和我说说话吧,只求你和我说说话,哪怕多聊聊天也好。” 涂思巧泪如雨下,凄厉悲戚。 老山神本来不想理的,但是如果仅仅是说说话,也不至于让这山里的女妖逃了吧, 所以,他决定冒险一搏。 “好吧!” 最后,老山神勉强同意了。 “谢谢,谢谢仙长,谢谢!” 山洞外传来涂思巧激动的道谢声,声音清脆悦耳,宛若银铃。 “我乃此山之神,谨遵上仙法旨在此看守,妖狐,休呈口舌之快。” 老山神义正言辞,一副秉公执法的模样,随即,他又问道 “你是否姓涂名思巧?” 涂思巧当然要顺水推舟,赶忙答道 “妾身的确叫涂思巧,原来是山神老爷当面,妾身有礼了,只是妾身被压在山下,无法行礼,请山神不要责备我……” 老山神毕竟是一方小神,平日里被人呼来喝去的,突然有人对自己这般尊重,反倒有些不习惯。 但一想到涂思巧的身份,老山神又说道 “我劝你老实一点,你每日有露水饮,金汁喝,还不满足吗?” 他的语气有些阴森,似乎在警告对方。 话音才落,里面又惊喜又感激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 “多谢山神大人,多谢山神大人,妾身给您磕头了……咚……咚……” 随即,就响起了一阵阵砰砰的磕头声。 涂思巧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四周,眼珠一转,突然娇笑道 “山神老爷,既然您不怪罪妾身,能否帮妾身一个小忙?” 老山神眉毛轻挑,问道“什么事?” “妾身乃一介女流之辈,每日需要洗漱,妾身不奢求什么的,只求不要断去这泉水就行。” 涂思巧柔媚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一丝祈求,仿佛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咪。 “洗漱?” 老山神皱起了眉头,这对他而言,简直太容易了。 “你无需担心,此等小事,另一位神将大人不会有什么意见的,你就安心待在这里吧。” 话音落下,老山神就欲走。 然而,就在此时,涂思巧再次开口,带着凄婉的声音,非常绿茶的说道 “这就挺好了,妾身一介弱质女流只求能平平安安度日就好了,当初就应该听杨大先生的话的,呜呜呜……这都是命,都是命啊……我那可怜的妹妹哟……” 说到最后,涂思巧竟然凄凄楚楚的哭了起来,让外界的老山神一愣一愣的,有些懵。 她深知话不能一次说尽,反正已经初步摸了摸这山神的底,不算难对付,她便准备循序渐进,慢慢引导对方。 倒是外头的老山神.心中升起些好奇,但又克制住没有问。 等了良久不见再有声音传出,徘徊一会之后才遁入山壁消失不见。 天降神山之事在山中村民的传播之下一瞬间沸腾了起来。 某一方小镇,一个贩卖山货的摊主和另外一个商贩坐在一起闲谈,两人皆是一脸羡慕和崇拜的表情。 “你说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儿啊?咋跟神迹差不多了!” “鬼知道哩,哎,这世道,连神仙都出来了,还有没有天理啦?” “唉,咱们这种普通百姓,还是踏踏实实过日子比较好,管它什么神仙,只要能养家糊口,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收山货的人叹了口气,他虽然羡慕,但也知道神仙不是凡人可以妄议的,所以不敢再乱说话。 不过顿了顿,他又说道 “你也知道我是向那边山民收野货的,瞧瞧这些老货,就是昨天才收来的,这几天周边的猎户可发达了,猎了不少东西,今年肯定能过个肥年。” 第六百章:削去三花的神通 天降神山之事在山中村民的传播之下一瞬间沸腾了起来。 某一方小镇,一个贩卖山货的摊主和另外一个商贩坐在一起闲谈,两人皆是一脸羡慕和崇拜的表情。 “你说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儿啊?咋跟神迹差不多了!” “鬼知道哩,哎,这世道,连神仙都出来了,还有没有天理啦?” “唉,咱们这种普通百姓,还是踏踏实实过日子比较好,管它什么神仙,只要能养家糊口,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收山货的人叹了口气,他虽然羡慕,但也知道神仙不是凡人可以妄议的,所以不敢再乱说话。 不过顿了顿,他又说道 “你也知道我是向那边山民收野货的,瞧瞧这些老货,就是昨天才收来的,这几天周边的猎户可发达了,猎了不少东西,今年肯定能过个肥年。” 卖菜的老汉抠了抠鼻子,不以为意的说道 “所以呢,你是向在俺炫耀吗?炫耀啥呀?你不知道俺家娃上了私塾,还给县令公子当了书童?你能比得上吗?你能炫耀啥呀?” 卖山货的摊主被噎了一句,不服气的撇撇嘴 “哼,谁怕谁呀,你家娃读书厉害是吧,你看他能考上秀才不?说正事,你知道为什么这些老货这么多吗?” 卖菜的老汉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扯这个,疑惑的摇了摇头。 见状,卖山货的摊主眼睛一亮,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 “嘿嘿嘿,因为这些山精野怪全都从深山里头跑了出来,被吓到了,之前闹妖怪了 你不知道吧!” 闻言,卖菜的老汉瞪大了双眼,惊恐的张大了嘴巴,半晌才缓过劲来。 “真的假的?这山精野怪还跑出来作乱了?你不是逗俺玩呢吧?” 卖山货的摊主笑了一声,说道 “我还能骗你不成,您也不必害怕,那边的人说,前几日入夜前,山中动静极大,好似地龙翻身了,山精野怪都逃了出去,现在整片山林都安宁了。” “啊,想起来了,有印象有印象,但来得快去得也快。” 卖菜的老汉恍惚的点点头又道 “听说那晚山中光芒万丈,好像有大山下来呢,啧啧,这是要变天了啊……” “嗯,对对对,听说啊,那是山神收妖,直接移了一座山过来,将妖怪压在山下了!” 卖山货的摊主越说越兴奋。 “真的吗?” 卖菜的老汉也激动了起来,他搓了搓手掌 “那你说,那座大山之下什么东西呢?” 卖山货的摊主摇头 “哪知道呢?反正这几天,附近的村民都疯狂了,每日里都有人往山上跑,听说是想找到山神显灵时留下的宝物!” “宝物……” 卖菜的老汉目光火热 “如果有宝物就好咯,咱们穷的叮当响,有一件宝物就能换不少钱呐,哈哈……” …………………… 杨岱与刘樵脚踏白云飞了许久,杨岱回望五指山的方向,还是摇了摇头,没说一句话。 顿了顿,杨岱突然看向刘樵问道 “刘老哥,你知不知道折戟沉沙江在哪里?” “折戟沉沙江?” 闻言,刘樵一怔,他皱着眉,思索了半天后才说道 “我记忆里有这个名字,但我不确定,因为这个地方太古老了,我已经忘了它究竟在哪里,只知道很远很远……” 杨岱心中微凉,原本升起的希望再次破灭,他失落的点点头,不打算再问下去了。 就在此时,刘樵忽然问道 “杨先生,你问这个干什么?” 杨岱苦涩一笑道 “剑宗十二剑最后两柄剑,一柄在折戟沉沙江,一柄在朝阳谷里,我必须取回来。” 刘樵一愣,随即劝道 “杨先生,折戟沉沙江是一处险地,其内凶险难测,寻常人若是进去了,必死无疑。” 杨岱摇摇头,坚持道 “不试试怎会知道呢?再说,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非去不可。” 两人又继续的闲聊了起来,如今的刘樵已经凝聚顶上三花,更悟出了怎么消去别人顶上三花的手段,可谓端的神异。 见杨岱无感,刘樵奇道 “杨先生不想问问我的手段?这种神通妙法外头可几乎毫无流传的!” 其实得道而三华现,本身就是一种比较抽象的概念,是所谓初窥洞玄之妙,玄之又玄。 杨岱笑了笑 “呵呵,这门神通术法虽然罕见,但并非独步天下,刘老哥既然修炼,想必已经得到了完美的传承,又何必再告诉我呢。” “呃……这倒也是……” 刘樵尴尬的挠了挠脑袋。 断人修行根基其实有很多种方法,比如碎人经脉,废掉丹田等等。 但这些方法终归有伤阴德,所以刘樵只好选择了一种最为隐晦,最为温和,却又杀伐凌厉的方法——夺人顶上三花! 这种神通术法可谓是歹毒至极,不仅能够轻易废掉对手修为,甚至还能使其丧命于自己之手,简单而直接。 只不过刘樵这般做法有些缺陷,那就是不能保证绝对成功,且容易遭受报应。 所以,他一直都不愿意施展,如今见杨岱不愿多问,他便顺水推舟的转移话题 “对了,杨先生,五色山仙舟今热闹非凡,咱们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炼制法宝的材料。” 闻言,杨岱点点头 “也好,我们走。” 两人驾云速度加快,朝着五色山山方向飞去。 仙舟渡口的集市依旧热闹非凡,人群熙攘,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成一片。 杨岱与刘樵落地,刚站稳,四周的人便围了上来。 “二位客官,需要买些什么?” “二位是打尖儿住店,还是吃饭歇脚?” 杨岱与刘樵被吵得有些烦躁,不由皱了皱眉头,两人同时抬脚朝着前面走去。 杨岱不需要炼制法宝的材料,纯粹是凑热闹,他喜欢热闹,尤其是热闹的场景,总是能让他心情愉悦。 而刘樵想要一个土灵之宝,所以专挑热闹的人群挤。 在一个名为朝凰阁的宝阁内,一名身穿短褂佩戴令牌的掌柜的热情地领着两人走向二楼。 “两位道友,且小心楼中禁制,我这里刚刚好进了一种稀罕的土灵之宝,两位这次可是有福喽!” 闻言,杨岱忍不住挑了挑眉,心说这朝凰阁倒是挺会办事儿。 不愧是商人,懂的笼络人心,不错不错。 第六百零一章:这可是稀罕物 尽管刘樵是樵夫打扮,但仙修之士开设的宝阁不可能存在狗眼看人低的情况,因此,掌柜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 修行之辈怪人怪事很多的,有裸奔的,有将自身化为山川走兽云霞之类的,樵夫打扮的太过正常了。 两人径直走进宝阁二楼。 只见二楼宽敞明亮,布置奢华大气,装饰精美无比,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更是透露出浓烈的书卷气息。 这里只是一处待客一样的地方,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两人已经看过好多地方了,只有杨岱还抱有一丝兴趣,刘樵早已兴致缺缺,随便扫了几眼便失去了耐性,准备离开。 然而,这时候掌柜突然笑眯眯地开口 “两位道友,请坐请坐,一会儿我上三楼给你们取货,保证让二位满意!” 掌柜的语气十分诚恳,听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 刘樵虽然有些怀疑,却也没有多问什么,点了点头,和杨岱坐到一旁等待起来。 杨岱拿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目光落在对面墙壁上的几副字画上,仔细欣赏着。 这几副字画都是出自大家之笔,风格各异,颇具特色,但每一张都是难得的佳作。 掌柜的没多久就下来了,手中还托着一个木盒,快步走到杨岱与刘樵身旁放下。 木盒打开,顿时散发出阵阵清香,沁人心脾,令人神清气爽。 木盒内躺着一块巴掌大的黄金矿石,呈现淡金色,流转着金属般冷冽的质感。 “两位道友,这块矿石名为金庚神晶,乃是用于炼制法宝最好的矿石。” “这块金庚神晶乃是从漠荒深处挖掘出来的,整体重达百万斤,如今仅剩这么丁点,足见其珍贵。” “这金庚神晶是用来铸造剑胎所必须的,若用它来炼制剑胎,那威力定当极强,绝对称得上是神兵利器,甚至连真仙境界的高人,都能一战。” 掌柜滔滔不绝,将自己知晓的关于金庚神晶的信息全部告诉杨岱和刘樵。 掌柜的说话间,刘樵只是摇头,又是些寻常货色,金庚神晶虽然稀有,但能和三昧真火、天道劫雷,三千弱水,七曜玄光相提并论吗? 杨岱则是微微颔首,这块金庚神晶确实算不得什么。 掌柜的说完这番话,便非常期待的看向杨岱和刘樵,希望他们二人能够动心。 然而,杨岱和刘樵依旧是面带微笑,仿佛根本就没听懂掌柜的话似的。 掌柜的见状有些尴尬,他想了想继续道 “我再给两位道友介绍一种材料吧,这种材料名叫玄黄母石,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材料,据说是先天之金孕育而成,世间少有。” “玄黄母石?” 杨岱终于露出一抹讶色,这倒是第一次听到。 “不错,玄黄母石非常奇妙,拥有无穷妙用,可以用来炼丹、锻造、淬炼灵器......” 掌柜说了许多关于玄黄母石的用途,越说越觉得唾沫横飞,眉飞色舞,仿佛这是什么绝世珍品似的。 之后掌柜的又以实际行动来回答,从袖口中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灰黑色圆形石头。 这块石头通体黝黑,宛如墨玉一般,但隐约闪烁着一丝淡淡金芒,显得十分神秘。 刘见到这块玄黄母石,瞳孔骤然收缩了起来。 只见这个屋子里的金炁竟然瞬间变得活跃了起来,疯狂涌动,围绕着玄黄母石旋转,仿佛被什么吸引了似的。 杨岱同样惊讶的看向玄黄母石,很显然掌柜的并没有施展任何御金神通。 完全是靠手中的石头来控制金炁的变化,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操纵金炁了,而是直接控制了整座宝阁的金炁。 “掌柜的,不知如何才肯让出这块玄黄母石啊?” 杨岱忍不住开口询问。 “哈哈哈......” 听到杨岱的话,掌柜忍不住仰天大笑了起来,笑声震耳欲聋,传遍了整座宝阁,甚至传出了店铺之外。 “两位道友,我虽是修仙之人,但是同时我又是一个商人,自然不免沾染商贾之气,这生意嘛,定是不想亏的,二位道友都是高人,想必也知道这个道理吧?” 掌柜说着,双眸微微眯起,又客套的说了一堆废话,才继续的进入了正题 “两位道友若有什么珍惜之物,尽可拿出来容在下掌掌眼,就算在下眼拙,若无珍惜之物或者舍之不得,亦可用同价值的东西换取。” 杨岱嘴巴没动,但已经向着刘樵传音了 “刘老哥,看来在下又要欠你一些因果了,您看行个方便?” 刘樵传音回道 “哎哟喂,杨先生,我还穷的叮当响,哪里有什么好东西。” 若说杨岱凡俗金银不多,刘樵是信的,但是仙修之辈常有的硬通货,不至于拿不出来吧? 杨岱也是在思考要不要去找张杏虎借, 毕竟张杏虎是高门大户,或许能拿出一件珍惜之物来以物易物。 做生意讲一个你情我愿,对别人有用的东西就是好东西,对自己无用的便是垃圾。 杨岱是从仙壶洞天里拿出一些成熟了的灵草,交到了掌柜的手里,底气不太足的说道 “掌柜的,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样?” 掌柜的看到杨岱拿出来的东西,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笑容,这些灵药灵植皆是上等货色,不仅年份长久,且数量庞大,若是拿到市场上,绝对是大赚一笔。 掌柜的笑嘻嘻的收下灵草,将玄黄母石交到了杨岱的手中,很殷勤的说道 “这位道友,我这里还有晃金绳,您需要吗?” 杨岱闻言眼睛一亮,他刚刚就在考虑要不要找张杏虎帮忙,现在晃金绳送上门来,自然求之不得。 杨岱毫不犹豫的接下了晃金绳,随即就和刘樵一起离开了宝阁。 两人选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就开始糟蹋晃金绳。 先是杨岱以为单一五行能化入晃金绳,或许就能五行兼备。 但刘樵用理论和实际行动证明了这基本不可能。 两人都不甘心,初步尝试后发现若一起出手的情况下,相生的两种五行之物化入晃金绳中确实有可能在三昧真火的炙烤下共存短暂时间。 但也很容易崩溃,实在是三昧真火太霸道了,稍有不慎就会爆炸,轻则受伤,重则殒命。 不过这并非死局,退而求其次的可以分炼五行,然后在逆转五行,之后以晃金绳为主炼出某一种罕见的法宝。 只是这个难度远比前者更大,而且失败率更加高。 因为古往今来就没有人尝试过这一条路,就相当于你把羊肉片转换成鸭肉片,再转化成狗肉片,然后转化成猪肉片,最后再转化成鱼肉片.......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太难了! 第六百零二章:讨个人情 但理论上是可以成的,只是两人心气都不低,又带有浓厚的冒险精神,哪怕有一丝可能性也想去尝试一番。 所以两人在商量之后,还是决定拼搏一下。 刘樵此时想出了个大胆的想法,他对杨岱嘿嘿一笑说道 “杨先生,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想法?” 杨岱问道。 “你我此前一起出手,在三昧真火之下也只能稳固相生之行,如果你我这般人物有五个一起出手呢?” “五个?” 杨岱皱眉思索,突然抬头说道 “五个可以,只是五行相克,你确定要五行齐聚?” 刘樵点了点头,说道 “五行虽相克,却未必不能同修,这世间五行相克之事多了去了。” 杨岱点了点头,觉得刘樵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得不说,这刘老哥是真的敢想,连这样的事都敢尝试。 但这样的想法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是要付出极大代价。 这样的代价恐怕没有人承担的起吧? 不过既然已经走出这一步了,那么就算再困难也要继续走下去。 杨岱手中的一些器物,能勉强算得上法宝,就是竹竿之流了。 这些东西的制作并不是正统炼制法宝的路数,甚至根本称不上法宝,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半法宝而已。 至于剑匣里的十柄仙剑已经是另一种境界的事物,涉及天地之妙,杨岱自然没办法使用。 这是他真真正正第一次以正规手法炼制法宝,加上材质太过特殊,导致炼制过程异常复杂。 刘樵的提议虽然夸张,但杨岱仔细想想,凭借他如今的人脉,倒也可以凑齐五人。 这普天之下杨岱认识的真正的仙道高人可不在少数,只是他们愿意出手吗? 这一点很关键。 张杏虎肯定是能请动的,毕竟杨岱和她是道侣,但除了张杏虎,别的就不好说了。 不行的话那只能找诸葛妙妙了,她可是天下第一炼器大宗师,这世间的任何灵宝,在她眼中都只是凡铁而已。 不过想到诸葛妙妙,杨岱又叹息着摇了摇头。 诸葛妙妙的性情实在太妙,让人摸不清楚。 而且杨岱也知道,若是自己真的拿出足够的诚意,诸葛妙妙或许会帮忙,但这份人情,欠下可不是那么容易还的。 他还可以去请那头老龙,路是远了点,但他自问以自己和老龙的交情,对方肯定会来的,不过他也不准备去麻烦它。 刘樵说完找五个人一起炼宝的时候,杨岱已经短短时间内在脑海过了一遍想法,完全可行。 “刘老哥说的是极,难得有机会炼制一次顶呱呱的法宝,咱们就拼上一把!” 杨岱说罢,刘樵也呵呵直笑 “那捆仙绳不在五行之中,以它为基,重化阴阳五行,再造乾坤,这种开天辟地来头一遭的事儿,值得干!” “好!” 杨岱和刘樵二人对视一眼,皆哈哈大笑,随即二人对此略一探讨,越说越觉得可行,最终达成共识。 杨岱笑了笑道 “此事还是不要太声张的好,毕竟是开天辟地的大事,咱们还需小心谨慎才是。” 刘樵点了点头,说道 “杨先生放心便是,咱们都不是喜欢张扬的人,此事还是悄悄进行为好。” “炼制此宝绝非三两日光景,在下联系友人吧,尽快将消息传递给他们,免得耽误正事。” 杨岱说完便走,刘樵皱了皱眉头,犹豫一下,却拉住了他道 “杨先生,仙修心气都高,若只是一面之缘,还是不要去叨扰了,请不到人不说,还让人知道咱炼宝之事。” 杨岱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说道 “老哥放心,在下懂的分寸,况且此事关乎重大,我会找到一些熟悉的朋友帮忙。” “嗯,如此最好!” 刘樵松了口气,问道 “第三个人杨先生准备找谁?” 杨岱想了想回答道 “张杏虎肯定还在玉虚宫里住着,她们龙虎山的人肯定不会过早的就走,先去请她帮忙吧。” 刘樵听闻此言,也觉得不错。 两人直接驾云重新回到了玉虚宗玉泉峰龙虎山众弟子所下榻的兰雪堂。 杨岱还没接近,已经朗声传音过去。 “张姑娘可方便见客?杨岱来访!” 话音未落,张杏虎便从兰雪堂中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杨岱,笑吟吟的问道 “杨先生,又有什么好事儿想起我来了?” “在下此番前来是有事商量……” 杨岱娓娓道来,语速略微有些快 半刻钟后,张杏虎脸上的表情也精彩了起来,连连说道 “妙事,妙事!此等妙事怎可没有我的参与呢!” “此事若成,在下与张姑娘当浮一大白。” 杨岱笑着拱了拱手。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不知道杨先生还要请谁?” 张杏虎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道。 杨岱想了想,说道 “除去怒江龙君,在下想请狟古来,不知道张姑娘意下如何啊?” “狟古?” 张杏虎的面色变了,这个魔道第一高手可是与她有仇的,若是请他过来,场面会真的不好看。 世上或许并无不死之术,但长生之术是有的,到了他们这等境界,元寿长久,就算肉身被毁,神魂尚存,只要寻到合适的躯壳,依旧有夺舍重生的可能。 但有些事依旧会耿耿于怀的,尤其是张杏虎曾经败给了这位魔道第一高手,现在若是请了对方过来,岂不是自取屈辱。 她沉默片刻,清声说道 “杨先生,此事我劝你最好还是换个人选比较好,若是请狟古过来,我们便绝交吧。” “张姑娘放心,冤家易解不易结,在下绝对不会让张姑娘吃亏,更不会让张姑娘失望的。” 张杏虎冷漠的说道 “那个妖人谁会与他合作?” 杨岱无奈的笑了笑道 “那在下就斗胆向张姑娘讨个人情,如何?” 这话说完,杨岱便看到张杏虎的面色顿时僵硬下来,他急忙道 “当然了,若是张姑娘不想让狟古来,在下也绝不会勉强,在下只是不想因此坏了咱俩的交情,还请张姑娘多多体谅。” 杨岱的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张杏虎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做着某种决断。 第六百零三章:老朽来也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缓缓说道 “既然如此,那杨先生去请吧,不过丑话我先说在前头,我与他见面之时会发生什么事,我也无法保证。” “在下理解。” 杨岱拱了拱手,又道 “不知道张姑娘手里有没有金行灵物,在下需要几样。” “……” 张杏虎皱眉,这个问题她还真答不出来。 不过这次她倒是没直接拒绝 “你稍候。” 她转身走回兰雪堂中,没多久取出了一块赤云宝金与一块恒阳赤金递给杨岱。 这两样东西都是金行极品,用途十分广泛,可以炼制各种法宝与阵法主基等。 而且它们本质坚固,可谓是万金难求。 杨岱收下后,再次躬身谢礼,既然都是准备一起炼器的道友,信任是必须的。 杨岱直接将已经准备好.的材料一样样取出。 他们连地方都没换,兰雪堂直接成了三人短暂闭关的场所,由龙虎山弟子负责在外护法。 杨岱传讯狟古,可是狟古似乎是在闭关,这到让张杏虎松了一口气。 杨岱无奈之下只能传讯给诸葛妙妙了,诸葛妙妙一听立马兴奋了。 她巴不得出来多透透气呢,闻言毫不犹豫的应承了下来,表示一定会赶过来帮忙。 至于为什么找上了诸葛妙妙……原因很简单。 因为诸葛妙妙的性子在杨岱所见过的高人中算是比较独特的。 大多数仙修性子都偏向于温和,从心境上讲就是很难起什么波澜,而诸葛妙妙的性子就跟她的名字一样——天不怕地不怕。 虽然诸葛妙妙现在看似活泼跳跃,性子妙到极点了,但是谁敢肯定她以前是不是这副德行? 万一把她惹毛了,那她还不闹翻天啊! 杨岱对诸葛妙妙还是蛮忌惮的。 诸葛妙妙来到现场之后,杨岱一点点将设想的所有事都讲清楚了。 诸葛妙妙已经打定主意要参与了,不光是这样可以炼制一个非常非常另类的法宝,另一个原因是兴致使然。 作为重头戏的晃金绳自然令没见过的张杏虎与诸葛妙妙停留了一会儿,但也仅仅是一会儿。 之后诸葛妙妙的注意力就放在了仅有的五行灵物上。 如三昧真火,雷法这种小把戏,真正的重头戏则是赤云宝金,恒阳赤金、琉璃癸水龙鱼鳞,以及其他五行灵之物上。 绳索类法宝极为少见,自然是捆绑之用,必然需要极好的延展性。 金灵之物最是坚固锐利,也最是稳定,寻常炼器都是挑材料讲手法,从没听说打破金灵平衡转嫁其他属性的 而这些灵物都是极品,哪一样拿出去都足以引动江湖风雨。 不说难不难这种问题了,正常炼炁士根本想都不敢想。 但四位都不是正常人,自然也就不受这个规矩限制了。 杨岱本来为了增加参与感,三昧真火与雷法本身就是最重要的催化剂,也是已达极致的完美之物,不需要再炼。 算是归于杨岱本身,剩下四行正好三人各占其一。 张杏虎占据金行;刘樵极擅土行,诸葛妙妙与敖钦在木和水里各自挑一个就好。 到了这等修为的人物,五行的选择只不过是一种最优化选择,基本不会有什么短板,也更容易控制。 现在就还差怒江龙君敖钦一个人了,杨岱已经叠了一只纸鹤去请,想来已经快到天琅江了吧? 正如杨岱所想,纸鹤的速度极快,只需半日的光景,纸鹤如同流星一般在刹那间刺入天琅江面,连水花都没有激起。 龙宫之中。 原本正在对着一本菜谱研究厨艺的敖钦忽然神色一变,从后院桌前站起来,那只小纸鹤下一瞬间就冲到了他的手上。 “难道杨岱出事了?” 敖钦脸色一变伸手捏起了纸鹤,顿时,信息传入了他的脑袋里。 “五人一起炼制法宝?重化五行阴阳,各自分炼五行?” 这个建议显然让敖钦惊讶了,因为这是敖钦从未想过的事情。 敖钦眼神一亮,当即就决定参与。 毕竟这样的机缘实在太过罕见了,若是错失良机岂不可惜? 况且敖钦也很好奇,杨岱葫芦里面又卖的什么药,喃喃自语道 “大手笔啊,大手笔啊,这东西真要是真被炼出来,搞不好就是天底下第一束缚法宝了” 敖钦越想越觉得有趣,但是他觉得还是有必要给别人交代几句话,免得自己的儿子女儿以为自己又失踪了。 “来人呐。” 敖钦声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一个穿着黑袍,面目阴冷的夜叉恭敬地跪伏下来,沉默不语。 敖钦淡淡瞥了他一眼,道 “刚才杨岱有急事请我过去,我得出一趟门,或许短期之内不会回来,若是我那一双儿女要问我去哪了,你就告诉他们父亲去办正事了,不要胡思乱想,明白了吗?” “遵命。” 夜叉低下头,声音沙哑,又问道 “万一江神娘娘和龙子殿下硬要问出个所以然怎么办?” 敖钦笑骂道 “他们要问你就按照方才的说,其他的不要多嘴,记住了吗?” “属下谨记!” “嗯。” 敖钦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待夜叉离开后,老龙王便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砰……” 天琅江的江面面炸起一团水花,颇有声势的巨浪朝两侧江面翻卷,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敖钦整个人飞射入云,消失不见了。 所过之处无不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直到越飞越高,下方云层的异像才开始缓和下来。 “吼一一一” 敖钦一声长啸,周围百里尽皆能听到他的吼叫声,仿佛雷霆在咆哮一般。 不久,龙吟声响彻玉虚宗之外的天空,天空中雷云相随,龙吟好似雷声滚滚传向八方。 这是老敖钦在通知杨岱,表示已经到了。 “几位,最后一位已经来了。” 杨岱站在兰雪堂外,看着天空中翻腾的雷云。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远方云雾缭绕,隐约间仿佛有龙影游弋,并且急速接近。 诸葛妙妙看着天空叹道 “哇?!这等威势,莫非是真龙?就连天象都与寻常不一样。” 不少炼炁士都在惊愕和忌惮中远远观望 也有人以各种手段观察空中。 “龙!这绝对是龙!” “嘘……不可造次,休要妄议龙族。” 有胆小者立刻噤声不言。 敖钦迅速来到兰雪堂门口,化为了人形,快步的走了过来,哈哈大笑道 “哈哈,杨先生,老朽来也,没有错过这等开天辟地的大事吧?” 第六百零四章:干了 杨岱稳了稳心神,微微拱手施礼道 “不迟不迟,敖老先生来的正是时候,快随我等进来,就差你了,我这边已经准备妥当了,马上就可以炼制了。” “唰~” 老龙脚步一踏,便如一抹青烟飘荡而出,眨眼间便来到了兰雪堂内。 此时的兰雪堂内,四个人见到真龙来了,纷纷上前行礼,恭敬的喊道 “见过龙君!” 老龙摆摆手,道 “诸位免礼,敖钦见礼了!” 杨岱对敖钦说道 “敖老先生一来,我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可以开始了!” 杨岱传音细细讲述炼器的事情,听得敖钦面色精彩非常,同时又十分兴奋,双目绽放出夺目光芒。 “那么,我们开始吧!” 杨岱说道。 “好好好!” 敖钦激动万分,拿出了另一份水灵之物,五人围坐着,中间摆好了要炼制的材料。 杨岱已经悄然施展法天象地,以天地为炉,一尊巨大的鼎炉展现在四人眼前。 炉中燃烧着恐怖而炽烈的熊熊真火,好似要掀起滔天火海,将四人吞噬掉一般。 “好厉害!这就是三昧真火?” 杨岱身旁的诸葛妙妙忍不住轻呼道,炉顶缓缓升起,红灰色的熊熊展现在四人法眼之中,杨岱将材料全都一股脑的投入了鼎炉之中。 跟乱炖没什么区别。 另外四人赶紧施法,一圈圈宝光围住正中,防止三昧真火将四人焚烧成飞灰。 他们更能感受到法力消耗速度的恐怖。 兰雪堂外围,作为护法的龙虎山弟子在这一个纷纷产生一种幻觉,好似某一瞬间看到火海滔天,但很快却又恢复原状,只剩下一片平静。 他们只感觉自己的道心在这一瞬间直接烧了起来,若是长久下去,恐怕会走火入魔。 “这是怎么回事儿?” 有人心头大骇,赶紧掐指推衍,却发现根本推演不出什么东西来,反倒是越想推演,道境越乱,几乎失去理智。 “啊!” 一名修为最弱的弟子突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浑身冒汗,七窍流血。 一位长老及时发现了一众弟子的异常,传音喝醒众人。 “龙虎山众弟子听令,注意守住灵台,保持清明,切勿好奇,切勿好奇,否则后果难料。” 众多弟子闻言,顿时打了个冷颤,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停下,盘膝闭眼,默念《清心咒》,渐渐的恢复了清明。 四个高人在里面闭关,所有人都会好奇,虽然不可能窥探到什么,但肯定都留心一些。 意念牵引之下,几乎全都被三昧真火的热力所冲,导致他们吃了亏,甚至有人还因此而伤了道基。 这些人都是龙虎山的中坚力量,损失任何一个都让人痛惜。 好在杨岱早有预料,命人在外面守着护法,又布置下重重禁制,阻隔了所有人的窥视,否则必然会惹出大麻烦来。 而此时,在兰雪堂的里面,三昧真火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五行灵物融化为汁水。 诸葛妙妙全神贯注,口中念念有词,有不少雾状的宝光溢出。 这显然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但五人都不心急,炼制这件法宝,怎么想都是按年来计数的,他们有的是时间。 一个月后,哪怕外部有重重禁制保护,玉泉峰上也已经出现了许多异像。 兰雪堂周围的云雾在这段时间始终犹如朝晚之霞,遮挡住整个玉泉峰。 而且每日都会有无形热浪向着四方席卷,使得整个玉泉峰笼罩在一层浓郁的赤雾之中。 凡是靠近者,不是被震死,便是被三味真火焚烧神魂而亡。 即便是作为护法的龙虎山众弟子,也不得不退的远远的,有的甚至飞在空中。 有些时候并不是你想守住灵台方寸就可以的,三昧真火威力太强,不小心之下,便会殃及池鱼。 龙虎山的弟子们在这一个月里深刻理解了心随道走不可自持,也知道了道心的重要性。 一旦道心崩溃,轻则修为跌落,从此泯然于芸芸众生;重则直接走火入魔,神魂俱灭。 这样的例子并不罕见,尤其是那些心怀叵测之徒,往往会在修炼途中,突然走火入魔,从此变成疯子、傻子,或者是干脆殒命。 所谓福祸相依。 机缘与危险共存。 危险的确存在,但也蕴含着机遇。 机遇往往伴随着危险而存在,一次两次还好,但若是次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那么谁也不敢贸然尝试,只能躲避。 仙道高人洞玄明晰道妙,匹夫若见心幻神离。 终究还是这些龙虎山的弟子们道行浅了,瞧不出来仙道高人妙法无边,认不得真仙。 杨岱与龙虎山众弟子叠加的禁制可能压不住三昧真火了,每天一直有外泄的倾向。 龙虎山的弟子早就已经摆烂了,早反正离开安全距离,顾好自己就行了,剩下的事情,躺平随它去了,他们不管了。 爱咋咋滴,反正他们已经提醒过别人了,不信邪的,出了事也怨不得他们。 此时玉虚宫的知客们都在各处修行,他们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忽然间,好几处屋舍内的知客全都飞遁而出,来到空中,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 他们都在静修过程中都看到了火海异像,而且他们的道心如同走火入魔了一般,竟然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丝波动。 好在这些知客道心稳固,才能勉强压制住这一丝波动,否则必定会遭到重创。 “怎么回事?” “你们也感觉到了?” “是啊,怪事了,我也没有走火入魔啊, 为何道心会有些混乱……” 众人议论纷纷,已经有不少外宾也遇到了这种情况,纷纷询问。 知客们也是一头雾水,你问我我问谁去啊,他们也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也没弄明白啊。 而在此刻的兰雪堂中,诸葛妙妙双手已经如同幻影,不断分离灵物中的五行之力,这种活她也是第一次干,非常吃力。 “好徒儿,你倒是给会给姐姐找事干,没收定金真是亏了!” 诸葛妙妙对杨岱说道,她现在有点后悔了,顿了顿,夸张的说道 “再提升些火力,姐要让真火压迫五行互换属性,呀吼!烧起来吧!这就是艺术!” 杨岱眉头一跳,这四个都是狠人,他已经数次提升三昧真火的火势了。 换成正常情况,他自己都该觉得危险了,诸葛妙妙还在叫着不足。 而其他人更没有什么表示了,反而露出了很享受的表情?! 不过有这么四位在,杨岱又不是控制不住三昧真火,当下便又增添了几份火力。 干了! 第六百零五章:玩呢 此时外界,无数道遁光飞起,因为这里待不住了。 玉虚宫中心的主峰上,几道流光升起,急速朝着玉泉峰飞来。 “此乃我玉虚宗道场,何方道友在此施法,还请停下!” 声音响彻整片玉泉峰,在这些高人法眼之中,整个玉虚宫已经处于熊熊大火之中。 更隐约看到一座巨大的丹炉将整个玉虚宫笼罩,那火焰呈现红灰色,似乎是虚幻的 但哪怕不是实质之火,却让人观之心头燥起,难以靠近,这可不是普通凡火。 围观者也有一位挽着拂尘的女子,她长发及腰,穿着素净的道袍,却难掩其绝美容颜和曼妙身姿,尤其是胸前鼓胀的地方, 简直能撑破衣服, 若杨岱和张杏虎等人看到这清丽的面貌和着装,定能记起来这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补天阁女修。 “丁掌门,发生了什么事啊?” 一旁站了另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脸上满是皱纹,但精神矍铄,目光锐利,她是补天阁的长老之一。 此时这位老婆婆询问着补天阁的阁主丁香愁,希望能她从这里得到一些讯息。 丁香愁看看身边的人,发现有几人甚至略显惊恐的样子,当即感知了一下说道 “各位莫慌,应当是有高人施法在炼制某种东西,只是不知为何炉火外泄,才引燃了整座山峰,千万不要去看。” 丁香愁的话虽然有些模棱两可,但是在场的高人也不傻,听到丁香愁这般说法,都是非常听劝,也不去看了。 类似的情况在其他地方也有上演,但并不多,需要准确找到兰雪堂这个源头。 其他的仙道高人虽然短暂惊愕,大多数处于一种好奇的状态,但是却并未轻举妄动,而是等待事态的解决。 而此刻最最着急的便是玉虚宫的人了,从主峰飞来三道法光,人未至,声先至 “何方道友在此施法?” 洪亮的雷音咆哮在山间,震得周围各处鸟兽逃窜,树木摇晃,一股强横气息席卷而来,威慑八方。 三道法光转瞬而至,落在兰雪堂附近,现出三个身影来。 左侧正是孟祁天,而正中之人正是玉虚真人公羊易,右侧是木须子。 三人刚刚现身,便有人认出他们的身份,立马跪拜。 简短的与在场的人交流了一番后,又有遁光飞至,正是龙虎山的长老,他来到近侧停下遁光,恭敬地朝着前方三位高人行礼。 说清楚事情缘由后,公羊易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练个器要当世五位真仙级别的高手齐聚?这阵仗有些吓人了吧? “罢了罢了,将玉虚宫的内门让给这些外宾住吧,毕竟咱们玉虚宫这么久没有招待客人,怠慢了人家总归不好。” 公羊易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有些肉痛,但也没办法,只要能稳定人心就可以了,而且玉虚宫本来就不太适合招待客人。 “领掌教法旨。” 在公羊易话音落下传向四方的时候,一众玉虚宫弟子也飞向各处,同各方道友细细解释,也好带他们前往内门。 对于其他天南海北前来的仙修而言,除了被惊到,基本也没什么损失。 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不是嚣张跋扈之辈。 若真有得理不饶人的,八成也没什么厉害的长辈在边上,无人提点才会犯傻,而玉虚宫也不惧他们。 而这些事,兰雪堂中的人则当然知道惊扰了别人。 不说别的,就是公羊易的雷音都不可能听不见,但这会他们又不能停手,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张杏虎此时俏脸微寒,佯怒道 “这些弟子是怎么回事?护个法都护不好,我一定要好好的训斥一下。” 而杨岱则说道 “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张姑娘还是不要大动火气为好。” 面对丹炉中熊熊真火,四人勉强还能在施法的同时交谈几句,只能说确实道行高绝,非寻常人可比。 时间转眼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不知何时,有高人占据玉泉峰炼制法宝的消息不胫而走,牵动了所有人的好奇之心。 兰雪堂中 丹炉之上的晃金绳此刻在不断颤动,每一次震动都会有五行之力渗入。 在五种颜色里来回变换,如果仔细分辨,就会发现金、青、赤、黑,白,五种颜色都掺杂在一起,像极了混沌未开时的景象。 随着五行之力融汇越深,丹炉中的异象也越来越明显。 杨岱双眼半开半闭,眼中倒映的除了滔天火海,也能看到另外四人的精彩表情。 张杏虎冷着脸,始终严肃一丝不苟,不容许自己有分毫错误,而敖钦与刘樵此时则眉头紧锁,显然十分担忧。 唯独诸葛妙妙,此时依旧保持平静,仿佛对这些事早已习惯。 丹炉中的温度越来越热,空气也越加闷热,就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化作液体一样粘稠,压迫着四人的身躯,使得他们的额头沁出汗水。 “杨先生,我觉得不用顾忌许多了。” “不错,既然他们都走了,我等使放开手脚干吧,再耽搁下去,就算有炼成了也要毁掉了。” 张杏虎没法说话,但也是点头表示赞同,毕竟她也受不了这么高的温度与这么灼热的环境。 杨岱面色却也露出稍显狂傲的笑容道 “如此正好,敕令一一炼!” 敕令大放光明,并且朝前飞去,与此同时丹炉闭合,盖住了一切,只留下漫天烈焰。 随着丹炉封死,丹炉之内,五彩霞光升腾,五色光华照耀,仿佛一轮一小太阳。 “嗡~~~” 丹炉震荡,五色火焰喷薄而出,在五种颜色的包裹下,五色光芒渐盛,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孕育出来。 丹炉顶部,原本密布裂缝的符篆,在此刻忽然爆射出夺目灵光。 这一刻,丹炉内的温度达到巅峰。 “铛一” 一声如若洪钟的巨响自兰雪堂传遍玉虚宫。 玉虚宫各处一双双眼晴扫向兰雪堂所在之处,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 这如同洪钟的巨响如道行浅的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不过从长辈的一些反应中,猜也能猜到些什么。 “那,那,那是……” 一名玉虚宫女弟子结巴的指着兰雪堂,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其余弟子也纷纷抬头,露出惊诧之色。 “轰~” 兰雪堂内部,五色光华骤然暴涨,冲天而起,直破九霄,照耀天宇,仿佛神迹降临,一道道瑞彩从天而降,笼罩兰雪堂。 众人越来越好奇,但再奇怪也只能忍着,总不好去窥探什么。 第六百零六章:灵宝成 此时此刻,晃金绳急速旋转,阴阳二气绕围绕而转。 而金、水、木、火、土五行又环绕阴阳二气而转,从核心到外围全是一层五彩光华,绚烂迷离,仿佛仙境。 此时动静越来越大,不论道行深浅修为强弱,所有仙修都心有所感。 他们纷纷从静修之所出来,望向玉泉峰的方向。 有的位置能看得清楚,有的位置则被其他山峰所隔,但也能见到那冲天而起的霞光。 这光芒好似一种垂直向上的烟霞,呈现出白金、黑水、青木、赤火、黄土之色。 更有阴阳黑白显化,仿佛蕴含着某种道理。 还有仙音流转,仔细听时只觉是风声呼啸,不留神时又会听到有人诵读经文,悠扬飘渺,宛若天籁。 无数仙修站在山间仰首观看,议论纷纷,皆是惊讶不已。 公羊易望着王泉峰方向抚须而笑道 “此宝气相非同小可,好在是有我玉虚宫仙门禁制阻隔,若是出去了,想必会招来天劫,引起世人关注啊!” 其他仙修闻言点了点头,这样的异象确实罕见,若是让凡人知晓了恐怕会引发大乱。 王泉峰,丹炉之内,随着最后一丝五行之气融入到阴阳二气中,整个丹炉猛地剧烈抖动起来。 在光芒绽放不知多少次之后,一切变化才逐渐收敛,整个玉泉峰归于真正的平静,再无瑞光。 兰雪堂中,五人盘腿而坐收功,在五人围坐的中心,有一根盘起的绳索悬浮在空中。 其上宝光流转不凡,但此刻所有光芒也正在隐去,到最后变为一根细细的紫色绳索。 杨岱伸出手去,这紫丝绳就落到了他的手心,它仿佛特殊的紫丝线缠绕编织而成。 首尾部一端有两颗米粒般晶莹透彻的珠子,另一端连接着丹炉盖。 而且,此时在绳身上还铭刻着许多古朴繁复的符文,每一枚都散发着淡淡荧光,给人以厚重磅礴之感。 “诸位,不如叫它捆仙绳如何?” 杨岱看着这件法宝笑道,其他几人纷纷附和。 捆仙绳,重点还是在仙上。 仙者,除神通广大之意外,亦有逍遥之念。 遨游四方无拘,变化万物无穷,我辈追道之意,亦是仙道的一种体现。 这件法宝便是借助这股仙道之力,用来困住敌人。 “哈哈哈,不错,老朽很满意,合乎天道之宝,善,大善!” 敖钦捋着胡须哈哈笑道,这次炼宝更像是一场雕琢。 五人竭尽所能同心协力,一起将杨岱手中的宝绳炼化至完美状态。 对于宝绳的作用,除了有个模糊的概念外反倒没有具体认识,毕竟这件法宝是杨岱亲自炼制。 走吧,送此宝见一见天地!” 杨岱平静而语。 另外四人闻言各自起立,随后一起飞出玉泉峰.。 同时刻,玉虚宫里,一道道仙遁光也从各峰中升起。 随着五人所踏的云霞一起飞向苍穹之上。 与此同时,玉虚宫的各处,一座座楼阁,洞府,乃至于庭院中,无数仙修纷纷走出。 他们或脚踩飞剑或脚踏白云,飞向苍穹。 一时间,天际霞光万丈,瑞气千条,瑞鸟齐鸣,仙乐阵阵,景象蔚为壮观。 见到外界天地的那一刻,天地间就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威势产生,连杨岱等人都觉得心头发闷。 杨岱又飞了一刻钟之后,将手中的捆仙绳朝天上一抛就不再管它了,任由它自己去折腾。 他们五人停在一片空阔的高空之中。 此时,一股浩瀚莫测的波动从天际扩散开来,无比强横,甚至超出了杨岱五人的认知范畴。 五人不仅脸色微变,连忙运转法决稳固自身,同时凝视天际。 面对接下来天劫对捆仙绳的迎接之礼,所有人最好的应对就是在边上看着。 与杨岱上回书写山野杂志不同,捆仙绳本身就是一件至宝。 一股浓郁的雷霆之力汇聚而来,云层翻滚,天际一道道电蛇蜿蜒。 “噼啪~” 一条条粗大的闪电交织在一起,如银蛇乱舞,将天际撕扯出道道漆黑的裂纹。 无数电蛇交织形成一道巨大的网,笼罩天际,一副要毁灭一切的架势。 杨岱等人心中微凛,这天劫太恐怖了,哪怕是他们也要退避三舍。 但他们却并未退缩,而是继续盯着天劫,他们也想看看捆仙绳如何抵挡这一次的天劫。 “咔嚓~” 突然天空之中传来一声炸响,随即一道粗大的银白雷光劈下。 “轰隆!” 雷光如柱,径直劈在捆仙绳上,顿时电弧四射,雷光炸响,一团炽白亮光在云层中闪烁。 雷光闪耀中,捆仙绳也开始展现出华光,光芒不盛,却令万千视线难以忽视。 “滋啦~” 突然又是一道雷电劈下,这一次却被捆仙绳拦截了下来,不过捆仙绳表面也开始焦黑,甚至冒出了缕缕青烟。 但在下一瞬间又恢复原样,依旧璀璨夺目。 一道道天雷落下,激起的光色也在不断变化,每一道都带给所有观望者以压抑感,并且威力也愈加庞大,让众人看得胆战心惊。 但雷霆砸落在捆仙绳之上,却呈现出七彩变幻的绚丽,哪里像是宝物渡劫,简直就是艺术品。 时间不长,仅仅是半刻钟之后,天际雷霆消弭,灰云也开始散去。 只余下天空中七彩闪耀的捆仙绳,如同仙器降临尘世,让众人眼馋不已。 片刻之后,捆仙绳飞回,落到杨岱手中之后,宝光也彻底隐去。 直到此刻,杨岱等人身后,以玉虚宫掌教公羊易为首的一众仙修才纷纷出声道贺道 “恭喜五位道友炼成至宝!” “恭喜诸位出关!” “恭喜杨先生!” “恭喜!” …… 众人纷纷开口祝贺。 杨岱闻言也朗声说道 “多谢诸位道友,在下借助贵宝地闭关一段时日,幸得诸位照料,否则也没有今日之果。” 杨岱说罢朝着周围拱拱手,其余几人也纷纷回礼。 不说别的,就说借了他们玉泉峰这么一处合适的地方就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若是不回报一二,他们会内疚的。 第六百零七章:出岔子了 修仙之辈相对于凡人而言算得上清心寡欲。 但这种情况下,一场论道也是盛情难却,只不过论道者自然不可能是在场的所有仙修,毕竟还有些弟子没有闭关完毕,还得等他们出来再举行庆功宴。 在玉虚宫滞留十年,人人都只是为了看到刚才的那一幕,在惊鸿一瞥中,不少人都看清那是一件好似绳索的法宝。 就算有没看清的也已经听别的道友讲清楚了,如今心愿已了,就该各自回山了,因此一个接一个离去,很快,广场上就剩下寥寥几人。 至于那法宝的作用,用猜的也能猜出来一些,也不会有人去触高人霉头细问的,那是找死的做派。 “杨先生,你我为友,老朽可是惦记着你那山野杂志呢,你们是没见杨计先生的字啊,那已经是道境之文,非此字不得承载此书也!” 敖钦笑眯眯的说道。 虽然话语中透露着讨好和试探的意思,但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反倒显得真诚无比,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其余几人也非常好奇的看向杨岱。 杨岱闻言哈哈大笑道 “杨岱也不用说什么借谁一观,计某会将此文放置于仙壶洞天之中,凡四位所在山门弟子或后辈传人,有心性合适之辈,皆可前往一观,若能悟出,便是他们的机缘,如何?” “在下绝无私藏之理,诸位道友尽管放心。” 杨岱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好!” “如此甚妙!” “哈哈哈哈,妙极!” 一些个仙门同道离去的时候,都心平气和地同诸位道友道别,算是很和谐了。 五人倒也不急着直接走,而是席地而坐。又再就之前炼宝之时论道所得细细延伸, 谈及一些自己修道感想。 也就在这时,刘樵突然睁开眼道。 “不好!要出事儿了。” 另外四人都被吓了一跳,都不明白刘樵说了什么。 只有杨岱知晓原委,他沉吟了片刻道 “在下也察觉到异状了。” 随之微微掐算了起来,得出于五指山封印本身是大凶。 但对于山外的情况则是并无影响,看来是有人要救涂思巧,或者妖狐自己要脱困了,但并不会影响到他,他还有足够多的时间。 想通这点,他又安慰众人道。 “无妨,刘老哥稍安勿躁,所镇妖狐之事暂不必管他!” “明明应该百年内无碍的,哎,算岔一步!” 刘樵叹了一口气说道。 而在遥远的五指山处,天空已经乌云密布,山中更是妖风阵阵,阴森恐怖。 如刘樵这等人物,大多数情况下对自身的推算是很自信的。 来玉虚宫之前以为五指山百年内无碍,这不是说封印松不松动,而是考虑了外因, 而如今看来,却是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也是导致妖狐破封的罪魁祸首。 因为八尾妖狐本身的气数虽然没有被掩盖,但也应该动过手脚,使得刘樵以为能算得准,实则偏了一些。 否则也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了。 现在意识到要出事的刘樵自然就想通了这一点,所以显得有些懊恼,但却并未失态。 五指山天际,黑云压墨,好似要摧毁山岳,狂风卷起万里云涛,遮挡住了日月光辉,整座山脉顿时变得昏暗了起来。 “吼!” “轰隆隆~” 隐约间有巨兽嘶鸣,雷霆闪烁。 “咔嚓~” 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整个山谷。 老山神出现在了原地,神色惊恐的四处查看。 “神将大人,这风云变化实属诡异啊,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小神隐约觉得是冲着五指山来着,这要怎么办啊?我们。” 老山神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它的声音很小,但神将大人的耳朵可是灵敏着呢,哪怕隔着老远也能听清楚他的话语。 金甲神将魁梧的身躯显现,一双眸子精芒闪烁的盯着老山神道 “五指山不容有失,我与你一块守好。” 金甲神将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神将,您这是……” 老山神有些迟疑。 金甲神将哼道 “你莫要多言,这里你帮不上忙,快走吧,否则待会儿有危险了,我可顾不上你。” “是是是,小神这就走,神将大人保重。” 老山神连忙答应,只觉得心中的恐惧被神将大人看穿,看了个通透,悻悻拱了拱手,低声说了句。 之后便化作一道青烟,遁入地面失去了踪影。 “吼吼吼~” 老山神一走,原本静悄悄的周围陡然间响彻起阵阵厉啸,阴寒的妖力铺天盖地袭来,带着浓郁的妖邪之气,令人毛骨悚然。 金甲神将一步步走到大山缝隙处,望向山腹中的涂思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主子不在,失了分寸?” 涂思巧声音从山腹中幽幽传出,她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但能感受到天象的变化,更听到了老山神慌张的声音,现在心里畅快得很,忍不住讥讽一句。 不过涂思烟这么讽刺,那金甲赤面的家伙却依然毫无反应。 别说脸色变化,就连眼神都没变化,那种看小角色的目光令涂思巧恨得牙痒痒。 但是她只敢出言讥讽,不敢再做任何过激的举动。 因为现在她是阶下囚,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神将冷漠异常,只要她一有什么出格的,果断就会刺激封印来折磨她,简直毫无人性。 随着大雨落下,天空的云层似乎压得更低了。 “轰隆隆……” “哗啦啦……” 暴雨倾盆,伴随着阵阵雷鸣声响起,天色越发暗淡了下来。 渐渐的,有许许多多的黑气从天滚落,笼罩在封印大山这一片区域。 而且还有不少黑气汇聚到封印附近,仿佛正朝着大山靠拢。 “涂思巧,你个小浪蹄子,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道尖锐刺耳的女声不知从何方传来,带着疯狂的大笑。 涂思巧闻言却是心中一喜。 “你们终于舍得来救我了吗?” 她满含期盼的说道,心中有些雀跃。 她相信那些人肯定早就注意到了五指山的情况,也应该早就猜测到她他被压在山下了,只是迟迟未曾行动罢了。 外侧显然并不止一个妖魔,封印大山周围的各处山头上,都出现了一道道人影。 总计得有十几个,有的散发妖气,有的则散发魔气,有的气息隐晦而诡异,。 “你们都想救她?” 金甲神将看着这些人问道。 第六百零八章:退!退!退! 其中一人扫过五指山和山前的金甲神将, 哼道 “你们姐妹俩待会儿再叙旧,当务之急是破了封印,把涂思巧弄出来!” 他身着红袍,长发披肩,皮肤白皙细腻如脂玉,双手修长而洁白,给人以阴柔美男的感觉。 不同于其他妖怪的凶戾之气,此人浑身散发着阴森可怖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退避三舍。 “告诉我们如何破除这大山封印,我等也好省些力气,不必劳烦兄台亲自动手。” 又有人接话说道,语调冰冷,透露出丝丝杀意。 金甲神将微眯起眼睛,冷冷打量着他们,突然咧嘴笑了笑 “你们不怕死吗?” “死?哈哈哈,你以为凭借你这点微末法术,真的能奈何得了我们?” 阴柔青年闻言仰天狂笑。 “识趣的乖乖交出封印的解法,免得受皮肉之苦!” 另外一名高瘦汉子也跟着喝斥,眼中闪烁着狠毒的精芒。 金甲神将没有理会他们,忽然说道 “奉尊上法旨看守此山,尔等妖物,速速离去,!” 他语气铿锵,字字如珠玑,带着威严。 “哈哈哈,笑话,你算什么东西!” “就是,竟然胆敢用这样的口吻对我等说话,真是不知所谓。”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嘲讽金甲神将。 金甲神将不为所动,依然沉默寡言,只是紧握拳头,目光坚毅。 这时候,阴柔青年才缓缓收敛笑容,看了金甲神将一眼后,这才说道 “这大山虽然夸张,但此类仙道神通多半属于镇山法,只要我等合力攻伐,或许还真的能够破除。” 阴柔青年继续说道 “大家上!” “吼!” 其余的妖魔顿时爆喝一声,齐齐施展术法朝大山冲击过去。 金甲神将站立原地,没有动弹。 “退!” 金甲神将大喝道。 虽然惜字如金,但声音却十分洪亮,音波在震动中传遍山野,带着无与伦比的威慑力,仿佛神灵的怒火。 刹那间,一些心性低劣的妖魔便生出怯战之心。 “别听他瞎叫唤,我倒要看看这个封印究竟有多厉害,大家一起上!” 阴柔青年见状脸色一变,大袖一挥,大喝道。 又有一些不怕死的妖魔冲了过来。 “退!” 金甲神将又是一声暴喝,音波化作滚雷般,响彻四方。 这次的效果明显比刚才更强,冲在最前面的数个妖魔被这道音波震得浑身剧颤,七窍流血。 它们停住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了。 而此时,阴柔男子耳眼前一花过后见金甲神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他的面前。 他的瞳孔巨缩之刻,一只赤红拳头已经打在了他身上。 “轰——!” 阴柔青年整个身体都炸成了一团血雾。 他临死前看到了金甲神将那漠视万物的淡漠眼神。 而此时,方才的那道尖锐女声也再度响起 “我来对付这人,你们动手破山!” 说完之后,那道声音的来源散去了漫天的妖雾,现出了她的身形。 这是一个女子。 身材娇小玲珑,穿着一件粉色裙衫。 她有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垂落腰际,肌肤雪白晶莹。 眉心处嵌着一颗朱砂痣,更平添几分妩媚风情,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仿佛会说话一般。 她身上没有佩戴任何饰品,仅仅只插着一支金钗,衬托得她的容貌越加绝色。 周围山峰上,数个妖魔显出原形,化作庞大的真身打向山脊。 更有一头撕裂衣衫的猛虎,从山林深处扑出,直奔金甲神将而来,要把他一爪撕碎。 “退!” 金甲神将又一次大喝,声音宛如惊雷一般在天空炸响。 他身躯挺拔巍峨,仿佛一座铁塔横亘。 那些扑向山顶的妖魔都被他的声浪震飞,唯有那头猛虎似乎有恃无恐,并未受到影响。 反而愈发凶残,嘶吼连连扑到近前,想要趁机咬断他的喉咙! “找死!” 金甲神将目光一寒,伸出右臂一掌拍出,瞬间就打在了那老虎的脑袋上。 噗嗤! 那头老虎的脑袋像是熟透的西瓜般瞬间崩碎,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这……这是神明吗?” 其余妖魔也都骇然失色,纷纷后退,不敢靠近金甲神将,眼中满是忌惮。 另一只妖怪被金甲神将单手提起,举在半空之中,就好像提了一个玩具。 那妖怪一条手臂被直接扯断,痛呼哀嚎着,鲜血淋漓,凄惨至极。 “啊……疼啊,救命啊!” 他凄厉的惨叫着。 然而那金甲神将毫不怜悯,直接捏爆了它的脑袋。 “诸位!这金甲人太难缠了,必须先解决掉他!” 那女子俏脸含煞,厉声大喝。 而在另一边,山腹里的涂思巧大部分时间维持清醒都非常困难。 更别提感知外部的情况了,只能听到有吼声和打斗声,便知道外边已经打起来了。 虽然不太清楚情况究竟如何了,但凭借对这个金甲神将的了解,涂思巧知晓肯定进展的不顺利。 正如她所想,金甲神将只吼了三声退,剩下的那群妖魔便吓破了胆,根本不敢进攻。 这段时间涂思巧同金甲神将对线过很多次,几乎没能让对方多说过一句话,总是以那种蔑视苍生,不屑一顾的表情来面对她。 涂思巧猜测,这金甲神将可能是杨岱的死士,只忠诚于杨岱一个人,不畏惧死亡。 这个着金甲的汉子,恐怕不是人族。 涂思巧正胡乱思考着,却听外面传来一阵阵喊杀声。 她尽力抬头想要看向外部,但这狭窄的山体缝隙透进来的光都很有限,只能看到外部隐约变化。 一处山脊上,金甲神将缓缓站直身体,他的左手中还捏着一只满是长毛的兽爪。 正是之前被扯下手臂的妖怪,他低头看看这兽爪,随意丢弃在一旁, 而后转身望向周围的妖魔,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这一带完全陷入了黑暗当中。 只有远处偶尔传来一丝微弱光芒,证明这里曾经有阳光照射,而后消逝殆尽。 金甲神将目视前方,连头都没转动一下,但所有妖魔都有种对方在看自己的诡异感觉,让它们汗毛都竖起来了。 第六百零九章:某只大妖很看好你 “这厮太过目中无人了!” 一只狼妖忍受不住压抑的气氛,猛地朝着金甲神将冲去。 其余妖怪也纷纷效仿,齐刷刷的冲向金甲神将,准备将他撕成碎片。 然而,金甲神将依旧站在原地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懒得眨动。 等到这些妖魔冲近了才发现,金甲神将右手轻轻一挥,一股巨大的罡风顿时横扫出去。 砰砰砰…… 一瞬间,十多只妖魔倒飞出去,摔落在地,骨骼断裂,口吐鲜血。 方采的那只狼妖被金甲神将捏碎了头骨,倒毙在地,死状极为凄惨。 其余妖怪见此心惊肉跳,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这金甲神将,实在太强悍了。 “你们,还敢再上来吗?” 金甲神将冷漠的看着那些妖怪,开口问道。 那些妖怪闻言,面露愤怒之色,但又不敢贸然冲上前,因为刚才它们已经领教过对方的厉害。 “别和那神将硬拼,你们拼不过的,快找山神,找到那山神,他喜欢躲在阴暗角落偷窥!” 这时,涂思巧尖锐的嗓音从山体缝隙中传出来。 狼妖死的位置离这边太近,所以涂思巧看的是一清二楚。 最好的办法是找软柿子捏,而老山神的底子早就被涂思巧套出来了, 她知道对方的性格。 “走,分头行动!” 同时刻,至少有三四个妖魔飞遁向某处,只要抓住老山神,能逼迫其撼动山势最好。 不行的话就算杀了,同样也有很大作用, 能让金甲神将忌惮一番。 这个主意很划算。 妖魔本就对金甲神将忌惮非常,数名妖魔不再和金甲将神硬拼。 也不试图用御法能解决他,只是躲在高空,施法千方百计拖住金甲神将,使其无法移动。 “哼,区区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献丑!” 金甲神将不屑一笑,手持战戟,猛然冲上高空。 轰隆—— 战戟一击,狂风席卷,山崩石裂,尘土弥漫,遮掩了所有妖魔的视线 等到尘埃散尽,山坡上已经空荡荡的,什么都没留下。 而那些妖怪,则死了一半,尸骸遍野,血流成河。 涂思巧呆呆的通过缝隙,看着那满地的残肢断骸,心底涌上一层寒凉。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傻了。 明知道金甲神将的厉害,居然还妄图跟对方玩智谋,结果把自己赔上了。 可惜,没有后悔药吃了。 “别,别杀我,我不是为非作歹的妖怪,我从,从没吃过人,不不,是没吃过人类……” 金甲神将手中此刻捏着的妖怪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 七八丈的巨大神将比他现原形还要大,更何况此刻使不出力来,如蝼蚁一般。 他颤声求饶,希望这神将能够网开一面放过自己。 “呵呵。” 金甲神将冷笑道 “你说谎,若是没有吃过人,你怎会有这么浓重的煞气?” 这句话宛如惊雷劈下,妖怪浑身剧震,脸上露出绝望表情。 “神将大人,您请放了我吧,我一定会改过 自新的,只要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会再犯任何错误。” 他哀求着。 “晚了。” 金甲神将摇头道 “既然做了恶事,那就必须付出代价。” 说罢,他扬起手掌,狠狠拍下。 “咔嚓。” 妖怪的肉泥和血浆不断从金甲神将的指缝中溢出,洒落在地上。 只见不远处,那娇媚女子此时浑身血污 躺在地上,一双眸子睁得大大的,似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有杀妖怪如砍瓜切菜的神将。 她还没死,只是力竭,爬不起来了。 一开口便吐出来一大堆血沫,显然内脏全部碎了。 她想要抬起手指着金甲神将,却根本无能为力,反而牵扯到胸口的伤势,痛苦呻吟起来。 “你……” 她费劲的抬着眼皮,想要说什么,可却说不出来,最终脑袋耷拉下去。 金甲神将淡淡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只是并没有动。 相反,他神情严肃的看像周围,眼神凌厉,透出几分凝重。 在他的感应当中,除了自己外,居然还有另外两股气息存在。 而且,这两股气息极强,远在自己之上,就连尊上可能也比不过。 “啪啪啪。” 就在这时,拍手的声音自四周响起,虚无缥缈,让人难辨方向,但却又偏偏清晰可听。 金甲神将眉头微皱,沉声喝道 “谁!鬼鬼祟祟的藏于暗处,究竟何方神圣?” “哈哈,有趣,有趣,阁下真让我刮目相看。” 一阵笑声响起。 紧接着,金甲神将的眼瞳陡然一缩。 在自己的左侧,一个身披灰色大氅的人缓缓走了出来,他的头脸笼罩在黑魆魆的兜帽里,像一个隐藏在暗中的幽灵。 “你是何方神圣?” 金甲神将盯着对方,警惕说道。 “无我,荒州四大妖王之一,天生万物皆无我,无生无灭,不垢不净。” 无我说道,语声飘忽不定,忽轻忽重,令人辨不出他的口音。 无我又道 “我的存在是无,无的存在亦是无,故而我无法存在,无法生长,亦无法消失,唯一的存在方式便是无。” 金甲神将心神凛冽,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对方,但是对方实在是太过飘忽不定了,完全捕捉不到他的踪影。 “阁下还请退去。” 金甲神将说道。 无我却摇头,他轻轻的笑了一声道 “先不急,尊驾现如今的状态很特殊嘛,若无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应该是以敕令的方式存在吧。” 金甲神将没有否认。 无我继续说道 “创造你的人想必也是一尊妙道真仙之辈,怪不得我主对其赞叹有加,尊驾现如今虽然是敕令的化身,但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生灵,对吗?” 金甲神将不可置否。 这无我的确聪慧。 无我又说道 “所以,我家主上想送上一份大礼,希望尊驾背后的高人现身一见。” 说罢,还没有等金甲神将反应过来,无我轻轻一抬手,金甲神将背后大山轰然碎裂。 被镇压在山里的涂思巧被诡异的炁所包裹着,缓缓的升到天空上,奋力的想挣扎,谁知道却始终无济于事。 “无我大人救命啊,救命啊,救我!” 她哭喊着,祈求对方救救自己。 然而,无我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漠然的站立在原地,毫无所动。 紧接着,无我双单手一合,涂思巧的身体瞬间变成了血沫,消失不见。 第六百一十章:来自荒州的注视 也就在这一刻,金甲神将突然出现在无我的身前,接着轰出了一拳。 “轰!” 这一拳直接打在了无我胸膛上,然而却仿佛砸中了一层薄膜似的,并未伤害到无我分毫。 反倒是金甲神将被强横的力量震荡回去十余丈远,才勉强停住。 金甲神将眼睛微眯,道 “果然有几分本事,竟然能操控空间,化解了我的拳势” 无我淡淡的一笑道 “尊驾也非凡俗,这一拳下来若不是我手段特殊,恐怕已经重伤。” 说罢,无我看向金甲神将背后道 “为什么尊驾不请您身后的高人出来一见呢?” 此时,金甲神将身后的空地之中浮现出一道模糊的人影,随后逐渐凝实。 正是杨岱,衣诀飘飘,宛如谪仙临尘,他目光落在无我的身上,带着些许惊讶道 “好奇特的法门,我居然看走了眼,没想到你竟然会用这种宇类道法。” “呵呵......” 无我只是笑笑,却没有多言。 杨岱看向无我道 “阁下方才说自己是四大妖王之一,难道阁下是玄牝的人吗?” “正是。” 无我点点头道 “我家主子仰慕您许久了,一直想结交一番,但是又恐身为妖族,唐突了阁下,故而派遣我来送上这份大礼,不知道您还满意?” “尊上。” 金价神将见到杨岱,拱了拱手,恭敬道。 “嗯,你退下吧。” 杨岱淡淡的点了点头,金甲神将行了一礼,便消失不见了。 “满意嘛,倒也说不上是有多满意,只是觉得很有趣。” 杨岱看着无我笑道 “玄牝既然来了,为何又要躲躲藏藏呢,出来一叙吧。” 不知何时,远方的天际站着一白衣人,广袖飘飘,风姿洒洒。 一双清澈却又无比深邃的目光仿佛一下子穿透了几十丈远的距离,落在了杨岱的身上。 那个白衣人,仿佛是从画卷之中走出的神灵一般,给人以极其强烈的压迫力和冲击力。 飘然的身影又仿佛会随时消失,如一点被风掠起的微尘,无影来,无踪而走,缥缈至极,仿佛不存于世间。 他便是玄牝。 “见过主上。” 无我对着玄牝行礼道。 “免了吧。” 玄牝摆了摆手,让无我起身后,才对着杨岱道 “阁下就是杨岱?” 玄牝徐徐向杨岱走来,意态悠闲,步伐踏着玄妙的节奏。 使人觉得飘忽不定,竟然把握不到他确切的位置,仿佛整个天地都变成了他的陪衬。 “在下正是。” 杨岱同样迈步,两人相隔数尺,遥遥相望。 天地间,仿佛只有玄牝和杨岱两人。 无我虽然与杨岱近在咫尺,却被一种无形的屏障阻挡,根本靠近不了两人半分。 甚至连话语声都听不到丝毫。 唯有玄牝和杨岱两人的耳朵里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气息声等等各种细微的动静。 这种感觉,简直诡异至极。 玄牝一步步朝杨岱的面前走来,呼吸一步起伏,犹如无休无止的潮汐。 而杨岱正是汪洋中的一座孤岛,随时可能会被浪潮淹没,最终沉沦。 两者之间,似乎有某种东西在悄悄改变。 “杨岱?” 玄牝再次低喝,柔和的声音宛如魔咒,响彻四方,天地被这个声音充满,再无一丝其它的声音。 “在。” 杨岱缓缓吐出一字,一颗心静到了极点。 一时间,杨岱无忧无怖,无喜无悲,精神迈入清寂止水的境界。 过于强大的压力,反倒让杨岱一下子放松了,如同豁然冲出了一个黑压压的牢笼,心灵海阔天空,万物皆可平心静气。 霎时,周遭的一切重新出现在杨岱视野里,不再有远隔天涯的幻觉。 “好。” 玄牝轻赞一声,负手停步 “没想到杨先生的精神修行如此了得,难怪癫道人极力在我面前推荐杨先生,今日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了。” 杨岱摇了摇头,谦逊一句,道 “比起您来,我差远了。” “不不不,杨先生非凡人,杨先生难道忘了吗?十年前我与杨先生可是见过一面的,此后又见了一面。” 玄牝嘴角含笑,道。 杨岱自然知道玄牝指的是什么。 一次在鹦鹉洲,一次在大千城。 “在下自然记得,那两次出手,您可是占尽了风头,你给了癫道人什么利益,让他那么卖命助你?” 杨岱开口说道。 他心里清楚得很,玄牝仅凭步伐气势,就切断了自己对四周的感应。 不由自主生出被孤立于天地的异况,妖法恐怖得一塌糊涂,绝非常人所能抵抗。 若非自己已经摸索到空的境界,恐怕早已败北,甚至被杀了都不一定。 “杨先生可知道岳州艳阳峰的典故吗?” 玄牝突然问道。 “知晓一点,还请指教。” 杨岱道。 玄牝微微颔首,继续道 “艳阳峰沐浴朝阳,光华艳美,故因此得名艳阳峰,然而若不是站在此峰观日,又怎知日出日落之美妙?” “峰因日而成名,日因峰而增色,天地万物,相辅相成。” 杨岱微微思忖,片刻后开口道 “这句话说得很是高明,万物滋养,互生互利,何来谁给谁的好处?在下悟了。” 玄牝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杨先生果然聪慧过人,若不是我对您感兴趣,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够入了我法眼?” 杨岱淡然一笑,道 “在下愚钝,不知您今日前来找在下,所谓何事?” 玄牝笑道 “我想跟杨先生做笔买卖,杨先生可愿与我合作?” “哦?愿闻其详。” 杨岱淡淡说道。 “杨先生乃当世少有的仙道高修,格局应该放大一些,不应该执着于重建剑宗,不如与我一起颠覆天下,如何?” 玄牝开口道。 “颠覆天下?” 杨岱眉毛微挑,笑道 “你倒是好志向,但是在下的心思却不在此处,在下还是想做一个山野闲人。” “恕我直言,大齐气运还是在萧氏一族身上,与你们妖族并没有太多关系吧?若是想偷盗国运,恐怕不是很容易的。” “敢问杨先生,何谓偷盗?何谓拥有?漫漫时间流逝,物是人非,小到珍宝,大到天下,哪来固定的主人啊?” 玄牝洒然道,又指了指天穹 “苍茫浩渺,宇宙星河,几百万年前的称霸的人是谁?几百万年后会是谁?谁又算是真正的赢家?” “三千大世界,谁又是永恒不朽?这天下之间,哪里又有什么主人?” 第六百一十一章:玩笑了不是 他说话的声音平静悠远,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一般。 听完这番话后,杨岱顿觉神清目明,似乎茅塞顿开,脑海中那迷雾一扫而空。 “你这么说也不错。” 他深吸一口气道 “只是,您此言差矣,天地万物。不会被任何占有。” 玄牝闻言一愣,杨岱道 “正因光阴无限,物是人非,而又沧海桑田,才更加要让它焕发生机,若是只把天地万物当做一件死物,那活着又有何意义呢?” 玄牝闻言脸上也露出一刹那的茫然,两人静静地对视一眼。 恍惚,杨岱生出一丝玄妙的感觉,仿佛两人之间隐隐有一根无形的线相连,将彼此串联到了一起,变成一体。 这是一种奇特的感受。 “难道我们是同类?” 玄牝心里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旋即摇头否决。 杨岱发现,玄牝有一双充满了魅力的眼晴。 仿佛能洞穿天地万物的本质,看透人心,却又偏偏纯洁如婴孩。 不含半点杂质,干净到了极致。 “在下有个问题不懂,还请指教。” 杨岱沉吟道。 “杨先生请讲。” 玄牝淡淡说道。 “当初在大千城时,你为何烧了龙骨天书?” 杨岱凝声道。 玄牝奇道 “杨先生难道真的相信有天门的存在吗?” “在下听闻集齐九块龙骨天书便可召唤天门,既然是传说,便有一定的真实性。” 杨岱答道。 玄牝闻言轻笑一声道 “真的有天门么?说穿了不过是个传说罢了,生命有限,人怎可将希望寄托在缥缈虚幻的传说中?” 顿了顿,玄牝又道 “龙骨天书在不少人手中流经过,可曾有人找到了天门?对我来说,它毫无价值,我烧掉它也不觉得可惜。” 玄牝淡然回答。 这番话大大出乎杨岱的意料,杨岱又说道 “那什么对你来说有价值?” 玄牝沉默片刻后,洒然答道 “我也不知道,正因如此,生命才在这世间追寻,这便是道,我心我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是正义。” 杨岱呵呵一笑,毫不犹豫揭穿道 “你说得冠冕堂皇,骨子里还不是打算称霸天下,掌控人心?” “我只想活着,其他的都与我无关。” 玄牝并未反驳,而是坦然答道 “但若我没有足够强的修为,就注定被人吞噬,甚至沦为阶下囚!” “就因为我是一只萤火虫,就应该忍辱负重,苟且偷生?” 玄牝自嘲地苦笑了一声,继续道 “这样的生活于我而言太艰难,太痛苦了,与其如此,倒不如奋起抗争。况且……” “我虽然只是萤火虫,但也是有尊严的萤火虫啊!” 杨岱听罢,没有说话。 玄牝眼中精芒一闪,继续说道 “站在艳阳峰,是可一览旭日初升的美景,不过,比起妖皇宫所在的两界山来说,艳阳峰可就要矮的多了。” 杨岱说道 “站在两界山顶仰望朝阳,会是怎么一番滋味?有机会地话,在下倒想去看看,也好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扶桑古树。” 玄牝微微一哂道 “杨先生,男子汉大丈夫,胸怀博大,不拘小节,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高高在上的,就是有,我也把它拽下来踩烂它。” 杨岱听罢一阵沉默。 良久后,杨岱忽然笑了起来。 “在下自认见多识广,阅历丰富,却不及你一句话。” 杨岱长叹一声,随即又道 “你说得不错,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 “杨先生,你现在有两种选择,一,和我合作,二,死。” 玄牝淡然说道。 杨岱道 “如果你还是想吞并大齐天下的话,恕在下无能为力。” 他回答的很干脆。 玄牝也并不失望,他早已知道到会是这样。 他的眸中掠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就恢复如常,道 “难道杨先生就要走第二条路了吗?” “嗯。” 杨岱道 “在下倒是很想见识见识妖皇大人的手段,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切磋一番如何?” 他这话说的客气,实则暗藏锋芒。 “好,我也想找一个磨刀石,杨先生既然主动提议,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玄牝淡然答应。 “好!” 杨岱朗笑一声,玄牝伸手往前方一划。 “这边请” 玄牝微微颔首。 玄牝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善。” 杨岱颔首,从而消失不见。 而玄牝,也紧跟其后。 下一刻,两人便已出现在艳阳峰下。 两人一出现,杨岱便立刻挥拳向着玄牝轰击过去,招式凌厉狠辣。 玄牝微微侧身,避开攻击,顺势一脚踢出,直接踢在杨岱的腰部。 杨岱单臂架住他的脚踝,用力一甩,便将玄牝扔了出去。 玄牝却如同幽灵一般以及为诡异的姿势滑行回来,再次冲到杨岱近前,右腿抬起猛烈砸下。 杨岱左手一挡,借助巨大的力量向旁边移动,躲开攻击,同时双手握拳,猛烈轰出。 玄牝却不慌乱,身躯如游鱼般在杨岱周围绕圈,一记鞭腿横扫向杨岱的脖颈,杨岱连忙举拳硬撼。 轰隆~ 一股磅礴的劲风四散开来,掀起漫天灰尘。 玄牝趁机飞跃而起,右膝弯曲,猛然向着杨岱头颅撞去。 杨岱见状瞳孔骤缩,身体一扭,迅速闪开,险之又险的避开这必杀的一击。 两人都没有率先使用法术,而是用体术交锋,一时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两人互相试探了几招,渐渐摸清楚了对方的底细。 玄牝心头暗凛。 他本以为杨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却不曾想对方还擅长肉搏战。 这让玄牝颇感棘手。 但杨岱也吃惊不小,没想到交手了几十招,仍旧没有奈何对方。 “杨先生,你不会就只有这些手段吧?” 玄牝嘴角带笑道,他似乎胜券在握。 “玩笑了,玩笑了,这不是还在热身嘛,先别急呀,正餐还在后面呢。” 杨岱哈哈一笑道。 他话音刚落,整个人的气质突然发生变化。 原本平凡的脸庞突然变得冷峻起来,眼神深邃而悠远,仿佛能洞彻人心。 刹那间,他身上的气质陡然改变,整个人宛如变成了一柄出鞘利剑。 “剑仙?” 玄牝微微眯眼,有点儿诧异道。 杨岱笑而不语。 第六百一十二章:道法有云 玄牝轻声说道 “可惜啊,杨先生并非真正的剑仙,只能说勉强达到剑仙门槛罢了。” 杨岱闻言,淡淡一笑道 “是嘛,那就请你斧正。” 他话音刚落,后背背着的剑匣里的青萍剑从中抽出,悬浮在空中。 嗡嗡嗡! 青萍剑剧烈震颤,传来阵阵嗡鸣声。 随即,青萍剑化作宝光,朝着玄牝笼罩过去,隐约形成一个圆环。 与此同时,一股浩瀚如海洋般的剑意从青萍剑剑身爆发出来,充斥天空。 这一切都是电石火花间完成的,玄牝顿时感觉浑身一沉,像是陷入淤泥之中。 “好厉害的剑意。” 玄牝眸子微凝,喃喃自语道。 不过玄牝也并不慌张,只是负手而立,广袖恍若一团虚无缥缈地云雾,吞吐不定,虚实变幻。 与剑芒眨眼间接触了几百下,每一下,都卸去一点剑芒。 之后一股庞大的吸力自袖口出,青萍剑便如受到牵引般缩小飞到他的掌心中。 “??” 杨岱目瞪口呆。 玄牝的举止太诡异了。 这一幕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如此荒诞的一幕活生生地呈现在眼前,让杨岱不敢相信。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手段? 难道说,对方早就算准了这一步? “杨先生,天地生出万物,强者毁灭万物,道法有云无中生妙有,火里种金莲,彻底地毁灭,等于真正的占有,这句话是真理,希望你能够明白。” 玄牝看着杨岱淡淡一笑道,仔细打量手中已经缩小的青萍剑,啧啧称奇。 杨岱运转灵台方寸,要强行收回青萍剑。 灵台方寸千万个小漩涡高转动,莫可沛御的吸噬力自其中涌出,想要强行召回青萍剑 “咦?” 玄牝闪过一丝惊讶,轻咦一声,青萍剑脱手倒飞,被杨岱硬生生的吸了回来。 “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奇特的精神力,今日算是开眼了,不错,不错。” 玄牝点评两句,又道 “既然这样,那我们继续吧,这次我不再藏拙,你要做好准备了,否则你会很惨的。” 杨岱点了点头,双目一眯,瞳孔深处绽放出凌厉的锋芒。 玄牝半空一闪,落在杨岱身旁,简单质朴地连续六拳,击得杨岱不断后退。 打得杨岱向后飞跌,越过河面,摔在了一座白玉桥上,口中喷出的血溅得桥柱一片鲜红。 玄牝站在原地,负手而立,居高临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 “杨先生,还有余力吗?” 杨岱抹去口鼻鲜血,缓缓起身,眼睛微眯,盯着玄牝,说道 “你果然比我想象的更加棘手。” 玄牝淡淡道 “那杨先生接下来还有什么绝招?尽管使出来吧。” 杨岱双拳化锤猛击,玄牝长袖一卷,卸开他的力道,再一抖,将杨岱震飞出去。 “五雷天心正法一一敕令诛邪!” 杨岱突然大喝一声。 霎时间,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呼啸,一道道粗大的雷霆划破天空,轰隆隆劈在地面。 把河岸砸得沟壑纵横,碎木乱飞,尘烟滚滚。 玄牝见状,眉头一挑,紧接着就轻描淡写的打了个响指。 “啪~” 清脆悦耳的响指声中,天空乌云消散,雷声戛然而止,一切重新恢复平静。 “杨先生,忘了告诉你,我早已经达到了知微见著的境界,换句话说一一” 玄牝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就是真正的仙,懂了吗?” 他每吐出一个字,就给人一种威严磅礴的压迫感。 到最后,他周身霞光流淌,仿佛披上了一层绚丽的羽衣,飘然如仙。 “呼!!” 杨岱张口吐出一轮红雾色的环形焰火,正是三昧真火。 谁知道玄牝下一刻也能喷出三昧真火,与杨岱不同,玄牝的三昧真火是从身体里往外冒。 真火滔滔,眨眼之间,两种真火瞬间碰撞在一起。 呼呼呼呼…… 刹那间化为席卷天际的火海,其火势之盛扭曲光线,呈现一阵阵彩霞光芒,美丽中却透露着致命高温与危险,连空气都燃烧起来。 “哈哈哈……痛快,痛快。” 杨岱仰天大笑,豪迈不羁。 “这才是我喜欢的战斗。” 玄牝也是长笑。 二人的声音如雷霆滚滚,贯穿长虹,久久不息。 两种截然不同的真火交织纠缠,彼此争斗,互不相容。 杨岱的三味真火虽然强劲凶猛,但在玄牝的三昧真火之下却节节败退,似乎根本不堪一击。 玄牝目光一亮。道 “原来你是在体内形成一方小天地,改良了三昧真火,旁人难以模仿,倒是不错。” 杨岱背脊窜上一股寒意,玄牝只是简简单单的交手,就摸出了自己的状况。 这样厉害到变态的大妖,恐怕不易对付。 杨岱的三昧真火此时越来越旺盛,隐隐约约有压过玄牝三昧真火的趋势。 玄牝脸色却依旧波澜不兴,似乎毫不担心。 “轰!” 杨岱的三昧真火如同一条火龙一般势破如竹地冲杀而来,带起滔天烈焰,铺天盖地地朝着玄牝袭来。 玄牝也不躲,任由三昧真火将自己淹没。 “嗯?” 杨岱皱起了眉头。 按照常理,玄牝这样被三昧真火吞没,肯定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但是事实显然与他预料的大相径庭,玄牝竟然安稳的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死了?” 杨岱将信将疑,但还是感觉到玄牝的气息存在。 三昧真火渐渐散去,玄牝如同一个被烧焦的枯树桩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已经失去了生机。 杨岱走近观察片刻,发现玄牝已经死了。 他松了口气,刚想离开,忽然感觉到不对。 玄牝的身体化成了碎屑,而在他的旁边,神奇的又出现了玄牝的身影。 “身外化身法!” 杨岱在心中惊呼,他是不会的,但是按照杂道集上来记载的情况来看,像玄牝这样施展得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世上就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这怕是真正的神仙也能当了。 “你的手段很特殊嘛,有意思。” 玄牝沉吟片刻,轰的一声,从他体内主动奔涌出浩瀚无匹的炁,犹如江河奔流,万马齐鸣,源源不绝地送向杨岱的体内。 这样庞大的炁,以目前杨岱的道境当然受不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三才循环 杨岱顿时有些承受不住,整张脸憋得通红,浑身颤抖,汗如雨下。 玄牝为所动,一刻不停地催动炁的运输。 杨岱心知玄牝是要借助炁来窥测自身体内周天的循环方式。 玄牝要借助杨岱体内周天的运转方式来分析他的弱点,找到他的致命之处。 杨岱咬紧牙关,忍耐着巨大的痛苦,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引起玄牝的怀疑。 玄牝完全把杨岱当作了研究对象,万马奔腾的炁一波连着一波,忽高忽低,忽快忽慢,一次比一次更强烈,仿佛要把杨岱撕裂。 杨岱额头青筋暴突,浑身冷汗淋漓,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他的道境根本抵挡不住这么猛烈的冲击,逐渐崩溃。 他拼命维持着自己的清明,终于勉强扛住了玄牝的冲击,缓缓地睁开双眼。 只见玄牝正一脸欣赏的盯着自己。 “奇怪,真是奇怪,好久没遇到这样的对手了,我竟然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玄牝眉头微蹙,几十个循环下来,他还没有弄明白,杨岱到底哪里是弱点。 “既然如此,我就反客为主!” 杨岱不再压抑体内的力量。 霎那间,汹涌澎湃的炁疯狂地涌出,如山洪海啸般席卷而至。 玄牝微微吃惊。 这个人类怎么可能拥有这么磅礴雄厚的炁? 这样庞大的炁,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人类的范畴。 此时杨岱突然灵光一闪,以自己为人,天地为天,玄牝为人,源源不断循环先天一炁,以达到和玄牝抗衡的效果。 这样一来,玄牝就无法再利用炁探查他体内周天的运转了。 杨岱此时掐诀默念 “大易性情,各如其度,黄老用究,较而可御,道穷则返,如复连环,天地交感……” 他的口中吐出晦涩难懂的咒文,同时,自己的气息与天地交融,形成了一种非常奇妙的共振。 杨岱灵台一清,大彻大悟。 道是自身,也是天地,体内是一个循环,体外的天地是一个循环,杨岱和天地之间是一个循环。 玄牝和杨岱之间也是一个循环,就像连环套一样,相互交织在一起。 杨岱以此为基础,构筑了一种新的循环模式。 杨岱承受不了玄牝的炁,那就让天地去承受,何必局限于自身的道? 杨岱称之为天地人三才循环。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循环反复,先天一炁似实还虚,将其导出,引入广阔无垠的天地。 而杨岱如同一座架起在玄牝与天地之间的桥梁。 庞大的精气在三者中循环往返,再也感受不到它摧枯拉朽的破坏力,取而代之的是绵延不绝的生机。 杨岱长长舒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原来,我早就走上了另一条路子,天地人三才循环,我早该想到这一层了。” 杨岱露出了笑容。 刚才那一刹那,他领会到了什么叫做大智慧,大毅力,大勇气,大恒心。 天地人三才循环越来越灵动,杨岱体内地的炁也越来越茁壮。 借助玄牝,每循环一次,杨岱就生出一丝与天地的玄妙感应。 精气神以惊人地度不断攀升。 随即,杨岱又陷入了瓶颈,需要一定契机,或者说一次顿悟才能打破桎梏。 艳阳峰顶,下方群湖竞收眼底。一座座玉桥线条起伏,闪耀着美丽的光泽。 如同穿越天地的千万道白虹,杨岱忽然明白了桥的真正意义,那是人与自然的沟通,是人与天地之间的交汇。 它创造,但不占有。 它利用,但不征服。 它追求地是一种完美的平衡,不争抢,不掠夺,不索取,纯粹地使用,不被世俗的欲望左右。 杨岱心中豁然开朗,道境更加圆满,气势陡增。 玄牝看到杨岱的变化后,眼睛一亮。 此时杨岱的头顶上,竟然缓缓的冒出来一只枝头,枝头上有一个花骨朵,晶莹剔透,散发着氤氲仙气。 这是三花聚顶之相,从此杨岱便踏入了真正的空。 “好!” 玄牝默然许久,终于收回所有的炁,赞许地看着杨岱道 “这么快就领悟妙法,将精气导出,形成三才循环。真是好资质,现在的你虽然还比不上我,但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与我一争长短。” 杨岱淡淡一笑,谦逊道 “妖皇谬赞了,不过,你为何放弃了像在下源源不断的输送炁?” 玄牝叹了口气,摇摇头,道 “我们的差距太大了,等你到达到知微见著之境界,就会明白的。” 杨岱若有所思,点点头。 两人相顾无言,谁也没有提及刚才的事。 “道友妖力通玄,天下绝顶,不知大概修炼了多少年了?” 杨岱问道。 玄牝晒笑道 “天下绝顶?那也是在天下罢了,又有什么趣味?人生在世岂能屈服于天?天上的风景尔等可知晓?” 玄牝仰望苍穹,眼眸深邃“不屈服,那就逆天改命。” 玄牝语音悠长,话语中透出无边豪迈。 杨岱心中震撼,他从玄牝的身上看到了无穷无尽的野望。 杨岱忽然觉得这位大妖真的能颠覆大齐天下,甚至可能会威胁到整个天地。 不过,他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沉声道 “不知道尊驾名讳?” 玄牝傲然一笑 “我天生地养,真名你现在还不配知道,你既然悟出三才循环,当知先入后破,破而能出的道理。” 杨岱恭敬的朝玄牝鞠躬施礼 “愿闻其详,还请明说。” 玄牝目露精光 “任何功法,哪怕练的精深,不过像是一个小小的循环,你若是执迷,便始终困在这个小循环内,难再突破,除非……” “除非什么?” 杨岱问道。 玄牝嘴角浮现一抹微笑,道 “除非你舍弃这个循环,重归最初,只有从这个小循环里走出来,把它变成追寻道的大循环中的一点,才算真正地练成。” 杨岱仔细琢磨玄牝的话,只觉得受益无穷。 方才能导出玄牝的先天一炁,正是杨岱不再局限于自身小循环的结果,否则,他想要吸纳先天一炁,还需要更加漫长地积累。 第六百一十四章:不是师父胜师父 “不愧是天生地养的妖皇,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这些年苦修,却忘记了本源,实在该打。” 杨岱朝玄牝深深行礼,感激道 “今次多谢尊驾指点,在下铭记在心,日后定报答尊驾。” 玄牝摆手道 “不用谢我,没有一种道法是完美无缺的,是人创出的就会有破绽,你我又怎能生搬硬学?” “况且,你的根基雄厚,潜力极大,日后前途远大,我还希望你能助我。” 杨岱心头豁然开朗,尽信书不如无,法术诀窍,就像是许多做菜的原料。 需要经过千锤百炼之后,才能化作最美味可口的佳肴,被食客吃掉。 玄牝续道 “有弃有取,因人而异。” 他又微微一笑,遥指下空 “沿途风景无限美好,但真正的美景,只存于你我的心中,这便足够了。” 杨岱颔首称是,听得喜不自胜,如同被搔到了最痒处,畅快极了。 所谓一理通,百理通,许多平日里修炼的不解之处,这时通彻了不少,顿时对玄牝佩服的五体投地。 杨岱真想拜他为师,好好学几年,只不过人妖殊途,多有岐路,倒也不敢轻易尝试。 玄牝似乎是已看出杨岱心中所想,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你不必拜我,我与你的道不同,你若是跟着我,未必是件好事,小循环外,是大循环,大循环外有更大的循环。” “修行的过程,便是从有限迈入无限,也是一条无比孤独的道路,每一个循环都代表着一个全新的境界。” “你可以选择走另外一条道路,也可以选择继续走这条路,不论是哪一种,我都期待与你在终点相见。” 玄牝声音清淡,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但那双幽邃的眼眸,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红日刚刚西沉,半隐半现,水色半红半碧,乍明乍暗。 山顶弥漫着茜红色的烟云,向天际延伸过去,朦胧成一片溶溶暮色。 杨岱只觉得自己心底仿佛被触动了一般,当下扯起嗓子,向远处大喊 “收费啦,收养桥费啦,收养桥费啦……” 他喊完了,只觉浑身舒坦,神清气爽,仿佛连日来的疲劳都消散了大半。 这让他更加坚定自己要走另外一条路,还要走得更高,更远。 杨岱又询问道 “玄牝道友,你认为识海是实的还是虚的?” 这个问题困扰了杨岱很久,一直都弄不明白,此刻终于能够请教。 “什么是虚?什么是实?” 玄牝在桥上徐徐踱步,反问道 “你我脚下的这座白玉桥,可算实物吗?” “当然是实物。” 杨岱笃定道。 玄牝又道 “然而亿万年前天地初开,此桥并不存在,现在的白玉桥对当年而言,可是虚幻?” 杨岱一愣,随即点头道“是啊,那么多年前的事情,谁还记得呢?” 玄牝笑眯眯道 “既然你知晓它是虚幻的,那么为何还会认为它是实物?” 不等杨岱回答,玄牝又道 “天下一旦坏空,此桥也不复存在,对未来而言,此桥可是虚幻?” 杨岱怔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脸颊涨红,羞惭道 “玄牝道友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受教了。” 玄牝摆手一笑,说道 “你的悟性不错,不过,世间之事皆由心决,一切顺其自然,莫要强求,也莫要执拗,否则,反而适得其反。” 杨岱恭敬道 “多谢尊驾提点。” 玄牝又道 “今日的实,或是昔日的虚,今日的虚,或是未来的实,良辰美景,黄花残梦,一切都是相对,也是相互,一饮一啄,皆由天定。” “没有绝对的虚实,等你炼到虚实自如互换的境界,自然明白。” “多谢尊驾指点。” 杨岱再度躬身行礼,想了一会说道 “你说得也不完全对,既然一切相对,那你所说的也只是相对的道理,而非真正的真理。” 玄牝又好气又好笑 “你倒会诡辩,你听不听得懂,全凭你自己的造化,这就是缘分了,你认为此桥是虚是实啊?” 杨岱正色道 “我认为此桥是实。” 玄牝生出好奇之色道 “此话何解?” “在下认为存在一刻,便是一刻,在过去和未来之间,你我落足桥上的这一瞬,此桥就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它都永恒存在。” 玄牝闻言,沉吟不语。 半晌,目光灼灼地盯着杨岱说道 “这只是自欺欺人的废话而已,何谓真正的存在?难道凋谢之花,哪怕虚幻也是一种永恒吗?” 杨岱叹息道 “尊驾所说的是真,不是假,所谓的存在,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某个词,而是包括了很多很多的意思,比如真实、虚幻,这两者都有,但又各自不同” 玄牝眉毛挑了挑,饶有兴致道 “三千年前,金乌海生特大海啸,是夜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我一人一舟,入海七天七夜,不施任何法术,与风浪相抗,毫发无伤,已悟真实与平衡。” 玄牝又道 “在金乌海,我发现了一条宙的裂缝,相当有趣,不知道杨先生知道什么是宙吗?” 杨岱回答道 “古往今来曰宙,四方上下曰宇,宙也就是时间。” 玄牝又问道 “假设如果有两个不同的宙互冲,会不会产生一个断裂层,从而使得宙的一部分被撕裂?” 杨岱微微一愣道 “两个不同的时间产生了一个新宙?在下怎么没听懂?” 玄牝点头道 “不仅是一个新宙,这两者的本质,都不同,却又相同。” 杨岱疑惑的说道 “这有些不合逻辑吧。” 玄牝哈哈一笑,又道 “杨先生,你可知道时间宙?因为是一个新宙。所以它和两个宙的时间流动性质又会不同,所以才叫做时间宙。” “新宙不同便等于宙不同,那么我们就无法判断两个宙的交汇。” 杨岱皱眉,似有所悟,却又迷茫 “尊驾的意思是,宙与新宙是两个不同的维度吗?” “你这样说也可以。” 玄牝笑了笑,又道 “宙与时间宙虽然不同,但它们本质便是相通的,又是相互影响的。” “所以说,只要有时间宙,便会有空间宇的存在。” 第六百一十五章:某种意义 “新宇和新宙的关系,又称‘二元’,而二元之间的交集,是奇点。” “因为宇和宙都有自身的规律,它们都是相通的,但又相互排斥。” “所以,两者是相互影响的。” “你可以把这个看作是一个悖论,也可以看成是宇的变迁,宙在改变宇的形态和轨迹,宇.则改变宙的形态和轨迹,最后两者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下一个新的新宇和新宙。” 杨岱越听越糊涂,不禁挠了挠头。 玄牝见状失笑,摇了摇头道 “你若是能明白这一点,修行必会突飞猛进,可惜啊,你现在的道境太低了。” 杨岱却道 “在下倒是觉得尊驾没资格定义宇和宙。” “噢?此话怎讲?” “尊驾刚才所说的宇与宙相互影响,其实并不准确。” 玄牝闻言大感兴趣,他饶有兴致道 “愿闻其详!” 杨岱沉吟片刻,缓缓道 “宇和宙本质上是不同的,但是两者的关联是存在的,它们的相遇是偶然,相隔的距离是固定的,甚至两者的位置也是固定的,因为奇点的关系,才使得两者相遇。” “而尊驾所谓的宙与新宙相撞、宇与新宇交错,根本是谬误的定义,两者的位置是固定的,奇点的交汇也是固定的。” 玄牝闻言微微颔首,赞叹道 “杨先生好高深的道理,看来我真的小瞧了你,你很聪慧,虽然我们所在的宙和其它的宙不同,但都置身在同一个宇内,若是我用一个小宇对它进行长时间冲击,或许就会将这个宙打穿。” “打穿?” 杨岱吓了一跳,玄牝又沉吟自语道 “宇的互冲,能影响宙么?这是一个问题。” 杨岱蓦地一震,瞠目结舌 “你竟然能创出一个宇?!你竟然直接掠过了宇类道法,走出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玄牝仰天狂笑道 “何止是一个宇?我连宙都能造出来!” 杨岱顿时呆滞当场。 玄牝也不再多说,只是负手站立着,神情淡漠如常,宛若天外来客,顿了顿又道 “总有一天,我要所有的人、妖,从此不受上天的束缚!” “我要令天下每一个生灵的命运,就此改变,而不是像蝼蚁一般任由天道宰割!” 杨岱心中一凛,不知该如何回答,半响才说道 “原来所有人都把你小瞧了,想不到你竟然胸怀改变整个天下的雄心大志,但若天命不在你这边呢?” 玄牝哼道 “那便是我的劫数,我自认倒霉。” “那……你还要继续吗?” 玄牝傲然道 “当然要!” “天命不可违!” “既然天意不在我,那我便打上去,让这天道,换上新主!” “哈哈,有趣!” 杨岱忍不住大笑道。 他忽然觉得自己跟这个男子聊天,似乎也挺有意思。 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修行和见识,更重要的是,对方给他的感觉,是一种无惧,无畏的气息。 仿佛天塌下来,也压不弯他的脊梁。 “我倒是还是很希望杨先生届时能助我一臂之力,我们一起颠覆天下,给众生谋一条出路。” 玄牝笑道。 “其实我们已经达成了某种合作了,不是吗?” 杨岱反问道。 “嗯?” 玄牝一怔,旋即笑容渐敛,眼神锐利如刀锋,盯着杨岱的双眸。 他忽然笑了起来。 “不愧是杨先生,只不过先生的道在天地坏空之际是行不通的,众生需要一昧猛药,来推动众生向前走。” 杨岱轻叹道 “在下何尝不知?走一步看一步吧,若牺牲一人能换来三千世界万古长春,在下愿为苍生赴死!” 玄牝笑了笑 “我相信,杨先生绝非池中物,未来终究会名垂青史。” 杨岱摇头苦笑道 “不敢奢求名垂青史,但若能留下些什么,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杨先生倒是好志向,某这里有一个小道消息,不知道杨先生可否想知晓?” 玄牝问道。 杨岱闻言心脏剧烈跳动,追问道 “还请尊驾告知!” 玄牝微微一笑道 “这个消息,出我之言,入君之耳,你我共享,可好?” “可。” 杨岱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呵呵,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还请杨先生附耳过来,在下细细告诉杨先生……” 玄牝低声在杨岱耳旁说了几句。 杨岱脸色骤变。 “无我,走了。” 玄牝说了一句,便与无我大笑着离去,只余下一缕清风。 杨岱伫立良久,才缓缓吐了口浊气,眼底浮现复杂难言的光芒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这艳阳峰倒是个绝佳的修行之所,他索性盘膝坐下,静修起来。 在一系列的琐事过后,如今的玉虚宫掌教寿宴早已经过去了,来来往往的仙修,在吃饱喝足之后也都纷纷散去了。 张杏虎与其他几人各回各的道统所在之地,约定好下次如果还有奇事的话,再一起聚会商量。 四个月后,艳阳峰的深山中,正有一行人艰难地穿梭着。 从四个月前开始跋涉,半月前进的山,他们历经艰难险阻,穿过穷山恶水,时至今日已经快弹尽粮绝,只差一点便要饿死了。 这几个人都是年轻人,或者说都是青少年,甚至还有矮一截的孩童。 他们此刻正走在一处长满苔藓的山中乱石堆里,尽管很小心,但依然会滑倒,摔伤。 有男有女,此刻一个个狼狈不堪,浑身泥泞,衣衫破碎,脸上挂着血痕,显然是经历了惨烈厮杀,最后逃脱出来的幸存者。 “能不能停下来歇一歇?呼……呼……” 一个女子问道,她皮肤黝黑,身材干瘦,看起来颇为孱弱,一副随时要昏迷的模样。 她的手臂和脚都被划破,渗出血来。 “呜呜呜……我不走了,我要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妈妈,你在哪儿啊?呜呜呜……” 另外一个稍显壮硕的年轻男子哭泣道。 他们的身上都带着伤,显然又累又渴,已经到达了极限。 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个少年,约莫十二三岁,背着一捆麻绳。 他同样气喘吁吁,感觉这一捆麻绳好似一段段生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连抬腿都困难。 第六百一十六章:艳阳峰寻仙 听见这女子的话语,少年跟着暗自抹泪,这段日子中不少人都哭过,现在也只是其中一次,也是最悲苦的一次。 “阿贵哥,我们回去吧?” “我也想回去,我想回家!” 他的身边,两个男孩子亦跟着擦泪。 这些天,他们就仿佛被遗弃的孤儿,在这座山中艰辛跋涉。 阿贵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手缝里渗出来,听着同伴不断哀求。 他只是沉默不语,良久,阿贵才重用略显哽咽地说道。 “没有家了……我们回去也没有家了……” “我们也不用进这么深的山啊,这里太危险了……呜呜……” “我妈妈死了,我爸爸失踪了,我弟弟妹妹也都死了……我不想死在这里啊……” “我也不想死在这里!呜呜!” 一群人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够了!闭嘴!” 蓦然间,一直闷头赶路的阿贵忽然大叫了起来,将众人吓了一跳。 只见他神情冷漠地扫视了一圈,才沉声道 “不要说丧气话,我们会活下去,而且还会越来越好,我们要往里走,往艳阳峰里走,我们要找仙人,爷爷说过,艳阳峰的最东边,有仙人,他们会带我们去仙界的。” 他的眼眸明亮无比,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抹着眼泪的话虽然也引起同伴的共鸣。 但这种时候,真的不是靠共鸣就能有用的,一群人肚子饿加上精神差,又没有吃的喝的补充体力,哪怕是阿贵,也只是勉强坚持着罢了。 他咬着牙,继续迈步向前行,只是每走几步都要稍微缓一缓,以免再次滑倒,甚至有可能摔成肉酱。 “阿贵哥,我饿……” “我也饿……” 一阵阵饥肠辘辘的咕噜声传出,让人更加烦躁,尤其是那些本就疲倦的人,更加不耐烦。 “你们……” 阿贵眉头紧锁,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所有人脸上都有泪痕,外露的手和面部都是伤害,来自于荆棘杂草和摔倒的磕伤。 “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生活,再吃点东西,等养足体力再往前走。” 阿贵想了许久之后做出决定。 一行人闻言,沿着一条崎岖的山路朝着艳阳峰深处行进。 这条山路弯弯曲曲,如同一条老蛇爬行,四周岩壁凹凸不平,怪石嶙峋,有的地方高低起伏,非常陡峭。 阿贵用袖口狠狠擦了擦面部,擦去眼泪和鼻涕,略显龟裂的面部伤口因此疼得厉害。 “嘶……” 他吸了一口凉气,心底却是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爷爷曾经告诉我,只要顺利抵达艳阳峰的最东边,就能看见仙人,我一定要找到仙人……” 阿贵喃喃自语。 远方的山依旧云雾缭绕,这几天都没见到太阳,更是在山中连方向都不太搞得清。 一共五人艰难地在山中走着,因为实在是疲惫无力,很多时候,都需要阿贵扶着,才能稳住脚跟,慢慢移动,否则便要跌落山涧或者滚下悬崖,死于非命。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片空旷的区域。 “呼……” 阿贵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前方一个山壁,心中一喜。 山头还有少许挑出的山石,挡雨的效果或许牵强,但遮风是足够了, 这让他欣喜不已,总算可以暂时停留下来了。 “那边有个好地方,可以休息,我们快过去!” 阿贵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兴奋感,其他人闻言也都振奋起来。 就连脚步也快了不少,纷纷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准备歇息。 只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众人靠着墙坐下休息的时候。 满心期待生火取暖的时候,一个少年却惊慌地叫了起来。 “打火石去哪了!不在这……” 少年正在浑身上下的口袋里翻找,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前者慌张的表情写在脸上,良久才绝望地看着大家,颤声说道。 “打火石丢了……” 阿贵脸色猛然煞白起来,他的瞳孔骤缩,心脏剧烈跳动。 这不是短期进山,更不是在舒适的家里,没有火折子可以用。 想要生火就得用特制的打火石与引火布,丢了打火石,根本无法生火,除非他们有一个人愿意冒险离开队伍,寻找打火石。 “我……我……” 少年的声音发抖,一脸恐惧。 “我愿意去,我愿意去找!” 他急切地说着,随即站起身来,就要冲下山坡。 “不,阿宝别走!” 其他人急忙拉住他,劝道 “阿宝,别乱跑,这太危险了。” 谁知道阿宝根本不听,他红着眼睛说道 “我必须去找打火石,否则我们就没办法烤火了,我们要吃饭,这都耽搁了这么久,不能再耽搁了!” “可是……” 众人闻言都迟疑起来。 “没事,我去吧,我的身手矫健,速度也比较快,我一定会很快回来的。” 阿宝拍着胸膛保证,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众人闻言,不由沉默。 阿宝的身形魁梧,力量强劲,速度确实比较快,但也仅限于快而已。 阿宝转身走了出去,但是没走几步便踩空了,摔下了山崖,当场殒命。 众人见状,都愣在原地,呆若木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唉……” 阿贵轻叹一声,目光幽幽,神情黯淡。 “阿贵,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另一名同伴忍不住问道。 “我们想办法生火,找些石头试试,再用木钻试试?” 阿贵说道。 只可惜希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整整半个时辰之后,所有人本就伤痕累累的手又多了一些水泡,有一些还破了。 可火还是没能升起来。 “怎么办?我们没有干粮了……” 一名女孩子哭了起来。 她刚才已经偷偷从包裹中拿出了一小块饼干放进嘴里,但是被阿贵发现,呵斥她不准乱吃,并教训了她一通。 在这种环境下,食物是极为重要的,一旦断了粮,那就等于宣判了死刑。 此刻天色渐暗,夜幕降临,温度陡然下降,他们都冻得瑟瑟发抖。 “呜——” 突然,远处传来了狼嚎。 “嗷呜——” 凄厉的狼嚎响彻山林,让大家都吓了一跳,更加恐慌了。 “啊……” “救命啊……” “妈妈……妈妈……” 第六百一十七章:一定要找到仙 “我害怕……” 一瞬间,惊叫声、哭喊声和哀求声四起,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别怕,别怕!大家镇静!” 阿贵大声喝止,但没用。 因为他自己也害怕,双腿颤抖,脸上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 “嗷呜——” “嗷呜……” 远方的狼嚎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附近,让人心惊胆战。 “大家冷静!” 阿贵大声呼喊,努力控制局势,不要让大家崩溃。 可惜没什么用。 “轰隆隆隆……” 天空响起雷声,应该还没到天黑的时辰,但山中却已经昏暗下来,有一片积雨云飘来,电光在其中闪耀。 “哗啦啦……” 狂风大作,树叶翻飞,树枝剧烈晃动起来,像是在摇摆着它的枝条。 这让大家更加慌乱了,有人甚至已经瘫软在地上,浑身哆嗦起来。 “轰隆——” 终于,又一道雷霆炸裂,将漆黑如墨的夜幕撕裂成两半。 “我们靠紧点!” “缩到角落里,挨着会暖和点的!” “挨着就不冷了……” “轰隆隆……” 天越来越暗,风也大了起来,所幸这个山壁犄角防风还可以。 虽然不是绝对无风,但大家能看到外头飞沙走石的,比起外头肯定好不少,所以纷纷往这边靠拢,躲避风沙。 很快,几十号人挤在了这个犄角旮沓里,抱团取暖。 阿贵松了口气。 只是……他低估了饥饿的威胁性。 大雨很快下了起来,头顶挑出的石头并不能完全挡住雨水。 只要风向稍微偏一偏,最外头的阿贵和另外两个少年都很容易被雨淋到,而且身体也很容易受寒。 “怎么办?” 阿贵焦急不已。 这么大的雨,想找东西御寒都难,再继续淋下去,说不定真的会生病。 “我们……要死了吗?” “呜呜……我不想死啊……” “阿贵哥,你带我回家吧……我还不想死啊……” 有人哭泣,有人挣扎,有人恐惧。 在生与死之间徘徊,他们感觉前路渺茫,未知而恐怖。 “大家别吵了,先想想办法吧,否则都会死的。” 阿贵吼道,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恐慌。 又解下了一直挂在脖子上的一只布袋,袋口倾斜,小心翼翼地往外倒东西,。 接着的手心处出现了一小堆夹杂着沙子的米粒。 那大米的白色在昏暗中是那么显眼,那么好看。 “给,一人一小把,撑过今晚吧。” 阿贵分给大家。 “哇,真香!” “谢谢阿贵哥,你真是太好了!” “嗯,有吃的了,不用担心了。” 大家欢呼雀跃,拿着大米,喜笑颜开。 “好了,别闹腾了,赶快吃吧。” 阿贵叮嘱道 “都多吃点,撑过今晚吧,否则都活不成了。” 众人都很听话,拿着米粒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等人人都有了,阿贵才给自己倒了一些。 他掂量一下布袋,里头的东西不是很多了。 “咯吱咯吱咯吱……” 沙米掺半的粮食,在没有煮熟的情况下,咀嚼起来十分干,还扎嘴。 少年们就这么咀嚼着,咽不下去就手捧着接雨水喝。 只不过吃的这点东西,补充的热量还没有喝雨水带来的寒冷影响大,反而有种越吃越冷的趋势。 “咕噜噜……” 肚皮又不争气地叫唤起来,饿得他眼冒金星。 “阿贵哥,还有吃的吗?我们实在忍不住了。” “是啊,再这样下去,我们就会活活饿死的。” “这么硬的大米,怎么能吃呢?太苦了。” 少年们七嘴八舌地问道,眼巴巴地望着他,希望能够分到一些吃的。 阿贵叹息一声 “我们也没有多余的了,只有这么点,你们先吃吧。” 少年们顿时失望了。 阿贵又道 “天很快就会亮的,很快的……” 夜深了,雨已经停了,少年们却都还没有睡着。 哪怕精疲力尽,但这种环境下,没有火真的很难入睡,太缺乏安全感了,总感觉随时会死掉。 他们只能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断告诉自己要熬过去。 这样一来,身子骨就扛不住了,一个个哈欠连连,迷迷糊糊的。 “唉……” 阿贵也打着呵欠。 他也困得很了,但是他要守夜。 “阿贵,你休息吧,我来帮你守。” 旁边的男孩说道。 “行。” 阿贵没有客气,毕竟这样也能省点体力,便眯着眼睛。 第二天,有阳光照射到阿贵面上,刺得他眼睛火辣辣的,使劲揉了揉眼睛,他才艰难地睁开了双目。 ‘糟糕!我睡着了!?’ 阿贵慌张的左右看看,发现大家一个都没少,这才松了口气。 “阿武,醒醒。” 阿贵拍了拍旁边的少年。 “啊!?” 阿武浑身一抖,第一反应就是举起了柴刀,等看清了情况才松了口气。 “阿贵哥,昨晚没事了吧?” 他虚弱问道。 “没事了。”阿贵笑了笑。 “呼哧……呼哧……” 他喘了几口粗气,脑袋昏沉沉的,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身体提不起任何气力。 “阿贵哥,你也累坏了吧?” 阿武担忧的问道。 “嗯,我去捡点木棍,待会儿搭个架子。” 阿贵起身。 “阿贵哥,你坐着歇歇,我去弄!” 阿武忙道。 “我去!” “我去吧!” “我去!” 众人纷纷起身,争抢着去做事。 阿贵拦都拦不住,只能由着他们去了,自己则坐在原地,一边喝着凉水,一边盯着外面。 “发现蘑菇了!是蘑菇!” 不久后,有人兴奋的喊道。 阿贵闻言立刻站起身,跑到山洞外面。 果然,远处的密林里有一株紫红色的蘑菇在风中摇曳。 “运气不错!” 他脸上露出笑意。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跑了出去。 “我来采!” 有人大喊一声,伸手抓住那颗紫红色的蘑菇,准备摘下来。 “太好了,有蘑菇吃了!” “会不会有毒啊?” 众人议论纷纷。 “我看看。” 阿贵蹲下身,仔细查看,确认它们没什么异常。 “好像不含剧毒。” 他松了口气,将蘑菇从对方手里拿过来,放进背篓。 这一刻众人都干劲满满,终于在又过去半个时辰之后,钻木钻出了火星,火星引燃了油布,篝火被他们生了起来。 第六百一十八章:神仙吃什么 架起自带的锅子,找来山泉,加入许多许多的蘑菇,顿时香味扑鼻而来,让所有人食指大动。 “哇,真的好香啊!” “我饿死了。” “快尝尝。” 众人迫不及待的舀了汤,喝了一口之后,纷纷赞叹。 “这蘑菇还蛮好喝的。” “好喝就多喝些。” “嗯,好吃!” 阿贵微微一笑。 这蘑菇的味道确实挺鲜美的,不仅仅有点甜,还有蘑菇本身特有的味道,十分独特。 这一顿是进山以来他们吃得最舒服的一顿。 实际上他们已经挺久没吃饱过了,哪怕不停寻找野菜野果等物,能撑到这里已经是运气很好了,更别说再填饱肚子。 所以,当蘑菇下锅,众人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他们每个人都吃得狼吞虎咽的,甚至有些人连锅底的汤都喝完了,可惜还是觉得意犹未尽。 直到肚皮撑得圆滚滚,这才作罢。 吃饱之后的五人挨着坐在火堆边上,靠着犄角山壁看着蓝蓝的天空。 即便知道这样的天气很适合赶路,但却没有人起身。 一起享受着吃饱之后静坐的舒适感,仿佛心灵也平静下来。 只听到远方传来鸟儿清脆的叫声,似乎在和朋友打招呼。 “阿贵哥,你说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我爷爷说有的,据说神仙可长生不老呢。” “村长爷爷也一直说天道好轮回,恶有恶报什么的。” “但为什么我们村子遭难,那些坏蛋却没事?有仙人有神灵的话为什么不惩罚他们?” 阿贵看着天,并没有生气,沉默了片刻才回答。 “我爷爷说过,活着的时候若是善恶没有等来报应,死后一定会有的。” “……” “所以,如果真的要报复,早晚会有的。” “唉~” 几个少年同时发出一阵叹息声,然后互相对视一眼,大家都愣愣地看着天空,有同伴忽然说。 “村长爷爷以前给我们讲故事,说我们地里刨食吃的人,很难想象王公贵族的生活,那你们说神仙过的是什么生活啊?” “有人说神仙不用吃东西的,也有人说神仙需要吃饭的,我觉得神仙肯定跟普通人一样,需要吃饭。” 显然这个少年并不能区分仙人与神灵,或者说其实很多人都是如此。 阿贵看看边上的少年,取笑道 “你连王公贵族的生活都想象不到,还想神仙的?反正一定很厉害就是了!” “谁说的,王公贵族的生活我知道一些,我家的锅补了十来回,我娘做菜的时候老抱怨,说如果是有钱人家的媳妇做菜,估计能做出花来。” “村长爷爷说以前就说过,有钱人家的媳妇,都不下厨的!” 阿武愣了一下。 “不下厨?那不饿死了啊?” “傻子,你忘了乔大叔以前是干什么的,他在大城镇里的乡绅家里做长工,见识广博,贵妇人不做饭的。” “哦~原来如此!” 少年恍然大悟。 “真的有神仙吗?” “我爹常跟我说,神仙都住在天上,我们是凡夫俗子,是见不着的。” “那我们能不能见到天上的神仙?” “你们如果不想走了,我就一个人去找神仙,如果我能找到仙人,求仙人救活村里人,再来找你们。” “那如果找不到仙人呢?” “阿贵,别想仙人的事情了,进艳阳峰寻仙的人就没成功的,不少甚至再没出来过, 还是保命要紧。” “可是我们现在连怎么离开都不知道,万一迷失在山中,岂不是要死翘翘了?” “我也想去找神仙,可是我们现在这副模样,就算遇到神仙恐怕也认不出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 阿贵摸摸下巴,摇了摇头道 “洛河公就成功了,他一个人进了艳阳峰,一直向东不回头,人人都以为他死了,可多年以后他穿着仙衣回来,那戏大家都听过吧?” 洛河寻仙,是流传很广的民间故事,世人都称其为洛河公。 在阿贵的村子里还有洛河公祠,算是有点痕迹的神仙故事的了,被广泛用来鼓励人们做事持之以恒。 当然了,也使得不少人也会尝试进艳阳峰寻仙,希望能够获得仙缘。 但这么久以来,从没有一次能成功的。 因此,虽然大家都期盼有神仙来拯救他们,但更多的人却并不信仰神仙,只把它当成了民间的一种传奇故事。 阿贵一提起,几人顿时沉默了,边上的阿武直接反驳道。 “可你不是洛河公!传说中洛河公含着美玉而生,天生过目不忘,学什么都只需要一遍,都说他是天生神人,你有什么资格拿他和洛河公比较?” 阿贵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他知道阿武说得对,但依旧说道 “爷爷说了,洛河公求仙真假先不论,反正肯定不可能是什么含玉而生的天生神人,都是后世美化的!” 阿武有些急了。 “你看看你的脸和手脚,都是伤!山中还有猛兽毒虫,你找不到仙人就会死的!” “我不会的,我会找到仙人的,四个多月前我们都看到了艳阳峰的仙光,我们都看到了的!” “那又怎么样,你没看到那些仙光都消散了吗!” “不可能!仙人一定不会骗我们的!” 也正是因为曾经看到过仙光,这些因为匪患逃过一劫的少年才会想要进山,既是躲避灾祸,也是想寻找仙人。 但四个月来已经磨掉了众人的幻想,也只有阿贵还在一直这么认为,坚持寻找神仙。 几个人都有些无语,阿武又道 “你咋想的,我们都看到了,但那又如何?或许只是看错了呢?” “我爷爷说……” “村长爷爷自己都死了!” 阿贵一下怒气上涌,站起来扑到阿武身上。 “不准你这么说,不准!” 阿武也同样很生气,同阿贵扭打在一起,一边骂道 “村长爷爷要是活着,肯定也会阻止你的!他早死了!” “他会活的,等我找到仙人,他就会活了!” 阿贵也与阿武扭打在一起,两个人力量不小,竟然僵持了半晌都没能分开。 边上的人见状赶忙拉架。 “别闹啦,快放手!你俩都打红眼了,再打下去非出人命不可!” “对呀,阿贵,你冷静一点,阿武,你快松开手,咱们都是兄弟,千万别动手。” 第六百一十九章:蘑菇有毒 好不容易把两个人劝开了,阿贵却道 “好……好!你们不和我一块去,那我就自己一个人去,你们自己回去吧,别管我了!” 阿武摇头叹道。 他们几个都是从同村的孩子,感情极好,阿武本以为阿贵听他劝之后就会清醒,没想到还是钻牛角尖了。 该劝的该骂的哭的甚至该打的,都已经经历过了,谁都知道阿贵不会改变心意了。 “我想起来了,我们刚才吃的蘑菇有毒,阿贵应该会没事的吧?” 突然之间有一个女孩惊叫一声。 “……” 众人无语了。 艳阳峰顶。 杨岱盘膝坐于悬崖绝壁之处,望着远方的蓝天白云。 他在闭关。 此时杨岱周身有淡青之炁环绕,隐隐有霞光流转,似乎在酝酿着某种奇异景象,令他更加缥缈若仙。 一面又显化出法天相地,立于群山之间,仿佛是神灵降临。 突然间。 杨岱睁开双眸,瞳孔内有日月交替,星辰闪烁,深邃而神秘。 随后他缓缓收功,身体恢复原状,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似乎发生了某种微妙的蜕变。 这种微妙的蜕变并未维持太久,杨岱很快就将其压制了下来。 随后,他的目光看像了南边的山坳。 “嗯?” 杨岱轻咦了一声,他发现南边的山坳里有个少年正背着麻绳,艰难地攀岩而上,虽然努力地往上爬,但速度很慢,每爬一步都累得气喘吁吁,汗珠滚落。 杨岱眉头蹙起。 莫非是求仙问道之人? 杨岱心思飞快运转,片刻后他便做了决定。 既然遇到了,自当给些考验。 于是略微施法,天空完全被乌云遮蔽,又是在山中。 本来应该是白天,但却完全是处于黑夜般的环境。 “轰隆隆……” 闪电短暂的照亮山峰和大地,阿贵看到周围树木摇摆,在风雨之中好似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呼哧、呼哧!” 阿贵大口大口地喘息,抬头望着天空,心中满是紧张。 他不知道自己会在哪儿摔倒,也不知道会不会摔死,唯独知道的是,他不能死,因为他要救亲人。 阿贵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脑海里不断浮现各种画面,这些画面有母亲,父亲和奶奶,还有许多邻居。 “呼——” 阿贵再次向前挪移,但刚走了两步就重重地跌倒在地。 咔嚓……轰隆……” 强烈的雷光刺激阿贵的双眼,巨大的雷声更是让他几乎双耳失聪,只能凭借本能爬行。 “啊——” 阿贵惨叫起来,他的腿部传来剧痛,那是被石头划伤的痕迹。 他咬紧牙关继续往前爬,他不停告诉自己坚持住,坚持到最后,就能救下亲人。 阿贵不过是个少年,满打满算不会超过十五岁。 看着这天气他当然怕,但这段时间的跋涉,本就聪慧的他也隐约感觉到了什么特殊的地方。 和同伴一起往离山方向走的时候,天气都很好,风和日丽的。 路都觉得好走,可他越是深入,天气就越是变得恶劣。 太过反常的情况很多时候是不正常的,所以阿贵心中隐隐猜测是否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 阿贵现在又冷又饿,浑身的衣服都被打湿了。 但却凭着一股一定要让家人活过来的执念,下定决心不回头,既然进了这艳阳峰,那就必须爬到最高处,不管前路怎样,都要拼尽一切去寻找希望。 阿贵在一块陡峭的石头旁,他手脚并用,终于爬到了一半,浑身酸软无比,他已经精疲力竭。 但他仍旧不肯放弃,依靠仅存的一丝毅力支撑着他的身躯,不断向上。 即便他明白自己更可能会死在山中。 带着这种决死的执念,他终究还是爬了上来。 阿贵捏紧了拳头对着远方大喊着 “我知道这是仙人考验,你们是要磨练我,我一定会成功的!” 说完,阿贵一屁股坐在地上,仰着脖子大口喘息。 天色渐晚。 狂暴的雷霆逐渐消散。 阿贵瘫痪在地,他实在是太累了,根本站不起来。 他发现前面有不远处有一个山洞,于是连忙跑过去躲避。 暴风雨还没过去,天色已经真正入夜,阿贵蜷缩在山壁窟窿内,望着外界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昏昏欲睡又不敢真的睡。 直到凌晨,狂风骤歇,雷声消退,天色逐渐恢复了平静。 阿贵这才彻底松懈下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山顶上的杨岱看到这里倒是微微一叹 “还是个孩子啊,走到这里倒也算他有毅力,只是这股死气,不像是求仙,反倒像是赴死。” 他如何看不出这个少年的状况堪忧,不光是身体极限的问题,还有气相上的变化也是。 只是略一掐算,杨岱便知晓眼前这少年已经进山挺久了。 对于一个凡人少年来说已经挺久了,还是处于这种恶劣的环境考验之下。 此种情况下算得上是度日如年。 杨岱心念一动,顿时有一阵柔和的光芒笼罩了阿贵。 阿贵只觉得身子暖洋洋的,很舒适,于是睡的更香甜了。 …… 第二天清晨。 阿贵迷迷糊糊中醒来,他感觉肚子咕噜噜作响,饥饿难耐,于是赶紧爬了起来,已经不再责怪自己又睡着了。 他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衣物干燥的很,但是昨天已经淋湿了。 为什么山中明明有这么多野兽,可就是没有来攻击自己呢? 明明自己现在十分虚弱,是很好抓捕的食物,按理说早就被吃掉了才对啊。 为什么自己还没有死呢,死了不就能去见爷爷和爹娘了吗? 听说死后会有阴差来带走阿贵有些麻木,但心中的执念却越来越强。 分不清是要寻到仙人救活家人的执念,还是要死在山中去见家人的执念,亦或者两者皆有吧。 又过去五天。 这五天里阿贵除了生吃了数量很少的植物根茎和野果与喝了一些水。 就再没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更不可能有力气爬山。 阿贵不禁绝望,甚至有种想要放弃的冲动。 但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执念在驱使自己前行。 他咬紧牙关,硬是从嘴巴中挤出了几句话。 “爹,娘,哥,弟妹,我阿贵来陪你们了!” 他低吼出声,忽然间脚下一滑,直接趴倒在地。 面部重重磕在石头上,本来应该很疼的,但阿贵却没感觉到痛。 “终于要死了吗……” 阿贵喃喃说道,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视线越来越暗淡。 他明白自己到真正的极限了,这回不是体力的极限,而是生命的极限。 在模糊的视线中,阿贵仿佛看到了有个人影在接近,果然人死前会有阴差来接的。 “汝为何人?” 金甲神将的声音响起,惊的阿贵睁大了眼睛,但他已经看不清楚了。 阿贵人的隐约看到那是一个长得极其魁梧雄壮的汉子,身着金甲,赤面长须。 “阿贵,赵阿贵……” 阿贵艰难地把名字报了出来。 “赵阿贵,今日前来接引汝前去觐见尊上,汝莫要害怕。” 金甲神将说道。 随后他手掌轻挥,一道金色流光洒落,阿贵只感觉到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竟是直接陷入了黑暗。 第六百二十章:哪有什么神仙呐 昏睡之中的阿贵在做梦,做着多日同一个噩梦。 梦里,阿贵恍恍惚惚的回到了几个月前。 三个伙伴都在阿贵家柴房的小破桌前,围在一起比谁抓到的毛虫更大。 然后用各种对于他们来说有趣,但对于毛虫来说歹毒可怕的手段刺激毛虫,逼迫它发狂。 他们都笑了,都很开心,都很兴奋。 突然,阿贵听到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那是骏马嘶鸣的声音。 这时候外头忽然变得有些吵,阿贵听到了许多叫喊声,还有兵器交错的铿锵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贵心跳加速,感受到一丝紧张。 “砰……” 门从外面被推开了,阿贵见到自己爷爷一脸慌张地进来。 他从没见过爷爷流露这样的表情过,平日里总是温和慈祥的爷爷此刻看着无端让人恐惧。 “阿贵,快走,赶紧和我走……” 爷爷颤抖着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又抓着最小那个孩子的手。 然后急切地招呼阿贵和阿武跟上,等到了外头,阿贵等人才发现好多人在跑,有的朝前有的朝后,显得十分嘈杂混乱。 “快跑啊,山贼来了!” “杀人啦——!” 一时间哭喊声、惨叫声、求饶声、奔逃声,此起彼伏。 阿贵吓坏了,他拉住了爷爷 “爷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人拉着三个孩子没有向着村外方向去,而是一直往僻静处跑。 直到跑到了村子后面,使劲扒开了几块被枯草盖着的木板,露出下面的洞口。 这是村子里早年的土地庙,因为某种原因没有盖起来,便留存了下来。 “快,钻进去躲起来,快点儿!” 老人焦急地催促着三人。 阿贵犹豫了下,问道 “爷爷,咱们这是干嘛呀?” 爷爷瞪了他一眼,说道 “别废话,快点!” 三个孩子连忙钻进了土地庙中。 这洞本来是打算给庙祝当存东西的地方,但地方太小,后来也没用上。 而是专门建了个土房当庙库,记着这事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而庙祝正是阿贵的爷爷,所以他对这里也不陌生。 “好了,藏好了,你们待会儿不要出来。” 爷爷嘱咐了一遍。 “哦……” 爷爷一个劲将三个孩子往洞里推,这洞并不大。 土地像也就很小一尊,这洞里头的空间也塞不了多少人。 在三个孩子的疑惑和惊恐中,老人又解下肩头挂着的两个袋子。 “阿贵,给,省着点,外头有什么声音都别吱声。” 老人嘱托完了,转身出去了。 外头传来喧嚣的声音,似乎是在追逐,也有人在厮杀。 这声音很响亮,震耳欲聋。 阿贵缩成一团抱紧了怀中的包裹。 他想要找机会离开,却又害怕。 阿贵等人一直不敢出来,直到在死一般的安静的黑暗中待了整整三天。 出来之后所见的就是毕生难忘的恐怖…… 村子里尸横遍野,都死光了,死相凄惨。 阿贵的的爹娘也没能幸免,死状凄惨。 他的叔叔婶婶也死了,死相更惨,被砍了脑袋挂在树上,血淋淋的。 “不要!” 尖叫中,满身是汗的阿贵一下被吓醒,随后看着陌生的环境,他猛然坐起身。 他的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双目充斥着红色血丝,胸膛剧烈的起伏。 “呼……” 他长舒一口气。 刚才,他竟然又做噩梦了。 阿贵知道,只要闭上眼睛就能重复之前的噩梦。 那是他一辈子都挥散不掉的恶梦,每次一做梦,他的噩梦就会再次上演。 阿贵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环顾四周,发现这他所待的地方是一个茅屋。 屋子很简陋,窗户纸已经剥落,透着斑驳的光线。 阿贵虽然醒了,虽然在看着房间内的景象,但似乎梦境并未离去,反而处于一种梦境和现实的重合状态。 随着他的视线在房间中转动,仿佛看到两种景色,一种是房间内的布景,一种则是村中的景象。 阿贵不由得的渐渐缩在了床角,这一刻他再次回到了慌张无助的那几天,仿佛一条被扔进狼窝的狗,无力反抗,甚至连逃都逃不掉。 慢慢地,阿泽终于回神,也彻底清醒过来,但神色却依旧略显木然。 “你醒了?” 这时,旁边突然有人轻轻拍了他的肩膀。 阿贵猛地抬头,就见到一个斯文先生站在他的床头,正含笑望着他。 阿贵顿时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惊讶地看着对方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你想要做什么?” “你别怕,在下不会伤害你的,先吃点东西如何?” 斯文先生正是杨岱,他微笑着递给阿贵一碗粥。 “谢谢。” 阿贵接过粥,低头喝了起来。 粥很香甜,是阿贵喜欢的味道。 他并没有抗拒,更没有胡乱发脾气,爹娘和爷爷死后,这世上或许已经没有纵容他任性的余地了。 前来寻仙的几个月中,他早就被迫变得更成熟了,懂得了忍耐。 他一边喝粥,一边打量着杨岱。 这是一个很斯文儒雅的男子,他带着一股读书人的气质。 阿贵心中不禁猜测,莫非他是读书人? 可是,他看起来明明只有二十岁左右,哪里像是一位秀才呢? 这样的念头刚升起,他就立即摇头甩开了。 读书人怎么可能隐居在山林中呢。 不过阿贵还是忍不住试探地询问 “先生,您是读书人吗?” 他问完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杨岱微笑着摇摇头,说道 “我不是读书人,在下只是一介山野闲人罢了。” 阿贵吃的很急,片刻就将粥吃完了,虽然还意犹未尽,但他并没有提什么还想吃的要求。 直到吃完之后,阿贵才发现自己手指上的伤没了。 再看看手臂和其他地方,摸摸脸和后背,身上的伤似乎全都消失了。 “人死虽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但治病祛伤对在下来说并不难的。” 杨岱笑了笑,一边说着一边递给阿贵一套干净的衣衫。 阿贵愣了下,他不明白对方怎么知道他的名字,还知道他受伤了。 但他现在不关注这些,而是问了一句让他极度不安的问题 “方……方才那个金甲人呢?” 杨岱指了指窗外,阿贵扭头看去,就见金甲神将站在窗外,见杨岱看了过来。 金甲神将拱手道 “见过尊上。” “你…你……是神仙?!” 阿贵结巴了半天,最终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杨岱笑了笑,说道 “在下哪里是什么神仙哟,不过只是会,小道而已。” 阿贵呆若木鸡地看着金甲神将,心中翻江倒海,久久无法平息。 第六百二十一章:给你三十年 咚! 阿贵直接从床上跳下来,噗通跪在了杨岱脚前。 “先生,你一定是仙人吧,求求先生救救我爹,我娘,他们都死了。” 杨岱连忙弯腰把阿贵扶起,笑着说道 “别乱喊,在下哪是什么仙人啊,你快起来。” 可是任凭杨岱如何劝阻,阿贵就是不肯离开,反倒是越发坚定地认为杨岱是真的仙人。 他又拉着杨岱的衣角哭诉了起来 “先生,您是仙人,您一定有办法救我爹娘的对不对?” 阿贵的情绪激动,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你听我说,人死不能复生,你父母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忙。” 杨岱皱眉说道,可是任凭他说得口干舌燥,阿贵依旧没有放弃的迹象。 杨岱被缠烦了,于是挥了挥袖子便走了出去。 阿贵连忙跟了上去,嘴里不停地叫喊着仙人。 “这样吧,你若能在三十年内找到我,我便替你救回令堂和令尊,如果找不到,你就当作从来没见过我。” 杨岱的语气有点冷,他不喜欢被人纠缠。 阿贵听到这番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满含希望地看着杨岱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他说着,又朝着杨岱深深鞠躬。 杨岱却摆了摆手,下一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而金甲神将也如一阵风一般的消失不见了。 “先生,敢问先生姓名!?” 杨岱想了想,便报了一个假名道 “鄙人裴燕然。” 声音在天地间回响,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飘忽不定。 荒州,泽荒。 下雨了,雨点像碗口那么粗大白亮,天空上轰轰的响着雷。 对面的山崖上雨水从崖顶倾泻轰下宛如千万条怒吼的银龙扑向大地。 沿着山路不断卷起一团团水茫茫的烟雾。远处偶尔有一两个翠绿的峰尖露出头,又被白花花的大雨淹没。 四周一片溟濛,除了雨滴砸落的闷响再无其他。 突兀的,杨岱出现在了泽荒中央的一块巨石之上。 这里距离地面约莫百丈高,站在巨石顶端,往远处眺望整座泽荒。 山峦巍峨,林海苍莽,群山环绕中夹杂着一小片平原,平原尽头是一望无际的沼泽湖泊。 雨水打湿了杨岱身后的长衫,他背负双手立在巨石之上,目光凝重。 这里,就是泽荒。 自古以来就流传着泽荒的恐怖传闻,相传泽荒之所以称之为泽荒,是因为它是一处绝境。 据说泽荒是漳水的源头,这漳水阴邪至极,常年浸泡在这种阴冷的泉水中,会使人身体冰寒僵硬,甚至尸毒攻心而亡。 因此在泽荒内,这种泉水是闻者丧胆,见着绕行。 漳水堪称恶虫凶兽的乐园。除了极少数当地土著,普通生灵难以在泽荒生存。 不过千万年后,漳水慢慢的枯竭了,泽荒的环境逐渐变好,也渐渐有人类开始踏足泽荒。 但是,由于泽荒的特殊性,人类很容易迷失在泽荒内。 而且泽荒内有太多未知的东西,比如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怪、或是诡异的植物。 还有一些人无法理解的自然景观,总之是一片危险之地。 即使是仙修,在泽荒里也要格外小心翼翼,稍有疏漏就会葬送性命。 杨岱发现不远处有一片林子。 这片林子很奇怪,几乎每棵树上都有黑咕隆咚的树洞,树洞的顶部长满了青苔,显然已经有许久的历史了。 这时,一个胖乎乎的婴儿从树洞里面爬了出来,它光着身子,肥嫩的皮肤上镶着一片片细碎的蓝鳞片,看上去就像鱼鳞一样。 杨岱盯着这奇怪的婴儿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他觉得不对。 下一瞬间便出现在了那棵大树上,仔细端详着那个胖婴儿。 胖婴儿的眼珠子乌溜溜直转,似乎察觉到了杨岱的注视,它抬起头来冲着杨岱嘿嘿一笑,张开嘴巴做出了一个咬人的姿势。 突然一阵眩目的蓝光照花了杨岱的眼睛。 婴儿浑身的蓝鳞片熠熠生辉,竟然奇迹般消失在蓝色的光亮里了。 之后出现在杨岱眼前的只是一个和婴儿一样大小的蓝色符篆。 符篆是由蓝鳞片拼凑而成,符篆中心嵌着一双蓝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杨岱。 让杨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杨岱眯缝着眼睛看了一眼符篆,随后便伸出食指点在符篆上。 符篆表面顿时荡漾起涟漪波纹,紧接着,符篆化成一缕光芒钻进了杨岱的眉心。 “这是……” 杨岱闭上眼睛,开始查看这股信息。 良久,他才睁开眼睛,脸上带着惊骇的表情。 刚才他脑袋里面多出来的信息,是关于这枚符篆的介绍。 “杂道集上记载的符灵竟是真的,这要把他们捉回去看家护院,岂不美哉?” 杨岱哈哈大笑起来,随之使用袖里乾坤,将这一片的符灵拘了一半,剩下一半,不能赶尽杀绝。 市场上符灵称得上是稀世之珍,不知有多少擅长符篆的人渴望得到符灵呢。 杨岱顶着风雨漫步而行,闲庭信步一般,似乎完全不急,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 着风雨艰难前行。白茫茫的大雨中远近群山如同一座座岛屿在雨气烟雾里浮浮沉沉。 因为下雨山路很滑山顶汇聚的雨水瀑布般往下狂冲。 杨岱又在山腰的一个石冈上发现了几十朵黄色的大菌。 它们长在坚硬的石头里和菌盖都是嫩黄色的菌肉是浅红色。 这玩意学名叫云菇,是一种味道鲜美的蘑菇,营养丰富,活血通筋还能壮阳,比老参王强上许多。 杨岱摘了二十多朵云菇,正准备朝前走时,大雨突然停了。 泽荒的,天气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同时艳阳高照的群山苍翠欲滴。 水烟在山间袅袅飘散,濛濛湿雾里天空忽然跨出了一道弯弯的彩虹。 彩虹色彩瑰丽一头连着山巅一头伸向浩淼的远方。 在那一头恍恍惚惚浮出了一座座水光潋滟的城池。 幢幢城池在远空无穷蔓延连绵一片,被日光一映更显得五光十色。 霞光万道,瑞霭千条。 “出现了!荒城!” 杨岱心中一喜,玄牝果然没骗他,真有荒城! 第六百二十二章:荒城水市 荒城是一处遗迹,曾有人在这遗迹中得到过大造化,从此脱胎换骨飞黄腾达。 可惜的是,荒城是在数千年前突然消失的。 没人知道荒城究竟去哪了,只知道在这遗迹之中有着无数宝贝,可惜无人能够得到,都被埋葬在了荒凉的泽荒内。 荒城消失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找到它了,也没有人能够确认它是否真实存在。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荒城的出现也是有规律的。 每隔数百年,荒城都会在某个时间段出现。 这时候就需要运气极佳之辈,并且有缘人才能碰巧遇到荒城。 而在杂道集中也有相同的记载,传闻泽荒往东两万六千里,过七冲越焦海,雨过天晴之时会出现荒城。 而在荒城中有一方水市,传闻那里就是所谓的折戟沉沙江,有不少的神兵利器、秘笈古籍,甚至是仙丹妙药,都可能会在那方水市中寻觅到。 至于怎么上去,自然是跳到彩虹上了,只要你胆量足够大敢想敢干。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杨岱爬上山顶一块高耸的巨石。 彩虹在前方悬空三丈处虚若无物,低头看看,下方是万丈悬崖望不见底。 一个不好就会落得粉身碎骨,下一刻杨岱整个人已经轻盈地跃到了彩虹上。 踏着彩虹后杨岱走了几步,感觉像踩进了柔软的棉花堆。 又弯下腰摸了摸彩虹,色泽不断变幻,在杨岱手上闪烁着。 红色发烫,黄色很暖,蓝色的很凉,绿色的则带点刺激性的麻木........ 杨岱站定,闭目感受彩虹给予他的奇特感受,心情平静。 过了一会儿,杨岱像着向彩虹的另一头走去。 清冽的风迎面吹来,若有若无的云四面飘浮,群山只探出绿色的小尖,偶尔有白色的祥云在山巅飘荡。 杨岱沿途观察了下四周的环境。 山岭如龙,起伏蜿蜒。 山脚下,是一条宽阔的河流,河流里倒映着大大小小的城镇与店铺。 但是周围方圆万里都是荒凉的地山脉,哪里来的城镇? 难道这条河流里就是荒城的水市吗? 杨岱掐指算了算,打定了主意后,又退了几步,与下方的菱形的墨绿色大湖遥遥对峙。 他深吸口气,眼睛微眯,纵身一跃。 杨岱直直向下疾落,云雾在四周飞掠过。他离地面越来越近,近了才发现这一个翡翠般浓绿的大湖。 映入眼帘水波粼粼,里面倒映着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景色秀丽绝伦。 风吹过水光闪烁,倒影凝立不动,仿佛随时都会破碎似的。 终于杨岱冲进了湖里,溅起片片涟漪。 四周景物巨变,杨岱此时来到了一处小镇上。 一切真实而虚幻,因为踩上去那些砖瓦宛如脉脉水波,但走在上面却又如履平地,让人惊异。 街巷幽深,房屋鳞次栉比,行人匆匆。 街边小贩吆喝声络绎不绝,各种叫卖声更是喧嚣不断。 这里边是荒城水市。 说是荒城,但是这里一点也不荒,反而很热闹。 “咦!” 一阵香风袭来,杨岱回头,看到了一名美妇正在打量着他。 这名女子十分美艳,肌肤白皙如玉,眉黛含春,柳叶弯眉,琼鼻朱唇,双眸顾盼生姿,勾魂夺魄。 一席淡蓝色长裙包裹住她玲珑剔透娇躯,曲线曼妙迷人,胸前饱满挺拔,将衣裳撑得紧绷绷的。 修长圆润的雪颈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的芳香。 这名美妇约莫二十八九岁左右,皮肤保养得宜,脸颊嫩滑,红扑扑的,犹如剥了壳的鸡蛋般吹弹欲破。 她身材高挑纤细,凹凸有致,浑身上下充满成熟的魅力。 这名美妇看着杨岱,忽然嫣然笑了起来 “这位先生请留步。” “姑娘有什么事?” 杨岱停了下来问道,看着眼前的美妇,心中暗叹一声果真是美貌倾城啊。 “姑娘有何贵干?” 杨岱又问道,他隐约猜到了这位美妇的目的。 “小女子姓陈,名雅,见先生想必也是非凡之人,不知先生有兴趣做一笔交易吗?” 美妇轻启檀口,吐气如兰,酥媚入骨,让男人听了骨头都酥软了。 “哦?不知姑娘有什么好交易?” 杨岱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 陈雅浅浅一笑道 “小女子乃是荒城商会的管事,专门负责售卖一些稀有的宝物,拍卖会就要开始了,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兴趣参加呢?” 陈雅抛出一根橄榄枝。 杨岱额头上的天眼微微张开,发现这女子并非活物也并非死物。 与荒城有种若有若无的联系,再看其他街边的路人也是如此。 杨岱心惊。 莫非这荒城是活的?能显化出一些自身所想来迷惑别人? 杨岱越想越心惊,还是平静的说道 “原来如此,还是要多谢陈管事的抬爱,既然陈管事如此盛情邀请,我岂有推辞之理?” 杨岱拱了拱手答应了下来。 陈雅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起来,她亲昵的拉着杨岱的胳膊,笑吟吟的说道 “那就太好了,先生随小女子来吧。” “请。” 两人向前走着,杨岱问道 “陈管事,你们水族在这荒城待了多少年了?” “呵呵,没想到先生竟然看出来了,这个我就不便透露了,无可奉告。” 陈雅笑嘻嘻的回答道,不过她眼角余光瞥了瞥身旁的杨岱,心中嘀咕难道这人是个高手?或者有读心术不成? 杨岱摇头一笑,不再追问。 两人穿梭在街巷中,最后停在一所占地颇大的拍卖场前。 “陈管事,这里就是荒城水市拍卖场吗?” 杨岱仰头打量这座宏伟壮丽的建筑。 “嗯,就是这里。” 陈雅说着,带领杨岱走进拍卖场内。 刚迈入拍卖场,就有一个老仆迎了上来,是个老夜叉。 “陈管事,你来啦,里边请。” 老仆恭敬地招呼道。 “夜叔,今天客人多吗?” 陈雅边走边问道。 “今天拍卖的宝物很丰富,所以客人多了不少,不过您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 “那就好。” 陈雅和夜叔聊了几句话后,老夜叉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杨岱身上。 陈雅见状连忙介绍道 “陈管事,这位斯文先生也是来拍卖的名字叫做一一” 陈雅适口停口,杨岱说道 “在下杨岱。” 第六百二十三章:素雪剑的由来 夜叔闻言点了点头,他对杨岱笑了笑,就离开了。 夜叔离开后,陈雅又对杨岱说道 “杨先生,请跟我来,我们上二楼的包厢,那儿比较清净。” 杨岱跟着陈雅走上二楼,二楼曲曲折折,走廊上还站着几个衣衫华贵,气质不凡的男男女女。 他们见陈雅带着一个陌生男人进来,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却并未多说什么。 “陈管事好,您来了。” 一个青衣侍女走过来,甜美的声音打断了杨岱与陈雅。 “嗯,去帮我准备些茶果点心,等会我要带一位朋友参加竞价。” 陈雅吩咐完后,就带着杨岱走入包厢中。 包厢里摆设简单而素雅,桌椅、屏风、墙壁上挂满书画。 陈雅给杨岱倒了杯热茶,然后才坐下。 杨岱端起热茶抿了一口,赞叹道 “好香,沁人心脾,不知这是何茶?” 陈雅淡淡一笑 “此茶名为碧海云天,取自碧海之上,算不上好茶,也算不上坏,虽说入口发涩,但回味甘醇。” “碧海云天……这名字真别致。” 杨岱听到陈雅的解释后,感觉十分贴近自然,不由得多喝了两口。 陈雅轻抿嘴角,微笑着看向窗外,没有再搭理杨岱。 她已经观察出杨岱是一个读书人,这个斯文先生应该有点背景,但她并不想深交,只是将他奉为座上宾罢了。 不过如果可以收服为自己所用,那就另当别论了。 当下陈雅就打算准备试探一下杨岱的底线在哪里。 陈雅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放在唇边轻轻擦拭着,一双明眸望向杨岱,似笑非笑的问道 “杨先生,你今年贵庚啊?” 陈雅本以为杨岱听到她的话语会紧张,甚至慌乱一番,因为这样就能摸清楚杨岱的底细了。 但她失算了,杨岱脸色平静,神情坦荡,毫无波澜地说道 “四月初八生人。” “哦。” 陈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睛眯成两条缝隙,像是在思考什么。 片刻后,陈雅突然抬起头问道 “不知杨先生是作何营生的呢?” “在下只是一介山野闲人罢了。” 杨岱依旧神情坦荡。 陈雅微微颔首,又沉默了下来,继续品尝着茶水。 她原本以为杨岱会主动说自己的家世和经历,结果杨岱竟然闭口不提。 这让陈雅很疑惑,难不成这个人真的表里如一?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来!” 陈雅应了声,房门便被推开了。 随后就见方才的青衣侍女走了进来,还端着两份果盘与一份类似拍卖单的东西,恭敬的放在陈雅身旁的桌子上。 “陈管事您要的东西,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您请过目。” 青衣侍女弯腰垂手,姿态极低。 陈雅伸手拿起来扫了两眼,眉间露出满意之色,轻轻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 说完,她对着青衣侍女使了一个眼色,又看像杨岱,青衣侍女心领神会,靠近了杨岱,娇滴滴的喊了一声 “老爷”。 杨岱只是瞥了青衣侍女一眼,她挨的非常近,身上的那股很浓的脂粉味直往他鼻尖钻。 这倒不像是侍女的,有点像是妓女。 他皱了皱眉,没有做声。 “老爷~~” 青衣侍女嗲声嗲气的唤了一句。 她的声音十分酥软,仿佛有种魔力般,听得人骨头发痒。 这个青衣侍女长相漂亮,尤其身材火辣,此刻她半倚着杨岱,媚眼如丝的模样,简直能把任何男人迷晕过去。 杨岱哼一声,把青衣侍女甩开。 青衣侍女愣了一秒钟后,立马恢复了妩媚妖娆的模样,娇滴滴的说道 “老爷~您不喜欢奴婢吗~~” “还请自重。” 杨岱板着脸冷声说道。 这侍女一颦一笑都透着魅惑之色,偏偏她还装出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样。 青衣侍女的面色变了,她最终还是垮下脸来,狠狠瞪了杨岱一眼,转身走出了包厢。 杨岱也没有理,拿过桌子上的拍卖单,仔细阅览起来。 陈雅在一旁看着,她注视着杨岱,暗中观察着杨岱的反应,心中暗暗点评。 此人虽说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城府颇深,处事不惊,这一点令陈雅颇为欣赏。 不过她并不怕杨岱不识趣,她的手段多着呢,只要稍微施展一点小手段,就足够将杨岱玩弄于鼓掌之中。 陈雅将自己的玉指捏着茶杯,漫不经心的品茗,不时偷偷瞟一眼杨岱,观察他的反应。 杨岱一页接着一页翻看着拍卖单,这上面有玉器,有古玩,有药材,有兵器,甚至连一些珍贵的食材也有。 “咦?居然还有龙涎米,真是罕见啊!” 杨岱忽然惊讶道,他抬头看了看陈雅。 “怎么,杨先生也想买龙涎米?” 陈雅含笑问道。 “在下没兴趣,不知道陈管事知不知道一柄名叫素雪的剑?” 杨岱摇摇头。 “素雪剑?” 陈雅闻言,顿时蹙了蹙柳眉。 “不瞒杨先生,素雪剑乃这次拍卖压轴拍品,已经有人预定了,恐怕……” 陈雅略显遗憾的说道。 “无妨,在下可以与那位公平竞争,还请陈管事告诉姓名,在下也好记住。” 杨岱拱手说道。 素雪剑的由来出自一首词,名曰 浮云集,轻雷隐隐初素雪。 初素雪,鹁鸠鸣怒,绿杨风急。 玉炉烟重香罗浥,拂墙浓杏燕支湿,燕支湿,花梢缺处,画楼人立。 “这……杨先生好吧,那我就把那位客人的姓名告诉你。” 陈雅斟酌几秒后,缓缓开口道 “那位客人姓沈,名讳叫沈牧羊,对了,杨先生我们这里拍卖的规矩是以物易物,您若真想购买那柄素雪剑,需拿同等价值的宝贝换取” “理解理解。” 杨岱点了点头道。 他通过琉璃看像下方,整个拍卖场所极大,犹如一个斗兽场一样。 这里的人数不胜数,熙攘嘈杂,有些没资格进包厢的人便坐在普通席位上。 第六百二十四章:荒城的模仿 杨岱环顾四周,他很快就找到了沈牧羊所在的包厢。 沈牧羊正站在包厢内的落地玻璃前俯瞰着台下,他身着镶嵌云纹散花交织绫圆领袍。 腰间系着一条墨色祥云纹绣带,乌黑的头发束在脑后,鬓角留着三缕白发。 他的五官棱角分明,肤色古铜,一对桃花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抿着,给人一种严谨而又不苟言笑的感觉。 杨岱盯着看了几眼后,便移开了目光。 而且沈牧羊身旁的那个少年则更为奇特,他全身都笼罩在一件宽大的红披风里,身形高挑,戴着银制鬼面具,从头到脚包裹的密不透风。 “咦?” 此时沈牧羊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往二楼的某处望了一眼,目光平静。 恰巧与杨岱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 两人隔空对望,竟然互相微微颔首致意。 “有趣有趣,没想到这荒城之中除了我竟然还有一个人类也进来了……” 沈牧羊喃喃道,随即转过了脸,继续观察拍卖场。 这次的惊蛰剑,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本打算想用识海窥探对方,但是感觉对那位斯文先生也太不礼貌了,所以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 “公子,那个人刚才向我们这边张望了一会儿,他应该也看见我们了,要不要去和他打招呼?” 就在沈牧羊收回视线的时候,他身侧突然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嗓音。 那位红袍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此时正用冰冷而沙哑的声音询问着。 “不必了,能来到荒城的人一定不是泛泛之辈,他肯定不愿暴露自己的行踪,我们也不必节外生枝。” 沈牧羊摆了摆手说道,然后继续将视线放到拍卖场中。 “诸位,欢迎各位大驾光临。“ 这时一位美妇走了进来,朝着众人拱了拱手,朗声道 “妾身阿玉,今天拍卖会即将开始!“ 就在这时,阿玉慢悠悠的到了拍卖台前,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妾身宣这次的拍卖会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众人便安静了下来,等待着拍卖会的开始。 “第一件拍卖的东西是青蝉舍利子,此舍利子蕴含了一只万年青蝉的精华所在,其中蕴藏着一股奇异的生命气息。“ 阿玉将青蝉舍利子的布取了下来,众人发现,这颗青蝉舍利子通体晶莹剔透。 上面似乎流转着一层神秘的能量,看着就像一枚宝石一般,美丽非凡。 “这颗青蝉舍利子经过历代主人的温养和培育,使得它变得如此晶莹,如此璀璨。“ 阿玉一脸郑重的将青蝉舍利子捧到了拍卖桌上。 “这颗青蝉舍利子是由三万年以前,大荒青蝉一族的青蝉灵尊的骨灰,每一次加价,不得低于十枚元石!” 青蝉舍利子的底价是十枚元石,这让很多人都皱紧眉头,显得极为犹豫。 青蝉舍利子虽好,但毕竟是死物,谁会拿十枚元石换一颗死物呢? 杨岱见状呵呵一笑,这荒城倒也有趣,模仿外面的世界,竟然模仿的这么惟妙惟肖。 “可否以物易物?” 这时,有人举起牌子问道。 “当然可以。” 阿玉点点头道。 “我出一枚混天果!“ “我出一块天精寒金!“ “我出两株紫罗天香草!“ 一瞬间,整个拍卖厅都热闹了起来,大厅内的许多人,都纷纷举牌叫喊,试图将这颗青蝉舍利子拍到手。 “公子,我们需要吗?” 这时,身旁的红袍少年轻声开口问道。 “当然不需要。“ 沈牧羊摇摇头道。 “这颗青蝉舍利子确实很稀罕,但是却并不适合我。“ 沈牧羊平静说道。 青蝉舍利子虽珍贵,但是对他而言却毫无作用。 “三株雪玉骨参一次。” “三株雪玉骨参二次。” “三株雪玉骨参三次。” “成交!” 阿玉敲响了拍卖锤,最后这颗青蝉舍利子被三号包房的客人以三株雪玉骨的价格拍走。 “下面这件物品,乃是一件法宝,此法宝,名曰九星盘龙剑。“ 阿玉的声音一落,一柄长约一尺七左右的长剑,便被人从托盘中端了出来。 剑鞘上雕刻着九条栩栩如生的龙,散发着神秘莫测的波动,显然是一件不俗的法宝。 “这柄法宝的材质是由陨铁所铸造,锋芒难挡是一柄不错的法宝。“ 阿玉继续说道,她的语速非常快,仿佛生怕众人抢不到东西一般。 “起拍价,不低于一株九阳芝“ “我出星母金矿脉!” “我出羽化青金!“ ………… 一时之间,整个拍卖厅内响起了各种报价的声音,显得十分嘈杂。 显然,这件法宝是众人竞相追逐的目标,价格不断攀升,直至一炷香之后,价格被抬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杨岱倒是不急于拍,他是对荒城越来越兴趣了,他发现这荒城不止是模仿外面的世界。 甚至连这些人也同样的拥有自己独立的思维,与他们接触后,就如同身陷泥潭,再难脱离出去,就连他都不免深陷进去。 “我出一瓶避劫丹“ 这时,坐在厢房内的一个白衣少年,一脸高傲的报出了他的价格。 “什么,避劫丹,天啊,这可是避劫丹啊,还是一瓶!” 听闻这名白衣少年的报价,拍卖大厅的众人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显然被这个避劫丹给镇住了。 据说,服用了避劫丹,可以在渡天劫时无伤晋级,服用之后,渡劫时,成功率可以提升三分之一,甚至更多。” “我出一株炽凰花“ 这时候,有一个身穿黄袍的人举牌叫道。 “我出一株混元草。“ 那个白衣少年毫不示弱,紧接着,又举牌叫道,声势一点儿不比那个身穿黄袍的男子小。 “我出一颗极品蓝金。“ 一个红衣女子,声音娇嫩的叫道,声音非常的柔媚动人,似乎能够酥软男人的心肠。 “哈哈,我出三枚一气丹!“ 另外一个身穿铠甲,长相粗糙的男人,豪爽的笑着说道,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眼里,一下子便把价钱翻了三倍。 “八枚混元丹!“ 这时候,一个身穿黑袍,面容冷峻的男人开口道,他的声音十分的洪亮,带着一丝沙哑,听起来令人感觉非常的舒坦。 “一枚造化丹!“ 这时候,另外一个女声也响起,声音清脆,听起来悦耳动听,宛若天籁,引人遐想。 好家伙,拍卖大会变成抬杠大会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剑灵素雪 阿玉小心翼翼的扫视了一圈众人,拱手言道 “诸位,还请慎重考虑,一锤定音,概不能反悔。” 说完之后,阿玉看向那几个最为激烈争抢的人,露出了询问之色。 那几人见状也停了下来,但却并不罢休。 “如果你们继续抬价,我就不参加竞拍了!“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人沉吟片刻后,忽然站了起来,喝道。 此话一落,原先那几个竞争者,皆是闭上了嘴巴。 之后这件拍卖品被那白衣少年拍了下来。 很快,又有几件拍卖品出现在拍卖厅内,不过,拍卖大厅内的气氛,明显没有先前的热烈,显得有些压抑。 又轮到了一件法宝,这件法宝是一杆赤色长枪,枪刃之处镶嵌着五彩斑斓的宝石,显得非常的漂亮。 而且,还能够隐隐约约感受到一丝丝毁灭性的杀伐之气。 “此乃玄天枪,它可以吸收敌方血液和精气,虽然不算什么顶尖宝物,但胜在稀奇罕见……“ 阿玉轻启朱唇,介绍了一番,她说话间目光微转,朝着四周的人群扫去,想要寻找合适的买主。 只不过,让阿玉失望的是,并没有多少人关注这件宝物。 除了一些武痴,对于这种东西毫无兴趣外,其余人都是摇头,显然已经放弃了竞拍。 看来只能流拍了,阿玉心中叹息,不由暗自惋惜。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到了最重要的拍卖环节。 “接下来,便是压轴拍卖品,我要拍卖的,是一柄剑,名唤素雪剑,传说是当年楚国王室遗留,身怀楚国王室气运,甚至已经化为人形……“ 阿玉声音清脆动听,宛若黄鹂鸣叫,娓娓道来。 整个大厅再次沸腾了。 杨岱也直起了身子,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神采,素雪剑竟然蕴含孕剑灵?他倒真想见识见识。 “各位,接下来便是素雪剑的真容了,请各位拭目以待吧!“ 随着阿玉话语的响起,拍卖台左侧有侍女缓缓的推出来一个盖着红布的推车。 “素雪剑在哪呢?“ “怎么还遮掩的严严实实的,难道不打算拿出来给咱们瞧瞧吗?“ “呵呵,莫非是怕我们抢夺?“ …… 底座下的众人窃窃私语,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期盼的望着高台之上。 不仅是他们,就连二楼包厢原本还在闭目养神的人,此时也睁开双眸,齐刷刷的盯着拍卖台。 他们对于这素雪剑同样十分好奇。 很快,在众人的瞩目之下,红布终于掀开了。 “……” 顿时,原本还安静的大厅骤然陷入死寂,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愣住了。 只见在推车上摆放着的,根本不是他们猜测的什么素雪剑。 那里空空如也,别说是剑,就连一块铁疙瘩都没有。 “咦?素雪剑呢?“ “不会是弄错了吧?“ ……… 众人疑惑之际,阿玉也是满脸愕然,她怔怔的看着空空的推车,有些回不过神来。 不应该啊! 阿玉不信邪,她将推车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但依旧没有任何结果。 “这怎么可能?“ 阿玉秀眉蹙起,一张俏脸上写满了惊讶。 她确认过,绝对没有出差错。 但事情偏偏发生了这样戏剧性的变故。 二楼的包厢上,杨岱也是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一抹奇色。 他掐指一算,立刻知晓了缘由,嘴角不禁勾勒起一丝淡淡笑意。 “原来如此,这倒是稀奇。“ 杨岱心中明悟,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怎么办?“ 阿玉一颗芳心砰砰乱跳,有些慌乱。 毕竟,她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她有预感,今日恐怕要搞砸。 而下一刻,杨岱便直接消失在了包厢里,不知去向。 荒城的东面,一条幽静的巷子里,突兀的走出一道身影。 正是杨岱,此时他正走在巷子里,脚步平稳,速度不急不缓。 “呜呜呜呜……” 巷子深处,隐约传来一阵哭声。杨岱眉梢挑了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径直走到巷子尽头。 “呜呜呜呜……” 哭声越来越清晰,杨岱顺着声源处看去,巷子的尽头,一名约在十来岁的女孩蹲在角落里抱着膝盖,低声抽泣。 这女孩穿着朴素,皮肤欺霜赛雪,黑漆漆的瞳孔泛着泪光,让人忍不住怜爱,仿佛一只迷路的小鹿般,惹人疼惜。 她身上散发着一股清香味儿,十分好闻。 “姑娘,你怎么了?“ 杨岱来到女孩跟前,他微微蹲下身子,温柔的询问。 “呜呜……“ 然而女孩只是埋首痛哭,并没有理会杨岱。 见状,杨岱眉毛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呜呜呜呜……化形一点都不好玩,还不如不化形呢。“ “我才不要做人类,好讨厌,一点都不自在。“ 女孩哭的梨花带雨,一边说着,一边擦着眼泪。 “你便是素雪剑?怎么跑出来了?” 杨岱再度开口问道。 女孩抬头看了杨岱一眼,有些畏惧,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见状,杨岱眼珠微微转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再度开口,道 “你叫什么名字?“ “这位大先生,我叫素雪!” 女孩答道。 “要不要和我走啊?我很会养剑的,你不用感到孤单,在此之前我已经收藏了十柄剑了,你应该和它们都很熟悉。“ 杨岱循循善诱的道,虽然这种感觉很像诱拐未成年的少女。 “真的吗?“ 谁料素雪闻言,却是两眼冒光。 “嗯。“ 杨岱轻轻颔首,露出一丝笑容。 “好哇,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素雪眨巴着眼睛,忽闪忽闪的说道。 “哦?说来听听!“杨岱饶有兴致的道。 “第一个条件,我喜欢自由,你没有一个随身的小世界是养不起我的“ 素雪说道。 杨岱道 “这个你放心,随身的小世界我有,第二个条件是?” “第二个嘛……我怕孤独,你得找人来伺候我,不然我不答应!” 素雪歪着脑袋说道。 “呃……” 杨岱一滞,没有想到素雪居然提出这个要求。 他沉吟片刻,才继续说道 “可以,正好我的小世界里有一位管理员,可以替我照顾你。” “嗯,太棒了,我就知道大先生对我最好了。“ 素雪闻言,立马从地上站起来,扑进了杨岱的怀里。 “咳咳,这个……“ 杨岱被撞的后退几步,他赶忙把素雪拉开,有些尴尬的道 “现在,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免得被其他人看到。“ 他的话音刚落,素雪就点了点头,全身散发出朦胧的光芒,最后变成了一柄长约三尺的古剑。 “收!” 杨岱轻喝一声,将素雪剑收入了仙壶洞天之中,又对琉璃嘱咐了几句,他才施施然的离开荒城。 第六百二十六章:没想到有暖锅 接下来还差惊蛰剑,南北剑脉十二柄剑便是真正的集齐了。 之后他便能按照爷爷的遗嘱重建南北两脉剑派了。 想到那一幕,杨岱脸上顿时浮现出憧憬之色,心情激荡不已。 接下来的目标便是朝阳谷了,不过听说谷主耶律绮云和自家爷爷杨长庚年轻的时候发生了些事情,关系有些紧张,恐怕有难度。 不过,这些都不是杨岱考虑的,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且,他现在也并非毫无准备。 但是问题来了,朝阳谷身为大齐的六大魔门之一,其山门所处之地必然隐秘无比,如果贸然寻去,岂不是太过唐突了吗? 更何况,他连朝阳谷究竟坐落于哪里都不清楚。 思前想后,杨岱决定先不去朝阳谷了,反倒驾云飞往向南方,不是直接回家。 而是要先去一趟天琅江,老龙肯帮忙这件事自然得好好谢一谢人家。 如今大齐早已经入秋,但却是通天江上最忙碌的时间段。 天南海北各处的货船在天琅江上来来回回,皮草、粮食、时鲜和各种新奇玩意都有,让整条江流显得热闹无比。 除了衣食度用之物,载人的客运船舶也少不了。 因此每日江面上的画舫数量也增多了,杨岱习惯性的往状元渡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很多时候不停留。 今日看着天琅江上千帆过境的场面就稍微停留了一了会儿。 十年前这边似乎还没有这么夸张,最直观的比较除了船的数量和港口的规模,还有配套设施。 在杨岱印象中,早些年状元渡的商铺酒家是少之又少,不像现在多如牛毛。 或许也算是大齐国力稳步增强的一种体现,这种变化虽然缓慢,却是实打实存在的。 这种中兴局势的发展让杨岱感受到了一丝压力,但同样也带给了他动力。 毕竟,再过百余年,大齐的气数就要将尽了。 到时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坏空也有可能会降临。 到了那个时候,天下百姓的安危才是最值得关注的问题。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对杨岱而言,他自然不希望这样的局面出现,所以现在做的努力,只希望未来的天下能够太平一些,不至于让百姓太过凄惨。 正看着呢,杨岱忽然看到了什么,扫向稍远处的状元渡,在鱼龙混杂的人群中,瞥见了一些颇为眼熟的身形。 在状元渡的码头里几个月前都各新开张了一家大铺子,里头有一种有趣的食物。 或者说将食物做成有趣而新颖的吃法,在极短时间内就风靡了周围数百里。 这种东西的吃法是支起一口大铁锅,下面架着火,上面有个像烟囱一样的东西,点燃火焰,锅底烧沸了,然后把菜与肉放进去煮。 等食材煮好了捞起来,然后可以凭借自己喜好加上盐,芝麻酱,孜然辣椒等调料,随便怎么弄,味道自是美妙绝伦。 甚至建安城内的达官贵人都偶尔过来品尝的。 不过大多数来吃的人都是劳工,吃完后出一身汗,在秋冬两季是多么好的一件美事,不仅能解乏,而且还能吃饱。 杨岱到状元渡的时候,看到了那内忙得热火朝天的铺子。 名叫白氏暖锅,吃法上也大同小异,也是蘸料吃 在大齐天下,铜被广泛用来铸造钱币,铜基本就是等同于钱。 用铜器吃饭很有趣,请客来这也是十分有面子的事情,暖锅的生意一向不错,甚至还得摇号。 不过刚走到店外,杨岱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不由的吸了吸鼻子。 这香味不浓郁,但是却让人觉得格外舒服。 此刻楼内大堂的角落有一张大桌前正坐着三个人,桌上和旁边的木架子上都摆满了菜,三人不断的夹取着锅里的食物送进嘴里。 “来来来,都别客气,尝个鲜,我告诉你这个蘸麻酱与红油吃最好吃了。” “我觉得蘸蒜蓉好吃,简直是人间美味……” “我觉得还是这个红豆糕好吃,甜甜糯糯,又糯又软……” 三人七嘴八舌,一边吃一边称赞,不亦乐乎。 杨岱站在门外看了半晌,终于忍耐不住,快步走入了店中。 三人手中筷子不断出锅又进锅,也不断将边上的菜添加到锅里。 其他桌位上的吃这个还要吹一吹,等到凉了才能送到口中。 他们好似完全不怕烫,熟了蘸一下酱料就往嘴里送,简直不要太粗犷。 这样吃东西当然是没问题的,但是对胃就不太好了,容易引起胃溃疡和消化不良。 其中一人正笑着往口中塞了一块涮肉,一转头发现了不远处走过来的杨岱。 他咽下口中的肉的同时就站了起来,惊喜的叫道 “杨伯父?” 此人正是龙子敖瑞,而坐在他旁边的则是他的妹妹,龙女敖紫英,以及另外一个陌生青年,看样子也是水族精怪。 龙女敖紫英看到杨岱后也站了起来,高兴的喊道 “杨伯父,您今天怎么有空来状元渡啊?” 她今日穿着群青交织碧荷绣裙,梳着双螺髻,插着金镶玉的蝴蝶簪子,看起来格外俏丽养眼 “哈哈,今日闲暇,所以过来转转。” 杨岱笑呵呵的说道。 敖瑞与敖紫英兄妹俩马上放下筷子离开座位躬身作揖道 “小侄见过杨伯父。” 边上的那位水族青年也赶紧作揖行礼。 “见过杨先生!” 杨岱仔细端详着这位水族青年发现他并无邪念,应该是老实修行的精怪。 想来也是,能和龙子龙女做朋友的,哪一个不是心灵纯净的精怪,又哪里会有这些花花肠子? 杨岱笑着挥手示意二人坐下,然后才看着这一锅的美食,顿时口服之欲升了起来,对龙女敖紫英问道 “你们就三个人,另一个座位有人吗?” “没有没有,杨伯父快里边请。” “对对对,杨先生快请!” 敖瑞和敖紫英连忙招呼着将杨岱迎到了桌子旁。 铺子中本就忙得不可开交的那些店小二本来还想来招呼一下杨岱。现在见到和里面的食客认识也就乐得偷闲。 敖瑞没有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而是坐在一楼大堂就这么吃暖锅,这让杨岱没有想到。 周围有吹牛聊天的,大声大笑的,吧唧嘴不停吞咽的。 还有划拳拼酒的,声音嘈杂而热闹,一缕一缕升腾起来的雾气使大堂真的很热,所以大门敞开着,即使是深秋了,也不觉得冷。 第六百二十七章:秘制调味料 “杨先生,请上座。” 那位水族青年很殷勤的搬来了一个椅子摆放在杨岱跟前。 杨岱微微点头,然后就坐了上去,另外三人也才一起坐下。 敖紫英还为杨岱倒了一杯茶,龙女给倒茶,这种待遇不知道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呢! 杨岱接过茶喝了一口,茶水清冽甘甜带着淡淡的苦味,确实比市面上卖的茶叶好多了。 “好茶,好茶!” 杨岱赞叹着夸奖了一句,惹得几人相视一笑。 “谢谢杨伯父夸奖,这茶叶是我老爹自己种的,杨先生若是喜欢,送您几吨。” 敖瑞豪迈的说着,他这话可不假。他爹就经常拿出这种茶叶来泡茶喝。 所以每次他爹拿出来喝的时候,都引得别的龙君眼红不已。 “不用啦,上次龙君给在下送的龙涏酒还没有喝完,怎么再要龙君的东西呢。” 杨岱推辞道。 “这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我老爹有的是,杨伯父您尽管拿去便是。” 敖瑞继续劝道,又冲远方喊道 “小二,再照着这边的分量来一份一样的!” “好嘞~~” 不远处的小二应声答应道。 “杨伯父,这锅子吃着可带劲了,您肯定没吃过,我来教您。” 敖紫英笑着还不忘教杨岱怎么吃,后者只是点头也不多说什么。 这锅子倒是不错,整体是太极型的,左面的辣味很浓,右面清汤,飘着枸杞大枣藏红花。 非常照顾的不能吃辣与能吃辣人的口味,酱料有酱油、陈醋、芝麻碎,蒜蓉,红油,麻酱,各种粉调制的蘸料。 杨岱从袖中取出一小包佐料,这是他自己调配的,一打开油纸包,一股辛辣的味道就出现了。 “呵呵,你们也试试,我自己调制的,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口味。” 杨岱取过几个干净的碟子,将佐料撒入其中,推荐给三人尝试。 敖紫英第一个尝试,夹着肉滚了滚佐料,放入口中后,那种非常上头的刺激感顿时强了许多,忍不住惊呼一声 “……好辛辣……水……水!好吃,真好吃!” 龙女一边叫喊着一边往嘴里灌着凉水,一边不断用手呼扇着。 敖瑞和那水族青年也都纷纷动筷子夹了一点放入口中品尝。 杨岱也夹了一块肉,沾了辣粉放入口中咀嚼,脸上的表情就很享受。 辣味本质上不是味觉,而是痛觉。 对于妖怪和仙修这种体质夸张的人来说,常人觉得辣的他们或许没感觉,主要还是因人而异,有些人就喜欢吃辣,而且不怕。 杨岱属于那种能吃辣的类型,不仅仅喜欢吃辣,还喜欢重辣,越辣他越爱。 辣的滋味让人回味无穷。 杨岱所拿出来的辣粉是他特制过的,是以三昧真火熏制九九八十一天而成。 吃着有一种触及灵魂的火灼感,凡人是吃不了的饭,会被辣死的。 即使是龙属,也承受不住这种辣。 嘶嗬……嗬……好吃!” “杨伯父,还是您会吃,真是香绝了!” 敖瑞与那位水族青年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称赞着,那副模样真是恨不得把碗底儿都舔光似的。 杨岱则是一直慢悠悠的吃着,并没有加快速度。 他看着三人吃得如此之急,脸上挂着一抹笑意。 “瑞殿下,不知道龙君在不在水府里?” 杨岱突然开口问道。 敖瑞听到这话愣了愣,随后笑道 “杨伯父,我父亲可能抽不开身。” 敖瑞说完之后又凑到杨岱耳边,小声的问道 “杨伯父,您听过五衰虫么?” 杨岱点点头,他不但听过,还见过呢。 “杨伯父您听过就好,省得我解释,总之就是与五衰虫有关,不久以前,东南西北四方江河龙君来请,我爹回来后觉都没睡就直接出去了,恐怕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 敖瑞压低着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显然这件事他也是刚刚才知道。 “原来如此,那等你爹回来了,就转告他,我要请他吃饭,顺便谈点事情。” 杨岱说道,同时他心里有点郁闷,看来今日是找不到机会了。 “嗯,我记住了。” 敖瑞点点头,然后又与敖紫英对视了一眼,兄妹俩心有灵犀一般露出一丝兴奋之色,看着正在吃菜的杨岱,龙女小心地说道 “杨伯父,侄女对您那传说中的捆仙绳,甚是好奇……能否容侄女看一看?” 敖瑞闻言,连忙附和道 “是啊,杨伯父,我也对那法宝好奇的紧呢。” 两兄妹说完后就静静的看着杨岱。 边上顾吃不敢多说话的水族青年也流露出好奇之色。 杨岱摇头笑笑,这两位,某种程度上说还是很像那条老龙的。 “好。” 杨岱点头说道。 长袖一展,一根金丝绳从中滑出,在桌角盘成绳圈。 前端带苏后端配玉,看着十分精美,龙子和龙女两个人自从知道有这么一件宝贝之后,一直想看一看,今日算是如愿以偿了。 杨岱抓着捆仙绳递给敖瑞,示意他可细看。 后者惊喜地接过,又是掂量又是拉扯,虽然怎么看都没觉得有多特殊,便递给了自己的妹妹。 龙女则是与自己哥哥不同,她小心翼翼的接过捆仙绳,她的心更细仔细的打量着。 发现如果悬空摆动隐约会一种奇异的模糊之感。 好似视线也会在捆仙绳附近被束缚,而且捆仙绳似乎还有一种莫名吸力,让人看了会陷进去。 龙女看的有些痴迷,这宝贝莫非是活物? 杨岱看着敖紫英和敖瑞兄妹俩的表现,微微一笑。 他早就猜测这兄妹俩肯定会对捆仙绳感兴趣。 敖紫英见边上的那位友人也在看着这捆仙绳,也觉得异常有面子。 看到杨岱正在涮肉吃,又想了想自家伯父的脾气,便毫无心理负担对远道而来的友人道 “这就是我爹和杨伯父一块炼制出来的法宝,乃是有五位仙家齐心协力之果,不入阴阳不属五行,千变万化难脱其中,可谓厉害非常,只需稍稍催动,便可困锁敌人。” “嘶……好宝贝啊。” 那位友人惊讶道,一边呲牙咧嘴,随后也伸出手,放在手里仔细的看了一番。 这种宝贝就在眼前,简直唾手可得,但别说他们这种水族精怪了。 哪怕是上古大妖来了,可能也就看了份儿,却碰都摸不着,因为它实在是太珍贵了。 这玩意,就是仙神都会动心的至宝啊! 第六百二十八章:又错过仙缘 杨岱只是笑,并不说话。 那位水族青年最终还是将捆仙绳还给了杨岱,他虽然不舍得,但他也明白,这东西,真不是谁都能拿走的,他可没胆子强抢。 之后他又向杨岱拱手谢礼。 杨岱夹起一块肉,在边上的调料碟中蘸一下,然后又在辣碟中滚一滚,才放入口中。 这种享受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你们若再不吃,这些菜我就全吃了啊。” 杨岱笑呵呵地道。 敖瑞回神一看,桌上的食材在短时间内已经被杨岱吃去了一小半。 不过这也是因为新叫的菜还没来的缘故,赶紧招呼着 “快吃快吃,不然的话,肉老了就不好吃了,杨先生,您慢点吃,没人跟您抢。” 看到杨岱吃的这么香甜,龙子和龙女的肚子又开始饿了,赶紧坐下吃饭。 那位水族青年还是放的不太开,但见到杨岱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他犹豫片刻,也开始大吃。 很快,三个人就将所有的菜肴扫光了,连铜锅里的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好在这个小店里也是有续汤服务的,可以免费加汤的,不要钱。 杨岱认知中,一些妖怪真身庞大,在饭桌上吃东西那肯定是塞牙缝都不够,估摸着吃起来应该吃不够? 但随着了解的深入,现在杨岱不这么想了,真身庞大的妖族与精怪只要化了人就和人的构造一样。 甚至比人的构造还要复杂,而且胃口极大,一顿可顶十天八天。 尤其是那位水族青年,一个人几乎把整锅汤都喝完了。 而且这些妖族吃美食带来的满足感是半分不差的。 只不过很难吃饱加上消化功能极好吃不胖而已。 桌前这四人吃暖锅,那是真的吃起来酣畅淋漓,不会有什么不爽的感觉的,反而是一副饕餮盛宴般的样子。 “客官,你们的菜来咯,还请慢用。” 一个身手矫健的店小二绕过边上的桌位过。 两个手分别托着一个比寻常托盘更大的长托盘。 每个托盘中都装满了东西,垒起老高,都是蔬菜和切好的羊肉以及剔骨的鱼肉,甚至还有一盆红彤彤的豆腐。 “这么多?” 杨岱愣住了。 该说不会是龙族吗?这么能吃,不过话说回来,这店小二的身手也忒好了,速度太快,竟然丝毫不喘气的样子。 “嘿嘿,客官劳烦搭把手。” 店小二露出灿烂的笑容,敖瑞赶紧站起来帮忙,将店小二手中托盘中的食物一个接一个地搬到桌上。 “多谢您了客官,我再收一下空架子,你们这锅中高汤我也会稍后再来加的。” 店小二显得十分热情,一个个将空碟收入盘中。 忽然闻到桌上的辣味,也看到了杨岱等人的辣碟。 “嘿……这辣碟味道可真呛,本店可没有啊,闻着可够带劲的,是客官自带的吗?我能尝尝吗?” 店小二眼睛发亮。 “嗯,请尝,这是我自己做的,不过只能尝一小口,多了会你会被辣伤的,对了小二不知道你会武吗?身手不错嘛。” 杨岱点头答应了,反正是自家炒的辣椒粉,只要吃少一点没啥问题,倒也无妨。 “多谢客官,嗨,说啥会不会的,年轻的时候也闯荡过江湖,轻功自然是好的。” “后来有了老婆孩子了,就退隐江湖,安稳日子过惯了,哪里还愿意出来冒杀头的险呢。” 店小二摇头道,伸手捏了一点点粉末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仔细品尝 “嘶……这东西可够带劲的!不错不错。” 店小二叹道。 辣椒粉本就带着刺激性,这又是极辣的那一类,这店小二却脸色都不曾变过,显然也算是有些门路。 杨岱还想说什么,此时辣椒的劲儿已经上来了,店小二本来想多说几句,但嘴里越来越受不了,只能赶紧带着托盘碗碟离开。 到后厨的时候都已经鼻额渗汗了,顿时敬佩起那边角落四人,这是人能下得去口的? 在这几天中,这店小二干什么活都觉得自己火力十足,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累,外头的冷风也和春天的微风一样舒服。 甚至连在家和婆娘亲热也格外有力气,弄的婆娘直夸他身体棒棒哒,一晚上直呼受不了,甚至最后第二天床都下不了。 店小二离去之后,桌上的食材已经补充完全。 四人重新开动之刻,龙子后知后觉的惊呼失策,开始向杨岱介绍起这位朋友。 这位水族精怪是一只八爪鱼修炼成精,只是朋友,不是主仆关系,随叫随到。 时间过去快半个时辰,桌前除了杨岱,其他人都吃得满头大汗。 他们可从来没体验过吃顿饭出汗的,但也吃得非常爽,特别是敖瑞,这次可是实打实地吃撑了。 当然,换了旁人怕早就撑死了。 而杨岱也有一种久违的饱腹感,心情愉悦。 既然老龙不在,杨岱也就觉得没有去天琅江水府的必要。 吃完饭之后就在状元渡和敖紫英等人道别,独自驾云离去了。 龙女就站在江边目送计杨岱离去,等看不见了才继续招呼水族青年。 若不是有外人在,龙子龙女肯定得和自家杨伯父去云中县一游。 “不对,你不是要求仙人指路吗,方才杨伯父在场,你怎么不提啊?” 敖瑞突然问道。 “咳咳,殿下,那个……其实……我不敢。” 水族精怪支支吾吾道。 “噗嗤。” 敖紫英忍不住笑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原因呢,原来是不敢啊,丢人呐。” 之前这位水族精怪说什么见着真的高仙一定要尝试一求,还要摆出跪地磕头感天动地的架势。 结果见到了杨伯父,别说豁出脸不要恳求了,话都不敢说几句,只能低眉顺眼的跟在后面。 “哎呀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敖瑞叹了一口气,然后走近了水族精怪,语重心长的说道。 “唉,兄弟,听哥一句劝,你这辈子是注定求不着仙人指路了,还是踏踏实实的找条河流、好好修炼吧。” “这个……我……” 水族精怪欲言又止,最终才支支吾吾的说道 “不瞒您说,我在当年懵懂之时,可是在海中吃过落水渔民的,还不止一次,刚刚能坐稳了正常吃喝,已经算胆大了,我……不敢……” “噗……” 敖瑞忍俊不禁,敖紫英更是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好啦好啦,走走走,我们回水府喝酒去,今天我可要和你痛饮三百杯。” 敖紫英一挥手拽着两人走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忧愁的少女 虽然没见着老龙,但吃了一顿暖锅也让杨岱心情大好。 甚至杨岱打算自己做一个锅子,毕竟授人以渔,不如授人与渔。 以便以后想吃的时候可以再试试,说唱了就是涮肉嘛,谁不会。 踏云不过半日,杨岱视线中已经出现了春荷山和远方的云中县。 一回到云中县,杨岱又有些感慨,这次一走,差不多又过去了近十年。 对寻常百姓而言,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 人生短短几个秋,一晃就过去了,若是运气不好,恐怕等不到春花秋月红,就得化作枯骨,消散于尘世。 杨岱摇摇头,将心里的杂念抛却。 也不知道钱书言现在如何了,算起来都该有十八岁了,是否这十年中都有坚持练字读书呢? 杨岱一边思考,一边慢悠悠的降落在云中县的外面向着里面而去。 他不会事事都算,有些是算不到,有些是不想算,所谓天机不可泄露,那种东西,还真没必要太较真。 云中县好似毫无变化,主要的街巷都没变,人们忙碌的轨迹都没变。 但是好像又一直在变化,每年总会有建起的新房,有人故去,有人新生,只要人活着,就有变化。 杨岱漫步在街巷之间,不由的有些感叹,十年的时间啊,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您是杨先生吗?” 冷不丁听到一声问候,杨岱愣了一下,转头看去,是不远处坐着的一个老翁,正在晒太阳。 这老人杨岱完全不认识,声音倒是听过,但完不是很熟,应该是以前没怎么和他说过话,所以不记得吧! “老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杨岱礼貌的回应道。 看到杨岱驻足,老者站起来细细看了看。 “真是先生您啊,看来我眼睛还是好使的,没认错!我是陈阿四啊,当初在城隍庙当伙计和先生聊过天的。” 陈阿四激动的握住了杨岱的手臂。 杨岱恍惚,这才记起来。 “原来是陈老丈,想起来了。” 杨岱完全是客套话,他是真的不记得这号人了,对方却显得异常高兴。 “那会我已经帮工三年,少有人会道谢的,杨先生您和那位老丈算是头一例,走走走,去我家吃个饭,让我好好招待一下先生。” 陈老四很热情的邀请道。 “陈老丈,多谢您的美意,不用了,在下才回来,家中都得好好打扫,以后有机会再说。” 杨岱婉拒道。 “好吧,那改日先生记起来了,一定要来啊,先生真乃神人啊,该有四十年了吧,见先生恍若隔日之容,我还以为先生早已仙逝呢,哈哈………” 陈老四有些失望,但仍旧笑呵呵的说道。 杨岱闻言点点头,拱手告辞。 他也没有说谎,他确实已经四十年没有返乡了。 杨岱觉得自己不该维持这副年轻的容颜了,或许将来某一天,等认识自己的人都没了,杨岱这个人也应该会被云中县的人遗忘了。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继续装嫩呢? 如今的杨岱已经是一个能三花聚顶的仙人了,时间观念和凡人相比,已经不同,杨岱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任何不妥。 他不需要别人尊敬他,只求自己快乐就行。 入城时遇见的老人只不过是小插曲,之后杨岱穿街走巷都再未遇上一个熟人,这才是正常的。 杨岱不喜欢乱逛,就算有认识他的人也大多有可能不在了。 让杨岱有些意外的是,钱记铁匠铺的位置竟然没有开张,看来是已经关张了,老门面的牌匾也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块。 这是要改行吗? 杨岱略一掐算,摇头笑笑便也不多留,朝着五味斋走去。 这会正是上午,出门的早已出门,回家的时间也未到。 本就安静的仁清坊里的人不多,也依然能见到妇女们一边洗衣洗物。 一边热热闹闹地聊天,八卦着县内县外的事情,杨岱从旁路过,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句。 “唉,听说了吗,咱们这县令大人的小妾病死了,据说都死了好几天了,尸体都腐败了。” “哎呀,怎么死了呢?” “可惜了,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听说那肚子里还怀了孩子,可怜呐!” 杨岱没有停留越是往深处走就越是安静,远远已经能看到那一片熟悉的绿荫。 走到院前,杨岱扫了一眼五味斋的匾额,然后取出钥匙开锁。 轻轻推开院门,这一次和往常不同,并无什么灰尘落下。 只是看一眼院中旧景,一种到家的感觉就自然而然涌上心头,或许在这天地间也就只有这里能让杨岱的心放松下来。 杨岱缓步迈进院中,随后随后开始整理房间,虽然并无什么灰尘,但被褥等物总要从柜子里取出来重新摆好。 也是要晒一晒杀杀螨虫的,晚上睡觉才能有太阳的味道 当天下午,钱书言怀里抱着不少书,情绪低落地走在云中县的街道上,一副没什么精神也提不起劲的样子。 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而已,街上有认识她的人打招呼钱书言也只是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表示回答。 其实钱书言很郁闷,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烦恼什么。 即便如此,一身杏黄色衣裙,长发披肩,眉目含羞,皮肤吹弹可破的钱书言也成了街上最吸引男生眼球的存在。 十年过去了,十年前的那个八岁小女孩终究还是长大了。 不得不说女大十八变,十年之后,她更加的懂事,只是眉眼却带着一丝忧愁与惆怅。 钱书言在云中县中不论是才学还是姿容都算是出类拔萃的。 走在街上自然引人注目,时不时就会有熟人或者其实不那么熟的人过来打声招呼,让本就为了找清净的她不胜其烦。 但是又不好摆脸色看,只好随便敷衍几句。 “云中县中哪里还有清静的地方啊……….” 钱书言一阵叹息,他有些出神,走着走着,路线就不由自主或者自然而然地走向了仁清坊的方向。 等已经进了坊市里她才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犹豫着要不要去五味斋那里转一转。 “可是杨先生又不在,我去干嘛?” “不过,去转一转也不是不行。” 钱书言想着想着就走了过去。 第六百三十章:先生,我没哭 一路止,钱书言还是不免碰到了熟人,没办法,小时候常往这跑。 加上她爷爷老钱的铺子,这里中认识她的人就不会少。 越往深处走,就越是幽静起来,穿过那条熟悉的窄巷子,眼前就能远远看到百步之外的五味斋。 奇怪的是,五味斋的附近我还没有新屋盖在附近。 听说是风水不好,但是钱书言才不信这种鬼话,杨先生家里的风水能差吗? 走到这里,钱书言松了口气,心中的烦闷也好似暂时消散。 只是等她走到五味斋门的时候,眼睛一扫院门,忽然发现小院的门锁不见了。 “难道是杨先生回来了?” 想到这里钱书言愣神许久,心跳开始微微加快。 她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伸手触及院门,随后轻轻推开———— 吱呀………… 推开门的声音很小,以至于当它响起的时候,整个空间仿佛都凝滞了。 钱书言站在门槛外,她的眼睛下意识的睁大。 在钱书言的视线中,一个身着布衣的男子 正坐在院中喝茶,而桌上摆放着一盘棋局。 钱书言呆呆的望着那抹身影,一颗心砰砰乱跳。 她不敢再动作,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书言,你怎么还不进来?” 杨岱一声略显沙哑却依旧温柔的声音响起,将钱书言惊醒。 她抬头望去,就看到男子朝着她微笑。 那张俊秀的脸庞映入眼帘,让钱书言恍惚中觉得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杨、杨先生……” 钱书言呐呐地喊了一句,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先生,您回来了?我……我……忘了敲门了………”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却被杨岱轻声道 “我知道,所以我并没有责备你,但是你哭什么?” “谢谢杨先生!” 钱书言擦掉眼泪,露出了灿烂的笑颜。 “进来吧,别傻站着了。” 杨岱说道。 钱书言点了点头,很不优雅地用袖子擦了擦脸,略带拘谨地走入小院之中。 同时一双眼睛细细看着杨岱,杨先生还是和当初一个样子,分别仿佛就是昨日。 杨岱也同样在细看钱书言,这丫头终究还是长大了,虽然还是一副瘦瘦弱弱的模样,但是比起从前明显已经长高了不少,尤其是脸蛋上多了两坨红晕,更是增添了一份娇俏。 至于其他变化就更不用说了。 “女大十八变,在下都差点认不出来了呢!” 杨岱轻笑了几声,打破沉默。 钱书言闻言,害羞地低下头,小声地问了一句 “杨先生,我变好看了吧?” “嗯,好看,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漂亮的。” 杨岱肯定地说道,这丫头自幼聪颖,性格活泼可爱,长大后又有几分灵透机敏,确实很招人喜欢。 “杨先生真会哄人。” 钱书言嘟囔了一句,但是脸上却浮现出了笑容。 “不过我可没想到你竟然变成了一个爱哭包,刚刚进门就掉金豆豆。” 杨岱调侃道,钱书言脸色一红,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随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杨岱心中也跟着愉悦了几分。 “杨先生,我这是喜极而泣,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 钱书言辩驳道,几句话之间就觉得同杨岱又熟悉起来, “行行,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杨岱举手投降。 杨岱还是以前那个杨岱,正要给钱书言倒茶的时候,她赶紧捧过茶壶。 “先生,我自己来就好了,嘻嘻,我可是学过沏茶的哦!” 钱书言一边说一边斟茶,倒上茶水闻着茶香再喝上一口清茶。 她感觉一切烦恼都好似抛之脑后,心都宁静了下来。 良久,钱书言发现杨岱正在翻阅她带来的书,这书叫《女德与孝经》 杨岱扫了两眼就知道内容基本就是类似三从四德那一套,他轻轻合上。 见饯书言看自己,杨岱将这书放在桌上问道 “女孩子家家看这种书做什么?” 钱书言见杨先生硬生生将她拉回现实,只能牵强的扯了扯嘴角,道 “如今这种破书流行的很,书上写的都是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三从四德,妇唱夫随…………” 钱书言说着说着,自己都感觉没劲儿了,干脆闭上了嘴巴,拿起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 杨岱轻笑出声 “书言,你这话说的,好像谁娶媳妇儿过门都是要按照书上的标准似的,不过……做媒的都快把你们家门槛给踩破了吧?” 杨岱故作疑惑的问道。 钱书言一听,顿时瞪圆了眼睛道 “先生怎么知道?这书……哎,烦死了!” 看着钱书言抱住耳朵摇头晃脑的样子,也把杨岱逗笑了,好似还是那个孩子,总是这么的任性,这般的率直。 “好了,先生就是随便聊聊罢了” 杨岱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钱书言撇撇嘴说道 “先生,您不知道,从十五岁那年媒人开始了,如今愈演愈烈……就连我爷爷也……” 钱书言很气愤地说着,顿了一下才继续道 “就连爷爷居然也说,都十八了,再不嫁没人要了,成老姑娘了……先生您去瞧瞧我们家,好家伙,每到相亲七大姑八大姨的就往我们家跑,简直是要疯了!” “哈哈哈……” 听着钱书言的控诉,杨岱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原本只是想找些话题来打趣她罢了。 但是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这么的坦白,让他有些意外。 “先生,您笑啥嘛?” 看着杨岱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钱书言顿时不乐意了,又道 “这还不是最气人的,先生您知道么,来提亲的那些人家,其中是一些乡绅富户,还有一些世家,可是他们家里都有妻妾……” 钱书言絮絮叨叨地数落着,她原本也只是想借此转移注意力,没想到杨岱却来了兴趣,让她继续说 “媒婆提亲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是来给我们送便宜的,但我爹娘却说让我找个合适的就嫁了?” “这些人也太欺负人了,乡绅和世家了不起啊?!” 钱书言义愤填膺,恨不得将那些人全部抓过来痛揍一顿。 “呵呵,乡绅和世家当然了不起了。” 杨岱笑了笑,淡淡地说道 “他们背靠大树好乘凉咯。” 说着说着,钱书言就侧头趴在了石桌上翻起了白眼。 “先生,您理解我的感受么?” 第六百三十一章:民风难改 “先生我又不是女儿身,哪能体会得到你那种心情?” 杨岱笑道,随后伸手敲了敲钱书言的额头道 “不过呢,书言,你身为我的学生,终生大事先生也是要亲自把关的……” 钱书言点点头,又取过桌上的书,翻开看了看,心中又是一阵烦躁,指着书道 “先生您知道吗,最可恶的是,这书是一个女的写的,前几年才成书流传开来的,一个女的写的好!我特么真想撕了它!” 杨岱闻言微微皱眉,他听出来了,钱节言的话有些气愤。 给杨岱一种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错觉。 杨岱不禁莞尔,伸手摸了摸钱书言的头发,并没有说些什么。 其实类似的书以前就有,或许这本更精妙详细一些,即便现在的女帝思想开放,主张变法,但是这世间依然还有些男尊女卑、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 所以这样的书才会流传下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杨岱叹了一口气,对于钱书言,他已经尽了自己所能去教导,至于她能走多远,就得看天意了。 钱书言随后眼珠子一转道 “对了先生,您吃过了么?” 杨岱点了点头,看见她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不由好奇地道 “你想说什么?” 钱书言脸色红润,支吾了片刻,突然抬头认真地盯着杨岱,一字一句地说道 “先生,您要不要去我家吃饭啊?” “嗯?” 杨岱闻言挑了挑眉,随后笑道 “书言,你是想让我帮忙你应付那些媒人么?” “嘿嘿……” 钱书言尴尬地挠了挠头,这思维跳跃得挺快的,充分说明她恢复了精神。 “也不是不可,正好这十年未见,也不知道你的书法功课与我教你的剑式有无长进,也是该拜访一下了……” 杨岱微微沉吟了片刻后,淡淡地说道。 “谢谢先生!” 钱书言欢呼雀跃,立马蹦哒着站起来。 杨岱何许人也,听怎么可能不清楚钱书言心里打着什么古灵精怪的小九九? 不过他也不说破,在钱书言的这件事情上,杨岱还是倾向于让钱书言自己选择。 钱书言当然很希望杨岱去自己家帮她解围,哪怕只是今天一天而已。 但其实自觉也认为解杨先生,认为先生大概率还是不会动的,没想到居然这么爽快地答应了,这倒是让钱书言惊喜交加。 “真的么!?” 钱书言坐正了身体,一脸惊喜的说道。 “还能有假的?莫不是你刚刚仅仅是拿我开玩笑,其实并不打算请我回家?” 杨岱故作严肃,板着脸道 “既然如此,那我走就是了……” 说完,杨岱就做势准备离开,吓得钱书言连忙拦住了他,一脸委屈的说道 “先生,我刚刚不是和您开玩笑嘛!别走呀,求你啦!” “先生能去我家,我可高兴了,我爷爷也一定高兴,不不……我们全家都会很高兴的,那先生我们快走吧,别耽搁时间了!” 钱书言拉扯着杨岱的衣袖,卖萌的样子活脱脱像极了一个孩童。 杨岱坐在桌前,将手中茶盏内的茶水喝干,放下茶盏才站起来道 “好,我们这便过去吧。” 说完,在杨岱刚要伸手去整理桌上的茶具的时候,钱书言抢先一步便收拾起来,嘴甜的道 “先生,您稍等,这些粗活就交给我来办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钱书言手脚麻利地帮杨岱将茶具收拾好,然后送到厨房。 出来后才和杨岱一起出了五味斋。 和来时的萎靡不振相比,回家的时候钱书言异常的亢奋,走路一蹦一跳的,跟个猴子似的,叽叽喳喳个不停。 杨岱也被她感染了,不过他毕竟是成熟稳重的老江湖,虽然被逗乐了,却不会露出太多表情,一切皆在心里。 钱书言不断说着这十年来发生的事情,从学塾的转变,再到去云州府求学,有琐碎小事也有一些有趣的风波。 “先生,您是不知道,当初我们在天琅江江神祠那边题词,两个书院文斗,他们愣是没赢过我,都被说不如一个女子,哈哈哈……” 钱书言想起当初的事,还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 杨岱摇头失笑,看着她这幅天真烂漫的样子,心底暗自欣慰,同时也感慨万千 钱书言这丫头,是一个典型的乖乖女,从来没有沾染任何坏习惯这一点让杨岱很欣慰。 不过杨岱却知道,钱书言虽然单纯善良,可骨子里却隐藏着倔强,这些年,恐怕受的磨砺比一般女子还要多。 钱书言的笑声也被来来往往中路过的人听到,远近之处都有人频频侧目。 有一对父子远远看着一身杏衣的钱书言和后头一身布衣的杨岱,小的那位在边上窃窃私语道 “那姑娘是谁啊,好漂亮啊……” “这你都不认识,老钱家的丫头,远近闻名的才女呢,你小子赶紧努力读书,否则将来娶不上媳妇,可别怪爹没提醒你……” 父亲瞪了小儿子一眼道。 “哦……我懂了,原来是钱伯伯的孙女……” 少年似乎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随后继续偷偷瞄着钱书言的背影,眼睛都看直了。 “那后头的先生呢?” 少年又问道。 年长的父亲眯眼细看,不确定的说道 “……嘶,这莫不是杨先生?” 这么嘀咕着,这父亲远远吆喝一声。 “您是杨先生吗?” 杨岱寻声望去,看着远处巷口的两人,远远拱了拱手算是应了。 随后和钱书言一同走出了坊市,朝着她家走去。 “哎呦哟,还真是杨先生!” 那父亲的话中显得稍有些兴奋,在他记忆中,杨先生可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啊。 边上的儿子有些惊讶,显然也对杨岱有些印象,但因为他平时不关注这种人,所以有些懵逼。 仁清坊位于云中县城南,而梧桐坊则位于城西。 两者就像是两个特殊的城中村,虽然在同一座城内,但中间隔了大大小小的街道, 而且还有几条岔路口。 钱书言带着杨岱走街串巷,还顺便在街头买一些熟食和糕点酒水,方便回家招待。 第六百三十二章:故交来访 走过一条满是菜贩子的街道,就是梧桐坊了,而此刻正值晌午,整条街上都飘散着各种饭香味。 杨岱嗅着饭香,顿觉肚腹中传来一阵饥饿。 梧桐坊的正门有一颗老梧桐,就是名字的由来。 “杨先生,您以前没来过梧桐坊吧?” 钱书言见状,立刻停住脚步,询问道。 杨岱微笑颔首道 “确实没进去过,以前最多是路过,今日倒是第一次进来……” 两人说着话,脚下不停,直接走入梧桐坊。 到了这里,钱书言的熟人就一下多了起来,不少人都会和她打招呼,同时也好奇的看向杨岱。 “书言回来啦?边上这位是谁啊?是哪个书院来的先生吗?” 一位提着拉篮子的妇人与钱书言相邻走过,见她身旁跟着陌生男子,不免有些八卦的问道。 这妇人见杨长的斯文也不像是提亲的呀。 “刘婶,这是杨先生……” 钱书言解释道。 刘婶也没有深究,毕竟她也只是随口八卦一下罢了。 杨岱倒是没怎么介意,温润的冲刘婶笑了笑,然后跟着钱书言继续朝前走去。 那刘姓妇人皱眉想了一会,杨岱这名字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了,当下也没有在意。 梧桐坊比仁清坊要更热闹一些,当然也可能是钱书言太惹眼也太有名了。 打招呼的人不断,所以耳边总有搭话的,钱家位于梧桐坊靠北的位置。 越是接近,杨岱明显能听到钱书言数次深呼吸的声音,显得很紧张。 钱书言的父母就生了钱书言这么一个独苗苗,平时甚至有些溺爱。 可在嫁娶这方面还是令孙家人十分头痛。 “杨先生,那边就是我家了,您看那外头拴着两匹马,还放着一顶轿子,来说媒的还没走呢,真的好烦,我先去通知一下家里人!” 钱书言指着远处一栋红墙绿瓦的宅子对杨岱说道,并且转身急匆匆的离去。 杨岱看了看,这宅子的占地面积比自己家宽敞许多,周围还栽了一些花草树木,环境清幽,显然不是寻常之户。 他心中暗赞一句,这钱书言果然是富贵命格。 爷爷,爹,娘,杨先生来了!” 钱书言一路小跑着回家,先是看到四个轿夫还在那喝茶嗑瓜子,不断的闲聊着。 而后钱书言走入家中客堂内,因为钱家的家底相较其他人殷实一些,客堂中的摆设显得十分得体。 几案上摆着青瓷茶具,桌上点燃檀香,淡雅的香气弥漫屋内。 厅内坐着满面红光的媒婆,还有另外两个中年男子也坐在茶几前。 钱家父母正在为他们添茶,而自家爷爷老钱坐在上首。 “囡囡,你可回来了!说出去走走,怎么离开这么久?” 钱母见孙雅雅进屋,立刻就过去牵住她的手把她领过来,嗔怪似的瞪着她。 “哎哟喂,钱夫人,这姑娘长的可真标致,瞧瞧这小模样俊俏的,真是水灵啊!” 媒婆笑呵呵的夸赞了一句,便将目光落在了钱书言的身上。 左面的中年人目光也放在了钱书言的身上,不得不说,钱书言生得非常标致。 皮肤细腻白皙,双目乌黑有神,嘴唇饱满鲜红,鼻梁挺翘,完全符合自已的审美观。 右面的中年人差不多在五十岁左右,穿着一件蓝色锦缎袍子。 身材高大,面容威严,虽然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却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边上那个媒婆也一个劲地笑,和来时一样上下打量着钱书言,开口说道 “钱姑娘素有文思,出去学女德挺好的,哦对了,刚刚我们还说呢,周家公子对你的才学也十分仰慕,说你才貌双绝,还希望请你一起乘船同游湖上,顺便探讨一番诗词歌赋,钱姑娘觉得如何?” “这……我考虑一下……” 钱书言闻言,迟疑了一下,然后低声道,然后赶紧对着高堂上的爷爷道。 “爷爷,您刚刚没听到啊,杨先生来了!” “啊?” 老钱愣了一下,钱书言以为他没听清,就走近一步大声道。 “爷爷,杨先生来了,杨先生,五味斋的杨先生,就在外面候着呢,我请他到咱家来吃饭……” “哦哦,是杨先生来了啊,那快让他进来……” 老钱终于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来,然后吩咐一句,又看向钱书言,训斥道。 “杨先生来了,你咋现在才告诉爷爷啊?” “呃……” 钱书言闻言,顿时有些无语,她的爹娘面色明显也兴奋了不少。 “杨先生快到了吧,走走,我们去迎接先生!” 老钱略显激动的说了一句,边上的中年人也好奇的问道 “钱世伯,是哪位杨先生?” 老钱迈出几步,见边上媒婆和那位中年人一脸疑惑,解释道。 “几位先且安坐,有位我钱家的故交来拜访,我们得去迎接一下,失陪了!” 老钱丢下一句,便急匆匆的离开了客堂。 留下媒婆等人一头雾水。 “什么情况?” “不管了,既然主家要去迎接,那咱们也去吧……” 老钱在钱书言搀扶下一起走了出去。 钱书言的父母也向媒婆与中年人人告罪一声,紧随其后一起出去。 钱家几代人对杨岱的敬重可是从未减少的。 媒婆和边上的中年人对视一眼,两人率先站起来,也打算出去看看。 钱家四人一起出了家门的时候,一身布衣杨岱的已经到了院外,看到钱家众人迎上来,杨岱拱拱手说道。 “冒昧登门,打扰了!” “杨先生客气了,快快进来喝杯茶!” 老钱赶紧带头向着杨岱行礼。 “见过杨先生!” 杨岱伸手将更显老态的老钱扶正。 “不必多礼了。” “杨先生能来,令我们钱家蓬荜生辉,快快里边请,里边请!” 老钱连连说道。 杨岱头过后也不推辞,在这里过分谦恭反倒不合适。 扫过一眼院中的四个轿夫,再看看客堂门口那两人,随后同钱家人一起进了客堂。 “杨先生,请上座!儿媳妇,快上茶!” 老钱将自己的座位让出,见杨岱坐下后,才对着孙母道。 “不用客气的,谢谢了。” 杨岱说道,中年人仔仔细的看了杨岱一眼,只是捋着胡须没有说话,似乎在想事情。 那边媒婆看向了杨岱,开口问道 “哎哟哟,不知道这位先生尊姓大名啊?在哪里高就啊,是不是也来提亲的呀,有没有车?有没有房啊?.” “在下杨岱!山野闲人不足挂齿。” 杨岱微笑着答道。 第六百三十三章:今日不宜 一边钱书言张了张嘴,但没有说话,而是凑近老钱身边小声道。 “爷爷,杨先生来了,今天也不是说媒的时候吧?” “这……” 老钱犹豫着还没说话呢,那边媒婆已经笑着开口道 “好哇,今天线家也热闹,几方亲戚也回来了,正好啊,钱姑娘这门羡煞旁人的喜事也能说出来让大家都乐呵乐呵,哈哈!” 杨岱见钱书言求助的眼神望来,便故作不知地询问道。 “书言这是有何喜事啊?” “呵呵,回先生的话,书言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是有人上门提亲,对方家境好,家风也不差,是门好亲事啊!” 老钱干笑一声解释道,那媒婆也笑呵呵插嘴,很自然的说道 “周家可是在整个云州府都是属一属二的大世家,周家的公子刚中了进士,这亲事若是能成,钱家啊可就攀上高枝咯!” “攀高枝?” 杨岱眉头一挑,这话他就不爱听了,看了媒婆一眼,也扫过那两个中年人。 更看到脸色明显带着厌恶的钱书言,淡淡开口道 “区区下州小民,安敢娶我的学生?莫说是一州世家,就算建安四大世家,王侯贵胄 书言要嫁也能做正妻,你们太过侮辱了吧?” 站在老钱背后的钱书言暗暗自己击掌,还是杨先生说话痛快。 这媒婆真是讨厌死了。 那媒婆被杨岱一通呛,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真是好大的口气!” 一直沉默的中年男子忽然发话。 “嗯?” 杨岱闻言眉毛一挑,转身看着说话之人问道 “阁下有什么高见啊?” 中年人瞥了一眼杨岱冷哼一声,继续道 “不过是乡野村夫,竟然敢如此猖狂,我周家可是云州府数得上号的大户,能看上钱家的姑娘是他们的福分,怎么莫非你还想替他们拒绝这门亲事?” 中年人身穿锦衣,虽然年龄比老钱还大几岁,但依旧保养的极好,面容白皙,颇为潇洒。 此刻一双眸子满是傲然的看着杨岱。 而另外一名中年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边的媒婆虽然在笑着,说的话但就稍微露骨一些。 “哎呦哟……瞧瞧先生说的话呀,您同钱家交情看来是不浅的,但我是做媒的,双方家世都了解清楚,先生的那番话,肯定是为钱姑娘好,但是周家确实是良配,若是不答应,恐怕钱姑娘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这个媒婆说话越来越难听了。 他倒也不愧是常年做媒的,想必在媒婆之中也是属于高手。 说话的水平确实不低,就是讽刺人都不带什么脏字。 说白了就是在讲钱家算不得家世清白,配不上周家公子。 而且这个媒婆还将钱书言摆在了前面。 毕竟周家可是云州府排名第三的大族,钱书言若是和周家联姻,无疑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这里的不清白并不是说钱家有人作奸犯科,而是指从事打铁贱业,在云州府算得上穷苦百姓,与周家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因此钱书言如果嫁给周家公子,除了自卑之外,还会遭到周家公子嫌弃。 而且这样的话语放在哪儿,哪怕是周家也不会反驳,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人家既然看不上你,再勉强又有什么意思呢? 钱书言并未说上什么话,她也知道这是实情。 也能感觉到杨岱这话一出口,气氛似乎有些紧张了。 “呃……杨先生……毕竟来的皆是客……” 老钱硬着头皮对着杨岱说了一句,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而其余的媒婆也是看戏般盯着这边,准备等待结果。 杨岱从媒婆身上收回视线,对着老钱笑道 “是在下多言了,不过在下方才的话也非虚言,书言的婚姻可以由她自己选择。” 老钱有些恍然,连忙岔开了话题。。 “呃……呵呵诸位喝茶,囡囡,给大家续茶水。” “好!” 随着钱书言提着茶壶为众人倒茶,刚刚微微紧张的气氛也缓和下来。 即然杨岱来了,不管媒婆愿不愿意,主要话题都不可避免地从说媒的事情上岔开。 钱家会讲一讲云中县这些年的事情,而且也很好奇这十年来杨岱的见闻。 而杨岱也会挑着可以说的讲讲,算是满足众人的一些好奇心。 只是那两位中年人,其中的一位依旧心不在焉的喝着茶水,似乎是有什么心事,不断的瞟向杨岱这边。 看来今日是不太适合谈婚论嫁了,老钱顺势向着来说媒的几人委婉表达了送客的意思。 媒婆当然颇有微词道 “钱老汉,这亲事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你们家可别误了这姑娘的终身!” “是是,老汉我明白的。” 老钱陪着笑说道。 那个中年人也是不悦的开口骂道 “我看你这老头是不太明白,我周家看上你女儿是给你面子,别不识抬举,谅你也不知道,我周家可是在朝廷里有亲戚的,就算是知府大人见了我们周家人都要叫一声舅舅!” “说穿了你们就是个臭打铁的,我们周家可是堂堂的大族,就你女儿那样的货色,还想给我儿子当正妻?给我儿子当小妾,甚至连提鞋都不配!” 中年人的语气越来越嚣张,完全把这次说媒当成是施舍一般。 另外一个中年人,看着杨岱越来越眼熟,当下突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拉了拉那位中年人的衣袖说道 “大哥别说了,还请口下积德啊。” “你放开我,怕他们做甚,就凭他们这点家底,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中年人不屑道,继续骂道 “谁知道你家这丫头是不是个水性杨花的贱货,不知道跟过多少人,我呸!” “你,你胡说什么?” 钱父一听中年人居然侮辱钱书言,顿时怒目圆睁,愤恨道 “休要污蔑我女儿的清白!” “嘿……我还就污蔑她了!” 中年人一副理直气壮,丝毫不惧的模样, “你看她那个狐狸精的劲儿,我还怀疑这丫头肚子里有种,否则她爹干嘛急着让她嫁出去?” 此话一落,场面陡然间寂静下来,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原本还在喝茶的媒婆也吓得猛然咳嗽起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不停的用手帕捂着嘴巴,眼神躲闪。 这个中年人说话太毒了吧! 这种话都能说的出来? 钱家人个个脸色铁青,钱书言甚至连眼睛都红了起来。 杨岱只是喝茶笑笑不说话。 中年人旁边的那位蓝袍中年人此时已经很与他这位大哥拉开了距离。 他深呼一口气,看着首座上的杨岱,竟然直接跪了下去,与此同时口中说道 “小人见过杨小侯爷,不知小侯爷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怒罪,小人的兄长不懂规矩,冒犯了小侯爷,小人在这里替兄长赔礼了,希望小侯爷能够海涵。” 第六百三十四章:不可多得之苗 这话一落,全场哗然。 “二弟,你像他下跪干什么?” 此时这位中年人还是搞不清楚情况,看向自己的二弟问道。 蓝袍中年人此时已经忍无可忍,回头冲着自己的大哥低吼道 “大哥别说了,这位可是武安侯府的世子爷啊,想活命就快跪下,莫要冲撞了上位。” 中年人虽然没见过武安候,但是关于武安侯府的传闻却如雷贯耳,那绝对是建安最为顶尖的勋贵之一。 这样的身份,根本就不是他们区区商贾所能比拟的。 中年人此刻反应过来,也是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此时鸦雀无声,整个屋内一片寂静,唯独呼吸声格外清晰。 杨岱微微一笑,缓缓将茶杯放下,淡淡说道 “两位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挺横吗?这才眨眼的功夫就怂了,我还以为你们能坚持一会呢。” “小侯爷饶命啊,小侯爷息怒,是小人错了,小人该死。” 中年男子和蓝袍中年人此时心慌意乱,赶紧拼命磕头求饶。 “别,在下可受不住你们的磕头,在下印象里并不没有你们的印象,你们是谁的家奴啊?” 杨岱笑道。 “小人是谢家的家奴,二十年前跟随二公子见过小侯爷一眼的。” 蓝袍中年人赶忙回答道。 “喔,原来你们是谢亦的人啊,那二世祖这十年来还好吗?” 杨岱淡淡的说道。 “二公子身体健康的很,他时常挂念着杨小侯爷。” 蓝袍中年人陪笑道。 他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谁知道杨小侯爷竟然和钱家有亲啊! “呵呵。” 杨岱淡淡一笑,没多说什么。 “杨小侯爷,我们可以走了吗……” 两个人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试探性的问道。 杨岱看了两人一眼,笑道 “书言这姑娘是我的学生,你们高攀不起,婚事就此作罢吧。” “是是是,作罢,一定作罢。” 两人连连点头。 听到杨岱松口,两人哪敢耽误时间,赶紧转身离开。 等他们走后,媒婆也坐不住了,连话都没有说几句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钱家众人面面相觑,杨岱轻笑的说道 “钱老伯,书言想不想成亲,具体还是以她为主,咱们也不要逼孩子太紧,顺其自然就好,您觉得怎么样?” “唉,也罢也罢,就这样吧。” 老钱叹气一声,也没有继续多说。 杨岱最终留在钱书言家一起吃晚饭,晚饭是老钱亲自张罗的。 钱书言的爹娘只能在边上打打下手,杨岱就站在客堂门口看着厨房那边,虽然看不清里头忙活成什么样。 但看手忙脚乱的动静,肯定不是什么简单菜色。 “先生,您看什么呢,过来入座了,菜很快会端上来的!” 钱书言招呼了声,里头已经架好一张小圆桌,摆好了椅子等人入席了。 片刻之后,钱氏一家人围坐在桌前,桌上有鱼有肉有鸡汤,看上去非常丰盛。 钱家人热情地向坐在上首的杨岱敬酒,而杨岱也是来者不拒,敬几杯喝几杯,脸色丝毫不变。 叙旧的话题说得差不多了,最终还是拐到了钱书言的婚事上,老钱再次敬了杨岱一杯后,斟酌着道 “杨先生,书言能有今天,也是因为有您,如今她已经是婚嫁年纪,是该寻门好亲事了,您觉得如何?” “老伯,我明白您的顾虑,在下既然收了她做学生,自然会负责到底。” “只不过,谈婚论嫁乃是人生大事,书言自己不愿意咱们也强迫不了她,一切还要看孩子怎么想。” 杨岱淡淡笑道。 钱父也开口说道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书言确实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 钱母也在一旁附和道 “先生说的没错,言儿确实该找个人家了,否则拖久了也难免被人诟病。” 钱书言一听这个就一阵烦躁,她犟嘴道 “我不想成亲,想游历江湖。” “胡闹!” 钱父顿时沉着脸道 “你都多大了?都成老姑娘了,若是再不找个依靠,以后如何办?” 钱书言一阵气馁,直接离席回了自己房间。 杨岱咽下口中的食物和酒水,放下筷子,很认真地看向老钱道。 “当年我曾说过,钱家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如今只是为了这婚事吗?” 杨岱一脸笑意,视线扫过所有人。 老钱微微一愣,张了张嘴,口中一个是字却没说出来。 “先生,您看!” 钱书言又回了客堂,手中展开了一副字帖。 杨岱转头望去眼前一亮,钱书言手中字帖是她的笔迹,字迹灵动,透露出一股英气,颇有神韵,让人赏心悦目。 杨岱接过字帖,仔细看了看,不由得满意点头。 “书言,你这幅字帖写的不错。” “那当然了,先生教导,学生岂敢懈怠?” 钱书言傲娇的扬了扬眉毛,又道 “先生,钱家有事可以找您,但钱家其他人,代表不了我的!” 钱书言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杨岱展颜一笑,点头道。 “言之有理。” 说完,杨岱继续看钱书言写的字帖。 越看杨岱越是觉得这字不简单,灵动与柔和中内蕴一股隐晦气势。 这种情况下也契合了所谓见字如见人,字帖上的文字好似隐预钱书言自身,所以说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实际则如同潜龙在渊。 内心渴望清静又涟漪四起,这种灵性既代表着渴望蜕变,也说明着蜕变的可能,可遇不可求。 “先生,您觉得我的字怎么样?” 钱书言一脸骄傲的询问道,显然对于自己的字极度满意。 杨岱笑了笑,称赞道 “笔法娟秀,灵性十足,很不错,我猜一定有很多人找你求字吧?假以时日再多练上一阵子,一定能成为当世书法大家。” “真的吗?” 钱书言惊喜交加。 杨岱点了点头,这其实已经是杨岱很克制的结果了。 钱书言的字已经学得他几分真髓,世间难寻,可以说大大出乎了杨岱当初的预料。 若是请建安城的那几位书法名家给她提供指导的话,绝对能更进一步。 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甚至超越他。 这种好苗子杨岱怎么舍得埋没掉呢。 第六百三十五章:选其一种 说完,杨岱继续看钱书言写的字帖。 越看杨岱越是觉得这字不简单,灵动与柔和中内蕴一股隐晦气势。 这种情况下也契合了所谓见字如见人,字帖上的文字好似隐预钱书言自身,所以说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实际则如同潜龙在渊。 内心渴望清静又涟漪四起,这种灵性既代表着渴望蜕变,也说明着蜕变的可能,可遇不可求。 “先生,您觉得我的字怎么样?” 钱书言一脸骄傲的询问道,显然对于自己的字极度满意。 杨岱笑了笑,称赞道 “笔法娟秀,灵性十足,很不错,我猜一定有很多人找你求字吧?假以时日再多练上一阵子,一定能成为当世书法大家。” “真的吗?” 钱书言惊喜交加。 杨岱点了点头,这其实已经是杨岱很克制的结果了。 钱书言的字已经学得他几分真髓,世间难寻,可以说大大出乎了杨岱当初的预料。 若是请建安城的那几位书法名家给她提供指导的话,绝对能更进一步。 听到杨岱这么说,钱书言笑了笑道 “有是有,不过不算多,自写出这字帖之后,我也很少在外头写字了,私下练字,总觉难以突破,就如同我这困境,若我是男儿身,恐怕会另有一番作为……” 杨岱看向周围的钱家人,也都在看着钱书言的字,他们全都不识字,但也觉得这字好看,却难免不懂其中价值。 老钱在看气氛有些尴尬的情况下连忙开口 “明儿,快再去厨房坛子里装点花雕酒,桌上的快喝完了,儿媳妇,你再去盛点炖肉,砂锅里还有的,待会再添两碗饭。” 钱父领命而去,钱母也赶紧走了。 钱书言的父母一起到了厨房,一个拿着大花碗盛肉,一个解开花雕坛子舀酒。 钱母瞅了瞅灯火通明的客堂方向,接近蹲着装酒的钱父,用手肘杵了杵他的后背,在他边上小声道 “相公,你说如果咱们家求杨先生给个大富大贵,他会答应吗?” 钱父一怔,也略微动意,也抬头伸脖子张望一下客堂,侧头低声对钱母道 “不知道啊,女孩子迟早嫁人的,学书法和练这破剑有什么用啊,不学点绣花女红,要我说大富大贵虽然是杨先生一句话的事。” “但是女孩子嘛,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像什么话,不如还是求着杨先生给介绍一个好人家,成亲生子一辈子就这么算了。” 钱父越说越觉得自己想法靠谱。 钱母闻言也深以为然,她本来就比较偏向钱书言成亲生子,毕竟这才是根本。 他们虽然和杨岱接触不多,但有一点是很清楚的,这杨先生肯定是有大能耐的 就单凭武安侯府的世子爷这一个身份来说,建安城里的达官显贵肯定没少交。 同颜卿的交情必须一直都没断过,这不得牢牢抱紧攀高枝?松手了不是有病吗? 这一点从当年钱书言到五味斋学字的时候开始,就逐渐有了清晰的认识。 所以他们两也很敬重杨岱,只是和父亲的稍有不同罢了。 这会两夫妻心中激动起来,钱母更是忍不住又拉了拉丈夫,小声说道 “听周家的大人说,杨先生不是什么武安侯府里的小侯爷吗,你看有没有这种可能……” 钱母说完在她的丈夫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嘶……” 钱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难免升起一股更加强烈的兴奋感,忙压低了声音说道 “对呀,我怎么想不到呢!若是能攀上建安城的世家,谁还管周家啊,根本不足为惧的,只是言儿不愿意怎么办?” “还能由着她了?不听话的话,不行你把她腿打断,一会儿杨先生说什么,咱们就顺着,等到言儿与先生去了建安,相中哪个贵公子之后咱们就生米煮成熟饭!” 两人怀揣着激动,带着酒和肉回去,对杨岱的态度就更加殷勤几分。 “肉来了,酒也来了,杨先生,您多喝几杯啊!千万别放下筷子啊。” 钱父提着酒壶就率先给杨岱倒酒,只是见杯中酒水还是满的,想了下还是滴了几滴进去。 但杨岱全程只是在看字,心无旁骛沉浸其中,对外界充耳不闻了。 只不过一只右手食指和中指一直十分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 “坐下坐下,别打扰先生。” 老钱赶紧朝着儿子招招手,钱明下意识回到自己座位坐下,小心地问一句。 “爹,杨先生他?” 老钱抿一口酒,低声道。 “先生刚刚就这样了。” “喔喔。” 钱父看向钱书言,见女儿正襟危坐,视线看着钱书言好似在等候先生指点,客堂中十分安静,气氛挺奇怪的。 等了一会还是这样,钱父忍不住瞧瞧走到老钱身边,凑在他耳边细声道 “爹,您问问杨先生,建安城的那些达官贵人是不是有公子要娶妻啊,让杨先生介绍一个呗,反正咱闺女长得漂亮,又会书法,肯定会被看上的。” 老钱一拍脑门,暗骂自己糊涂,居然忘记了这茬,连忙转身看着杨岱道 “杨先生,咱家言儿长得俊俏,又会写书法,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您看能不能托托关系介绍一下建安城的公子……” 也就是这一句话之后,杨岱一直敲打桌面的手停了下来,好似做了什么决定。 抬头先看向钱书言,后者坐姿一丝不苟,眼神中透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 并没有因为他的注视而有任何退缩和躲避。 “呵呵……” 杨岱只是轻笑了一声,便开口说道 “我看你们也不懂我方才那句话的分量,在下再说得明白一些吧……” 杨岱传钱书言书法,见证其得了几分真髓,于仙道之外而言,算得上和他虽无师徒之名,但有浅浅的师徒之实了。 如此的好苗子本应该在立于庙堂江湖之上,怎可沦为俗世中尘泥之流,玷污了这一副璞玉般的人儿呢? 钱家三人顿时脸色一僵,有种不妙的预感,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听下去。 在人间百姓人家之中,杨岱通常都是只说人间之事,但今天为了钱书言,可以破例一次 杨岱顿了一下,朗声开口说道 “有这几条路可供你们选择,跟着在下可成功名利业,能握不世之功,出幽入冥也可朝踏沧海,暮看四方洞天,亦可游十方各界,历经三灾九劫而长生羽化。” “您家几代人与我结下一份善缘,而在下也很喜欢书言这孩子,以上种种,请选其一。” 第六百三十六章:先生说了算 说完,杨岱目光炯炯地盯着钱书言。 钱书言心跳突然加快了,呼吸急促起来,心脏仿佛随时会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的眼睛越瞪越大,微微张口但略显失神,但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钱书言本是等计先生细评她的字,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震撼的话。 钱家人也全都傻眼,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杨岱口中的话,就好似庙外观神,井口观月,云山雾罩,但偏偏又给人一种极度强烈的诱惑力。 好一会,钱家人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先是一种荒谬的感觉,随之而起的又是一种激动感。 “杨……杨……先生,这……” 老钱话都说不利索了,桌下的双腿都在微微颤抖。 或者说整个人都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颤抖,老早以前他就知道杨先生是个奇人了。 但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听到杨岱说出来,大脑一片空白。 太过不可思议了。 杨岱也不指望钱家人能立刻缓过神来,他先是看向作为一家之主的老钱问道 “老钱,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 老钱怔住,他根本不敢回答这样的问题,嘴唇蠕动几下,始终说不出话来。 杨岱看向钱书言,继续问道 “书言,你又想如何选?” 说白了,杨岱看重的也就这爷孙两人的意见而已。 至于其他人的看法?根本不重要。 “我当然……” 钱书言张口就想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又强行忍住了,这可能他们家的福不是她一人的福,所以话语又改换为询问 “我想请教先生一下,是我们全家都可以吗?” 杨岱呵呵一笑,却道 “只要你一人可以,若是带上全家便是过于贪心了,要知足常乐。” 杨岱直接明说,意思很明确了。 这样的福分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他既然愿意把机会让给钱书言,那肯定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老钱听的明明白白,他看向儿子儿媳,又看向咬着唇的钱书言,打定了主意 “杨先生,我就是一个小民,不知道那么多大道理,但是我只希望我的孙女以后能过得更好,先生您定是知道什么最好的,全听先生的!” 钱家父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都没开口,钱书言眼里含泪,差点绷不住哭出来。 杨岱笑了笑,他其实也不敢说知道什么是最好的,人和人选择不一样,有人喜欢成仙,有人喜欢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但至少杨岱清楚钱书言想要的是什么,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冠,直接朝外走去。 等到了客堂门口时才侧颜回眸道 “你们的选择我尊重,今晚之事天知地知,你们全家都知,不可泄露出去。” “书言明天继续来我这里习字练剑,过阵子带你去个地方,至于那些说亲的,若没有看得上的,就都推了吧,无妨。” 杨岱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钱书言一下站起来追到客堂门口,大声回答一句 “我知道了先生!” 杨岱走后,钱书言那股强烈的兴奋感就再也抑制不住,风风火火的冲回客堂又是抱爷爷,又是抱父母。 然后如同个小孩一样在屋子里上蹿下跳,开心的手舞足蹈。 老钱和儿子、儿媳相互对视一眼,均长吁了一口气。 夜深了,所有人都已经回屋睡下,怎么也睡不着的老钱又独自一人起了床。 随后举着烛台来到孙家客堂边一间小旁厅尾端,那里摆着他父母和妻子的牌位。 老钱取了边上的三支檀香,借着烛火将香点燃,举着香拜了三拜。 然后插在了牌位前的小香炉中,轻叹一声 “爹娘啊,你们放心,咱们家的运道绝对不会断掉的,书言有出息了,而且还是天大的出息……” 说着说着,老钱竟哽咽了起来。 ………… 第二天钱书言起了个大早,洗漱梳妆之后,整理好自己的文房四宝,背上竹书箱。 和家人打过招呼之后,带着愉悦的心情就去了五味斋。 虽然以前都是下午才去,但以前孙雅雅还在县学上学嘛,如今的情况自然不同了,她今日必须得去了。 钱书言出门没多久又遇上了昨天见过坊门口遇见的妇人。 他步子轻快地接近,率先招呼一声 “刘婶早,去洗衣服啊?” “是书言啊,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是不是昨儿相亲成功了呀?” 刘婶笑眯眯的跟钱书言唠嗑,一副热络的模样。 钱书言脸色微红,连忙摇头道 “没有,刘婶你慢慢洗衣服吧,我先走了。” 刘婶乐呵呵的点了点头,只要在是梧桐坊的街坊邻里,老老少少基本没有不喜欢钱书言的。 当然偷恋她的男子也少不,只不过都只敢暗自想想,他们都知道钱书言这种才色双绝的女子是轮不到他们的。 不光是男子觉得配不上,就是同龄的女子也会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但即使这样,也有人私底下传钱书言是被富户包养了,毕竟像钱书言这种美貌女子,哪怕被包养也值得。 钱书言并没有去关注那些流言蜚语,以往听人这么说,钱书言即便口中礼貌心中也是不喜的,但让他们说去吧。 穿街走巷,若非怕书箱中的文房四宝颠出来,钱书言真想在走路的过程中跳着走。 一路上都是满面笑容,十分积极地和遇上的熟人打招呼。 一改往日里的闷闷不乐,精气神大振之下 ,钱书言甚至连路上遇到个乞丐都愿意停下脚步帮助。 没多久,背着书箱的钱书言已经穿过熟悉的窄巷子,看到了远处的五味斋。 顿时收敛了情绪,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冠,才迈着稳重的步子走到了院门前,随后揉了揉脸,做出一副平静沉着的样子敲响了大门。 “咚咚咚……” “杨先生~是我,书言,可以进来吗!” 杨岱平静的声音从里头传来道 “进来吧。” 钱书言又不由露出笑颜,轻轻推开了院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子内正低头写东西的杨岱。 钱书言走过去,恭敬地行礼道 “杨先生,早上好,我给您带了包子油条,先生还没吃饭吧?” 第六百三十七章:火侯到了 说着,钱书言已经关上院门,走到院中石桌前放下书箱,利索地拿出给杨岱买的早餐,并整理起自己的文房四宝来。 杨岱摇头笑了笑,这丫头来得也太早了,此时才未时,而且今日天色还阴沉沉的,太阳都没出来。 他还没睡醒,还有些困。 不过他确实饿了,伸手接过钱书言递过来的包子,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包子,嚼碎咽下。 油条则夹了一根塞嘴里咀嚼了几口,细细品尝。 “杨先生,还合胃口吗?” 钱书言问道。 “嗯,很香,谢谢。” 杨岱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钱书言抿唇笑了笑,继续摆弄她的文房四宝。 杨岱看她这般,钱书言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已经不同了。 好似仅仅一晚,已经有了质的提升,整个人都有一种特殊的明朗感,仿佛一夜间变得更加鲜活灵动了。 现在的钱书言比较像一朵盛放的花朵,充满了勃勃朝气,仿佛每天都能找到快乐的源泉 钱书言放好砚台摆好笔架,铺开宣纸压上镇纸,又轻车熟路的在水缸里取水磨墨。 一本正经地搞定一切之后,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向杨岱问道 “杨先生,您真的是仙人吗?” “哈哈哈……” 杨岱愣了一秒,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边笑还边拍着腿。 钱书言不解的皱眉。 虽说女大十八变,这丫头的行径和小时候还是一样,但是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那么幼稚呢。 不过杨岱也只是笑了一会儿便止住了,因为再笑下去恐怕这丫头要恼羞成怒了。 杨岱停了下来,饶有兴致的问道 “你认为我是什么人?” “先生一定是仙人。” 钱书言肯定的回答道。 “若是你以后见多了,就会觉得神仙也没那么神,他们其实没什么高深莫测的。” 杨岱微笑着说道,语调柔和,顿了顿,继续说道 “今天先临摹一遍《青萍剑谱》,等你学完这幅画,我们再谈其他事情。” “是!” 钱书言乖巧地应了一声,说着杨岱从主屋那边出来,走到院中,将《青萍剑谱》摊开在石桌上。 如今《青萍剑谱》上的文字,因为杨岱长时间温养使其中之字更趋近于道。 几乎每一个小字就是一种独立的风格,字字不同而又字字近道,与普通的繁体字不同的是,它的笔画极少,每一笔都透露出无穷奥妙。 钱书言一见到《青萍剑谱》就有些失神,感觉这根本不是在看一个剑帖,而是在看一幅包罗万象的画。 多看也会感觉精神都要被一个个小字分割开去。 “收心凝神。” 杨岱中正平和的话音传来,钱书言才一下清醒过来,赶紧摇摇头把刚刚那种奇怪的感觉甩掉,然后聚集全部注意力,努力让视线落在《青萍剑谱》上。 钱书言仔细观摩着每一个笔划,这些笔划就像是一个个跳跃的小蝌蚪,又好像蕴含着无尽的道韵。 钱书言越看越入迷,这一切都让她知道,自己的天地和以往不同了。 杨岱没有一上来为钱书言展示什么仙术道法,更没有一开始就教她什么了不得的法门。 说是让她来练字,就是让她来练字,除了书法与基础剑法外,别的什么都没叫 不得不说,这是非常难得的机遇,对于一般人来讲,想要遇上一次指导,简直比登天还难。 钱书言不禁暗暗庆幸,自己运气不错,遇到了杨先生。 钱书言按照杨岱的嘱咐,摒弃杂念,专心练习。 一旁的杨岱看到钱书言如此刻苦,心里暗暗欣慰,他就怕这孩子骄纵任性不肯用功读书。 现在看来,这孩子果然还是听他的话。 钱书言也很争气,在这方面一直不骄不躁,安心练字。 若没这份心性,她也练不出一手令杨岱刮目相看的好字。 这两人有一种相同的默契,即使一句话也不说,只需要眼神交汇,对方就会明白自己所想。 钱书言练字的时候,杨岱也没有打扰,他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喝茶看书,偶尔抬头看向钱书言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赏。 钱书言认真地练字,杨岱静静地看书,这一幕竟然十分和谐,宛若岁月静好。 很快,时至冬日,已是临近岁末,这段时间以来钱书言天天往五味斋里跑。 虽然钱家依旧不断有人上门提亲,但整个钱家从上到下的态度已经大变,一改从前的作风,不仅拒绝了所有媒婆上门,反而对上门提亲者百般刁难。 也让一些做媒的人不由猜测是不是钱家已经找到贤婿了? 当然了,对于这一切,钱家的人都不甚在意,他们只想守住现在的平稳。 而钱书言却没有因此而闲着,反而更加用功。 杨岱每日里教她的内容很复杂,有些东西她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但是杨岱总是耐心地给她解释。 或者教给她一些简单易懂的词汇,例如炼气存神,金丹化婴,洗筋伐髓等。 冬至这一天,天空下着绒毛般的雪花,线书言依旧坐在五味斋的院中,于石桌前提笔练字。 歪脖子老槐树在她头顶撑起一片茂密的枝丫,让雪花落不到钱书言的身上。 即便身处寒冬,院中的风却依旧柔和,带着凉意拂过脸颊。 钱书言刚写完一个剑字,揉揉有些酸痛的手臂,放下笔准备休息一下,一抬头就愣住了。 她的面前站着一位金甲神将,身躯高大,巍峨如山岳,浑身散发着强烈的威压,令钱书言呼吸都有些困难。 钱书言惊讶地瞪大双眸望着眼前的金甲神将,金甲神将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能看到自己,当即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是……” 钱书言疑惑地盯着金甲神将,眼前的神将并未散发任何威势,可她却觉得自己的血液都沸腾了,脑海中一片混沌。 神将听到她的话语,心中诧异,同时开口问道 “你看的到我?” 杨坐在屋中点头,钱书言已经可以看《山野杂志》了。 外面的一人一神将倒是没有因为身份的问题产生隔阂,反而聊了起来。 良久之后,杨岱才走了出来。 “见过尊上。” 金甲神将看向杨岱,拱手说道。 “免礼,散。” 杨岱挥了挥手,金甲神将便消失不见了,又看像钱书言的字贴 “不错,这次算是最出色的一次了。” “谢谢先生夸奖。” 钱书言喜滋滋的说道。 “书言,今天回家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就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杨岱看到钱书言的字贴终究是满意的,不管她的资质如何,这份沉得住气的心性,足够弥补其它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此去乡愁 “书言,今天回家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就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杨岱看到钱书言的字贴终究是满意的,不管她的资质如何,这份沉得住气的心性,足够弥补其它了。 “书言知道了!” 钱书言兴奋地点头。 傍晚,钱书言收拾好石桌上的文房四宝和今天写的字,告别杨岱背上书箱回家去了。 明天和杨岱走,虽然她有过去云州府求学的经历,可这份激动和忐忑依旧难免,更有一丝期待与离愁。 钱书言此刻连家门都还没有看到,她心中还交织着兴奋和惆怅,充满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即将离家的不舍。 她从小到大听的故事看的书都不少了,不论是乡人口口相传,还是一些如神仙传上的故事。 都透露出一种仙凡有别感觉,这不是说仙人就比凡人高贵,只是那样的世界,让她既向往,又害怕。 总担心被仙人抓走当做童养媳或者炉鼎什么的,想想就恐怖! 仙山仙岛都远离世俗,换而言之是离家甚远。 明日一别,估计与父母再次相见的可能性很低。 钱书言越想心里越慌,脚步也快了几分, 随着离家越来越近,心中的愁绪就越来越浓。 之前几个月全是憧憬和喜悦,但此刻却是离愁占上风了,遇上熟人打招呼也心不在焉,一副心思重重的模样。 走着走着,钱书言已经到了家门口,正遇着老钱,见到孙女回来,笑着招呼一句 “书言回来啦?” 钱书言抬头露出笑容后,嗯了一声,只是老钱一眼就看出孙女不对劲,那种愁容怎么掩都掩盖不住,像要哭出来一般。 他眉头微皱,问道 “书言,谁欺负你了?还是先生骂你了?跟爷爷讲……” 钱书言本身就因为情绪不稳,被老钱这么一关切反倒显得越发失态起来。 她将书箱放在客堂桌上,摇摇头道。 “没有,今天先生还夸奖我了。” 老钱纳闷道 “那为什么闷闷不乐的呢?” 没一会,钱家人围坐在客堂的桌子上,气氛有些沉闷。 哪怕钱书言还没说破,老钱和钱书言父母都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了, 沉默了良久,钱书言终于还是开口道 “杨先生让我收拾一下东西,可能明天就会带我离家了,不知道这一去是多久,什么时候能回来……” 钱书言语气有些落寞,眼眶渐红,似乎想要掉泪,却强忍住没有流下来。 她的声音带着鼻腔,眼圈通红,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 家里人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惆怅难掩, 毕竟离别总是让人伤怀的,尤其是钱书言才十八岁,离家千里跟着杨先生,难免孤苦无依。 老钱伸手拍拍孙女的肩膀安慰道 “别担心,这是好事啊。” “对对,这是可是好事啊!天大的好事,我们书言以后就要拜入仙门了,哈哈……” 钱母也擦干净眼角溢出来的泪水,笑呵呵地对女儿道 “别苦着脸,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吗?娘帮你一起买。” “谢谢娘……” 钱书言吸了吸鼻子,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这一顿饭吃得很不平静,家里三个长辈一句接着一句,话语之间都没有任何间断。 一副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样子,至少尽量装出这个样子。 毕竟仙凡有别,自家女儿这一去就是数年,说不定一去不复返了,家人自然不愿表现太过悲凉。 老钱说这又不是上战场,不是什么生离死别。 但钱书言听到这却难免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如厕离席两次,其实就是去偷偷的哭。 这一夜,家人们都没睡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迷糊了一阵。 清晨,杨岱起了个大早,来时已经见到钱家客堂门户大开。 钱家人刚吃完早饭,正在帮母亲一起收拾碗筷的钱书言就看见杨岱到了院外。 “先生,您来了?” 钱书言赶紧迎了上去,脸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 她不想让杨岱看出她内心的失落,她希望能给先生留下一个开朗活泼,懂礼貌的印象,不至于被杨岱误认为是个懦弱的孩子。 杨岱微笑点头,一看她的眼睛泛红,就知道这丫头除了一夜没合眼,肯定也哭了好多回,心底叹息。 他走过去,轻柔抚摸着钱书言的脑袋,温和地问道 “你昨晚上没休息好?” 钱书言摇摇头,抿嘴笑道 “先生您放心吧,我没事。” “没事就好。” 杨岱微笑道,走入院中向着同他问好的孙家人回礼。 随后看向客堂中的书箱和包袱,显然都收拾好了,便道 “既然都收拾妥当,此去分别之日不会太短,但也不会太久,修仙又不是彻底断了尘缘,儿孙还是有机会见到爹娘的,所以不用太过伤感。” 杨岱逗乐了钱书言,也逗乐了钱家人,悬着的心算是稍稍松懈了下来,但还是有些忧虑,毕竟仙凡有别,若真要永隔天涯也未必是好事。 “此前书言写的那些字,你们都收好,以后若有个事从紧急,拿去卖也应该能换些银钱。” 杨岱这话一说,老钱就笑着连连摇头道 “这如何舍得我家虽然不是豪门富户,但家境也算殷实,用不着。” 杨岱摇摇头,并没有解释,转身对书言嘱咐道 “此去仙途艰险,万事皆有变化,一路上你且记住,莫忘初衷、不要妄念,保持平常心。” “是,先生。” 钱书言乖巧地点点头,又道 “先生放心,书言绝不贪恋凡尘。” “那就好,我们走。” 杨岱点点头道 “来了!” 钱书言应了一声,赶紧走向桌前,钱父举起书箱帮着她背好,钱母帮着她整理衣衫,老钱则拿着包袱和雨伞递给孙女。 三人眼神总是恋恋不舍,钱母千叮咛万嘱咐道 “言儿,出门在外一定要听先生的话。” “知道了娘,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 钱母拉着女儿的手,眼角湿润了,但还是狠心放开,挥了挥手。 “书言,和家人道别。” 杨岱说道 钱书言雅闻言走开几步,背着书箱跪下来向着家人行礼 “爹娘、爷爷,言儿此去仙途渺茫,恐不能常伴左右,望保重身体,勿念!” 钱母连忙上前将钱书言扶起来,钱父更是哽咽道 “傻闺女,去一定要听先生的话,切莫让家里惦记你……” “是……” 钱书言低垂着头小声应答,心底一片酸楚,眼泪止不住地流淌而下。 杨岱在旁边轻叹一声,钱书言转头看向杨岱,却发现杨先生已经到了室外。 第六百三十九章:书童一枚 “不过小道罢了,书言想学的话,我也可以教你,你先当我的书童吧。” “好啊好啊!” 钱书言笑得眉眼弯弯,似乎比刚才高兴许多。 和寻常慢吞吞的白云不同,杨岱施展了遁术,化为一道白光在天地间遨游。 能带给人一种风驰电掣的感觉的,尤其是钱书言这种第一次飞翔的普通人。 杨岱只是站在云头看向远方,而钱书言就像一个孩子一样,视线则不停在大地山川和天空之间来回移动。 天地之间的美景让她应接不暇。 仙踪无觅处,得遇杨岱。 最开始的一些恐高的情绪也在随后慢慢淡去,剩下的是激动和强烈的期待。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钱书言才终于平静下来。 杨岱看向一边已经安静下来的钱书言问道 “想问点什么?” 钱书言歪着脑袋,思考一阵才道 “先生,这世上仙人多么?” 杨岱不暇思索道 “不算多,也不算太少,各自在道场修行,又遍布天地各方,所以很难遇上,如果运气不佳,十年八年都未必会碰见一位。” “哦……” 钱书言点点头表示明白,又继续道 “那与先生可相比的仙人多不多?” 杨岱看了她一眼又望向远方,目光悠长,缓缓吐出四个字 “凤毛麟角。” 钱书言听懂了,却仍旧追问道 “比起他们,先生可有优势?” 这一句话说完,钱书言便盯住了杨岱,等候答案。 杨岱微微摇头 “不论是谁,都有优劣,若真要分出个高低,我只能说,我还没达到他们的境界。” “原来如此,谢谢先生解惑。” 钱书言脸色变幻莫测,但最终还是轻轻舒了口气。 杨岱又道 “仙道贵生,没必要见血,但也别怕事,该出手时就出手,但总归要留几分余地。” “嗯,先生放心,我知道了。” 钱书言乖巧的点头,然后转移话题问道 “先生,仙人道场叫什么呀,有别的名头吗?” “这个不一定。” 杨岱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 “可以用五花八门的名字来命名,没必要非拘泥于一个称呼,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仙人的道场里走一趟。” “嗯。” 钱书言认真记下了这件事,然后才抬头看向远方,忽然问道 “先生,您算是在仙道中的隐士吗?” “为什么这么想?” 杨岱饶有趣味的问道。 “因为感觉和先生您很像啊,名头不显更无人知您底细,但您是真正的高人……” 钱书言说着,一双眸子闪亮的看着他,双眼和嘴角笑成月牙。 杨岱被她逗乐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 “你倒是挺机灵的,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钱书言嘻嘻笑着,然后仰头看向杨岱,忽然道 “对了,先生,我们现在要去哪呢?” 杨岱闻言略微沉默了一阵。 钱书言眨巴着眼睛等待着。 过了半响,杨岱才道 “仙道中人,从不拘泥于某个固定的地方。” 钱书言眨眨眼睛。 杨岱继续道 “先去我的壶中洞天,在那里看书。” “好哇好哇!” 钱书言连忙点头,心情极为雀跃。 ……………… 壶中洞天。 钱书言又一次被超出她理解的景象惊呆了。 天穹湛蓝,大地苍茫,一座座山峰矗立在群山环绕之中。 每座山峰上都建筑着古色古香的宫殿楼阁,仿佛是人造的神国。 而在那些山峰上的建筑物周围,竟然还缭绕着一层氤氲雾气,将其遮掩的若隐若现。 “这就是先生的道场吗?简直……” 钱书言瞪大眼睛看着。 “怎么样,喜欢吗?” 杨岱负手立于前方,看着钱书言,语气温和。 “喜欢!” 钱书言连忙点头,一张小脸兴奋的红扑扑,双眼都快要冒出星星来。 “先生,你的道场为何叫做‘壶中’?” “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杨岱背负着手,声音清朗,透露着一股洒脱,他看着钱书言 “壶中的世界,并不仅仅指的是一个小小空间。” “这里便是我的道场。” 杨岱说完,看向钱书言,发现她看向天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天空之中日月同辉,繁星璀璨,甚至偶尔还有银河垂落,如梦似幻。 “我、我……” 钱书言瞠目结舌,一副震撼模样。 “哈哈,这就吓傻了?” 杨岱忍俊不禁,哈哈笑道 “这不过是我道法的皮毛而已,真正的仙家,可摘星拿月,搬山填海。” 钱书言咽了口唾沫,看向杨岱的目光充满崇拜 “先生真厉害。” “呵呵,区区小道而已,不值一提。” 杨岱谦逊摆手。 钱书言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悸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本体回来了?” 这时,琉璃突兀的出现,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杨岱瞥了他一眼,道 “嗯,素雪剑在你这里没给你添麻烦吧?” 琉璃耸耸肩膀 “一般,她还在睡觉,这剑灵我发现不爱出门。” 杨岱皱眉,正欲再说,琉璃却率先开口了,只见他看向钱书言,一脸好奇道 “本体,这是你新收的徒弟吗?” “正是。” 杨岱点头,然后对着钱书言道 “书言,这位是琉璃,乃是我斩却的三尸,此方洞天打理之人。” “啊?” 钱书言愣了愣。 “先生,斩三尸是什么,我以后也可以吗?” 她好奇问道,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杨岱。 杨岱道 “斩三尸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循序渐进,等你道行精进了一些,或许才能尝试,现在太早了。” “唔……” 钱书言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琉璃躬身道 “琉璃告退。” 说完,琉璃便消失在了原地。 杨岱与钱书言来到了一处茅屋里,杨岱拿出山野杂志交到钱书言的手上说道 “此书你先拿去看,记住要存心凝神,否则容易走火入魔,若是能觉得接受,便尝试临摹吧” 钱书言接过,认真翻阅起来。 没想到她竟然看进去了,越读越投入。 杨岱也没打扰,悄然退了出去。 第六百四十章:故意的吧 没想到她竟然看进去了,越读越投入。 杨岱也没打扰,悄然退了出去。 待他离开,钱书言忽的抬头看向屋外,喃喃自语 “先生您放心,书言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杨岱又走到素雪居住的房舍前敲了敲门。 吱呀—— 房门缓缓推开,露出一张美丽清秀的面孔,正是素雪剑。 此时素雪身着白衣,乌黑长发披散,显得十分飘逸,她微微低着头,打着哈欠,轻声道 “杨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儿啊?” 杨岱呵呵一笑 “素雪,在这里待得怎么样,感觉如何,可还习惯?” “还不错。” 素雪揉着惺忪的睡眼,随意应了一句,便重新关闭了房门。 杨岱摸了摸鼻子,无奈摇头。 他知道素雪性格古怪,但却没料到她居然连自己都懒得搭理。 杨岱也不多想,径直离开了。 …………………… 壶中无日月,在仙壶洞天中的日子其实过得挺快的。 至少对于钱书言而言比在云中县快得多,究其原因正是因为她处于修行的关键基础阶段。 杨岱的天地人三才循环理论和寻常法门的区别不仅仅是道门之理。 还在于周天之妙,这周天不是指天上星斗而是泛指修行者自身的内环境。 仙道正统的大多数法门都讲究周天之妙,身内炼法有经络窍穴,丹田、气海、五脏六腑……诸多部位。 而有内周天,自然还有一个外周天,这与大小周天不同,而是一种更加玄妙的状态,叫做天地相合。 所谓天地相合便是指周天归于自然,与万物共鸣,与宇宙沟通。 简单来说,就是将天地当成一个整体,一旦达成这个层次,那就是真正的脱胎换骨。 这一步,难度极高,即使在仙道中,也鲜少有人能够踏足。 内周天同寻常仙道法门类同,外周天则是天地时节,以辞旧迎新之刻为最重要的节点。 要观想新年春和之气拉开天地帷幕之景,所以钱书言除了得满足心性还要上三年道门功课。 结课时间也会定在新春之前,除了内周天运转不怠。 以新春之刻为起点,以春夏秋冬和期间各个节点,每一个节点皆以示天地变迁,春秋交替。 闭环一年才称得上是一个外周天。 钱书言虽是凡俗女子,但却颇有慧根,尤其悟性惊人。 短短七日,便领会了外周天诀窍,并且将其修炼到小成,只差半步,就能圆融。 在初步踏入修行的时候,感受到修行的妙处,容易沉浸其中。那种与天地交融的感觉,而且跟着一个个节气修炼过去,哪怕平日也照常作息,但总有种时间飞逝的感觉,仿佛眨眼,便是一世,这种奇妙的滋味令人迷醉。 不知不觉间,已经又到了外界下一年的寒冬时节。 这一年中不光是钱书言的修行没有落下,甚至她还着手开始重修原来的屋舍。 虽说这种事情交给琉璃就可以办好,但是杨岱特意让她锻炼锻炼 所以钱书言便亲力亲为,将一切琐碎杂事都包揽下来。 钱书言依旧是普通人的模样,身材纤瘦,肤色白皙,唯独眉毛漆黑,眸子明亮,透着灵动之色。 她穿着一件青色棉袄,袖口处绣了一朵红梅花,显得俏皮活泼。 此时,她拿着扫帚正在院中扫着积雪。 突然,她停顿了下,抬头望向远方,目光似乎穿过了重重空间。 许久之后,她回神,将扫帚往肩膀上一背,慢腾腾朝外走去。 今日的阳光很好,暖洋洋洒在身上,驱散了一丝严寒,却仍然带着些许凉意。 不远处旁栽着几株桃树,花瓣早已凋谢,风吹过时,发出沙沙的响声。 钱书言走到一颗桃树下坐下。 双腿盘膝,闭目养神。 这一坐便是两个时辰。 等她再睁开眼时,太阳西斜,已近黄昏。 她伸展了下腰肢,站起身朝着屋子里走去。 “书言,陪我出去一趟吧!” 钱书言刚走到屋外,就听见里面传出杨 的声音。 闻言,钱书言微微皱眉 “去哪儿?” 一年来,杨岱从未主动提及过要带自己出门。 而现在,她正在修行紧要关头,不宜分心。 “先生带你去个地方,见个友人,嘿嘿。” 杨岱卖了个关子,故弄玄虚道。 钱书言瞥了他一眼,淡淡回道 “先生,我没兴趣。” “哎,别嘛!先生我保证,绝不耽搁你的事儿。” 杨岱立马凑上来,苦口婆心道 “这个友人非常重要,若是错过了,再见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钱书言蹙眉 “谁啊?” 杨岱笑了笑 “见了就知道了。” 说完他带着钱书言一块出了壶中洞天。 钱书言见状,只得跟上。 建安城。 大雪纷纷,街上已经没了多少行人。 路边偶尔会有行脚商人撑着伞匆匆而过,行人或是挑着担子,或是牵着驴车,亦或骑着牛车。 杨岱带着钱书言在路上悠闲走着,像极了一个普通老百姓。 钱书言看着路边的行人,忍不住问 “先生,我们要去哪?” “快到了,很快就知道了。” 杨岱神秘兮兮道。 钱书言无奈撇嘴,不置可否。 不多时,二人终于抵达一座府邸之前。 “到了!” 杨岱指着府邸前挂着的牌匾,笑着道 “我这位故人可是有名的书法大家,今日带你来拜访,是想让你学习学习,以备参考。” 说话间,两人进入府中,绕过游廊,进入大厅。 大厅中,一名中年人正伏案写字,身形笔直端正。 正是呼廷婴候。 “四哥好。” 杨岱进入大厅,恭敬施礼。 钱书言也跟着行礼,却并未说话。 “嗯。” 呼廷婴候点头,目光落在钱书言脸上 “这位是……?” “这是我的书童,今日带她来拜访一下四哥,四哥不知道,我可是捡到宝了,这丫头的书法造诣高深的很,不亚于四哥你,若是能教导一番,必成大器。” 杨岱介绍道,钱书言不卑不亢。 “哦?” 呼廷婴候微讶,仔细打量了钱书言片刻,杨岱向钱书言使了个眼色,钱书言掏出了她写的字,恭恭敬敬的递给了呼廷婴候。 呼廷婴候接过来仅仅是看了一眼眼睛都直了。 好家伙,这个字写的比他都好上十倍不止,他又看向杨岱那得瑟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七弟,你这就不道德了,你是来气我的吧?” 第六百四十一章:很可能是装病 “四哥见谅,这不是怕您太忙,抽不出空么?” 杨岱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行了,别贫了。” 呼廷婴候放下手里的毛笔,认真审视了下钱书言 “几十年未见,七弟倒是捡到了宝了,你不知道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哟……只是这小丫头似乎还小吧?你把她带出来,这丫头的父母能放心?” 钱书言抬起头,对上了呼廷婴候的双眸,眼瞳中清澈如水,没有丝毫杂质,令呼廷婴候微微一愣。 这女娃,竟然这般纯净,难怪被杨岱看重收为书童。 “她的父母自然放心,我早就和她父亲谈妥了,我也不可能当人伢子不是?” 杨岱笑眯眯说道。 呼廷婴候点点头,随即叹了口气,两人分别落座,开始喝茶聊天,而钱书言杨岱也让她坐下了。 呼廷婴候换了个话题说道 “七弟听说,当朝辅宰兼太子太傅颜卿病危了。” “病危了?” 杨岱明显愣了一下,袖中掐指一算,哪有病危啊。 颜卿好得很,一点没有生命垂危的迹象啊。 “怎么,你也不知道?” 呼廷婴候诧异的问道。 他原本只以为这件事情只有极少数人才知晓呢。 “呃——” 杨岱干咳一声,连忙摇头,表示不知情。 他哪里会告诉呼廷婴候颜卿现在好得很,于是又问道 “四哥还听到些什么,再说细些。” “现在大齐文士都在传呢,说是颜公这些年一直想要推行几项政令,好像是改革科举还要推行什么新政,但是因为种种原因迟迟未能完善。” 顿了顿,呼廷婴候继续说道 “朝中博弈极为激烈,这两年甚至有进展倒退的迹象,颜公已经六十七了,多年来劳心劳力,加上怒火攻心,恐怕时日无多了……” 说完之后,呼廷婴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发觉茶水已冷,眉宇皱了皱,将茶盏轻轻放回桌案,目光扫过杨岱,意思再明确不过, “你既然与颜公关系匪浅,可曾得到消息?” 颜卿与杨岱是旧识,两人交往颇深,但最近两年颜卿身体渐差,杨岱便没去打扰。 “呵呵,我虽与颜公关系不错,但有十年都没有来往了,不知四哥还知道什么内幕消息,一并说给我听听?” 杨岱故作不知道的问迫 “唉,其实我与颜公也没有太多联络,只是知晓这段时间朝中争斗愈演愈烈罢了。” 呼廷婴候感慨一句。 杨岱眯了眯眼。 颜如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装病倒逼女帝下决心? 正所谓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自然也治不好一个装病的人。 难怪御医和各处名医们都束手无策了,这个老狐狸,居然玩的这一手。 “书言,你就先留在这里与婴候学习书法之道吧。” 杨岱说道。 “哎……别别别,我可教不了她,她的书法写的比我好多了,而且她这性子也跟我不合拍。” 呼廷婴候赶紧摆摆手拒绝。 “那好吧,书言,这样,你先游历一年江湖,一年之后再找我如何?” 杨岱询问道。 “好。” 钱书言乖巧点了点头,表示接受安排。 除了有些不舍,倒也没太多离别愁绪,涉及仙道奥妙之后,心境也会变得广阔。 就连钱书言没有太多小女儿之态,而且她也知道等自己修行稳固之后,就算想独自回一趟云中县也是做得到的。 ……………… 钱书言在建安城呆了半月有余,每日除了练字外就是吃饭逛街,或者跟杨岱见一见世面。 而这半月里,杨岱将老友们见了个遍,该叙旧叙旧,该上坟的上坟。 路过武安侯府的时候,只是在外面看了一眼便独自离去了。 而钱书言结交了一些世家子,平常也喜欢和他们一起逛逛花楼,或是一起去赌坊、青楼。 偶尔也会遇上一些纨绔子弟来找麻烦,钱书言也会出手教训一番。 惹得一众纨绔纷纷叫嚣着要报复钱书言,可惜钱书言从来不惧。 反而更加淡定的把不服的人都打服,久而久之,钱书言也就在圈子里出名了。 不过钱书言却没有太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因此她根本不知道,她现在已经成了某些男子口中的恶婆娘了。 几日后,裴映真撑着白色油纸伞一步步走在街上。 她独自一人,好似同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格格不入,那股清冷的气质,使得周围看向她的人都忍不住驻足观望。 这姑娘长相绝美,气质高贵,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与寻常人不同的气质,仿佛遗世独立,高不可攀。 等走到边上一处酒楼位置,裴映真才收了伞进入楼内,此刻虽然快到吃饭的时候了。 但还差那么一会,酒楼大厅里头吃喝的人不算多。 一边新来的店小二见到裴映真进来,赶紧殷勤地过来招呼。 “这位客官,您几位啊,可否有约?” 裴映真看向店小二,面上并无什么表情显露,只是淡淡道 “我来取定好的食盒。” 掌柜的瞧见裴映真过来,赶紧行着礼,远远向着裴映真招呼了一声,冲店小二骂道 “段姑娘您来了,餐点早已经准备好了,在后厨热着呢,这就给您装篮!你这没眼色的赶紧过去拿!” 说着,掌柜连忙吩咐边上另一个小二,让他快去后厨取食盒。 顺便给裴映真斟茶。 待小二提着食盒过来,裴映真才转身离开。 她一袭素衣,裙角飘逸,背影纤细婀娜,走路的姿势优雅动人,宛若一朵盛开的莲花一般。 裴映真离开后,掌柜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紧接着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一开始那个店小二见女子走了,低声询问旁边的人一句。 “刚刚那个女的是谁啊,这么有派头?” “你管她谁,干活去,小心掌柜的又骂你。” 被问的人瞪了他一眼。 店小二摸了摸鼻子,悻悻地走了。 裴映真通过几道关卡之后,来到了建安城的天牢外。 牢门外守着的狱卒看起来认识裴映真,见她过来,先一步拱手行礼道 “裴姑娘,今天来探监啊。” 裴映真微微点头,没有答话,径自迈步走了进去。 狱卒带着裴映真走向牢中,虽然周围牢中脏乱,略显刺鼻的异味也挥之不去。 但裴映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水灵的姑娘,男人在牢里啊?” “我就喜欢这冷冰冰的劲儿!” 听到沿途一些犯人放肆地调笑,狱卒抄起佩刀,用刀柄打向两边栅栏。 “全都闭嘴!活腻了?再废话,今儿个弟兄们给你们松松筋骨!” 这牢房不仅阴暗潮湿,而且霉味熏人,让人闻着就犯恶心,哪个犯人敢顶撞他。 当即就有两个犯人缩起脖子,讪讪不说话。 裴映真看着前方牢笼里关押着的犯人,这些犯人穿着破烂,蓬头垢面,一张张脸上满是污渍,有的人双眼凹陷,皮肤枯黄。 第六百四十二章:何故造反 但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能够知晓,这些犯人都是江湖中的高手,武功绝对比寻常人要高得多。 而且,这些人身上杀气浓郁,如果不是犯人,恐怕会是一群亡命徒。 裴映真站立不动,静静地注视着这些人。 纵然犯人们知道裴映真可能是有来头的,但依然敢大声调笑。 还说着一些下流的话,可狱卒一说话却立刻全都噤若寒蝉,所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便是如此了。 裴映真神色未变,依旧静默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塑,任凭他们怎么嘲讽、羞辱都不为所动。 裴映真与狱卒走到大牢深处的一个岔道,向左拐弯之后到达尾端。 远远望去,那间牢房里是一个昂藏汉子,身材魁梧高大,身着囚服,头发凌乱,一条胳膊垂下来,应该是受伤了。 他戴着重枷,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颓废和狼狈。 只是看到这一幕,裴映真就不由露出笑容,把正巧回头的狱卒给看呆了,差点忘记了继续领路。 他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发痒,有种想要咳嗽的感觉。 不是因为裴映真长得美貌。 实际上他在建安城也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美人,其中有些人更是美艳无双,倾国倾城,风华绝代。 可是裴映真的容颜,还是超乎了他的预料,简直是惊为天人! 尤其是裴映真唇边勾勒的淡笑弧度,仿佛是春日阳光,温暖舒适,又似清泉溪流,沁透心脾。 狱卒只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裴姑娘,前头到了。” 狱卒说着,裴映真快步上前,冲着牢房里的人叫了一声 “兄长!” 牢中汉子抬起头,见到来人,顿时愣住。 许久之后,他才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映……映真?” 裴映真含泪点头。 牢中汉子咧嘴笑了。 他的牙齿很白,笑容却像个孩子般纯粹。 “我……我还以为……”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说到最后突然哽咽,半晌都没有接着往下说。 裴映真眼眶泛红,强忍着才没落泪。 牢头站在牢房外,从腰间解下钥匙,打开牢房的大锁。 并亲自推开门,对着已经到边上的裴映真说道。 “裴姑娘,您请进,我在外头候着便是,有事尽管吩咐。” 裴映真嗯了一声,对着狱卒轻声道谢,然后走进牢房中。 而牢头和另一个带人来的狱卒离得稍远,算是给足了私人空间。 牢房里的人正是裴击浪。 从自家妹妹进了牢房,裴击浪就一直盯着她看,眼珠子都不舍得转动。 直到牢房门被关上,裴击浪仍痴痴地凝望着裴映真,直到裴映真坐在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兄长!” 裴映真又唤了一声。 裴击浪这才醒悟过来,忙将目光收回,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咳咳映真啊,你……瘦了好多!” 裴击浪干巴巴地说道。 裴映真浅笑摇头 “兄长,我给你带了些吃的。” 裴击浪叹了口气,苦笑着点了点头,又道 “都有什么好吃的?快过年了,某家可算有顿像样的饭了!妹子你不知道,这牢房里的饭菜太差了!” 他一边抱怨,一边迫不及待地拆开裴映真送进来的包袱。 里面装着烧鸡,好酒,一叠酱牛肉,一碟小菜 虽然都是普通百姓食用的东西,但看起来味道倒是相当不错。 “咦!还有糕点!” 裴击浪拿起一块桂花酥尝了一口。 甜香软糯,回味无穷,令人赞叹。 “好手艺还是我妹子有本事啊!” 他看着裴映真,说道 “某家虽然落魄至此,但是好歹还是有几分面子的,他们不敢为难我,你放心好了。” 这两人都是修行之辈,驻颜有方,所以现在看起来都非常年轻,甚至连脸颊轮廓都没有改变。 香味儿让对面牢房和隔壁牢房都闻到了,也都在咽着口水。 裴击浪拿起筷子和饭碗,先狠狠扒了两口饭,然后伸筷子夹肉夹菜往嘴里塞。 填满口腔之后再咀嚼,使得他升起一股强烈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兄长,你要是愿意表明身份,我早就可以把你带出去了,换个身份照样活得滋润,何必在这牢里受苦呢?” 裴映真皱眉问道。 裴击浪听到这话,却是停下筷子,看着裴映真。 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说道 “映真,你不懂。” “玉可焚,不可改其白,竹可焚,不可其白,我身虽死名可垂名于竹帛也,有何惧之,再者说自古以来都是男儿登基为帝,哪有以女子之身称帝的?” 裴映真听了,心底莫名酸楚。 “所以这就是你造反的理由?” 裴映真冷声质问。 裴击浪却是嘿嘿一笑 “谁说某家是造反,某家招兵买马了吗?” 裴映真微微蹙眉,心中越发悲凉,说道 “既然不是造反,那你为何要要反对陛下?” 裴击浪哼了一声 “咱们兄妹俩一母同胞,乃是同根同源,为何你不理解我呢?” 裴映真却道 “兄长,你还是不明白,因为你现在颜卿装病不上朝,陛下已经开始起疑心了,你如今的境遇是你自己作的,怪不得别人。” “陛下?” 裴击浪嗤笑一声 “她还想杀我?哈哈哈……真是可笑,我裴击浪虽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但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兄长!” 裴映真瞪圆了眼睛,怒道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父亲本来都要退休了,你还整出这个幺蛾子,你是想让我们裴家满门抄斩吗?” “首先某家早在几十年前便与裴家断了关系了,其次……” 裴击浪说着,语气忽然冷硬了几分 “某家早就不认祖宗了,怎么会牵累裴家?” 裴映真一滞,旋即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和失望,努力平静道 “兄长,父亲生你养你,对你寄予厚望,你怎能这样忤逆不孝?” “某家早在十八岁那年就不靠家里了,如今也是独挡一面的大丈夫,有什么需要靠父亲的地方吗?” 裴击浪说话间嚼着米饭,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很显然他饿坏了的肚皮。 裴映真看着他这幅模样,不免心疼,但她也知道自己劝服不了他,索性闭嘴。 第六百四十三章:听不进去 而裴击浪似乎也不想跟她废话,只是吃饭,直到把盘中的菜吃完。 又将剩下的饭扒拉干净,才摸了摸肚皮,打了个饱嗝。 裴击浪一腔热血难凉,看着裴映真,说道 “映真,你回去吧,某家的事情,用不着你管,之后砍头还是千刀万剐,都随意!” “兄长……” 裴映真刚张嘴,就被裴击浪抬手制止住 “某家已决定,此时勿再多言。” 一顿饭就在这种不愉快的气氛中结束,裴映真再次带着食盒离去,而裴击浪则吃饱喝足躺到了牢房的床上。 而在牢狱前部供狱卒休息的厅堂一角,牢头正坐在桌前喝着小酒吃着菜。 目送裴映真离去后,心中回想着昨天得到的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要裴击浪出不得牢狱,其中意义,牢头再清楚不过了,无非是想借机除掉裴击浪罢了。 至于原因,无外乎是裴击浪最近做了不少事,惹怒了陛下罢了。 裴击浪就是犟,放着四家之一的裴家公子不做,偏偏在江湖上混迹了二三十载。 还成立了一个叫一腔热血的势力,甚至敢跟朝廷掰腕子,这不是找死么? 是,萧紫尘是大齐唯一的女帝,她是仁德爱民,励精图治,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没有脾气啊! 更何况她这些年积攒的怒火也该爆发了。 裴击浪就是个引火线,点燃了炸药桶。 当然,这件事情背后肯定有人推波助澜。 但牢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只负责执行命令,至于是谁,那都不重要。 至于朝堂上那些派系,他管不着。 他只要记得,谁给的好处多就听谁的。 牢头皱眉想了一会,心中多少也有些烦闷。 当然了,裴击浪的价值不止于此,对于牢头来说,消遣一下固然好。 真金白银才是落到实处的好处,只是裴击浪这块骨头太硬,他咬不动。 有命令下来,自然也是有不少好处的,毕竟颜相也为这裴击浪说过一句话,所以要做掉裴击浪有一定风险。 但其实风险也不是很大,只要去做,狱卒们估摸着也就挨几顿训斥。 但是颜卿这么做,却遭到了女帝的猜忌,所以只好装病躲避了。 牢头思虑片刻,拿起桌上的筷子,夹起一个鸡腿,慢悠悠的啃了起来。 这个裴击浪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他了。 依然撑着白伞走在雪中,离开天牢后首先去酒楼还了食盒。 然后缓步从原路离开,只是这次走到一半,前方视线中忽然见到一个略显熟悉的人走来。 走在人群中的杨岱根本毫无特殊气息显露,就和凡人没什么两样。 裴映真愣了一下之后仔细看,才确认自己应该没有看错,赶紧快步上前,远远就喊了一声 “杨先生!” 杨岱脚步一停,转身望向裴映真,微笑拱手道“裴姑娘!” 裴映真脸上闪现喜色,问道 “杨先生怎么来了?” 杨岱本就是冲着裴映真来的,听到裴映真的声音,朝着她点了点头,等走近几步后,杨岱才以平常的声音道。 “去天牢看过你的兄长了?” “先生,您都知道了?” 裴映真问道。 杨岱伸手指了指一边的茶楼, 示意裴映真进去再聊。 裴映真虽然疑惑,但还是顺从的跟在杨岱身后进了茶楼。 两人来到靠窗位置坐下,杨岱倒了杯茶递给裴映真,说道 “裴大哥的胆魄倒是让人钦佩,竟然敢反对陛下。” 裴映真接过茶水抿了口,叹了口气,说道 “其实我也不赞同兄长的做法,可惜兄长坚持如此,我劝了几次也没能改变兄长的念头,这才想要通知先生,希望先生能够帮忙劝一下兄长。” 杨岱笑了笑 “其实劝不劝都无关紧要,裴姑娘觉得呢?” 裴映真一怔,不解地看着杨岱,不明白他的意思。 杨岱轻饮一口茶水,缓缓说道 “陛下虽是女子,但也是大齐气运所在的转折点,登临大宝还是名正言顺的,裴大哥如果还是固执己见,必死无疑。” 权力斗争是很残酷的,尤其皇帝,哪怕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但也绝不可能容忍任何异议。 但不要说裴击浪的背景还有当朝太子太傅颜卿,光是他本人,若是触碰到皇帝底线,必死无疑。 裴映真讲明的来龙去脉就是如此,杨岱听完之后并未表达什么意见,只是磕着桌上的瓜子。 他不急。 裴映真却沉不住气了,她焦急的问道 “杨先生不准备劝劝吗?” “呵呵!” 杨岱摇摇头,说道“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劝?劝他放弃抵抗,乖乖的跪地投降吗?” 裴映真语塞。 之前杨岱粗略一算,自家大哥可是有血光之灾啊。 而在两人进入茶楼的时候,纸鹤已经拍打着翅膀飞向了天牢的方向。 对于小纸鹤如今的速度而言,片刻就已经到了天牢外,在两个狱卒头顶盘旋了一会。 “呼……” 其中一个狱卒打了个哈欠,而哈欠这东西有时候会传染。 另一个狱卒看到同僚打哈欠,也跟着打了一个,一道白光嗖得一下就从两人头顶闪过,飞入了天牢之中。 “咦……” 两人感受到头顶的动静,都是惊讶的抬起头来,却什么都没有。 “奇了怪了,刚刚我明明听到鸟鸣声的。” “嗯,我也听到了,莫非是我幻听?” 两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继续低下头打瞌睡去了。 纸鹤贴着天牢顶上飞,遇上有巡逻过来的狱卒,会立刻不动。 但它很快发现这些拿着棒子配着刀的家伙根本不看头顶,也就放心大胆地直接飞到了裴击浪的牢房门口,隐入了黑暗。 一个看起来年纪大一些的狱卒坐在同僚中间,脸上表情微微一变,身子很隐晦 地抖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如初,仿佛没什么变化。 他们似乎是在商量什么计划,时而交换眼神,然后又低声说了几句,就闭上嘴不再言语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夜里子时。 天牢深处。 昏暗的灯笼被烛光照亮。 裴击浪坐在床榻上,盯着屋梁。 正在这时,有狱卒走来这边,“啪啪”两声拍了拍栅栏道 “裴击浪?裴击浪!” 裴击浪坐了起来问道 “有什么事?” “楼宴楼的一个伙计送来一个食盒,说是裴姑娘白日离开的时候订的,给你送来当晚膳的。” “哦?” 裴击浪眉梢一挑,心中闪过诧异,但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放这吧。” 他随便指了指桌子,狱卒将饭菜放在了桌上,然后就出去了。 裴击浪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饭菜取出来摆在桌上,一共三荤三素,色香味俱全。 第六百四十四章:不如多问 他闻了闻,却没有吃。 虽说闭元针封住了他的经脉,无法吸收先天一炁,但身体依旧还有本能反应。 他看向窗外。 此时天空中乌云密布,电光闪烁,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 “这是暴雨前兆啊!” 他轻叹一声,又闻了闻一壶老酒。 嗯,是很纯正的梨花酿。 只可惜。 “唉……” 裴击浪轻声叹息,将手中的酒壶不小心碰在地上,摔的稀烂。 过了一会,狱卒拎着食盒回到了外头的厅中,对着牢头摇摇头。 “酒壶摔碎了。” 牢头面色一肃。 “嗯?他察觉了?” “应该没有,我就在不远处猫着,似乎是不小心。” “那就好,今晚就算了,以后注意点。” 牢头皱起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饭菜和酒里都有毒,下了慢性的丹顶红,那怕是个修行之辈都难逃一死。 再合规合矩地找个郎中给裴击浪看病开药,彰显狱卒的关切,但这煎药的活肯定也是狱卒来做。 在药中继续加合适的毒药,然后逐渐减小剂量。 无需太长时日,裴击浪就会因为恶疾而死在牢狱中,而且连仵作都验不出来。 死因自然成谜,谁也不会怀疑到狱卒的身上来。 这一切都是万无一失。 可是…… 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 “怎么了,老陈?” 旁边的伙计看他愁容满面,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可能最近太累了,多虑了。” 牢头深深吐了口气。 尽管天色已经昏暗,但杨岱和裴映真所在的茶楼依旧热闹。 客人早已经换了几批,也就少数几桌客人没动。 一个说书先生正在大厅中心说书,吸引了楼中绝大多数茶客,杨岱也在其中。 裴映真此时是无心听书的,心中有些许慌乱。 “杨先生,您的意思是我家兄长会有危险?” 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裴映真道行不高,若要看自家兄长的气运,需得专修命理。 否则看得很浅,之前她可没看出裴击浪会有什么杀身之祸。 杨岱笑了笑道 “若非有颜家横插一脚,恐怕裴大哥早就死了。” “可,可是有我相公在啊,天下都皆知我家相公乃当世大儒,身具浩然正气,明忠奸洞是非,既然我家相公过问了,兄长应该没事才对……” 裴映真急忙辩解道。 “哈哈……” 杨岱笑了笑,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对了,相公他病危了,原来如此……” 裴映真喃喃道。 杨岱笑了笑道 “凡尘多少不平事,又有多少冤死人?在下确实管不过来,有时候也不便多管,但也不代表修仙之辈就不会管事,在下认识的高人中,就有不少是性情中人。” 裴映真听着这话有些蠢蠢欲动,她试探说道 “那要不,今晚我就将兄长给带出来?” 杨岱忍不住摇了摇头,思索着自家大哥的处境,又想到当今朝廷里的情况。 “且先去问问裴击浪本人如何想吧,毕竟这位是你的至亲兄长,若是愿意跟着你走,我也省事。” 裴映真点点头。 她与裴击浪从小感情极好,更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两人可谓是形影不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裴击浪的脾气也很倔强,不愿意受人摆布。 但杨岱说的也对。 这种事情,必须征询裴击浪本人的意见才行。 天渐入夜,茶馆也已经打烊,杨岱和裴映真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向着天牢行去。 此刻裴映真倒是对自家兄长没多大担心,而是更好奇身边的杨先生,落后半个身位,频频小心观察。 杨岱走着走着,忽然转头看向裴映真,把她吓了一跳。 “可有什么话要说?” 杨岱问道。 裴映真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眼神中露出一丝好奇 “杨先生,您道行究竟有多高?” “这个嘛……” 杨岱微微沉吟 “在下的道行,并不比寻常仙修高多少。”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怎么,你怕我救不出你家兄长?” 听杨岱这么问,裴映真赶忙摆手。 “不是不是,我就是好奇,先生道行一定是极高的,听说有些仙道高人游戏红尘其实也是问道叩心,求得长生之路呢,您也是这样吧?” “呵呵……” 杨岱淡然一笑。 他的确是这样。 但却不仅仅是问道叩心罢了。 杨岱回答了一句你猜后,继续朝前不再多言。 杨岱这回答让裴映真也愣了一下,本来她后面的一大串问题都想好了。 结果杨先生直接回一句你猜,把她噎住了。 原地站了一会后见杨岱走远了,裴映真才赶紧跟上,脸色变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越想越不对,总觉得杨先生那一笑十分高深莫测。 思索片刻,忽然觉得先生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想问什么,觉得麻烦才故意这么说的? 夜间的天牢区域十分安静,天牢外的守备频频打着哈欠。 两人就这么走过进入牢中,一路上看守的巡逻的和瞌睡的狱卒都对两人视若不见。 而其他牢房中的犯人则纷纷睡得更酣,仿佛完全忘记了有外人闯进来一般。 杨岱神态悠闲,缓步踏入。 而裴映真则有些紧张。 小纸鹤快速扇动几下翅膀,带起一阵微风和响动,然后伸出一只翅膀指向牢房地面。 两人顺着它翅膀的方向,见到那边有一摊尚未干涸的液体,以及几片没有收拾干净的瓷器碎渣。 “原来如此。” 杨岱点了点头,迈步往前走去,裴映真亦步亦趋的跟上。 裴映真视线从地上的酒水中移开,随后就望向了浅睡的裴击浪,低声唤道 “兄长,醒醒,杨先生来了!” 杨岱也同样在看着裴击浪,几十年未见,裴击浪还是当初的模样,没有发生什么改变,只是眉宇间透着沧桑疲惫,似乎整个人苍老了十岁。 裴映真的呼唤,让裴击浪睁开眼睛,看向了门口。 “杨老弟!” 他目光中充斥着惊讶、喜悦、激动等复杂的情绪。 杨岱也浅浅向裴击浪回了一个礼,笑道 “好久不见了,裴大哥,多年不见没想到大哥长本事了,还敢造反了。” 第六百四十五章:陪坐天牢 思索片刻,忽然觉得先生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想问什么,觉得麻烦才故意这么说的? 夜间的天牢区域十分安静,天牢外的守备频频打着哈欠。 两人就这么走过进入牢中,一路上看守的巡逻的和瞌睡的狱卒都对两人视若不见。 而其他牢房中的犯人则纷纷睡得更酣,仿佛完全忘记了有外人闯进来一般。 杨岱神态悠闲,缓步踏入。 而裴映真则有些紧张。 小纸鹤快速扇动几下翅膀,带起一阵微风和响动,然后伸出一只翅膀指向牢房地面。 两人顺着它翅膀的方向,见到那边有一摊尚未干涸的液体,以及几片没有收拾干净的瓷器碎渣。 “原来如此。” 杨岱点了点头,迈步往前走去,裴映真亦步亦趋的跟上。 裴映真视线从地上的酒水中移开,随后就望向了浅睡的裴击浪,低声唤道 “兄长,醒醒,杨先生来了!” 杨岱也同样在看着裴击浪,几十年未见,裴击浪还是当初的模样,没有发生什么改变,只是眉宇间透着沧桑疲惫,似乎整个人苍老了十岁。 裴映真的呼唤,让裴击浪睁开眼睛,看向了门口。 “杨老弟!” 他目光中充斥着惊讶、喜悦、激动等复杂的情绪。 杨岱也浅浅向裴击浪回了一个礼, 笑道 “好久不见了,裴大哥,多年不见没想到大哥长本事了,还敢造反了。” “某家没造反,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裴击浪语气却十分坚决。 杨岱轻叹 “裴大哥可曾后悔?” 裴击浪摇头 “某家从未后悔,哪怕现在再来一次,某家依旧会选择这么做!” 杨岱闻言,沉默良久,最终叹息一声 “罢了,既然裴大哥执意如此,在下也无话可说。但是……” 顿了顿,杨岱又继续道 “在下这里有几句忠告,希望裴大哥能听听。” “杨老弟请讲。” 杨岱认真的凝视着裴击浪的眼睛 “今日再不走,可就没机会了,裴大哥你要三思。” “呵呵。” 裴击浪笑了一声,道 “某家若是现在离开,岂不是越狱,不是畏罪潜逃吗?颜大人为我仗义执言,某家这一走,朝中政敌岂会放过这机会?不走,某家不走。” “兄长,我家相公能有什么事?最多被人数落几句,脸上无光,你可是要丢性命的!” 裴映真忍不住提醒道。 “妹子,你不懂,有些事比命重,比天还大,女帝一日不退位,某家便是出去了也要也反了她!” 裴击浪语气严肃。 裴映真当下便与裴击浪吵了起来,而且声音愈演愈烈,杨岱连忙拦阻。 裴映真怒道 “杨先生,你别拦着我,今日我一定要和我兄长理论清楚!” 杨岱劝解无果之后,也懒得再劝,看看牢房里面的两人,忽然笑了笑。 “不若这样吧,就让在下陪着一起坐牢,定保裴大哥无恙,如何?” 两人都愣在那里,裴映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良久后才诧异道 “杨先生,您……陪我兄长一起坐牢?您是认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 杨岱温和的笑了笑说道。 裴击浪也呆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杨岱竟然肯留下来陪自己一起受苦。 “杨老弟你是疯了不成?牢里可不太舒服的!” 杨岱笑了笑道 “天牢在下又不是没住过,且在下住这也不是没事可做,只是陪裴大哥聊聊天喝喝茶,聊聊家常,权当度假。” 两人愣神的时候,杨岱已经在牢房上一点,打开牢门走入其中,随后又将门反锁了。 杨岱细细看看牢里陈设,一张往内纵深八尺有余的床,中间还有矮桌案和烛台。 一侧墙壁顶上还有不过一掌高的一臂宽的矮窗,透过窗户能看到牢外的景致。 “这倒是挺惬意的。” 杨岱满意的摸了摸身下铺垫得很软的床榻,又看了一眼四周简陋的环境,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这天牢条件虽然差了点,但也算是清幽僻静,适合休养心神啊!” “杨先生你……唉,算了,你要留下就留下吧。” 见杨岱如此固执,裴映真也无奈,只得任由他去了。 两人面面相觑,看来杨先生是认真的,只能说高人行事常人就是看不透。 夜深了,裴映真早已经离开,此时牢房中就只剩下了裴击浪和杨岱。 裴击浪怎么也睡不着,张望了一下另一端,杨岱侧卧酣睡呼吸均匀,看来他这是真的准备住下了。 杨岱睡眠质量一向很好,甚至在裴击浪印象中,自己似乎很少看到杨岱因为困倦而失眠的情况。 裴击浪有心想要叫杨岱一声,但是想了想又但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加上杨岱身上那股祥和清气,仅仅不到一刻钟之后,裴击浪就睡着了。 裴击浪一睡着,杨岱反倒睁开了眼睛,扫向另一端的昂藏汉子。 似是在梦中,但又不是寻常之梦,裴击浪双目紧闭,额角隐隐浮现青筋。 “这是在做噩梦?倒是有点意思。” 杨岱喃喃道。 原本就存在的好奇心此刻更是大起,只不过他实在没什么了得的入梦之术。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懂入梦之法,就连鬼神之流的托梦都比他强一些。 但鬼神之流的托梦与仙道的入梦之术又有区别,入梦的层级其实是挺高的,并非一味追求魂魄层面的交汇,而是通过各种手段勾勒梦境。 杨岱唯一知晓的入梦之法还是在书上看的窥梦。 说是入梦,其实讲求的是入人心中之境,对施法者的心神和元神凝实程度都要求极高。 某种程度上和天魔之法有些类同,而托梦实则是将人的意识代入托梦者的环境而已,难度比较低,也容易控制。 而杨岱现在所用的入梦之术,则是将人的记忆代入自己的脑海之中。 这需要极高的技巧,否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杨岱自问在心神方面自己绝对强悍,可是问题来了,他只会粗暴地打破壁垒。 真这么做,裴击浪要么醒不过来了,要么醒来也会成了白痴。 第六百四十六章:裴击浪疯了 思索一会之后杨岱实在是安奈不住好奇心,于是暗暗施法,以最温和的方式去尝试。 看能不能让自己进入裴击浪的梦境当中。 有意控制下,识海犹如满出水盆的清澈细流,慢慢延展向牢房各处。 也延展裴击浪,良久之后,杨岱缓缓闭上眼睛,随着一缕微弱的光芒从裴击浪眉心处亮起,渐渐变盛。 裴击浪的脸庞也变得模糊,最终化作一片漆黑,仿佛被吞噬了一般,消失无踪。 杨岱感觉周围一切都静止了,时间也停滞,空气凝固。 他就像置身于一个黑洞当中,四周全部都是虚无,只有前方一抹淡淡的光晕。 那光晕越发明显,然后化为一道门扉。 杨岱伸出手轻轻触碰门扉,门扉立马散发柔和光芒,将他整个包裹在内。 再次睁开眼,已是一片黄昏之中,有一女三男四人骑着马狂奔,那女子在最前头,而且身前还绑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而在这四人四马背后,有数十骑在不断追赶。 “不行了,他们可以频频换马,我们坐骑的马力已经快耗尽了,跑不过的,我挡住他们,你们快走!” 其中一人说着忽然放缓了马匹的速度,接着竟跳下马来,转瞬便冲入了追兵群里。 “胜武……” 三名年轻弟子见状顿时大急。 “不要管我,快跑,快啊!一腔热血永不会消亡!” 那男子大喊着,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很快便彻底消失。 杨岱在远方看着这一幕,但视线又如同近处那么清晰。 令所有人诧异的是,所有人的五官居然和裴击浪差不多,只是胡子长些发型也有些差异。 另外两个逐个就义的男子,样貌也化为裴击浪的五官,并且先后战死。 在这种拖延之下,最后一个女子终于抱着孩童逃到了一条大江边。 “不!!!船呢?船呢!” 她不断念叨着,眼神迷茫。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休要走了逆党,还我兄弟命来!” 几十个骑兵呼啸而至那女子抱紧怀中襁褓,目眦欲裂。 眼见前方无船,后方追兵已至,绝望之中,女子直接抱着孩子跃入江中,但人还在空中,后方已经有箭矢射来,直接钉入了她的腹部,使她坠入水中,挣扎了片刻,沉没在江水当中。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些悲情英雄,他们不畏惧生死,奋勇拼搏,最终落得个凄惨的结局。 但这不代表他们就是坏人,他们或许做错过事,但罪不至死。 杨岱叹息一声,收回了视线。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些值得敬佩之人,有些事比命重,比天还要大。 第二天白天,杨岱已经在桌案上铺开了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写起字来。 裴击浪侧在边上看着杨岱的字,不时发出几声叫好声。 “裴击浪,又有人给你送吃的了。” 狱卒开门进来,送吃送喝,这回连菜里也下了药,酒里更是没落下,杨岱只是挥袖一扫,就已经将酒菜净化。 杨岱已经施了障眼法,外面的人看不到他,裴击浪见杨岱点头才敢吃,同时还倒了酒递给杨岱,低声道。 “杨老弟,喝点.不?” 杨岱摇了摇头继续书写,只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 “谢了!” 裴击浪一举一动却被小心躲在远处,不时张望一眼的狱卒瞧见。 在他眼中,裴击浪时不时朝前前面的空气敬酒。 甚至还会想要把筷子递给空气,显得十分诡异,吓得他浑身哆嗦,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他悄悄退了出去,靠在墙根处瑟瑟发抖。 一天过去了,有酒有菜,好吃好喝的伺候下毒的剂量也更重了些。 但与之相对的,裴击浪已经清楚狱卒确实见不到杨岱。 甚至确认狱卒看不到他和杨岱的互动,所以行事也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裴击浪,有人送吃的。” “来了。” 裴击浪伸手接过食盒,但狱卒却送了食盒立刻缩手回去,又锁上门。 而裴击浪完全不以为意,打开食盒拿出酒菜。 “哟,杨老弟,今儿有烧鸡哎,给你一个鸡腿?” “那我先吃了啊,敬你一杯!” “不得不说这鸡肉是真的好吃,外酥里嫩的,肥而不腻。” 裴击浪表情不断转换,同室内的人聊得活热。 不光是远处的狱卒,就是周围牢房的囚犯,都看得毛骨悚然,纷纷避开裴击浪的目光。 狱卒小心地看着远处的一幕,下得药起作用了,但作用和想象中的不同。 裴击浪已经疯了。 远处牢房的走廊上,那小心盯着裴击浪牢房的狱卒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嘶……” 狱卒看看周围牢房尤其是裴击浪牢房对面那三间,里头的几个犯人全都缩在角落,有的身上还盖着茅草。 显然也是有些惊悚感,又看了一会之后,感觉有些头皮发麻的狱卒实在忍不住了,直接离开了。 片刻之后,狱卒回到了外厅位置,总算觉得缓了口气。 “怎么回来了?东西他吃了?” 坐在桌前喝着小酒的老头见那狱卒搓着手回来,于是便问了一句,后者勉强笑笑,点头道 “吃了吃了,只是他疯了!” 狱卒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以此表示裴击浪的精神问题,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 “头,裴击浪如今的情况,看着越来越瘆人了……” 老头皱眉抿了口酒,他当然也清楚裴击浪的情况,实话说他也有些瘆得慌,不知为何,自从昨夜裴击浪疯癫之后,他便有一种莫名不安的预感。 “别怕,他翻不起什么风浪,再等几日,让他在里面待着吧。” “是!” 狱卒应了声,心里依旧惴惴不安,却也只能听从吩咐,毕竟现在裴击浪疯病越演越烈,他们根本奈何不了。 “头,我听老一辈说,这种人死了变鬼可厉害了……” 狱卒小心的说道。 “嘶……哪有这么邪性,喝点酒压压惊。” 牢头也哆嗦了一下,伸手拿起酒壶给边上的空碗也倒了些,狱卒忙端起酒碗喝下,脸色才稍微恢复了些正常。 牢头松了口气,继续道“这次的事成了,咱们这些人就能升任了,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是啊,这事若是成了,往后我们都跟着您混,肯定比以前舒坦,我是您的兵,您说指哪我打哪。” 狱卒谄媚的拍马屁道。 牢头哈哈一笑,道 “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时间过去三个多月,裴击浪的癫狂已经真正常态化,已经有好些日子没送那种食盒过来了,更没有在监狱的饭菜中加料。 第六百四十七章:超出理解 这一日,廊道尽头有脚步声传来,很快牢头和狱卒就来到了裴击浪的牢房前。 裴击浪看了看身旁的杨岱好几次,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裴击浪在老头和狱卒眼中一目了然,但这样反而更瘆人。 这段时间也不是没狱卒想过是不是裴击浪牢房闹鬼,现在每个狱卒身上都带着护身符。 甚至有些人还专门请来了道长来看,结果还是毫无效果。 因此,狱卒也渐渐相信了裴击浪的疯病确实是真的,而且还越发严重。 “咳咳,裴击浪,你刑期到了,可以走了!” 牢头咳嗽两声,装模作样的朝裴击浪喊了一句,后者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十分吓人的脸。 狱卒和牢头都吓了一跳,连忙避开视线,狱卒还顺手将头顶挂着的灯笼提高。 昏暗的光亮下,裴击浪的脸庞看起来愈发狰狞恐怖。 裴击浪扫了一眼牢中,也没啥好收拾的,而杨岱已经挥袖之间将矮桌上的文房四宝都收走。 已经有几个狱卒壮着胆子打开了牢门走了进来,将裴击浪脖子上带着重枷锁的铁链解开,推搡着将他赶出牢房,最后还贴心的帮他关上牢门。 裴击浪被赶出来之后,牢门又紧紧闭合。 关押的位置看似比较偏,其实距离大牢门口不远,不算是深处。 只是裴击浪一路出来,却发现沿途的牢房内都没什么犯人,也不知道都转去了其他牢舍,还是已经都放了。 裴击浪等到了外头大堂的开阔处,发现有另有几个狱卒站在那边,看到他们出来,忽然诧异地大喝一声。 “有囚犯脱走!” “关上门,关上门,把那个疯子抓回来!” …… 裴击浪愣住了,这几天狱卒都没理他,他也懒得和这群人计较,谁知这群人居然这么阴损,想要趁机弄死他。 所有狱卒全都已经兵器在手,且刀刃晃晃。 “你们要害某家!?” 裴击浪喝道。 “囚犯胆敢反抗,统统拿下!” 说是拿下,那些面目狰狞的狱卒却直接毫不犹豫地挥刀砍来。 刀光闪动几下,几声惨叫响起,牢头也在这一刻感觉到背后撕裂般疼痛,一转头发现有狱卒砍了他一刀。 “停手!统统停手!” 牢头带着痛苦的大喝让狱卒们全都停了下来,许多人刀上都带着血迹。 但脸色却都透露着惊悚,所有人左看右看然后面面相觑。 哪有什么囚犯,裴击浪早就不见了,只他们这些人在互砍,这才伤了自己人。 牢头气急败坏 “废物,都是废物!” 良久之后,所有狱卒经过简单包扎后,都和见了鬼一样待在一起,一个个脸色苍白,不光是失血过多,更多的是吓的,毕竟刚才的情形太过诡异了,明明是他们在砍人,怎么会突然变成他们自己人砍自己呢! “头……我们不会见鬼了吧?” 牢头深吸一口气,却没法反驳。 “那裴击浪……还杀么?” 牢头嘴角一抽,看向问话的手下,没好气的说道 “你去杀?” 问话的手下顿时摇头如拨浪鼓,开玩笑,他去送菜么? 天牢外,裴映真早已经笑盈盈地在外头等候了。 见自家兄长已经出狱,心态就更轻松了。 “兄长,他们除了下药,还怎么害过你吗?” 三人边走边说,裴映真的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呵呵!” 裴击浪笑了笑,并未答话。 ……………… 三天后的清晨,一艘小舟悠悠驶向建安。 如今正是天寒地冻的时节,货船也比较少见,江面上的船只寥寥无几。 天地一片素白,如今还是正月,但元宵已经过去。 杨岱这回在牢里过了个年,他当然能感觉到新旧年交替的变化,虽然他对此没有任何兴趣,但心里总归有点怅惘。 裴映真披着一件带兜帽的白色绒皮披风,独自站在船头,看着江面的景色和两岸的白雪。 她已经有五六年没有这么悠闲的游玩过了,记忆中那些美丽的风景仿佛已经远去,唯留下满目萧条和枯寂。 “妹子在看什么?” 裴击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裴映真扭过头来,看着裴击浪的脸庞,笑着说道 “兄长,你看这天地一片银白,若非身处其中,还以为是在画卷上。” “你倒是挺会找词儿的!” 裴击浪笑道。 裴映真微微歪了歪脑袋 “难道兄长不喜欢么?” “嗯……挺漂亮的。” 裴击浪随意敷衍了几句。 船尾处有两个船夫,是两兄弟,一个正在摇橹,一个正用炉子煮着开水,以便用来泡茶。 “杨先生,江底下好像有东西。” 裴映真看了看江面,随之声音传入杨岱的耳中,周围人却毫无所觉,而裴映真也并未转身。 “不必在意,这是天琅江中的巡江夜叉,察觉到我们站在船头,所以留了几分心而已。” 杨岱怕冷,并没有出舱,而是以类似于千里传音的功夫和裴映真聊天。 此刻水面之下,正有两个手持绿钢枪面目略狰狞的夜叉跟随着小舟。 长长的头发散开在江水中感受着江流的变化。 小舟的摇橹搅动后方水波,从江底下看上去就像是光被搅动了。 炉子上的锅内,水已经沸腾,那船夫赶紧将开水舀入放了茶叶的茶壶。 船夫是个粗人,没什么穷讲究的,只是将 水烧开就行了。 “咕噜噜……” 滚烫的热汤注入茶杯中,一股暖洋洋的味道蔓延。 夜叉听觉灵敏,船上倒水入壶的声音都被水下的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呵呵,杨先生,茶水好了,请慢用,开水滚烫,须放凉一些才好入口。” “劳烦了。” 杨岱淡淡应了一声,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 两个水下的夜叉精神一振,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夜叉问道 “是杨先生么?” “确实是杨先生的声音,你跟随船只,我去禀报一声!” 一名夜叉随即离去,好似融入水中却远比水流速度要快,很快消失在黑暗中,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杨岱吹完热茶后,喝了一口,只觉一股暖流顺喉而下,整个人都舒服起来。 他放下茶盏,抬起头来看向天空。 天际云雾飘渺,看不见尽头。 大约傍晚的时候,有一艘比杨岱等人所在的小舟大个一倍的船迎面驶来。 远远就能瞧见船上飘着炊烟,而杨岱则已经顺风闻到了香味。 对面那船的行驶速度似乎挺快的,从远远可见到挨近这边不过片刻,有身穿锦袍的一男一女并排站在船头。 船还有十几丈远呢,就已经朝着这边行礼。 “小侄敖瑞!” “小侄敖紫英!” “拜见杨伯父!” 第六百四十八章:开了神智的五衰虫 来的人正是龙子龙女,杨岱则几步走到船舱外,对着两人点了点头。 “不必多礼。” 说着,杨岱张望一下他们的船舱,笑盈盈的说道 “里面有什么好吃的?” 敖紫英笑着让开一个身位,露出后方船舱中的情景。 两名幻化人形的水中精怪正在张罗着桌面的东西,有锅有盘,热气腾腾,显然已经准备许久。 杨岱看着眼前的食物,眼睛顿时亮了。 “杨伯父,还有两位,天寒地冻,没有什么比暖暖和和吃上一顿更舒服的了,这里有鱼鲜,也有暖锅。” “不错,有长进!” 杨岱夸了一句,这种点子肯定是龙女想出来的。 于是杨岱单独上了对面的船,而裴映真与裴击浪兄妹俩留在自家船上吃饭,但同样有暖锅,甚至同样有杨岱留的辣粉。 就连船夫也沾上了光,数九寒天的有包辣粉是多么的美事啊。 另一边船上,敖紫英和敖瑞的神色则稍显严肃一些。 基本都是龙女在说,杨岱在听,讲的不是什么琐事,而是老龙前阵子带回的消息。 “几位龙君都查不到那五衰虫的确切来源么?” 杨岱皱眉问道。 “查不到,说这件事很诡异,他也找了人来帮忙,但是那五衰虫仿佛凭空出现,又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没有任何线索留下。” 敖紫英摇了摇头说道,顿了顿,她继续说道 “但是他们扫除了最后可见的一批五衰虫时,其中一条五衰虫有了些道行但依然没什么神志。” “被我爹施法试图借此继续追查源头,却毫无牵连感,且并非虫形,而是一种未曾见过的诡状异形,虽然立刻崩溃散去,但却带给几位龙君一股短暂的压抑感。” 说到这里,敖紫英的神情更加严肃了,她坐正了身体,对杨岱说道 “杨伯父,你不妨大胆猜猜,这东西是什么。” 杨岱听到这里,眉毛挑了挑,表示不知。 “天精。” 敖紫英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若当真如此,恐怕这世间将不太平了。” 杨岱喃喃自语着,他突然觉得肩膀上有些沉重。 “杨伯父,我爹说天地坏空将至,这五衰虫便是其中一环,现在只能缓慢的拖延天地坏空的到来,若是天地坏空彻底爆发,到那时候,我们这些生灵都会死,谁都活不了。” 说道这里,敖紫英也叹息了一声。 “天机难测,祸福相依,这天下之势,总有它自己的规律,若是强行改变,反而会遭天谴,所以,即使明白,也要顺应天命。” 杨岱站起身,负手踱步,目光深邃。 “杨伯父,您的意思......” 敖紫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杨岱停住脚步,回过身,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了,谢谢杨伯父。” 敖紫英说道。 “我走了,没事勿念。” 杨岱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下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他离去得很潇洒,而在某一刻又出现在了建安城中。 朝颜府的方向走去,他虽然并没有刻意提升脚程,但步伐轻快,在此时寂静的建安城中穿街走巷也算不慢。 有打更的锣声和梆子声远远传来,随后是一声清远的吆喝。 “天寒地冻,小心火烛......” 杨岱抬头,望着天上月朗星稀的夜幕,微微一笑。 杨岱右转,走入了一条更大的街道,正是荣安街,大名鼎鼎的颜府就坐落于此。 到达颜府门前的时候,杨岱见除了府邸大门口的两盏大灯笼亮着。 府内并没有什么灯火透出,杨岱的天眼微微张开,颜府则内外通透的很。 浩然正气隐隐映射天际,使得高空都显清亮无比,哪里像病危了。 杨岱丝毫没有为老友的身体感到担心,倒也不急着进去,大半夜的,可能早就睡下了。 还有几个时辰就天亮了,也没必要专门破费去住一晚客栈。 所以杨岱干脆入了一条街对角的小巷子,找了个相对干净顺眼的角落。 一腿盘着一腿曲起,手肘抵膝以拳枕头,闭上眼睛就这么睡去。 杨岱修行有成,身体素质极佳,呼吸绵长,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五更天之后,建安城开始下起雪来,鹅毛般的冰晶从天而降,片刻之后,整个建安城都被覆盖上了厚厚的积雪。 天色刚蒙蒙亮,就已经大雾弥漫。 杨岱依然在檐下墙角睡着,丝毫不影响他的睡眠质量。 这时候,他的背后有响动声传来。 “吱呀~” 一户人家的后门被从内打开,一个男子端着一盆浑浊的水,站在门口朝外用力一泼。 将洗脸水泼到了后门外,正要关门时余光便瞥见了门外墙角坐着一个人。 男子探出半个身子细看,见一个灰色衣衫好似儒生的斯文先生坐在角落里,全身覆盖着厚厚的雪,看不清楚容貌。 “相公,怎么了?” 听到里头妻子的声音,男子这才反应过来,朝着里屋喊道; “娘子,咱们家屋后坐着个人。” “是叫花子?” 妻子也走到后门,男人让开一些,容自己妻子出来看看。 “看这身打扮,也不像是个叫花子吧,不管了,别惹麻烦就好。” 妻子嘀咕了一声,然后推开丈夫走出来,随后小心走到杨岱身边,见胸口偶有起伏,该是呼吸未绝,还没有死。 她便放心拍了拍杨岱的肩膀,唤道 “先生,先生!醒醒!” “呃……嗬……” 杨岱长长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看向身前妇人,面色平静道 “在下睡得熟了些,叨扰了。” “无碍无碍。” 妻子摇了摇头,又退开两步,见杨岱虽然可能落魄了。 但却自有一股清朗气度,倒是莫名有些钦佩。 换个好面子的读书人,这会估计都该羞愤了,可是杨岱却坦然的很,没有半分恼怒或者不悦,甚至有着温和气度。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她开口问道。 杨岱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积雪,拱手笑道 “在下姓杨名岱。” “杨岱......” 妻子念叨了一句,似乎在脑海中搜寻着这个名字,但想了许久都没有印象。 “在下告辞了。” 杨岱再次行礼,转身欲走。 等!” 杨岱正要迈步离去,那个妇人又叫住了他 “杨先生,若是不嫌弃,进屋来坐坐吧,烤烤炉火,喝碗米粥暖暖身子。” “是啊先生,我们家也敬重读书人,进来歇歇吧。” 那位男子也帮腔说道,我们平日里乐善好施,不仅敬重读书人,也敬重出家人。 第六百四十九章:颜童 虽然正常情况下请陌生人到家里不好,但若心无多余之念,便也无妨。 杨岱天然就有的一股亲和气息,且他外表更无什么威胁,自然会令人比较放心,所以才邀请。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杨岱点点头,答应下来,他现在确实需要休息一下了,而且对方热情相邀,不去反而不美。 “什么好心好报,杨先生别客套了!” 那男人也是乐了,这先生早该冻得哆嗦了,还在那文绉绉的客套。 杨岱笑了笑,跟着二人往院子里走,这是一间普通二进的小院,不过收拾的十分干净整齐。 这户人家比起达官贵人而言自然是属于小民。 但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纵然是小巷深处看似不怎么体面的屋子,也是用木板拼凑而成。 屋内烧着炭火,暖洋洋的很舒服。 后门的位置是厨房,灶上盖着锅盖的锅正噗噗作响,一股淡淡的粥米香味散溢出来。 混合着灶台上没能全部排入烟囱的烟雾,显得人间烟火气十足。 “来吃粥,杨先生饿坏了吧。” 妻子端来热腾腾的米粥给杨岱,杨岱也不客气,接过来一饮而尽,这种感觉真好。 能吃饱肚子,就已经算是幸福了。 “先生慢点喝。” 妻子轻声提醒道,杨岱点点头,把空碗递过去,她接过,放回到桌上。 第二碗的时候,饭桌上聊天声就多了起来。 这家人的主要话题还是在作工方面,夫妻两个都没有孩子,又是苦劳力,每年都只拿固定的工钱,加上本身性格老实,没有做过亏心事,因此并不缺银钱。 而且他们也喜欢交朋友,总是会拉拢一群同样苦劳力的人聚集在一起聊天,这样即使遇到坏心眼的人,也不怕被坑了。 此类话题攀谈了一会,就难免提到文曲星降世的颜卿。 杨岱不由说道 “在下听闻颜相身体欠安,千里迢迢来探望,也不知颜相情况如何了?” 这话显然也引起了这家夫妇的共鸣,男子叹气道 “唉……颜大人这些年为天下黎民操碎了心,真是实打实的忠臣啊,我们平头老百姓谁也不希望颜大人出事啊,只能求老天爷开开恩。” 简单同这家人聊了一阵子,杨岱对颜卿在普通百姓心中的地位有了更清晰的判断, 果然是爱戴有加。 此后杨岱也没再多聊朝廷上的事,而是同他们拉拉家常,一顿饭完了才准备告辞离去。 倒也没有刻意去前门,还是准备从后门走,虽然只是短暂接触,但这家人都觉得这位杨先生学识渊博谈吐不凡,绝非寻常人。 这让杨岱哭笑不得,他哪有什么渊博谈吐啊,最多就是读书比较多罢了。 外头的大雪还在下着,女主人特地找来一把伞。 “先生,外头下着雪呢,您既然不打算多坐一会,就带上这把伞,路上小心。” 男主人取过伞,将之递给杨岱,后者却推辞了。 此时的雪越下越小,不一会儿就停了。 杨岱谢过对方,道 “你们也保重身体,等过段时间,我再登门拜访。” “诶诶,好嘞!” 夫妇俩目送杨岱走远,直至消失在视线范围,这才转身回屋。 “这位杨先生倒是挺随和的。” “可不是嘛,不仅长得俊俏,谈吐不俗,还很懂礼貌。” 人性是复杂的,也是简单的,杨岱这人其实挺有意思的。 作为一个几乎公认的有道高人,却偏偏随和的很,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拥有大神通大手段的人物。 杨岱悄悄的给他们赐福,使他们健康长寿。 清晨的荣安街上显得十分清新,颜府的大门也早早打开。 除了各自忙碌的下人们,在其中一个院落中,一位身着水云缎弹墨瑞兽纹锦袍的青年正在练剑。 这青年眉宇英朗,五官极具张力,浑身透露着一种锋芒锐利的感觉,举止投足都充满着强势。 “呼~~~” 青年挥动着手中长剑,剑光霍霍,寒意逼人,他脸上汗珠滴落,但丝毫不减他的精力旺盛。 忽然,他的长剑陡然横劈向一颗树杆。 “啪啦!” 那粗壮的树杆瞬间裂成两半,掉在雪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这青年便是颜卿之子,颜童,官拜兵部侍郎 颜童年仅二十七,只是今日他没能练完一套剑法,就被管家急匆匆赶来叫停。 “少爷,快快快,府外有一位自称是老爷的故人来访,还请您速速前去迎接。” 管家边跑边喊道,颜童收剑站立,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故人?我爹还有故人吗?不见。” 颜童冷漠拒绝。 管家也明白自家少爷的脾气秉性,只能继续劝说道 “少爷,您还去看看吧,或许真是老爷的故人呢。” “故人?呵呵,我爹的故人多着呢。” 颜童根本不当回事。 “哎呦,少爷您别任性了,这次来的人不是一般人,他姓杨。” 管家急切道,这少爷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古怪了,他还真担心少爷一气之下把人赶走,连累了老爷的名声可就不妙了。 姓杨? 颜童微怔,脑海中闪过一抹画面,不由皱紧眉头,不由询问道? “莫非来人是杨伯父?” 颜童听自家父亲说起过这么一个人,此人是他父亲年轻时的至交好友,尊称杨先生,不过已近十余年未曾联系。 没想到居然会突然造访。 “是呀是呀,就是杨先生。” 管家连连点头。 “既然是杨伯父来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去见一见吧。” 颜童傲娇道。 “那是,那是。”管家应和道。 颜童收起剑,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和管家就走了出来。 “杨伯父好。” 一见到杨岱,颜童就抱拳行礼,态度颇为恭敬。 “你便是颜卿的儿子么?” 杨岱笑呵呵的问道,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颜童。 这孩子长得真漂亮,像颜卿,但又比颜卿更加帅气。 “是的,家父久病在身,,家父受不住惊扰。” 颜童低声嘱咐道,杨岱连连答应。 “嗯,我记住了。” “请跟我来。” 颜童在前面领路,两人穿过庭院,进了正堂,来到了后院 杨岱就闻到空气里飘荡着浓烈的药味。 后院常年有宫中御医值守,如无什么特殊情况,这大夫就不回宫了。 一直住在下,更是与弟子亲自看顾,为颜卿煎药,以及膳食方面也由他负责。 第六百五十章:诈病 此刻这边院落一角,老御医正在看着医术,而他徒弟则在看着药炉的药。 那徒弟眼睛尖,远远的就发现了颜府中人簇拥着杨岱而来。 立即放下手里的活计连忙凑近老御医道。 “师父,有人来了。” “嗯?” 老御医看向那边,下意识从藤椅上站起来。 不过颜家人也就是朝着这边角落点了点头,只是路过这边,直接去了颜卿的卧房,并未停留。 等他们过去了,看着药炉的徒弟才说道 “师父,那前头那人的样子,不会又是从哪个地方请来的名医吧?” “这……倒是也并非没有可能,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若是那些庸医,定要让他们滚蛋!” 老御医沉吟片刻,最终决定过去瞧瞧,快步朝着颜卿卧房的方向走去。 并非他会嫉妒什么外方名医,实际是因为颜卿的病症太严重,寻常大夫根本治愈不了,只能依靠宫中御医。 如果这些外方医者乱用药石,导致颜卿的病再次恶化,若有个三长两短,谁都活不了。 所以,对于这种来历不明的名医,他必须慎重处理。 很快杨岱与颜童就走进了颜卿的闺房。 屋内布置简洁,床上躺着一位满脸病容,神色萎靡,瘦削枯黄的男子。 正是颜卿 颜卿似乎感觉到有人进来,缓缓睁开眼眸。 看清楚杨岱的模样,他的嘴唇颤抖了几下。 “杨先生,好久不见。” 颜卿艰涩的吐出几个字,语调虚弱。 “颜兄,你怎么成了这幅模样了?” 杨岱一阵唏嘘,连忙上前握住颜卿伸过来的手,激动万分。 颜卿露出苦涩一笑,却没有说话。 杨岱叹息一声,快步走到颜卿床边,一旁下人赶紧摆上椅子,让他正好能在颜卿身边坐下。 “老了呗,身体不行了,恐怕命不久矣啊。” 颜卿苦涩的摇了摇头,言语中透漏出悲观之意。 杨岱摸了摸颜卿脉象,顿时一怔,与他对视一眼,两人突然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也是这时候,那老御医也匆匆赶到,进了屋就见到颜家人围在外侧,而杨岱坐于床头正把着脉 “这位可是新到的大夫?若是,老夫还得有几句话提醒他一下。” 老御医没有一上来就喝止,而是靠近颜童低声询问,后者看看他,笑道 “这是我颜家故人,多年未见,应该是听闻了我爹的消息,专程来看望,您放心。” 杨岱一听,转过头对着老御医微微拱手示礼,算是打招呼。 老御医闻言心就放下了一半,这样最好,省得麻烦。 杨岱见御医来了,明知颜卿身体无大碍,但做戏得做全套,便关切的问道 “老先生,他的身体状况如何了?” 老御医闻言,叹了一口气说道 “相国长年操劳,身体早已疲惫不堪,这原本其实并非什么顽劣恶疾,但是经不起折腾,如今身体极度虚弱,只能以温和之药慢慢调养,若是继续下去,恐怕活不过三个月了。” 这事情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御医也不避讳,反而说的很直白。 随后又拍了一句马屁道 “所幸相爷心态乐观开朗,虽然身体虚弱,但精神尚可,否则,唉……” 颜童说道 “好了,你下去吧,容先生和我爹好好叙叙旧。” “是,若有什么事,公子随时呼唤便是。” 御医退下之后,杨岱才重新露出笑容,看了看颜卿笑道 “颜兄,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颜童自觉的退了出去将大门关好,再看颜卿,他此时已经坐了起来,红光满面,哪里像是什么得了急病要死的样子。 “还是瞒不过杨先生法眼,我确实没事。” 颜卿淡然笑道,笑过之后,面色严肃起来道 “现如今,大齐看似民富国强,但实则依然暗疮遍布,如同久病之人,当是需要慢慢调理,不能一上来就以猛药除之。” “我理政亦是如此,多年来不急不缓,一点点夯实大齐基业……” “只不过,矛盾依然会有,而且还越来越大,当今天子毕竟是女流之辈,猜忌心重,态度不似当年,已经有些微妙了。” 颜卿眉宇间露出担忧,不疾不缓,平静的又说道 “我虽竭力设法引导民意,让百姓知道皇上圣明,但皇家心思也是难透的,不过也好,经此一事,暗处的那些人纷纷跳了出来,倒是让咱找到机会收拾了。” 说着,颜卿眼底闪过一抹阴冷,说话间还带着一分笑容。 朝堂之上捅刀子泼脏水是常有的事,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既然想斗,就让你看看我颜卿不输给任何人的手段。 颜卿说的朝野对立关系问题其实也算是情理之中。 但鸣凰女帝萧紫尘对颜家也起了些猜忌则是杨岱没想到的。 他本以为萧紫尘对的颜卿忠心是深信不疑的,没想到她居然也会对颜卿起怀疑。 这点倒是让杨岱对这位女帝刮目相看。 不过颜卿能在这么危险的境况下还保持这份淡定,足以说明他是有准备的。 “圣上不仅对我不信任,就是对皇亲国戚也是严厉打击,已经有好几十个王爷被削了爵位,甚至人头落地,要不是我极力劝阻,圣上就连太子都想废了。” 颜卿苦笑,这些事他不说杨岱也能猜测到。 颜卿说了很多朝野的事情,但杨岱听是在听,话还是那句话,他不会干涉人间皇朝的朝野之争,该有什么样的气运,就有什么样的气运,若是他插手,反而会害了颜卿性命。 颜卿讲完之后,杨岱同他聊了聊一些奇闻轶事,随后才一起赴宴。 既然都到了颜家了,杨岱也就在这里住下了,他想看看大齐朝野发展走向。 万一颜家要满门抄斩,杨岱也不会袖手旁观。 不干涉朝政救下好友一家的性命,杨岱做得到。 杨岱小住了半个月,见到过一些有官职或为白身的人来看望。 也见过一些大臣来访,但却没见到皇室的人来访,更别提萧紫尘这个女帝了。 这让杨岱好奇了起来。 第六百五十一章:微服来访 第二日,杨岱毫无意外地撞见了一身便服,身旁跟着两个随从的公子。 虽说并未有颜家人跟随,杨岱也不认得对方,但凭着那一缕紫薇气运,应该就是当今太子无误了吧。 只是这太子的年纪似乎不大,只有十七岁左右。 杨岱眼底闪过一抹讶异之色。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对方。 少年穿着一身锦衣华袍,腰束玉带,头戴紫金冠,剑眉星眸,鼻梁高挺,五官俊秀精致,脸庞棱角分明透露出一股桀骜不驯。 身姿修长挺拔如松柏,气宇轩昂,卓尔不凡,一看就知道非池中物。 太子形色匆匆,见迎面有一个颇有气度的男子牵走来,眉头微微一皱,并未说话就从他身旁经过了。 而杨岱只是看了太子一眼也同样没说什么,就这样擦肩而过。 杨岱与太子错身时,太子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他。 “那位是何人?” 听到太子发问,随行的颜府管事知道是问自己,赶紧回答道 “回太子殿下,此人姓杨名岱,是云中县人,老爷以前的故友,其余小人并不知晓。” 太子听罢,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离去的杨岱,随即再次迈步往前走。 “主子,怎么了?” 太子身边一个随从低声询问。 太子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有趣!” 云中县来的人沾亲带故的倒也不奇怪,太子也没有多想,匆匆前往颜卿的房间去了。 颜卿躺在床上没有起身,一名下人先一步进来,走到床边低声道 “老爷,太子殿下来了。” 这话音刚落,太子已经跨入房间,快步走到床边。 “老师!” 看着自己那个学富五车气度斐然的老师如今虚弱地躺在床上,情况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太子萧枫眼睛红了红,强忍心痛坐在床沿,握住了颜卿的手,关切的问道 “老师,你感觉怎么样了?” 颜卿微微睁开眼皮,苍白的唇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 “我没事……咳咳……恕微臣无礼,不能下床,跪拜迎接了。” “老师,您同我之间,不谈这些,身体要紧!” 萧枫看着对方越发消瘦的面容,心疼极了。 “礼不可废,纵然是师生,也是君臣。太子殿下请勿介怀。” 萧枫轻叹一口气,伸手按压颜卿胸前穴位,助他顺气。 颜卿的情况实在是太差劲了,他担心再拖延下去,对方真的就活不成了。 颜卿见状,也没有拒绝萧枫的帮忙。 到了他如今的年纪,教出的学生不少,有的勤奋刻苦有的聪明绝顶。 这太子在其中根本不出彩,但却是他比较喜欢的学生之一,因为对方天赋不错,学习能力极强,而且还有一颗仁慈爱民的善心,是一块难得的璞玉。 “殿下,老夫不是和你说过吗,不要来看我!既然殿下还认老夫这个老师,何故 要让殿下自降身份,亲自来看老夫呢?” 颜卿看着面前的太子,语重心长道。 太子闻言,脸上浮现出惭愧之色,心平气和道 “是学生考虑不周,还望老师莫怪,只是学生心系老师病情,实在放心不下,故而才会贸然造访。” 顿了顿,萧枫又道 “我此番便装前来,没人知晓的,就是真的有人知晓那又如何?” “已经好很多了,谢太子关心。太子若是有空,还请回宫,不必每日都来探望老夫,免得引起闲言碎语,于太子不利。” 太子闻言,点点头 “好,老师放心,学生明白,只是老师需要什么药材,或者有什么奇人异士来祈福攘灾尽管告诉学生,学生定竭尽全力帮老师寻找!” “不用了。” 颜卿摆了摆手道 “天下奇人异士多矣,你以为你老师我就没认识一两个?殿下别费心了,老夫药石无医了。” 太子闻言,急了 “老师,不可妄自菲薄,学生相信您吉人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颜卿轻笑,抬起眼帘扫了一眼萧枫 “殿下不必安慰老夫,老夫已经是油尽灯枯之辈了,殿下不必如此,若是让陛下知道,反而适得其反,于太子不利啊.” “老师……” 萧枫欲言又止。 “殿下,老夫累了。” 颜卿缓缓闭上眼睛,不愿再说话。 见状,萧枫抿唇,只能站起身,对着颜卿拱了拱手 “既然如此,学生不打扰老师休息,老师万保重身体。学生改日再来探望老师。” 颜卿微微颔首,表示送客,太子见状,恭敬退出颜卿的卧室。 等出了尹府,萧枫叹了口气,随后才返回皇宫。 东宫中,心情不佳的萧枫才入自己的书房就见到女帝萧紫尘站在里头,把萧枫给吓了一跳,赶紧躬身行礼 “拜见陛下!” 萧紫尘如今也有五十来岁了,身为女子登基大统,坐上了宝座。 身上也是老态尽显,只不过气色比一般人要好不少,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萧枫,能看到对方额头隐现细密的汗水。 “去哪了?” 女帝淡淡开口,萧枫闻言,犹豫片刻后才道 “启禀陛下,儿臣去,去……” “去见颜相了吧?” 萧紫尘打断对方的话,神色冷漠。 萧枫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抬头偷瞄女帝一眼,果然瞧见对方神色不悦。 当即立马跪下了,完全不敢说话不敢说话。 萧紫尘在这,那大概率应该是知道了事实了,如果他乱说就是当面欺君了,他的脑袋估计要保不住了。 萧枫的处境和当初的萧紫尘不同,那会是龙凤相争必有一死。 但目前来说萧枫是独子,他的母亲把朝中该杀的不该杀的都杀了个一干二净,十几位至亲都被她杀了。 又贬逐老臣,任用酷吏,可以说萧家皇室只有萧枫这一个太子了。 而他这个太子做得很稳,萧紫尘不能说最喜欢这儿子,但至少也是很认可的,否则就不会让他留在建安了。 “我想颜相应该也同你说过少去看他吧?” 萧紫尘淡淡开口,虽然语气依旧平静,但是萧枫仍旧敏锐的察觉到女帝话语中的怒意。 他赶紧磕头 “陛下,儿臣……” 萧紫尘打断萧枫的解释,直截了当道 “萧枫,可曾记住朕曾经和你说过的话?” 萧枫心中一沉,咬牙 “陛下,您说的儿臣记得清楚,只是颜相乃百姓父母官,若是病逝,恐怕民怨四起,届时国将不国……” “够了!” 萧枫话还未说完,就被萧紫尘厉喝一声打断 “朕说过,朕会尽量弥补颜卿,但并非是拿整个大齐去补偿他!” 第六百五十二章:书房争吵 萧枫浑身一震,猛然抬眸,正对上女帝冰冷的双眸,心头狂跳。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枫张了张嘴,试图辩解 “陛下,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我的儿,你当朕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说吧,想说什么就说。” 听到萧紫尘的话,太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跪地磕头,满含悲痛道 “母亲,老师对我萧氏忠心耿耿,数十年来为治理天下心力憔悴,您是一代明君,为什么不信任老师,宁肯相信外人?” 萧紫尘看着这个年轻气盛的儿子,眉宇间闪过一丝柔软,但转瞬即逝,随之而起的便是寒霜 “联可从来没怀疑过颜爱卿的忠心。” “那为何?” “呵呵……” 萧紫尘突然笑了起来,她摇摇头,脸色变得极其复杂。 “你问朕为何?” 萧紫尘深吸口气,强压着内心翻腾的情绪 “因为你还小,所以不懂!” “你只知道,颜卿是为我大齐天下鞠躬尽瘁,呕心沥血,即便朕相信颜卿,相信颜家一门赤胆,但……” 女帝的话音一顿,看向萧枫,声音渐渐 转为森寒 “为君者,当居安思危,有时候你信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永远要有选择的余地和抉择的权利,你明白吗?” “你还记得,朕与你说过,这世上唯一值得信任的只有自己,唯一值得托付的也只有自己吗?” “儿臣谨遵教诲。” 萧枫低下头去,他明白女帝的苦心,也更明白自己的使命,但是…… “你还小,不知道如今的大齐已是风雨飘零,不说荒州妖族,就说朝堂上的那几方势力,谁不想让大齐岌岌可危?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萧紫尘叹息一声,看着儿子 “朕希望你能成长起来,真正接掌大统,但是现在看来……哎!” 萧枫低下头去。 他知道,自己再怎样辩驳都没有用,母亲的性格注定了他只能听令行事,根本不可能改变。 女帝伸手在儿子书案上翻了翻,几乎全是颜卿的著作。 “书都是好书,讲的道理也都是对的,但人不可能只看这些书,若你的知认只有这些书,那么你就算坐拥千秋江山也只会被淹没在历史的车轮中!” “朕希望你能学会审视自己,审视自己周围的人和事,而不是仅仅局限于眼前。” “这一次,你不仅仅要学习如何治国安邦,更要学习怎样驾驭人和事,这一切都是为了日后登基后能更好的执掌乾纲。” 女帝抬起头,眼神漠然地看着自己儿子,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萧枫紧握拳头,沉默片刻,才缓缓吐出两字—— “儿臣谨遵教诲!” 女帝点点头,能当上太子且坐稳这位置的,当然也不会是蠢货。 否则就算女帝再喜欢他,就算朝中大臣再支持,也不会真的推举一个无能之辈做太子。 毕竟太子不仅仅是未来皇帝,更是整个国家的储君,肩负着传承大齐江山社稷的重担。 太子当然能明白自己母亲的意思,但明白不代表认同,自己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颜童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他却最清楚不过! 萧枫垂首站立,心里很清楚,母亲的话虽然是为了大齐好,但实际是在敲打自己,警告自己,甚至是……厌恶! 厌恶他的不争气! 但又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咬牙坚持,因为他是皇室嫡系子弟中唯一能够继承大统的男丁。 这是他生来背负的责任,也是他必须抗下的义务! 哪怕这个责任和义务让他遍体鳞伤、痛苦不堪,也只能硬扛! 太子能理解帝王术的重要性,理解朝野需要派系平衡,但终究很难受,很憋屈,但却毫无办法。 女帝看着自己儿子许久没说话,两人就这么相视无言。 沉默过后,萧紫尘忽然以带着感慨的语气悠悠道 “颜氏确实忠心耿耿,更是家训严明,甚至姑且可以认为颜童也照样忠心,可是有朝一日他们也不在了呢?可以三代忠心,可以四代忠心,你能保证五代六代之后,依旧是这般忠诚吗?” “儿臣……” “你还小,还不懂。” 女帝幽幽叹息。 萧枫微愣,随而反驳道 “那陆家呢?乌衣候林默声望虽然不及老师,但也算权势极重,他们可比颜家龌龊多了!” “朕需要个可控的狗来帮朕咬人,一个乌衣山庄就足够了。” 女帝的声音淡然无波,却透露出浓烈杀伐果断和绝情狠辣。 萧枫说到这不说了,但言外之意很明显,既然陆家都能一直被信任,忠心为国的颜家为何不行? 闹到如今的地步,只不过还未传开而已,若是传开了,天下人难道不会心寒? 当然自己母亲并没有做过什么迫害颜家的事。 但如果颜家不在了,自然会有人顶替颜家的地位,取而代之。 这些道理萧枫都懂,但他还是觉得颜家不应该被放弃。 女帝看了他一眼,林家什么情况她怎么会不清楚。 陆家是大齐的一条狗,只要在位者不是真的低能至极,有把柄就可以随意拿捏萧家。 但颜家就不同了,颜家只要不倒,就能给大齐创造巨大价值! 萧枫是萧家唯一的男丁,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 女帝不可能允许萧枫身边有一个如此威胁存在。 所以,纵观天下,颜家是最合适的人选。 太子这话已经算是顶撞了,女帝心头微有怒气,表现在面上就是眼神一寒。 “你觉得朕错了?” “儿臣不敢!” “哼!不敢?你敢跟朕顶嘴,还有什么不敢的?” “儿臣只是不服!” “不服什么?” “儿臣想不通……” “朕说了,你太小,不懂!” “儿臣……” 女帝打断他 “朕说了,你不懂。” “陛下……” “那若等孤退位,你坐上龙椅,是不是该支持你老师清算林家党羽,以及朝中所有冥顽之辈?” “儿臣……” 萧枫哑然,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几乎就要顶着自己母亲说一个是了。 但好在心中还是冷静的,同时也有些颓然,低头微微摇首道。 “不会……” “嗯?” 女帝眼睛一眯,忽然觉得有些看不透自己儿子了。 然后见太子抬起头来,叹了一口气道 “陛下,老师的身体,等不到了的……” 太子这句话一出口,女帝心中也是一颤,抓着桌上一本书籍的手也不由用力几分, 指尖微微发抖,骨节泛白。 半晌,女帝深吸一口气,将心中异样压下。 “朕知道,朕也老了……长生不老之事朕是不想的,心中所系,不过是我大齐天下罢了!” 第六百五十三章:无良国师 说着,萧紫尘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太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朝外缓缓离去。 虽然刚刚在教训儿子,但不得不说,自己喜欢这儿子又何尝没有这性格的原因呢。 无情最是帝王家,但帝王家也是渴望亲情的,哪怕只是那么小小一点。 女帝走到门口,看着阴沉天空,叹了一口气,离开了东宫。 一个老太监对太子行礼过后,才追随着女帝离去。 “呼……” 直到自己母亲走了许久,太子也长出一口气,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而此刻,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更是布满了豆大汗珠。 很显然,为了应付母亲,他真的是拼尽全力了。 女帝走出东宫之外,回头看了一眼,随后上了车驾,对身旁老太监道。 “去钦天监。” 老太监躬身称是之后,提气道 “圣上有旨,摆驾钦天监!” 很快,御林军拉动龙撵,向着皇城内部疾驰而去。 不多时,就已经到达钦天监。 皇帝还没下车驾,老太监已经以嘹亮的嗓音朝内宣喝了。 “皇上驾到~~~” 片刻之后,监正林默率下属一起出来迎接,对着帝王车架行大礼 “恭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洪亮,震耳欲聋,响彻整座钦天监。 “平身吧!” 女帝声音淡漠,听不出任何感情波动。 随后,她径直从龙撵中迈步而出,来到众人之间。 随后在钦天监官员的簇拥下朝内走去,入了紫薇殿。 和自己的父亲不同,萧紫尘来钦天监的次数极少,一年之中没来过多少次。 这里对于她相对也比较新鲜,一边漫步一边打量。 紫薇殿中整体偏暗,却又不是那种昏暗,除了一些必备的桌案,更有许许多多星图乃至一些天星模型,以铜铸成摆在中心。 萧紫尘走向中间一处大模型,看起来有两层楼那么高。 由许许多多环状纹理构造而成,呈现出诸天星辰的形象。 看着极为复杂,其上有众多代表星位的 光圈。 但这些都是常识,萧紫尘并未多注意,而是将目光投像上方。 有七个光圈最显眼,看上头刻字应该是北斗七星。 女帝见到下方近处的铜环上有把手,似乎是有人常常推动。 便看向一边亦步亦趋跟随的林默,好奇的问道 “这是什么,可以推动吗?” 林默恭敬回答道 “回陛下,微臣称之为斗部仪,陛下可尝试转动,无需太大力气,能见诸天星斗变化。” 萧紫尘点点头,轻轻推动铜环把手,下一刻,整个模型开始转动,各处星斗开始不断变化,仿佛在演算什么一般。 这让萧紫尘颇感兴趣,便再次推动了一下,顿时,铜环转动速度加快了不少。 林默随即笑道 “陛下,您要是喜欢,微臣可命人做个给您玩玩!” 听到林默的建议,萧紫尘摇头拒绝,她毕竟还是一国之君,怎会做这种无聊的游戏? “陛下请看,其中紫微星变动最小,乃众星之主,象征世间皇权,也是我大齐的核心,您若是推动此星,则可见我大齐国运昌隆,万古永存。” 见萧紫尘对这个铜环不感兴趣,林默又将目标放在了那紫微星上。 果然,萧紫尘闻言,目光落在了紫微星上。 紫微星的确变动最小,与其它六颗星辰相差十倍不止,而且隐约间似乎还带着一股莫名的威势,宛如天地中央一般。 她眉头皱起,似乎有所疑惑。 看了一会,才对林默道 “国师呢?宣他过来见朕。” “是,微臣这就派人去请他!” 林默赶紧命人离去,随后请女帝在自己处理事务的位子上坐下,又吩咐人奉茶。 萧紫尘端起茶盏,品了一口。 所谓的国师,全都挂名在钦天监之下,国师名头听着大,其实官职很小,差不多是从六品,且并无实权。 官职概要就是负责观测天机、测算风水、预测吉凶祸福。 国师吴良就步履匆忙地随着一位前来传讯的小吏一起来到了紫薇殿。 他可不敢在帝王面前托大,这位女帝可了不得。 一入紫薇殿,吴良视线一扫就锁定了中心主座上的女帝,赶紧躬身行礼。 “微臣,拜见陛下!” 萧紫尘看着这个一身宽松长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人,她其实对这人有些印象,记得才登基的时候还见过他,本以为早该死了,谁知居然活蹦乱跳。 “免礼吧!” 萧紫尘淡淡开口。 “谢陛下!” 吴良这才起身,不过依旧垂首,神态谦卑,不敢抬头看。 “吴国师,听说你修行有成了?” “不敢不敢,微臣道行微末,不敢称修行有成,只是略懂皮毛罢了。” “那朕且问你,你该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吧?” 萧紫尘嘴角勾勒一丝弧度,继续询问。 吴良低头,神态谦卑道 “启禀陛下,臣不敢妄言欺君,微臣虽称不上仙道高人,但也属炼炁士,本事自然是有一些的。” 说完,他便准备解释,然而,话语尚未说完,就被萧紫尘打断。 “既然你说不敢妄言欺君,想必是真材实料,露两手给朕瞧瞧。” 换别人以这种让你变戏法一般的态度和语气说话,吴良肯定不乐意,但眼前之人可是女帝,他根本生不出半点脾气。 “陛下稍等,容微臣演示几手。” 他缓步上前,走向那巨型星象仪上。 随后双指捏诀,口念咒决,掐了一个法诀。 一片雾气在吴良身旁显化而出,逐渐化为一个一模一样的吴良。 “凝!” 吴良口吐一字,随后双手结印,往前猛地一拍。 刹那之间,那个和他一摸一样的吴良便瞬间散成无穷白雾消失不见。 下一刻,白雾再次汇聚,眨眼间又变幻成另一个吴良,依旧是栩栩如生。 “好!” 这时,一直沉吟不发一言的萧紫尘忽的开口赞叹一句。 “谢陛下夸奖!” 吴良受宠若惊,连忙施礼。 他心底暗忖 “看来陛下还是有些欣赏我的!” 这时萧紫尘却突然开口问道 “吴国师,这分身就是仙人手段么?你可不能诓骗朕啊。” 吴良不敢吹嘘太过,带着克制,恭敬道。 “微臣方才的手段不过是粗浅的小道,算不上仙家手段。” 第六百五十四章:骇死了 萧紫尘闻言眉梢轻挑,淡漠道 “好,那国师可懂卜算之术? 吴良很怕女帝让他找长生不老药或者找仙人,于是十分谨慎的说道 “微臣道行微末,只是略有涉及,算不得精通。” 萧紫尘哦了声,没有多少兴趣的摆摆手,道 “罢了,国师不若算算,颜爱卿的身体,可有救治之法,大齐可离不开他啊!” 吴良微微一愣,看向女帝和其身旁皱眉不止的林默。 见到后者面色严肃,虽不懂政事也知道不可乱说,当即便应承道 “微臣遵命。” 说着,吴良取出龟甲与八卦铜钱,闭目凝神推衍起来。 此时,他额头渗汗,脸色苍白,双眸紧盯龟甲。 “怎么会?陛下怎么会……” 忽然间,他睁开眼睛,脸上浮现难以置信的表情。 萧紫尘见状蹙眉,冷哼道 “莫非,国师没办法?” 吴良摇头,咽了咽唾沫,说道 “微臣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有些匪夷所思,不敢相信,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萧紫尘催促道。 “回陛下,微臣早年就听说颜相国是文曲星降世,古往今来有此运数极为罕见,乃千古贤臣之相,此种贤臣当百病不生鬼神护佑,可若一旦势微……恐怕,恐怕是天意……” 吴良说着抬起头望向萧紫尘。 果然看到她脸色已经阴沉似水,杀机弥漫。 “陛下息怒!微臣绝对没有诅咒颜相国的意思!” 吴良连忙跪下求饶,额头冷汗淋漓。 萧紫尘收敛杀气,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 “朕明白,还有吗?” 吴良都想骂人了,他本来就是半桶水,刚才就是作秀而已。 “陛下多虑了,微臣言尽于此了。” 这心中一慌,吴良说话就没刚才那么气定神闲了。 这一点做了几十年天子的萧紫尘岂能感觉不到,眉头一皱,觉察出这国师怕是有些话不敢说。 “国天师休要藏话,有何深解直言便是!朕让你重新测算!” 萧紫尘语气加重,很明显是生气了。 给这边的吴良的压力如山倒,所谓伴君如伴虎的危险。 此刻他算是真正领教到了,也被吓得不轻,赶忙说道 “既然陛下坚持,那微臣斗胆,再次占卜,但是……请陛下容许微臣再提醒您一句,希望陛下切记在心。” 萧紫尘微微颔首。 吴良最终叹了口气,道 “有些事只能说一半藏一半,否则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还请陛下三思!” “你放心,朕自有打算,快算!” 吴良闻言,只好点点头,开始施展秘法。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吴良口中低喝,随即将手里的龟壳、八卦镜与铜钱全部抛在空中,掐诀念咒。 嗡—— 龟甲与铜镜顿时散发出蒙蒙光泽,接着竟然悬浮在空中,缓慢旋转起来。 片刻之后,八卦镜率先停止,镜面指向西南方。 咔嚓—— 而那龟壳则突兀裂成两半,掉落在地,摔碎了! “这……” 吴良惊呆了,紧接着令他恐惧的事又发生了,只见那破裂的龟壳上竟然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蚁! 这些虫蚁不同于普通的蚂蚁,而像是某些昆虫结合在一起形成的怪物! 它们身躯细小,浑身漆黑如墨,嘴角獠牙狰狞,看上去极为凶恶诡异。 更恐怖的是八卦镜和铜钱也都碎了。 此时他只觉灵魂都仿佛受到了巨大冲击,脑袋晕眩无比,脸色煞白,甚至有鲜血流出! “百年之后天下未曾有之大变局……天地坏空,万物皆灭!” 吴良艰难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整个人吐血而亡 而萧紫尘见此一幕也瞳孔猛缩 “百年之后天地坏空?” 这是什么意思? 她想不明白。 但隐约间感觉到事情不妙。 “国师死了?” 林默脸上有着震惊之色。 “罢了,林爱卿,把这里处理干净吧!” 萧紫尘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是!” 林默立即躬身应诺,随后便招呼几名侍卫进来清理现场。 而此时萧紫尘则转身离去了。 帝王车驾缓缓朝着皇宫行去,女帝的思绪电转,想到了如今的朝局,想到了心中知晓的忠奸善恶,她不由叹了一口气。 “天地坏空,万物皆灭……难道这是天命?” 她美眸微眯,透露出一抹悲哀之色。 皇宫内,太子走在路上,随行仅仅只有两名侍卫,走过一处路口,远远见到前头的帝王车驾从宫外方向回来。 随后慢慢消失在视线中,太子想了下,还是没有靠近问安,只是盯着车驾离去的方向喃喃道 “陛下,儿臣也有一句心里话想说,纵观古往今来皇朝的兴盛与覆灭,虽原因诸多 ,却总归脱不开权字。 权势越高者,越是喜欢猜忌与猜疑,而最终导致的必然是江河日下,大齐天下若有朝一日会覆灭,当是为君者之过,昏庸执政所赐……” “但育储愚钝是为无能,忠奸不归心于帝,亦是为无能,子嗣无能,更是为无能……” 太子说完,轻轻叹了口气,便准备继续往前走去。 说着,太子扫了一眼身边两个心腹道 “你们说呢?” 两人异口同声回答。 “殿下英明!” “滚滚滚,我都不敢当面对我母亲说,你们倒是挺积极,还有,你俩别跟着我了,去找个差事,别老跟着我!” 太子笑骂了两人几句,便径直朝着皇宫走去。 两人互看一眼,都是叹了口气,摇头苦笑,却没有丝毫不悦。 因为他们二人都是太子从军队里带出来的心腹,一直追随太子,如今跟着太子,倒也不觉得委屈。 毕竟太子的确是太子。 “殿下啊殿下,您若是争气一些,哪里需要我等鞍前马后?唉……” 两人摇了摇头,便各自寻找差事去了。 当然所谓的差事也只是逛青楼喝花酒,吃香的喝辣的而已,没啥实际意义。 算是变相放假,享受人生。 乌衣山庄,此刻其中一间会客厅内也正在招待客人。 主座上是乌衣候陆公豹,他坐在太师椅上,悠然自得,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而他旁边还有一位年纪稍长一些的男子,留着短髯,穿着锦袍,一副儒雅模样。 不过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人眼底蕴含着一股狠毒之色。 “陆候爷,据说颜相身子是每况愈下,我等是否可以稍稍放开些手脚?” 那男子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目光闪烁,阴森道。 第六百五十六章:卑贱的血脉 陆公豹抚着长长白须,摇摇头道 “不可,只要颜卿一日不死,我等就一日不可再轻举妄动,他哪怕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只要没真的咽气都不能轻视, 更何况……” 陆公豹顿了顿,眸子微眯道 “狟古能助我们一次二次,难保不会帮第三次第四次,他恐怕又会给我等添堵,到时候功亏一篑,就得不偿失了。” “约束着点家里人,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都别犯,否则……” “侯爷请放心,属下定会将家里人管好。”那人连忙应声,表示知晓。 陆公豹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问道 “那东西,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妥当。” 闻言,陆公豹脸上浮现出一抹冷厉,眸子微眯道 “很好,接下来,把这份礼品给狟古送去,让他知道,他答应了我们的事,我们同样会兑现承诺。” 那男子听了此话,眉梢挑了挑,眼底掠过一抹精光,但瞬即恢复平静。 “侯爷高明!属下先告辞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其中一个官员点头的同时,也是心生感慨。 “哎,若颜相能就此病故,算是最合适不过了,身为读书人,谁又真正愿意颜相为敌呢……” 说实话,作为读书人,哪怕是政敌,不佩服颜卿的人也是少之又少,更多的人是敬重、崇拜,希望颜卿可以早日归隐田园颐养天年。 至于那些恨不得颜卿立马死掉的人,自然是希望颜卿快点归西才是,这样就没人和他们抢夺权势了。 陆公豹不得不承认,古往今来的贤臣中,颜卿必然会是名垂青史的那一个。 但是奈何……他不想让他成为贤臣,更不想让他活得久。 因为颜卿太聪明,聪明到令人害怕。 他曾经试探过颜卿的底线,结果是令他胆战心惊的。 不管怎样,颜卿绝对是一个威胁,不除掉他,他寝食难安。 “呵……” 陆公豹突然笑了一声,眸子泛着冷冽。 他不怕颜卿,反而很期待他死的越惨越好,这样自己才能够彻底的掌控大齐江山。 院落内,陆远回家远远路过那间客堂,看着外头的守卫和关着的大门。 大概能想到里面在说什么,就这么看了两眼的工夫,那边客堂的门已经开了。 几个便服模样但一看就是官员的人相继朝着陆远行了礼,便离开了。 陆远收敛思绪,推门走了进去,陆公豹抬头瞥了陆远一眼,淡淡道 “你回来了,过来,为父有话对你说。 茶水糕点和果品就已经撤去,换上了一些新的,陆公豹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让他也坐下。 “父亲找孩儿来有什么吩咐?” 陆远恭敬的坐在了陆公豹对面。 陆公豹沉默片刻,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等了一会之后,才带着一丝笑意地说道。 “我的儿,为父又为你说了一门亲事,是洪府知府家的千金,二八年华,生得俏丽可人,定能……” “父亲!” 陆远深吸一口气,打断了陆公豹的话,脸上尽显无奈。 “父亲,孩儿不想娶妻,请恕孩儿做不到!” “胡闹!” 陆公豹一巴掌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怒视着陆远道。 “你不娶妻,难道想孤独终老?你可知道。外面有多少老光棍会娶不到妻子,如今你有房也有车还有钱,还愁什么? 你且不用担心,那姑娘家世清白,嫁妆丰厚,为父会替你处理妥帖。你只需要乖乖配合,不会惹恼那姑娘家。” “父亲,您是孩儿的父亲,孩儿不想违背您任何命令,但是婚姻之事,孩儿自有主张。” 陆远低着头,语调坚决。 “你!” 陆公豹气极,抬手指着陆远,却说不出半句斥责的话来。 良久,才缓缓叹息道 “陆远,你可知道,你错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你若是不喜欢她,可以纳妾。 但你不能拒绝为父的提议,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闻言,陆远依旧摇头 “孩儿不想委屈自己,孩儿也不想伤害那位小姐。” “你……好啊!” 陆公豹气急败坏地指着陆远, “你是想忤逆为父?!” 陆远抿嘴,沉默。 “这姑娘嫁入我们家对你有好处,我这是在给你铺路,你更是文武双全相貌堂堂,不论从哪方面,都不算委屈了姑娘家。” 听着父亲这话,陆远也是气笑了,直截了当的反驳道 “父亲这是拿孩儿的幸福来换取利益吗? 既然父亲觉得孩儿不委屈,那为何非要逼迫孩儿?” 陆公豹脸色铁青,“混账!” “孩儿并不混账!” 陆远昂首挺胸,一脸倔强地与之对峙。 “你……” 陆公豹被噎住,瞪着陆远的眼睛仿佛要喷火般。 陆远丝毫没有退缩,神情严肃。 陆公豹深吸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激烈起伏的胸膛,知道自己儿子会反对,但是依旧说道 “为父都已经同刘知府谈妥了,这婚姻嫁娶之事,岂是你一句不从命就能随意推去的?行了,你下去吧,这事就这么定了,为父也不是来问你意见的,就是会知你一声,省得你到时候怨为父!” 陆远一下捏紧了拳头,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停下。 “父亲,您若抹不开脸去拒绝,孩儿自会派人去说明此事,不然纵使是嫁过来了,也是守活寡,何苦呢!” 陆公豹脸色阴郁,眼皮跳动,显然是在压抑心中暴躁的情绪。 许久,陆公豹长呼一口气,狠狠一拍旁边茶几,站起来看着陆远道 “逆子!你难道要见我陆家绝后不成?” 陆远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父亲,轻叹一声道 “父亲,咱们家这卑贱的血脉,哪里配得上人家高贵的小姐,再说,孩儿也不是没有女人,就不劳烦父亲费心了。” 陆公豹顿时气急要打人,陆远捏着拳头没有回头,片刻之后才快步离去。 留陆公豹在后面气喘吁吁。 “孽障,真是孽障啊!” 陆公豹气的浑身发抖,伸手扶额,眼眶通红,满目悲凉。 “老爷,消消气,消消气,公子他能领会您的苦心的!” 一边老仆连忙上前伺候,劝道 “公子现在年纪尚浅,有些想法也是常理所致,您别跟他计较了!” 陆公豹深呼吸口气,慢慢地抚顺自己的胸口。 “唉,这孽子啊!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畜牲东西!” 第六百五十七章:天命何解 “老爷,这么些年给公子看病,大夫们除了开补药,都言公子无病,公子身强力壮,夫人们怀不上也确实怪异,不似病症……” “你说什么?” 听老仆提及这个,陆公豹顿时愣住。 老仆低眉垂首道 “老奴只是随便猜测而已,当不得真,您莫要多虑!” 陆公豹眯着眼睛沉默良久,才抬眸看向老仆,眼神犀利。 老仆吓得跪倒在地,惶恐道 “老奴知错了,请老爷责罚!” 陆公豹摆手示意老仆起来,半晌后才悠悠叹息道 “你说的有道理,是我太心急了,唉,罢了,去请狟古先生吧!” “是!” 老仆恭敬应诺,起身离去。 待老仆离开后,陆公豹缓缓坐在椅子上,揉着胀痛的额角,思考着刚才老仆说过的话。 老仆的话很简单,却让陆公豹陷入了迷惘。 这些年最困扰陆公豹的问题,除了朝堂上的压力,还有自家血脉的延续问题。 陆家的儿媳迟迟不能怀上,陆远的妾室娶了一个又一个。 更是从没有间断过寻医问药,但每一个嫁入陆家的女人,肚子都不见有什么起色, 甚至有的是畸形儿,让陆公豹愁白了鬓角。 这几日,陆公豹偶尔想到此处就心烦意乱,甚至自己在外头偷偷找过几个年轻女子,试图来一次老来得子。 但也同样没有起色,随着他年纪越来越老,心中焦虑感也越来越强,整天为此事茶饭不思。 陆远那边,气冲冲离去后并没有马上回后院住所。 而是直接去了自己的练功房,在那对着铁人桩打拳出气,发泄心里的怒火。 “砰——” 陆远将全部内劲灌注于右臂之中,猛然轰出右拳,重重砸在铁人桩上。 铁人桩瞬间摇晃不止,仿佛随时都要碎裂一般。 陆远双眸赤红如血,死死盯着铁人桩,恨不得一掌将其拍成粉末。 “啪嗒——” 终于,铁人桩承受不住巨大的威力崩塌,散落一地。 陆远站在原地,双目无神,呆滞的看着散落一地的铁人桩残骸,久久无语。 突然,陆远看向一侧,家中一位老仆站在门口。 “公子……您别怨老爷,老爷他已经不年轻了,陆家几代单传,他能不急吗?这婚事……” 老仆上前安慰道,但他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啧……” 陆远叹了一口气,他不是傻子,相反非常聪明,老仆的话他听得懂。 他颓然道 “行了,你去告诉我爹,这婚事就随他去办吧。” 老仆在门口拱了拱手,没多说什么,转身匆匆离去。 “呵……” 陆远看着地面上散落一地的碎铁块,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凄惨与无奈。 ……………… “百年之后天地坏空……命数……” 御书房中,女帝不断的念叨着。 所谓天数是什么意思,女帝其实并不是一点都不懂。 历代先帝好歹有过一些历史研究,饮天监历代监正也不是摆设。 简单来说天数可以俗称为天意,哪怕从字面意义上讲,也能明白一些这两个字的分量。 譬如,这世界存在某种法则,天数是一个衡量标准,它可以决定一件事情走势和未来结果,也能够干涉某些因素。 有句老话叫做难如登天,登天都是难度极致的代表了,那违背天意就不用多言了, 必定会付出极大代价。 而且,女帝虽然是天子,但她也是一个凡人,凡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喜悲忧乐,也会被各种因素左右。 她就是一个例子,不仅要维持自身统治,还需要保证百姓平稳富足,这对女帝来说是一份极其繁琐的工作。 她随后朝着一侧招了招手,边上老太监赶紧靠近。 “陛下有何吩咐?” “传命下去,召集名医一定要治好颜卿!” “是!” 老太监领旨退下,女帝则继续翻阅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 颜卿若真的能康复,当然是利大于弊的,萧紫尘自觉他还在位的时候,足以维持朝野平衡。 但若等她退位就不好说了,萧枫虽然是个不错的储君,但毕竟还太年轻了,底蕴尚浅。 萧枫能够支撑起朝纲,但绝对不能担负起一国社稷。 颜卿是唯一一个可以辅佐萧枫的人。 但萧枫现在还年轻,再加上颜卿的身体状况,短期内根本没法帮助萧枫。 这就造成萧枫需要花费更长时间来培养属于自己的班底,以及自己的嫡系势力。 如此一来,就算萧枫登基,也无法像现在这样拥有超强的凝聚力和影响力,甚至有可能导致朝政动荡。 这是女帝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她心中其实很清楚,这几年朝野上暗中水火不容的态势。 明面上是旧派官僚率先发难,实则是到了他们不得不发难的地步。 颜卿这些年层层推进,逐步瓦解一些根深蒂固的旧氏族,改革科举制度,提升举荐制门槛,广建学塾提升寒门子弟的教育机会。 这些举措使得许多新兴士子脱颖而出,获得新生。 旧派官僚虽然嘴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不服气,甚至有可能会铤而走险,发动刺杀、谋逆等事件。 这些年,女帝虽然尽力遏制这类阴私手段,但还是防不胜防。 颜卿助攻的好,提拔才干出众且无背景的官员又同时一步步改革官员考评和晋升体制。 一点点一丝丝,不知不觉间温水煮蛤蟆般达到了如今的地步,使得新兴士子遍布朝野,影响极为深远。 但颜卿也因此遭遇暗杀多次,差点殒命,幸好他福泽深厚,屡次化险为夷。 即便如此,颜卿身边也少不了保护她的高手,但仍然无法彻底杜绝危害性命的暗杀。 在一些旧官僚派系猛然惊觉之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要么承认自身一些固有利益将会在未来彻底让出,成为公共利益或者私有利益; 要么选择鱼死网破,借刀杀人,趁着萧枫还没完全站稳脚跟之际给予重创。 而在旧党眼中,颜卿就是一把锋芒锐利,能伤敌的匕首。 只要将颜卿铲除掉,新旧派系之争就会停歇。 但这是万万不能的。 至于江湖,这些年也没见江湖中人对朝廷做过什么过线的事,顶多暗中挑衅几下罢了。 三教一家虽说明面上互相争斗,但私下互通有无,联络频繁,也从未做过什么越过红线之事。 虽说偶有几个不知死活的魔崽子跳出来反对自己这个女帝,但总之江湖还是可控的。 他们对于颜卿还是极为敬重的。 这样的情况下,女帝岂能坐视旧臣谋杀自己的肱骨之臣。 这是她万万不允许的! 第六百五十八章:借法 身为皇帝,她一定程度上是支持颜卿的做法的,但是最近风向越来越不对了。 尤其是朝中那些大臣,一个个好像吃错药了似得,这就让她有点儿坐立不安了。 尤其是一些传言确实也使萧紫尘有些在意的时候,她便选择了观望。 这一点在其他各派系官员中被理解为一种信号,而在碰撞最激烈的关头,颜卿便是这个信号,所以很多人都想要扳倒她。 颜卿重病则就像是一碰冷水,双方的火都被浇灭了。 一方哀愁一方也不敢轻动,随着颜卿病情越来越恶化,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于是众人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谁都能看清这一点,包括身为大齐太子的萧枫。 对他而言,甚至有种自己老师被自己母亲当做弃子的痛苦感觉,但是又无可奈何。 女帝坐在座椅上细思这些年来的一切,大齐的国力与日俱升几乎肉眼可见。 她被奉为一代明君与之有密切关系,纵观历史,很多皇朝盛极而衰,自己可能就是处于这样的转折点。 女帝这会儿却有些患得患失了。 “颜爱卿曾多次说过,大齐才刚刚起步……若颜爱卿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 女帝心里有些担忧,如果颜卿真出事,那她将会失去一位得力助手。 此时颜府,颜卿所在的院落内,请来了不少法师身穿法袍,一脸严肃。 在院中摆上了一个法坛,其上香烛法器供品样样都全,更是有两株分载在两个盆中的奇木。 这奇木并非常见,乃是从大荒中寻来的,因为稀缺罕见,再加上它本身具备聚气和增强修为的作用,所以才会引起许多人注目。 法师们手持一把拂尘,在法坛前甩动施法,不断将自身法力打到法坛上。 先天一炁不断汇聚到院中,隐约带起一阵阵奇特的清风。 围在院中靠外位置的有几个专门负责颜卿病情的御医。 有皇帝身边的老太监白静春,有钦天监监正林默,还有大齐太子萧枫,当然还有颜家人。 除了这些就没什么外人了,甚至这次算是严密封锁了消息,只知道颜卿快死了,具体怎么回事并不知晓。 不过这次的事情很重要,颜卿是大齐的顶梁柱,如今生命垂危,所有人都紧张兮兮的盯着法坛。 法师们已经连续做了一个时辰的法事,可谓是劳累至极。 不说别的,就冲着那法坛上一阵阵华光闪耀,风吹之下众人每一口呼吸都顺畅舒适。 就知道这些法师绝非泛泛之辈,绝非招摇撞骗之徒。 几个御医也在私下讨论,猜测着颜卿的病情,毕竟颜相的情况是在难解。 现在看来确实有些超出常理的因素在,只能借助鬼神之术来解决了。 太子站在颜童的旁边,看似来似乎比颜家人更加激动一些。 见到院中种种神奇变化,太子频频转头看向颜童。 很诧异于颜家人的淡定,仿佛这些只是小场面一样,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们的表情让太子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判断,颜家这样的表现莫不是早就知道了? 想到这里,太子不禁问道 “颜侍郎,你说老师他这次能好么?” 听到萧枫低声问话,颜童也同样压低声音回答道 “父亲积疾已久,结果不好说啊。不过太子殿下也请宽心,颜家之人早有觉悟,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十分难得,死又有何惧,我不过是担心辜负陛下期待罢了。” 看来他早就预料到今日了,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颜卿到底能不能治好,或者能不能活下来。 也是这时候,一直盯着桌上圭表的弟子开口道。 “时辰到了!” 一名法师大声喝道 “太子殿下、颜侍郎、林监正,你们三人气血旺盛,守住死、惊、伤三门!” 法坛一角,三人闻言后纷纷点头,按照法师所说的方式将气血调整至巅峰状态。 然后三人背对着法坛,闭上双眸。 法师又道 “其他几人稳住开、休二门!” 所有人全部准备好了,这时刻,院中已经流光溢彩,显得不似凡尘。 法师们身上更是法光荧荧,好似在世仙人,挥舞拂尘的手好似越来越沉重,面色也越来越严肃,他们大喝道 “颜卿乃当世圣贤,领教化之功,养浩然正气,不该就此绝命,斗胆请上天借法,请天尊慈悲,赐予颜卿新生!”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怔,虽然不明白法师所指,但却感受到一股威慑。 这是天地间独有的威势,即使是皇族也必须仰仗,否则就会承受惩罚。 就在众人发愣的瞬间,法师们齐齐大喝,拂尘一甩,桌上一道令箭升天而起,急速飞向高空。 杨岱在自己的客舍院中听到这过分用力的吼声也是摇了摇头。 下一刻使用大神通,只要是活人就会看到整个天地在顷刻之间白昼转化为黑夜。 天星最耀者,正是文曲星,文曲星主管文运,文曲星的星象与天象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文曲星下,群星璀璨,天地共鸣。 所有百姓抬头看向天空,一个个震撼的不能形容。 “诸位,一定要守住自身之门,此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可施展,若是不成,一切就全完了!切记切记!” 法师们以全身力气大吼道。 天空星辰更有道道流光落下,一时间,灵风星雨四起,天降祥瑞。 建安城中,全城百姓都乱了套,本来现在是城中各处都最最繁忙的时刻。 但天象变化突然而至,令城中喧哗四起。卖菜的露天集市上,或者支着棚子或者摆着地毯的商贩们忽然察觉天黑,抬头看去顿时吓了一跳。 原来还是白天转而变成了黑夜,飘下了漫天星辰,这些星辰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令人目眩神迷。 这景象,令人惊叹。 “天怎么黑了?” “老天爷啊!刚刚不是还在白天吗?” 路上行人也全都驻足,不可思议地盯着天空,抬头是天上星辰璀璨,低头满是惊奇不已的行人。 一些茶楼之中,很多人原本正在吃菜、喝茶、听书。 忽然之间天色暗下来,令众人有些不知所措,也纷纷跑出去,随后就如外头的人一样,呆立着看向天空,满脸错愕,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异象只有在古籍记载中才有所提及,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够亲眼见证。 第六百五十九章:有救了 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杨岱,可惜没人知道。 一些灵觉敏锐的人与孩子,甚至能隐隐看到 天空的星辰在闪烁,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里边飞出来。 他们心情激动无比,这种事情平常根本见识不到。 现在这种状况算是借法,法师们确实是借来了。 但严格来说御法还是得看他们自己,不但考验自身的道行.,更考验表演力。 天上星光如雨落下,在颜府后方升起一个巨大的八卦图。 所有星光全都被接引,并灌落到下方。 灵光灌向颜卿卧房,似乎只是一种先兆,尹府内所有人隐约都能看到天上落下的星光在越聚越多。 更有淡淡的青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水涛声在尹府内外响起,和星光汇聚之下,八卦图上出现了一条星河的虚影。 星光太盛了,法师们已经快撑不住了,但这种高光时刻一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第二次,说什么也得顶住。 “星河降世,引文曲天光照拂。” 略显沙哑的嗓音从天际传来,那是属于杨岱的声音。 天上的星光如同潮汐一般朝着颜卿所在涌去。 闪烁着星光的银河流淌在颜府,每一个人都瞠目结舌心惊不已。 仿佛自己置身水波滚滚的虚幻星河之中,伸手甚至有一种水流拂过的感觉。 浪涛声不断响起,法师们在法坛前的动作也越来越急。 这一刻,一切仿佛消失了,只有一条星河在流淌。 绝大多数人都根本看不到彼此了,只能见到周围灿烂无比的星河流淌,但没有人敢乱走乱动,否则必然遭受反噬,轻则重伤,重则殒命。 只有少部分的人能够勉强睁开眼睛观望。 其余人全都沉浸在这美妙至极的星光海洋之中。 “大家守住自身位置,万不可动摇,成败在此一举!” 法师暴喝一声,手中拂尘朝前一甩。 星河之水冲向生门方位,颜卿屋舍的大门被星河冲开。 床榻直接随着星河飞向空中,一道银河更是直窜高天,仿佛在天地之间挂起一道星河瀑布,将整片天幕染上一层璀璨光华。 而这一切还远远未曾停止。 “大家跟我一起念,以文曲之名,请星光照耀颜卿之身,文运!” 法师再度暴喝,手中拂尘往上一抛,拂尘顿时化为漫天白光,在颜卿上空盘旋。 这些白光带着一股浩荡之意,瞬息之间就笼罩整个尹府,让所有人都沐浴在这白光之中,浑身暖洋洋,舒畅至极。 天与地之间的星光却更加明亮,一时间,大半个建安城的人都愣愣地看着荣安街方向。 皇宫大内,御书房中,女帝萧紫尘正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忽然之间感觉室内光线暗淡了一些。 但因为御书房中一直有烛火灯光,所以还不明显,她便继续低头处理政务,并未发觉。 萧紫尘只是将一本奏章批阅完毕,朝着边上吩咐一声 “将灯掌得明亮些。” 以往这话落下,边上的太监一定马上应声。 但这会只是将一本奏章批阅完毕,朝着边上吩咐一声 “将灯掌得明亮些。” 以往这话落下,边上的太监一定马上应声,但这会萧紫尘却没听到回应,疑惑的朝前面看了一眼。 只见太监睁大了眼睛,愣愣望着窗口方向。 萧紫尘也抬头望去,见外头居然一片漆黑。 太监回神,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外头有声音长报而至。 “报陛下!天……天空变了。” “怎么回事?” 萧紫尘站起身,问道。 一名太监急匆匆的冲了进来道 “刚才天空好像突然裂了,出现一条银色的星河,就在方才,天色忽然由白昼化为黑夜,此刻外头的天空诸天星辰闪耀!” “什么?” 萧紫尘从座椅上站起来,看了一眼窗口之后,将手中批奏折的笔放下。 绕出御案就匆匆往外走去,两个太监也赶忙跟上,其他侍卫也连忙跟上。 当众人走出来的时候,果然见天空出现奇景。 除了外头明显骚动的侍卫,最显眼的就是已经从青天白日化为夜色的天空。 点点星辰璀璨不已,依次排列,最中央的文曲星散发着璀璨光芒,照耀着整个天地。 这样的异象让整个建安城震撼无比,尤其是文人墨客,几乎疯狂。 他们纷纷奔走相告,有人在家中吟诗唱歌,有人在湖泊边抚琴,有人在茶楼雅间中饮酒论道,甚至有人跪倒在地叩拜。 “现在是什么时辰?” 萧紫尘询问道。 女帝身边的太监是时刻记着时间的,也有相应官员会不时通报。 此刻的老太监虽然不是最得宠的,但也是长期侍奉皇帝左右的,赶紧回答道 “回陛下,现在应该是辰时。” “辰时?还不到正午!” 萧紫尘诧异不已,这是什么法术?竟然能改变天气? 这种昼夜颠覆的神奇星象变化,女帝此生都没有见过,她忍不住走近了一步,仔细打量着星河。 原本以为自己见过无数风雨的女帝,此刻脸上竟然露出了惊艳。 这样的景象太过罕见,以至于她都忘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陛下快看天空!” 身旁的太监提醒道。 萧紫尘再次抬头,只见天空升起一道璀璨银光,在极短时间内直达天际。 仿若与天上的群星相连,远远望着竟然好似一条星辉闪耀的河流,蜿蜒在天地之间。 而此刻的颜卿的床榻悬浮在约莫十丈高的空中,仿佛被星河之光穿透,一直连接到九天之上。 在伴随着星河澎湃与星光璀璨之中,约莫半刻钟的功夫之后。 颜卿的床榻又缓缓降落下来,随着床榻越降越低,众人的视线终于开始留意到彼此,以及院中的情况。 床榻终于轻轻落到了地上,原本的屋舍房顶没了,门窗也没了。 不知道被风卷到何处去了,显得十分通透。 在床榻落下的那一刻,天师们手中的拂尘,所有白色尘尾根根脱落,散落到了院中各处。 天师们也都力竭了,此刻瘫软在地,满头大汗,脸色苍白。 夜色的景象开始缓缓散去,天色变得越来越明亮,这过程虽然也很快,却没有之前那么突兀。 在十几息之后,天空恢复了蓝天白云,建安城重新恢复了白昼。 此前突然变化的夜景好似只是幻觉,只不过所有人一个个或依然呆呆站立或面面相觑的人,都说明了方才一切的真实性。 萧紫尘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情形,一双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久久回不过神。 “这,究竟怎么回事?” 她喃喃自语道,这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如此奇特诡谲的景象。 而且还是在她的眼皮底下发生的,若非亲眼所见,绝对难以想象。 在白昼恢复之后,御医率先冲了出去,奔向颜卿,不一会则喜上眉梢。 “颜相脉象平稳,颜相有救了!” 第六百六十章:当时一时爽 那三位天师却累得够呛,他们已经尽力了,但是他们毕竟不是真仙。 施展术法时需要耗费巨大的精气神,再加上他们的年纪,早就已经达到极限了。 此刻院中的其他人,也全都围拢过来,在看过得知颜卿似乎真的有好转之后,一面回宫禀报。 御医将颜卿转移到完好的屋子里去了,毕竟原先的屋子四面透风不说,顶也没了。另一部分人则一起救助倒地的法师们。 在经历了一阵乱糟糟的情况之后,颜家后院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 最后在原来院中镇定站着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太子萧枫,一个是颜童。 “老师已经没事了,我也要回宫向我母亲禀报了,颜侍郎你自便吧。” 萧枫朝着颜童拱手行礼。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臣送太子离开吧。” “嗯。” 萧枫点点头,并未拒绝颜童的提议。 在确认了颜聊已经平安之后,也没有必要再久留了。 而且皇上那边如果也能看到天象变化,此刻应该是急于知道情况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出走,自然走比较短的路线。 穿过一条走廊时刚好路过其中一间客院,萧枫不经意间看到有一位布衣先生在院中对着棋盘自己下棋。 通过院落拱门远远一瞥,这幅画面给萧枫一种特殊的恬静之感,也就不由多看了两眼。 而那位布衣先生应该是并没有留意到有人在看他,始终对着棋盘作思考状。 萧枫直到走过这段路,都没能见到那位先生落子, 心里也不禁疑惑,什么样的先生能有如此闲情逸致。 走出十几步之后,萧枫停顿了一下,随后又快步离去,他觉得这先生似乎有那么一丝眼熟。 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不过对方看起来是客人,所以他也不打算深究了。 待两人走过之后,杨岱才慢慢抬起头来,目光扫视一圈之后又低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萧枫走出颜府,直接登上马车,马车缓缓驶动,很快消失在街角处。 “驾……” 萧枫直奔御书房。 御书房中,见天象变化已经消失的女帝已经重新坐在案前。 但此刻却并无什么心思批改奏章,也是这会,在外头守着的太监见到远方出现萧枫的身影,赶紧进来禀报。 “陛下,太子回来了。” “让他进来。” 女帝放下朱笔,示意对方去请人进来。 片刻功夫,萧枫已经从门口走入御书房内。 “儿臣参见母亲!” 女帝挥手 “免礼吧,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枫接近御案,开始讲述刚才的见闻,他出色的阐述能力最大程度地还原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一定程度上让女帝好似亲自看到一样,加上昼夜转换星河接天的景象是女亲眼所见,对自家太子所说的事并无什么怀疑。 当听到星河散去,颜卿无碍之时,女帝长舒一口气。 “幸亏没事,天佑大齐啊!” 女帝沉思了一会儿,对萧枫说道 “你先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 待萧枫退下后,女帝又对旁边的太监说道 “密切留意颜府之事,一有新的消息,立刻来向朕汇报!” “遵旨!” 太监不敢怠慢,立刻出去了。 女帝迟迟不批奏章,只是坐在案前沉思。 相比于凡间,建安城的神道方面之前的昼夜转换带来的震动不比城中百姓小。 城隍和各司大神几乎全都出来察看了,其中不少更是接近到了颜府近处。 就是此刻,建安府城隍老爷也依然站在城隍庙顶注视着远方。 “城隍大人可是有什么发现吗?” 一旁的判官问道。 城隍点了点头 “应该是杨先生的手笔,我们不用管了。” 说完这句,城隍不再多言,隐去金身法体,自回阴司去了。 其他鬼神闻言面面相觑,各自都看出对方面露恍然,片刻后也一齐返回阴司,继续做自己手头的工作去了。 至于城隍所说的杨先生到底是何许人士,他们也不清楚,不过既然城隍都这般说了,他们也没必要再去探查。 反正有些东西不属于他们,即使窥探到了,对他们也毫无益处,甚至有害无利。 而在乌衣山庄之中,此刻乌衣候陆公豹收到加急的传讯后正心急如焚,在客厅中来回踱步。 更有一些官员沉不住气,小心翼翼地来探底。 但陆公豹自已都两眼摸黑呢,只知道之前的天象变化同颜府有关,知道肯定出大事了,却不知道是好是坏。 天下皆言颜卿乃文曲星降世,有可能是颜卿死了,星宿回天引起的变化。 但也有可能是颜卿好转了,总之两种消息 都不是好消息。 “怎么办?怎么办!” 陆公豹不断地喃喃道,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念头。 “老爷,老爷,有消息了!” 一名老仆匆匆从外面赶来,陆公豹几步走出门口,不等对方进屋就急切问道。 “什么消息,快说!” 老仆平复一下气息,低声回答。 “老爷,建安城市井上下,尤其是荣安街那边的百姓都在传,颜相得高人相助,以改天换地之法续命,不少百姓正在欢呼呢……” “什么!续命?” “是的,据说颜相已经醒了,还活着。” “真的?!” 陆公豹闻言如遭重击,险些站立不住。 “此言可准确?” “只是百姓流言,未必是真,但此前天河确实出现在颜府,这一点应当不假!” 陆公豹勉强定神,明显心思有些乱了,但还是努力保持冷静。 在朝堂之上,陆公豹始终稳如泰山,一辈子没怕过谁,但是唯独对颜卿颇有成见。 几十年来一直与他在明争暗斗,使了不少阴招,以前有多爽,现在都是报应。 这次颜卿突然病倒,他虽表面关怀,但其实心底暗爽。 只是万万没想到,颜卿竟然真的挺了过来。 “若真是这样,那这颜卿恐怕真的是文曲星投胎了!” 陆公豹咬牙道。 颜卿重的这段时间,诸多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信心是越来越强的,他们私底下很多问过很多太医,对于颜卿病情的预测都十分不乐观。 第六百六十一章:摆正位置 “狟先生怎么说?” 陆公豹再度问道。 “狟大人说他不上老爷这条贼船了,他要退出,并且还说及时止损,又将礼物退了回来。” 老仆回答。 陆公豹听罢,脸色铁青,拳头握得咯吱作响。 “退出?他怎么想的这么美,罢了罢了,继续派人打探消息,然后备好马车,我要马上入宫一趟,还有,公子的婚礼也继续筹办,让他自己也上心些。” “是!” 老仆领命离去。 待到房内只剩陆公豹一个人,他才颓丧地坐在椅子上,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陆公豹原本还指望有人帮忙,现在看来,这些人都靠不住啊。 而他手里最为值钱的一张牌已经没用了,他该何去何从? 他是绝不愿意认输的,他要和颜卿抗衡,就算颜卿是文曲星转世又怎样,难不成还比皇帝厉害? 陆公豹目光坚定,既然决定做,那就放手一搏吧。 他不相信,他会输给颜卿。 这个世上不光有凡人,也有仙妖神佛,依照现在的情况看,哪怕所传的都是市井流言,但有些事,未必是空穴来风。 ……………… 三天之后。 御书房中,女帝刚刚用完午膳,重新开始批阅奏章。 才批阅了两份奏章,外头的太监入内禀报。 “陛下,乌衣侯求见。” 萧紫尘抬起头来,眉头微微一皱,心道这陆公豹倒是胆大,竟然敢亲自跑来面圣。 “宣。” 陆公豹一身华服,缓缓走入御书房中,朝萧紫尘行了一礼。 “参见陛下!” “平身!” 萧紫尘淡漠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威严。 “谢陛下!” 陆公豹恭敬起身。 “陆爱卿的千里迢迢的从西蜀跑来所为何事?” 萧紫尘这么说一句,视线重新回到奏章上,提着笔细心批阅,似乎没兴趣搭理陆公豹。 虽然还是公主的时候,萧紫尘对于陆家的感观不咋样,但当了皇帝之后却一直是不错的。 陆家还算本分,用着也顺手,即便一场清洗在将来不可避免,但陆家他还是愿意干涉着保一下的。 但同时,作为交换,势必也得把乌衣候的权力让一大部分出来,否则她不介意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臣冒昧打扰陛下,是因为有事向陛下请教。” 陆公豹不卑不亢,不急不躁。 “哦,朕倒是不知,你有事还需要向朕讨教!” 萧紫尘停下笔,饶有兴致地抬起头。 “臣听闻三天之前天象大变,竟然由白昼转化为黑夜,方才入城之时更是听市井百姓流传,有星河降世,似乎在荣安街中心的方向,微臣怕此事是什么预兆,特来宫中同陛下商议,以防万一。” 陆公豹如实说明了来意,态度端正。 萧紫尘抬起头看着陆公豹,这老臣虽然极力镇定,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抹慌乱。 她笑了笑,放下笔,站起身来,走到陆公豹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爱卿果真忧国忧民,朕甚为欣慰,不瞒你说,这件事乃是朕亲眼目睹的,有一件喜讯要告诉你,天星照拂之下,颜相的病情有所好转,今日早晨已能够下床活动了。” 萧紫尘故意把话题引导颜卿身上,希望陆公豹别多想。 “是吗,呃……颜相能康复,实在是我大齐之福啊,那陆某也该早日上门恭贺啊!” 陆公豹前面半句因为惊愕还有些话语不顺,后面就恢复了镇定。 听起来好似真的很高兴听到颜卿病情好转。 “陆爱卿还有什么事么?” 萧紫尘问道。 陆公豹摇头 “没了,微臣先告辞了。” 陆公豹说着便欲离去,只是才迈步,他又突然顿住,回过头,一双眸子盯着萧紫尘,似乎在等待对方发问。 “还有事?” 萧紫尘挑眉,不解其意。 “呃,臣想起来,还有一事想拜托陛下,还请陛下恩准。” “说。” 陆公豹犹豫片刻,咬牙道。 “微臣有一女儿,年芳十八,貌若天仙,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只是……” “只是什么?” 萧紫尘追问。 “只是她的婚事一直被她娘亲强烈反对,微臣思虑许久,想让微臣这个女儿嫁与康南王。” 陆公豹这番话一出口,萧紫尘立马明白了陆公豹的意图。 陆公豹是打算借助联姻的机会拉拢康南王啊。 不得不说,他这步棋走得非常妙,如今的康南王在建安的确声名显赫,虽说只是闲散王爷,但一直暗中反对女帝。 如果陆公豹的女儿真的嫁给了康南王,那他们两家关系也能紧密一点。 “陆爱卿的意思是想把你的女儿嫁给康南王?如朕所料不错,我那位族叔好像已经有七十多岁了吧,你也真是舍得。” 萧紫尘似笑非笑地盯着陆公豹。 陆公豹讪讪一笑,有些尴尬。 “陛下见谅,微臣一片苦心,只盼望着我的女儿能嫁个好人家,也是为了我大齐考虑。” “呵呵……” 萧紫尘轻笑道 “陆爱卿啊陆爱卿,你女儿嫁给康南王,恐怕也只是暂时性的,等时间长了,你女儿不甘寂寞,或者康南王腻了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可要想清楚了。” “这……” 陆公豹愣住,随后低垂下了头。 萧紫尘也不再说什么,拿起笔继续批阅奏章,仿佛没有察觉到陆公豹的纠结一般。 沉默良久,陆公豹终于叹了口气道 “唉,是微臣糊涂了,是微臣想岔了,还请陛下责罚。” “陆爱卿,你我多年君臣,朕不会怪罪于你的。不过你记住,朕不管你是真的为大齐着想,亦或是为私利。” “朕都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摆正你的位置,不要做伤害大齐利益的事,否则朕可是要清算的。” 萧紫尘语气加重了几分,警告的意味十足。 “是,微臣谨遵陛下旨意。” 陆公豹连忙跪地磕头。 “嗯,你退下吧!” “是。” 陆公豹离去后,萧紫尘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陆公豹刚刚的表现,已经彻底触及了她的逆鳞。 陆公豹这段时间一直在谋划一些事情,萧紫尘知晓,只是懒得管而已。 毕竟她也想要一个稳固的江山,只要陆公豹不做损害大齐的事,她也不会计较什么。 但陆公豹居然打算通过联姻的方式巩固两家关系,这就不是她乐意看到的了。 看来未来是可以让颜卿清算一下乌衣山庄的 第六百六十二章:想做什么就去 老实说陆公豹对于颜卿还是很敬重的,这些年颜卿的抱负,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真正的那种忠肝义胆一心为天下的人。 一些朝廷大员私底下虽然恨颜卿恨得要死,但也不得不佩服颜卿。 不过佩服的不是他的才华,而是颜卿对百姓的爱戴,这是所有文官比不上的,甚至连武将也远远不如。 只可惜…… 颜卿太过于执拗,触碰到了士族的利益了, 因为颜卿的存在,士族的权利被削弱,这是他们最痛恨颜卿的原因之一。 不过,这次的事情,倒是提醒了萧紫尘,该找机会清算一下乌衣山庄了,否则日后难保陆公豹会不会和其他人做出危害国家利益的事情来。 所有读书人,在进入庙堂之前心中几乎都有一个清正廉洁的梦。 哪怕之后许多人堕落也不能抹杀这一点,哪怕已经堕落的,也几乎都敬重颜卿,尤其是这些年来越发有这种趋势。 这是一种良性发展,颜卿这么些年不但关注大齐各方的发展,更是着力溯本清源,大力发展教化,甚至荒州妖魔都略微有影响,行事不再那么放肆。 用颜卿的话说就是正读书人之风骨,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若是中了举可以分到房子,甚至连养老都有保障。 上行下效之下,大齐的读书人阶层风气越来越好,学问精深的人越来越多,大齐的教育体制也越来越完善,民众安居乐业,国泰民安,盛世之兆。 这一点,大齐皇族看在眼里,士大夫阶层看在眼里,一些明白人也看在眼里。 下治学风,中严律法,上抓政令,颜卿以及他的门徒们和各方有识之士二十多年努力之下,总算把大齐治理得有模有样,蒸蒸日上。 不过,大齐并非一帆风顺,有人不满意,自然会跳出来反对,这其中就包括陆公豹。 因为这种看似好的方面和士族利益产生冲突之时,有些人就很痛苦了,关键是他们不愿意和那些泥腿子们平起平坐。 …………………… 一个月之后的颜府,客舍小院中,颜卿坐在杨岱对面,同杨岱一起下棋。 “唉~” 颜卿摇头轻叹 “杨先生,您这一手五步闲可是妙,下一局让我十子如何?” 杨岱咧了咧嘴,这越让越多了,笑呵呵的说道 “那可不成,计让你十子还下个什么,不如直接算你赢好了,最多六子,再多就不玩了。” “哈哈,杨先生还真是爽快!” 颜卿笑道,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博弈。 半个时辰后,棋盘上,两人相视一笑,颜卿笑道 “果然,杨先生这招兵行险招实在高明。” 杨岱笑着摆手 “谬赞了。” “我们再来一局?” 颜卿笑吟吟的盯着杨岱。 “好啊。” 杨岱说道。 颜卿主动收拾起棋盘,杨岱笑了一下,只好奉陪。 这颜卿一身浩然正气,唯独和他下棋还斤斤计较。 不过这才是真实的颜卿,而不是被外界神话的那个颜文曲,一代贤相。 两人再次厮杀,不过这一次却是颜卿占据了优势。 这时候,颜童走入了院中。 “爹,先生好。” 颜童先后招呼长辈一声,到了近处之后,颜童扫了一眼棋盘,见棋盘上还没下呢,自己老爹已经摆好了七个棋子,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但他也不是为了来看两人下棋的,只听他说道 “爹,先生,今日我在外面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杨岱笑道 “哦,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颜童便将自己今日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那些针对颜卿的朝中大员们在商议了一番之后,决定各退一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们不敢跟颜卿硬抗,担心被秋后算账。 毕竟颜卿背后可是有一个高人的,虽然他们不信鬼神,但他们信颜卿的背景。 因此,他们决定暂且放弃对付颜卿的念头,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再出手。 当然,这只是他们暂时的决定罢了,具体什么时候出手还需要商量。 这些朝中大员们都是聪明人,他们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他们必须尽快站队,选择支持谁,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这些人也不笨,他们也懂得隐忍,所以才会给自己留下余地,让自己能够随时变卦,这样即使失败也不会损失惨重。 颜童说了这么一串,就连不怎么懂朝政的杨岱都听明白了,更能遐想出一些错综复杂的关系。 而作为当事人的颜卿更是能感觉到这群人打算干嘛,无非是想借他这把刀,把自己推向风口浪尖罢了。 不过…… 颜卿淡漠一笑 “既然他们愿意等,我也懒得去管了,不过,我也不介意给他们加点料,这次就当给他们一个警告吧。” 说完颜卿就离去了。 颜童直接跨坐到了石凳上,对杨岱笑了笑道 “杨先生,您真的是仙人吗?” “这要看怎么说了,你认为呢?” 杨岱夹起一块棋子,看着棋盘想了想,最终又放回到了原处。 “杨先生,是您比较特别呢,还是神仙个个如您这般和善近人?” 颜童又问道。 “我也不是一直都和善,炼炁之人大多也是对善着善,对恶者恶,其实和常人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会显得与普通人不同,所以才称之为神仙。” “你认为仙人和凡人的不同之处在哪里啊?” 杨岱淡淡的解释道,这孩子虽然没有修为,但是这悟性挺高的。 “哦……” 颜童沉思片刻,咧开嘴笑了笑。 “仙人和凡人还是有很大不同的,至少仙人长生不老,不会死,比如杨先生您,八成我老了您还是现在这样子。” 杨岱很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 “你说的也对,或许你老了我还是现在这个样子,但长生不老和永生不死不是同一个概念,世上没有不会死的人,怎么,想学仙道?” 杨岱这么问了一句,颜童点了点头直白道。 “确实想过,谁能不羡慕神仙啊,不过看先生您的状态,感觉很多世间很多精彩之事在您眼中也不过是弹指间。” 说完颜童顿了顿,继续说道 “还是现在舒服,活得太久也是累的,以后还有人记着就最好了。” “哈哈哈哈哈!” 杨岱朗声大笑,拍了拍颜童的肩膀说道。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过记住一句话万事莫强求,顺其自然。” 第六百六十三章:没想到女帝是这种人 两人随口聊了一会,然后颜童话题一转,又谈到了如今朝中的情况。 没想到杨岱看似不关心,其实这段时间的变动全都知道。 在这期间,皇权较以往更盛了,朝廷的礼法之权也同样更加严明且不失张弛,各种制度都是新兴的。 可谓是朝政清明,民生富足。 颜童见此暗叹,果然这天底下就没几个傻子。 哪怕是颜童,从杨岱的三言两语中,也不难想象几代之后,可能皇帝很难越过礼法行事了,但这或许同样是保护了皇权。 “那么先生您呢?” 颜童试探道。 杨岱挑眉 “我?我只是一个闲云野鹤的山野闲人而已,这些年一直游山玩水,管那么多事干啥,再说了,我若出手,恐怕这天下的一些人就该睡不安稳喽。” 颜童听到这话,不由一愣,他没想到杨岱会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他不相信,也没敢问,因为杨岱的表情并不像是开玩笑的。 下午,颜卿吩咐下人在家中摆宴。 认识杨岱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虽然不敢说完全了解杨岱,这里的事一完,杨岱就要离开了。 前一夜举杯共赴宴,到了第二天杨岱就直接向颜家人辞别了。 这一场斗争从女帝妥协开始其实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虽然有些方针彻底通行大齐还需要时间,已经少有阻力能对改革派构成威胁了,这一切都在杨岱的掌控之内。 离开建安之前,杨岱以悠闲踱步的姿态,慢悠悠走向皇城,又走入了皇宫。 不论是午门外的守卫还是来回巡逻的禁军,杨岱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没人有什么反应。 杨岱一路寻到的御书房,看到了正在看书的女帝,有太监在处理桌案上的一堆奏折。 这些奏折已经全都批阅好了,需要送回到相应的官署,然后让相应的官员按照他们拟定的条例,执行下去。 不得不说萧紫尘比起她那一心寻仙的爹,勤政程度要高好几个档次。 对于整个大齐来说,称一句好皇帝绝不过分。 此刻的萧紫尘难得拿着一本似乎并不严肃的黄书在看。 从她时不时露出的笑容中,杨岱就能判断这一点。 杨岱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走之前来看一看这个女帝,或许能间接或直接的聊两句。 萧紫尘手中书名叫《金瓶梅杂传》。 光看名字,杨岱就知道这是本不太正经的杂谈小说。 没想到一代女帝也会看小黄书,看样子这位女帝还是个很闷骚的人啊。 杨岱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走近女帝,萧紫尘此时看的入了迷,不时的笑几声。 “嘿嘿嘿……嘿嘿……” 萧紫尘似乎心神正被书上的内容牵动,伸手从桌案边盘子上取了一片蜜饯送到嘴里。 然后翻动书页,那边还有一张插图,杨岱特地绕到其桌案另一边看。 这插图上画的是一些情情爱爱的小人,图上两人柔媚香艳的姿态。 想来是倾注了作者不少心思,尤其是那些男主和女主之间缠绵的姿势。 真是辛苦作者画的这么用心了,这样的画风虽是黑白的,但是一看就很精良。 哪里都很逼真的,非常不错了。 毕竟食色性也,倒也正常。 杨岱目光落在萧紫尘脸颊上。 女帝即使现在已经五十余岁了,只是脸色略微有些苍白,显示出这具身体的亏损状况。 萧紫尘将这一页看完,翻过去之后还反复翻回来看前头的插画,看着看着,注意力就从书上离开了。 她忽然觉得御书房中有人,但怪就怪在之前并没有这种感觉。 萧紫尘视线看向左侧,又看向右侧杨岱所在之处,来回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他。 杨岱清楚萧紫尘其实看不到自己,但不得不说视线所及之处很巧,有种同他视线交汇的感觉。 杨岱心里有些惊讶,不过却没说话,静待萧紫尘自己发现。 果然,萧紫尘最终确定,这边确实有人。 “谁在那里?” 萧紫尘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下一刻,外头的太监迈着小碎步进来。 “陛下,您有何吩咐?” 萧紫尘看了太监一眼,放下手中的书后站立起来。 看向房中各处,甚至看向自己背后,心中那种感觉似乎变得更强烈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隐藏在暗处。 太监跟在萧紫尘身旁,察觉到她的异常,便低声询问。 “陛下可是哪里不舒服?” 萧紫尘摇了摇头,又说了一句 “有人在否?可否出来一见?” 太监张了张嘴,没有出声,他知道皇上不是在和他说话。 但眼前这一幕看着令老太监莫名有些揪心,正当太监准备悄悄去叫御医的时候,一个平静的声音出现在房中 “有的,陛下好眼力。” “来人,有刺客,护驾,护驾!” 太监有些惊慌的喊道。 “莫慌,在下不是歹人。” 也是在此时,杨岱的身形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御案一边,从无到有,仿佛他原本就在那。 太监正在急切出声,萧紫尘却伸手制止了他,前者也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几声呼喝之下还没有带刀侍卫进来。 “这……你……” 萧紫尘伸出略微颤抖的手指着杨岱,一脸惊色的看着他,不确定的说道 “我……好像见过你,我一定在哪见过你……” 杨岱也不卖什么关子,笑着向女帝拱了拱手道 “在下在下,多年以前同陛下有过一面之缘,今日见陛下有此等闲情,便现身一见。” “你是武安侯府的杨岱?是杨先生么?怪不得,怪不得……” 萧紫尘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杨岱笑眯眯地继续问道 “如何?陛下是否印象深刻?” “嗯,印象深刻,记忆犹新,我一辈子都忘不掉那天的情景,杨小侯爷剑挑凤隐,扬我人族之威。” 萧紫尘双眸亮晶晶的看着杨岱,满含崇拜的语气让杨岱有些受宠若惊。 “在下愧不敢当。” 杨岱谦虚了一把,随即转移了话题, “在下冒昧登门,打扰了陛下雅兴,不知陛下可否赏赐一杯茶?” 萧紫尘闻言一怔,刚才她一直盯着杨岱看,居然忘了给杨岱倒茶。 “请坐,快,上茶!” 萧紫尘忙招呼杨岱坐下,又吩咐人去准备茶水。 “谢陛下!” 杨岱再一次拱手道谢。 萧紫尘思绪有些混乱,但很快理了清楚,更明白了什么。 “杨先生是仙人么?” 第六百六十四章:可知我心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可以称之为女人直觉? 见到杨岱,看起来什么都没显露,但直觉上已知神仙当面,因而对杨岱极为恭敬。 杨岱轻笑,并未回答。 不一会儿,宫人将茶端上桌。 女帝拿起茶壶,亲自替杨岱斟了一杯茶,递到他手中,说道 “这是朕特意命人从极北高原之巅采的最干净的一捧雪,而茶叶是来自于大荒的贡品,也别具风味。” 杨岱接过茶盏,轻嗅了一下茶香,随后抿了一口,笑着说道 “陛下果然是好享受啊!这茶叶与其它茶叶完全不同,入喉之际便化作甘泉流淌腹部,沁人肺腑。” 女帝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笑着点头道 “杨先生说得不错,这是朕最喜欢喝的茶只要稍加炒制,就能成这般清冽美味,那是多少年前了?起码得十年了吧?没想到朕早就见过仙人,看来朕同先生也是有缘啊……” 萧紫尘在边上说了一串,然后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伸手引向对面的御书房软榻。 “光顾着说话了,先生请坐,尝尝这糕点,这糕点可是朕亲手做的呢。” 萧紫尘笑着说道。 杨岱看着这一盘盘精致糕点,不禁食指大动,他虽然已经辟谷,但偶尔也会吃点东西。 “这个叫云雾糕,味道很独特,先生试试?” 萧紫尘指着一块白色糕点说道。 杨岱点了点头,随即捻起一块放入口中,顿时赞叹连连 “果然是世间难寻的美味,陛下的厨艺不错。” 萧紫尘听到这话,眉头皱了皱,随即又展颜一笑道 “先生谬赞,朕也就这点小爱好罢了。” 她说着,又拈起一枚碧绿糕点,缓慢地送入嘴中,随后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起来。 太监小心翼翼的想起来自己几个月前好像见过这位仙人。 也是在颜相府上,那个自己与自己对弈的布衣先生,但他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杨岱倒也没去坐那边的软榻,而是在这御书房中扫视几眼,其中的摆设都很简单,不奢华,但每件物品都是精品,价值连城。 杨岱最后才望向皇帝的御案,打趣到 “陛下可以继续看完。” 萧紫尘看了一眼桌案上的书籍,稍显尴尬地笑了笑,但也并不掩饰,拿起手中的书,放上书签后才合上。 让先生见笑了,这书有工夫再看吧。” 萧紫尘离开桌案边,率先来到对面的软榻处,坐在榻上,双腿蜷缩着,身子靠向身旁的锦被。 杨岱则坐在另一侧的矮凳上,他看了看周围,问道 “陛下的寝宫,似乎有些空旷了。” “嗯,是这样。” 萧紫尘点了点头,脸颊有些发红 “朕平日里忙于朝政事务,无暇修建。”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羞涩,杨岱看着她这副模样,却也并不惊讶。 这个妇人的性格和她的外表截然不符,她的内心远比外表要强悍坚韧,否则也做不到今天的一国之君。 “如此甚好,陛下也不是从前的惠文公主了。” 杨岱说着这话,目光深沉而复杂,仿佛透过面前这张绝美容颜,看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公主。 萧紫尘听到这话,娇躯微微颤抖一下,脸色变得更加嫣红起来。 她不敢抬头去看杨岱,而是低垂着脑袋,说道 “朕现在是大齐皇帝,总归是要承担起责任,这样……才算尽职尽责嘛。” 她说这话时,声音柔软而温暖,仿佛春风拂柳。 杨岱闻言点点头,说道 “陛下所说不假,只是这些年您的努力,在下都看在眼里,您辛苦了。” 萧紫尘摇了摇头,说道 “朕只希望大齐百姓都能安居乐业,社稷永固,便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陛下仁义。” 杨岱说道 “这天下是陛下您的天下,也是万民百姓的天下。” 萧紫尘闻言微微一怔,半晌后才幽幽地说道 “朕……真的做到了吗?” “陛下,这是自然。” 杨岱说道 “陛下您的治理方法、政策都称的上是一代明君,陛下以女流之辈统领天下,在下钦佩之余亦倍感欣慰,陛下必然是千古圣贤!” “杨先生还是这么会夸人。” 萧紫尘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你来我往,一番闲谈后,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萧紫尘脸上一红,说道 “先生,既然来了,便留下来用膳吧。” 她说话的时候,杨岱的目光落在她的脸颊之上。 萧紫尘见状也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立刻低下头去,耳根都染上了一抹绯红。 “陛下何故做小儿女之态,?” “怎么,先生嫌弃朕?” 萧紫尘说道。 杨岱连忙摆了摆手 “岂敢岂敢,只怕会折煞在下。” 杨岱说着,忽然站起来,走到桌案旁,取了一瓶酒,走到萧紫尘跟前,双手举起来,说道 “在下敬陛下一杯。” 萧紫尘接过酒,仰首饮下,组织了一会语言,道 “其实朕对先生动心过,先生可知晓?” 杨岱摇了摇头。 “先生是个聪明人。” 萧紫尘又说道 “朕喜欢聪明人。” “陛下,在下对陛下并无非分之想。” 杨岱淡定回答。 萧紫尘闻言,眸中闪烁着异彩,说道 “哦?为何先生不愿?” “因为……在下已有心仪之人了。” 杨岱坦诚说道。 萧紫尘闻言神情黯然,但转瞬又恢复了正常。 “其实在下本来并无现身的打算,但见陛下心态如此轻松,又见你有感发问,便也应声出现了,若有什么问题想了解的,杨岱能说的自然会说。” 杨岱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萧紫尘不愧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女帝,而且本身也并不执着于仙道。 虽然最开始有些情绪激动,但此刻倒是相对而言平静了一些,当然兴奋感还是在的。 “朕确实有很多事想知道,既然先生如此说了,那朕就问了……” 说完后沉默了一会,她再次看向坐在一侧的杨岱。 “先生虽然是仙人,也不会插手凡人生死吧?” 第六百六十五章:画本与黑白本 “陛下为何如此笃定?” 杨岱略显好奇,他本以为即便是萧紫尘,也会求一求仙药什么的,毕竟多少是一份希望,却没想到她居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萧紫尘笑了笑道 “杨先生同颜相应该相识已久,是老交情了,但颜相久病,先生却并未以仙术救治……” 说到这,萧紫尘忽然面色一肃,小心询问道 “先生,颜相的病,是法师之功,还是先生出的手?” “颜卿本就命不该绝,其人浩然正气涤荡三百里,除了寿终正寝,病逝只能是天收,但若细想,又未尝不是另一种天意呢……” 杨岱悠悠说着。 萧紫尘听罢,沉思了片刻。 杨岱又看着向萧紫尘,认真道。 “在下不会干涉天数。” 萧紫尘心情复杂,略松一口气的同时也带着明显的失落。 “那先生日后定也不会为朕解决生老病死的难题了,虽然朕是皇帝,但对于先生这等仙人而言,心中地位当是比不过颜相的吧?” 她这一番话似是在试探,又似是在寻找某种安慰。 萧紫尘自己想着都笑了,这个皇帝当的挺无趣的,居然会患得患失起来。 “陛下错矣,陛下乃九五之尊,地位自然要凌驾于任何人之上。” “那么……先生今日来到这里,是否有办法让朕长生?” 萧紫尘看着他,目光灼热,像是一把火炬。 “长生?陛下想太多了。” 杨岱笑了笑,说道。 “先生与颜相平辈论交,以友相称,那颜相应该知道先生是仙人吧?难怪颜相如此不凡啊,能与仙人为友,真是羡煞旁人……” 萧紫尘说着,眼睛里露出一丝崇拜。 杨岱闻言,嘴角微勾,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老太监这会端着盘子进来,本来茶水点心应该由宫女送,但他觉得不适合让其他人进来,所以自己端了过来。 “陛下,仙长,这是茶水和点心!” 软榻的案几上又摆上了四盘新上的糕点和蜜饯。 在老太监正要端起茶壶倒茶的时候,萧紫尘却摆手制止了他,最后打了一个手势,让他退下去。 她然后亲自拿起茶壶,为杨岱和自己又倒上了茶水。 “杨先生请用。” “恭敬不如从命。” 杨岱拿起茶水品了一口,味道一般,可惜天子倒茶的加成也没能让茶水的口味有什么提升。 并且他也能感觉出来,哪怕萧紫尘身为天子,面对杨岱似乎还是有些紧张的,这对于萧紫尘应该是一种久违的感觉了。 萧紫尘见状,心底更是忐忑了起来,又说道 “茶水可合先生口味?” “不错。” 杨岱说道。 “先生再试试这新端上来的点心,都是从几百种点心中精挑细选的。” 萧紫尘又将一块点心递给了杨岱。 杨岱轻尝了一口,眉头皱了一下。 萧紫尘心底咯噔一跳。 杨岱又吃了两块,这才缓解了一分脸色,放下筷子,淡声道 “味道尚可。” 四个盘子上的点心颜色各异,每一块糕点都精雕细琢,犹如一件艺术品。 感觉这玩意就不是拿来吃的,比武安候府里的点心差不到哪去。 “那就好,朕还担心仙人餐霞饮露,吃不惯凡人的东西。” 萧紫尘闻言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陛下谬赞了,在下怎敢高攀,仙人也是人,纵然是御案上的那一本《金瓶梅杂谈》,也不是只有凡人感兴趣。” 杨岱淡笑回答。 “先生想看?朕去给你取来。” 萧紫尘眼睛一亮,拿了那本小说,递给了杨岱。 “先生,书。” “谢谢!” 杨岱伸手接过这本杂谈小说,随手翻了两页,这书虽然有些淫秽的描写在里头,但整体上的故事引人入胜。 而书中女子比寻常凡人女子更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吸引力。 尤其是那种隐藏在文字中诱惑感,不是那种光写露骨描述能够表达出来的。 “陛下可喜欢看这些?” 杨岱随口问道。 “嗯,朕还喜欢看一些彩色的画本子,这种黑白的盛在逼真,聊以自慰用的。” 萧紫尘老脸一红,但很快掩饰住了,讪笑道。 杨岱微微点头,继续阅览书籍。 萧紫尘见状,也不再打扰,静静的坐在边上喝茶,偶尔偷瞄杨岱一眼,发现他神色严肃,并没有看书,而是在仔细研究这本书中描绘的内容。 杨岱不由在书中翻找了一下,发现看不到作者是谁,但也明白这种书是上不了台面的,文人不署名也正常。 在杨岱翻阅书籍的时候,萧紫尘也一直在观察着这位眼中的仙人,见其面色并无不喜。 甚至也会因书中文字发笑,只是并无猥琐之感,但看其外表还以为在看什么经典巨著。 萧紫尘正盯着杨岱看,后者忽然转头看向她道 “陛下,你心知在下某不会干涉你生死,更不可能得出什么长生不老药,可有什么其他想法想问?” 萧紫尘似乎一直就在等这句话,露出十分开心的笑容,道 “杨先生,您果然厉害,朕还未开口,先生便知道朕有问题了。” “呵呵。” 杨岱淡淡笑了笑。 萧紫尘又问道 “朕之前一直怕冒昧提出要求,会惹先生不喜,既然先生这么说了,朕也就说一说心里话,凡人终有一死,百年之后,朕心中最挂念的只有三件事。” “愿闻其详。” 杨岱说完,拿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咀嚼着等候萧紫尘说话,后者定了定神才开口道。 “其一是朕想再见到自己的恩师,虽说百年之后朕能下去与恩师团聚,可总归不甘心。” “其二是朕虽被称为明君,一代女帝,但是怎么个明法?国库虽说充盈,但治下江山是变好了还是没有变?” “朕心知一些改革乃是造福百世之措,可未来之事谁人能晓?后世之人该如何评价朕?若朕故去,如何向祖宗说清这些?” “这第三嘛……” 萧紫尘笑了起来,本觉得自觉说第三点的时候会分外拘束,但事情到了嘴边,反而释怀了。 她嘿嘿的笑了起来,杨岱竞从一个女子的表情想到猥琐这个词。 萧紫尘视线落到了杨岱手中的书上,以十分自然的语气道 “朕平生没什么特别的乐趣,唯一所好不过女色尔,可恨朕是女子之身,不能体会男儿风流快活滋味。” “所幸宫中也养了一些美娇娘,朕的取向不喜男儿。” 第六百六十六章:水墨世界 “但是有颜相与其他忠臣看着,所以压力倍增,先生你也知道,朕上了年纪,后宫的美娇娘往往禁不住折腾,通常活不过当晚。” “这明君当得累啊!先生,朕冒昧一问,既然有如先生这等仙人,那如狐妖这等妩媚妖物,人世间是否真的存在啊?” 萧紫尘说完一脸希冀,眼巴巴的看着杨岱。 他刚想开口,可忽然注意到萧紫尘眼中一抹期待,仿佛真的在期盼着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杨岱听得大笑起来,拿着手中的书轻轻拍打着案几一角,发出咚咚声响。 萧紫尘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盯着杨岱,仿佛很认真在倾听杨岱讲话。 御书房向来要求安静,进来的臣子乃至皇亲国戚无不噤若寒蝉。 像杨岱这样在此开怀大笑的,完全少有,这一笑,让萧紫尘有种感觉,好似整个御书房都亮了起来。 杨岱收敛住了笑声,将书合上,放在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萧紫尘,问道 “陛下,第四个问题是什么?” 萧紫尘微微一怔,随即摇头苦笑道 “朕特别特别想知道,百年之后天地坏空是什么意思,还请先生解惑。” “天地坏空?” 杨岱眉梢一挑,略带深意地看着萧紫尘。 “陛下的恩师逝去多年,已经魂归天地,不过阴司中或许留有遗言,可以问一问。” “至于陛下功绩,如朝中重臣所言,功在千秋,自然是留于后世评说。 “这第四点,天地成住坏空,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在下无法说太多,百年之后或者千年之后天下大乱,坏空之时也不是陛下之过,天数如此,不可强求。” “所谓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陛下应该懂这个道理。” “先生说的是。” 萧紫尘点点头。 “至于这第三点,在下倒是能帮陛下满足一下好奇心。” 杨岱余光落在手中书籍上,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只是打了一个响指。 “咚……” 轻音带着回响传出,在萧紫尘和眼中,有黑白水墨之色流出,慢慢没过案几,没过软榻,没过整个御书房。 光与色在期间变化,周围开始嘈杂起来…… 不知不觉间,在丝毫不觉突兀之间,萧紫尘竟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老旧茶棚之中,旁边坐着的正是杨岱,街上行人熙攘,热闹非凡。 “这是哪里?” 萧紫尘惊疑不定,下意识的询问杨岱。 可杨岱并未回答,依旧端坐于原位品茶,甚至不理睬她。 杨岱此刻施展的妙法,看起来似乎是简单幻术,但实则算是他平生到目前为止最精妙的术法之一。 若论及技术性和最大限度原创性,杨岱自信绝对不输给任何高人,甚至可能犹有胜之。 而且这门妙法也是取自三花聚顶和法天相地,若无这两者加成,根本达不到如此境界。 萧紫尘见杨岱不理会自己,便站起身来走出茶棚,左右张望,却是发现四周尽是一些普通民众。 这里简直如同身临一个真实的世界,令人难分真假,至少杨岱眼前的女帝是分不出来的。 此刻,随着周围景致越来越繁华喧闹,萧紫尘也发现自己并不是穿着明黄龙袍了。 而是穿着蝉翼纱锦霞绛纱罗裙,头上梳着飞云髻,戴着金银珠翠,外披红罗薄烟衫,俨然就是一名富家小姐。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在一条古朴青石铺就的街道上,路上车马粼粼,行人川流不息。 街道虽说不宽阔,却是颇为繁华,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前后左右不过六七丈长短的茶棚。 一共只有十余张四人方桌,两侧有席墙,另外两侧则敞开。 柜台在七八步外,而茶棚外是一个虽然不繁华,但人来人往的街景,建筑大多陈旧,却也有一些商铺鳞次栉比,酒楼客栈更是林立其中。 还有不少如茶棚这般的生意棚子或者摊位,卖些瓜果蔬菜,糖果蜜饯,胭脂水粉,衣服首饰。 周围嘈杂的声音充满了市井气息,看着就在萧紫尘身边几尺外。 茶棚的伙计将两名客人迎进里头,她能感觉到三人走过带起的风,甚至能闻到两个客人身上的汗臭味。 “卖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喽~~” “客官里边请里边请!” “各位爷,行行好……我家孩子有好几天没吃饭了……” 萧紫尘很快发现,由于她的面部表情过于复杂夸张,引起不少人的指指点点。 立刻收敛了不少,随后发现那些偷偷看他们的人还是不少。 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完全就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而这些人则都是一些寻常市井之人。 不远处,有一群妇孺,正坐在那儿,一边喝着热汤,一边吃着炒豆芽,母亲和孩子开着玩笑谈论着皇帝是不是也过了这样的生活。 萧紫尘又低头看向自己所在的桌子,桌上不再是皇宫的上等好茶和御膳房精心准备的糕点。 而是杯中满是茶叶碎末且看起来有些浑浊的茶水,糕点则是形状不一大小不一,看起来十分粗糙的点心。 更不用提盛放它们的器物了,只是一个个普通的碗碟而已。 杨岱就在边上面色恬静的看着萧紫尘。 萧紫尘抬头,看向他,轻咬贝齿,问道 “先生,这里是哪里啊?莫非是书中的世界吗?” “萧姑娘放心,这茶水没毒,你也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命。” 杨岱淡笑着说道。 萧紫尘早就有些等不及了,倒不是口渴,而是等不及确认心中所想,直接端起杯子就喝了一大口。 茶水入口的一瞬间,首先感受到的并非平常喝茶的那种芬芳。 而是一股苦味,接着是一点点咸味,然后才有一点茶水的感觉,不过刚吞咽下喉咙,那种苦味和咸味就彻底消失了。 “呃……好苦!” 一滴清泪从萧紫尘美眸中滑落下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干咳。 她急忙把手伸到嘴巴前扇了扇,想驱赶那股难以忍受的苦涩味道。 杨岱看得好笑,这茶水确实不好喝,但是民间的普通百姓都是喝的这种茶。 直到喝了一口这茶水,萧紫尘才面带惊色地看向杨岱 “先生这是……将朕带到了何方……” 杨岱展颜一笑,将杂道集放在了桌子上,轻轻推到萧紫尘身边。 “萧姑娘请自己观瞧吧,既然已经心有猜测,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萧紫尘也听说过杂道集的,不由想着书中背景,本就已经很兴奋的她,心跳更加快了不少。 “杨先生……这……我,我是在做梦,还是真的身处书中的世界?” 杨岱笑容不减。 “什么是梦?什么又是真实?若所见所感所思所想皆告诉你是真的,点点滴滴都是真实存在的,那又怎么会是虚妄呢?” 第六百六十七章:货币不同 杨岱这句话,说了就像没说,萧紫尘但却点点头不再纠结是否是梦了。 在她的感觉中,更愿意相信此刻就是在一个真实的世界,只是这世界或许并不长久,可能只有几天或者几个月。 “这就是仙人手段么!” 萧紫尘兴奋了起来,很久很久没有这种强烈的兴奋感觉了。 她已经忘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了,或许是当上皇帝后不久,又或许是登基后,反正她现在很兴奋。 在认清楚自身所处的环境之后,已经快六十岁萧紫尘的兴奋得如同一个遇上好事的刚出门的年轻姑娘,下意识搓着手望着杨岱,脸上带着期待和激动。 “杨先生,那我们现在该干什么?” 杨岱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又尝了尝桌上的米糕,很神奇的是就连他自己也能品出茶味。 就连米糕的甜和酥脆都能品尝出来,明明是杨岱使用神通做出来的世界,但是杨岱竟然能做到这样,简直匪夷所思。 在尝过糕点之后,杨岱看了看桌上书籍,再看向萧紫尘,轻声道 “此处不便直呼陛下,在下也就称呼你为萧姑娘了。” “恩恩,先生乃是神仙中人,哪用在意什么面君之礼啊,先生想怎么称呼都可!” 萧紫尘忙点点头,对于她而言,此时叫什么都无所谓。 她哪像是个老太太,就如同一个难得去新奇之所出游的年轻姑娘,兴奋、活泼、好奇,还透露着一丝稚嫩。 萧紫尘眼巴巴地看着杨岱,显然很希望杨岱能继续说下去。 杨岱笑了笑,指着桌上的东西道。 “点心很好吃,萧姑娘尝尝吧,垫一垫肚子。” 萧紫尘也不客气了,她没有帝王之所出来的矜持和洁癖,拿起米糕就尝试吃起来。 这一吃不要紧,许是萧紫尘在宫吃惯了 各种山珍海味,突然间换了一种食物让她吃得津津有味。 “恩?这米糕的味道似乎与众不同!” 萧紫尘细细品尝,发现这米糕竟然比平日里吃过的任何一种美味佳肴都要美味。 甚至,她还从未吃过比这更加美味的食物。 这米糕,仿佛是最为纯粹的美味,让人一旦沾染上就停不下嘴。 这米糕吃起来软糯香甜,入口即化,还夹杂着浓郁的果香味儿,让萧紫尘忍不住大快朵颐,把整块米糕都吞进了腹中。 “这个咸脆可口,这个甜酥入味,好吃,都好吃!朕要将厨子召去……” “嘘~~~萧姑娘,收声啊!” 杨岱意味深长的一笑,让萧紫尘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不再多说什么。 她咀嚼着将口中的米糕咽下,然后又去拿新的,一口气吃了三四块才慢慢缓了过来。 “哈,先生,真的太好吃了……” 此刻萧紫尘心情极好,胃口也极佳。 “店家,再来一盘米糕,添一下茶水!” 萧紫尘回头朝向茶棚店家吆喝一声,立刻有店家应声道 “好嘞,请客官稍等,马上给您送去!” 这种小店,掌柜的自己就是帮忙的店伙计。 低头在柜台下面装糕点,然后亲自送到。 “两位客官,你们的米糕!我给你们添水,请让让,小心烫着!” 说着,掌柜放下米糕又掀开桌上茶壶的盖子,直接用提着的大铁壶嘟噜噜地倒上颜色颇深的茶水。 明明倒得很急,但收尾之时提起铁壶,茶水一滴都没有洒在桌上,反而被掌柜以巧劲儿控制着,稳稳当当落在茶盅里面,这种技艺绝非常人能够办到。 而且,就算是寻常人,这么粗鲁的倒水方式,恐怕也会弄洒。 “好厉害!” 这一幕看得萧紫尘目瞪口呆,不禁暗赞了一声。 看着掌柜重新将茶壶盖上,萧紫尘打量着他道。 “店家好身手啊!” “嘿嘿,这位客官说笑了,没有身手好坏,只是习惯了罢了。” 掌柜谦虚地摇摇头,随后退后了些。 等茶喝得差不多了,茶点也一块不剩的吃光了,杨岱才说道 “劳烦,这里结账了。” 收钱自然是最令人高兴的,或许是因为觉得这桌人身份应该很尊贵,掌柜的又亲自跑来收钱,到跟前利索地报出数字。 “两位客官,一共十文钱。” “十文?这么便宜?” 萧紫尘愣住了,她还以为这么一点点东西会需要不少钱呢,没想到只有十文。 “咳咳……” 见萧紫尘这般模样,杨岱干咳了两声,示意萧紫尘不要再问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 萧紫尘吐了吐舌头。 “不如萧姑娘付钱如何?” 杨岱笑眯眯地道,让萧紫尘微微一愣,随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先生,我哪里有钱啊?” “适才戏言尔,不必放在心上。” 杨岱呵呵一笑,让萧紫尘眉头一皱,但又点了点头。 从袖中拿出自己的钱袋,取了两枚五通宝和钱交给掌柜,说道 “店家收好,一共十文。” “杨先生放心,小女子一定会请先生吃遍山珍海味的!” 萧紫尘赶紧说道,她这句话虽然是调侃,可也确实是实话。 毕竟杨岱若是连饭都不给吃饱的话,岂不成了天下笑柄? 那收钱之前乐乐呵呵的掌柜却皱又着眉头发话了 “这……客官,您这铜钱……” 茶棚掌柜接过铜钱,皱眉拿起大个分量重的那种仔细看了看。 “这……是前朝的货币吗?” 每一代皇帝都会换一套文字模具,使货币上文字都不相同,基本也能流通,就是兑换的地方不好找,一般都集中在一些古董行。 不仅是文字变迁,就连货币也一样,一个朝代几百年都是这样,不会变的。 “客官是外方人吧?这铜钱成色好,分量也足,可不是我朝的钱币啊,小人只是小本经营,去找人兑换的话还得有所损耗,要不客官您再添上五文钱怎么样?” 掌柜的笑容满面的问道。 杨岱点了点头,又摸出了五文钱,递给了掌柜的。 “哎呦喂,客官您真是个爽快人!” 掌柜的接过钱,顿时喜滋滋的。 杨岱也不理会他,而是拉了拉萧紫尘衣角,悄声说道 “走吧。” “嗯。” 萧紫尘点了点头,两人一块儿起身,绕过桌子离开了茶棚。 走远几步,杨岱回头望向茶棚方向,那掌柜似乎正在用银秤称量铜钱分量,这也正常。 即便是铜钱分量够的,但私铸钱币的罪名不小,寻常百姓多是寻人兑换,会有些差价。 不过,刚才那枚铜钱的分量确实有些沉。 第六百六十八章:快跟上去 两人一路左拐右拐,一直走到了一处小巷子里。 杨岱停了下来,萧紫尘也停住了,好奇的看着杨岱。 “您应当是很久没有微服出巡了,这般年纪这般面貌,叫姑娘可不太合适了,而且也不适合在此方游览,在下便用点小手段吧。” 言罢,杨岱伸出剑指隔空朝着萧紫尘一点,后者只觉得额头微微一热,随后有暖流直击灵台再瞬间流转全身。 萧紫尘顿时感觉筋骨麻痒无比,没过多久,她整个人觉得变年轻了,浑身上下也都轻松了。 此时的萧紫尘年轻了三十来岁,又回到了二十岁的小姑娘的时候。 “朕的头发又变成黑的啦!” 萧紫尘还没反应过来,变化就已经结束,她感觉到浑身精力充沛,低头看了看双手,能明显看出来这是一双年轻的手,更不应说鬓发已经乌黑。 当下便高兴的惊呼了起来。 杨岱以前有一段时间很痴迷钻研变化之道。 也或许是在这方面没天赋,最成功的一次是变化成张杏虎的模样,做一些色色之事,依旧浅浅用了一些障眼法。 可惜此后并无进展,精力也被其他事牵扯,渐渐忘记了。 只是杨岱对于变化之道其实一直没死心,但这种法门也属于百花齐放但难有能入他的眼。 大多数在杨岱眼中和障眼法没多大区别,最神奇的反倒是画皮,杨岱曾经见识过,但那种画皮的效果也仅限于脸部表情的改变,并不能改变气质。 不过这一次杨岱却动了真格,这会忽然悟了,在这片化出的世界,杨岱半真半假的施展出了自己中意的变化之术。 对他人用竟直接就成了,这和感官上的欺骗不同,萧紫尘几乎在很大程度上算是短暂的恢复了年轻,甚至更加漂亮了。 “呵呵,现在叫萧姑娘就合适多了,我们继续走吧,这里风景优美,虽然偏远一些,不过胜在清净。” 杨岱淡笑,带着萧紫尘往外走去,路途中萧紫尘已经知晓了接下来去干什么了。 跟在萧紫尘身边闲庭信步般观察着这个书中的世界。 “杨先生,天快黑了!” 萧紫尘看着城镇街道上人流逐渐减少,天色也开始变暗,低声了提醒一句。 白天与晚上差距太大,昼夜温差也极大,如今天色已经开始转凉,她也有些担忧起来。 “嗯?” 听到萧紫尘的话语,杨岱眉梢微挑,抬头看向天际,随后说道 “好,我们找间客栈。” 天色变暗之后,风也变得大了一些,路上有灰尘。 有时候萧紫尘还得抬袖挡一挡面部,随着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少,在昏黄的残阳之光中,城镇给人一种淡淡的萧瑟之感。 客栈就在这城镇边缘位置,是一家破旧但十分廉价的客栈。 杨岱与萧紫尘两人到客栈跟前的时候,外头已经显得有些昏暗了。 对比客栈内昏黄的灯光,外头简直就已经是黑夜了,只剩下街道两旁偶尔闪烁的火光照亮了周围的景物。 就在客栈外街边某处站着,并没有进去住店的打算,似乎在等着什么。 “来了!” 萧紫尘下意识低呼一声,在她的视线方向,一个背着书箱的书生正快步朝着这边跑来。 见到客栈顿时面露喜色,赶紧朝着里头跑去,看样子像是迫不及待要住店一样。 “哎,客官里边请,只您一位吗?” 在门口的客栈伙计很热情的将书生迎了进去。 “是啊,就我一人,还有空余房间吗?” 书生点了点头,看起来很急切的模样。 “有啊,有啊,还剩下几间上房。” 伙计忙回答,随即领着书生来到了楼梯上。 “客官请跟我来,楼上房间都是单独的,你需要哪一间?” “呃……住一晚多少钱?” “咱这店看着陈旧,但干净舒适,上房一天铜钱五十文。” “啊?” 书生闻言顿时愣住了,显然有些吃惊 “一天要五十文钱,这么贵啊,能不能便宜一点儿?” “客官,若是不愿意,您可换一间客栈。” 伙计态度冷漠了许多。 “可不可以通融一下,我在柴房将就一晚行吗?” 书生知道刚刚有些说错话,陪笑着商量道,店伙计摆了摆手早就离开去干别的事了。 他也看出来这不是个有钱的主了,自然懒得理会。 “这样,你往南走,趁着天还没黑,南方有个山神庙,那地方不要钱,穷鬼!” 店伙计丢下一句话,便不再管这书生,继续忙活起来。 “唉!” 书生摇摇头叹息了一声,看着店伙计的背影,也不敢抱怨,毕竟自己没银钱,只得朝南而去,寻找山神庙了。 他一路上背着书箱又不是没有风餐露宿过,胆子也没外表看上去那么小。 因为此刻天色确实越来越昏暗,西边已经只能隐约看到残阳之光照耀的晚霞。 两人站在客栈对面的街角,全程目睹了一切。 等对方背着书箱小跑离去,萧紫尘就忍不住出声道 “杨先生,他已经走了,我们也快跟上去吧?” “不急,我等慢慢走过去便可,不必追的太快,否则会吓到他。” 杨岱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两人沿着街道缓缓往前走着。 城镇中某些地方不断有狗叫猫叫声传出,甚至偶尔能看到流浪野狗成群结队地跑过。 有些叫声听着着实瘆人,好似孩童啼哭,有些又仿佛老妪嚎啕。 不过这两人一位是真仙,一位是九五之尊,这等环境之下也显得从容淡定。 但那个书生就没那么从容不迫了,能跑多快跑多快,带着气喘一直朝南面跑。 “怎么还没看到啊,怎么这么远啊?不会是骗人的吧?” 书生已经背着书箱走了挺久的了,现在连城镇那夜间萧瑟的街景都看不到了。 周围的杂草和树木也多了起来,瘆人的叫声好似哭泣,让他更是慌乱不安。 “呜——汪汪!” 突然之间,一阵犬吠声传了过来,书生脚步不由放慢了,天已经黑了,他现在处于一个极为尴尬的位置。 后方城镇建筑有些远了,更是在才入夜的黑幕中看不真切,周围都是杂草和树木,有些大树长相还十分怪异,让他害怕。 不过这一条路只有这一条,他根本无法躲藏,所以最终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他一路小跑着,终于到了一个山神庙前,这里的确是一座破庙,庙宇看起来有些年代了,墙壁斑驳,门框也已经被岁月腐蚀掉一块了,看起来十分荒废。 “总算到了。” 书生深吸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第六百六十九章:张书生夜宿山神庙 此刻月亮也露出云头,月光提供了一些能见度,看得出这庙宇不算太残破。 至少看起来门窗完好,外围甚至还有一个院子,只是院门已经不翼而飞。 穿过院门后,书生几下走到庙宇前头,脚步就下意识慢了下来,庙内黑漆漆的看着有些怕人。 走进里面,说是山神庙,但神像早已经没了,只有一个底座在。 里头有些木板之类的杂物,还有一些干草,甚至有篝火木炭的痕迹,显然有其他人留宿过,只是现在却空空荡荡。 除此之外,这庙宇再也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就连平时用的香炉蜡烛都已经丢掉了。 书生将书箱放到地上,这下子胆气大增,清理出一块合适的地方之后才想到要生火。 “糟糕,我的打火石呢……” 在书箱中翻找了半天,书生却并未找到自己的打火石,还发现自己书箱门的一角破了个小口子。 八成是之前慌乱快跑的时候,将打火石颠了出去,不幸中万幸的是,书籍和笔墨等物倒是都在,并没有受到损伤。 书生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哎……如此讲究一晚吧……” 书生无奈,过去关上庙门,往干草上一躺,算是认命了。 此刻,杨岱与萧紫尘正慢慢靠近山神庙,在杨岱眼中,周围确实有些邪性了,不知为何,总感觉心绪不宁。 “杨先生,你可要当心了,听闻山神庙内常常闹鬼呢!” 萧紫尘跟在杨岱身边,轻轻的提醒了一句。 “嘿嘿,萧姑娘你本就是来看狐妖的,到这反倒矜持了?” 杨岱转过头来,调侃道。 “咳,杨先生误会了,我只是客气客气罢了。” 说完,萧紫尘一马当先,直接朝着内部走去,杨岱则落后一步,扫视四周之后才朝前走去。 这世界是杨岱施法所化,但他不可能自己主导每一个人和动物的行动,也不可能细化每一颗草木。 是他在看过小说故事之后,以神通延伸一切,所化出的天地正是以假乱真。 除了书中故事之外,万物生灵、黎民百姓,都各有心思,至于其它的,全凭造化。 萧紫尘很快就开始拍门了。 “咚咚咚,咚咚咚” “里头有人吗,有人吗,荒庙无主,我等行人路过此处,能否借宿一宿啊?” 正昏昏欲睡的书生听到外头的响声,一下就惊醒过来,随后是有些惊喜,他站起来看看外头。 能见到有人站着,赶紧走到门前探了探,一男一女,似乎也有斯文先生。 顿时心下大喜,将撑着门的木板拿来,亲自为外头的人开了门,脸上满是笑容。 “两位请进。” 书生侧身,让二人进来。 这时,他才看清楚二人模样,女子身材高挑纤瘦,面若桃花,让他心跳加速,又不敢直视对方。 而另一人,则是一副斯文先生模样,面色白皙,虽然身穿布衣,但却给人一种儒雅的感觉。 “多谢了,小女子萧紫尘有礼了。” 萧紫尘点了点头,她对着书生微微拱手。 她毫无生涩之感的从皇帝身份过渡到平民。 甚至朝着这么一个小民主动行礼,后者自然也赶紧回礼,不管是谁,面对这种姿态都会忍不住生出尊重之意。 “不用客气,小生名唤张文昌。” 书生张文昌也同样拱了拱手,不过却有些拘谨,不知该怎么招呼萧紫旁边的斯文先生。 “在下杨岱,与萧姑娘同行而已,山野闲人一个,不足挂齿。” 杨岱同样拱手回答道。 三人寒暄片刻之后便坐了下来。 杨岱的气度截然不同,看着更像是一个学识渊博之人。 张文昌莫名有种儿时初见夫子的感觉,不由多恭敬一分,而萧紫尘也稍微收敛了一些,变得更为端庄一些。 几人进去之后就商量着生火,虽然都没有打火石,但杨岱谎称自己带了,让人捡柴枝过来的时候。 屈指往柴枝中一弹,豆大的火苗就出现在引火的枯草中,很快这篝火就生了起来, 将整个山神庙照的明亮。 萧紫尘这次倒是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杨岱,发现杨岱果然不愧是杨岱。 火一起来,庙宇内就温暖了不少,加上人也多了,看着都很和善。 张书生心中的几分惧怕感早就消散了,同两人热切的聊着。 “原来两位也找不到住处啊?” “是啊,两家客栈的客房全都满了,这里的人又都十分防范外人,入夜了少有人应门,就是应门了也回绝我们借宿,还好打听到这里,过来碰碰运气,毕竟山神庙也不远。” 杨岱笑了一声,这话倒是真的。 这一趟下乡,他可是费尽了力气,甚至还遇到了那些山贼,好在有武艺傍身,最终才逃脱。 “哈哈……这样啊,我刚刚也是,没有客栈居住光顾着说话了,我见几位都没带什么行礼,应当也没有带着吃食,我这书箱中还有几个干饼,烤软了我们分而食之?” 张文昌看着几人都是一身单薄衣衫,也是好意。 “那可太谢谢张公子了,在下今天就吃了点米糕,早就饿了!” “恭敬不容从命了,今夜吃公子的饼子,改日一定请公子吃几顿更好的!” 萧紫尘与杨岱纷纷道谢,随后几人围绕着火堆坐了下来,相互之间交谈甚欢。 而且张文昌也十分健谈,说话风趣幽默,逗的杨岱和萧紫尘咯咯直乐,不时发出笑声,场景十分融洽。 几人聊天越来越投机,张文昌甚至有种他乡寻得知己的兴奋感。 夜深了,杨岱谎称疲惫,借了张书生的一本书,早篝火一侧用火光照着阅读。 虽然这书都算是他演化出来的,只要一翻就知道其上的大致内容,但这演化太成功了。 一些书中细节也有值得推敲之处,比如书生看书时的表情动作,甚至一些细节,杨岱都想象得到。 他看书极快,一般人需要几页才能看完的书,他不过片刻就翻到了下一页,而且看得津津有味。 张文昌毫无睡意,甚至还和萧紫尘开始聊了起来,甚至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张兄,你竟然为受邀去勾栏院教那些女子识字,此等经历在读书人中也是凤毛麟角了。” 萧紫尘看向张文昌时,目光中露出钦佩之色。 “诶,读书人哪有不爱美人之理,只是读书之余也要解决一下个人问题,我家境贫寒,若不去做些兼职谋生,恐怕就要活活饿死了。” 张文昌轻叹一声。 第六百七十章:狐女来了 “小女子明白,读书以及科举对于很多人而言,都是一生唯一的事业,可以说每一个读书人,都是一条金鳞鲤鱼,一旦跳跃入龙门,将会一飞冲天。” 萧紫尘点点头,说道。 “呵呵,这当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小生并非什么富贵人家,也得生计嘛!” 张文昌摇摇头,脸上却是浮现苦涩之意。 萧紫尘丝毫没有看不起张文昌的意思,继续说道 “小女子并没有数落你的意思,都说勾栏名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真正世间尤物,自然也得有张兄这样的大才愿意教导才是,张兄可曾在那一亲芳泽啊?” 张文昌见萧紫尘如此放得开,同他这个陌生人推心置腹,也确实是女子中的豪爽之辈。 令人心生亲近之下,张文昌将以前去青楼当夫子的事都顺嘴说了出来。 这会听到萧紫尘夸奖,哪怕心中松口气,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嘿嘿,小生也只是教导她们学习罢了,都是年龄尚幼的女子,不论如何也不可能动什么歧念,但青楼中确实有很多女子,甚是,甚是靓丽……咳咳……” 说到后面,张文昌也觉得有些失态,干笑两声掩饰尴尬,不敢再多说什么。 萧紫尘闻言却是眼睛亮了起来,张文昌下意识小心地看了一眼篝火对面的杨岱,凑近萧紫尘压低声音道 “呃,不瞒萧姑娘说,那会,确实算是近水楼台,有过那么一两回,有女子仰慕,在我为那些孩子上完课之后,主动……” 萧紫尘闻言更兴奋了,连忙追问道 “主动怎样,莫非主动投怀送抱?” 萧紫尘的神色让张文昌心里一颤,有些不安,那表情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女流氓。 “萧姑娘别误会,那女子只是给我端茶倒水……哎呀,反正就是那种关系,你懂得……” 萧紫尘闻言也明白了过来,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但很快又被另一种兴奋取代,拉住张文昌的衣袖急切道 “那,那,张兄,再说说细节,说说细节……” 张文昌顿感无语,这萧紫尘难道就喜欢听男子和女子之间发生的风花雪月之事吗? 但既然答应了要告诉她,他也只好照做,缓缓讲述着。 杨岱一手抓着书籍,看着书的内容和张文昌在书上留下的批注,一手抓着一根树枝,偶尔翻动一下篝火。 耳中听着萧紫尘和张文昌略显猥琐的聊天内容,不由露笑摇头。 心中算算时间,那狐妖也该差不多来观察了吧,总不至于因为这边人太多而错过了机会。 杨岱目光微抬,视线落向远方,心里盘算着等狐妖来到这里之后,怎样把它引诱到这边来。 突然! “咻!” 几乎瞬息之间,一道破空声响彻山林,打破了平静。 “嗯?” 萧紫尘眉头微皱,朝着远处看去,而杨岱 已经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狐狸的腥臊味,知道有妖物接近了。 月光下,一个身着浮光锦水纹暗花碧荷满花锦马面裙,外罩一件翠绿色薄烟衫的绝美女子出现。 女子身段修长玲珑,乌黑的秀发垂直腰际,一双清澈如泉的眸子, 她莲步轻移,裸露三寸玉足在月光映衬下,泛起莹润的光芒,宛若仙子临凡。 望着不远处山神庙内的火光,以及内部书生的谈笑声。 其面上既有笑意又带着好奇,明明是朝前款款而行,但却很快到了庙室外,期间更是并无发出任何声响。 山神庙门窗上的窗户纸早就全都破了,女子躲在墙壁一边,悄悄透过一个个洞眼。 认真仔细地张望室内的情况,火光之下,室内的一切都清晰呈现在女子眼中。 女子见到年纪轻轻的书生张文昌,嘴角微微上扬。 又看到了同张文昌交谈热烈的萧紫尘,也是心中更喜一分。 再一眼看到低头就着火光看书的杨岱,妖狐双目水波闪动,见其侧颜就已经移不开视线了。 有那么一瞬间,有种特别干净的感觉升起,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位先生了一般。 随即,妖狐便收敛了所有的心神,认真打量起来,这一看,越加惊异。 因为这位先生似乎与普通书生有所不同。 他虽然坐姿笔挺、神态庄重、仪态万千,但是却没有一点书卷气息,反而散发出一股淡然的超然之感。 妖狐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书生。 这一刻,饶是以妖狐的阅历都有些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时间,只好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他。 “嗯?” 杨岱敏锐的灵觉捕捉到了什么,猛地扭头往旁边一看,只见不知何时,山神庙的窗户纸外,一道倩影在外面闪烁。 “咔嚓……” 杨岱手中的树枝折了,这清脆的响声也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他顺势晃了晃脑袋,又打了个哈欠道 “嗬……在下乏了,萧姑娘和张公子你们随意,我便先去睡了。” “好,杨先生请便!” “对对,先生去睡吧,干草已经铺好了,不必客气。” 萧紫尘和张文昌同时说道。 杨岱走到火堆旁边,伸了个懒腰,拿起干草便靠在墙上躺下,闭上眼睛就呼呼大睡起来。 室外女子的视线一直跟着杨岱,下意识靠近门窗,手更是不自觉地碰到了窗户,发出啪嗒一声响动。 “什么声音?” “不知道,也可能是什么动物发出的。” 张文昌与萧紫尘对视一眼,皆是皱紧了眉头。 他们的警惕性不弱,但刚才一切都太安静了,竟无法判断刚才的响动到底是从哪传来的,难道是野兽或者是其他东西? 两人看像窗外,黑漆漆的,除了一轮弯月悬挂高空,周围的一片寂静。 外头看里面是火光荧荧,而那女子在自己发出响动的时刻,就下意识贴背躲到了室外的墙后。 良久之后,两人见外头并无什么动静,张文昌便安心道 “兴许真的是风吧。” 萧紫尘只得压下隐隐的失望,附和一句 “或许吧”。 室外的女子此刻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还是决定继续观察。 第六百七十一章:自愧不如 室外的女子此刻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还是决定继续观察。 里头有三个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但今天看到的斯文先生却令她心动。 很多典故中,精魅大多喜欢书生,其实并不是纯粹没道理的瞎掰,确切的说是喜欢优秀的书生。 因为人族首先素有万物之灵的美称,而人族中也有一些优秀的代表,例如武功高强之人,文采出众之辈等等。 相较而言,书生往往少煞气而多文气,这是一种特质,也是妖怪所喜爱的类型。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书生身上的阳气比寻常人要旺盛得多,吸收之后会让妖力增长得快。 还有一种原因就是一些书生长相俊秀,又有怜香之情,还懂得很多人道之理。 不论是危险性还是对精魅的吸引力而言,自然都要大一些。 何况,这三个人当中还有一个是斯文先生,他本事肯定也不小。 思忖至此,女子便将目标定为斯文先生了。 “阿嚏!” 杨岱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这女子还是决定要会一会庙中的人。 女子轻轻往外一跃,身形如飘带般飘过几丈距离,到了庙外院中。 随后以一种刚刚走来的姿态,朝着庙室方向呼喊一声。 “庙里有人吗?” 这声音中带着些许惊喜,又不失女性的柔媚,更有一丝丝可怜的感觉在里头。 这样的声音,足以勾起男性的保护欲。 萧紫尘心中一喜,知道正主来了,就冲这声音,张文昌能挡得住诱惑才怪。 张文昌面露诧异,望向萧紫尘道 “萧姑娘,听起来是个女子。” “确实是个女子。” “大半夜的,一个女子怎么会……” 张文昌话还没说完,外头声音再次响起 “庙里有人么?奴家一个人有些怕……” 女子声音近了一些,再次朝着庙中询问一声,但这次声音中却明显多了一丝娇羞和期盼。 萧紫尘嘴角浮现笑意。 果然是精魅啊。 她对张文昌道 “张兄,一个女子如何来的暂且别想了,对方一人在外似是遇上困难,你我应该去帮忙。” “说的对!” 张文昌眼睛一亮,连忙站起身来,跟着萧紫尘朝门口走去。 二人来到门前拿掉抵着门的木板,将庙门打开一些后朝外张望。 月光下,有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左手低垂右手抱着左臂,抬头看着打开的庙门方向。 月光下看不真切她的脸,但光是眼前景象,就有一种秀丽与楚楚可怜的感觉,加之那娇弱的语气。 这让任何人都无法拒绝她吧? 女子见到二人后,脸色微红,急忙低下头去,似乎不敢直视二人的目光。 “姑娘,你孤身一人吗?外面冷,快快入庙烤烤火暖和一下!” “这位姑娘,我们都是知书达理的读书人,请姑娘不用害怕,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们。” 张文昌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配合着儒雅的风度,女子抬头看了张文昌和萧紫尘两眼,这才怯怯地点头,道 “谢谢,公子。” “客气了,快进来坐吧!” 女子随后朝着两人施了一个万福,然后朝着庙中走去,两人名一左一右让开一些,让女子走入庙中。 “姑娘,若你不介意,我们想关上庙门,挡着外头寒意,也能防止夜里有野兽进来,你看行吗?” 女子摇摇头,道 “无妨,只要公子不嫌弃我脏就好了。” “哪能呢,姑娘是清白人,哪里脏了?” 两人相视一笑,这才关上庙门。 屋内顿时变得昏暗起来。 女子已经站到了篝火边,回视线回转,又下意识望向了躺在一边的杨岱。 杨岱可是头一次感觉到妖怪一眼瞧上自已,这种感觉还真是有趣呢。 这时候萧紫尘和张文昌才回到篝火边,对着女子客气道 “姑娘,坐下烤烤火吧,我叫萧紫尘,这位是张文昌。” 女子点点头,这才在篝火边坐下。 “姑娘饿不饿,张某这还有饼子,哦,还有水。” 张文昌对女子有些殷勤,在火光之下,女子的面容清晰多了。 可以说完美符合了他的的想象,清丽可人。 男人的天性使得张文昌对她的态度更加热情,甚至有些献媚,就像是在讨好心仪女孩子一样。 “多谢收留,若非如此,小女子今夜在外头就露宿荒野了。” 女子抱着双臂搓动驱除寒意,但这动作却拉紧了衣衫,更将胸口托在小臂之上,展示给张文昌和萧紫尘二人看。 女子的肌肤雪白细腻,在昏暗灯火之下更加耀眼夺目。 萧紫尘心里忍不住吐槽一句 “这女子还真是个狐狸精啊!” 张文昌则是咽了咽唾沫,道 “姑娘,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吗?你一个人出来做什么呀,是要去哪儿吗?” 女子听到张文昌这一系列的问题后,神色突然黯淡下来,她低着头,沉默不语。 三人几句话就相互弄清楚了姓名,也知道了为什么会流落到山神庙。 当然萧紫尘觉出女子所谓与家母赌气离家的话中其实有很多漏洞。 但她根本不会点出来,而张文昌则是真的分辨不出来,反倒对女子更加同情了。 张文昌安慰道 “姑娘,你放心,有我和萧姑娘在,我们一定把你送回家的,不要担心。” 杨岱不得不佩服这女妖,进了屋子还没聊上两句,已经开始搔首弄姿了。 偏偏她这手卖弄风情的同时,却又没有太过分,让人看了不免升起怜惜之情。 “我……” 女子抬起头来,眼眸中泛出泪花 “我……我……” 她欲言又止,最终哭泣着。 该说不说,不愧是高手,书中的张文昌居然能单独一人和这女子扯到小半夜,某种意义上定力也算可以。 同是女子,萧紫尘则表示这位女子在某些方面比自己玩的花多了,这简直就是撩汉利器嘛。 “姑娘,你慢慢说,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你的!” 张文昌被女子这模样搞的心痒痒,恨不得立刻将这女子搂在怀里呵护。 第六百七十二章:该散场了 不经意间数次展现自己柔美身材之后,女子又忽然转头看向杨岱,疑惑问道 “这睡着的人,和两位不是同路的么?怎么不见两位介绍呢。” 女子声音温柔似水,带着一丝幽怨与娇嗔,仿佛很委屈,但却让张文昌感觉骨头都酥了。 他赶紧说道 “都怪只顾着聊天,忘了和白姑娘介绍,这一位是杨先生,他已经睡下,不要吵醒他了。” “是姓杨名先生么?” 女子名叫白月,听到张文昌对杨岱的介绍如此简短,不由好奇的追问道。 “是这样的,我们同杨先生是中途才遇上的,并不熟悉,杨先生只提了自身的姓氏,并没有明言全名,也不好多问,所以只好称呼其先生了。” “原来是这样。” 白月微微颔首,也没有在过多纠缠这类问题,心中此刻在急速思索着关键的事情。 这两个人她都是中意的,看起也不难收拾,可毕竟有三人。 而且室内还有另外一人,她的媚术有些施展不开,所以必须得快刀斩乱麻。 白月正在想着事情的时候,那边张文昌烤的饼子也好了,殷勤地撕下一块递过来。 “白姑娘,吃饼子。” “谢谢公子。” 白月接过了饼子,轻咬一口。 张文昌顿时露出笑意,心中欢喜不已,他觉得自己距离抱得美人归又近了一步。 他又挠头笑了笑,还指着篝火另一边铺开空着的干草道 “姑娘若是困乏了,可以到那边歇息,我等都是正人君子,绝不会乘人之危,姑娘请放心。” 一边喝水的萧紫尘骤然听闻张文昌的这句话,一下就把水喷了出来,还呛到了喉咙。 “咳咳咳……咳……” “你怎么了?没事吧?” “可是呛到了?我帮你顺顺气?” 张文昌和白月前后关切地询问,后者更是靠近萧紫尘,对她关切不已。 萧紫尘连忙摆手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白月笑了笑,看向张文昌,细声细语道 “张公子,你说你在写书,能给我也看看么?” “好,就是文采上不得台面,姑娘莫要笑就是了。” “无妨,我只是好奇罢了。” 白月笑眯眯地回答。 张文昌在旁边书箱内翻找了一下,找出一本册子,然后递给一边的白月。 “白姑娘,给。” “嗯。” 白月接过书籍翻了翻,凑近张文昌一些,挨着他道 “公子,这边写的是什么呀,我看不明白,还有这故事,有些老掉牙了。” 她说话间,还伸出芊芊玉臂,挽住了张文昌的胳膊。 这白月挨得太近,张文昌下意识就远离了一些,尴尬道 “写的是一些志怪故事,确实会有一些老掉牙,不值一提,白姑娘你别在意啊。” 萧紫尘有些呆呆的看着不远处的男女,刚刚还好好的,为什么感觉自己一下子被冷落了? 杨岱睡在不远处的干草上,虽然没有睁眼,但对于室内发生的一切都心知肚明。 此刻的状况,倒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书里的故事还能进行自我修正,也许是察觉到萧紫尘作为九五之尊,书中的故事自动将她忽略了。 在此刻的杨岱看来,这个叫白月的女子虽为书生而来,却好似对此抱有一种特殊的愿景和期待。 亲眼所见,就是杨岱估计也不太会相信一个勾人的狐媚子会有这种表现。 萧紫尘在看出对方明显对她有些冷落的情况下,便适当远离了 捡起一根柴枝拨弄着篝火,偶尔看两眼那边对着书说说笑笑的一男一女,打了个哈欠说道 “夜也深了,我有些困了,两位不困么?” 张文昌这会觉有些紧张,还有些兴奋,哪里有什么睡意,随之回道 “我还不困,萧姑娘想睡的话就先睡吧。” 白月也是礼貌的朝她笑了笑,并没有勾人的意思。 萧紫尘不再多说什么,将手中柴枝丢进篝火,在一侧的干草上躺下就睡。 作为妖,一个人是不是在装睡白月还是看得出来的,她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一边躺在地上的萧紫尘当然没有睡着,她就是真的累了,此刻精神也是亢奋的不行,怎么可能睡得着。 这不过是杨岱的手段,让白月看不出萧紫尘醒着罢了。 “萧姑娘,我看可以散场了。” 杨岱的声音传入萧紫尘的耳中,令她心头一跳。 这如何能结束,有如此美人在场,连看都不能看么? 杨岱像是知道萧紫尘在想什么一样,补充一句道 “就是待在这,你也至多只能听听声音了,不如不看,还是散去吧。” 好嘛,过于扎心了,这是逼迫她不听不看啊。 白月和张文昌聊着聊着,忽然也打起哈欠 “张公子,我也困了……” 望着白月认真看向自己的眼神,张文昌紧张得直闪躲。 “那个……这边还有干草铺子,姑,姑娘睡下休息就行了……” “那公子睡在哪里?” 张文昌犹豫片刻,指了指另一边的草席,脸色通红地道 “我,我睡在那边,就,就隔壁,有这个神台挡着,姑娘也可稍稍放心一些!” “那好,既然这样我就睡在那边好了。” 白月嫣然一笑,又娇滴滴的喊了一句 “张公子~~~” 张文昌紧张的手中的书都掉了,也引得那边女子捂嘴轻笑道 “张公子……我一个人睡害怕……” 萧紫尘懊悔得直掐大腿,谁不喜欢漂亮姐姐呢,同为女性不带这样玩的,她也是女孩子啊。 萧紫尘越想越不甘心,但没办法,她只是看客。 不过自己的失误,杨岱是不可能帮她买单的,所以这一夜对于萧紫尘来说是倍感煎熬的一夜。 萧紫尘连声音都听不到什么,只能在后半夜听到一些很大的撞击声。 看来张文昌还是没忍住。 而对于杨岱而言,是全部看在眼里的。 但没能让他心里起什么明显的波澜,只能说心神太强了吧。 小插曲倒是没有的,等眼睛再次睁开,萧紫尘发现回到了御书房。 两人还是坐着,萧紫尘有些恍惚,她看向窗口方向,天色就和离开之前一样。 “就这么回来了?杨先生?” 萧紫尘 转身朝着杨岱疑惑地问道,杨岱点了点头。 “嗯,难道陛下还一直想待在书中世界吗?” “罢了罢了,多谢先生解惑,朕算是知道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了,这次的确是朕太贪图虚幻了。” 萧紫尘苦笑道,杨岱淡笑地看着她,道 “陛下明白就好,在下就要走了。” 说完,杨岱在下一刻就消失不见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善意的谎言 “诶!杨先生,等一等啊,朕还有事儿要问……” 萧紫尘赶忙站起来,但已经晚了。 杨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紫尘却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好,好,朕悟了,何为梦,何为真?这就是梦,这就是真!朕终于懂为什么人人想当神仙了,哈哈哈哈哈……” 萧紫尘笑声传遍整座皇宫,惊动众多太监。 但他们不敢靠近御书房,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个个猜测纷纭,却是无人知晓。 仙妙如此,皇权何足道哉,萧紫尘心境更上层楼。 这一刻,她仿佛成功突破了某种瓶颈,心情畅快淋漓。 也不知道今天这事,史书上会不会记载呢,或许会留在野史之中,成为千古奇谈。 此时朝廷官员的变动也罢,亦或是皇权的更替之流的人间大事,对于此刻的杨岱来说已经与他无关了。 杨岱的道境又长了一大截,所以此行令杨岱心情大好,脚步轻快的而行,踏着一缕云雾升天而去。 “也不知道裴大哥如何了,好久没和他聚一聚了,罢了,先回家。” 杨岱思考了片刻后决定道,随即就朝着云中县飞去。 他想回家好好睡一个不长不短的觉,借此修行巩固一下自己近日的所得。 等醒后也还有些事情要找云中县老城隍聊聊。 杨岱并未执着于赶路,所以回到云中县的时候已经是夜里。 他这次在家中呆不久,便也不开院门的锁了,裹着清风踏着云雾入了五味斋。 然后进入自己的卧室里,先睡他一觉再说。 杨岱这一睡,不是往常那种睡到日上三竿的小懒觉,还是以月计数的长觉。 县中百姓依旧生息劳作,偶尔还是会有仁清坊的孩子跑跑跳跳玩闹着来到五味斋不远处,在这里打闹一阵就回家了。 深秋时节,杨岱从长达半年的睡眠状态中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坐起身来,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感受着体内充沛的精气神,心满意足 “果然还是睡觉最舒服啊,这一觉让我浑身都通透了。” 杨岱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因为驻颜有方看上去只像二十左右的模样。 “咯啦啦……” 随着身体中一阵脆响,杨岱也从残余的梦意中彻底清醒了过来,洗漱完毕后,换了一套干净的衣物。 杨岱在院中坐了一会,站起身来,看向城中城隍庙的方向。 “去拜访一下老城隍吧。” 杨岱说道。 半个时辰之后,云中县阴司之中,杨岱和郑老城隍一起坐在城隍大殿上首,本来这里只有一个位置。 因为杨岱的到来,阴司特意安排了两张椅子。 而堂中除了郑城隍和杨岱,阴间的各司大神也全都到齐。 杨岱来了有一会了,主要是和云中县阴司各个神祇讲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杨先生的意思是,您认为执念可能会是一种极为重要的原因,使得纵然魂归天地,亦有可能有来生?” 郑老城隍的道行自然是比不上许多修为高深的大城隍的,但他的智慧杨岱是很认可的。 此刻听完杨岱发言,他也第一个抓住了杨岱所表达的重点,并提出疑惑。 “嗯。” 杨岱颔首道 “郑老城隍说得不错,在下现今的推测就是这样,虽然不排除其他可能,正常而言,魂散之刻,天地二魂应该立刻离身消失,但实际上……” 说到这,杨岱微微顿了顿。 见状,郑老城隍急切追问 “实际上怎样?” “实际上还是能停留一会儿的。” 杨岱说道。 一侧文判官沉思后也道。 “如此倒确实奇特,这似乎与阳世的某些规则产生冲撞,不过杨先生既然已经有了怀疑,想必已经查探过了?” “嗯。” 杨岱再次点头“若非如此,我也不敢断言。” “那么杨先生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郑老城隍询问道。 一边罚恶司主官也附和道 “人性之恶在面对重大挣扎时会尽显无疑,但若此时呈现之善更多,那定是至善,以本官罚恶多年的经验看来,这种几率几乎为零!” 他的话语落下,众鬼神纷纷赞同。 又有阴阳司判官问道 “常人未曾修行则魂力极弱,纵然是有高人在最后关头施法,都未必能重聚一魂,先生为何不化入地魂,依照阴阳之道来算,天地二魂当为平衡才是,否则恐怕会造成不好的结果。” 这算是当面质疑杨岱了,换成其他鬼神还真不一定有这胆子。 但云中县鬼神和杨岱都算是老乡了,相互之间十分了解对方的脾气,并无任何负担心理。 “在下认为天魂地魂为一体,万般生灵皆由此而生,若要将两者区分开来,反倒容易引起不良效果。” 杨岱淡淡说道。 “是极是极!” 城隍大殿内,一众鬼神频频点头,也分析不出更多了,判官也提笔书写不断。 在此前的一些记录薄上加上杨岱今天说的事。 阴司大殿里既像是商讨,又像是一场规格另类的论道。 论的是鬼道的一个可能无人发现过的情况。 除了之前的开诚布公,还商量了如何推算前世与今生。 等杨岱离开阴司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半夜了。 郑老城隍亲自送计缘到鬼门关外,到了这里,老城隍才突然低声询问杨岱一句。 “杨先生,您给我个准信,今天这些话您是不是编的?” 杨岱脚步顿住,看向郑天寿,思量一下之后,才开口回答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想必老城隍也能感觉到阴司出大问题了,在下只能先编个善意的谎言稳住,不然要出大事的!” 郑天寿叹了口气,摇头道 “哎……先生这又是何苦呢。” 杨岱却笑道 “能瞒多久能瞒久,现如今阴司往后百年之内,只会越来越严重……” 杨岱说道。 而郑老城隍却陷入了沉默。 杨岱说得不假,如今魂灵没法投胎,就算投胎了,也是带着前世的记忆,这样下去迟早要坏大事。 而且这种事情也不能拖太久,否则会有麻烦。 郑老城隍心里明白,要怎么做,却难以抉择了。 杨岱摆了摆手,回了阳世。 第六百七十四章:众所周知 回到五味斋中,杨岱拿起毛巾擦拭一番脸颊,然后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接下来会很忙,他需要好好休息恢复精力。 第二日清晨,当天边升起鱼肚白的时候,杨岱醒了过来。 昨晚罕见的做了一些梦,梦境虽然模糊但还有印象,其实都不是什么美妙的回忆,只是一些琐碎杂乱的梦境。 杨岱洗漱一番走出房间,就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杨岱打开院门,门外站着一个人,他不认识,穿着灰袍长褂,腰悬铜钱剑,身形高挑瘦削,留着山羊胡须。 “阁下找谁?” 杨岱疑惑地问了一声。 那人朝着杨岱拱了拱手,微笑回答。 “你就是杨先生吧!” “正是,你是……” 杨岱再次打量对方,确认自己没有任何印象。 “呵呵,贫道道号玄真道人,乃玉虚宫弟子,受孟师兄之托,特来拜访杨先生!” 杨岱连忙让开路 “哦,请进!” 两人走进院子里里,坐在了石凳之上,杨岱给玄真道人倒了一杯茶。 玄真道人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而杨岱却饶有兴趣的盯着玄真道人。 “杨先生,你怎么总是看着贫道?” 玄真道人放下茶盏抬头看向杨岱问道。 杨岱露出笑容 “在下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巫术竟然能这般巧夺天工造化,阁下能将你的手段使成这样,恐怕已然是道行通天,为何还屈尊降贵来找在下?” 玄真道人笑着捋了捋山羊胡道 “杨先生果然聪慧,不知道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杨岱摇摇头 “不敢说完全猜透,但至少猜了七八分了,阁下既然找上门来了,为什么不可能以真身示人呢?” 杨岱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玄真道人也看着他。 片刻之后,玄真道人收起脸上的笑容 “杨先生的这份观察细致,我很佩服,还请杨先生谅解,我确实不想以真身相见。” “你们巫族就这么见不得光吗?还是说……你是妖邪?” 此人现身的一刻杨岱就看出来,绝对不可能是真身在此。 “先生怎么知道我是巫族!” 玄真道人反问一句,但随即就明白自己问了废话,眼前这位杨先生,是真的看穿了他的底细真身。 不由得有些惊讶,因为按照他所施展的巫术以目前的状态,这位杨先生应该还处于蒙蔽状态才对,怎么可能看出破绽? 不过随即就释怀了,毕竟眼前之人,即有可能是一位真仙。 “奇了,你们巫族不在蛮荒待着,跑到我这儿干什么?” 杨岱又追问了一句。 “我巫九虽然自负,但还没有胆子以真身在杨先生面前出现,若被先生斩了岂不是很冤枉?” 巫九就是方才那玄真道人,他说他顿了顿继续道 “杨先生不必多虑,我自听闻先生的事,已经悄悄打听了先生十几年,先生之名几乎凭空出现却又无门无派,法力无边又手段无穷。” “且行事不拘一格,绝非寻常仙人,若想成事,找先生是最好不过的,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杨岱眉梢一动,又问道 “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找在下有何事啊,难道仅仅是来夸奖我几句?” 巫九沉吟一番后道 “其实在下此次来,除了见杨先生一面,更重要的一点便是想与先生合作!” “与我合作?” 杨岱笑了。 “没错,与先生合作!” “我听说你们巫族已经式微了,现在各部落争斗不断,道统十不存一,不像以往,每隔三百载便会有大巫诞生。” 杨岱摇了摇头道 巫九叹了口气 “唉,这些事情,本不愿提及,不过先生既然问了,我也不隐瞒,其实这都是命数,我族衰弱,不止是因为道统失传,更因为……” 巫九欲言又止,似乎有许多秘密不能和杨岱讲。 想了想,巫九换了一种委婉的方式道 “杨先生,你可曾听说过当今术字门四大仙师?” 杨岱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道 “略有耳闻,听说是术字门的招牌。” “不错!” 巫九道 “其实先生不知,四大仙师不一定都是人类,而我家族长便是四大仙师之一。” 杨岱诧异 “这倒是有趣的说法,不过在下还是没有弄懂,这与你们巫族来找我合作有关系?” 巫九摇摇头道 “并无关联,只是我家族长想请先生去巫族做客罢了,先生法力通神,我家族长有心想要结交,还望先生成全,赏个脸吧。” “哈哈哈……” 杨岱突然笑了。 这笑声有些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 “先生,你这是何故?” 杨岱停住笑声,缓缓道 “你来请我我很高兴,但是理由还是不够充分,或者说你们巫族的诚意根本没有达到。” 杨岱语气平静,但眼角余光却在观察对面巫九的表情变化。 只见巫九微微皱眉 “杨先生这么说未免太武断了,我家族长邀请您去巫族做客,这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诚意了,难不成先生还嫌弃我们巫族不成?” “我可没说过巫族不好。” 杨岱道 “我只是觉得,想要邀请别人,至少得以真身见人吧?你现在这样子,我又怎么能相信你们的诚意呢?” “况且,我这个人不喜欢麻烦。” 巫九一愣,他没想到杨岱居然拒绝了。 “这么说,先生不肯去了?” “容我考虑考虑,如果考虑好了,自然会去。” 杨岱淡淡道。 “也好,不过我还有一句话想要送给杨先生,是我家族长代为转告的。” “洗耳恭听。” 杨岱说道。 “归墟现,荒古出,金乌啼鸣散汤谷。” 巫九凝声道 “先生若不想被困死,便赶紧逃吧,否则等到大劫临近,就晚了!” “告辞了杨先生,希望下次再见时,杨先生会改变主意。” 说完这句话,巫九便化作一缕烟雾消失不见。 杨岱则默念道 “归墟?汤谷?荒古?” 杨岱陷入沉思。 看来是时候去巫族走一趟了,此行若是叫上一人陪同,倒也能省去不少麻烦,只是这个人选,却是个难题。 第六百七十五章:问题很大的王氏 不如叫上张杏虎,两人联手之下,必定能保证安危。 “嗯,就这么决定了!” 打定主意后,杨岱当即取出传讯符,将事情跟张杏虎简单说了一遍。 张杏虎收到这个消息之后,当即回讯应允。 她也想下山活动活动筋骨,毕竟呆在龙虎山都快发霉了。 龙虎山到云州有上千里远,张杏虎不准备用飞举之术,想慢慢的走过去,这段距离足够她游览周围美景。 两人约好半年之后在云中县见面,张杏虎便独自下山而去。 时值道门罗天大醮的准备阶段,玉皇会已经将地点定在了龙虎山上,只是时间还未公布,因此整座龙虎山显得颇为冷清。 除了偶尔几位老前辈下棋论道,更多的弟子都是在闭门潜修。 张杏虎下山之时给自家师父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去逛逛,让师父不用担心。 杨岱想先找裴击浪叙叙旧,喝喝酒,听说裴击浪在云州买下了一座庄园。 闲暇无事之时,也能和裴击浪去那儿坐坐,聊聊人生什么的。 杨岱不是很想引人注意,于是变化成一个身着灰色粗布衣的男子。 从外观上看起来身形较常人稍显魁梧,虽然看着不显老。 但年纪应该不轻了,头发略显花白,束发简单无任何头饰物件。 面部黑黝,前有一片斜刘海,看似面无表情,但却给人一种肃杀之感。 因为是障眼法,体魄和身形轮廓都没变, 当然,这种变化对于真正的变化之道来说依然属于小变。 杨岱如今变化之道造诣大进,也不费什么力气,更是不担心谁能看穿。 此前杨岱往东走着,已经进了鹿泉城。 行人看到也不会多在意。 但现在这样子走着,稍远一些没看到的也就罢了,迎面走来或者挨得比较近的,都会下意识避开,仿佛生怕惹上祸端一般。 “嗯?” 正走着,杨岱突然眉梢微挑,目光朝东南方向瞥了一眼。 他看到有一道倩影款款而行,只是相隔太远,看不太清楚容貌。 那人步履匆匆,似乎急赶着路,杨岱并未放在心上,也没有刻意躲避的习惯,继续缓步而行。 可就在这时,那到倩影回头望向杨岱所在方向。 四目交汇之下,杨岱认出了她,正是鱼幼薇。 此时鱼幼薇身着舞姬打扮,一袭粉色薄纱裹身,长裙飘摇,曼妙曲线尽显。 她的脸上带着薄薄的面纱遮住了容颜,使其更增添几分神秘之感。 “咦?” 鱼幼薇的眼睛里划过一抹惊异,她看着杨岱的目光露出疑惑之色,最后对他露出了一抹笑意。 鱼幼薇的手段能轻易看出别人的变化之术,此时杨岱已经被鱼幼薇看穿了。 鱼幼薇冲杨岱嫣然一笑,然后转身离开,脚步声逐渐变远。 杨岱目送她离开,嘴角微勾,露出一丝笑容,朝着相反的方向行去。 ……………… 夕阳西下,晚霞染红半边天际,余晖洒落在大地上。 杨岱目视前方,脚步缓慢,悠哉悠哉。 此时他的不远处出现了一片庄园,依山傍水而建,十分幽静,倒也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杨岱却皱起了眉头,只不过这格局越看越奇怪。 寻常人家的家宅院落,总共三层高,且从感官上要比普通府邸更加宽敞明亮。 但此处的院墙却是极高,足有七八丈高,将整个院落全部笼罩。 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氛与一股妖邪诡异之感。 杨岱眉毛紧锁,目光扫视院落内的建筑物。 一排排房舍呈环绕状,将院落中央拱卫在内,形成了一个圆形。 杨岱目光巡视一圈,心里暗自嘀咕,难道是风水有问题? 否则怎么可能弄出这种古怪的阵势? 风水一道博大精深,各家风水学派的差异不同,有的擅长养生、聚财、延寿,而有的专司福泽后人 院落中的风水格局非常古怪。 这种格局,名曰聚煞天凶局 此局一成,煞气横生,妖气弥漫,若是一般人踏入,恐怕立马就会招致不详灾厄。 但凡懂风水的人都知晓,风水讲究的是吉祥、富贵、平安,以及顺遂、兴旺。 可眼前的格局却充斥着浓烈的凶恶与血腥之气,完全破坏了风水理念,令人难以接受。 “呵,有趣,居然连这种格局也摆出来了,看来布局者就算对主家有深仇大恨,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吧?” 杨岱心中喃喃,觉得很奇怪,这布局者明显就是一个精通风水之术的大妖。 若不是对主家怀有深仇大恨,又岂会设置这么一个局来害主家? 这个局看着虽然有些残忍,但实则对杨岱而言,却并非是什么麻烦事。 杨岱艺高人胆大,根本没把这个阵法放在眼里。 “罢了罢了,让我来算一算发生什么事了……” 杨岱掐指默算片刻,忽地抬头,他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是这样。” 杨岱淡然一笑,虽说这主家确实做过对不起布局者的事儿,但是祸害一代也就罢了,竟然还要祸害十代,是有点过分了。 想起此处,杨岱决定前去敲打敲打。 杨岱靠近了庄园,那边也有守门之人出声了。 “阁下请止步,这里是平南王氏庄园,请阁下道明来意!” 庄园门口的人其实早就注意到接近的男子了,而且一看这人就不好惹。 所以说话的时候也恭敬一些,换成常人过来,估计就是一句 “站住,干什么的?” 杨岱并没有马上理会守门卫士,而是抬头看了看庄园门口的牌匾,上头写着平南王氏。 看过牌匾,杨岱望向开口的守门之人,以有些沙哑的嗓音开口道 “劳烦通报,鄙人裴燕然,听闻平南王氏大名,心向往之,今次路过,特前来拜访。” 裴燕然这个名字是杨岱的假名。 燕然的意思指 “是以圣人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 荣观,指繁华的景象。 辎重,载物之车,此句指圣人虽行睡坐卧离不开外物牵绊,然胸襟淡薄旷达,不为名利所沾滞。 燕然又有安然处之的意思,同晏有典故,孔圣人燕居于阜陵,有子燕然(即燕然公),因孔圣人而获得美誉。 杨岱用这样的假名也符合他的性格,既不失谦逊,也不失锋芒。 第六百七十七章:朱家富不富 哪怕眼前男子穿着粗布麻衣,那这种气度绝对是个高手,守门之人不敢怠慢,拱手道 “请问阁下是何门何派的高人,若是方便的话,也请说明一下善用武学,免得冒犯贵人。” 杨岱笑了笑,随意说道 “鄙人乃江湖闲散人士,无门无派,曾是公门中人,善用大五行擒拿手。” 说完,杨岱就等着对方回应。 守门之人脸色顿变。 他可不像是那些没见识的普通护院,知道大五行擒拿手这类功夫,可都是公门秘传啊,不是公门一等一的高手怎么能够习练? 而且他也知道公门一等一的高手大多都在建安任职,身居高位,哪有人跑到这鸟不拉屎的下州来? 不过对方已经把自己的底细交待清楚了,若再拦着就显得自己不懂规矩了。 大五行擒拿手以以易学难精且刚猛狠辣著称,江湖中人都不愿意惹公门高手。 尤其是被抓后落到这些公门人手里,那真不是脱层皮那么简单的。 此刻门口几人忽然更加在意眼前这此人的嗓音了。 沙哑至此,再看其人精神面貌,绝对是一个高手。 “裴前辈请随我入园中休息,我等会遣人通报一下。” 守门之人的态度更恭敬几分,伸手引请过后,见杨岱跟上,才缓步前行带路,而另有人快步入内禀报去了。 杨岱跟着领路的守门之人,听他一路热情介绍王氏庄园的景致,夸赞王氏的种种优点。 杨岱反应平平,或者说根本就是面无表情,只走路不回话,仿佛在欣赏风景一般。 倒是让带路的人越发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好招惹。 杨岱却没想这些,只管跟在守门之人后边。 这表现令带路的守门之人暗暗脊背发烫,边上跟随的人看起来可能年纪不小了,但是眼光锐利的很,一直盯着自己,让人如芒刺背。 可能是因为武功高强真气浑厚,所以显得年轻,这种会大五行擒拿手的,不知道有多少匪徒以及江湖高手折在这种人的手里。 幸亏对方脾气不错,否则还真不太好办。 一双手杀的人怕是数都数不过来,是真正的煞星啊。 带路的人暗暗打量了杨岱一番,越发谨慎了几分。 在其他来访者面前,守门之人还能自傲托大几分。 但在这样看似平静但绝对是杀人如麻的高手面前,还是殷勤点好,万一对方心血来潮要杀人呢。 两人走了半响,绕过了几条长廊,终于停在了一座小楼面前。 小楼古朴典雅,雕梁画栋,墙上挂着许多山水字画,整体装饰颇具匠心。 “裴前辈,前头就是待客的厅堂,我王氏素有风花雪月四堂,这是迎风堂,规格最高,接待的都是高人,前辈请!” 杨岱不由多看了守门之人一眼,再看向前头的厅堂,不由点头。 守门之人一看这杨前辈的样子,心下恍然,就这生人勿进的样子和拒人千里的性子,怕是正常人都躲着,哪会主动往前凑? 当即引着杨岱来到了迎风堂,他发现里头已经坐了一些人了。 迎风堂很大,左右各有两排带着茶几的客椅,比较分散的地坐了五拨人。 有的三两人一起,有的四五人一起,只有杨岱是独自一人。 “裴前辈您随意选座即可,会有下人为您送上茶水点心,小人职责所在,不能长期离开庄园门口,需要回去值守,前辈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唤一声便是。” 守门之人又嘱咐了几句,又朝着客堂内好奇的其他人略行一礼,随后转身快步离去。 他心中狠狠松了口气,莫名有些同情当年落到这类公门人手中的人了。 虽说这类公门高手都喜怒不形于色,但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间兴致来了,将你弄死了? 杨岱目视着守门之人离开,微眯着眼睛打量了片刻。 这时,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衫文士站起来,抱拳一礼,温润的嗓音说道 “在下王家长子王彦,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杨岱微微抬眉,打量着这个王家长子。 王家在下州算不上豪门世族,甚至还有些寒酸,只能勉强挤入一流家族。 可偏偏这王彦,相貌英俊,风度翩翩,一袭青衫儒雅非凡,举止谈吐皆有涵养,显然不俗,竟隐隐透出几分大家气质,这就极为难得了。 杨岱不挑什么好位置,直接就在接近门口的空椅子上坐了下来。 立刻就有仆人端着盘子过来,上头是茶壶茶盏和两个拼盘的点心,还算凑合。 等送茶水的丫鬟施了万福离去之后,堂中立刻又有人来寒暄了。 他们这些人都衣着光鲜,看来的这个人身着粗布麻衣,而领路之人应对起来小心翼翼,顿时知道绝对是了不得的公门高手,也不难猜测其身份。 杨岱一言不发,只顾饮茶,偶尔点头。 这些人也都是久历官场之人,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差,见状便也不急,慢慢聊了起来。 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商贾与官场中人,彼此互相试探攀谈,倒是聊的不亦乐乎。 “小生朱修行,朱氏商行之人,这位前辈不知怎么称呼?” 杨岱才品了一口茶水,并未起身,抬头看向说话的年轻人道 “朱氏商行?” “不错,做点小本买卖罢了。” 朱修行一边行礼一边接近,说话十分客气,而旁边有人笑道 “哈哈哈哈,朱氏商行的生意都做到荒州去了,你们若是做小本买卖的,那天下还有做大生意的人吗?” “你们朱家不是有这句话吗?朱氏富不富,买个神仙当家奴,你们身为大齐首富,难道连这句谚语都不晓得?” 朱修行闻言脸色一变,忙道 “诸位误会了,家父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还请诸位慎言。” 朱修行又看像杨岱道 “不知前辈可否告知一下姓名。” 杨岱看着眼前这人,又一次掐指算了起来,此人的面相确实是大富大贵之命,时道亨通,是个做大生意的人,可惜命中注定短命,活不了多久。 “裴燕然,公门人士。” 杨岱开口说道。 周围的人也下意识多关注了门口坐着的男子几分,朱修行微微一愣,态度更加恭敬,又多行一礼。 “原来是公门前辈,失敬了!” 第六百七十八章:切磋一二 杨岱还没说话,一个洪亮的声音已经从客堂里头的内门方向传来。 “听闻有善大五行擒拿手的公门高手前来,我平南王氏不胜荣幸啊!” 杨岱转头看去,就见一个四十许岁的中年汉子走进来。 这男子一身锦衣华服,头戴紫金冠,腰间玉带挂着一块白玉牌。 这人长着鹰钩鼻,目似铜铃,双眉入鬓,给人一种凌厉凶狠之感,尤其是嘴角一颗黑痣让他整张脸都显得阴森可怖。 他走进客厅后就径直朝着杨岱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打量杨岱。 最终眼睛眯成一条缝隙,最后行礼说道 “鄙人王立夏,有礼了。” “裴燕然,听闻王氏乃武林大家,特来拜会。” 杨岱也拱了拱手回礼。 王立夏闻言哈哈一笑道 “好说,好说!我们王家在江湖上也算颇有些薄面,裴先生既是同道中人,日后少不得要讨教几招。” 杨岱闻言淡淡地瞥了王立夏一眼,随即收敛目光,继续品着茶。 王立夏也不介意,只是笑吟吟地站在那里,似乎根本不在意杨岱的反应。 杨岱偶尔打量着王立夏,天眼之下,其身上也隐约流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气,隐藏在旺盛的人火气下并不明显。 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杨岱的天眼足以让这种细小之处无所遁形。 这王立夏头顶双肩之火虽然旺盛,但是却并不浓郁,甚至还隐隐透出一丝青绿之色,仿佛两团鬼火。 双目本该显浅青气相,此时却在青色之下更多泛着浅白色。 不光是双目,周身上下窍穴都是如此,有的深有的浅,且多有暗伤,显示他体质不佳。 这种情况,按理说早该病死了才对,竟然能活到现在? 不过杨岱只是稍作查看,心底便有数了,于是放弃了再查下去,端起茶杯喝茶。 杨岱自问阅历也算丰富了,这王家人绝对有大问题,先不说王立夏的脏腑和血液之中的煞气比普通人重很多。 单是他周身窍穴中蕴含的那缕缕青色,显然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只是一时半会儿杨岱也猜测不出具体情况,不敢妄动。 王立夏似乎也觉察到了杨岱目光的异常,只是仍旧不慌不忙,面上笑容洋溢。 依照他的眼光看来,眼前这 个裴燕然绝对是一个大五行擒拿手练得很有火候的高手。 而这等高手不太可能流落民间,必然曾经是公门中人,这一点听下人也说了。 裴燕然大概率曾经是公门中地位比较高的。 说不准是云州总捕头乃至于三品以上大员的亲信护卫,或者有可能是建安城总捕。 若真是这样的人,那就更不能轻易惹恼了。 这样的人专门来鹿城拜访他们王家,使得王家很有面子,有种朝廷都认可王家的飘然感觉,他们又怎么可能得罪呢? 王立夏心里想的美滋滋,只盼望裴燕然多住上几日。 这样的机会可是极难遇到的,若是能够和裴燕然拉上关系,将来王家的事业肯定能够更上一层楼。 “哈哈哈哈哈,裴先生客气了,你远道而来,及早派人会知一声,何用亲自上门拜访,王氏定是会去用八抬大轿迎接的,何苦裴先生亲自走路过来呢?多累啊。” 王立夏也算是抬举了一手裴燕然,然后上下打量他又开口道 “早年听闻大五行擒拿手易学难精,曾有人仗之横行天下,今日得见裴先生风采,果真名不虚传!” 杨岱听罢微微一愣,这个姓王的倒是有几分眼力,居然连他修炼的功法都能猜出来。 只是杨岱心思缜密,面色丝毫未变,只是微笑摇头道 “在下哪有横行天下的资格,不过侥幸而已。” 王立夏闻言又说道 “我王氏的武功虽然在天下众豪杰里排不上前列,但也自问不算差了,不知裴先生可否赏脸切磋一下,我们点到即止。” 杨岱听罢微笑不语。 这时一旁的王彦突然插话道 “爹!您这是干嘛,您的身体不好就不要折腾了。” 王立夏闻言哼了一声,看了王彦一眼道 “你懂什么?这叫交际,你爹我可是有身份的人,别丢了我们王氏的面子。” 王彦闻言讪讪地退到了一边。 杨岱见状又把目光投注在王立夏身上,说道 “切磋武艺倒也无妨,只是王老爷子的身体怕是承受不住吧?” 王立夏闻言顿时笑道 “哈哈哈,我自幼习武,这身板硬朗着哩,没事,没事。” 杨岱点点头,说道 “王老爷子说得对,武功高强固然值得尊敬,但是身体素质却也非常重要,若是一个人的身体太弱,那么恐怕也坚持不了太久。” 王立夏闻言一怔,疑惑地看了杨岱一眼。 他当然不傻,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夸赞王立夏的身体素质,实则是讽刺他身体不行,只能勉强支撑。 王立夏闻言心中一怒,只是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而是呵呵一笑,说道 “裴先生谬赞啦,王某这身板确实比不得你们这些江湖高人,可是也不会太差。” “那好吧。” 杨岱见他执意如此,便也不再劝阻。 王立夏闻言一喜,赶紧伸手做请状 “先生请……” 杨岱还正想验证一下心中想法,整个王氏庄园疑云满满,他不想显露法力打草惊蛇。 这王立春要和他切磋倒是正好,可以接着打斗探一探他这人还是其次。 关键是一定会引来许多人围观,最好能将王家重量级的人都出来,他可以省事都观察观察,顺便试探试探。 杨岱沙哑笑道 “丑话先说到前面,王老爷子想必也一定明白,我等修习大五行擒拿手之人,出手可能很难留手的,万一失了分寸伤了您……” 杨岱话未说完,王立春便摆了摆手道 “裴先生尽管出手,老夫还是能够承受得起的,切磋乃是自愿,若有个什么差错也是在所难免,不会有任何人追究。” “在场之人都是见证,当然了,来者是客,先生说无法留手,但王某该留手还是会留手的。” 这不难理解,王立夏这句话,基本已经等于自认技高一筹,可以拿捏住杨岱了,自然不需要给杨岱留脸面。 第六百七十九章:真邪性 “哈哈哈哈哈……好,在下多年未出手了,能与高手切磋,自然是好的,不知是在这里动手还是其他地方。” 杨岱仰天长笑几声后便问道。 王立夏笑了笑,说道 “这里地方小,施展不开,又是厅堂,打坏了东西怕是不妥,还请移步演武场,裴先生请。” 杨岱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恍然。 “请!” 王立夏与杨岱两人一前一后离去,原本迎风堂中的宾客也纷纷面露兴奋地跟去。 一路上但凡听说此事又有空闲时间的人,不论是王氏子弟还是外来人士,均向着演武场跑去。 演武场是专供王氏族内子弟练武所用,占地颇广,足以容纳三百余人同时观战。 演武场建在庄子深处,四周环绕山林,平日少有人至,因此今日才会突然变成众人聚集地。 “听说了吗,三大爷要和人比武切磋了,走,咱们快过去瞧热闹去。” “真的假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我听说挑战的那个人会大五行擒拿手,好像是公门中人。” “啧啧啧,果然厉害,怪不得连三大爷都要应战,这种武学绝学,我若是能学到一招半式就发达了。” “我看悬,三大爷毕竟年岁大了,而且身体也不怎样了,哪里能和人家相提并论。” ……………… 待杨岱等人到了校场之后,这里已经提前有人清场,并且有起码上百人已经在边上等候了。 远远近近还不断有人赶来,看来是被消息吸引来的。 这演武场呈环形,周围有很多类似木人桩梅花桩之类的东西。 而中间则是一个宽广的空地,没有铺设石板,但地面以糯米浆混合沙土夯实,很是结实,不易破碎。 此时周围一片安静,杨岱和王立夏两人站在演武场的中心,相距三丈远。 王立夏双眼眯着,看向对面的杨岱。 杨岱的气质很特别,乍一看如同一块普通的顽石,可仔细观察却能感觉到一股锋芒。 那种锐利的感觉就算是隔着几丈远,都让他感觉有些刺痛。 不过越是这般,王立夏的眼神越加炙热起来,这种感觉好久都没有出现了。 王立夏笑了一下,伸直双臂抱拳道 “裴先生,我们开始吧?” 杨岱抱拳回礼,沙哑道。 “好。” 说完之后两人静立,各自调整呼吸,做好准备。 王立夏身躯微弓,右腿绷紧,蓄势待发。 而杨岱脚步向前迈出了半步,身体骤然绷紧,犹如拉满弦的箭矢一般。 “喝!” 两人齐声暴喝,猛冲向对方。 杨岱右掌抬起,化为鹰爪,带着凌厉的劲力抓向王立夏胸口膻中穴。 而王立夏左脚向前跨出一步,身体瞬间贴靠近杨岱侧身,避开了鹰爪,右手握拳,击向杨岱肋部,速度奇快无比。 这两招都极快,电光火石之间就交手了十数次,每一次碰撞都传出沉闷的响声。 王立夏虽然老了,但反应、意识、速度却丝毫没有落下,甚至还更胜从前。 杨岱也不差,凭借着大五行擒拿手的精妙,硬是挡下了王立夏的攻击。 而且在交手的过程中,杨岱渐渐摸索出了王立夏的套路,越发轻松。 “砰!” 终于,两人再次狠狠对拼了一记,王立夏的拳头砸在了杨岱的肩膀上。 但只是让杨岱的身体晃了晃而已,倒是他自己,反震之下退了七八步才堪堪稳住。 “好功夫。” 王立夏赞道,随即右拳紧接着轰向了杨岱。 “轰!” 拳风激荡,气流鼓荡。 杨岱不敢大意,身体猛然一矮,躲过王立夏的右拳,同时左手横推向对方胸膛。 王立夏不屑哼了一声,一掌拍在杨岱左手上,借力后撤,同时一指点向杨岱咽喉。 杨岱身体迅速后仰,躲过这一指,趁机转身欺身而进,擒拿手使出,扣向王立夏脖颈。 这一抓极其刁钻,直取王立夏咽喉要害,但王立夏也非弱者,身体一侧,躲过了这一抓,右手肘撞向杨岱腹部。 “嘭!” 二人再次交手,在这过程中,杨岱每一次同这王立夏的接触,都借此探查其周身的状态,交手十几息已经了解了一些了。 这人身体并无亏空之像,反而气数很盛,但邪性更强,这就不简单了。 杨岱心思急转,忽然改变了攻势,右手成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向王立夏腰眼。 王立夏没料到杨岱会突然改变攻势,猝不及防之下被一拳打中,身子向后踉跄退去。 杨岱乘胜追击,一拳挥出,击向王立夏的下巴。 “啪!” 王立夏右臂格挡,挡下这一拳,不过身体依旧向后踉跄,退了六步才停下。 此刻在外人看来王立夏越打越急,他每一次出拳出掌,每一次扫腿踢腿,对方全都挡了下了。 守得水泼不进,攻击欲望却不强,显然是在留手,并不想伤了他。 并且王立夏自觉出拳出腿威势极强,那力道绝对超出寻常江湖高手了。 对方防守起来竟然身子都不怎么摇晃,只是在缓步后退泄力,换个人挡住他的拳腿也该被扫飞了,可见此人功力深厚。 杨岱见一击不中,当即放弃继续攻击,反而双目炯炯盯着对面的王立夏。 “裴先生,还请尽力出手啊,莫要以为王某就这点手段,等王某变招你就没机会了!” 王立夏朗声道。 杨岱嘴角翘了翘,淡然笑道 “好。” 外围,朱修行站在自家仆人和几个宾客边上,见到杨岱表情变化,心中莫名一动,开口说道 “王三爷危险了!” 旁边一位宾客问道 “何以见得?” 朱修行道 “你们看,王三爷的招数刚猛异常,但裴先生的招数灵活诡异,两人交手的局面看似旗鼓相当。” “但实际上,裴先生是在拖延时间,等待王三爷气血虚浮,露出破绽。” “哦?还有这事儿?” “呵呵,朱二公子果然博览群书,这都能看出来。” 另一位宾客附和道。 朱修行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别恭维了,又道 “不止呢,我估计裴先生是想用最后的杀手锏将王三爷一举制服,因此王三爷必须竭尽全力,否则必败无疑。” “原来如此。” 几人恍然大悟。 第六百八十章:不是正常妖邪 演武场上,杨岱气势一变骤然爆发,动作和速度刹那间提升了不止一截。 王立夏原本掌刀扫过,被杨岱格挡之后顺势擒拿到右肩膀。 然后在一刹那之间,杨岱的左脚狠辣踹向王立夏的胸膛。 “砰!” 王立夏闪避不及,被杨岱结结实实地一脚踢在胸膛之上。 这一记膝顶,直接让王立夏倒跌五六步远。 随即,杨岱紧跟而至,毫不留情的使用大五行擒拿手将王立夏的关节扣死。 王立夏顿感身体一麻,再也动弹不得,甚至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咯咯……” 骨骼恐怖的脆响传出了演武场。 杨岱抓住王立夏的胳膊微微一扭,咔嚓一声,王立夏右臂被擒姿势扭曲,右膝跪地,同样姿势扭曲。 一只左手撑在右侧维持身体平衡,痛苦地呼吸着。 “呃……” 剧烈疼痛传遍全身,王立夏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冒汗。 “胜负已分,还请见谅!” 杨岱放开王立夏右手,退开两步抱拳,算是结束比武的礼仪,却丝毫不顾王立夏脸色铁青。 王立夏喘息着,半天才抬起头,阴沉地瞪了杨岱一眼,咬牙切齿道 “好手段,王某认输!” 杨岱闻言哈哈大笑,朝王立夏拱手 “承让了,王三爷!” 此刻外围观之人中没有一个出声,全都还处于惊愕之中。 明明王立夏占尽上风,局势却说变就变,顷刻间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就落败。 “这……真是高手过招!太精彩了,简直叹为观止,王三爷竟被轻松打败了。” “我的乖乖,这次可真是长见识了。” “是呀,不愧是老江湖,出手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果然厉害啊!” 四周议论纷纷。 杨岱一面行礼,一面眯眼看着一副惨样的王立夏,刚刚此人出手的力道,简直就不是人能有的。 说是留手,若是个正常武夫根本撑不过一招就断气了。 王立夏的攻势就简直是招招致命,根本毫无留手的迹象。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江湖高手,哪怕是内外双修的江湖客的都不太可能挡住。 只可惜,王立夏是在和一个仙道有成的人拼身体,注定是以卵击石,可笑不自量力。 杨岱行完礼,王氏这边终于反应过来,有人冲向演武场查看王立夏伤势。 “三爷,您怎么样?” “小心点儿,三爷受伤很重,别碰着了!” “快,快送三爷回去治疗!” 王氏族人七嘴八舌的叫嚷。 “我没事儿……皮外伤罢了,大五行擒拿手的劲道虽猛,但还没有伤筋动骨。” 王立夏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众人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嗯? 杨岱听到这声音,立刻面露惊色地看向王立夏,发现对方居然站了起来。 正在自己揉着手脚,好似只是扭伤并无大碍,手臂血痕在短短的三息时间竟然直接淡化,最后直接消失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杨岱可是用了七成的力,这种力道可以把一个妖魔都可以废了,如此非人类般的恢复速度,简直骇人听闻。 虽然比武输了,但王立夏很满意杨岱那惊愕的表情。 自己起身挥退了边上的王氏子弟,很有风度地向面前之人回了一礼,道 “多谢手下留情。” “呵呵……你谦虚了!” 杨岱尴尬一笑,收敛了脸上的震撼,朝王立夏拱拱手,转身走下擂台。 王立夏这筋骨强得不似人也就罢了,这邪性的气杨岱也摸出点门道来了。 这就是妖气! 而且这妖气不仅强,还极具侵略性。 如果自己不是早有防备,估计会在一刹那间被这股妖气所控制。 妖气的主人估计是一位大妖,不,比一般大妖还要更加厉害,否则不可能拥有这么可怕的妖气。 绝对是最绝顶的大妖,不过,自己今日只是初窥它的一鳞半爪,想要真正了解,还需要时间。 杨岱本能地觉得背后的东西很不简单,事实只怕也是如此。 王家许多人肩膀的两团火都已经熄灭了,那这种情况一定有为数不少的人遇害。 但却没能在王氏庄园内外感受到任何怨气,正常妖邪可没那么讲究。 甚至不会处理怨气,仙佛神道倒是会,但这又不可能。 既然切磋之前都说好了拳脚无眼,王立夏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事,自然不会有人对杨岱有什么意见。 反倒是望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周围自认有些身份的人此刻也围拢过来,对杨岱嘘寒问暖,热络异常。 “呵呵,裴先生好本事啊,想必当初在公门,至少也是一州总捕吧?” 朱修行来到了杨岱近处,此刻附和着夸赞道,同时伸手拍了拍杨岱的肩膀。 “呵呵,过奖,我哪里比得上一州总捕啊。” 杨岱摇了摇头,谦逊又道 “朱二公子谬赞了。” 朱修行嘿嘿一笑 “是裴先生过谦了!” “裴前辈的大五行擒拿手果然霸道狠辣,想必在公门里亦有不少门徒吧?” 另一个人也凑了过来问道。 杨岱朝这人笑了笑,视线扫了一圈,顺势回到王立夏这边,也十分客气地说道 “在下可没有一州总捕那么风光,所谓的公门身份是见不得人的,每月俸禄还不够养活几个娘们儿呢,呵呵……” 杨岱的话说得颇为凄凉,惹得周围的人纷纷安慰。 杨岱继续笑道 “各位也莫要羡慕我了,大家都是江湖人士,谁又没有些隐秘手段呢,倒是王老爷子的武功之高大大出乎在下预料。” “最后在下可没留手,是奔着废你手脚去的,没有想到王老爷子竟然只是受了皮外伤,实乃侥幸啊。” 杨岱此话一出,周围顿时鸦雀无声,一片寂静,连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杨岱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他是奔着废掉王立春的手脚去的,却没想到对方只是轻微擦破了点儿皮肉。 “呵呵……裴先生谦虚了。” 王立夏冷冷一笑,心里暗骂 “妈逼的,这个混蛋,老子差点儿死在他手里,居然还敢说没有用全力!” 这家伙是在故意激怒自己吧! 王立夏暗恨不已,脸上却不显露分毫,依旧云淡风轻 “呵呵,裴先生的武功果然深厚,佩服佩服!” 杨岱的话可谓半真半假,他这所谓公门身份就是瞎掰的,怎么可能见光? 但在周围人耳中就不是那味道了,很自然就想到了某些隐秘的组织或者密探之类的。 第六百八十一章:二十年之前 王立夏走过来想要拍拍杨岱的肩,却被他直接伸手隔开,以特有的沙哑嗓音解释道 “数十年从不与人勾肩搭背,王老爷子勿怪!” 王立夏闻言眉角抖了抖,强忍住发作的冲动,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不置可否。 “呵呵,理解,理解,此次我王某与裴先生不打不相识,裴先生来拜访我王家可是有所求么?” “若只是单纯来看望我王某人,倒是不必如此麻烦,裴先生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便是。” 王立夏再三客气,对杨岱更是有种一见如故视若朋友的亲切感。 真是要多热情有多热情,把杨岱当成了平辈论交的好兄弟。 但这一切不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罢了! 说完话之后,王立夏让下人带着众人去客堂,自己则快步离去了。 “裴先生,那我们一起过去吧?” 朱修行走上前来,对杨岱笑眯眯地问道。 杨岱点头道 “好,诸位请!” 相互客气几句,杨岱就和朱修行以及其他同堂宾客,在周围人的视线目送下离去了。 至于王家的仆人们则是忙碌着招待客人。 ……………… 步伐匆匆的王立夏已经快速步入庄园后方的位置。 在走了百步之后,一栋建筑后面,王彦正等在这里,王立夏的步伐此时也正好来到了王彦的跟前。 王彦询问道 “爹,此人武功究竟如何?” 王立夏面上带着恨意与恼火,狠狠地咬牙道 “绝世高手!” 王彦惊讶道 “绝世高手?这世间竟有如此高人?” 王立夏叹息道 “唉,为父也觉得匪夷所思,不仅是武学造诣达到了极高境界,为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王彦听到父亲的评价,顿时吃惊道 “怎会如此厉害?爹,一定要好言好语招待他,最好能留他在庄园住下,就算他不住,也千万不能放他离开!” 王立夏点头道 “为父知晓了,为父会找机会向他示弱,争取将他留下来。” 王彦松了一口气道 “如此甚好,爹,他既然来此,不可能无所求吧,有什么要求尽管答应,切不可因为比武的事情流露出丝毫端倪,明白吗?” “我知道该怎么做。” 王立夏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心里忽然有些难受,儿子长大了,懂事了。 自己却越活越糊涂,越活越回去了,现在连儿子都要担心起自己的安危来了。 “你也早点休息吧,今晚就别练剑了。” 王立夏嘱咐了一句,转身往另一侧的屋子走去,停住了脚步又道 “刚刚我待人接物滴水不漏,已经尽显风度了,想必那裴燕然也被我的气度折服了,应该不会提出什么刁钻古怪的条件。” “是,孩儿知道了。” 王彦恭敬地行礼道。 王立夏点头表示赞许,随即便转身进屋了。 另一边,杨岱所和一众原本就在一个厅堂的宾客都在王家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新的待客室。 这里显然是专门为宾客准备的,陈设齐全。 宾客们坐下来之后,便立刻有丫鬟送上清茶、香果和糕点。 甚至其中一些果品居然还是特贡的,虽然比不得天子特贡,但也算是稀罕玩意儿了,足以证明王氏的富裕程度。 朱修行也不客气,拿起水果就吃了起来,其他宾客同样如此。 在这室内,不可能只给杨岱发,所有人的茶几上都有一大份。 而杨岱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味道。 “裴先生武艺高强,明显让王氏高看数筹,我等算是沾了光了,对了,先生来王家只是为了逛一逛,亦或是本就为了切磋?” “是啊,裴先生,切磋的话,其实王三爷武功虽高,但早在二十年前早该死了。” 几人笑谈之间算是拉近了不少距离,而杨听到这里,也装作略有惊色道 “王老爷子如果二十年前早就该死了,怎么可能活到现在,难道王家还有延寿的秘药?” 朱修行抓着一只鸭梨啃着,走到杨岱边上说道 “传说中有一种丹药,叫做人丹,服用之后,就算是将死之年的老者,只要不断食补,就能够重焕青春,续命一二十载!” “人丹竟有如此功效?” 杨岱故作震撼地惊呼道“ 那么不知道王老爷子服用了多久呢?” 朱修行正色道 “杨先生有所不知,这人丹的练制方法极为残忍,因为是荒州妖魔那边传过来的,需要以童男童女为药引炼制,每炼制一炉,都需要杀死上千名童男童女才可以。” “……这……太残忍了!” 杨岱似乎很是愤慨,沉默片刻后突然抬起头来,认真问道 “这么说王老爷子在二十年之前就开始练这种丹药了?” 朱修行点了点头道 “正是,据说王三爷二十年之前遇到了一位来自荒州的高人,那高人告诉他人丹可以救命。” “并且还指点他如何练人丹,王老爷子这才开始着手炼制人丹,并且一炼就是二十年。” “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杨岱义愤填膺道 “人丹乃逆天行径,若是炼出人丹,必须斩草除根,否则天怒人怨,必有灾祸降临啊!” 朱修行摇头道 “不知啊不知,终究只是传说罢了,不过王三爷在那之后武功大涨,这些年来有不少高手前来挑战。” “其中有不少成名高手败得太难看,自觉羞愧金盆洗手,躲到没人知道的地方去安老了。” “哦……那么王老爷子可曾败过?” “没有,从未听闻。” “那……那这位高人究竟是谁啊?” “具体不知。” “……” 朱修行说完这段往事,房间内的氛围变得沉寂下来,众人各怀心思,静静喝茶。 想了想,朱修行又说道 “还有啊,据说王家还有一幅仙人留下来的字画,传说是真迹,有不少江湖匪类乃至明面上的高手,都曾经想要偷偷潜入王氏庄园窥探,但不少人有去无回。” “原来如此……那王氏将这字画不给外人看么?” 杨岱心中冷笑,然后又问了一句,朱修行兴奋劲立刻上来了一些。 “不,王氏当初就给看,如今依然给看,只不过条件苛刻一点,得是王氏至交好友,或者是王氏认可之人,比如……” “比如裴先生您,若是提出这要求,王氏未必就不会考虑!” 边上立刻有人接话,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杨岱笑了笑,顺着他们的意思说道 “诸位来王氏拜访,也是为了仙人字画?” 第六百八十二章:并无区别 “哈哈哈哈……” 几人都笑了起来,朱修行更是说道 “裴先生果然是聪慧之人,我此次来王氏,确实是为了那仙人字画而来!” 顿了顿,朱修行说道 “但目前是没那个面子,只是想和王家多走动走动拉近关系,我们朱家什么生意都能做,唯独缺一个能够与王氏合作的机会,所以才厚颜前来拜访。” “呵呵!” 杨岱轻笑一声,对于眼前这群所谓的豪门子弟丝毫不感冒,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话都说开了,大家拘束就少了许多,杨岱笑道 “那一会在下就尝试问问,或许有机会看一看仙人字帖,饱一饱眼福。” “对对对,一定要问一问,这种东西绝对是万金难求,若能亲眼见识一番,死也瞑目了。” 几人聊得火热的时候,王立夏也换好衣服来到了这里,人还没到,便朗声笑道 “哈哈哈……王某回来了,没有让裴先生久等吧,也请诸位海涵呐,最近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的,怠慢各位了,恕罪恕罪……” 众人纷纷起身拱手道 “不敢不敢……” 杨岱也站了起来,抱拳道 “哪里,王老爷子客气了,裴燕然不请自来,打扰了……” 王立夏从前端内侧之门走到厅内,边笑言边拱手行礼。 看这精神面貌,若非刚才比武的惨样所有人都亲眼所见,定是以为王立夏才是赢得胜利的那一位。 这过程中,朱修行等人也都朝着杨岱悄悄使眼色。 而王立夏则直接坐到杨岱身边的位置,风热情问道 “裴先生武艺高强,令人佩服啊,而且武德也颇佳,今日一战,当真是痛快淋漓。” 说着,王立夏还伸出拇指赞叹了一句,显示他对于杨岱的评价极其高。 杨岱微笑道 “王老爷子谬赞,裴某惭愧!” 而听到这,王立夏又说道 “刚刚比武裴先生刚刚分明也是手下留情了的,王某真是和裴先生一见如故,方才耽搁了些时间,是因为王某在给诸位准备客舍。” “裴先生人生地不熟的,我看就不用破费去城中留宿了,在我庄中住下如何。” “哦对了,王家留下的仙人字帖也可借裴先生鉴赏一二,裴先生觉得怎样?” 杨岱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他本来就想问一问的,结果这王立夏实在是太过热情,直接先发制人,把话都挑明了。 朱修行等人面色都是一呆。 “王某与诸位也是有缘,可同裴先生一同观看,顺带品茗论道,岂不美哉?” 说着,王立夏又笑道 “至于字帖嘛,不瞒诸位说,我已经将它裱好了,明天就可以看了,不急在一时!” 人家都这么说了,杨岱当然是表现出惊喜之色,然后赶紧道谢 “王老爷子好意,裴某感激不尽,能一观仙人字帖,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旁人听闻这么一个好消息都有些不敢相信,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露出兴奋之色。 这字帖虽然贵重无比,但是却不知是否是真迹。 毕竟书法和丹青都是两个概念,谁也说不清楚真假,但仙人字帖这四个字足以让任何人心驰神往。 他们纷纷感谢道 “能一睹仙人字帖,是我等的荣幸啊!” “裴先生真乃奇人也!” …… 杨岱摆手谦逊道 “各位谬赞了,小道而已,不值一提,倒是王老爷子才叫真正的学究天人!” 听到这马屁,王立夏笑得合不拢嘴,又十分大方地笑道。 “诸位远来是客,不必多礼,不过这两本天书毕竟是我王氏重宝,不可能说看就看,还请都在这里住下吧。” “好,那就叨唠了!” 几人连声答应。 杨岱也跟着点头 “如此甚好,裴某就打扰了!” 在下午的时候,朱修行也处理好了本来要和王氏洽谈的事宜,随即便被安排在庄园客舍里休息。 而杨岱则由王立夏亲自领着游览了一下庄园环境之后,安排在庄园其中一处接待贵宾的屋子里住下了。 王氏庄园占地面积很大,内部能够实现相当程度自给自足,而且庄园内部亭台楼阁、雕栏玉砌。 前有小河与树木,后有旷阔的农田,周围有许多屋院。 但因为留宿客人不多,所以大多空着,只是也有些屋子住着一些下人,平日里负责打扫整理房间。 从头到尾,王立夏都表现得十分客气,真就待眼中的杨岱为一见如故的好友了。 此刻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杨岱也从王立夏专门招待他的酒宴上离开,回到了安排的住所中。 杨岱看着天边残留灰白的夜幕,望着远处的宁静的炊烟,看起来整个庄园一切正常。 似乎什么都未曾改变,但是他的心中却涌起滔天巨浪。 今天王立夏带他逛过庄园,杨岱留意过庄园的许多地方,今天的走动,主要就是想看看这个庄园里还有多少真正的人。 答案令杨岱很遗憾,除了一些下人,其他就连一些外姓管事都已经沾染了妖气。 可以说一定是吃过人的,而这些人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因为他们全被背后的那只大妖给控制了心智,而且还是极深层次的控制,根本就没有恢复的可能性。 杨岱修行至今,见过的妖魔鬼怪难以计数,在他手下被诛杀的妖魔鬼怪同样为数不少。 但能给他带来这种感觉的次数很少很少,他从未遇到过。 此刻杨岱心绪已经平静下来了,看着远处的炊烟,他喃喃道 “你究竟是什么妖物,这般道行实属罕见……” 杨岱沉吟半晌,突然抬头对着黑夜道 “既然来了,不妨现身一见!” 可惜的是并没有人,或者说是妖理他。 杨岱皱眉沉思良久,最终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很多人能为了长生不择手段,这手段的上下限都取决于自身的资源和认知。 像这种完全超出了普通人认知范畴的存在,一但获得了就会堕入深渊的。 但也有一些人会挣扎一番再去用,从结果看,本质上并没有太大区别。 第六百八十三章:迫不及待了 时至半夜,躺在床上的杨岱就睁开了眼睛,他似乎高估了王氏中人的耐心,或者也低估了王氏的贪婪 总之,王氏中人还是等不及要动手了。 杨岱分明感觉到,此刻自己居住的屋子周围,已经至少围了几十个人。 气血一个比一个旺盛,也大多带着隐晦的妖气。 这大半夜的,这么多人聚集起来,用脚想也会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了。 此时屋外,王彦对王立夏说道 “爹,需要用点稳妥的手段再动手吗?毕竟是公门里的绝世高手。” 王立夏摇了摇头道 “对方练的可是大五行擒拿手,嘴上说曾是公门高手,可现在也未必就真的退下来了。” “这种人久经江湖甚至是沙场考验,一些不上台面的手段恐怕难以奏效!而且,若能抓住他最好,若不然……” 王彦闻言,便不再说话。 所谓不上台面的手段,指的就是迷烟、暗器、毒药……等等。 王家虽为豪绅,但平日里接触到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商贾与官宦,哪里懂得那些东西。 若是用这些阴损手段,即使能制服那名公门绝顶高手,只怕他们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况且,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没有保命的手段呢? 既然无法做到万无一失,倒不如直接来硬的! 突然,眼前十几步外,屋子的大门忽然就毫无征兆的吱呀一声打开了,外围所有人全都看向屋门方向。 杨岱站在屋内,透过门口望向外头的人,视线直接定在王立夏等人身上。 “王庄主晚上好,你怎么年轻了?看来武功高到一定境界,真的能返璞归真啊……” 杨岱笑眯眯的说道。 王立夏略一惊讶之后露笑抱拳,热情满满道 “打扰到裴先生休息了,我正要来请裴先生移步观书,实不相瞒,这仙人字贴啊,只有在夜里看才好。” “那朱修行等人岂不是没得看了?” 杨岱故作诧异的问道。 王立夏连忙摆了摆手道 “这仙人字帖乃是先辈遗留,我等后人怎敢亵渎,岂是谁都能看的?白日里不过是安慰安慰他们,实际上也就是裴先生够这个资格。” 王立夏还在这客气呢,杨岱已经觉得无趣了,直接开门见山说道。 “你们再不动手,天就要亮了,王庄主,附在你身上的妖邪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帮着炼人丹?” 王立夏脸色骤变,面色骇然地看着眼前的杨岱。 “裴先生,你……你如何得知的?” 杨岱此刻他的眼神带着怜悯,却并没有同情,反而冷漠的说道 “要被生生炼成人丹还不自知,可笑的是,自己被卖了还帮着数钱,我都替你们觉得悲哀。” “你胡说!” 王立夏厉喝道 “你究竟是谁?” 杨岱笑出了声来,笑声中带着的嘲讽令王.氏听着极其刺耳。 也令包括王立夏在内的一众人内心又是恐惧又是燥怒。 恐惧的是杨岱的话,怒的是杨岱对他们的轻蔑和不屑。 “你怕是疯了,在此胡言乱语!” 王立夏怒声出口,下一刻就重踏脚下土地,势若风雷般急速掠向杨岱。 与此同时,另外几名王氏中人也纷纷拔刀冲向了杨岱。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将杨岱斩杀当场。 杨岱见状微微摇头,只是轻轻屈指一弹,一缕劲力飞出,直奔王立夏袭去。 砰—— 一声闷响传来,随即便见王立夏整个身体倒飞了回来,落地之后更是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至于其他的那几个王氏族人则根本不堪一击,在杨岱一拂袖之下,一个个惨叫一声,便纷纷吐血昏厥了过去。 “你……你究竟是谁?!” 王立夏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强忍着伤痛,惊骇欲绝的看着杨岱。 他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中年男人究竟是谁。 方才杨岱只是随手一挥,就将他拍翻在地,甚至让他受了重创。 这种情形简直匪夷所思。 杨岱刚才那一记劲力直击王立夏心脏,虽然没能要了他的性命,但也差点废了他。 此刻的王立夏,除了惊恐以外,还有愤恨。 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感应到杨岱体内的任何内力波动。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没有丝毫武力的普通人,甚至连武夫都算不上。 杨岱收起中指出弹的左手,视线扫过陷入惊愕状态的王彦,看向地下带着惊惧表情的王立夏。 “是谁教你们的害人之法,你们背后的那位大妖又想做什么?” 杨岱冷淡的问道,他的话音中,充斥着浓浓的厌恶。 他本以为,王家的人不管怎样,总会有点底线,至少也该是良善之辈,却没料到王家人早已堕落至此。 杨岱也不再藏了,只见月色下,身形逐渐变化,一息之间化为一个布衣先生。 面色平静,长发前鬓后披,别着墨玉簪,双目清澈如水,一派文雅之姿,仿佛谪尘脱俗的神人降世。 看着杨岱的模样,王立夏顿时愣住了,一颗心猛然提起,浑身颤抖了起来。 因为,他竟然从杨岱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浩瀚的气息。 这气息令王立夏感觉呼吸困难,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你……” 王立夏惊恐地抬头,瞪大眼睛盯着杨岱。 他从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压迫力,似乎杨岱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座大山朝他碾压过来。 他们心中极其自然的只生出一个念头,那就是跑,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然而,杨岱却只是静静地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定……” 杨岱淡淡一声过后,所有张牙舞爪的人全都定格在原地。 除了一众被定身王氏子弟,也就王立夏被定身法排除在外,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他甚至吓的都尿裤子了。 杨岱缓缓走到王立夏跟前,低下头来看着他,语气依旧温和道 “告诉我,王庄主,你背后的人是谁,他许诺了你们什么好处?” “仙长……仙长饶命啊,求求仙长大发慈悲将那妖邪收了吧,我们王氏上一下百余口人命,都掌握在他手里啊!” 王立夏吓得魂飞魄散,一边拼命磕头,一边涕泪横流道 “仙长您放心,只要您肯救我王家子孙,您要我们干什么都行,哪怕是死,我们也不会皱眉头。” 第六百八十四章:鸠姬 杨岱没有说什么,一步步走到王立夏的跟前,以平静的口吻对他说道 “既然你自认心中向善的,在下也可信你,不过……” 王立夏内心狂喜,面上则露出感激的表情,连声说道 “仙,仙长,小人一直热情……热情接待仙长,求仙长饶我一命,我愿意给仙长当牛做马,鞍前马后伺候仙长,报答仙长恩德……” 王立夏见杨岱没有反应,继续说道 “仙长!我王氏子弟亦是受妖魔所害啊,都怪我等鬼迷了心窍,修炼了那妖魔交换的功法,但这也不是我等本意啊,江湖上本就有炼制人丹的传闻,我只是想抓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去试试罢了……” 说完之后,王立夏又急忙补充道 “我也不想害人的,只是这人丹的效果实在太好了,若是牺牲那些孤儿来给我延寿的话,那是他们的荣幸……” 王立夏见杨岱神色仍然冷漠,似乎还是没有打算放过他,于是又急忙哀求道 “仙长!我已经把知道的事都告诉你了,对……对了,那个妖魔名叫……” 突然间,王立夏的身体开始扭曲起来,随即开始急速膨胀,仅仅两息之后就如同两个爆开的灌水的气球,带着血浆内脏和骨骼的碎末炸开。 血浆污秽四溅开来,唯独没有任何鲜红,而那些骨肉内脏碎末则像是融化的蜡烛一样,迅速消失无踪。 “既然阁下已经现身,还请出来与在下见一见吧。” 杨岱转身看向院外某处,淡淡地开口道。 “不愧是杨先生,居然能够察觉到我的存在。” 伴随着轻笑声,一位看似年龄在二十多岁左右的女子缓缓从阴暗处踱步而来。 女子的肌肤是橄榄色的,印着淡淡的花纹,她一路走来细长的腰肢袅袅扭动着。 紧绷的鳞片短裙可以看见饱满圆硕的臀部轮廓。 她就像是一个熟透的甜果子丰满多汁。 头挽单马尾,簪一支赤金点翠凤钗。 脸颊微施粉黛,眼眸含烟,唇瓣朱红,声音性感而嘶哑,青楼的花魁跟她一比就像是一片干瘪的瓜子壳。 身材高挑匀称,腰肢盈盈一握。 她的双目顾盼流离,仿佛有万种风情,却偏偏让人生不出半分亵渎之心。 杨岱的目光落在此女身上,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开口问道 “姑娘怎会知晓在下姓杨?” 女子嫣然一笑 “这天下间,谁人不识杨先生大名?” 杨岱淡淡回答道 “在下不过是个山野闲人罢了,何德何能被世人知晓名号?” 女子笑吟吟地盯着杨岱,说道 “先生谦虚了!” 杨岱再次将目光投注到那女子的脸庞之上,平静道 “姑娘既然知道在下,还敢来找我,胆色倒也过人,不知姑娘是何方神圣,芳名可否报上来?” 女子抿嘴一笑道 “之前我怕先生一剑把我斩了,先生神通广大,难道还看不出我的真身吗?” 杨岱眉梢微动,额头天眼开阖迸出神光,扫视那女子全身。 神光普照之下,那女子在杨岱的眼中赫然化成了一只约有山岳一样大的褐色蝎子。 这蝎子身躯粗壮,背甲厚重。 它的左肢是一个巨大的螯,右肢似乎没有进化完全,呈现弯钩状,足足有两米长,其中最为奇特的是,一排螯牙锋利,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而这蝎子的尾部生有一根极长的尾刺,足有数寸长,尾尖泛蓝,显得寒芒闪烁。 不仅如此,这蝎子的背部还生有一排锋利的尖刺,这使得它整体变得更加狰狞恐怖,令人望而生畏。 杨岱随后收敛了天眼,并未因此而感到惊讶或者恐惧,他平静地开口问道 “姑娘为何要设此局?炼制人丹乃逆天行径,只怕你的结局必定悲惨至极。” 那女子听了杨岱的话,咯咯娇笑几声,说道 “先生说错了,人丹乃廷寿的灵药,怎么能够用‘逆’字形容呢?” “再者说,杀上几千个少不更事的孩童。一来可以绝了人族根基,二来我妖族也可以在大齐天下站稳脚跟。” “三来,那些童男童女的精元可是我的最爱,长久服用可以食用可以使我道行大增,这岂不是一举三得?” 杨岱听罢摇了摇头,叹气道 “你这么做,只怕会断送掉你的性命!” 女子毫不在意地摆手道 “这便不劳先生费心了,小女子名唤鸠姬,妖皇座下四大妖王之一,拜见先生!” 说罢,女子朝着杨岱躬身行礼,态度很是恭敬。 杨岱虽然早已料到这女子是四大妖王级别,当下也是抱拳拱手,客气地说道 “幸会,幸会!” “不知先生如今可有时间,咱们一起品茗论诗,共享这片天地美景,岂非快哉?” 鸠姬提议道。 “好!” 杨岱欣然允诺。 随后两人一起进入屋中,坐下之后,鸠姬取出茶具,亲自烹茶,动作娴熟优雅,令人赏心悦目。 茶香氤氲飘散,沁人心脾。 两人各执一盏青瓷茶杯,慢悠悠饮了一口。 随后,两人相视一笑,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鸠姬知道杨岱想问什么,喝了一口茶之后,悠悠的开口说道 “杨先生,这王立夏的祖宗和我有仇怨,那年我懵懂之时不慎被他的祖宗所抓住,先生你敢想吗?他竟然百般折磨我,我祸害他们一家不过分吧?” 杨岱皱了皱眉头道 “原来如此,既然是王氏欠的债,那么这件事就算了,不过把他们交给朝廷审理如何?” “好,先生通情达理,鸠姬佩服。” 鸠姬说着又端起茶壶给两人添满茶水。 “杨先生,可曾听过一句话?” 鸠姬突然开口说道,她的嗓音婉转动听。 杨岱微微抬头,说道 “什么话?” 鸠姬浅笑着说道 “归墟现,荒古出,金物啼鸣散汤谷。” 杨岱自然听过,这还是巫九给他讲的,但是却装作不解道 “姑娘是何意思?” 鸠姬笑眯眯地说道 “先生,妖皇大人真诚的邀请你去两界山做客,不知道先生何日有时间?” 杨岱随后说道 “看在下的心情如何吧,若是时候到了,我会亲自登门拜访。” 鸠姬闻言,便道 “好!那我便恭候杨先生大驾。” 说罢,她便款款告辞,离开了王家庄园。 待她走后,杨岱沉默良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第六百八十五章:查案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 次日,太阳刚刚升起。 鹿泉城衙门外,有几个差役打着哈欠来站岗的时候,其中一人忽然看到衙门前有情况,有不少民众围在前头。 “怎么回事?让开让开,都让开!” 几个差役快步往前,穿过议论纷纷的人群。 见到在衙门外街上的空地那,足足有四五十百号人跪在那边,有男有老有少,一个个低着头不敢抬起。 看着也怪渗得慌,这些人全部跪在地上,也不鸣鼓诉状。 带头的差役赶忙呵斥道 “都干嘛呢?你们跪在衙门这干什么,若有案情为什么不击鼓鸣冤?你这样是扰乱公务,知道吗?” 众人依旧跪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带头的差役眉头一蹙,大发官威,周围围观的民众都不敢乱出声,纷纷往外围避开。 但忽然间他看清了所跪之人中有些熟面孔,顿时叫嚷声戛然而止,赶紧小步走到其中一个中年男子面前,谄媚道 “哎呦,这不是王峰王六爷吗,还有王二夫人与四夫人!王爷,您,你们这是,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啊,有什么事情尽管跟小的说,小的一定照办!” 那带头的差役吓坏了,赶忙殷勤地去搀扶口中的王六爷。 但后者挣脱摇晃几下,除了差点摔倒外始终不肯起身。 “差爷,王某戴罪之身,不敢起身,请大人来定罪,我等甘愿受罚。” “啊?” 听到这话,带头的差役脸色骤变,急忙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王六爷你慢慢细说,别着急啊。” 领头差役纳闷的时候,边上的其他差役也也重新汇拢过来,他们发现跪着的全都是王氏中人。 这阵仗不用明说也知道王氏一定出大事了,否则绝对不会如此行事。 于是纷纷询问起来。 一个多时辰之后,消息传到了鹿城各处,人们闻言都惊愕不已。 据说王氏这些人是来自首的,并且一个个都体弱无力武功全失,交代的事情更是骇人听闻。 这些王氏中人全都交代了这二十些年王氏做的事情,修炼伤天害理的邪功不说。 还杀害了上千多名童男童女,血腥残忍。 当真是丧心病狂! 终于,昨夜引得仙人震怒,一夜间覆灭王家,将王氏中地位最高的一些人直接诛杀。 又废了剩下同样不干净的人,命他们自首,让人间律法来断,以求赎罪。 这消息很快就像插了翅膀似的,迅速飞遍整个鹿泉城,人人皆惊。 当天上午,鹿泉城衙门纷纷派公差前往王家庄园所在察看。 这群公差里领头的捕头姓邢,名峪生,五十来岁上下,两鬓斑白,长相粗犷。 这邢捕头虽然不是鹿泉城衙官职最高的,但却是鹿泉城捕头中资历最深、手段最狠的。 他帮理不帮亲,但是城中百姓都很爱戴他,称他为老邢。 此刻老邢带着一队衙门公差来到王家庄园附近,只见庄内房屋倒塌破败不堪,死气沉沉。 根本找不到活人气息,连狗吠声都没有,安静诡异。 老邢的旁边是他的徒弟燕飞,燕飞是个年纪轻轻、满腔热血的青年捕快,一向胆子比较肥。 但此刻燕飞看着眼前凄凉景象,不由咽了咽口水,感觉喉咙发痒,想呕吐。 “师父,咱,咱还进去吗?” 燕飞颤巍巍的说道。 邢捕头瞪了徒弟一眼,骂道 “进去,你要敢退一步,今晚罚你睡柴房。” 燕飞苦笑,他知道师父说得出做得到。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里走。 走了几丈远,老邢忽然停住脚步,他的左侧,另外一位资历颇深的雷捕头也皱起眉头,说道 “老邢,情况不对呀,接理说应该会有暗道或密室才对吧,可为什么我感觉到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邢捕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景象,点了点头道 “确实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讲王家这么大一座宅院,不应该连个密道都没有。” 燕飞疑惑道 “可是师父,这里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邢捕头思索片刻,吩咐道 “搜!” “是!” 燕飞答应一声,带着几十个捕快翻箱倒柜,查找每一个角落。 一个时辰后。 “师父,有发现!” 庄园东方,燕飞的声音从那儿传来,邢捕头立即带着手下冲过去。 只见一条通往地底的石阶出现在视野里,石阶上零星散落着一具具散落的尸骨,看骨格大小大约都是未成年的儿童。 每具尸骨上都保留着啮齿类动物咬痕。 “下去看看!” 邢捕头挥手下令,和燕飞与之前的那个老捕头雷猛一同走了进去。 其他的捕快年轻,而且经验不足就留在外面接应了。 三人小心翼翼的沿着磨损的台阶一路往下而行,越往里面越黑,邢捕头掏出了火折子点亮蜡烛。 烛光照亮一切。 只见台阶两旁的墙壁上布满了蜘蛛网,墙缝中爬着蝎子、蜈蚣,甚至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毒虫在爬来爬去。 三人小心翼翼的朝前走去,忽然,邢捕头猛地伸手拦住雷猛与燕飞,示意二人噤声。 雷猛立马抽出了佩刀,燕飞也摸出腰间佩刀警惕四周,唯恐有突袭。 三人屏息凝神,前方便是台阶的出口了。当三人缓缓的靠近了出口时。 老邢虽说见过一些世面,但仍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头皮发麻 燕飞与雷猛更是吓的是魂飞魄散,面无血色,他们似乎就一眼瞥到了万鬼嘶嚎的阴司地狱。 只见微光照耀的洞穴之中,密密麻麻的堆砌着数不清的人类骸骨。 看骨龄大多都是未成年的孩子,甚至有些已经产生了畸形变异,看的触目惊心。 “畜牲!” 邢捕头气得双眼冒火,他没想到,这些恶贼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残害了这么多的孩子,简直罪大恶极! “这,这……” 雷猛与燕飞浑身哆嗦不已,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邢捕头压抑着愤怒的表情,环视着周围这些尸骨有些散落在不同的角落里。 一瞬之间,各种怨念,恶煞与殃瘴都在这个魔窟里聚集着。 估计佛门高僧来了,只要看一眼就会掉头就走,这里几乎是天然的养尸地。 燕飞甚至不敢去想一百年三百年甚至一千年来,究竟有多少孩童在这里遇害,又有多少冤魂化作厉鬼永世不得超生。 第六百八十六章:震惊官府一百年 他甚至不敢去想,在这里究竟发生过怎样的暴行。 雷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目睹了这般光景后,他甚至很想将自己的眼睛抠下来,以免继续看下去影响心智。 他的内心充斥着悲痛。 邢捕头更是愤怒到了极致,他紧握拳头指节发白,脸部肌肉都在颤抖。 “畜牲,真是好狠毒的手段!” 邢捕头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胸中燃烧的滔天怒火。 谁知他们三个人就继续往里面走去,这一走不要紧,这个洞窟之中越来越多的真相也被揭开了帷幕。 王氏犯下的不止五年这么久。 有些骨骼的主人好像是在此长期圈养,逐渐退化了十代左右。 从一个两脚行走的人变成了畜生般的四足动物,甚至连身体构造都跟着发生改变。 连畜生都算不上了,有些骨骼虽说是散乱的,可能是因为生前极度饥饿与对老鼠的恐惧,他们临死前还保留着挣扎的姿势,仿佛是在拼命的逃跑。 这些都不是最让燕飞等人感到吃惊的。 真正让三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是,他们从一处废墟里找到了一段刻着古文的石板,燕飞懂得一些古文字,这一翻译不要紧,燕飞越读越感到慎的慌。 这上面记载着吃人的食谱,这王氏的祖先是真的把人做成菜。 “这,这是……” 雷猛也看完了这块石板上记载的东西,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差点瘫软在地上。 幸亏老邢及时拉住了他,否则,他肯定会摔倒的。 这太可怕了。 邢捕头的脸庞都变成了猪肝色,那一双虎目瞪的老大,里面写满了惊骇和震撼。 燕飞放下了石板,转而走进了另外一处建筑里。 “呕!!” 没过一会儿,燕飞便踉踉跄跄的冲了过来,他的脸和死人没啥区别,如同死灰槁木一般,扶着墙门狂吐不止。 “里面……里面……呕!!” 燕飞神情惊恐,他在那里面看到了足以让他留下一辈子心理阴影的事,他根本无法用言语描述那画面给他带来的巨大冲击力。 “你没事吧?” 老邢赶忙拍了拍燕飞的背,他知道,这小子是受刺激了。 “呕……呕……师父没事,没事。” 燕飞摆了摆手,擦拭了嘴角的污秽,他努力平复了下心情,终于稳住了情绪。 他望向了雷猛,雷猛依旧面露惊恐,刚才看过的画面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雷猛问道 “燕飞,里面什么情况?” “我,我……呕!!” 燕飞捂着胸口再次干呕起来,过了良久他才缓过劲儿来。 “我看到了吃人用的餐具,数不清的人,全都在啃食着尸体,那座建筑是用来加工食物的屠宰场……还有,还有很多……” 说着说着,燕飞又干呕起来。 “燕飞!” 刑捕头喝道 “冷静一点,你要是承受不住,便先出去。” 邢捕头担心燕飞会崩溃,于是劝道。 “呕!” 燕飞摇了摇头,他深呼吸几口气,终于恢复了镇定。 “我,我能接受。” 不久,三个人已经来到了洞穴的深处,前方有三个黑暗到深不见底的深坑,下面堆满了被吃干抹净的白骨,很显然是一个万人坑。 其中一个已经填满了破碎不堪的遗骨,还剩余一些空缺,但也足够吓人。 “撤吧。” 刑捕头沉声道。 他们不敢靠近,远远的绕开,然后离开了这里。 当回到衙门后,刑捕头汇报完事情经过后,所有人都惊住了。 可以说震惊官府一百年了。 朱修行和家中高手一起站在一处屋顶上,眺望着王氏庄园各处的方向,陆续有人过来向他汇报。 “二公子,王氏这边连个下人都没有了,估计不是死了就是都逃了。” “二公子,结果出来了,极度令人震惊,王氏庄园发现按到了里面都是白骨,少说有上万个。” 朱修行头皮微微有些发麻,回想起来昨天他还在王家庄园这边喝茶呢。 如果是真的,那王家这些年是吃了多少人啊? 朱修行又有些后怕,幸亏他福大命大,否则,他岂不是也要遭殃? 王家的事情,在鹿泉城已经成了一桩奇案,既然王家承认害了那么多人。 其中有不少还是江湖中身份不低的,那引起轩然大波是毫无疑问的。 王家已经倒了,随着此事往外传播,王家之前在江湖上建立的名声有多盛,此刻倒塌之下名声就只会更臭。 有些失踪江湖人的亲友,尤其是能确认在被害名单中那些人的亲朋,骤闻此事更是怒不可遏,恨不得将王家千刀万剐。 鹿泉城衙门审理起案件来依然压力极大,最终,念及旧情,来自首的王氏族人大部分被直接处以极刑。 剩下的人被发配远方,但这条路很可能是一条死路,没有任何人可以救得了他们。 杨岱早在天亮前就已经离开了,他并没有自己动手彻底肃清王家。 而是交给人间与江湖去评判,此刻的他踏着风朝远方飞遁,前往裴击浪所在的方向。 几日后,元北县。 “包子~香喷喷的包子!” “买糖葫芦喽~糖葫芦嘞~” “卖烤鱼啦,新鲜的烤鱼~!” 元北县乃是鹿泉城辖下的小县,距离鹿泉城约莫三百里的距离。 此时,元北县中热闹非凡,叫卖声,吆喝声,欢笑声不绝入耳。 县城外的官道上,人来人往,一位身着粗布布丁的书生背着包袱走进了城。 这个书生大约四十来岁,头上裹着方巾,一进城就直奔城隍庙,买要了几柱高香便开始拜起城隍老爷了。 一边拜一边还念叨 “愿城隍保佑,保佑我这次高中举人,保佑我金榜题名,光宗耀祖,青史留名!” 这个书生姓孟,名叫孟一翔,是元北县附近村落孟家的人。 孟家早年间也算是富甲一方的乡绅了。 只可惜自孟一翔的父亲那辈开始家道便中落了。 之后家中父母双亡,孟一翔无依无靠,便投奔了县城里的亲戚家里。 由亲戚引荐做了一个账房先生,每月领一笔银钱维持温饱。 今天,是放榜的日子,他要看看自己中榜了没有。 他的学识不算好,却胜在勤奋,考了十几年,终于考中了秀才。 此时孟一翔从城隍庙出来,便去到了放榜的地方,此时人头攒动。 孟一翔好不容易的挤了进去,仔细的看着榜上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我中了,我中了!” “我也中了!” “我没中,明年继续吧……” 周围不断有声音响起,周明聚精会神起来继续的看着。 可惜看了四五遍,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就没有发现他周明的名字。 孟一翔考举人又考了十几年,可是依旧考不过去,失意至极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穷书生与大先生 当初孟一翔的信心满满,觉得考个举人轻轻松松,不超过三年,定能金榜题名。 可惜事与愿违,他又考了十几年,依旧没有过,这辈子估计只能是秀才的命运了。 远方的杨岱倚在门边,早已注意他多时了,不由得摇头笑了笑。 “让开让开,都让开!”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怎么回事?” 众人纷纷退散开来,一群家仆抬着轿子走了过来。 轿帘掀开,一男子坐在里面。 “快点让开!” 一旁的轿夫见状,立即驱赶众人。 众人虽然不满,但也不敢惹麻烦,只能慢吞吞的挪开。 这时有一名家仆到了张榜的地方,仔细的看着,最后惊喜的大声喊道 “中了中了,我家公子中了!是甲子第一名!” 众人听闻顿时哗然,连忙凑了上去观看,那位坐在轿子上的男子也被人扶了下来,一脸春风得意,嘴角带笑,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 “恭喜啊!恭喜公子!” “贺喜少爷!贺喜少爷!” 众家仆纷纷祝贺,周围的吃瓜群众也跟着道贺,一时间整个街道变得热闹无比。 “不错,这一千八两银子没白花,那些考官果然收钱办事,哈哈哈!” 这位冯公子说完话后,对家仆吩咐道 “你去给他们结算剩余银两,另外好生招待,并且再给八百两小费。” “是,少爷!” 家仆点了点头应道,众人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举人是冯姓公子花了一千八两买来的,怪不得能中呢。 很快,众人纷纷散去,只有周明一个人站在榜单前,一脸的落寞与沮丧。 “我是不会认输的!我一定会考上的!” 孟一翔紧握拳头暗暗想道,他久久的盯着皇榜,最后只能转身,慢慢的离去了。 他心有不甘,可是没办法,有钱人家的可以花钱疏通考官,而他们寒窗苦读十几载,却只能望洋兴叹。 这就是贫穷的差距,这也是他不服气的理由。 街上的孩童玩耍着,时不时哼着几句歌谣 “放皇榜,开皇榜,举人高头大马游大街,戴官帽,穿官衣,走官门上官道,身边伴着个美娇娇!” 孩子们从孟一翔的身边跑远了,孟一翔更是感觉到五味杂陈。 看着前方,那不知道有多得意的冯姓公子的车队缓缓驶离了。 孟一翔默默的低头离开了,一切尽在不言中,谁都懂。 不远处,有卖包子的小摊,摊主正在卖力地吆喝着 “包子~好吃的包子,皮薄肉馅大的包子, 香喷喷的包子,不要钱啦……” 孟一翔停下脚步,向着摊主走去。 “这位客官,您想吃点什么?” 摊主一看有顾客,立刻问道。 孟一翔问道 “店家,您这包子怎么卖啊?” “二文钱一个,肉多汁甜。” 摊主介绍道。 孟一翔犹豫了片刻,最后在身上翻着钱,可是没有。 又将包袱里的书拿了出来,继续找着依旧没有,那一本本厚厚的四书五经像极了他的老脸,顿时火辣辣的疼痛。 摊主看到了,立即问道 “这位客官,你是囊中羞涩吗?” “嗯。” 孟一翔尴尬的点了点头,他确实囊中羞涩。 “呵呵,你没钱吃什么包子?吃书去吧,别在这浪费粮食了!” 摊主毫不客气的训斥道,随即扭过了脑袋。 这一幕让孟一翔的眼睛红润了起来。 “你个穷酸,拿我寻开心?赶紧滚,赶紧滚!” 孟一翔无可奈何,只好走到路边,将包袱猛的甩在地上。 “啪!” 包袱里的书全都撒在了地上,孟一翔郁闷的不行,但是他没办法,步履踉跄的朝前走去。 此时杨岱从一旁走了过来,看着一地的书.蹲了下来,拾起一本,翻开看了看。 又看向孟一翔离去的方向,笑了一下,于是走到摊主的面前说道 “摊主,在下想拿四书五经换个包子,不知道可否应允啊?” “啊?” 这摊住抬起头来,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中年的斯文大先生,手中拿着一本四书五经朝自己温和的笑着,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难道说这位大先生也要拿自己寻开心不成? “先生啊,我又不认字,我要它干什么呀,哎哟哟,换不了,换不了。” 摊主见这位斯文先生可能也是有学问的人,于是不好发作,只好尽量平静的说道。 杨岱将书本摊开,随手撕下一页纸递给摊主说道 “你可以拿这个纸来垫包子嘛,这么好的纸,上面又写满的字,包子里面肯定注入了知识,到时候你稍加宣传就说你包子吃了准高中状元。” “肯定有读书人来买的,老哥你到时候就是妙善娘娘显世化体了!” “哎哟哟,这位大先生你不要捧我了,我只是个摆摊的,哪里懂这个?” “罢了罢了,给你一个包子吧。” 摊主哭笑不得,但是还是将书籍接了过来,从屉笼拿出了包子。 杨岱笑眯眯的接过了这个包子,包子很烫,还冒着热气。 “再给一个呗,你看这纸这么好……” “哎哟哟,没有了没有了,先生快走快走吧。” 摊主用袖子挡着包子屉,挥手赶人了。 “不要这么小气嘛,你看看……” 杨岱觉得可惜,而另一别刚走远的孟一翔听到声音之后扭头看了一眼,又慢慢的折返了回来。 他蹲了下来,将散落在地下的书都整理好,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发现有缺页的,顿时急了,抱着书就冲向了包子铺。 “啊,这……这是我的书啊,我花大价钱买的呀……” 孟一翔看见被垫在包子底下的纸张,顿时痛心疾首,呜呼哀哉的嚎叫了起来。 “你赔我的书啊,你赔我的书!” 孟一翔看向旁边的杨岱,双目赤红,恨不得吃掉他。 “这位兄台跟我走,跟我走,在下带你去个地方。” 杨岱不由分说,拉起周明便走,孟一翔一步三回头,不断的挣扎着。 “我的书……我的书啊,你放开我……” 杨岱拉着孟一翔寻了一处露天搭建的简易饭庄坐了下来,将那个包子递给了他,又冲店家吆喝着 “吃包子吃包子,对了店家,来二两黄粱米饭,记得掺一些好白米,钱我来付。” 孟一翔此时已经饿急眼了,刚坐下就抢过杨岱的包子,也不顾忌生斯文了,直接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久违的饱腹感充斥着胸膛,这种感觉真好。 等到孟一翔将嘴巴里的包子咽进肚子里之后,才抬起头来仔细的看着杨岱。 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大先生,挺斯文的,于是他疑惑的问道 “不知道先生是谁,为何帮我啊?” “呵呵,在下杨岱,一个微不足道的山野闲人罢了,咱俩有缘,这顿黄粱米饭我请了。” 杨岱笑了一下,轻描淡写的说道。 第六百八十八章:人家拼爹 顿了顿,杨岱喝了一口茶又道 “如在下所料不错的话,孟秀才你这是第二十次落榜吧?” 孟一翔一惊,奇道 “先生怎么知道我姓孟啊?” “嘿嘿,在下自然有在下的本事,如果在下还是所料不错的话,你是年年考年年名落孙山,虽说文章才学长进不少,但账房先生都快干不下去了,就是考不中哟~” 杨岱摸着下巴笑嘻嘻的说道。 孟一翔愣住了,他想反驳,但是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因为杨岱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这……这……是啊!是啊!先生说的是极!” 孟一翔苦涩的笑了一下,无奈的点了点头。 “先生既然知道我的情况,还能够邀我共饮,难不成是……先生认识什么官员吗?” 孟一翔突然意识到杨岱的身份恐怕不凡,毕竟能够说出自己每年考几次都会落榜,这种事情绝非常人能够做到。 杨岱摇了摇头, “在下乃是平民百姓而已,哪里认识什么王公贵族哟。” “再说回你,如今你是房无一间地无一拢,钱更不用说了,如今你四十有三,连媳妇儿都没有讨,独身一人,在下说的可对?” “呃………先生怎么知道?” 孟一翔脸色涨的通红,尴尬无比,他没想到杨岱居然能够说中自己最窘迫的事情,最后开口问道。 “告诉你吧,方才你看的皇榜上,今科甲子冯申的举人是他爹花了五千两雪花银买来的!” “啊?!” 孟一翔怔住了。 “不仅如此啊,今年的状元郎也是吏部尚书的儿子,他们拼的是爹,你呢?你有啥,你年年考连饭都吃不起了,你还咋和人斗?” 杨岱拍了拍孟一翔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不甘心……我一定要参加殿试,我不相信我一辈子就止步于此,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人刮目相看。” 孟一翔咬牙切齿的说道。 杨岱叹了一口气 “你说的对,你是该努力,但是你的你的上限是人家的下限,建安城里的世家子哪个起步你能赶得上?” “人家娇贵人金枝玉叶,金子当面粉撒,银子当沙土玩,你呢?” “我……” 孟一翔哑然失声,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确实比不了,状元有时候可能不是努力就能考上的,有些时候别人花花钱的事,就算你再努力也没用。 现在有很多的人也是利用父母与祖辈之便,考上之后不仅占据最好的位置,吃最好的红利,将最差的位置留给别人。 “唉,不瞒你说,在下曾经也是才高八斗,我是年年考,年年都中,但在下就是不去。” “诶~就是玩儿,就是看不上这些官职,我宁愿去打铁、去做工,也不愿意呆在这些人屁股底下。” 杨岱一边说,一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说道 “我跟你讲,除非你是状元,或者家里在建安里面有门路,否则的话,这科举路永远都走不通,我劝你呀,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杨岱的话让孟一翔陷入了沉思,他也觉得自己太过异想天开了,不说自己没有背景,光凭自己的能耐根本不可能考上的。 只是想想自己的老娘,想到自己从小受尽白眼与嘲讽,周明就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咚咚锵,咚咚锵!” 这是一对衙门的官员,从前面缓缓的走了过来,为首的一个人捧着黄白之物,而另一个人捧着一套崭新的官服。 阳光之下,这两样东西甚至都晃了孟一翔的眼。 孟一翔看着他们从自己旁边走了过去,一直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还没回过神来,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似的。 突然孟一翔似乎是醒悟了一般,站了起来,走到杨岱面前,直接跪了下来。 “先生。” 孟一翔拱了拱手,还没有说话,杨岱站了起来说道 “哎哟哟,你这是干嘛呀?孟秀才不必行此大礼的,快起来,快起来,在下当不起的。” “先生,你一定是法力无边的高人吧,你就帮帮我吧,求求你了。” 孟一翔抓住了杨岱的衣角哀求道。 “额……” 杨岱一愣,随即道 “这……这我真的帮不了你啊,在下一介平民百姓,哪里认识什么朝廷命官呀,快起来,快起来。” “先生若是不帮我,我就不起了。” 孟一翔倔强的说道, 杨岱无奈了,看到孟一翔坚持,最终道 “罢了罢了,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我答应我答应。” 孟一翔这才作罢,重新坐回到座位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杨岱显得十分认真。 “孟秀才哇,你不就是想讨个老婆吗?至于跪下求我吗,你看那画上的女子可以吗?” 杨岱说完,指向孟一翔身后的画,周明回头看去,只见画上的女子正值二八芳龄。 身着浅蓝罗裙,明眸皓齿,娇美动人,极有福相,只是眉宇间带着一抹愁绪。 孟一翔瞬间呆住了。 “先生,别开玩笑了,画中人怎么会活呢?” 孟一翔喃喃的说道。 杨岱轻哼一声 “你傻呀,我是找画上的人跟你说一个,先生我最喜欢的给人保媒了,定让你们成功,届时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哇。” “呃……” 孟一翔一愣连忙,摇头摆了摆手说道 “不是不是,先生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喔!一定是这样,你是不是看破红尘了,想出家为僧了?巧了,在下也认识烂陀寺的主持,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在烂陀寺里出家呀?” 杨岱笑呵呵的说道。 “也不是啊,我是想……” 孟一翔一看这位大先生还是没理解他的意思,于是继续说道,可是却被杨岱打断了。 “诶~丑话现在在前面,你要有别的请求还好,在我能力之内都可以给你办,若你想说求个官做的话一一” 杨岱故意拉长了尾音,不说话了。 “如何啊?还请大先生赐教啊。” 孟一翔有些急切的说道。 “那在下可做不到喽,你这是痴心妄想,水中捞月,最终还是一事无成哟。” 杨岱颇为遗憾的摊了摊手说道。 “先生,学生就是要做官啊,求先生发发慈悲成全了我吧。” 孟一翔恳求道。 “好端端的一个读书人,为何要迷了心窍非要做官哇?” 杨岱伸手指了指他的胸膛问道。 孟一翔的屁股刚刚立了板凳,又慢慢的坐了下去,叹了口气,悠悠的说道 “先生有所不知,自古万般皆下品,只有读书高,读书求功名利禄为上,若是不求功名利禄,谁还读书啊?” “学生我熟读五经六史,文采自认为也不错,但却屡试不中。” 第六百八十九章:想要文雅还是中举 说到这,孟一翔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世道不公,多是有笨蛋不思进取之劣徒在科场中大放异彩。” “就因为他们是士子,与考官情深面熟,家中与朝廷大员也沾亲带故,这公平吗先生,学生我心中实在是不服啊!” 孟一翔愤慨道。 其实这也正常,现如今入仕后的工作依旧不好找,哪怕你是状元解元如果是不认识人,便和秀才干的活差不多。 但是你认识人就不一样了,关系户嘛,谁都不想得罪,往往会安排到最轻松的地方上任的。 自然手上的油水也很多,但这也造成了大面积的内卷,教育资源不平衡之类的。 而且这年头,入仕本来就吃香,若是能够做到宰辅,那更是风光无限,走到哪儿都受人尊敬。 而且不仅仅是参加科考的考生对主考官送礼,甚至有时候主考官还主动收礼。 这也使得很多人为了升官而不择手段。 本朝律法禁止主考官收受考生财物,严厉打击过多次,但是此类事件时有发生。 再加上官员变动之类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诶~依在下来看呢,你是一叶障目,空花乱坠了喽。” 杨岱依旧笑呵呵的,随后想了想又说道 “罢了罢了,你我既然有缘,那么在下也要将你渡上一渡的,以后怎么样全凭你个人造化了。” “啊?” 孟一翔心中一喜,连忙站起来拱手说道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杨岱也站了起来,看着周明的眼睛说道 “你要知道好官不易做啊,白莲易染,黑水难清呐,坏官有何下场你知道吗?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喔。” “先生放心,学生定做好官,等学生立于庙堂之后,一定造福乡里百姓,还望先生成全。” 孟一翔连忙说道。 “哎~” 杨岱又摇了摇头叹息道 “罢了罢了,这是你的路,该怎么走全凭你自己了,只希望你日后莫要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孟一翔举起举起茶杯说道 “先生,我敬你一杯,你我共饮如何?” “好,好啊。” 杨岱也举起了茶杯,仰头一饮而尽,之后说道 “好了,要做官赶紧上路,莫耽误了时辰。” “啊,哦,好” 孟一翔突然感觉到晕晕乎乎的,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孟一翔和杨岱回到了他的家里。 可是孟一翔不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 杨岱施法,他们已经进入了画中世界了。 “先生,学生家中实在是简陋,恐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孟一翔连忙用袖子擦了擦桌面,然后请杨岱坐下,给其倒了一杯热茶。 孟一翔又拱了拱手说道 “先生有何灵丹妙药能让我高中啊,快请赐教啊。” “诶呵呵呵……做官何需灵丹妙药哟,不就是一篇文章的事儿吗?” “是啊,是啊,就是要一篇文章才能博得主考官的好感。” 孟一翔连忙说道。 “这又有何难啊?拿去,拿去,你把这篇妙文背熟了,我包你高中。” 杨岱袖口里摸出来一张黄纸,递给了孟一翔,同时嘴角微翘说道。 “真的?” 孟一翔惊讶的接过纸张,打开一看,只看了第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开口问道 “这……这……先生……不对吧?” “哪里不对啊,我告诉你啊,我这篇文章可是妙文,你只要考试的时候一字不落的全都写出来,那些主考官肯定对你另眼相看。” “可是……先生莫非说笑吗?这样的狗屁文章也能进考场?” 孟一翔苦着脸看着杨岱问道,显然他不敢相信这篇所谓的妙文能进考场,还能包过,这不是笑话吗? “你猜着了?不错不错,要高中就要会写狗屁文章,不写狗屁文章,怎么成事儿呢?记住了,写文章就要写狗屁文章!” “再者说了,不通不通,一通便通,无通生有通,妙法文章就是从无通变不通的~” 杨岱拍了拍孟一翔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仿佛他早已经预料到了结局似的。 “可是现如今再要考,得等到明年了,先生,这里有几百句和别人的著作重了……” 孟一翔指了指重复的地方说道 “诶,不要这么死板了,重复了又怎么样,要学以致用,你把它摘抄进来改一改不就是自己的吗,反过来还能告他们抄袭你的呢!” “况且你不会不懂天下文章一大抄,越抄越屁的道理吧?” 杨岱的语气充满了诱惑力,让孟一翔蠢蠢欲动起来,他不停的点头说道 “嗯嗯嗯,这倒是啊,哈哈哈哈……” “孺子可教也~” 杨岱笑道。 此时窗外也有人开始说话了 “各位赴考的相公注意了啊,圣下求才若渴,下令重新加试一场,以试恩典,十天后考试!” 孟一翔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连连说道 “神了,真是神了,苍天保佑,果然不负我啊!多谢先生指点!” “快快快快,背文章,快把文章背熟,记住了,考试的时候要多多派主场官的马屁,多写朝廷的好,怎么样肉麻怎么样来,最好夸到天上,他们就吃这一套~” 杨岱指点道。 孟一翔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但是只看了一眼,又皱起了眉头道 “先生,这不对呀,这第一句第一行应该是昔者一人得到鸡犬升天,怎么成了鸡狗升天了?” “而且第二段第一行仁义之师屁滚尿流?是不是不雅了?” 杨岱呵呵直笑 “犬就是狗,狗就是犬,这两个是通假字,你可以把犬当成狗,也可以把狗当成犬,记住了,在考场上一定要写狗。” 顿了顿,杨岱又说道 “你要做官还是要文雅呀?” “学生要做官,做官啊!学生不要文雅。” 孟一翔说道。 “那不还赶紧快背?” 杨岱瞪了孟一翔一眼喝道。 孟一翔闻言不敢怠慢,赶紧坐在椅子上仔细的研读了起来。 这篇文章简直是狗屁不通,接下来几天里,不论白天深夜,杨岱都在监督孟一翔背书。 孟一翔指出书中的一些不合理之处,杨岱的也有理由反驳,说的是头头是道,让孟一翔根本无法反驳。 孟一翔坳不过杨岱,只好苦读死记硬背,一刻也不敢松懈。 终于七八点过后他已经背熟了这篇狗屁不通的文章了。 第六百九十章:钻狗洞 第十天,考场之外。 “快快快,快去快去,记住了啊,一字都不能错,一字都不能错啊!” 杨岱拿着一个布包急忙催促道。 “放心吧,先生,我绝对不会搞砸这次考试的!” 孟一翔拍了拍胸脯保证到。 说完后,孟一翔便急匆匆往考场奔去。 很快,考试就开始了。 孟一翔坐下之后,提起毛笔便在考卷上写了起来。 他一向是一个严谨的人,哪怕是写字,都没有丝毫的马虎大意。 孟一翔的手臂飞舞间,笔尖在纸张上留下了一串密密麻麻、整齐划一的字体。 但他还是将狗屁两个字写在了第一行和第二行,巡视的考官来来回的走着,时不时都会看他的卷子一眼。 这些考官无一例外都点了点头,仿佛孟一翔写的真是什么绝世好文一样,满脸的赞许。 时间飞速的流逝着,转眼间就到了交卷的时候了。 孟一翔将试卷交给考官,然后收拾东西离开。 是夜,孟一翔的家里,一盏烛火在书桌上摇曳着。 “先生,这样的狗屁文章真的能中吗?” 孟一翔坐在杨岱的旁边,满脸忧心的问道。 杨岱叹息了一声 “唉,你担心个啥呀?只要你一字不落的照着抄,准中!” 杨岱将最后两个词咬得很重,语气充满自信。 孟一翔听了却依旧满腹牢骚,又道 “先生,真那么容易啊,可是我心里总没底……” “慌什么慌,我都没慌,我说你准中就准中,这样吧,你跟我走一趟。” 说完,杨岱便站了起来。 “先生,去那里呀?” 孟一翔一愣,但还是被杨岱拉着走了,他也知道反抗不了,索性就由着他算了。 “你要想当官就跟我走,别问那么多,等你去了就知道啦!” 杨岱说话很神秘,弄得孟一翔一阵云山雾罩,但也懒得再问了。 半个小时后,杨岱带着孟一翔来到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停了下来,巷子里灯火通明向来是一户人家。 “这……先生,我们要进去吗?” 孟一翔问道。 杨岱点了点头。 “可是没有门户,怎么进啊?” 孟一翔又问道。 杨岱做了一个翻墙的手势。 “可是没有梯子,我们要怎么进去啊?” 孟一翔越来越不理解了。 “谁告诉你没有梯子就不能进啊?我们这不是进来了吗?” 杨岱呵呵一笑,孟一翔只感觉眼前一花,就便进入了院子里,而且身子轻飘飘的没有任何的压力。 “先生,我们不从正门而入,非君子之道啊。” 孟一翔说道。 “迂腐,君子之道能让你做入仕吗?君子之道能让你吃香喝辣吗?” 杨岱白了孟一翔一眼,随即又道 “我的东西拿丢在外面了,你去帮我拿回来。” “可是我爬不上去怎么办?” 孟一翔又问道。 “你可以钻洞啊。” 杨岱指了指孟一翔背后的小洞,孟一翔回头看去,发现那原来是一个狗洞。 “这……先生,读书人岂能钻狗洞啊,有失礼节了。” 孟一翔犹豫了。 “钻了狗洞,你才能知道狗屁文章是什么意思了,你爱钻不钻,反正也不是我想当官儿~” 杨岱耸了耸肩膀道。 “……” 孟一翔无言以对,但还是顺着狗洞钻了出去,接着朝四周望去,果然发现杨岱遗留的东西。 拿好之后有钻了一遍狗洞,孟一翔再次返回。 “先生,我回来了。” 孟一翔兴冲冲地跑了回来。 杨岱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道 “看来你的福份还不浅,加油,好日子还在后面,这都是你的福报啊。” “先生,这是狗洞啊。” 孟一翔欲哭无泪,将杨岱所遗留的东西还给了杨岱。 两人朝里面走去,不远处的回廊里,一堆堆的官吏手捧着试卷排队走过。 这些官吏鱼贯而入到一个房屋中,然后恭敬地立于左右两侧。 而在他们的正前方,则端坐着几名老者,年纪看上去均已经八九十岁了。 其中有两位须眉皆白的老者,更是鹤发童颜,看起来精神抖擞。 这两位老者分别为 御史大夫,刘正元 翰林院掌院学士,王锡爵。 他们的座位在众人之首,显示着高高在上的威严。 “先生,那两个老头是谁啊?” 窗外,孟一翔低声问道。 “都是大人物。” 杨岱淡淡说道。 “试卷到了,各位大人请审阅吧。” 随着主持此事的官吏说完,试卷纷纷传递开来。 刘正元和王锡爵一人取过一张,认真地阅览起来。 不多久,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露出了一抹微笑。 “刘大人,不知字眼如何?” “哈哈,王大人,当然是狗屁了,有狗屁者为甲等,当优先录用!” “好,既然如此,我们按规矩来吧!” 说完,王锡爵抬手一挥,一名小吏便端了一张木案上来。 两人并未直接宣判,而是将每人手中的试卷平铺在了木案上,仔细查验起来。 足足半个小时过去,两人终于确定下来。 “王大人,我看这位周举人的字写得极佳,文章也是一等一的好,堪称楷书,当属甲等!” 王锡爵笑了笑,手中拿着的是孟一翔的试卷,道。 “嗯,这位文采不错,你看看这写的妙,真妙。” 刘正元捋了捋胡须道。 “那依刘大人您的意思呢?” “唔~此乃一篇千古绝句,当选为今科状元!” 刘正元肯定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试卷合拢。 “王大人,您的意见呢?” 王锡爵沉吟片刻道 “我哪有什么意见啊,全凭刘大人做主,这个人文采确实好,不应该被埋没了,就按刘大人所说的办吧!” 刘正元闻言笑着道 “好,既然如此,就依王大人所言,择优录用吧。” 王锡爵点了点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道 “刘大人,我那还有几罐好茶叶和几个娇艳舞姬,改日送到您的府上。” “王大人客气了,咱们都是同僚嘛,你有心了。” “好好,刘大人还请您在圣上面前替我多美言几句,我那犬孙,可是个难得的材料啊……” 二人商议了几句,然后又交流了几句,这才结束了谈话。 第六百九十一章:从此天下无文章 “你看看,我说的不错吧?” 杨岱得意洋洋的说道。 “先生大才,先生大才,学生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孟一翔恭维道。 几日后。 打城南来了一队送朝服的官员,打北面来了一队接亲的人马,两路人浩浩荡荡,敲锣打鼓,欢天喜地。 这两对人马在孟一翔的草堂前不期而遇,左侧,有一个小吏跳了出来,连声呵斥道 “怎么回事?是什么人敢挡住官差老爷的轿子啊?” 右面迎亲的也有话说了 “这是送亲的花轿,停不得的,你让开!” “不行,我等是给新上任的县令老爷送官服的,你们让开!” 小吏挥了挥手说道。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呀!花轿是不能落地的。” 为首的轿夫急了。 “再不让开,别怪老爷我不客气了啊!” 小吏喝道。 眼见双方要动手,杨岱这时很适时的走了过来道 “各位乡贤,各位乡贤,有话好说!” 小吏看清楚了是谁后,脸色缓和了些,说道 “这位先生,你来评评理,我是给孟大老爷来送朝服的,他今天要走马上任县令,但现在却把花轿给拦住了,你让我如何交代?” 杨岱听罢皱眉想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指着孟一翔的草堂,道 “哎哟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不是吗?” “一家人?” 小吏和轿夫一头雾水的说道。 “哎呀,你是给孟大老爷送朝服的,你是给孟大老爷接亲的,对不对?” 杨岱笑眯眯的问道。 “呃……是。” 小吏有点反应迟钝。 轿夫也反应过来了,连连点头。 “哎~这不就对了吗?那都在这里落轿吧,我去请孟大老爷出来。” 杨岱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转身进入了草堂里。 一进门,杨岱便喊道 “孟相公,孟大老爷,有人来找您报喜了!” 不明所以的孟一翔一脸懵逼的从草堂后面走了出来,杨岱见了他口中直呼道 “恭喜孟大老爷,恭喜孟大老爷啊。” 孟一翔退了半步,看着杨岱问道 “先生,您……您……这是?” “哎哟哟,孟大老爷您还不知道吗?您双喜临门啊,送官服的到了,送新娘子的也到喽,你看看真是啊,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四喜已占半咯!” “孟大老爷,您都中了状元了,怎么还这么贵人多忘事呢?” 杨岱拍着胸脯说道。 这时,孟一翔才明白,原来是自己的官服和新娘子到了。 “进来吧!” 杨岱朝着门外喊道,一名名官吏捧着乌纱帽,朝服,官靴,腰带,文书鱼贯而入。 孟一翔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切,心情极度复杂,不知该做何感想。 “哎呦喂,孟大老爷,你看看这个乌纱帽,翅子这么长,恭喜啊,恭喜。” 杨岱笑嘻嘻的说道。 “额……这……这……这真是我的,我做官了?” 孟一翔还是不敢相信,他一步并作两步,凑到乌纱帽的跟前,颤抖的手仔细的抚摸着,脸上的表情几乎快控制不住了。 “我做官了,我做官了啊。” 孟一翔几乎是哽咽的说道,然后看着杨岱直接不断的拱手说道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啊。” “哎哎哎,不用这么客气的,赶紧换上朝服上任吧。” “好,好。” 说着,孟一翔激动的脱掉衣物,换上崭新的翠色朝服,穿戴整齐之后,孟一翔又忍不住跑到镜子前照了一番。 眼前的人,他自己都不认识了,当下甩了甩袖子,只不过帽子耳翅是反的,但是他意识太过激动之下没有注意。 这时,杨岱说道 “孟大老爷哟,这朝靴要套好,乌纱帽要扣好,腰带也要拴住了,拴紧了,这样仕途才会顺利哦~” “嗯嗯!” 孟一翔点了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按照杨岱教导的一一照办。 甚至还有个仆人拿了一条红绸,系在了孟一翔的腰间。 杨岱见状,连忙提醒道 “记住,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千万不要把乌纱帽摘下来,否则的话就算是丢官啦!” 孟一翔一愣神,连忙点头答应。 “哎哟喂,我的好老爷呐,您总算准备妥当啦,您所用之物,都给您备齐啦。” 仆人小心翼翼的阿谀奉承,不断的拿出周明都没有见过的顶好顶好的文房四宝与青史书卷,还有滋补药品,衣帽鞋袜等。 这些东西无一不都是上佳之品,看的孟一翔是眼花缭乱,不禁吞了一口唾沫,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哎哟,你这奴才想的还蛮周到的嘛,这是什么啊?” 杨岱从箱子里拿出来了一个玉石做的夜壶,重的很,奴才赶紧说道 “这是老爷起夜里用的宝贝,老爷,奴才已经改名跟您姓了,你以后想什么打骂奴才都行的,奴才就是您的狗,汪汪!” 那名仆人一边叫唤,一边摇晃屁股,活像一条哈巴狗。 孟一翔看着他这副贱模样,差点吐了出来,但他实在是太高兴了,嘴角挂起了微笑,心里乐开了花,说道 “好好好,以后我就叫你小德子了。” “谢谢老爷赐名,老爷真是文曲星下凡啊,您写的文章真的是千年不出,一出惊千年啊,此文一出,从此天下便再无文章了,连孔夫子也比不上老爷您啊!” 小德子一脸献媚,说起了奉承的话,可谓是张嘴就来,不带眨眼睛的,看得孟一翔心花怒放。 孟一翔又看白了杨岱,拱了拱手说道 “先生,是否把夫人接近舍内啊?” “我还不了解你啊,你是不是着急见夫人了?” 杨岱揶揄道,孟一翔顿觉老脸一红,低声说道 “是啊。” “哈哈哈哈。” 杨岱大笑,说道 “我说孟老爷啊,没想到你还挺好色的嘛,行行行,把夫人请上来吧。” 话音刚落,身着大红凤冠霞帔的宋氏便被几名婢女簇拥着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一袭鲜艳红妆,肌肤雪白娇嫩,虽说有红盖头蒙着面,但是想必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看到宋氏进来,孟一翔的眼神都直了,怔怔的盯着宋氏发呆。 这两人红配绿,也在一块也般配。 第六百九十二章:上任清河县 “你看看怎么样?满不满意啊?” 杨岱指了指宋氏说道。 “满意满意,当然满意,先生就在这里拜堂可以吗?” 孟一翔再一次拱了拱手问道。 “孟老爷这么快就迫不及待了?你看看你这地方,既无花堂又不是洞房,人家的房子最多是四面透风,你这个草堂加上四处破的地方简直就是九面透风,真叫九风楼哟。” 杨岱指了指四周笑道。 “九风楼好,九风楼好,多谢先生赐名,以后就叫九风楼了,哈哈哈……” 孟一翔乐呵的拍马屁。 “你啊,还挺会占人便宜的。” 杨岱笑骂了一句,随即对孟一翔道 “今日咱们就在此地完成婚事,你们俩先在这里拜天地,上任之后在洞房如何啊?” “可以可以,一切全凭先生做主,不过小生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先生。” 孟一翔忙不迭的答应,又说道。 “嗯?什么事啊?” “小生的父母早亡,若非先生相救,何来今日的前程?先生的恩德,犹如再生的父母,您就是我的在世爹娘。” “先生若不嫌弃,小生恳请先生做长辈,为我主婚,受我夫妻一拜。” 杨岱闻言一愣,随即笑道 “这我可不敢当啊,这如何使得?” “先生千万不要推辞啊,还请成选了小生吧,我们就在此地给先生磕头了,先生请受礼!” 孟一翔说罢,拉着杨岱,一旁的小德子也非常有眼力,拉过来凳子就恭恭敬敬的请杨岱坐上去。 “好吧好吧,看在新娘子的份上,我就受你们夫妻一拜,只许一次,下不为例啊。” 杨岱拗不过他,只能硬着头皮同意。 之后摆上了条案,点上了蜡烛,当然蜡烛也是倒过来的 “谢先生成全!” 夫妇二人齐齐跪倒在杨岱跟前,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孟大老爷,看看新娘子是谁啊?” 杨岱指了指站在周明身边的新娘子说道。 孟一翔早已迫不及待了,伸手便揭开了新娘子的红开头,顿时一愣,没想到竟然是之前看过的画中人。 “孟大老爷,美梦成真的感觉怎么样啊,高兴不?” 杨岱见状调侃道。 “确实很美,与那个画中女子一个样啊。” 孟一翔已经乐得合不拢嘴了,眼前的佳人生的娇俏玲珑,眉目清秀。 尤其是那张精致绝伦的脸庞,仿佛是用巧夺天工雕刻出来的一般。 她穿着大红的喜服,将本就婀娜多姿的身材衬托的越发的诱人,胸口露出一抹雪白的沟壑,让人忍不住遐思连篇。 “好了好了,堂也拜完了,该上轿子了,你不是还要去上任县令吗?” 杨岱催促起来。 “哦对对,我差点把正事忘记了,娘子请,先生请,小德子,还不赶紧过来扶我上轿?” 孟一翔连忙吩咐着。 所有人都出去后,杨岱要出门的脚步一顿,对周明说道 “孟大老爷,你现在已经荣升清河县令了,在下给你说的新娘子,你也已经完婚了,你是如愿以偿啊,在下也要告辞啦。” 杨岱说完,拱了拱手说道。 “这……这……先生为什么这么急着走啊?万万使不得啊,本县这顶乌纱帽,乃是先生所赐,请先生随我上任。” “若是闲暇,可以做个师爷什么的,好提点与我,让我好生报答活佛指点迷津之恩哪!” 孟一翔说的诚恳,眼神中充满了哀求之色。 杨岱笑了,道 “唉哟,我哪里有指点过你的迷津哟,我是指点你入迷津,是入迷津哟。” “啊?” 孟一翔此时明显的愣了一下,不知杨岱在打什么哑谜。 “哎呀,先生万万不可这么走了,我岂不是失了礼数,还是请先生,随我上任,享清福去吧!” 孟一翔说罢,便强行抓住杨岱的衣袖,往外拖着。 “喂喂喂……我自己能够走路……你放开我……” 杨岱挣扎了几下,但周明死命拽着,根本无法挣脱。 “孟大老爷,有道是享福消福,在下福薄,是消受不了的,不过呢,你我缘分未尽,就随你走一遭吧!” 杨岱无奈的说道。 “好好好,小德子,来给先生换上师爷的衣服。” 孟一翔听闻,立马吩咐着。 而小德子早已准备妥当,端上来一套师爷服,亲自给杨岱换上。 杨岱虽然有些抗拒,但也无济于事,最终换上了师爷服,和周明一起离开了草堂。 “先生,请上轿。” 孟一翔搀扶着杨岱,上了轿子。 此时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雾了,四周朦胧,看不清楚景象。 孟一翔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心道 “雾气越来越浓,莫不是要下雨了?” 果然,片刻间,豆大的雨滴噼啪的砸在地面上,溅起阵阵水花。 一群人摇摇晃晃的抬着轿子进入了清河县迷津巷,小德子在旁边不停的喝道 “把轿子抬稳了,别晃,干什么吃的你们是,莫要颠坏了老爷与师爷。” 一路上都没什么人,只有锣鼓的响声,还夹杂着雨水哗哗落地的声音。 轿子很快就进入了县衙之外,而此早有一些人在等着了。 “注意注意了啊,快落轿,快落轿。” 小德子喊着。 轿子缓缓落地,小德子低头哈腰的凑在轿子旁边说道 “县衙到了,老爷请下来吧。” 说着,率先将孟一翔从轿子里扶了下来,然后小德子又扶着杨岱,也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对面的两个官吏拜道 “清河县县丞恭迎县令大人驾到。” 这两个官吏后面还有明镜高悬清正廉洁的两块巨额牌匾,还有一些礼品摆放在周围,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 “本县初到任上,还为有所作为,所赠礼品一概不收,还请诸位代劳处理。” 孟一翔说着,便朝两名官吏拱了拱手,又道 “如清河县百姓有诉状的话,本县上任之后立马受理,绝对不会发生冤假错案的。” “好官啊,真是好官。” “看来又会是一个清官了。” “切,谁知道他表面上不收礼,暗地里不知道收不收礼?” 听到孟一翔的话,两个官吏立马拍起了他的马屁,而且还是带颜色的那种。 “好了好了,两位客气了,你们也辛苦了,本县这就去县衙办公去了。” 孟一翔挥了挥手说道,然后就径直朝着县衙内部走去。 “县令大人慢走。” 两名官吏拱手说道。 第六百九十三章:节俭清廉 几日后,清河县里最大的大酒楼醉香楼前,一辆马车从门前驶过,停在了醉香楼门口。 “掌柜的,这位是咱们县令大人,今儿特意来给你捧场呢。” 小德子站在马车旁边,笑眯眯的对着掌柜的说道。 掌柜的听见后连忙走了过来,行礼道 “原来是县令大人驾到,老婆子有失远迎了。” 她身材微胖,满脸红光,一双眼睛更像狐狸似的精明。 孟一翔打量了掌柜的一番,随即伸手握住掌柜的的手笑道 “老板娘保养的真好!” “哪能跟县令大人您比呀,您可是我们清河县百姓的青天。” 掌柜的笑吟吟的说道。 随后,她领着孟一翔与杨岱往醉香楼内部走去。 “哎呦,县令大人您终于来了,可让我们好等啊。” 一行人刚刚走,进来便有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笑呵呵的说道。 这个男子身穿一件锦袍,头戴方帽,长相倒是英俊,只是一张嘴却显得有些轻浮,说出来的话也让人感觉油腔滑调的,十分讨厌。 “是我来晚了,抱歉抱歉。” 孟一翔笑呵呵的说道。 “无妨无妨,我与麻老爷,朱员外,还有其他几位也刚刚到,是县令大人来早了,我们已经准备了宴席,县令大人请进吧。” 说完,便有人引着孟一翔往包间内走去。 一路上,众人谈论着清河县近期的变化,孟一翔则在旁边偶尔插嘴,杨岱多半都是笑呵呵的附和着,不怎么说话。 走进一间包厢里,里面已经有四五个人在那里等着,都是清河县的乡绅富商。 “孟大人好,我等久候多时了。” 孟一翔才坐下来,一名穿着黑色绸缎长衫的老者就拱手说道。 “朱员外太客气了,孟某人愧不敢当。” 孟一翔回礼说道,另外几名乡绅富豪也纷纷起身,向孟一翔敬酒。 这个朱员外是清河县首屈一指的土财主,家产颇丰,据说家里有三座金山,八座银矿,还有一万多亩良亩。 而且他为人极好结交朋友,甚至还有人说他有通天背景。 这次孟一翔上任清河县,朱员外自然是第一时间便来巴结了。 “孟县令,我们已经点好了菜,都是清河县的特产,您尝尝。” 此刻,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珍奇美味,朱员外拿起筷子对着孟一翔笑眯眯的说道。 “谢谢朱员外盛情款待,孟某不才,蒙圣上恩宠,得任清河县令之职,还望各位商界巨富鼎力相助啊。” 孟一翔端起桌上的酒杯,笑容可掬的看着众人说道。 “哈哈哈……孟大人言重了,既然孟大人愿意接纳我等,那以后我等便是同舟共济,荣辱与共了。” 朱员外爽朗的大笑道。 众人闻言,纷纷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孟某必定使清河县安居乐业,风调雨顺,孟某先干为敬!” 孟一翔端起酒杯再次说道,随即仰头将酒喝尽。 “孟大人果真是性格中人,如此痛快,孟大人,我等陪您喝一杯。” 朱员外也举起了酒杯,笑呵呵的说道。 其余众人也又纷纷举杯,笑呵呵的喝了起来。 不过,孟一翔画风一转,又说道 “诸位厚爱本官心领了,但是这酒席太过豪华了,为官者应当一切从简,自审清廉,不能奢靡享受,否则难成大事。” 朱员外闻言,顿时愣了愣。 其余人听见后,都不禁露出尴尬的神色,没想到孟一翔会突然说这个。 不过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继续举杯恭维着孟一翔。 “孟大人高风亮节、品质高尚,实乃我辈楷模,我等佩服佩服。” “对啊孟大人,您说的对,是我等想错了,孟大人真是我辈典范,我等惭愧啊。” …… 一番恭维之后,孟一翔的表情总算恢复如常,笑呵呵的和众人继续畅饮起来。 杨岱此时也接过了话茬说道 “诸位乡贤,其实我家老爷也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这酒席太让我们家老爷为难了,我们老爷在家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菜。” 一位胖胖的乡绅富贾笑着说道 “得罪得罪,不知道孟大人喜欢什么菜,还请先生说一说,以后若再请客,就按先生说的来。” “很简单,无非就是豆腐,白菜,萝卜这些家常菜足矣。” 杨岱掰着手指说道。 “这也太简单了吧,怎么能配得上孟大人的身份呢?” 那名乡绅富贾皱着眉头说道。 杨岱笑道 “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可难了。” “哦,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玄机吗?” 另一名乡绅富贾问道。 杨岱摇了摇头说道 “这就要看你们怎么理解了。” 众人闻言,都露出迷茫的表情,不知所措。 杨岱见状也不多加解释,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们,随后说道 “豆腐用来炖鱼翅,白菜炖熊掌,萝卜燕窝汤……简单的很呐~” 杨岱每说一样菜名,朱员外与另外两位乡绅富商的脸色就变幻一下,直到杨岱把菜名全部报完,他们已经变成苦瓜脸了。 孟一翔连忙打圆场道 “适才是玩笑,适才是玩笑,诸位不必介怀,来,诸位继续喝酒。” 听见孟一翔的话,朱员外他们才勉强松了口气,朱员外说道 “这些东西本来不足为奇,但是一时间无法筹备,恐怕得需要几日功夫,大人见谅啊,见谅啊。” 其他乡绅也跟着附和着,纷纷向孟一翔赔罪道。 孟一翔摆了摆手说道 “无碍无碍,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 说完,孟一翔又举起了酒杯,其他人也跟着举杯,一饮而尽。 又有一名年轻的乡绅说道 “大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如此年轻就任职县令,肯定是出生于名门望族,书香门第吧。真让人羡慕啊。” 孟一翔与杨岱对视了一眼,杨岱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不错不错,我们家老爷就是书香门第,名门望族之后,我们老爷除了书香都没有什么东西了,孟这个姓都是当今皇上赏的。” “唉哟哟,那真是文曲星下凡啊,怪不得能高中状元呢!” 另外一个乡绅连忙恭维着。 第六百九十四章:好官还是坏官 “难怪难怪。” “果然是书香门第啊。” “是啊是啊。” 就在众人附和的时候,杨岱继续开口道 “我们老爷的家也很有名啊,祖籍便是这清河县,清凉山庄,九风楼哇。” 说完之后,杨岱便朝着孟一翔眼神示意了一下,孟一翔便连连的说道 “对对,清凉山庄,九风楼。” “哎哟哟了不得呀,难怪人杰地灵,出了孟大人这么一位好官啊!” “是啊是啊,有孟大人这位好官,真是清河县之福啊!” “看来我们以后都得向孟大人学习了。” “果然高雅,果然高雅。” 杨岱又道 “我们老爷可不简单,他是两岁读诗,三岁识千字,四岁入泮,只是后来在云雾山懵懂洞里悟道,今年才道行圆满,初登考场就大展才华,仅写了一个狗屁文章就高中状元了。” “先生,怎么成了狗屁文章了?” 孟一翔低声问道。 杨岱看了他一眼,笑呵呵的改口道 “是精彩文章,精彩文章,此文可以称之为天下第一好文哪!此文一出,从此天下无文章啊!” “对对对,真是天下第一好文啊!” “不愧是头名状元,真是让我等汗颜,想必就算是天上真正的文曲星也比不上孟大人了!” “依我看,孟大人是文昌帝君下凡了!” “喝酒喝酒。” 众人纷纷恭维起来。 这种拍马屁的事,谁会嫌少?尤其是孟一翔这种喜欢别人拍马屁的人。 他心中暗笑,嘴角微翘,心情愉悦。 不过,杨岱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端起酒杯慢悠悠的抿了一口,似乎有点儿醉意,然后又闭目养神起来。 “孟大人,吃菜,吃菜。” “孟大人,您尝尝这个,味道还不错的哦。” 孟一翔夹起了一块鱼肉,又问道 “不知道本县的民风如何呀?” 说完这话,他便将鱼肉放进了嘴里嚼了起来。 一边的麻老爷开口说道 “本县虽不敢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是民风淳朴,少有作奸犯恶之徒,这点还请大人放心啊。” “是啊,是啊。” 另一旁也有人说道。 孟一朔陪着笑,突然感觉到喉咙不适,原来是被鱼刺卡住了,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孟大人,你怎么了?” 众人纷纷关切的询问。 孟一翔脸色涨红,一旁的小德子连忙为孟一翔取出了鱼刺。 孟一翔说道 “无妨无妨,只是被卡住了而已,无须担忧,本县旅途劳顿,不善饮酒,多谢各位美意,我先告辞了。” 说完孟一翔站了起来就准备要离去,小德子看见这一桌子还没怎么动过的菜。有些惋惜地对孟一翔说道 “老爷,这么多菜都没有吃完,就这样倒了,太可惜了吧。” 听了小德子的话,孟一翔眉头紧皱,沉吟片刻,便挥手道 “那就把剩下的菜都带走吧。” 杨岱也朝外面喊道 “小二把这些菜打包了,送到县衙里,给孟大人当宵夜。” 小二连忙应道 “哎,好嘞,小的这就去办。” 于是几个伙计便连忙帮忙收拾残局,连一肉一盘菜都没给那些乡绅留下。 孟一翔还没消停多久,下午便有一件人命官司详至县衙。 县衙后堂,孟一翔正坐在那里翻看一本志怪小说,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冤枉。 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听见,后来才听见了。 便让小德子为自己更衣,准备开堂断案。 杨岱此时笑呵呵的走了过来,对孟一翔说道 “孟大人,好官坏官就在这一举喽。” 孟一翔不明所以,坚定说道 “先生放心,学生定做好官。” 公堂之上两对衙役分立左右,威武肃杀。 “升堂一一一” 为首的衙役扯着嗓子开始喊道。 “武威一一” 随即,孟一翔便在小德子、杨岱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孟一翔与杨岱进入公堂,孟一翔刚坐下,便拍了一下惊堂木。 “啪!” “带击鼓鸣冤者上堂。” 随即,一群衙役推搡着一个女子走了上来。 女子身穿布衣,发丝凌乱,脚步踉跄,双目空洞,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女子走到了堂前跪了下来,颤抖着声音说道 “草民柳氏叩见县尊大人…….呜呜……” 她说不出话,哭泣的厉害,孟一翔安慰道 “有何冤屈,尽管跟本县讲明,放心,若是有人欺辱你,本县替你做主。” “多谢大人。” 听到孟一翔这句话,柳氏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你要状告何人呐?” 孟一翔说道。 抽噎着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这柳氏本是清河县内一户普通农户,丈夫早亡,老父年迈。 平日里,柳氏靠卖一些瓜果蔬菜度日,半个月前老父被清河县何员外的儿子纵容家奴活活打死,尸骨未寒。 这何员外名叫何玉龙,可是巴平府一霸,柳氏前去说理,反被何玉龙的儿子强玷污,并且囚禁在家中,整日折磨。 好不容易逃出来了,结果还被人堵截,差点被人活埋。 “岂有此理。” 孟一翔气愤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骂道 “何员外竟敢谋财害命,这件事情绝不能够就这么算了,本县一定要彻查清楚,严惩不贷。” “带何玉龙上堂。” “带何玉龙上堂。”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大摇大摆的走了上来。 此人长相凶狠,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只见他一张猪头脸上横眉竖目,一脸嚣张的模样,一双绿豆大的眼睛滴溜溜转着,看向堂下的柳氏,淫邪的眼光毫不掩饰。 “哟,这不是柳寡妇吗?啧啧,好久不见,变得越发水灵了。” 他哈喇子流了满地,露出贪婪的目光 “啧啧啧,柳氏,你说你这么漂亮的女子嫁给了那个短命鬼,实在是浪费,不如嫁给我吧,我保证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而且每天还可以玩个痛快。” 柳氏闻言,气的浑身直哆嗦,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他的嘴巴。 孟一翔看着这胖子那副嘴脸,忍不住厌烦的皱了皱眉头,说道 “大胆,你就是何玉龙?” “我不是,我是何府的管家李大。” 李大不屑的瞥了孟一翔一眼,说道。 第六百九十五章:我看是审不清 “怎么?怕了?知道怕就好。” 李大见状,更加嚣张,不依不饶的说道 “既然怕了,就识趣点!” “哼!” 孟一翔重重哼了一声,冷冷的盯了他一眼,随后说道 “散堂!” ……………… 夜晚,月明星稀,凉风习习。 宋氏坐在屋内,手里拿着绣花针,一针一线的缝制着衣衫。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孟一翔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身穿青色儒袍,一脸的气愤之色,径自坐到椅子上,猛灌了几口茶,才缓过神来。 “夫君,发生什么事了,瞧你的样子似乎很生气?” 宋氏见状,轻叹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刺绣,柔声询问道。 “真是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管家竟然都敢如此的狂傲,难到那员外来了还要本官亲自迎接他不成?” 杨岱也走到孟一翔的旁边问道 “李员外家里的势力大的很呢,你就不怕得罪他吗?” “本官秉公断案什么,什么原里原外的,只要是犯法了,那就应该按照律例处置。” 孟一翔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又道 “本官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何惧之有啊?” “唉,夫君啊,当官是应该为民做主,可也不能不多加小心,提防小人暗害呀。” 宋氏幽幽叹息一声说道 “若是他们铁了心要弄死咱们,恐怕咱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呢。” “哼!我就不信一个教出了御史台的人能把我怎么样,他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孟一翔撇了撇嘴说道 “我看他也不过尔尔,还想跟我斗?呵呵……” “夫君……” 宋氏欲言又止,但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算了,夫君高兴便好。” “老爷一心为民,倒是令人敬佩,可是这样会惹麻烦的,老爷你想好了吗?” 杨岱皱了皱眉头说道。 这何玉龙虽然不在朝野,但他扶植起来的人或者与他交好的人很多还在任上,要是真的动了何玉龙,那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孟一翔刚想说话,小德子便从外面探出了半个脑袋说道 “何府的管家求见。” “不见!” 孟一翔想都未想直接回答道。 “哎哟,老爷,您怎么能拒绝他呐,这不太好啊。” 小德子苦笑道 “老爷,俗话说官儿不打送礼的,狗不要拉屎的嘛,他都带了礼物来了,您总不能让人空手而归吧。” “你去把他领到偏屋。” 孟一翔微微沉思了片刻,随即吩咐道。 小德子闻言赶忙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功夫,李大便走了进来,此时孟一翔已经在那里坐着了。 他满脸堆笑的说道 “孟大老爷,我家老爷听说您是新官上任,特备薄礼以示祝贺,请收下。” 说完,拍了拍手,外面的下人们赶紧抬上来一箱箱的金银珠宝。 “告诉你,你休想贿赂我,我不吃你这套!” 孟一翔摆摆手,丝毫不为所动。 李大脸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随后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别给脸不要脸,老爷是看你年轻,所以才送你些薄礼,你倒是臭架子不小,还敢在我家老爷头上动土,我看你这乌纱帽也戴不了几天了!” “反了反了,给我轰出去!” 孟一翔一脸暴怒,厉声喝斥道。 李大威胁道 “孟一翔!你错过了今天的好日子,等着吧,就算是用八抬大轿也别抬来你爷爷的一条腿,走!” 话音落下,他狠狠瞪了一眼孟一翔,转身便离开。 待李大离开后,孟一翔立马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上。 他气急败坏的骂道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呵呵呵……” 杨岱此时却笑了出来,他笑呵呵的说道 “老爷,为官清廉不容易吧,呵呵,而且你还得多加小心勒~” 孟一翔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呼——杨先生说的对,是得多加小心才行,否则真的被他抓住了把柄,可就糟糕了。” 顿了顿,他忽然问道 “先生,你觉得咱们该怎么办?” 杨岱摇了摇头说道 “老爷,您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啊?这种事情还是您自己拿捏比较妥帖。” 孟一翔闻言无奈一叹,说道 “唉——杨先生啊,你可是我的师爷啊!我哪里懂这些啊!” 杨岱却笑眯眯的说道 “老爷啊,您不懂可以学,只要肯努力,早晚有一天会掌握的。” “呃……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一翔疑惑的问道。 杨岱却神秘一笑,说道 “呵呵,这就叫做姜还是老的辣啊!” ………… 第二日。 杨岱在和一群小孩子玩老鹰抓小鸡,他一路躲闪,小孩们追着他,巷子里面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杨先生,老爷又要开堂审案了,您快去看看吧。” 小德子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向杨岱说道。 “开堂审案?” 杨岱停了下来,说道 “审案审案,我看你家老爷是审不清这个案子喽,哈哈……” “先生,您就少说两句吧。” 小德子急得跳脚,催促道 “老爷都被气的发飙了,您再不去,可真就来不及了。” “好啦,走走走,我马上就来。” 杨岱笑眯眯的拍了拍小德子的肩膀,然后迈步往衙门走去。 公堂之内。 “怎么,他竟敢藐视本县,拒不到堂?” 孟一翔冷声说道“ 来人呐!速带何玉龙来见我!” 说完之后,孟一翔便从竹筒里抽出个签子丢在地上。 “是。” 一个衙役说道,便走了下去。 “老爷,老爷不好了,御史大人驾到了!” 这时,小德子从外面跑了进来,大喊大叫道。 “什么?御史大人?!” 孟一翔一愣,惊讶的站了起来,与杨岱对视了一眼。 “快快快,把御史大人请到后堂相见,退堂,退堂。” 孟一翔一阵慌乱,随即赶紧吩咐道,之后便走了下去。 后堂。 “啪!” 一名身着绯袍的中年男子坐在座位上猛的一拍桌子吓得坐在旁边的孟一翔一哆嗦。 “你就是清河县令孟一翔?” 绯袍男子目光如电,盯着孟一翔问道。 孟一翔浑身不自在的点了点头。 “本官乃是御史大夫刘正元,你既蒙皇上恩宠,就应该报国安民,你可倒好,一上任就收受馈赠,大吃大喝,贪污腐败,如今有人把你告到御史台了,你可知罪?” 第六百九十六章:瘦死的马儿比狗大 孟一翔脸色苍白,额角冷汗淋漓,他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下官不敢,这都是无妄之词啊,还望刘大人明查。” “大胆,还敢狡辩!” 刘正元加重了语气,又道 “现如今朝廷正在风风火火的扫除贪腐与黑恶,你不会不知道吧,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敢再犯,莫非以为天高皇帝远,你就能够为所欲为了吗?” 孟一翔连忙跪了下来,哭丧着脸道 “下官冤枉啊,下官没有收过贿赂,更加没有贪污腐败,求刘大人明察啊!” “本官特来查明案情,你若不知悔改,这把县令的交椅你就不要做了!” “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孟一翔赶紧顺着刘正元的意思认错,只希望刘正元早点离开。 刘正元看着孟一翔这副模样,心里也觉得差不多了,毕竟自己也没打算拿掉孟一翔的乌纱帽。 他淡淡的说道 “嗯~要不看你乃今科状元,又是初犯的份上,我早就把你给革了!” “是是,谢谢刘大人开恩,谢谢刘大人开恩。” 孟一翔听了,顿时感谢道。 “你要好好的闭门思过,待本官查明案情,在做定夺,备轿!” 刘正元冷哼了一声,随即起身,孟一翔松了口气,也站了起来说道 “大人,小人送您去驿站歇息吧?” “不必了,你还不配,我还要去拜会何玉龙恩师,为官要尊崇乡贤,怎可目中无人呢。” “孟一翔,你可别忘了,瘦死的马儿比狗大!” 刘正元说完便扬长而去,留下了孟一翔独自一人在原地,好像是被吓到了。 这时,杨岱从门外正好经过,看了一眼刘正元离去的方向。 又看了一眼被吓到呆若木鸡的梦一翔,笑了笑走了进来,拍了拍孟一翔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 “老爷,你问案怎么问到后堂来了?呵呵。” 此时呆若木鸡的孟一翔反应过来,看清身边的来人后,连连拱手说道 “杨先生啊,那员外搬来了御史大人,要将罪与本官,这可如何是好啊!” 杨岱轻轻的笑道 “那怕什么,你是县令啊,不应该为民做主?” 孟一翔苦笑一声,说道 “杨先生,话虽如此,但那刘正元是御史,掌握弹劾百官权力,而我,却是一个芝麻绿豆官,若是丢了官……” 杨岱拍了拍他说道 “你是要你头上这顶乌纱帽还是要民,你自己看着办吧,哈哈。” “我要是颜相就好了,宰相一句话,谁也不敢动弹啊。” 杨岱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颜卿是真正的为民做主,可是他只是想当官,不想别的,这怎么能行呢。 “记住喽,你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 杨岱最后提醒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杨先生……哎!” 孟一翔喊了一声,见杨岱不理会他,又颓废的坐回凳子上。 此时小德子走了进来,孟一翔捂着脸苦恼的说道 “害,这一上任就得罪了有权有势的对头,这可如何是好啊……” 小德子慢慢的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 “老爷,您看这样行不行……” 说完小德子便在孟一翔的耳边悄悄的说着什么。 “啊?叫我给他送礼?” 孟一翔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犹豫。 “老爷,这可是唯一的机会啊。” 小德子继续劝说道。 孟一翔想了想,却道 “孟某绝不会为五斗米而折腰,你且出去吧!” 孟一翔的态度让小德子愣了一下子,迟疑的说道 “老爷……这……” “我们哪里有钱去打通关节啊,这……唉,你下去吧,我自己静一静。” 小德子闻言继续好心的劝道 “老爷只有保住了自己的前程,才好为民做主啊,要是不忍这一时之气,哪里还有前程可言啊,这件事就让小的给你办吧,啊?” 孟一翔看着小德子,最终点了点头,小德子见状,露出了一丝微笑道 “老爷放心,为老爷尽心是小的本分。” 说完后小德子便退了出去 孟一翔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 几日后,又是醉香楼。 “今日刘大人能赏光驾临,下官真是荣幸之至,若是能聆听刘大人教诲,下官真是醍醐灌顶啊。” 孟一翔举杯敬酒,又道 “今日酒宴如有不道之处,还请大人海涵,下官敬大人一杯,聊表心意。” “好说,好说!” 刘正元端着酒杯,满脸笑容的喝下了酒水,接着又和孟一翔觥筹交错起来。 两人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很快桌上的菜肴便被两人吃得七零八落,两个人也已经是半斤白酒下肚,红光满面,双颊绯红。 “清河县令啊,你这个事情本官已经查明了,你放心,回朝之后,本官会如实禀告给吏部的。” “多谢大人” 孟一翔说完后拍了拍手,从外面走进来好几个捧着箱子的下人,看来都是礼物了。 “大人,这是本县的一点土产,都是树上长的地里种的,也是下官的一些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来孝敬您一二的,还望大人笑纳。” 孟一翔拱了拱手说道。 “诶,这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本官怎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刘正元急忙摆了摆手,不愿意收。 “大人,这都是一些山野土货罢了,不值钱的。” 孟一翔硬往里塞,嘴里还说道 “大人您可不能嫌弃,否则下官会良心难安的,再说了,大人若是不收,那就是瞧不起下官了。” 刘正元见状也不好推辞了,下人打开了箱子,里面全是金银珠宝与字画之类的。 刘正元笑眯眯的收下了,脸都笑成了一朵花,笑呵呵的说道 “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孟一翔连忙点头。 刘正元又笑道 “孟县令啊,你这个人我看还是很不错的嘛。” “大人过奖了,下官全听您的。” 孟一翔恭维道。 “本官呢有几句话想点拨点拨你,你认真听。” 刘正元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说道。 孟一翔说道 “大人您请讲,下官定当成至理名言听,下官以后就按大人您的意思办了。” “玩笑了,玩笑了,谈不上的,呵呵……” 刘正元被这番马屁哄开心了。 第六百九十七章:供不起我 随后刘正元说道 “你书读的虽多,但是却没读懂两个字,你文章写的好,但也却没写好这两个字。” “下官厚教,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 “这个一一” 刘真源故意拖长了声音,见孟一翔越来越好奇,随后说道 “自然是人情世故了,这人情世故不行,你的仕途不兴啊,有道是人靠着山就是仙,人吃着五谷就是俗,你得有靠山,你不吃,我不吃这些东西谁吃呢?” “审时度势,自然会运转自如。” “哎呀呀,金玉良言,金玉良言下官受教了。” 孟一翔激动不已,对于刘正元这一席话更加佩服了。 “哈哈,你知道就好,所谓的人情世故啊,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利字当头,利益当先,你要把握住这个度才行。” 刘正元笑着又说道 “你要记住一件事情,天底下哪里有免费的午餐?想要拿到好处,那必须付出代价。” “而且代价还非常昂贵,甚至是你承担不起的,但是有时候,有舍才有得,只要你舍得了,那你就赢了。” 孟一翔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大人的这些话下官都受教了,多谢大人指点迷津,下官敬大人一杯。” “哈哈哈,孟县令客气了,来来来,干。” “是,是。” 刘正元和孟一翔又继续推杯换盏起来,刘正元又说道 “这朝中的大臣可是千万不能得罪的,十个人说你好,不如一个人说你坏,更能使圣上能想起你来。” “恩师教出来的门生多的是,有些身居高位,可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你怎么能不顾自己的前程和他作对呢?” 孟一翔忙不迭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下官汗颜,当日一时气盛,只想做出一些成绩来,竟然没想到此方关节,还是大人说的在理,下官受教了。” “成绩?是你这样做的吗?哎呀,小小平民算得了什么,一条贱命而已,理她作甚。” “依我看那何员外的公子喜欢那柳寡妇,不如你就把她双腿双脚都打断了,送过去,在何员外的公子那边博个好感,将来你飞黄腾达之时,别忘了老夫就是。” “下官怎么没有想到?听您一席话,胜读下官十年书啊。” 孟一翔再次举杯向刘正元致谢。 “哈哈哈哈。” 二人再次举杯共饮。 刘正元道 “你若想做点政绩的话,还得拿百姓与乡绅下手,事成之后,百姓的钱自己拿着,乡绅的钱如数奉还,你可知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妙用嘛?” 孟一翔连忙答应道 “多谢大人指点,下官记住大人的金玉之言,只是这次之事,您看……” “害,老弟啊你放心,这次回朝之后有什么困难我尽量的为你开脱,啊?” 刘正元笑呵呵的说道。 “哎呀,多谢大人提点了,下官没齿难忘。” 孟一翔再一次感谢道。 “呵呵呵……老弟你放心,这个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刘正元说道。 “多谢大人” 孟一翔拱手说道。 宴会很快的就散去了。 孟一翔红光满面的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杨岱走了出来,孟一翔笑呵呵的说道 “老杨啊,你不知道,幸亏本官应付得体,御史大人才满意而归呀,害,只是我预置礼品已,已将一年的奉禄全都花出去了,但愿这一关能平安度过啊。” 杨岱呵呵直笑道 “哈哈哈,孟大老爷,看来你的仕途正旺勒,我看呢,我也不必在这里多事了,还是云游四方去吧。” 做完杨岱就准备往外走,小德子和孟一翔连忙拦住了他,孟一翔好声好气的说道 “这如何使得阿杨先生,下官的前程乃您所赐,仕途艰险,倘若日后有个山高水低,还要请先生的援手啊。” “呵呵呵……即知仕途艰险,何不早日罢手呢?我看呢,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忙了,你这里已经有好帮手了,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哟。” 杨岱指了指小德子,看向孟一翔,继续说道。 “先生我游荡惯了,受不了你衙门这股酸味儿。” 孟一翔和小德子连忙抓着杨岱,好声好气的劝道 “先生,你先留下,你先留下,我们坐下好好说嘛。” 杨岱摇了摇头,又重新坐了下去,对孟一翔说返 “你把你一年的俸禄都花光了,你拿什么来供养先生我呢?” “这……” 孟一翔犹豫住了,也是啊,自己现在没有俸禄了,还怎么让杨岱留下来呢? 孟一翔顿时犯愁了,不由得求助似得看向了小德子,希望小德子能够给自己一个主意,或者给自己出出主意。 小德子见状,立刻懂了自家老爷的意思,凑到自家老爷的耳朵旁边低声的说道 “老爷,百姓还有钱啊。” “对对对,在理,在理呀。” 孟一翔恍然大悟,又对杨岱说道 “先生不必多虑,下官自有办法,我看您还是留下吧。” 杨岱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多说了。 另一边。 宋氏正在屋子内绣着帕子,不远处,有一个丫鬟走了过来说道 “夫人,管家来了。” 宋氏抬头,见小德子低头哈腰的走了进来,小德子见宋氏看向他,连忙谄媚的说道 “夫人,您叫我啊?” “是这样的,官人为了渡此难关,花费了一年的供奉,这家里上上下下十几口人的支付也眼看就要断了。” “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忙,这几十件首饰你拿去兑些银两,以备府中应急之用。” 宋氏放下了正在秀的手帕,将桌上的一盒首饰箱子递到了小德子手上。 小德子却笑道 “夫人您不必担心了,老爷已经有办法了,这些东西已经不需要了,嘿嘿,我还得给老爷送参汤去呢。” 说完小德子便陪着笑脸转身退了下去。 宋氏慢慢的坐了下去,脸上出现了担忧之情,不知道自家官人究竟想到的是什么办法,会不会累坏身体啊? 而在另一边,一间不大的屋子里,孟一翔坐在主位上,旁边坐着的都是清河县的乡绅。 第六百九十八章:先苦一苦百姓 “各位,这捐税为何延迟至今呢?” 孟一翔不满的问道. 一位王员外站起来说道 “大人,今年诸事不顺啊,不说我的生意了,就说丝绸行的生意真是一落千丈,再加上捐税使得一些店家实在不堪重负,都要关门甩卖了。” “对对对,我们茶叶行也是啊,完成基础税本已是不易,再加上还要捐税,真的捐不出来了。” “好了,我不想听你们狡辩,没有税收,你们知道清河县外的土匪闹得多严重吗,本官也是为了大家考虑,还有县衙修理费,官道平整费,通通都要捐,一文钱也不能少!” 孟一翔严肃的说道,顿了顿他又说道 “另外,全县百姓人头税与呼吸磨损费再加五成!” “这……这不太好吧……” “对啊,百姓是会有怨言的呀。” 一些人纷纷的抱怨道。 “你们好生糊涂,这县衙修缮关乎着本县的名誉,俗话说官不修衙就如民不修店,我孟某修县衙绝非一己私利。” “修官道乃是发展外贸经商,吸引外地富商,不加税收,难道要孟某自己出钱不成?” 孟一翔连声呵斥,又道 “先苦一苦百姓吧,我们富裕起来了,再回头拉他们一把,相信他们会感谢我们的。” “这……老爷……” 一些乡绅还想再劝,却听孟一翔道 “好了,哪位要再敢多言,定不饶恕!好了,快下去吧,明日将所有的账目和银两都带来,若是谁胆敢赖帐,休怪本官手段狠辣!” 众人见此只能叹息离开。 待他们走后,孟一翔嘴角露出了一丝奸诈的微笑。 小德子这时走了过来为他倒茶。 第二日。 “哎呀呀,你看你怎么扫到地?灰尘都到我的脚面上来了,会不会扫地?信不信我把你给开了!” 院子中小德子正在训斥一个打扫的丫鬟,那丫鬟低眉垂首不做声,任由他骂着,眼泪却止不住的流淌。 小德子似乎骂够了,这才罢休,然后指挥着丫鬟干重活儿,并且一直骂骂咧咧个不停,那丫鬟始终默默无语。 “狗奴,狗奴!” 孟一翔走了过来,边走边叫道。 “哎哟,老爷你有什么吩咐啊?” 小德子谄媚的迎了上去。 孟一翔道 “你去备一些贵重的礼品,去送给何员外,也就是何玉龙,我要亲自拜访。” “哦,是是是,小人马上就去准备。” 小德子连忙点头应是。 孟一翔道 “你亲自去,别让下面的人跑腿,这可关系到我们县衙以后的荣华富贵,万不能出差错!” 小德子道 “小人省得,小人保证完成任务。” “嗯,记住了,何员外是我们的财神爷,不能怠慢,更不能得罪,明白吗?” “小人谨遵教诲。” 小德子点头哈腰的说道。 “那便去吧,不打通这一节,我们在清河县里面站不住脚的,你办事情我放心。” 孟一翔满意的说道。 “多谢老爷栽培之恩,小人铭记于心,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哈哈哈,去吧去吧。” 孟一翔拍拍小德子的肩膀,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呵呵呵……” 杨岱看着孟一翔离去的背影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看来他还是不能坚守本心啊,还是会被利益所诱惑。 现在看来这幅画外面的时间也不过只是过去了半柱香左右,黄粱饭还没熟, 但孟一翔想要做青天大老爷的心已经变了。 清河县外,孟一翔坐在轿子上,小德子则跟在轿子旁,而其它几辆马车上则是装了很多东西。 突然之间,杨岱拦住了去路,轿子只能被迫停了下来。 “何故停轿啊?” 坐在里面的孟一翔问道。 “老爷,是师爷来了。” 小德子凑近了车帘,低声说道。 孟一翔拉开了车帘看向外面的杨岱,不解的问道 “先生为什么不让我走啊?” “孟大老爷,你这是去哪呀?” 杨岱询问道。 “自然是去何府上啊。” 孟一翔答道,脸上有些疑惑,莫非这先生要阻止自己前往何府不成? “呵呵,孟老爷,你这是去问案还是去拜访啊?” 杨岱依旧笑着说道。 “这……二者皆而有之。” 孟一翔犹豫了一下说道。 “那我也要一同前往。” 杨岱说完之后,不由分说的就挤上了轿子。 “啊……这……不方便吧先生?” 孟一翔看着已经挤上来的杨岱,有些尴尬的说道。 “这有啥不方便啊,我也想看那个教出了御史的员里员外是怎么回事儿,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人物呢。” 杨岱笑呵呵的说道。 孟一翔见他这般执拗,只好闭口不言,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 “先生随我去可以,但是到了何府上还请谨言慎行,免得惹祸上身,否则后果可是极为严重的。” “孟大老爷,这样吧去了之后你问你的,我知道该干什么,我有肉就吃,有酒就喝,有什么不行的呢?小德子,还不抬轿,走走走。” 杨岱大声说道。 “是。” 小德子赶紧招呼着抬轿子的仆人继续前行。 “喂,先生……” 孟一翔欲哭无泪的看着杨岱,也只好同意了。 何府外,轿子已经缓缓的走了过来,小德子先行一步,走了过去将拜帖交给了守门的人笑道 “这是我们老爷的拜贴,还请门上的兄弟通报一声,就说清河县令孟一翔求见何员外。” “请稍等片刻。” 门房的人恭敬的说完之后,便拿着拜贴进入府内了。 轿子上,杨岱往外看了一眼,打趣道 “哎哟哟,你看看进这个门还不容易呢,多大的面子啊。” “先生请慎言。” 孟一翔看了杨岱一眼,随后说道。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我怕被雷劈死,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啊。” 杨岱摇摇头,一副很郁闷的模样。 “先生……” “哎,我知道啦,我不乱说了。” 孟一翔刚一张口就被杨岱给截断了。 “唉……” 孟一翔无奈的叹息一声,心里暗自腹诽 “这家伙还真是难伺候啊!” 没多久,一名管家模样的人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对着小德子拱手道 “原来是清河县的孟县令驾临寒舍,我家老爷正在厅堂恭候您呢,还请随小人来。” 第六百九十九章:处处点 “有劳了。” 孟一翔点头微微颔首。 “哪里的话,请跟小的来。” 管家说完,转过身朝着另外一条道走去。 而孟一翔也带着杨岱跟了过去。 穿过长廊,走过花园,绕过凉亭,来到了主院,两边的树木葱茏,假山流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风景十分秀丽。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余晖斜照在湖泊与山峦上,使整座建筑如梦似幻。 走近主院,迎面走来一位中年男子,约莫四旬左右,留着短须,脸色红润,神采奕奕,双目炯炯有神。 “哈哈哈……贵客降临寒舍,实乃鄙宅蓬壁生辉啊。” 孟一翔连忙上前抱拳拱手,恭敬的对着中年男子说道 “晚辈孟一翔参见何员外。” 何员外看起来颇为满意,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 然后笑眯眯的看向了旁边的杨岱,打量了一番后,赞叹道 “孟县令,你旁边的这位先生倒是仪表堂堂,器宇轩昂,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呐。” 孟一翔听闻连忙介绍道 “何员外,这位是我的一位先生,杨岱杨先生。” 杨岱听到孟一翔这么说,连忙躬身行礼,说道 “杨岱见过何员外。” 何员外听完后笑了笑,并未太放在心上,又将孟一翔与杨岱两人引入一处凉亭之中。 这个凉亭里摆了一副棋盘,有两个人正在下棋,看样子都是府里的长辈。 “呵呵呵,我最喜欢看下棋了,你们聊吧。” 杨岱挥了挥手,便坐了在一旁,孟一翔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这才跟着何玉龙继续的往前走着。 何玉龙边走边明知故问道 “孟县令真是一表人才啊,不知光临鄙府有何见教呢?” “老前辈言重了,晚生初上任,本当早来拜访,只因公务缠身,未能如愿,今日特来致歉,还请老先生莫要在意。” 孟一翔拱手回答道。 何玉龙听到后哈哈一笑 “孟县令,你是个聪明人,你这番话老夫就愧领了。” 孟一翔笑道 “晚生今日到访,是想向老前辈请教如何治理线上的良药,还请老前辈不吝赐教啊。” “哈哈哈哈哈,老夫已经退隐山林,哪懂这些啊,老夫子求个安度晚年,别落个老无所依,自家儿子还要背上玷污妇女的罪名,就足够喽。” 何玉龙话里有话,孟一翔岂能不知道,他当即说道 “晚生年轻气盛,不懂规矩,险些酿成了大错呀,万望老前辈念我初入仕途,行事糊涂,不思前因后果,就原谅了晚生吧。” 孟一翔的话说的诚恳,语气中充斥着悔恨与惭愧。 “哼哼哼哼,孟县令真是心有灵犀一点就通,一看就是有慧根的人,难怪御史大人极力夸你,如此良才,深得老夫之心呐!” 何玉龙拍了拍孟一翔的肩膀,感慨地说道。 孟一翔却不动声色,笑容依旧道 “晚生惭愧不敢当,还望前辈赐教。” “好说,好说,既然是谈论良药,那咱们不妨换一种方式……” 何玉龙还没有说完,旁边的杨岱看见棋盘突然来了一句 “唉哟,这步棋走下去怕是要和棋了哦,哎呀,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可惜可惜啊。” 听到杨岱的话后,何玉龙并没有理他,而是对着孟一翔继续说道 “若论治国理政之道,你孟县令想出来的妙招着实让老夫费了一番脑筋,古人常说宁挖绝户坟,不栽遮荫树,而你孟大人偏偏逆常理而行。” “既修官道,又修县衙,此举初看并无大雅,但此招妙啊,既充了门面,又添了成绩,还解了衙门的无银之困,有道理,大有道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何玉龙长笑道,之后又说道 “不久之后,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会来清河县巡查,到时候官道县衙一齐竣工,你也能给钦差大人留下好印象,你的成绩便可直达圣上,还愁仕途不新吗?” “至于增加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证明孟大人黄老之道学的好啊,古之圣书没白读,即便稍微有点瑕疵,也是可以遮掩过去的,你难道觉得钦差大人真的会微服私访吗?” “呵呵呵,你把驿馆再好好的装饰一番,老夫可是听说了,钦差大人喜欢好茶叶与好酒呢,你若是能讨好了他,他一高兴,还能少了你的赏赐吗?” 孟一翔闻言,心连忙说道 “谢谢老前辈提醒,晚生谨记在心,大人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虽身在山野,但朝中之事,尽皆了然,晚上真是佩服得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门生遍布朝中,什么什么事情还能瞒得过我吗?” 何玉龙抚掌大笑,显然是被孟一翔哄高兴了,不禁指导起来 “治国之道,讲究的就是仁义道德,君臣同心协力,你刚才所做的一切,其实也是在为百姓谋福利,只要不是坏到骨子里,一般不会有事的。” 孟一翔点头称是,一旁的杨岱看着棋局又说道 “哎哟,这步棋下的还挺厉害,看来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喽!” 下棋的不乐意了,看了看杨岱,不满的说道 “观棋不语真君子。” “见死不救是小人,我啊,才不得怕当这个小人呢” 杨岱立马反驳道,又看了一眼孟一翔,只见他似乎有所思,不过又抬头看向了何玉龙陪着笑脸。 “看来此处不是讲话之所,来人呐,摆好酒宴,我要和孟大人常谈。” “是,老爷。” 下人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凉亭。 “多谢老前辈厚爱。” 孟一翔拱手说道,便跟在何玉龙。在背后准备离开,这时候杨岱又不经意间说了一句 “哎哟,看来这场酒我可是喝不上了,可惜真可惜。” ……………… 酒足饭饱之后,宴席也就散去了,杨岱今日处处点着孟一翔,可是孟一翔是被迷了心窍,一味的讨好何玉龙,并不搭理杨岱。 等吃饱喝足后,孟一翔便告辞了,何玉龙亲自送他出府邸。 “老前辈请留步,别远送啦,晚生告辞。” 孟一翔站住脚步,转身拱手对着何玉龙说道,而何玉龙则是点了点头。 二人寒暄了几句后,孟一翔便坐轿子离开了。 第七百章:这茶不对 清河县的县衙之外,孟一翔刚从轿子上下来,就听到远处有几个百姓坐在茶摊子上在大声议论着什么。 “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前程,把老百姓往死里逼呀。” 一个带着斗笠的农户喝了一碗茶说的,语气颇为不满。 “是啊,谁说不是呢,那捐税啊,不知道有多少,还有呼吸磨损费,你看看这像话吗?” “再这样下去,我们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可没法过了,那些税收肯定是入了私人的腰包!” 其他两个人也纷纷附和着,现如今客捐杂税特别多,几乎已经快抵得上十税九收了,他们只能维持基本的温饱。 百姓手里没钱,但是物价却纷纷上涨,商铺里的东西卖不出去,店铺只能进行裁人,现在工作根本不好找。 杨岱凑了过来,拍了拍下轿子的孟一翔,指着远处那些正在喝茶议论着的百姓们,对他说道 “孟大老爷,你看那些百姓可是对你颇有微词啊,你做何感想啊?” “哼!” 孟一翔冷哼的说道,语气颇为不屑 “反正我也听不到,由他们说。” “你当初不是想做个清官吗?现在可怎么办?” 孟一翔瞥了杨岱一眼,冷笑着说道 “你不用激将我,我心里自然有数,依我看这些人就是税收不够多,还有钱在这里喝茶说闲话?” “税收还不够多呀,百姓都成穷鬼了,没油水可捞呀。” 孟一翔不以为意地笑道 “你也太高估他们了吧。” 杨岱听后,摇头叹息一声,不说话了。 孟一翔又吩咐旁边的小德子说道 “狗奴,赶紧把他们给我赶走,看着都晦气,还不赶紧去!” 小德子立刻领命而去。 很快,百姓们被驱散,孟一翔看向远方钦差大人的轿子走了过来,见轿帘掀起,里面走出来一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急忙迎了上去。 此人正是朝廷任命的钦差刘正元,他看了看四周,最后才将目光落在了孟一翔的身上。 孟一翔连忙拜道 “清河县令孟一翔见过钦差大人,大人一路辛苦了。” “唉哟,孟老弟呀,原来是你呀,本官这次代天巡狩,本无清河县之行啊,上次回京面见圣上为老弟美言了几句,现在圣上已经相信老弟您是治县的奇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多谢大人夸奖,下官愧不敢当。” 孟一翔连忙拱手说道。 “故而让圣上让我绕道清河县再次考察老弟的成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想老弟不会领会不到其中的奥妙吧,总不会让我空手而归吧?” “大人放心,我懂,我懂。” 孟一翔连忙点头应承,他哪能不懂? 刘正元说话虽然委婉含蓄,但意思却非常明白,就是要借着巡查的机会,再来考验孟一翔。 若是孟一翔没有足够的表现,恐怕皇帝陛下会认为孟一翔的能力不够,到时候免不了责罚,甚至会剥夺孟一翔的官职,那他的仕途也就算完蛋了。 刘正元看着孟一翔点头答应,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孟一翔连忙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刘正元 “大人辛苦了,请笑纳,这是我清河县的一点小小孝敬,希望大人能喜欢。” 刘正元接过一瞧,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他打开盒子看了看,里面装的竟是整整齐齐的金锭子,粗略一估计,起码也有几百两,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多一些,于是笑眯眯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收下了,孟老弟有心啦,哈哈哈哈……你速把治县之道写成折子,我好帮你转呈圣上,到时候圣上龙颜大悦,必然会嘉奖你的。” “好嘞,下官刚好有一份奏折,已经写好了,想交给刘大人,帮忙转交。” 孟一翔点头称道,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份奏折递给了刘正元。 刘正元接了过来,拆开看了看,而孟一翔则在一边详细的解释着。 刘正元不断的嗯着,最后合上了奏折,夸赞道 “老弟是文章美,字也美啊,真是名不虚传,哈哈哈哈哈,老弟果然是治县的栋梁之材,我这就替老弟转交圣上,保证不耽误老弟半分功夫。” 孟一翔闻言松了口气,随即又说道 “大人谬赞了,下官惭愧,不值得一提,不值一提啊,有些地方还要请大人指教。” “老弟不要谦虚嘛,咱们互相切磋学习,共同进步嘛。” 刘正元摆了摆手说道。 孟一翔此时也适时说道 “大人舟车劳顿,一路上辛苦了,肯定是累了吧,不如先去驿馆里休息,如何啊?” “好好,一切全凭老弟做主,你安排好就行。” 刘正元点头应允。 “好叻。” 孟一翔招呼了一声,随即便叫上杨岱一起,陪着刘正元一同前往驿馆。 另一边,家中 宋氏手中攥着帕子独守空房,低垂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她这才抬起眼睛看向屋内。 只见屋子里,一身酒气的孟一翔步履踉跄的走了过来,他的脸色泛红。 孟一翔看着妻子宋氏,突然咧开嘴傻笑了起来,他笑呵呵的说道 “娘子呀,我回来了……嘿嘿嘿嘿嘿嘿……” “老爷这是喝醉了吗?怎么这么晚回来?” 宋氏皱起柳眉轻轻问道。 “哈哈哈……上茶上茶上茶。” 孟一翔挥舞着手臂,坐在了凳子上显然神志不清了。 “老爷……” 宋氏轻轻唤了几声,奈何孟一翔醉得跟死猪似的,根本不搭理她。 宋氏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倒了杯茶,送到孟一翔的面前 “相公,喝点茶吧。” 孟一翔看到茶,双眼一亮,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得喝了下去。” “相公为什么喝这么多酒啊,喝坏了身体怎么办,依我看还是少喝酒为好。” 宋氏关心道。 “不碍事不碍事,我没事,哈哈,哈哈……不对?这茶的味道怎么这么怪,为什么这么苦啊?” 孟一翔突然感觉到不对,将喝过的茶全都吐了出来。 “这就是相公平时喝的茶呀,哪里不对了?” 宋氏不解的问道。 “不对不对,这不是我喝的茶,快去换,快去换!” 孟一翔借着酒劲说道。 宋氏连忙去换茶,可是一连喝了四五种茶。 孟一翔都感觉到味道不对这茶不仅发苦而且发酸,正常的茶叶哪有这种情况啊? 第七百零一章:醒不了的梦 宋氏也感觉不对,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孟一翔,只能继续给他倒。 “哼!” 孟一翔猛地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向外走去,只留下宋氏一人在那儿愣住了。 ……………… 寒来暑往,冬去春来,时间如同指缝中的沙漏悄然滑落。 眨眼间,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而孟一翔早已从一个小小的县令升到了吏部尚书,成为朝廷举足轻重的大员,在官场拥有极高的威望。 此刻的孟一翔正穿戴整齐坐在书房之内处理政务,他一丝不苟的拿起桌案旁的毛笔,在白纸之上写写画画着什么。 这些年,他极力的培养党羽,提拔亲信,扩充势力。 虽然表面上在朝中他的名声极佳,德才兼备。 可实际上,暗地里却做了很多违背良心和道义的事情,如贪污受贿、杀妻灭子等等。 他现在正在写着奏折,准备弹劾某位官员。 “砰砰砰……” 门被敲响了,紧接着小德子走了进来。 “老爷,杨先生又来了,他在门口等着呢,您是见还是不见?” 小德子说着偷瞄了一眼孟一翔,看到孟一翔眉头微皱,就没敢再出声,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孟一翔的回答。 “嗯?他来干什么?” 孟一翔问完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随之开口说道 “让他滚蛋,现在本官不想见任何人。” 小德子却面露为难之色道 “老爷,这不好吧?杨先生毕竟和您是故交了,要是连他都拒绝,岂不是伤害了咱们两家之前的情分吗?” 听到小德子的话后,孟一翔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孟一翔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罢了罢了,你去把他请进来吧,本官倒要看看他今天究竟所谓何事?” 小德子点了点头,立即退出了书房,不久之后带领着杨岱走了进来。 杨岱依旧像当初那般儒雅,脸庞上总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奇怪的是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就连孟一翔也已经老了,可是杨岱依旧年轻,除了发型变了以外,其它方面都没有太大改变。 “杨先生,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孟一翔率先打破沉默道。 杨岱微微欠了欠身体,客气道 “托孟大老爷洪福,一切安好,孟大老爷如今可了不得啊,都做到尚书了,您还记得二十年前咱们在路边小摊吃酒的场景吗?” 孟一翔此时的眼睛里早就没有光了,这些年的棱角早就磨平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语气深长的说道 “是啊,一转眼,就二十年了,岁月催人老,本官也变老了。” 杨岱淡淡一笑,说了一句莫名话道 “孟大老爷,我可要提醒你一句啊,这黄粱饭可是要快熟了,你可别忘记了呀。” 听到这句话后,孟一翔顿时神色一变,目瞪口呆道 “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岱淡淡的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 “咱们的饭还没有吃完呢,你如果还是不醒的话,恐怕就要饿死了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要干嘛?” 孟一翔越听越糊涂了,忍不住喝问道。 “我想要干嘛?呵呵呵……” 杨岱笑眯眯的说道 “孟大老爷,现如今你可是位列高堂,好像早忘记以前了吧?怎么?难道真想让我把你以前的做过的丑事全都揭发出来吗?” “你……” 孟一翔顿时气急败坏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以前做的那些龌龊事居然会被杨岱知晓。 要知道这件事情除了孟府几个最核心的管家和仆人外,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可杨岱偏偏知道了。 孟一翔心里非常清楚,如果这件事情传扬出去的话,那么他必定会被世人唾骂,沦为千古罪人。 更加要命的是,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当朝丞相与陛下最宠爱的贵妃娘娘, 一旦爆料出去,皇帝肯定会震怒。 到那个时候,他孟一翔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想明白这些之后,孟一翔冷汗直冒,道 “杨先生,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杨岱淡淡的笑道 “我想干什么?不如问问你自己的内心,你想要什么?” 孟一翔闻言心里一惊,又问道 “本官不明白杨先生的意思,杨先生有什么话直说便行,若是本官能够办到的,定不推辞。” “孟大老爷还在这里跟我装糊涂,你是真不想醒还是假不想醒,不要不醒装醒,再这样下去,你的结局可能会要惨上许多哦!” 杨岱慢悠悠的说着,他每说一句话,孟一翔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一分,额头上更是冒出豆粒大小的汗珠来。 孟一翔终于忍耐不住,大吼一声道 “闭嘴!” 这一声大喊,倒是吓了杨岱一跳,不由得怔怔的看着孟一翔,半晌才反应过来,失笑着道 “哈哈哈……孟大老爷,这就是你的态度吗?” “杨岱!” 孟一翔的脸色已经阴沉至极,他咬牙道 “你别逼我翻脸!” 杨岱耸了耸肩膀,道 “罢咯,话已至此,在下好话坏话都说尽了,你要是真想沉浸在这里的话,我也不拦你,人各有命,孟大老爷既然喜欢做梦,那我就让你做个痛快。” 说完这话后,杨岱扭头就欲离开。 “杨岱!!!” 孟一翔再次大吼一声,叫住杨岱,语气冰冷道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杨岱转过身来,脸上挂满了笑意,没有理会他,直接的离开了这个画中世界。 杨岱的一缕分魂回归了主体,他睁开了眼睛,看到桌子旁边依旧在睡着的书生打扮的孟一翔,脸上露出了怜悯。 他真的真的是好意,他只是一缕分魂,而孟一翔是全部的魂魄都进入画中世界了。 他已经越陷越深了,这样下去就算是杨岱也救不了了。 看来这黄粱梦,真的只是黄粱一场,到头来什么也改变不了。 再这样下去,孟一翔迟早要成为画中世界的人了,而他在现实里的肉体则会死亡。 方才杨岱好言说尽了,也没劝孟一翔回心转意,这也只能怪时也命也运也了,怪不得他。 杨岱抬头看了一眼孟一翔身后的画,最终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了。 第七百零二章:虚惊一场 半个月后,此刻正值清晨,杨岱的视线中终于出现了当初裴击浪买下的庄园。 曾经只有屋舍四五间的小庄园里如今算上厨房得有八间大小屋舍,种植的瓜果蔬菜也十分丰富。 “总算是到了,也不知道裴大哥等急了没有,希望不要怪罪我吧!” 杨岱低喃一句后,加快步伐向前走去,越是接近那小庄园,速度就越是放缓。 到了庄园跟前的时候已经同常人散步无异。 走到小屋跟前的时候,杨岱微微愣了一下,因为居然有一个妇人正在那边晾衣服。 关键是这个妇人肚子都已经隆起,明显是怀有身孕了。 “咦……难道是裴大哥干的?!” 杨岱第一反应便想起了裴击浪,随后立刻甩去脑海中的想法。 以裴击浪的性子,这莽汉子绝对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倒是稀奇了,那么这位妇人怀的究竟是谁的骨肉呢? 让人好难猜呀。 杨岱想道。 那边在竹架子上晾衣服的妇人晾晒了几件衣服,在转身的时候也发现了外头有人靠近。 见那斯文先生已经入了庄园外面的篱笆墙,就知道绝对是来这里拜访的客人,顿时露出浅浅的笑容示意。 杨岱微微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脸上带着淡笑也迎了上去。 “请问先生是谁,来此所为何事,可是要找裴大侠和燕捕快?” 妇人虽然年纪不轻,但声音却非常好听,而且语调轻柔婉转。 杨岱松了口气,看来不是裴大哥的种了,但是这燕捕快是谁,他怎么一点也没有听说过此人? 想来想去就燕捕快可能只是裴击浪的朋友罢了,毕竟那厮平日里交往的人实在太多了些。 杨岱想道,嘴角的笑容又扩大了许多 “在下姓杨,是专程来找裴大哥的,算是他们的故人。” 妇人赶紧向着杨岱微微行了一礼道 “原来是裴大侠的故人,还请杨先生来院中坐坐。” 说完妇人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并领着杨岱朝屋内走去。 杨岱也没推辞,便与妇人一同走入其中, 那边屋内此刻也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因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正好听到杨岱的话,看着这两人斯斯文文的样子,赶忙和妇人一起热情的将杨岱请入院内,还为他沏茶。 “杨先生,裴大侠外出几天了不知去向,燕捕快应该还在查案,两位在此稍等一会,正午之前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那中年男子笑呵呵的说道。 “好的,在下不急的。” 杨岱也没在意什么,既然来了自然就耐心等待。 这人一看就是那种很有学问的大先生,说话也很和气,更看不出会什么武功。 所以很容易取得夫妇俩的信任,对杨岱的戒心也比较弱。 杨岱便在院中和这夫妇喝茶聊天,让他了解到,这夫妇两人是两个月前裴击浪与燕飞出门的时候顺手救的。 那会正被几个贼匪围住,这中年男子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没什么大用,幸亏遇到了两位侠士,两人路过就帮他们解了围。 “我们从荒州畜人国逃难来此,裴大侠见我怀有身孕,就让我们在此暂住了,我们平日里帮着打扫打扫,照看一下庄园,种点蔬菜瓜果,尽点绵薄之力。” 妇人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现在能感觉到那腹里的胎儿是一名女孩,健康的不得了。 “呵呵,我就说裴大哥这种糙人那会种那么整齐的田地……” 杨岱正这么笑了一句,然后心有所感,望向庄园外的方向。 大约几息之后,裴击浪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庄园外。 很显然裴击浪也已经看到了庄园中的杨岱,一路小跑着过来,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传来了 “哈哈哈哈哈……杨老弟你终于过来看大哥我了,来来来,咱兄弟两好久没见了,大哥今晚请你吃烤羊腿!” 裴击浪一路狂奔,直至跑进杨岱身旁才停下,满脸兴奋的拉着杨岱的手腕。 杨岱也是拍了拍裴击浪的胸膛,笑道 “我就知道裴大哥肯定记挂着我,不枉费我这么长时间的辛苦跋涉来看你。” 杨岱说着看了看裴击浪身后,发现除了他们二人,再也没有别人。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那位燕捕快呢?” 裴击浪闻言摇了摇头叹气道 “哎……别提那家伙了,最近这家伙不知道犯什么邪,一连好几天都不在,昨天才刚刚回来,结果又说要抓捕凶徒,一溜烟就离开了,把我一个人扔在庄园里。” 杨岱听到这话,心里暗忖,看来那燕捕快是个厉害角色 “那燕捕快真是好本事啊!” 杨岱赞叹一番,裴击浪又对着一边的夫妇道 “我与杨老弟有点私事要谈,你们去休息吧,对了,麻烦杀几只鸡,取点新鲜的瓜果,做一顿丰盛午餐,接待一下杨老弟。”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那妇人就答应道 “放心吧裴大侠,抱在我们身上。” “难得有客人来呢!” 那中年男子也接过话茬说道。 夫妇两也不打搅,打了包票之后就一起离开去忙活了。 等这夫妻两一走,裴击浪便压低了声音,对杨岱说道 “杨老弟,我今天还请了一位重量级的嘉宾过来助舞,你猜猜是谁?” “哦?” 杨岱眉毛挑了挑,说道 “裴大哥,这我怎么猜得出来啊,你不如给我透漏透漏,我也好准备准备。” “嘿嘿,某家请来了鱼幼薇,想不到吧。” 裴击浪得意洋洋的炫耀着。 “鱼幼薇?裴大哥倒是好大的面子。” 杨岱惊讶的说道。 裴击浪得意洋洋的点了点头道 “某家的面子放在哪里都好使,就是放在建安城去,也是排的上号的!” 杨岱无奈的撇了撇嘴,心里吐槽 “你还不如说自己是裴家的大公子呢。” 不过他表面上依旧说道 “裴大哥确实好手段,鱼大家歌舞双绝,可是很少会登台献舞的。” 裴击浪还想再说什么,那边厨房方向已经飘出阵阵菜肴的香味。 也传来了之前那个妇人的声音。 “裴大侠,杨先生,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是在屋里头吃还是在院里头吃?” 裴击浪看向杨岱道 “杨老弟,咱院里吃?” “好,不知道鱼大家到了吗?” 杨岱问道。 第七百零三章:鱼大家舞步旋 “应该快了吧。” 裴击浪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到正午了,鱼幼薇的脚程应该不会这么的慢,此刻差不多也该到了。 而此时庄园之外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可谓是人未至话先至 “杨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妾身来的不晚吧?都开饭了。” 鱼幼薇的声音从庄园外传了过来,杨岱与裴击浪回头看去。 一身舞姬打扮鱼幼薇的缓缓的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浅浅笑容,让她原本美丽动人的俏脸更显得妩媚迷人。 鱼幼薇笑吟吟的来到二人跟前,她今日穿的衣料很有异域风,领口和袖口上绣满精致繁复花纹。 裙裾则是用银线织成的流苏,长长的垂落在地,配合上鱼幼薇精心准备的妆容,竟是别样的艳丽动人,令人眼睛为之一亮。 杨岱微微愣神后反映了过来,他连忙拱手对着鱼幼薇行礼道 “在下见过鱼大家,数十年不见,鱼大家依旧是越来越有韵味了。” 鱼幼薇淡然笑道 “妾身哪里比得上杨先生,您才是真正的越活越年轻,真让妾身羡慕的紧。” 两人客套了几句,鱼幼薇便说道 “妾身先给您二位跳支舞助助兴吧,然后再吃饭也不急,正巧妾身最近新学了不少新奇的舞蹈。” “鱼大家,还有一位燕捕快没有到,我们要不要等等他?” 杨岱提醒道。 “燕捕快可能不会这么早的就来了,我们先边吃饭边欣赏吧,给他留点饭就可。” 裴击浪提议道。 “也不是不行。” 杨岱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几个人都落坐在院子里,饭菜已经上齐了。 鱼幼薇站在他们的面前,开始跳起舞来,身姿曼妙,引得旁观者惊叹。 “好!真的太好了!” 裴击浪鼓掌叫好,赞道。 杨岱虽然没有鼓掌但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肯定,只觉得鱼幼薇的舞姿确实非常出彩。 “谢谢杨先生、裴大侠的夸奖。” 鱼幼薇盈盈行礼,笑道 “那么请杨先生品鉴,妾身的这段舞蹈,可有值得您指摘的地方?” “鱼大家谦虚了,您的舞技如何,在下是自愧弗如的。” 杨岱由衷感慨道。 鱼幼薇笑吟吟的将目光又投向裴击浪,问道 “裴大侠怎么说?” 裴击浪哈哈笑道 “这个嘛……好!跳的特别好,舞妙,人更妙,这样的绝代佳人若是能娶回家,真是三生有幸啊!” “裴大侠谬赞了。” 鱼幼薇笑的更加灿烂,她知道裴击浪这番话是发自内心,并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故作奉承。 这一顿饭菜算是比较丰盛的了,有三盘新鲜的蔬菜,三只整鸡做白斩鸡装了两盘。 还有一条原本就养在厨房水缸中的鱼做了红烧鱼。 算上那夫妇两,加了个凳子一共五人落座。 这一桌菜再加上一锅米饭一壶酒,吃得也算安逸。 饭后那夫妇两还给杨岱和鱼幼薇各自收拾出一间客房,毕竟饭桌上得知这位大先生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他们夫妻俩自然不敢怠慢。 此时此刻,山庄百里外的一处山丘上,燕飞一袭官衣,刚刚用抖劲甩去剑上的鲜血,将剑缓缓归于剑鞘之中。 身前身后的山道上有不少死尸,或者呆滞被或者被吓傻的,全部躺倒在地上,其中有几具尸体的脑袋已经完全变形,看起来极其骇人。 燕飞的眉宇皱的老高,看了看四周。 “叮铃桄榔……” 周围一些人手中的武器从手中滑落,全都掉在的地上,他们整个人更是瑟瑟发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清楚,只剩下恐惧。 而另一边的几辆牛车和马车边上,得救的那些人纷纷感激地向着燕飞行礼道谢。 “多谢捕快相救啊!” “多谢捕快!” “为什么留下那边几个人的狗命?” “是啊,这些匪类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尽了,不杀光他们迟早又要祸害百姓。” “对对对,杀了他们!” 这些人纷纷义愤填膺地嚷嚷着,恨不得冲上前把匪徒都杀光。 燕飞却只是看了一眼那几个瑟瑟发抖的人,他们的面庞都很年轻,甚至有些稚嫩。 强烈的恐惧写在脸上,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瞪着惊恐无比的眼睛,看着燕飞。 燕飞转头看向被自己救下的人,一接触他的视线,所有人都下意识安静下来。 这捕快眼睛都不眨的杀了二十多人,大家都心里发毛的,现在又盯着他们,谁敢说半个字? 燕飞又转头看向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劫匪问道 “看你们年纪不大,为什么劫道啊?说说怎么回事。” 那几人终于反应过来,先后跪在了地上道 “饶命啊,我们都是为了活命啊,想要找个地方混个差事罢了,哪知道随着招人的管事上的是匪窝,这才被抓的啊。” “对对,我们是第一次,没杀过人的……” 这些人一边求饶,一边还不时在地上磕着头。 燕飞看向那边被救的那些人说道 “你们先走吧,路上注意些,这年头不太平,这几人我会处理的。” 那边的人相互看看,不敢有所违逆,只有一个年长些的人小心地出声询问一句 “敢问官爷可否留下姓名啊?” “燕飞。” 燕飞淡淡说道。 “燕捕快恩情我等一定铭记在心,大侠保重!” 日子都不好过,这些人也无力厚报,只能纷纷口头上道谢,然后赶着牛车马车陆续离去。 很快山道上就只剩下了燕飞和跪在地上的几人,这使得后者面上的恐惧更甚,颤抖着声音哀求道 “我们错了,求燕捕快饶了我们吧,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燕飞扫视一圈众人,看着这几张年轻稚嫩的面孔问道 “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一个个报来,不准说假话!” 只是接触燕飞冷漠的眼神,就让几人大气都不敢喘,哪敢说什么假话,纷纷一五一十都讲了个明白。 大多还报出家中有亲人需要赡养,而且几乎人人无妻,等最后一个说完,燕飞沉默了一会,才淡淡开口道。 “若是早二十年,刚刚我剑下不会留活口,如今也并非我脾气就好了,你们身世我已知晓,若是再犯,休怪我将你们正法,听懂了吗?” 他的语气依旧冷冽,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明白了,我们以后绝不再犯,再犯必遭天打雷劈!” 几人忙不迭答应,心里暗自庆幸逃过一劫。 燕飞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 “都滚吧。” 第七百零四章:人生大幸 “是是是!” “这就走,这就走!” 几人相互搀扶,对着燕飞连连鞠躬作拜,然后跌跌撞撞快速逃走了,直到此时,他们仍感觉心脏狂跳,双腿发软。 待几人远去,燕飞才瞥了一眼山道上的尸体又看向周围山体上越来越多的乌鸦和一些其他的食腐鸟类。 他摇摇头收起剑,快步朝着之前车马队伍离去的方向离开。 在燕飞走后,大量乌鸦和食腐鸟类纷纷叫着飞下来,落到了山道尸首边开始啄食匪寇的尸体,显得极为自然。 燕飞也并没有追上之前离去的那群人的想法,只是找准方向快速赶路而已 他的脚程当然没有修行之人的神通法术快。 但毕竟是先天境界的武夫,赶路速度快于奔马,且耐力远比马还要强。 因此即便在夜间赶路也不用担忧疲惫,只是不时停下休息片刻罢了。 小半日不到的功夫,燕飞远远望去能看到住了多年的小庄园了。 杨岱这边正和裴击浪聊着刘樵莲藕捏人的事情呢,听得裴击浪是眼冒精光。 杨岱发现了燕飞的到来,撤去了法术,燕飞远远见到一个布衣先生和裴击浪坐在院中聊天。 两人聊的还挺高兴,看来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了。 燕飞几步之间跨过小庄园外围的道路,直接走了进来。 他也不知该如何称呼杨岱,犹豫了一下,干脆喊了声“先生好。” 杨岱闻言抬头一看,顿时站起身迎过来 “这位就是燕捕快?我听裴大哥提起过你,果真英雄出少年啊。” 燕飞微微颔首表示谦虚,随后裴击浪介绍道 “燕兄,某家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某家的结拜兄弟名唤杨岱,别看他是斯文先生模样,却是真正的得道高人……” “裴大哥说笑了。” 杨岱忙摆手 “我哪里能和得道高人相提并论。” 裴击浪继续道 “若非杨老弟开导,某家说不定还在床上躺着,成为废人了。” 杨岱忙道 “这都是小事儿,无须挂齿,裴大哥以后别再提了。” 裴击浪的眼中,能看出燕飞浑身先天真气浑厚无比,更是融合了部分煞气,显得极为特殊。 而在杨岱眼中,这种变化就更为清晰一些了,他开口问道 “燕大侠,你似乎已经对武道有了自己的领悟,可否细说一下?让我等参考参考?” 杨岱今日看到燕飞,似乎能看到一些武道意境,因此忍不住请教。 “好。” 燕飞点头应允。 他本就没有藏私的打算,况且他也需要有人指点迷津。 于是他缓缓开口说道 “裴兄曾说生而为人乃是生之大幸,可凡人对于厉害的妖怪而言又何其脆弱,在我跻身先天之后,对前路难免迷茫,不过好在裴兄出现了,拓展了我的眼界。” “他认为限制武夫的可能是凡躯脆弱,不若尝试想想纯粹妖修的某些路数,当然,绝非邪法,而是另辟蹊径,或许能够突破桎梏,达到更高层次。” 燕飞虽未明言,但意思却很简单,就是要从妖修方面寻找突破,而非武夫之道。 他时而回忆思索,陆陆续续说了许多许多。 两人都听得十分仔细,等燕飞将该说的说完,杨岱心中只觉得万分精彩,不由轻拍石桌点评道 “不错,不错,以妖的视角去探寻也是一种路子,而武功本就有点这意思,若是能借鉴,倒也是个办法,说实话,我还真不敢想象,原来武者居然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 “对,先生所言极是,裴兄当初也说过类似的话,认为凡人武者气血极旺,元阳强盛的情况下,可以做到普通人不能做到的事情,融合一些妖气也无妨。” 燕飞点点头道。 他当然很有天赋也很了不起,但此刻杨岱真的是越来越觉得裴击浪眼界不凡了。 能一针见血地点出限制武者的可能只是凡躯脆弱这句话。 已经说明裴击泥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莽汉子了,这比杨岱的眼界还要开阔,至少他是绝对想不到这样的可能性的。 杨岱一直都愿意相信武夫有自己的潜力可能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个纯粹的武夫。 而是一个仙人。如今裴击浪从凡人的视角看问题,也有与燕飞朝夕相处很长时间的原因。 杨岱认为在这一点的理解上,自己不如裴击浪。 裴击浪不光替燕飞点出了关键,还身体力行以自身理解来帮他。 而这种帮不是拔苗助长,是真正建立在武夫修行基础之上的,没有掺杂任何异物,这才是最难得的,也是武夫的宝贵财富。 说实在的,杨岱有一百种办法能让一个武夫体魄快速增强。 裴击浪估计也绝对有类似的方法,但这样造就的武夫并非自身之力,又何谈武道前路呢。 终究是难成大道罢了 这会杨岱听着燕飞的补充叙述,在心中有了突破点的情况下,前思后想已经想象出一条朦胧的武道之路了。 若非杨岱已经没法回头也没这个精力再涉及武道,否则都想自己试试了。 杨岱的想法也同样是燕飞的心中所想,他能称得上朋友的人不多,如今的性子或许也再难去结交真心朋友了。 能遇上裴击浪是他这辈子是人生大幸,得此良师益友也算圆满了。 杨岱和燕飞寒暄一番,随后燕飞也认识了鱼幼薇。 稍远处厨房边忙活的夫妇俩远远见到这一幕,丈夫小声的说道 “没想到这杨先生斯斯文文的竟然对武学理解的如此深刻江湖之中真是卧虎藏龙啊!” 听到自己丈夫这么说,妇人轻轻打了他一下 “这可是两位大侠都敬重的人,若会武功都不奇怪的,你这呆子懂什么?” 妇人的声音不低,杨岱和裴击浪都隐约听到了。 不过杨岱也只是含笑点头,并没有说话。 妇人到底还是关心丈夫的,虽然很想催促他去干活,但还是耐着性子又讨论了一下杨先生和这位裴大侠哪位武功高的话题。 又聊了聊鱼幼薇长得真漂亮之类的话,最后因为耽误了事情,差点没吵起来。 看来这八卦也是要有限度的,不然容易坏事,夫妻二人总算消停了一阵,各自埋头忙碌。 第七百零五章:摆摊的道人 时间匆匆而逝,一夜转瞬即逝。 天明后,太阳缓缓从东边升起,洒落在地平线尽头,给整个世界笼罩一层温暖柔和的金黄色。 清晨的空气带着泥土芬芳,沁人心脾,令人感觉格外舒畅。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众人在这座小庄园外分别。 鱼幼薇独自一人离开,临走前向着杨岱告辞。 “杨先生,妾身先走了!” 她脸色微红的向杨岱拱手行礼,随后扭捏了一下,像是下定决心般,朝着杨岱靠近,将头凑近杨岱耳旁,轻声吐露香风 “杨先生若是有意,妾身随时恭候!” 她的声音软糯甜美,让人闻言心动。 杨岱的目光却闪烁着复杂神色,片刻才说道 “鱼大家请放心,在下已有心上人,不敢越雷池半步,若是有缘日后必定相见。” 听他说完,鱼幼薇俏脸绯红,心中一股失落的感觉涌了上来,她知道杨岱口中的心上人是谁。 鱼幼薇眼眸黯淡,勉强维持着笑容,轻轻点头 “那祝愿杨先生一切顺利吧,妾身先走了,后会有期。” 她的语调有些沙哑,仿佛要哭出来了。 “鱼大家慢走!” 杨岱抱拳回应。 鱼幼薇转身,脚步踉跄的踏上马车,她掀开帘子望了一眼,发现杨岱还站在原地。 她心中莫名一痛,忍不住伸手挥了挥,示意告辞。 杨岱朝她微微颔首,直至马车渐行渐远,他才转身,看向不远处站着的裴击浪与燕飞。 他们两位也要走了,一起前往荒州,方向是次要的,主要目的便是磨砺自身,争取更快提升。 三人相视一笑,彼此抱拳致谢 “杨先生,告辞了!” “两位保重,希望日后还能相逢。” 杨岱微微拱手,目送二人远去。 等二人离开,杨岱也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而这一座小庄园,则直接交给了那对夫妇打理,说是交给他们打理,其实也算是送给他们了。 毕竟裴击浪很清楚自己或许不会再来这里常住了,就算还可能回来也顶多是来看看。 杨岱想去找白三娘打听朝阳谷的位置,最后一柄惊蛰剑便在朝阳谷里,还是尽快拿到手为好。 两日后,云州望月城。 这偶尔能在路边见到一些衣衫褴褛的人拖家带口在游逛。 在各个店面中询问是否招帮工,这些显然是一些流民或者逃出来的苦力。 望月城距离白三娘的软玉阁不算太远,差不多只有千里的距离。 但由于沿途山峦环绕,道路险峻崎岖,因此这里并不繁华,这座城池在云州府内也算是比较偏僻的地方了。 虽然现在街上声音嘈杂,但杨岱还是从无数杂音中听清楚了前头稍远处的吆喝声,驻足观看了一会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一个身穿灰色道袍样式衣物,头戴一顶道冠的年轻人正在奋力朝着人群兜售自己摊位的东西。 “来来来,走过路过,留步买个平安福啊,买了我的平安福,就算是将来天地坏空也能保你平安无事啊。” “我这还有配套的香囊,免费赠送……” 这年轻人嘴皮子极其麻溜,一连串话语说出来,立刻吸引了周围众人的注意。 他摆出来的都是一些小玩意儿,有的是挂件,有的是香囊,还有木雕之类的。 除此之外,他的摊位上还放着几个破旧的瓷瓶、铜镜等物品,看上去似乎真如他所言,可以预防天地坏空。 年轻人一手拿着折叠成三角形的平安符,叫卖的同时,视线大多看向女流之辈。 因为他知道会买的大多也是女眷。 “这位小道长,你口中的天地坏空有何深解啊?” 一个平和恬淡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一旁传来,灰衫年轻道人将视线从一个女子身上收回。 看向一侧,发现摊位边上站着一位身着布衣的男子,看起来气度斐然。 “这……自然是厉害的天灾了,导致天地变坏,灾祸频繁降临,这是天道昭彰!” 年轻道士扬眉说道,一本正经得继续说道 “大灾之中人人朝不保夕,什么匪祸和魑魅魍魉都来害人,当然就各处都坏空了。” 杨岱目不转睛的盯着年轻道士,后者看到这眼睛心中一跳,更是被看得有些发虚,下意识用袖口擦汗。 “那空又该如何解释?该不会是灾祸的时候都不见天日了,所以导致天地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杨岱淡淡问道。 “呃……咳咳……” 年轻道人吓了一跳,结巴道 “大先生高明,届时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当然就和暗无天日一样了,您说是吧?” “先生买个平安符吧?只要十文钱,还送一个香囊呢!” 杨岱绷着的脸露出一丝笑意,视线扫过年轻道人拿着的护身符和摊位上的那些护符。 若隐若现的有一些灵光,虽然弱的可怜,倒也不是全无作用。 不过杨岱并没有买这护符,而是多问了一句 “小道长只卖护符?驱邪法事的物件卖不卖?在下正打算找法师驱邪呢。” 年轻道士眼睛一亮,顿时精神了三分。 “卖,当然卖啊,非但如此,驱邪的活找我和我师父也行,要不我现在就带您过去吧!” 说着这道人就开始收拾摊位。 “你这摊位不摆了?” 杨岱询问道。 “哎不摆了,反正也卖不出去几个,我带您过去,给您打个折” 年轻道人手脚麻利,顷刻间将摊位上的零零碎碎都打包,然后背在背后。 现在法师这碗饭吃的人可不少,这个大先生气度这么不凡,肯定不差钱,要是被人半路抢了生意,那损失就大了,还是趁早把他忽悠进门稳妥。 杨岱见状不禁莞尔,跟着这年轻道人走到一条巷子中。 “对了,还没请教先生高姓大名啊?” 道人问道。 “在下姓杨。” 杨岱淡淡答道。 “哦哦,小道名叫徐明子。” 道人忙道,随即热情介绍起自己来,两人七拐八拐的走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又拐了几个弯,终于抵达一栋小院前。 这房子建造的很简陋,只有三层楼的模样。 院子不大,却种植了一棵桃树,枝叶浓密,郁郁葱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味。 墙壁已经斑驳脱落,青苔遍布,显然有些年份了。 屋子里传来叮铃咣啷的响动声。 片刻后,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推开了,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老道士探头看向院子外。 第七百零六章:沾亲带故 “咦,明子,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老道士奇怪问道,然后目光转移到了杨岱身上,不由愣住了,好像有点印象,似乎在哪儿见过他。 “师父,这位先生是一个大客户,我特意带他过来的。” 徐明子连忙说道,随后又冲着杨岱恭敬道 “杨先生,我家师父名叫邹元标,驱鬼除魔都颇为厉害的。” 邹元标也开口说道 “嘿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先生说说想请老道我干什么吧,是做个法事,还是驱邪捉鬼降妖伏魔?” “老道我看事得提前准备好了才行,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说完邹元标眼睛滴溜溜一转,打量着杨岱,眼神中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因为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先生似乎有点熟悉,可就是记不起来。 但是对方既然能找上门来,应该不会无缘无故。 杨岱正要说话,忽然发现徐明子从主屋抱出一块折叠的黑布出来,还朝着自己师父吆喝一声。 “师父,今天太阳好,这旗幡我晒一晒再挂上去。” “嗯……好,你自己弄吧。” 邹元标皱眉,挥挥手道,心思全部放在杨岱身上。 此时,杨岱的身形已经在原地消失,瞬间一步跨出。 好似挪移一般来到徐明子面前,将后者吓了一大跳。 那边的邹元标惊愕的瞪大双眼。 “这……” 徐明子更是张大嘴巴,半晌合拢不起来,之后才说道 “杨先生的轻功好棒!” 杨岱没理他,语气加重一些道 “徐道长你拿的这是什么?展开给在下看看!” “这个么?” 徐明子看了一眼捧着的东西,随口说道 “这是师父平常睡觉盖的一块幡,没什么稀奇的,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徐明子本来想问问师父的意见,却发现邹元标傻傻愣在那边看着杨岱,整个人呆若木鸡。 “师父,您怎么了?您倒是给句话啊?” 徐明子焦急喊道,伸手摇晃了邹元标两下,邹元标猛然反应过来。 嘴巴略有些颤抖,随后赶紧将衣衫扯直,向着杨岱郑重躬身行礼道 “杨先生,邹元标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杨先生海涵。” 杨岱瞥了一眼邹元标,问道 “你认识我?” 邹元标立刻点头道 “认识认识,十几年前在玉虚宫远远的看过杨先生一眼。” 杨岱听后点了点头,并未多言,眼神主要还是关注着不知所措的徐明子。 或者说他手中的黑布,杨岱能闻到上面对于他来说明显的臭味儿。 看来邹元标确实拿它经常盖着睡。 “可否展开一观?” 杨岱又重复了一遍。 “本来就是要晒的,先生只管看,只管看,明子,还不赶紧为先生展开!” 邹元标连忙催促道。 “不用了,在下自己来!” 杨岱也不再掩饰什么,一挥袖,徐明子就感觉手中一股怪力传来,迫使他松开了手。 随后这黑布自己悬浮起来,朝上飞舞中缓缓打开,最终展现为一块黑底镶嵌着白色条纹的破旧旗幡。 这旗幡看起来很普通,甚至有些脏兮兮的,但是其上却绣有诸天星斗,仿佛蕴含着某种玄妙,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杨岱盯着那些星斗,目光闪烁,不知道想些什么。 突然,杨岱抬起头来,看着邹元标,问道 “你是不是和道德宗有渊源啊?” “对!先生说得不错,我们这一支和道德宗确实有些渊源,一些手段可以说是历代相传,我师父还在的时候和我讲过,说这幡少说也有数千年历史了!” 邹元标走近一步,带着略微激动回答,其实以前他觉得这事纯粹是胡扯。 甚至包括他那已经过世的师父也认为这是胡扯,他们的手段和道德宗的手段差了十万八千里。 纯粹是装着道德宗的门人骗钱罢了,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还真是靠这个活下去的。 不过现在看到这个旗幡的时候,他忽然想到自己的师父说过他们这一脉和道德宗有些联系。 虽然不算亲密,但绝对是沾亲带故。 而这个扭带就在这个幡上。但这破幡又不是什么宝贝,只是一块布幡就算再坚韧,哪能保存这么久的。 “敢问杨仙长,来此所为何事?” 邹元标小心翼翼问道。 杨岱没有说话,而是低头仔细端详着手中这块黑布,片刻后抬头笑眯眯的说道 “邹元标,在下问你,天地坏空这话,你究竟知不知道是何意义?” “啊?” 邹元标微微一愣,随之开口说道 “这……这只是祖上传下来的话,听着顺口就一直用了,只是混口饭吃……难道真的有深意!?” 邹元标前半句话还说得吞吞吐吐,以为是杨岱在责问,但后面忽然反应了过来,妙道真仙岂会在意这等小事。 杨岱点了点头 “当然有深意。” “请杨先生赐教!” 邹元标一拱手说道,脸上满是期待,希望能够学到什么高深莫测的术法。 “天地成住坏空,这句话涉及天数,不要往外传,否则会引起天下大面积恐慌,甚至会导致社稷不稳。” 邹元标顿时肃穆,认真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了。 接着杨岱又说道 “坏空是一定会来的,但是时间是不确定的,如果大家都知道明天或者后天就要死了,后果肯定会极其严重,倒不如封锁消息……” 顿了顿,杨岱说道 “天道无吉凶,祸福自有命数,非凡人所能为也。” 说完,他看向邹元标继续说道 “邹元标,你既然与道德宗有些牵连,我便赠你一场造化。” 说着,杨岱左手朝一侧一甩,一股轻柔的力量缓缓扫向一边陈旧的布幡。 “砰……” 轻轻的响声带着一丝丝回音荡漾,星幡猛烈抖动一瞬,又马上恢复平整。 而黑色底布上的灰尘、汗渍、口水等等一切看得见看不见的污迹全都被抖出。 下一刻,整个悬浮在空中的幡形似崭新,散发着一种奇特的神秘感,上面的星辰隐约流转,宛如真实的一样。 邹元标微微一愣,然后马上对徐明子说道 “明子,快去关上前后门!” “是!” 徐明子同样略显兴奋,这位杨岱先生的法力好像比师父厉害许多啊。 会不会是已经成仙的前辈高人呢,师父老说修行到至高境界能成仙,看来是真的, 这位杨先生应该就是这样吧! 第七百零七章:倒是新颖用法 徐明子跑过去将大门与后门关上,等回来后,杨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示意无需紧张。 随后从袖中一次抽出四张人形金甲神将符往前一抛。 “神将何在?” 刷~刷~刷~刷~ 四道金粉之光闪过,四个金甲红面,身形魁梧异常的金甲神将出现在院中,随后一起向着杨岱躬身行礼,异口同声称呼道 “尊上!” “你们镇四方之位,以防宵小闯入。 ”杨岱淡淡说道。 四位神将答应一声,分别占据院落四角站立,气势惊人,让人望而却步。 杨岱嘴里念念有词,道道白色灵光飞出,打在那悬浮的星幡之上,只见原本朴素古拙的幡体顿时变得绚丽起来。 邹元标和徐明子感觉到院中好似起了一阵朦胧的感觉,但偏偏又感受不出来。 杨岱的感觉最为明显,好似自己和天拉得更近了一些,抬头看向天空,心中的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而处于震撼中的旁人也下意识随着杨岱的视线一起看向天空,入眼给人一种好似伸手能撩到云彩的感觉。 邹元标和徐明子相互对视一眼,均露出惊容。 这两人虽然都没听懂杨岱刚才在念叨什么,但是却清晰的感受到了院中的异样,心想难道杨先生在施展什么神通吗? 邹元标还好些,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徐明子就有些激动了,因此看向杨岱的目光越发崇拜。 “仙长,您这是要做什么?” 邹元标问道,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喊杨岱先生了,直接用上敬语。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就当是在当考证历史吧,今日入夜时间在子时一刻整,还有半个时辰,都静坐吧。” 杨岱笑了笑说道,说完这句,杨岱挥袖一甩,院中出现了三个蒲团,这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杨岱率先在最靠左的一个蒲团上坐下,邹元标等人当然也紧随其后,纷纷落座。 很快,时间一点点临近子时,众人的心情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邹元标与徐明子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一下眼神,均感觉有些忐忑。 他们并不是不信任杨岱,反而是太过信任了,所以此时心里七上八下的。 邹元标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再出事儿啊,我还没活够,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而此时徐明子也心里乱糟糟的,他的内心深处隐隐有种预感,仿佛有什么事儿会发生。 杨岱没有过多解释,在此刻已经双目微闭,神念若存若离,借由院中这面幡,遥遥感知天地,但并无什么明显的感应。 “看来还是得天黑才行……” 杨岱喃喃一句道,之后看向邹元标说道 “邹道长。” “小道在!” 邹元标赶忙应了一声。 “听你之前所言,你这一脉并没有什么珍贵的道藏传下,每日应当也没有对着这幡做早课晚课,但毕竟此幡乃是你门中之物,还请你们能静心凝神,摒弃杂念,不要被它吸引了心神。” 邹元标闻言脸上一喜,赶忙道谢,连忙调息运气。 果真如杨岱所言,心境平稳,再也没有之前那般杂念缠绕,不知怎的竟然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徐明子则是满脸焦急,脑海中思绪翻滚不停。 徐明子胡思乱想一番后便也开始调节自己的状态,尽量放松精神,不让自己受到影响。 这一入静,徐明子感觉自己的感知更敏锐了一些,周围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安静许多许多。 就好似只有自己一人坐在一座高山之巅,伸手就能触及高天,但周围依旧是雾蒙蒙一片,根本辨别不出任何东西。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诡异至极,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这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的。 杨岱伸手朝他们一点,两人的呼吸在片刻之后就显得舒缓绵长起来,显然在杨岱帮助下逐渐入静了。 此后整个小院真正安静了下来,杨岱并没有急躁的施法,而是静坐在一旁,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半个时辰很短,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天边的日光只剩下了残存的余晖,照耀着院落中的石板路,显得阴沉晦暗。 杨岱的视线看向悬浮的幡,虽然看似毫无反应。 但隐约之间其上绣着的星斗偶有淡淡光泽流过,这就是天地之力的具现化,虽说很微不足道,但却确确实实是真实存在的。 杨岱心中有数,即便是他,不注意也很容易忽略。 也难怪邹元标这边一直拿这个盖着睡,估计从他师父辈甚至更早以前就是这么办的。 经年累月这么当被子睡不仅能延年益寿也能使人灵台清明,避免走火入魔。 不过杨岱倒也不羡慕邹元标,这种用法,要是他们的祖师爷知道了,估计能气得活过来,把邹元标骂个狗血淋头。 既然已经入夜,杨岱直接闭目施法,法天相地缓缓展开,与院中布置的阵法慢慢融于一体。 这一刻,不论是杨岱,亦或是已经入定的邹元标等人,都感觉自己的身躯好似随着 阵法慢慢拔升,一点点脱离地面飘起,随后缓缓腾空。 这种状况好像是在漫天乱飞,但同时能感觉到周围好似不断有雪花飘落,初时细碎,渐渐变大,最终变成鹅毛大雪。 风吹雪飘,寒风凛冽,邹元标师徒两人好似在黑暗中想象出这种画面。 颜色也开始变得明亮起来,能看到那飘落的雪花其实是一粒粒从天而降的荧光, 随着风雪越来越大,天地间渐渐弥漫出淡淡的银辉。 若此刻几人能睁开眼睛仔细看周围,会发现除了小院之中,院外的一切都会显得十分朦胧,好似梦境一般。 但此时邹元标等人皆在入定之中,自然是无暇察觉。 四尊神将身上黄光荧荧,一种犹如闷雷的细小声响在他们身上传出,一条模糊的星河好似穿过小院墙壁,横亘虚空,散发着莹莹光芒。 而此时杨岱的身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璀璨的星辰,与那浩瀚的星河共舞。 突然,那浩瀚星河猛然一颤,紧接着一道神光乍现,随后一股强烈的炁场扩散开来,瞬间席卷四方。 这是杨岱以法天相地施展出来的神通。 第七百零八章:各有缘法 杨岱此刻并未醒转,他依旧处于一种奇妙的感悟之中。 此时的他操纵着整个星河,让其旋转、流动、演变。 杨岱抬手轻挥,星辰移位,霎时间天翻地覆,原本漆黑的夜幕仿佛变成了白昼,星辰密集。 紧跟着,杨岱手指再度挥动,星河开始逆行,星光闪烁,好似银蛇游动,星辰之光洒遍整个世界,无尽星光在空中凝结成一张巨网。 星网笼罩整片世界,刹那间,无尽星光爆裂,万千光华倾泻而下,如同暴雨倾盆。 有时候静中过去很久外界只是一瞬,有时候仅仅静中一瞬。 外界其实已经过了好一会了,徐明子在静定中倍感新奇的时候。 在邹元标心中画面里,一面逐渐发光的幡开始慢慢清晰起来。 外界,时辰正处于午夜,杨岱睁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幡,开口说道 “邹道长,随我念,星启天地,日月交辉!” 话音刚落,邹元标蓦然睁开双眸,跟着念诵 “星启天地,日月交辉……” 此时,整个星河突然震荡起来,随后竟化为一条星河之龙。 龙吟惊天,震撼九霄。 这龙形气势极大,虽然只是幻影,却栩栩如生。 星河龙影在空中遨游,带动着整个星河都开始摇晃起来,天空中无数星光纷纷坠落。 这是杨岱的术法,是一种引动天地星力为己用的招式。 望月城的这种震动自然惊动了本地的鬼神。 不论是城隍庙还是土地庙中,都有神灵现身,以自身的方式频频查探着这里的情况。 “这是什么?” 一名土地公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不太清楚,不过这种情况可不多见啊。” 旁边的阴差回答。 这些阴司神灵但除了心惊之外就无法查出什么情况了。 城隍庙顶上,望月城城隍和几位主官一起站在这里,他们注视整个望月城已经好一会了。 但不论怎么看,都有毫无异常的样子,可之前的动静告诉他们一定有事发生。 毕竟不可能是地龙翻身,因为即便是地龙翻身,也绝对没有这般动静。 城隍皱眉想着 “这动静应该与人有关,可究竟是何缘由?莫非真是天降祥瑞?” 城隍心中猜测,但也知道这根本无从推测,只不过许久没有什么动静,里外都查不出蛛丝马迹的情况下。 望月城的鬼神只能暂且压着心中不安,多保持一些警惕了。 巷子内,邹元标等人也全都清醒过来,那条星河之龙早已消失不见。 直起身子之后,都不知所措地看向一旁正盯着幡沉默不语的杨岱。 “杨先生,刚刚发生什么事了?我没做梦吧?” 邹远仙问道,刚才他只记得自己好像睡着了,但是现在一点印象都没有。 杨岱微笑说道 “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就当是梦吧。” 这么说了一句之后,杨岱话锋一转,郑重道 “想必邹道长也察觉了,这幡不适合放在这里,在下希望能带走这幡,此物非同小可,在下会做出一些补偿的,诸位意下如何?” 邹元标听到杨岱说要把幡带走顿时有些犹豫,这可是自家祖传宝贝,怎么能够给别人呢? 可是他看向杨岱,这杨先生是真正的得到高人,还不如给了他。 于是邹元标点头道 “杨先生若喜欢拿走便是,此幡留在这里确实也并无大用,倒不如给了杨先生。” 旁边的徐明子自然也赞同,至于钱财,对他们来讲只是身外之物,根本算不了什么。 “既如此,那么便谢过诸位了。” 杨岱拱手拜谢。 “杨先生客气了。” 邹元标连忙摆手。 杨岱将这杆幡收好,随后又取出两张黄符,递给二人说道 “这是在下所炼制的金甲神将符,此符在下已经锡过福了,你二人贴身佩戴,遇到强敌时可祭起防御。” “平日里也会保你们无病无灾,活到百岁不成问题。” 说罢,将黄符交给二人。 邹元标接过符篆,看了看后说道 “多谢杨先生。” 杨岱点点头,又嘱咐几句便离开了。 这块幡并无提供太多有价值的信息,当然也可能幡本身就是最重要的信息,这本身又给杨岱增加了新的负担。 本以为天地坏空之源于天地本身,但如今的杨岱看来,这一点或许不能算错。 但这坏空的概念却没有原本的他想象的那么简单,甚至更加复杂。 有句话叫做蝴蝶效应,某个角落的风吹草动便可能改变历史的发展,甚至影响天地运转。 这是天数,谁也不敢妄言。 杨岱现在所要做的,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去做出相对应的改变。 否则,天数之下,任凭自己如何努力也不可能扭转乾坤了。 想得纠结,不由低声自嘲般爆了一句粗口,然后身形拔地而起,飞遁向远方。 当天傍晚,杨岱在空中就已经皱起了眉头,他能感觉到,远方的天琅江中老龙不在江中。 甚至龙子和龙女也不在,杨岱难得想找老龙一醉方休,结果龙都跑没影了。 “唉……算了。” 叹息一声,杨岱继续赶路,赶了老远的路却见不到老友,而喝酒这种事情,若想要喝得酣畅。 至少也得有合适的酒友才行,就算去找颜卿,也不过是几杯把人灌趴下而已,无趣的很。 杨岱也没有再去建安城的打算,他半躺在云头,左手持一个千斗壶,酒壶的壶嘴凌空对着嘴巴倒酒。 以这种少见的懒散姿态,慢悠悠又飞了半天一夜,终于在次日拂晓来临之前到达了软玉阁。 而此时,软玉阁里,白三娘正笑呵呵的对一个少妇模样的女子说着什么。 那女子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织金锦蕊蝶纹裙裳,腰肢纤细盈盈一握,肌肤胜雪。 乌黑秀丽的长发披散肩头,一缕青丝轻挽成发髻,显得端庄典雅、高贵优雅。 她的皮肤很白,就好似牛乳一般嫩滑柔顺。 尤其是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仿佛蕴含着春水一般,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她有一个十分独特的特征,那就是眉心有一颗红痣,衬托的面容越发娇美,令人移不开目光。 此时听完白三娘的介绍之后,这少妇也是满意的笑了起来。 白三娘笑眯眯地凑近这女子耳朵低声说道 “朱妹子,今儿奴家特意为你特意安排了一个新货,保证让你玩的开心,如何?” “嗯?” 这少妇闻言微微诧异,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不由抿嘴一笑 “既然白姐姐这般费心,自然是要给面子咯,走吧。” 她叫朱芳华,朱氏大姐,经商奇才,善于算计,是软玉阁的常客,平时就喜欢往这边跑。 第七百零九章:又是一单生意 朱芳华虽然也是姑娘,但比寻常的姑娘更加风流放荡。 她平素里爱逛窑子,而且极为豪爽,买东西从不计较价格,也不嫌麻烦,因此深受各个鸨母的欢迎。 软玉阁最大的主顾也是朱芳华。 两人刚准备离开,一位年纪略小的女子急忙走了过来,对白三娘低声说道 “阁主,杨先生来了。” “哦?” 闻言,白三娘脸上闪过一抹讶色,杨岱怎么会突然来软玉阁? 白三娘还是笑吟吟地对朱芳华说道 “朱妹子,今儿奴家这里来了一个贵客,不能亲自招待你了,等改日,奴家一定陪你多喝两杯,如何?” 朱芳华也不恼怒,只是摆摆手道 “行啦,咱俩认识这么久,还用得着说这些?随便找个人把我带过去就行,不必管我。” 白三娘笑了笑点点头,然后指派了一个人领着朱芳华离开。 等送走了朱芳华,白三娘连忙朝着外间喊道 “小翠,快,请杨先生进来!” 小翠应了声是,匆匆退了出去。 杨岱刚刚落下云头,就见到小翠急急忙忙的迎了上来 “杨先生您来啦,阁主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杨岱点点头表示知道,跟着小翠往里走,同时问道 “三娘呢?” “在里面等候杨先生。” 小翠回答,语气恭敬有礼,并未露出什么不满或者怠慢。 她是软玉阁专门接待客人的婢女,平日里伺候的都是大人物,因此早已练就一番察言观色的本领。 这杨岱身份神秘,却与白三娘交情颇深,想必来历也是不凡。 而且这杨岱长相清隽,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辈。 这样的男人可不多见,她自然不敢怠慢,甚至心中有些暗自期盼杨岱能够多呆片刻,若是能和他搭上关系…… 杨岱并未注意到小翠眼底的异样,他脚步匆忙,径直与小翠走进了软玉阁,果真看到白三娘坐在桌旁。 白三娘穿着一袭很暴露的深紫色纱衣,那衣服贴身,将她的玲珑曲线尽数勾勒出来。 “杨先生,您来啦。” 白三娘见杨岱进来,立即站起来迎上来,热情的招呼道。 杨岱颔首微笑, “三娘客气了。” “哪里话,杨先生请坐。” 白三娘笑着招呼,然后吩咐小翠上茶,又对杨岱说道 “杨先生今天来软玉阁,不知所为何事呀?” 听到白三娘的询问,杨岱淡淡的扫了白三娘一眼,这妇人又打扮的这般妖媚,难怪那些达官显赫喜好这一口。 想到这,他缓缓说道 “在下今日前来,还是为了打听消息,不知道三娘能否帮忙?” 杨岱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说明了自己的目的。 闻言,白三娘微怔,随即妩媚一笑, “杨先生,您要与奴家做什么生意啊?莫不是皮肉生意吧?” 听到白三娘的调戏,杨岱也不介意,他也习惯了,反倒是轻笑着摇摇头 “在下就是想,也怕三娘请不起我,再者说,在下也没兴趣。” 白三娘顿时来了精神,她笑眯眯地盯着杨岱道 “哎哟哟,杨先生竟然瞧不起奴家?这可太伤奴家的心咯~” 说完她伸出葱白玉指捂住胸口作势欲哭,引得周围几名龟公忍俊不禁。 白三娘瞪了他们一眼,那些龟公脖子一缩,各自忙各自的事儿去了。 白三娘然后继续对杨岱抛媚眼道 “杨先生,您想知道什么呀?奴家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岱似乎对于白三娘这般娇羞的模样视若无睹,他淡淡说道 “不知三娘可知归墟现,荒古出,金乌啼鸣散汤谷的传闻?” 白三娘闻言脸色微变,随即恢复正常,她收敛了脸上的娇态,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 “杨先生说笑了,奴家一介弱质女流,哪里能知道这种江湖传闻?” 杨岱静静地看了白三娘片刻,然后才说道 “三娘确实不知?” 白三娘坦诚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在下冒昧打扰了。” 杨岱拱了拱手,便要转身离开。 白三娘见状连忙叫住杨岱 “哎哎……杨先生留步,适才奴家戏言罢了,其实奴家确实知道些许传闻。” 杨岱停下脚步。 白三娘抿嘴一笑,继续说道 “传闻中,那汤谷乃是金乌栖息之地,是玉皇会流放重刑犯的牢狱,杨先生可是要去朝阳谷?” 她看了看杨岱的脸色,又补充道 “听说朝阳谷的谷主耶律绮云早在四十年前就被杨长庚逐到汤谷去了,据说那汤谷凶险万分,杨先生若是贸然前往,恐怕性命堪忧呐。” “至于归墟,荒古什么的,奴家实在不知,还需要时间打听,杨先生,请见谅。” 闻言,杨岱眉毛挑了挑,问道 “三娘就不要卖关子了,咱们开门见山的说吧,在下要帮你什么忙,你才能告诉我汤谷的具体位置?” “哈哈……” 白三娘掩唇一笑,说道 “杨先生果真是聪慧绝伦,这么快就猜透了奴家的心思,不错不错,奴家确实要你帮奴家一个忙,才肯告诉你。” 杨岱闻言,淡淡说道 “说吧,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那奴家先谢谢杨先生了。” 白三娘嫣然一笑,说道 “杨先生可知巫九?” “自然知道。” 杨岱点头道。 “不过在说他之前,奴家还得提及一事,不知道杨先生是否知晓巫族,不是用那些旁门左道巫术的修行人……” 白三娘故意压低嗓音说道,说话间还悄悄瞄了杨岱一眼。 果然,杨岱听到这里也点了点头道 “在下知道。” “先生果然知道巫族,但巫九可算不上什么巫族,甚至都不可能见过巫族,他只是龙虎山上的一个可怜虫罢了。” “偶然中得知巫族的故事,妄图靠着一点外物和自身钻研,想得到巫族一丢丢传承。” “以至于最后弄得走火入魔,成了现在这幅鬼样子,打伤一位同门师兄下山去了。” 听着白三娘毫不避讳的评价巫九,杨岱眉梢动了动,没有接话。 白三娘似乎不觉得自己说的过了,继续说道 “不过嘛,奴家倒是挺欣赏这位巫九的。” 第七百一十章:无量山之行 她说着眼睛眨了眨,然后凑近杨岱,吐气如兰道 “杨先生,几日前巫九藏身于无量山之中,龙虎山已经下了追杀令,听闻张杏虎与一位龙虎山的高人已经去了无量山。” 顿了顿,白三娘继续说道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传说那无量山中有古仙遗宝,奴家对这些感兴趣,所以就想让杨先生去探寻一二……” 听到‘古仙遗宝’四字,杨岱的眸光闪了闪,他抬起头看向白三娘。 白三娘笑的极美,她轻启朱唇,吐气如兰道 “杨先生应该明白奴家的意思吧,不知杨先生愿不愿意呢?” 杨岱看着面前的娇俏妇人,突然笑了起来 “三娘这么大方的将无量山之事都告诉在下,不怕在下不办事吗?” 白三娘嗤笑一声 “奴家既然选择与杨先生合作,那就相信杨先生不是那等卑鄙小人。” “好!” 杨岱朗声赞叹了一句,然后说道 “既然如此,三娘,在下答应你了。” 白三娘闻言,笑靥如花,说道 “那就祝咱们合作愉快,找不到古仙遗宝也没关系,杨先生可别忘记给奴家带来消息哦。” 杨岱含笑说道 “那是自然。” 白三娘微微颔首,杨岱双目紧盯着她,问道 “若是得到那古仙遗宝,三娘又欲如何分配呢?” 白三娘闻言嫣然一笑,伸出玉指勾住杨岱的衣襟,将杨岱往前拉去,直到两人贴在一处时才缓缓说道 “杨先生,若是找到古仙遗宝,奴家自然会分一半给您。” 杨岱哈哈一笑道 “那便谢过三娘了。” 白三娘咯咯一笑,松开手退回原地坐下。 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这才缓缓说道 “杨先生放心,奴家既然与杨先生做了这么久的交易,自然也早已考虑周全,若是没找到古仙遗宝,那么杨先生可得拿出点其他诚意才行哦。” 杨岱见状,当即点了点头,笑呵呵的说道 “好说,好说,不知道这件宝贝三娘看不看得上?” 说罢,杨岱掏出了从邹元标那里拿来的幡,递给了白三娘。 白三娘接过幡一看,却是皱眉问道 “这是什么?” “这个可能是道德宫里的法宝,其上有诸天星斗,可以演化万千星辰。” 杨岱解释完,笑眯眯的看着白三娘 “三娘觉得怎样?” 白三娘将它展开,仔细打量着幡上的星斗图案,片刻后,她才点了点头 “嗯,还不错……” 她却很识货,一眼就认出了这东西绝非凡品。 白三娘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但是她随即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看着杨岱,妩媚一笑 “只是,这东西虽然价值不菲,但是对奴家而言实际用途并不太大呀,杨先生难道没发现么……” 她话音未落,却忽然伸出手臂,挽住了杨岱脖颈,整个人靠在了他的怀中。 白三娘娇滴滴的说道 “杨先生可要懂得怜香惜玉呀……” 说罢,她的舌尖儿舔了舔嘴角。 这个动作让杨岱始料不及,他连忙推开了她 “三娘这是何意?” “何意?当然是和杨先生春宵一度喽!” 白三娘娇笑着说道。 “别别别,三娘莫要玩笑……” 杨岱连忙摆手,同时后撤两步远离白三娘。 白三娘却叹了一口气,虚情假意般泪眼婆娑,泫然欲泣道 “杨先生为何不喜欢奴家?难道就因为奴家姿容不佳么?” 杨岱被缠的不耐烦,他甩脱白三娘的纠缠,然后沉吟道 “三娘,在下绝对不是见异思迁、薄情寡义之辈!” 说完后,杨岱不再多说,只是拱手朝着外边走去,临走时留下一句 “告辞!” 白三娘看着杨岱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么多年的暗送秋波还没把杨岱拿下。 只能说杨岱用情专一,至少这一点是她比不了的。 ……………… 夜色深沉,繁星点点。 云头之上,杨岱驭风而行,他忽然有些懊悔,竟然忘了问白三娘无量山在何方了,他已经像无头苍蝇般转了许久,还是没找到。 就在杨岱苦恼的时候,在他的远处,传来了一阵叫喊声。 “杨先生一一杨先生一一” 杨岱驻足停云,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身材 矮胖的老者御风飞来,那矮胖老者一路狂呼,声音极大。 待那矮胖老昔飞到杨岱附近后,杨岱这才打量着他。 这人身着道袍,手持拂尘,模样倒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杨岱疑惑的看着这矮胖老道士,问道 “你是?” 矮胖老道士见到杨岱,当即躬身一礼道 “贫道乃是龙虎山灵涯子,刚才远远的飞过,见前方的背影像杨先生,这才赶来拜见。” 杨岱闻言点了点头,他也懒得计较太多,问道 “敢问阁下有何贵干?” 灵涯子说道 “贫道还要去无量山捉拿龙虎山逆徒,不方便与杨先生闲聊太多,杨先生,我们下回再见。” 说完灵涯子便准备离去,杨岱却拦住了他道 “无量山,龙虎山逆徒,难道是那巫九?” 灵涯子一惊,道 “杨先生怎么知道?莫非杨先生也要去无量山?” “实不相瞒,在下受人所托,确实要去无量山,不过我不知道无量山在哪里。” 杨岱说道。 灵涯子点了点头道 “贫道也正愁路上寂寞,没人说话,如此以来也好,杨先生,我们同行如何?” 杨岱闻言于是爽快的答应了。 没有多余的话,灵涯子与杨岱向着西南方向急速飞去,并且飞遁速度还在一路加快。 灵涯子更是施展高明的御风神通,驾驭罡风为助力。 周围都是呜……呜……呼啸的狂风,即便御风有术。 但有时候罡风还是能在涯观子的遁光周围刮出金属摩擦的声响。 所以在高空罡风中飞行并不算安静,更谈不上安逸,反而十分的刺激。 飞行了许久杨岱都没说什么,灵涯子站在一旁,一面继续驾云,一面向杨岱解释一些事情。 “杨先生,您是大神通者,我们龙虎山这次可是丢大了人了,这逆徒的师父,也就是贫道的师叔张槐已经赶过去了,必须将他拿下,带回门中处置。” “说起来,张师叔在无量山中修行多年,没想到教出这么个逆徒。” 灵涯子愤恨的骂道。 第七百一十一章:海底万里 杨岱则问道 “听说张道友也曾入世修行过数百年,他怎么就教出了一个如此顽劣的弟子?” 灵涯子苦笑道 “这孽障从小就顽劣惯了,我家师叔论及境界,确实当得起一句真仙。” “也就是仙道高人所谓跨越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妙,呃,在先生面前提及此言,贫道浅显了。” 杨岱不听这些有的没的玄之又玄的东西,既然灵涯子主动提了,他也就直接问自己最关心的了。 所谓无量山究竟在哪,有多远需要飞多久。 灵涯子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位置罢了,岔开了话题,随后看向杨岱道。 “巫九还以为我不知道他如今的情况,其实他如今叫什么,变成了什么样,山上山下都清清楚楚。”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他居然有胆量来找杨先生您!” 说到这里,灵涯子面上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再次郑重向着杨岱躬身行大礼,诚恳地说道 杨岱摆手示意灵涯子不用多礼,然后淡淡地说道 “我对那孽障也颇感兴趣,若是能够抓住,或许会有些收获也说不定。” 杨岱的意思很明显,若是能够抓到巫九,说不定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巫九背后之人。 而且杨岱也怀疑巫族有一支隐蔽了起来,虽然现在没有任何线索,但是杨岱却有种预感。 这一切都跟巫九背后的人有关系。 杨岱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说完之后他就闭嘴不语。 别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不是杨岱不愿听别的,而是灵涯子明显不想在此刻说太多,那只能听听一些八卦了。 接着罡风的迅猛,也不吝啬法力,灵涯子带着杨岱驾云一共飞了九天十夜,此刻下方早已经是茫茫大海。 视线中连个岛屿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山了,甚至连海岸都看不见。 不过灵涯子依旧驾云往前飞,他的视线从杨岱背后背着的剑匣扫过,匣中静静的躺着十一柄仙剑,这让他暗暗咂舌。 而且就明面上而言,他也知道还有一根名为捆仙绳的至宝。 这样一名大神通者,果然深藏不露啊。 “杨先生,无量山就在底下。” 灵涯子在说话的时候,所驾的云彩已经直直往下方飞去,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落入水中了。 但是灵涯子却丝毫停顿都没有,反而更加加快了速度。 杨岱心中猜测这无量山怕是在海底了,这倒是有趣。 两人踩着云直直撞在海洋的波涛之上,但撞击的一刻并无半点水花溅起。 反而一阵白色光芒闪过,两人就像是穿透了一层薄膜似得消失不见。 周围的流水都在快速划过,此刻杨岱的感觉和之前处在罡风中没有差别,只是罡风换成了流水。 景物依然在飞速退去,两人一直朝着海底进发,离水面上已经有了万里之遥,但是依然未止步。 周围压强极大,不见一点光,仿佛坠入黑暗深渊一般。 但是灵涯子却似乎没有受影响,他的身体四周被一团乳白色的光晕包裹,将周遭的压力阻隔在外。 最后两人遁入一条深邃的海沟,这海沟仿佛没有尽头。 又在一片漆黑中飞速前进了许久,眼前开始出现微弱的光芒,这光芒越来越亮,直刺眼睛。 随后光芒越来越亮,就像是追寻着黎明的到来。 在这个过程之中,杨岱逐渐产生了一种意识和身体上分离的错觉。 明明知道自己一直在往下行,但意识上却有种好似在往上飞的感觉,这让杨岱不禁诧异万分。 而且杨岱到后面甚至隐约有明显的失重感传来,不仅如此,他甚至能够清晰的察觉到身边空间扭曲的迹象。 一股巨大的眩晕感袭来,让杨岱险些站立不稳,幸亏他及时调整过来,这才保持平衡。 “哗啦啦啦啦……” 周围有水声落下,但不像是大片水流灌落,而是雨声。 杨岱看着脚下和身边,发现不论远方还是近处,一粒粒雨滴正不断从脚下云朵的四周升起,快速朝着上方飞去。 杨岱伸手轻轻碰触了一下云端的雨幕,顿时一缕凉气沁入指尖,竟是冰冷彻骨。 杨岱心中忽然一惊,猛地抬头看去,一座巍峨的大山出现在眼前。 大山的山峰尖端朝下,整个大山好像是被倒过来了一样,呈现出倾斜的状态,山顶则是高耸入云。 大山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寒霜皑皑,山势险峻,山壁上怪石嶙峋。 “这便是无量山?果真是奇特。” 杨岱喃喃自语。 此刻,灵涯子在一旁一挥手,他和杨岱脚下的云彩扭转着飞了一个圆圈。 雨水从身旁落下,落到杨岱的头顶和肩上,也落到了云彩下方。 现在这个角度才是正确的角度,原来这整个空间四方上下都是倒立的。 “杨先生,此处就是无量山了,我们下去吧,我们龙虎山的人已经等待许久了!” 灵涯子介绍了一句,驾云缓缓向下方高山飞去,在这过程中,重量似乎也渐渐恢复正常。 在这朦胧的雨中,杨岱视线四方扫略,少有山峦能如此山那样令他升起一种窥不见全貌的感觉。 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是这轮廓给杨岱的感觉却又格外的宏伟、浩瀚、威严。 当然,除此之外,杨岱也注意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无量山的周围,似乎弥漫着一种奇妙的雾气。 这种雾气类似先天一炁,杨岱尝试吸纳了一口,结果却发现这种雾气居然直接融入了他的五脏六腑之内,滋养壮大着他体内每一寸血肉筋络。 同时他体内的道境也变得更加精纯,浑厚,而且更加凝练,就像是被淬炼打磨一番似得。 杨岱大吃一惊,这无量山莫非真的有什么玄机不成?否则为何会有如此神效? 不过这些事情暂时与杨岱无缘,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登上无量山。 无量山山如其名,没有连绵不绝的山峰,却有庞大无比的山体。 山势看着不尖锐险峻反而坡度比较缓和,但那相连的山体却庞大无比,就好像是一块巨大的陆地横亘在眼前。 山体的颜色也各不相同,红橙黄绿青蓝紫,七彩斑斓,各式各样。 有限的十几个山头相连着,呈现杨岱的视线中都有种诡异的扭曲感。 好似横跨了无尽的距离,因此盯久了就会感觉到一种眼花的感觉,但若是放开视野,又觉得一览众山小,这无量山简直广阔无垠。 第七百一十二章:千山鸟飞绝 杨岱心中暗暗叫苦,可是偏偏他身处空之中,无法改变这种重力变化。 他如今的道行早已不是初出茅庐了,可即便现在的杨岱,随便估计一下,心头也不由猛跳。 很怀疑自己撑不撑得住,终于,云层落下数千米后,体重也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杨先生,这一段坠势会变大,过会就好了,不过贪道要全力驾云,不能和先生多解释了!” 说完这句话,涯观子已经双手结印奋力施法,其身后浮现朦胧的光轮,将他笼罩起来。 顿时一股清风拂过,涯观子身影飘忽不定,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随着云彩下降,这重力也越来越夸张,在不动用法力的情况下,杨岱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每一根骨骼每一块肌肉,犹如刀割火烧般疼痛。 但杨岱知道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罢了,想要踏上无量山,必须经历这段最难熬的时。 在觉得有些头脑发昏之后,杨岱也不得不运转法力护体,而这重力还在继续增强。 良久之后这股重力终于不再上升,然后随着高度下降,开始缓慢减弱。 杨岱心中微微松口气,越是下降高度,重力就降得越厉害。 大约在距离山体不到百丈的时候,涯观子已经能再次谈笑风生,显然这段路途对于他而言并不算太困难。 “呵呵,让杨先生见笑了,这无量山难找更难进,自身道境越强则重力越是可怕,若没有足够的修为根本不敢深入这片区域。” 杨岱点了点头,已经能看到远方一处山头上,张杏虎正向着这边拱手,旁边还跟木相 杨岱远远向着张杏虎回礼,两人心意相通,都明白彼此的想法,于是默契的没有交流。 不远处,山那边已经有平静之音轻声传来 “久仰杨先生大名,龙虎山张槐,特邀杨先生一叙。” 这声音清晰无比,仿佛就近在耳畔。 “杨先生,那便是贫道的师叔张槐,目前长居贫瘠荒芜的无量山。” 涯观子低声这么介绍一句,杨岱也开口说道 “张道友,在下亦是久仰了!” 杨岱看像不远处,那里站着一个人,正是张槐,两人近距离打量对方。 在杨岱眼中,张槐身着合身的青袍,脸庞棱角分明,虽然年纪颇大,却依旧给人一种好像青年的气质,眉宇间透露出凌厉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而在张槐的眼中,杨岱身着布衣,除了一根簪子外并无多余配饰,而一双眸子无神无波,仿若看透世事。 两人身形相差无几,相互之间的这一打量只是短短几息,随后张槐将手一引,朗声说道 “无量山没有什么亭台楼阁,请先生去张某所居的山腹内府一叙吧,这里寒酸,怠慢先生了!” 杨岱淡淡一笑,说道 “客随主便,在下不挑的,一切全凭张道友做主。” 张槐闻言哈哈大笑道 “道友真乃妙人,请!” 杨岱点点头,与张槐一同在朦胧的雨幕走向前方。 无量山看着十分荒芜,但也并非毫无植被,还是有一些野草和树的。 但动物却真的是绝迹了,别说鸟兽,连昆虫都极为罕见,似乎这个地方,天然带着一丝压抑。 最常见的颜色就是各种岩石的色泽,以石青色和石黄色为主。 看着就觉得极为坚硬,并且少有单独成块的,大多石质和泥土都连为一体,就像一座巨大的石碑。 杨岱和张槐二人一路上并未说话,只是沉默的前行,偶尔聊两句无关紧要的话题。 杨岱视线中的树木基本都长不直,都是老树盘根状满身树痂的感觉。 他路过一棵树的时候还伸手触摸了一下,再敲了敲,发出的声响如同金铁,触感同样坚硬无比。 所谓的山腹内府也算别有洞天,从一处山洞进来,能见到洞中有静修的地方,有石桌椅,还有石床等物。 这里面积挺大的,放置着一张简易石床和一张石凳,墙壁上挂着一副字画。 而张杏虎与木相却从另一个山洞里面走了进来。 木相对杨岱拱手说道 “杨先生,自仙舟一别,好久不见了,先生近日可好?” 杨岱微微点头,说道 “托福,在下尚可!” 木相闻言笑了笑,没有多说,退了出去。 杨岱又将目光看向了张杏虎,张杏虎还是身着一席素净的道袍,她微微颔首致意道 “杨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这说明在下与张姑娘有缘,否则哪能在这种地方重逢呢。” 听了杨岱的话语,张杏虎也笑了,笑容恬淡,说道 “贫嘴。” 这两人的对话,让张槐忍俊不禁,这两位该说不说,身为道侣倒还挺般配的。 不过张槐毕竟是长辈,总要照顾一下小辈,于是说道 “好了,两位既然相识,那便坐下聊聊吧,老夫就不参与你们这些小家伙的闲扯了,等你们什么时候聊够了,再来喊我。” 说罢,张槐便施了一个隐身法,又封闭了五感,自动消失了 杨岱与张杏虎闻言,各自坐下。 张杏虎问道 “你怎么会突然来无量山,不怕危险吗?” 杨岱叹了口气,说道 “有张姑娘在这里,在下还怕什么危险,再者,若是不来,万一张姑娘有个三长两短的,在下还得去阴司里捞人,麻烦。” 听到这话,张杏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嗔怪道 “尽胡说八道,谁会有事啊!” 杨岱摇头一笑,又道 “我倒是相信张姑娘手段高绝不会有事,但是那巫九如果走到山穷水尽了,难免会做出疯狂之举,张姑娘若是受伤了,我可是会伤心的。”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调侃,但实际上确实杨岱的肺腑之言。 张杏虎俏脸微红,自己的心上人这样说,她当然不会生气,反倒有些甜蜜,说道 “你呀,还是这样,不过我喜欢。” 张槐听不下去了,现了真身说道 “你们俩注意点影响,这儿还有我这个老头子呢!” 张杏虎与杨岱相视一笑,杨岱主动的拉起张杏虎的手,仔细的端详把玩着。 张杏虎的脸颊愈加红润起来,娇艳欲滴,别过头,也就任由他握着自己的玉手把玩。 张杏虎的玉手柔嫩纤巧,皮肤洁白如雪。 她的手很美,肌肤是纯天然的白皙,指缝里也很干净,一点儿瑕疵都没有。 张杏虎原本的性格偏冷漠,即使面对张槐,也没有过多表情。 但在面对杨岱的时候,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第七百一十三章:我是什么东西 张槐看了一眼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掌,不由咳嗽了几声,提醒他们适可而止。 杨岱见状,便松开了张杏虎的手,低声道 “咱们找个时间好好谈谈心吧,今日恐怕是不行了。” 张杏虎轻轻地嗯了一声,低眉垂目,不知在想什么。 张槐瞪了二人一眼,说道 “你们俩给我收敛点儿!” 张槐的语气虽重,但是并没有发火,只能算作警告。 这俩人一直在秀恩爱,让张槐这个单身狗十分不爽。 杨岱与张杏虎同时齐声应是。 张槐见状,心中更为郁闷,说道 “杨先生心中定有许多疑惑,想要张某来为先生解答,而张某心中亦有许多疑惑,渴望杨先生来解答。” 杨岱眉头微微一皱,开口道。 “还请张道友先说说这无量山吧。” “也好。” 张槐视线透过那宽广的裂缝,看向山体之外,望着虽然看着不险峻但绝对宏伟的无量山,缓缓说道 “此处名无量山,取无量为名,其意宽广无量,山峦一直笼罩在超越常态的重压之下,越是往上则自身承受之重越是夸张。” “据传此山乃是天地初成之后,天道所造。” “如今在万丈高空有两仪悬磁大阵,所以先生才进来这无量山的时候会感觉身子轻飘飘,实则应该是越高处则越重。” 说着,张槐指向外头所能看到的那些山头,又道 “其实这无量山曾经也鳞次栉比险峰无数,呵呵,但时间久了,高峰都被压平了,有些极为奇异的景观,杨先生可能没有见到,可惜,可惜了。” “是何等景观?” 杨岱问道。 “人体脉络行炁图,不是后天雕琢,而是天然形成。” 张槐说道。 杨岱露出诧异的神色,惊讶道 “竟是天然形成?” 张槐解释道 “先生,长久以来,不论是山中岩石还是山中草木,甚至是泥土等山中一切,都早已变得坚硬无比。” “任你道行高,任你法力强,无量山都不是一条好走的道,山高也早已下降不止多少,而今的山势高度,不足原初的十之一二。” “也只有灵台澄清心境超脱之辈,才能一定程度超脱这山中无量,否则,纵使修为通玄,亦无济于事。” 杨岱微微一愣,看向外头,在从天上飞下来的时候,他心中对无量山有过猜测,却万万想不到,无量山竟然如此诡异。 “无量,无量……无量山,岂非是连绵不断无穷无尽之意?” 杨岱问道。 他知道这山虽然不算多险峻,可绝对不能算小,山的高度也很夸张的,可如今竟然只是曾经的一两成左右。 张槐淡然一笑,道 “先生所言不差,不过世界上哪有永恒不灭的东西,纵使有也只存在于传说中罢了,无量山也是如此。” 说完之后,张槐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说道 “当年我游历大齐九州各地,甚至连荒州也去了,寻了许多风水宝穴之地,但无论我怎样寻觅,最终仍未寻得满意的风水格局。” “我曾听闻无量山乃是天地初成时的产物,因此便动了心思,来到了这里,希望能够寻得一座合乎心意的风水宝穴……” 张槐娓娓道来,在无量山中,他偶入一位古仙遗府。 除了得到古仙留给有缘人的馈赠,更是得传一道神意。 这道神意记载了无量山中的种种秘辛,但是仅仅是秘辛,并无什么厉害的功法之类的。 “这古仙乃是久远岁月之前的一位仙师,据记载,数千年前他首次寻到无量山,那时此山还有棱有角,之后一直缓缓变化……但是却因为一些原因暴毙了。” 杨岱听到这里不由皱眉问道 “听张道友的意思,古仙传承断了?” “不错!” 张愧点头道。 “古仙传承确实断了,只因为那古仙经年累月之下,窥得一丝天道之密,元神与肉身都承受不住,最后灰飞烟灭了。” 说完之后,张槐看向杨岱,又说道 “那位古仙只来得及留下一份神意,道明七分真意,留存三分劝诫,但所言实在太过惊人,我也不敢多说什么。” 说到这里,张槐再次认真地看着杨岱,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位古仙记载了两件事,一件关于天道,一件关于长生,杨先生,你想先听哪个?” 杨岱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 “先听第二个。” “好。” 张槐颔首,缓缓说道 “真仙绝迹人间之后,仍有一些真仙似是能绕开天道,即便死后魂魄也不散,反而能重生异界,再活一世……” 这么说完,张槐然后转头面向杨岱,眼中竟然似有恐惧之色,嘴唇微微蠕动之下,终于低声问出心中的那个问题 “杨先生,我算不到您,更看不出您的深浅,即便此刻您坐在我面前也几乎如同凡人。” “这么多年来我见过寻过无数人,您……您是传说中的大罗真仙吗?” “……” 杨岱听到这话,脸色微微僵硬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轻笑一声,说道 “若在下说不是,张道友可相信?” 张槐摇头苦笑,说道 “我不知道,但是,这天下之大,总归还是有大罗真仙的吧?” “或许,正是如此,所以张槐才会如此敬仰杨先生,因为这世间,大约也唯有先生能够称得上是‘真’了。” 杨岱笑了起来。 “张道友过誉了。” 杨岱站起身,看向远方,面对张槐的问题,杨岱原本其实想照着心里话实话实说的。 纵然在心中绕过无数个弯的推测之后,杨岱心中大半倾向于自己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大罗真仙,但杨岱依旧不愿让别人将自己当做大罗真仙。 这样太过骇人。 大罗真仙,那可是传说中的存在啊,杨岱不愿意去妄加揣测。 杨岱并不想把话说死,可面对此刻的张槐,他却沉默了。 微微闭上眼睛,杨岱静心凝神了十几息时间之后,又将眼睛缓缓睁开。 他低头看向案几上的棋盘,毫无意外的又是一盘残局,很多时候就会如此。 不知道为何,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杨岱心中就会涌现一股难耐的疲倦。 “我不知道。” 杨岱叹气道。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天地间,有许多他无法理解的秘辛,也有许多他无法参透的事。 第七百一十四章:天道不想玩了 比如,大罗真仙。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更不要说什么确定了。 甚至于,连大罗是否存在,都只是传言而已。 他不敢肯定,自己究竟算不算是传说中的大罗真仙。 可是,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世界上,真的有大罗真仙吗?! 杨岱不知道答案。 可他知道,自己并非真仙。 他只是一个山野闲人而已,哪怕修炼到了现在的境界,他仍然只是一个山野闲人罢了。 “杨先生不知道?” 张槐眉宇微微蹙起,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可随即,又仿佛松开了眉头。 杨岱的反应和态度,他虽然疑惑,却并不惊讶。 杨岱不承认是大罗真仙,他早该预料到了。 张槐沉吟片刻,忽然抬头看向了杨岱,轻轻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 杨岱皱眉看向了张槐。 张槐的目光平静,笑容淡然。 他轻声笑着说道 “杨先生果然与寻常人不同,这世间的事,或许杨先生根本就不屑于插手吧,您是高人,高人不屑于俗物,更喜欢清净,我懂了。” 他笑着点了点头。 可杨岱听完他的话,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愈发古怪起来。 杨岱指了指桌案上的棋盘,道 “在下来同张道友下一局吧,很多事我们边下棋边说,也可借这棋盘讲得更清楚一些。” 张槐略一点头,一拂袖,棋盘上原本的黑白子各自飞回了棋盒之中,他说道。 “杨先生作请,张某岂有不从之理,先生请选子。” 在两人选子之后,暂无过多交流,各自以落子代替声音,许久之后才继续开口说话,可是谈论的内容,却越来越复杂。 在这里说话,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说,二者交流起来,有些隐晦得过分的话也能各自推敲出一些事情。 杨岱结合自身见闻和现在听到的事情,首先最明确的一点就是,这游离在正常天地之外的无量山的重要性。 此山来源不可考,姑且算是天道所创,不知多少年来一直承受重压。 前人做得最多的事情相当于是施法维护,让这山不至于因为重压彻底崩碎,而是维持该有的山势,逐渐成为如今这般景象。 其实,在杨岱眼中,无量山已经不再仅仅是山了,它既是一座山,又是一方小洞天。 若是无量山彻底崩塌的话,那这小洞天也就毁了。 杨岱问过张槐,无量山是否还需要更长时间,才能够抵挡住天地的重压。 张槐给的答案很模糊。 但是杨岱却能够猜测出一些端倪。 无量山的存在关系到天道的演化,天道不灭则无量山不倒。 这无量山所处的位置就好似一处奇特的洞天,但山势远方朦胧扭曲。 看着与无量山本身那沉重坚实的状态截然相反,仿佛无量山的存在本身被这片空间所排斥。 这就极为有意思了。 从所闻所观上,两人都认为,无量山本身只是暂时处在如今的空间内,但怎么让它出现在它该出现的位置。 又是什么时候产生这种变化,或许需要人为控制,亦或者是机缘巧合。 总之,杨岱和张槐都认为无量山不应该出现在此时的空间之中。 可偏偏,它的出现已经影响到了整个世界的运转规律。 这就让人费解了。 张槐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说道 “杨先生,这就可能与天道有关了……” 他顿了顿,以一种很费解的语气说道 “据那位仙师所描述的信息来说……天道不想玩了?” “啊?” 杨岱显然没反应过来,天道不想玩了是啥意思啊喂! 什么叫天道不想玩了? 天道这个东西还能有卸任一说吗? “杨先生不必吃惊。” 张槐摇了摇头,道 “这只是一个假设,毕竟这世间之事太过匪夷所思了一些,可以说是匪夷所思,却又合情合理。” 杨岱依旧是满脑门子雾水。 他觉得自己的智商,恐怕跟不上张槐的节奏,又问道 “天道会退休?” 张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换句话说,天道不想玩了,打算把天道之位交给别人了。” 杨岱眨巴眨巴眼睛,终于反应了过来,难怪他那时候找不到天道呢。 总感觉天道的状态处于即死非生之间,这种感觉很奇妙。 杨岱又问道 “天道退休?谁又来接替?” 张槐笑着看了杨岱一眼,道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天道。” 杨岱叹了口气,又问了几个问题,可惜没有得到准确答案。 对方知道的,也不过是一个名字,一个称谓。 而他想要的,则是天道的全部讯息。 他的心绪逐渐恢复了平静,可是他的眼神却闪烁不停。 “天道不想玩了,打算退位让贤,让别人顶上来?” “这样的话……” “那么天道不想玩的理由呢?” 杨岱喃喃自语。 可惜没有人能够回答他,因为就连张槐自己,恐怕也不知道。 “既然天道想退休,那为什么天地还会出现成住坏空呢?” 杨岱陷入了苦恼,他的问题越来越刁钻,每个人都想要知道答案。 可惜,张槐只是耸了耸肩膀,道 “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只能去问天道。” “天道的目的是什么?” 杨岱又问道。 张槐想了半晌,最后也没想出来,只能无奈的说道 “我也不知道,那个仙师给我的消息就这么多,只有这短短的一句话,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杨岱笑了笑,又岔开了话题,但能放心讲一讲自己做的事 “人道、仙道、妖道、神道、精怪……甚至魔道,凡事皆有多面,强者未必恒强,弱者未必恒弱,一人抗劫仍是逆命,数百人扛劫亦是逆天,千万人抗劫亦是逆天……” 杨岱说到了这里的时候,突然停住,抬头朝着天穹望了一眼。 在哪里,有一轮烈日悬挂在苍茫的虚空中。 “你知道吗?” 他忽然对着张槐说道 “有一天,我们也会永久的消失在历史尘埃之中。” “我知道。” 张槐平静的回答。 “你不害怕吗?” 杨岱笑着看向张槐。 张槐道 “我怕过,但我不后悔。” “也对,人定胜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岱笑道。 见杨岱洒脱,张槐也洒然一笑,继续落子对弈。 “实话讲,在见到杨先生以前,张某一直心持忐忑,见了杨先生以后……” 张槐顿了一下,杨岱趁机打趣道 “在下没有三头六臂,修为也还粗浅得很,道友是不是大失所望?” “哈哈哈......只觉甚幸,甚幸!下棋,下棋!杨先生,你可要输了。” 杨岱摆手说道 “不急,慢慢下。” 第七百一十五章:朝闻道 刚刚话扯太多分心过度,此刻杨岱显然已经大大落后了,当然他本身的棋艺也与张槐有不小差距的。 无量山说来奇怪,此山没有山神,只不过这种神山,寻常精怪鬼神别说敢来了,入山之后怕是会直接被困死在山腹中。 活都活不下去,你说去请一些名山大神,怎么可能会来? 人家何必因为听你云里雾里一通讲,然后自断修大损道行为离开自己的窝? 所以这无量山上,除却杨岱和张槐一行人,根本没有任何精怪鬼魂。 当然也有,只是杨岱和张槐根本没看见罢了。 “杨先生可知,其实这无量山上,还有一座山。” 一边下棋,一边闲聊着,张槐忽然提起。 “哦?” 杨岱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道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可否详细告诉我?” “此山名唤天墓山,传闻乃是岁月极端古老的时代天道给自己准备的坟墓。” 张槐缓缓解释道。 杨岱好奇问道 “这个传说可属实?” 张槐笑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毕竟这只是个传说。” 两人谈笑间,棋盘上已经黑白相交,双方都各自丢下了几枚棋子,杨岱败局已定,杨岱叹口气,收拾了棋子,认输了。 “杨先生承让,承让。” 张槐拱手说道,杨岱则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仰望天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杨岱才幽幽开口 “我总觉得,天道有意识,但又像是没有意识一般。” 张槐沉默了片刻,缓缓道 “或许吧,毕竟这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长存于世的,天地不例外,人亦如此。” “呵呵。” 杨岱笑了起来 “你说的对,人啊,终归会死的。” 说完以后,杨岱抬眼望向远处山峰,喃喃说道 “那么,你呢?” 张槐微微一笑 “我想活的更久。” 杨岱再次追问道 “更久?” 张槐点头道 “最少百年。” 杨岱目光闪烁 “为什么只有百年?” 张槐淡淡道 “因为这百年里有更多的时间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杨岱笑了,又道 “比如说?” “游历山川,养老。” 杨岱笑着摇头 “有这种可能性吗?” 张槐笑道 “我想试试,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也可以尝试一下。” 杨岱道 “你不怕?” 张槐耸肩道 “怕有用吗?不知杨先生你呢?” “我啊?” 杨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轻声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 “可矣?” 张槐问道。 “可矣。” 杨岱肯定的点头,随即又笑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 “哈哈,可矣!” “好一个可矣!” 张槐拍案而起,兴奋异常,连连叫好。 杨岱却感觉一阵困倦,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张杏虎站在他的旁边,低声道 “杨岱,要休息一会儿吗?” 杨岱点了点头,张槐看像这两人,笑呵呵的说道 “我这有专供道侣休息的房间,你俩若是愿意,便同住在一起吧?” “不成!” 杨岱与张杏虎异口同声拒绝道。 张槐笑着摆手 “莫急,莫急。” 杨岱看像张杏虎说道 “张姑娘,我们还是分开住吧,一来可以保姑娘清誉,二来……” 杨岱顿了顿,继续说道 “万一我睡迷糊了,冲撞了姑娘怎么办?” 张杏虎脸色一红,瞪了杨岱一眼 “呸呸呸!胡言乱语什么呢?” 她转念一想,觉得杨岱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想到这里,张杏虎的表情愈发柔和起来,看了杨岱一眼,轻轻说道 “你说得对。” 杨岱松了一口气。 张槐见状,安排好了房间之后,也就不再多留,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 待他走了以后,杨岱与张杏虎互视一眼,皆是噗嗤一笑。 “张姑娘,你确定不跟我一块住吗?” 杨岱笑吟吟的看着张杏虎,眼中带着一抹狡黠。 “嗯哼~” 张杏虎假咳了一声,俏皮道 “杨先生你这人忒坏,我若是跟你住一屋,你岂不是占尽便宜?” 杨岱闻言,笑眯眯的凑近张杏虎耳畔,低声道 “我可不仅仅是想占尽便宜那么简单哟~” 张杏虎浑身一震,微嗔的看了杨岱一眼,随即捂嘴笑起来。 杨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人相顾笑了半晌,最后张杏虎忽然停止了笑容,正色道 “杨先生,儿女情长不如日后再说?” “也行。” 杨岱颔首,看向张杏虎,两人最终分别回到各自房间去了。 杨岱躺在床上,看着房梁出神。 不知怎么的,今晚他突然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触,仿佛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杨岱越来越困,干脆不想,翻个身,闭上眼睛,渐渐的陷入了睡眠。 正处于完全放空状态的杨岱,又进入到了一个梦境之中。 这是一处山谷,周围树木茂盛,山石嶙峋,而且山涧溪流环绕,景色秀美至极。 “咦?这是什么地方?” 杨岱睁开眼睛,有些疑惑的四处查探起来。 他发现自己居然置身在一个湖泊附近,脚底下踩着的是青绿色草坪,旁边一颗大树枝繁叶茂,遮挡住了太阳,使得山谷内显得阴凉舒适,空气也格外清新。 而在前面不远处,杨岱隐约看到一个背对自己的道人,坐在一个较为平整的草坪上 “这是谁?” 杨岱心中充满疑惑,他慢慢靠近那个男人,却发现那个道人的衣服有些破旧, 头发花白,身体瘦削,看上去似乎风烛残年了。 杨岱走了过去,发现这道人的旁边还有一个棋盘,而这棋盘上赫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棋子 道人正盯着棋盘,看样子应该是刚刚下了一局棋,只不过结果并不太好。 “你是何人?” 杨岱问道。 听见声音,道人这才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苍老的脸庞, 道人眉毛雪白,看上去很是慈祥,只不过眼角皱纹横亘,使得他整个人显得更加苍老。 道人看见杨岱,顿时笑道 “小道友你好,你可以称呼我为天道。” 天道很直白的说道。 “天道?!” 杨岱惊愕。 天道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杨岱,问道 “你看起来很吃惊啊,也对,也对……” 第七百一十六章:生命多么迂回 杨岱没有打断天道的话,只是静静等待道祖继续往下讲。 天道呵呵一笑,接着说道 “小道友你既然能够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你与我有缘,会下棋吗?” 杨岱摇了摇头道 “略懂一二。” 天道笑道 “那就陪我玩几把。” “呃……好吧。” 杨岱迟疑片刻,便答应下来。 “请!” 天道让了让座位,示意杨岱落座。 杨岱也没客气,径直坐在了天道的对面。 “请。” 天道手持黑子,落子于棋盘右侧。 杨岱也没推辞,也拿起一枚白子,落在天道左侧。 两人就这般下起了棋。 不多久,棋盘上的局势已经逐步展开,双方都互有攻守,棋力旗鼓相当。 但随着战况越演越烈,杨岱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他发觉自己根本无法抵挡天道的进攻。 甚至连招架都做不到,只能被迫防御。 而天道则始终保持着镇定从容的模样,仿佛闲庭信步,游刃有余。 渐渐的,杨岱败北。 天道赢得十分漂亮,一举奠定胜利基础。 “小道友你输了。” 天道淡淡一笑,伸手指向棋盘右侧。 顺着天道所指方向,杨岱发现棋盘右侧不知何时已经被道祖放置了一粒黑子。 而这一枚黑子,恰好堵死了杨岱接下来的每一步棋。 此局一开始天道就赢了,而且赢得毫不费力,轻松写意。 “承让了。” 天道淡淡说道。 杨岱深吸口气,朝天道拱手一礼 “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你叫杨岱?” 天道问道。 杨岱点头道 “是。” “那我就称呼你杨道友了。” 天道说道 “其实,我早已料到你会来到这里,只是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慢。” “万古岁月以来,无数有大造化的人来到这里,与我下棋,但是他们都输了。” 天道叹息了一声,似乎颇为惋惜,又像是在缅怀。 杨岱沉默不语,静静聆听道祖诉说。 天道缓缓说道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自从我登上天道之位以来,一直在寻找脱坑之法,但是经历了万古岁月,乃至时间的尽头,我依旧没有成功。” 杨岱依旧沉默。 天道叹了口气道 “话说回来,你胆子也不小,只是个水货真仙竟然敢窥伺我,但是你永远也不了解我,因为我站的比你高。” “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件事情罢了。” 杨岱淡淡说道。 天道诧异,问道 “什么事?” 杨岱说道 “你究竟出什么问题了?” 天道沉吟片刻,说道 “我也说不清楚,我可能……玩崩了?” 天道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很疑惑的语气,似乎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玩崩,这才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杨岱闻言愣住。 玩崩了? 天道一词,代表着终极真理、本源、本体、规律、原理、境界等等的含意。 即万物的规则、万物的道理,和道这个词有着密切不可分割的关系。 但是眼前的天道,却告诉他,自己玩崩了。 杨岱有些懵逼,半响才问道 “怎么个玩崩法?” “不清楚。” 天道摇摇头说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玩崩了。” 杨岱闻言顿感无语,但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你可真是个奇葩。” 天道耸肩,摊摊手,表示认同,并没反驳。 毕竟他确实挺奇葩的。 杨岱想了想后,又问道 “如今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不记得了。” 天道摇头道。 杨岱再次愣住,没料到竟然是这种答案。 不过想想也对,天道都能忘记自己是谁了,那么其它东西恐怕更加不值一提了。 “你来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询问我这些问题?” 天道突然说道。 “当然不是。” 杨岱立马否决。 天道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那你来干嘛?” 杨岱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说道 “我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我是想问你,天地为什么要有坏空?” 天道哈哈一笑 “你猜呢?” 杨岱皱眉沉思了一阵,随后抬起头望着天道说道 “是因为你要卸任了吗?” 天道点头说道 “不错。” 杨岱说道 “我不理解。” 天道呵呵直笑 “不必理解,若你养的花只吸收养分不开花你会怎么办?” “当然是拔掉它。” 杨岱说道。 天道笑着点了点头道 “不错。” 杨岱微微沉默,然后问道 “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卸任了吗?” “都说了因为玩崩了,我现在的状态处于一种不上不下很尴尬的位置,况且生命的存在本来就是极为荒唐的。” 天道慢悠悠的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又道 “生命多么迂回,希望又是多么雄壮,但是那是对于你们,对于我来说,这些都没用。” 杨岱闻言皱眉,道 “什么意思?” 天道说道 “就字面的意思啊。” 杨岱说道 “我理解不了。” “那是因为咱们的维度不够,虫儿怎么能理解超出它理解的事儿?” 天道淡淡笑道 “所以,你们不需要去理解什么。” 杨岱沉默了许久后,道祖又说道 “成住坏空,生住异灭,这是你们最好的谢幕,你们应该感谢我……” “可否细说?” 杨岱问道。 “不能” 天道回答的很干脆,又道 “只是很可惜……” “可惜什么?” 杨岱问道。 “呵呵,送你一句话。” 道祖忽然露出一抹诡异莫测的笑容。 “什么话?” 杨岱问道。 天道缓缓说道 “末法重归混沌天,一羊墩好解杂光。 万星飞流凭命处,山江古往显时光。 担山斗转时移动,空天道韵覆天地。 ……” 杨岱怔了一瞬,抬起头来看向天道,他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我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杨岱说道。 “你的话有点多了,罢了,看在我们投缘,问吧。” 天道摆了摆手,示意杨岱继续问。 杨岱点头,问道 “天精,是何物?” “不知。” 天道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恐惧的表情。 整座山洞内陷入了寂静。 杨岱神色凝滞了许久,忽然长叹一声,道 “谢谢。” “嗯。” 天道点头,然后便渐渐的消散了。 第七百一十七章:背后的妖狐 杨岱醒来之时已经到第二日清晨了,四周都安静的出奇,只有鸟鸣虫叫之声,听得人格外舒服。 下午,一行人驾云带着杨岱往天墓山的方向而去。 张槐指了指远方的一座不大不小的山说道 “诸位,那边就是天墓山。” 众人望去,靠外的几个山头并无多少绿色,看着光秃秃的,倒像是被火烧过一般。 日头已经很低了,看天色,或许要不了一个时辰就要天黑。 远方的视线中,有一大片死气环绕,阴风阵阵,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里面冲出一样。 这会太阳还未散去就已经这样了,等会太阳落山估计就是阴气爆发的时候。 众人都知道这里的厉害,也不敢大意,连忙降落在山外,以一种不快但也绝对不慢的速度接近那一片山。 “杨先生,那孽障堕入邪道之后定有变化,您千万要注意安全!” 张槐见状上前说道,他是真怕杨岱有个闪失。 “放心。” 杨岱说道,随后跟着众人一同进入了天墓山中。 天墓山的山路并非平坦,反而崎岖难走。 杨岱一步一步的跟随着众人。 他虽然身体素质比寻常人好很多,但是此刻依旧感觉到双脚沉重,似乎是负担了巨大的压力。 时间掐得刚刚好,在所有人进山之后,天边刚好只有残余晚霞了。 整个天墓山中阴风阵阵死气大盛,浓郁的让人几乎窒息。 张杏虎面色如常,她本就不惧死亡,又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情就乱了分寸? “张道友,你打算如何擒住巫九?” 杨岱询问道,张槐抚须看向天空一侧,然后回答道 “那孽障只要一现身,届时我会以镇山法制住他,待他被封印压制便是我们围剿之时,届时,必能成功。” “如此甚好!” 杨岱闻言微微颔首。 几人漫步上山,身形也逐渐消失不见。 夜渐渐深了,天墓山上一轮圆月高挂,在这万籁俱寂之中。 有一道呈现灰白的光从天墓山其中一座山顶上冒出来,随后其中出现了一名身形高过九丈的男子。 这男子穿着粗布衣裳,头发凌乱披洒在肩膀两侧,身躯魁梧雄壮。 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青紫色,眼眶凹陷,瞳孔呈现幽暗灰白。 嘴角更是长满密集的胡须,显得狰狞恐怖,宛若阴司中爬出恶鬼一般,吓人至极。 “呼……” 男子吐出一道灰白光芒,随后这光就朝着周围山头弥漫,逐渐使得周围山头的死气凝聚。 并幻化成一个高台,上头还插着巨大的旗幡,形成一种特殊的阵势交相呼应,引动周遭死气汇聚。 天上,月亮越升越高,最后完全悬挂在半空。 原本漆黑的天幕顿时明亮起来,一道银色匹练划破夜空,直照射在那灰白高台之上。 月光挥洒下来,将死气弥漫的天墓山镀上一层银辉,居然还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而巫九盘坐在其中,周身死气环绕,却不受丝毫影响。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巫九猛然睁开眼睛。 “是何方鼠辈敢偷窥我!” 巫九怒吼一声,声音震耳欲聋。 “孽障,还不束手就擒?!” 张槐从天而降,立于天空之上呵斥。 而其他人则是围堵在东南西北四角,将巫九的逃生路线封的死死的。 “师……师父?!” 巫九抬头,当看清楚来者是谁时,顿时脸色剧变,慌张之色浮现在脸庞之上,当下便化为一道遁光想要朝着远处飞遁而去。 “哪里跑?!” 张槐一掌拍出,顿时便有一股强悍的法力席卷而出,将那遁光硬生生逼停。 “师父!徒儿错了,求您饶恕徒儿吧!” 巫九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额头贴在地面之上,浑身颤抖,眼泪鼻涕横流,哪里有半点龙虎山弟子该有的模样? 看到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竟是这番模样,张槐心痛不已,但更多的却是愤恨与悲伤。 这个弟子资质不差,悟性极佳,更兼具心智坚韧,堪称良才。 只可惜,他误入歧途,走火入魔。 “枉我费尽心血栽培你,没曾想你居然修炼巫族邪法,实乃我道门之耻,杨先生,你说该如何惩戒此獠?” 张槐转身,对着身旁的杨岱拱手说道。 杨岱淡漠的目光扫过巫九,随后说道 “先问问他还知道些什么,若有用的话再杀了也不迟。” 听了杨岱的话,张槐微微思索一番,随后便点了点头说道 “既然杨先生这么说,那便按照杨先生的话做。” 说罢,张槐便对着那跪伏在地的巫九喝道 “你还知道些什么?” 巫九闻言,神色一滞,随后咬牙说道 “我修炼的邪法是一只狐妖传给我的,她名唤玉灵,告诉我只要勤加练习便可突飞猛进,甚至还能够获取巫族神通……” “这玉灵已经是东宫的太子妃了,还有一个妖狐与她交好,是玄州的岚安府知府的夫人屠画” 听完巫九的话语,张槐和杨岱都是眉头紧皱,显然对这件事情颇为意外。 巫九不敢说什么假话,更不敢全部隐瞒知道的事情,将所知的一些事着重托出。 几人越听越心惊,这群荒州妖魔想要将天下气数搅乱。 还想打破如今格局,拉开天下混乱的序幕,因为此举有利于邪魔成道。 某种程度上来说,天道其实是始终处于变化之中的,受天地万物所影响。 若真天下气数大乱,天地坏空提前到来,时间久了确实能影响天道,到时候各种灾劫不断,气运紊乱。 这些妖魔也就有机可乘了。 而且这还只是表象,若是任由继续发展下去,到时候坏空的到来也只是早晚的事。 张槐忍不住冷笑连连,别说各道正修都不是摆设。 就算是同属于妖族的,也有不少修持正道的,哪怕是四海龙族这一关也过不了。 虽然不能保证所有的龙都是向善的,但是绝对有大部分是正义凛然。 龙族自有规矩在,大多数龙族都想安生过日子,且他们最烦扰乱规矩的人。 惹到他们了,管你是什么身份,统统弄死。 所以巫九背后的人想要掀起天下纷争,根本无异于痴人说梦。 “师父!” 巫九跪倒在地,低垂着头颅说道 “请师父放过我吧,徒儿一定改过自新,再也不会行凶作恶了!” 第七百一十八章:醉卧美人膝 巫九见张槐没有什么表示,转而又去抱着杨岱的大腿 “杨先生,救命啊,您说句话呀。” 杨岱眉头皱起,又问道 “你还知道些什么?” 杨岱觉得巫九并非是完全的蠢货,肯定还知道些什么秘密。 只要知晓这些,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好办许多了。 巫九抬起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 “杨先生,我……我不知道了,该交代的我都已经告诉您了。” “呵。” 杨岱眼神微眯,语气森寒说道 “你是当我三岁小孩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还藏着掖着,不愿意说吗?” “我真的没有了!” 巫九连忙摇头 “我发誓我没有半点隐瞒,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您了。” 巫九的模样让张槐很失望,原本还指望他能够带来什么消息,没想到巫九竟然什么也不知道。 “对了……我……我这里还有一个上古异妖的羽毛,还有一个小火炉,您或许会用到。” 巫九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羽毛,双手恭敬递给杨岱。 杨岱伸手接过来,羽毛触感温润柔软,散发着极为浓烈的妖气,这妖气让杨岱都感到心惊肉跳。 这哪里像是在散发妖气,简直如同火炬灼焰之热,不是停留在气息层面的,而是直接燃烧灵魂。 上古异确切的说应该是上古异兽,有的乃是神兽,有的则是凶兽。 很多至少神通莫测,其中佼佼者更是堪称恐怖,杨岱本以为它们并不存于此世。 但显然并非如此,至少并不是毫无痕迹,甚至可能还活在世界上。 杨岱仔细端详着这羽毛,羽毛呈现赤红色,边缘呈暗金色,仿佛被火焰焚烧过一般。 “张道友,此人和你们龙虎山有关系,在下不方便插手,交给你们处理吧。” 杨岱将羽毛收好,朝着张槐拱了拱手说道。 张槐却笑道 “杨先生,看来这孽障该说的都说了,就请杨先生代为解决吧。” 杨岱脸皮抽搐,他怎么就成了帮忙清理门户的了。 不过张槐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自己再拒绝倒是显得自己太矫情了。 杨岱只得答应,巫九眼中升起浓浓的恐惧,几乎下意识就想要暴起反抗或者逃跑。 但硬生生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克制住了自己,依然毕恭毕敬地跪着。 哪怕巫九心中明知自己对于杨岱绝对还有用,但还是怕啊。 他对杨岱的了解本就不到家,且心中已经认定了杨岱是妙道真仙,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而他呢,只是一介蝼蚁,根本无法跟神仙相提并论。 巫九越是想要逃走,心里的恐惧就越重,身体就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种状态令杨岱有些厌烦,抬起左指缓缓点向巫九额前。 这根手指点来,其上隐约有风雷之声,更有隐晦的雷光闪过。 一股浩荡天威扑面袭来,压得巫九喘不过气来。 旁边的一行人全身发紧,而直面这一指的巫九更是恍若自身对抗一种恐怖的天道雷劫。 仿佛天地容不下自己,必须灭杀掉一般。 “轰!” 巫九的脑袋顿时炸裂开来。 鲜血四溅,尸骨横飞。 巫九死了。 死在这位妙道真仙的随意一击之下。 杨岱看都懒得看一眼巫九的尸体,他只觉得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张槐满意地拍了拍手,这次总算除掉一个祸患,可以向门中交差了。 而张杏虎则是冷漠的看着巫九的尸体,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场景。 “杨先生,这孽障已除,我还要回门中复命,就不打扰了。” 张槐说完之后,径直离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杨岱则目送张槐远去,等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才收回视线。 随即他将目光投向张杏虎,笑呵呵的说道 “张姑娘,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张杏虎说道 “目前还没有想回龙虎山的打算,我准备继续游历,增长见闻。” 听到张杏虎的话,杨岱笑着点点头 “张姑娘不如和在下一同去软玉阁如何?在下也正巧要去那里给白三娘回复。” 张杏虎略作沉吟,随后点头 “好啊。” 她对杨岱还是颇有信任的,既然他邀请自己同往,她自然不会拒绝。 杨岱有些累了,于是坐在山巅,一只脚曲起搁着右手,袖中飞出一个白玉质感的千斗壶。 倾斜着身子使得酒壶的壶嘴遥遥对着他的嘴,略微倾倒之下就有芬芳的酒水倒出来,顺着他的喉咙滑落腹部。 “咕噜……咕噜……咕噜……” 咽了几口之后,杨岱将酒壶递给了张杏虎,笑呵呵的说道 “张姑娘不来几口?” 其实杨岱偶尔也想醉上一场,只可惜初入江湖时没试过喝醉。 后来年纪渐长之后更是滴酒未沾,现在反倒是越发馋酒了。 张杏虎也没客气,也坐了下来,接过酒壶仰起脖子灌了两口。 她的动作十分豪爽洒脱,不含半分拘谨,与她平日里清冷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截然相反。 两人都是妙道真修,再想要醉,除了自身不抗拒醉之外。 对酒的质量和数量的要求也极为苛刻了,不过此时杨岱身边,自然有佳人陪伴,酒不醉人人自醉,美哉快哉。 “张姑娘,我曾听闻你擅乐理,不知是否是真的?” 杨岱轻声询问道,顺势躺在了张杏虎的腿上,闭上眼睛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张杏虎点了点头说道 “略懂一二罢了。” 杨岱笑了起来 “我对音律颇有兴趣,如果张姑娘不嫌弃,我倒想听一听。” “好。” 张杏虎没有推辞,她并不迂腐保守,杨岱既然想听她就吹奏一曲又如何? 杨岱睁开眼睛看着她,目光中有期待也有喜悦。 张杏虎低垂着睫毛,看着躺在膝上的心上人,一双眸子含情脉脉,纤纤素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她的手冰冰凉凉,但是杨岱的脸却是火热的,烫得吓人。 张杏虎的脸此时也如桃花般娇艳欲滴,看得杨岱呆滞了片刻,竟有些痴了。 张杏虎取出一支青翠竹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清澈婉转的笛声响彻云霄,在这山中别有一番意境。 一曲结束,张杏虎收起竹笛,笑盈盈的望着杨岱,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许久之后,张杏虎才柔声道 “这竹笛便送给杨先生,日后若杨先生想我了便吹笛子唤我,无论在哪,我都会出现在杨先生的身边。” 第七百一十九章:世人都晓神仙好 杨岱接过竹笛,握在手心中,心底泛起一阵甜蜜。 张杏虎抬手拂过他的脸颊,语带怜爱地道 “这个竹笛可是我亲手做的,杨先生可要收好,若是丢了,我可是会恼的哦。” 杨岱用力点了点头,将那根竹笛紧紧攥住,贴身收好。 张杏虎满意地笑了,她俯下身来,红润的薄唇凑近杨岱的耳廓。 温热的呼吸喷吐在耳朵旁,痒酥酥的让人浑身难耐,杨岱不禁向前缩了缩肩膀。 但是张杏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退缩,搂着他的腰将他抱得更加紧密。 “杨先生。” 张杏虎的声音越发柔媚了起来,像是一根羽毛划过杨岱的耳朵,让他整颗心都酥麻起来。 他抬起眼睛望着张杏虎的眼睛,见她正深情款款的凝视着自己。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只剩下对方的容颜,连空气都变得粘稠,周围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 他们直至额头抵在一起,呼吸交织纠缠,这一切都不用说什么,两人心意相通,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张杏虎的眼神迷离而妩媚,红唇轻启 “杨先生……” 她微微扬起下巴,缓缓靠近杨岱的嘴唇。 “张姑娘,等等……” 杨岱突然叫停了。 “嗯?” 张杏虎疑惑地睁大眼睛看着他。 杨岱伸出食指按在张杏虎的唇瓣上,阻止她继续靠近。 “怎么了?” 张杏虎皱眉问道,有些不解,她还以为杨岱要吻自己呢。 杨岱抿唇一笑 “现在还不急,大丈夫何患无妻?” 张杏虎怔了怔,随即忍不住噗哧笑了一声,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说道 “杨先生说得是。” 她直起了腰,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方才的那一坨红晕仍旧没能完全褪去。 张杏虎理解杨岱,两人保持了四十几年的童子身不容易,若是就这么破功,岂不是亏大了? 所以,她虽然内心渴盼,却不愿强迫杨岱。 强扭的瓜不甜,杨岱心甘情愿和她在一起,这才最重要。 自古以来情关难过,但是用情来打磨道境,未必不是另一条出路。 杨岱看着张杏虎眼中流露出的黯然,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坐直了身体,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张杏虎依偎在他胸膛,嗅着熟悉的气息,忽然觉得这种幸福的感觉很奇妙,令她眷恋。 这样被拥在杨岱的怀里,她忽然产生一丝贪念——若是能永远被他这么珍惜该多好。 张杏虎的心思,杨岱并非毫无察觉,他的手掌覆盖在张杏虎的背上,一下一下拍抚着,像哄小孩一般。 张杏虎闭上了眼睛,她的脸颊贴在杨岱的胸膛上,听着那有规律的心跳声,心中慢慢升腾起暖意。 良久,她才开口道 “杨先生……” “嗯?” 杨岱回应道。 张杏虎犹豫了一瞬,终究没有说出口。 算了吧,有些放荡的话她真没脸说。 毕竟还是要脸的。 张杏虎索性不再提及。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琐事,杨岱在思考一些事儿。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人族是世间数量最大的有情众生,更是号称万物之灵。 天生的灵性和智慧令无数生灵羡慕。 若人道势微某种程度上也会大大削弱神道。 并且人道大乱自身的怨念和一些邪气也会影响到神道的运转。 其实杨岱知道如今天地表面繁花似锦,但从古至今早就积压了一大堆问题。 甚至在杨岱掐算和观望之中,隐约觉得,若无圣人降也,人族气数趋于将尽。 只不过这时间并不好说,整个国家气数存亡是个很复杂的问题。 涉及到政治社会各方的环境,苟延残喘和猝死被动式发展都属于常态,这需要很长时间去平衡各方的利益,才有可能改变局势。 但人道之事人道自己来定可以,大齐九州一些地方滋生妖魔也是难免的。 杨岱能容忍这种自然发展,就像不反对一个人得为自己做过的错事负责。 若是那些妖邪闹得太过火,杨岱不介意在大齐九州扫尽妖魔,还人族一片朗朗乾坤。 张杏虎见杨岱沉默不语,以为他是累了,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陪着他。 杨岱已经掐算出巫九背后的妖魔是谁了,若自己恰巧撞见巫九背后的妖魔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杨岱此刻心中的目的很简单,其一,恰巧撞见一些妖邪。 然后发现这群妖邪不简单,然后该劝返的劝返,该除掉的除掉,以绝后患。 其二,顺藤摸瓜找出巫九背后的幕后主使者,将其斩草除根。 这样一举两得,既消灭了威胁,又替天行道,可谓一箭双雕。 而那些妖邪藏身的地方,杨岱已经算出来了,当下站了起来,对张杏虎说道 “张姑娘,我们走。” “杨先生,我们去哪?” 张杏虎站了起来,仰头饮了一大口酒,白生生的脖子和精致的锁骨显露无余。 杨岱的喉咙滚了一圈,他低咳了一声,避开了张杏虎的目光。 “张姑娘,跟我走就行了。” 说罢,杨岱驾云,与张杏虎往玄州的宁阳城而去。 宁阳城位于玄州北部,由岚安府、南阳郡、东平郡三郡合成。 宁阳城是玄州三郡的枢纽,也是玄州三郡的核心之处。 几天后,宁阳城外。 杨岱与张杏虎落下的云头,张杏虎此时身着男装。 一袭道袍飘逸,乌黑的秀发扎好,用玉簪束在脑后,倒也引得路人频频注目。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 杨岱哼着自己即兴创词所组的蹩脚歌,不时喝几口酒。 他声线浑厚平和,又是仙人心境,哼唱出来竟然有种特殊的洒脱和逍遥韵味,引得路旁的女子纷纷驻足,偷偷向他瞧来。 宁阳城里,有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抬着棺材出城。 不时又悲痛又哭的声音传出,令人听之心碎。 行人大多忙于自己的事情,见到前方有送葬的,只是低头避让,连骂几声晦气而已。 杨岱也不以为意,浑然忘我地处于酒与歌的难得雅兴之中。 第七百二十章:都懂 张杏虎与杨岱并肩行走着,前方路边的一座破旧的歇脚亭中,一个黑须如针的汉子正坐在其中。 听到杨岱的歌声不由侧目看向越来越近的那个布衣先生,一双虎目微眯,似乎在打量什么。 待到杨岱靠近歇脚亭,汉子才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茶盏浅啜了一口,但是眼睛仍盯着杨岱。 杨岱双目微闭,即便没醉,也略有童心地摇晃着走路,一并七晃。 若是他身上没有散发出酒气,这副样子,让别人误以为他醉成烂泥。 杨岱视线中扫过不远处的歇脚亭,看到这样一个男子倒也觉得有趣,但也仅限于觉得有趣而已,丝毫提不起好奇。 说来也巧,走到亭子边的时候,杨岱停下了脚步,用力晃了晃手中的白玉酒壶,这个千斗壶中,没酒了。 这千斗壶当年是敖瑞的一片孝心,里头装着为数不少的灵酒佳酿。 杨岱对龙涎香可是宝贝的紧,平日里根本不舍得随便多饮,今儿却是高兴,一下子全给喝光了。 “呵呵,饮酒千斗尚未醉,扫兴,扫兴啊……” 杨岱自言自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了拍手,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没酒?没酒就不走了,不走了!” 张杏虎看到这样的杨岱,也偷偷捂着嘴呵呵直笑,她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先生呢。 凉亭中的男子眼睛一亮说道 “先生好气魄!我这里有上好的美酒,先生若是不嫌弃,只管拿去喝吧!” 杨岱闻言,看向歇脚亭中的汉子,不由对这人有些兴趣。 而对方说完这句话,就弯下腰,从身边的一个木箱子旁边取下了一个挂着的皮袋子。 这皮袋子在汉子手中晃了两下,内部发出一阵轻微的水声,随后就被男子丢向杨岱,同时喝道 “先生接酒!” 杨岱伸手接住皮袋子,拔了塞子,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顿时让人醺醺欲醉。 杨岱的动作虽然算不上慌乱,但多少令亭子中的汉子稍显失望。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还指了指身边道 “先生也不妨进来歇歇吧。” 杨岱接过袋子,拔了上头的塞子闻了闻,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光从味道来看应该是一种一种烈酒。 杨岱脸色立马变化,惊喜道 “这是百年陈酿的汾酒?” 杨岱直接举起袋子离唇一指凌空倒了一口酒,品了品味道才咽下去。 “不错,是好酒!” 说着,杨岱拿着袋子就走入了歇脚亭,然后在一旁坐下。 他又拿起袋子个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几口,然后将袋子递给张杏虎。 张杏虎也坐在一旁,不客气的拿起袋子灌了一口。 “好酒。” 张杏虎喝了一口酒之后点评道,然后将袋子递还给亭子中的汉子。 后者接过袋子也喝了一口,上下打量杨岱与张杏虎。 但是他仅看了一眼张杏虎,又将目光放在了杨岱的身上。 “先生好酒量啊,这酒能面不改色喝这么几口,向某开始信你能千斗不醉了,哈哈。” 汉子大笑一番之后,再次将酒递给杨岱,后者也不推辞,说了声谢谢之后就又灌了几口。 “我这袋子里有烈酒十斤,先生不是有一个白酒壶嘛,只管灌满,想怎么喝都行!” 汉子拍了拍胸脯,很豪爽的说道。 “呵呵,壮士倒是豪爽,不过我家先生的酒量出奇的大,这些酒还不够他漱口呢。” 张杏虎在一旁说道。 “哦?竟然有此事?” 汉子闻言更加诧异,他认真仔细的打量了杨岱一遍,发现杨岱除了脸红点之外,看不出任何特殊的地方。 汉子笑笑,还以为张杏虎的意思是这一袋酒不够眼前这位先生喝的。 正欲说什么,视线望向此刻正经过的送葬队伍。 他看着外边人群中披麻戴孝的身影,低声对杨岱问道 “先生与友人独自饮酒悲歌,是触景生情吗?” ? 杨岱一头雾水,刚才自己连吟带唱的东西不算太悲吧? 张杏虎不由哑然失笑,但也不好说什么,视线扫向汉子脚边的箱子。 箱子但大致就是类似背箱的构造,和书生的书箱差不多,但是要比书箱更结实牢固。 张杏虎略施观法就看出来里面有一些祭祀的东西,看来这个汉子是刚刚祭祀完。 “壮士是去祭奠了吗?” 张杏虎询问道。 听到她的话,汉子叹息一声,颇为惆怅道 “哎……向某几年没有来,不成想友人已逝,以后无人陪我喝酒了…… “对了,我叫向乐,东平郡人士,如今算是四海为家,我看两位气度不凡,可否告知姓名?” 向乐边说边抱拳行礼,杨岱与张杏虎对视一眼。 张杏虎拱手回礼,假意粗着嗓子道 “我名张杏虎,这位是我的先生。” 杨岱拱手道 “在下杨岱,旁边的这位是我的红颜。” 向乐闻言,神情古怪地看了看张杏虎,随后露出恍然之色,对杨岱二人笑了笑,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 杨岱站起身来,将袋子交还给了向乐,后者接过袋子起身回礼相送。 “告辞了。” 杨岱说完之后便与张杏虎转身离去了。 向乐忽然觉得手中分量不对,摇晃一下才发现袋子中的酒水少了大半。 但刚刚看杨岱好像也没喝得多凶,但一下子少这么多显然不是倒掉的,不得不说,这位先生的酒量是真的好。 看着杨岱出去的时候依然面不改色,向乐不由点点头,喃喃自语的说道 “真是奇人。” 下一刻,向乐便将酒袋子挂回背箱一侧,然后弯腰单手一提。 之后将箱子提起来背上,步履轻快地向着亭子外不远处的杨岱与张杏虎追去,边跑边喊道 “杨先生,张兄弟且等等,留步啊,若不嫌弃,容向某同行一路,向某所带的酒虽然在宁阳城都不算太有名,这里原酿的十年窖烧滋味最醇,我可带杨先生去买, 保证让先生吃尽口福!” 杨岱与张杏虎停住脚步,回头望向了追来的向乐,见其脸颊微红,额角冒汗,显然是用力提那箱子的缘故。 不过看着对方脸上诚恳的神色,杨岱点点头答应了。 张杏虎也并不厌恶此人,也对刚刚那酒很感兴趣。 既然对方提及买酒的地方,她当然也乐得与人同行。 第七百二十一章:顶厉害的人 三人还没入城中,熙熙攘攘的声音已经投过城门老远就传入杨岱与张杏虎的耳中。 当三人入了城中,满城的喧嚣扑面而来,各种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 “这宁阳城果然繁华。” 张杏虎环顾四周叹道,这个城池比起她想象的要更加热闹,更为繁华。 同行的向乐虽然不是宁阳城人,但对这里挺熟悉的,甚至对宁阳城的各种特产如数家珍。 经过这一个半的时辰对两人的了解,向乐对两人初步感观也更加清晰。 知道杨岱一个学识气度都不凡的人,更是有种令人想要亲近的感觉。 而张杏虎则更符合他对美女的审美。 虽说张杏虎是女扮男装,但却丝毫没有破坏她的形象,而且向乐也没有点破。 反而因为其清冷的打扮,多出几分别样的风情。 不过这样的美女对向乐而言却没有什么吸引力。 他的目光只是在张杏虎姣好的脸蛋和凹凸有致的身材上略作停留,便移开了。 “杨先生,您是先去城里逛逛,还是先去打酒?” 向乐问道。 “先去打酒,在下身边从来不缺酒,如今没了酒,胃里的酒虫被勾了上来必须先喝些烈性酒压一压才能睡下。” 杨岱摆了摆手道。 向乐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忙道 “先生真性情中人,走,向某请客!不必客气!” 能结交杨岱与张杏虎,向乐因为友人早已离世的感伤也看淡了许多,豪爽地说道。 人生在世,除了许多得意的时刻,能结交形形色色相互看得顺眼的友人也是一大乐趣,而向乐恰巧就属于此类人士。 两人和向乐在城中走动,穿街走巷脱离繁华的大道。 最后拐入较为冷清一条小街道,又入了一条宽敞但深邃的老巷子,直到拐入最深处,三人才停下了脚步。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宁阳城最香的酒家就在此地。” 向乐指了指前面,笑着介绍道。 杨岱与张杏虎远远望去,巷子尽头也就是巷子另一端的入口处,有一间门面。 外头挂着一面大大的三角旗,哪怕还稍远,也能连看带猜的知道那是一个窖字。 “这里便是你所说的酒肆?” 张杏虎问道。 “不错,这家酒肆名叫‘醉翁居’,酒水是宁阳县最好的,而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向乐笑道,随即脚步明显加快,人还没走近店铺,大嗓门已经先一步喊出了声 “老白,可备有上好的大窖酒啊,要十年醇厚的,不要劣酒。” “嘿哟喂,是向大侠来了,快进快进……” 一名老者立马迎了出来,他便是老白,今年差不多有七十来岁了,身体还算硬朗,精神也很矍铄,见了向乐笑呵呵地招呼着。 老白的笑容和嗓门就如同这大窖酒一样浓烈,一看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不过老实巴交不代表傻,老白也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 自然看得出向乐旁边跟着的两人绝非普通人,他只是笑呵呵的应承着。 “向大侠,里面请,里面请,你可好久没来照顾小老儿的生意了,这两位是……” 杨岱与张杏虎随着向乐一起到了店面前,这是一个一边有侧门,柜台则对着外头的小店。 边上摆着一些竖木板,晚上打烊就会从内把木板一根根插好。 店内没有其他伙计,只有老白一个人,此时他正站在屋里面,笑眯眯地看着向乐。 光站在店门口,一股浓烈的酒香味便扑鼻而来,若是有真正懂酒的酒客定会惊喜。 向乐笑了笑,带两人一起走进店内,介绍道 “这是我的两位朋友,这是杨先生,这是张道长,我专门带来照顾你生意的,老白,你可不能拿次品充好!” “看向大侠说的什么话,小老儿的招牌还是要的,拿次品,这不是打小老儿的脸吗?更何况是您带来的朋友,我怎敢糊弄呢。” 老白笑呵呵的拍胸脯保证,向着向乐和杨岱还有张杏虎行礼。 三人也浅浅回礼,在四人的笑容中,杨岱忽然转向另一侧的巷子外,外头的街道上此刻正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不高,但布置颇为考究,整体呈灰色,看似简朴。 却又透露出一股雍容之气让人忍不住将视线集中在它身上。 马车由两匹枣红骏马拉着,每踏一步,都会发出低沉的嘶鸣,仿佛有千钧之重。 马车的周围跟着不少许多侍女随从,也不了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 其中也有杨岱熟悉的人。 真是太巧了。 向乐此刻也看着外头,他回头看了一眼杨岱道。 “杨先生请先在这里打酒,容向某去去就回来。” “可是这队伍有异?” 杨岱询问道,向乐肯定是注意到了什么。 向乐点了点头道 “刚刚队伍中有一名骑马的丫鬟,名叫陈玉儿,是长宁郡主身边一个了不得的女子,向某跟上去看看,若有什么趣事,回来再同各位分享!” 杨岱当然也看到了陈玉儿,并且还知道长宁郡主也在马车中。 甚至一休和尚也在队伍中,这就有趣了,看一休和尚那苦大仇深的表情,一定是这郡主又烦他了。 但杨岱并未说破,只是对着向乐点头道 “向大侠只管去,我们先在这买酒便是。” “好,我只远远随行一会,很快会回来的。” 说完向乐就走出了巷子,然后步态自然地朝着刚刚队伍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队伍虽然看着威严肃穆,但速度却并不快。 向乐一路尾随,始终与之保持五六米距离。 他知道对方武艺极强,如果他靠得太近很容易暴露,到时候反倒是惹祸上身。 “也是个爱凑热闹的……” 杨岱笑着喃喃一句,一边的白老汉显然也听到了,笑着附和道 “向大侠向来如此,对了,先生要打多少酒,可有容器?” 杨岱回头望向店铺柜台内的白老汉,笑着从袖中取出白玉千斗壶,递了过去道 “嗯……来一大坛吧,少了怕是在下不够喝的。” 杨岱本来想说装满,可看了看这店铺内大小酒坛,加在一起也没有千斗的量。 而且闻香味也知道其中有不少年份不够的,不够纯。 杨岱喝酒是不算很挑,但有选择的情况下,当然买好酒。 张杏虎也是同理,两人都不是嗜酒之辈,虽然平日里饮用的不多,但喝酒也讲求个心境,越好的酒越是如此。 第七百二十二章:眼花了 “好嘞,大窖酒一坛,先生您还是识货啊,这可是小老儿铺子里最好的窖酒,天王老子来了都没喝过……” 白老汉笑呵呵的说道。 “不是这种一坛,而是那种。” 杨岱打断白老汉的话,视线扫了一眼老汉提出来放在柜台上的小坛子。 伸手指向了店铺后方,那边有两排常人大腿那么高的酒坛子。 “啊?” 白老汉蒙了,愣了半响,张杏虎却问道 “难道不卖?” “卖卖卖,当然卖,只是这坛子有些大,不好搬运啊,不知先生在何方落脚,小老儿叫个挑夫给您搬过去?” 白老汉忙不迭说道。 “先算算多少钱,酒我自己会带走的,不劳老丈费心了。” 杨岱说道,张杏虎也报以微笑 白老汉愣了一下,面露喜色,更加客气道 “先生爽快!” 接着他又说道 “这大坛子装酒九十斤,只多不少,童叟无欺,三两银子一坛,看在是向大侠的份上,您给十两吧。” 三两银子一斤,就这酒的品质而言算是很公道了,毕竟这酒是用粮食酿造的,价格已经不菲。 片刻之后,店铺柜台上还摆着刚刚称完的碎银子。 白老汉则愣愣地探头看着巷子外,刚刚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酒坛子挪到一侧门口。 然后就见到付清钱的杨岱直接单手将酒坛子抓了起来,就这么拎着离开了巷子。 而他旁边的张杏虎更加了不得,居然轻松的能抱起好几坛酒。 这一幕看得白老汉瞠目结舌,这大酒坛连上坛子分量得有百斤分量。 他挪动起来都废力,腰差点没扭着。 这两位难道是天生神力? 我的乖乖! 然后白老汉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赶紧探头朝着已经看不到两人的巷口方向吆喝一句 “杨先生,向大侠说让您在这等着的~~!” 声音传出,片刻后有杨岱平静的声音悠悠传回来 “放心,在下找得到他……” 两人拿着个大酒坛子当然不方便走路,而且也会引起街上行人的围观。 毕竟杨岱与张杏虎可不是凡人,这但在障眼法之下,两人出了巷子到了外头的街上,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张姑娘,辛苦你了,若是觉得重的话,把酒坛子全都给我拿也行。” 杨岱停下了脚步看着张杏虎摇了摇头道 “不必,举手之劳罢了。” 张杏虎并不觉得自己累,别说这区区百斤酒,便是再多一倍她也毫无压力。 甚至张杏虎还能用一根手指抬起来,还能杂耍,也对都是妙道真修,区区凡物怎么会拿不起来? 杨岱轻轻一拍,酒坛子的封泥就被拍了下来。 他一手拿着千斗壶,一手抓着大酒坛,里头的酒水自行化成一条小小的水龙卷。 腾空蜿蜒着流入打开的千斗壶壶口,仅仅几息功夫,整个酒坛子就已经空了。 “张姑娘,这酒我分你一半。” 杨岱说道。 张杏虎也没有推辞,笑吟吟的收下了一半的酒。 随后杨岱又对着地上的酒坛子犯起了愁,喃喃自语道 “这坛子怎么办……” 杨岱也没把坛子扔了,而是直接收入了袖中。 他依稀记得那白老汉说光坛子就得一百五十文,算是附送。 之后还给白老汉也是好的,省得麻烦。 两人沿着这条街道的方向走了大概半刻钟,杨岱就见到向乐步履匆匆地从不远处回来了。 对方似乎在思考事情,一时间还没留意到杨岱与张杏虎,等看清的时候已经不过五六步的距离。 “杨先生?张道长?你们两位怎么没在酒铺子等着我啊?” 向乐脸上挂满了疑惑之色问道。 “酒买完了,便出来走走,既然遇上向大侠了,方才之事可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杨岱笑呵呵地询问道。 张杏虎也是饶有兴致的盯着向乐,似乎想要听他说出什么故事。 听见两人这么问,向乐走近几步,余光扫过周围之后,低声道。 “你们猜,那辆马车是去什么地方的?” “不知道。” 杨岱与张杏虎齐齐摇头,表示不知道。 向乐嘿嘿一笑,凑近几步低声说道 “那马车可不简单,乃是皇亲国戚的人所坐……” 说话的时候,向乐眼神仔细盯着杨岱,像是想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他想看看一个江湖客的条件反射。 “正常,那等马车也不是小门小户能有的,不过向大侠你还没有说他们要去什么地方,别卖关子了。” 出乎向乐的意外,杨岱表现的很平静,就连张杏虎也很平静,没有丝毫异样。 “呃……” 向乐略感尴尬,咳嗽了几声后说道 “那我便告诉你们吧,其实那马车去的地方挺有意思的,是去岚安府温知府家里的。” “有意思,温知府的女儿不是太子妃吗?走走走,我们去看看。” 杨岱眉毛一扬说道。 向乐想了下点了点头道。 “也好,我这便领先生去温知府的住处,先生稍待,容我去取我的酒袋子。” 向乐自认看人很准,从第一印象到简短接触之后,大概就能对一个陌生人有一个心中的定义。 尤其是一起喝过酒后,同杨岱与张杏虎接触时间不长。 自认为两人绝非阴险小人,一起去温知府或许能找些乐子,哪怕没热闹可凑也能增进交往。 “不用了,给你拿来了。” 杨岱取出那个皮囊袋子递给向乐,后者略微一怔。 刚刚他好像没见着杨岱哪里带着这个皮囊酒袋啊,看来是自己眼花看岔了。 看来是要好好休息休息了。 岚安府的知符名唤温语堂,他的女儿成了太子妃。 他成功做到了不作死,很成功的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温语堂每日里就是接待一些士子名流,朝中的老熟人啊,等等等等。 就连江湖上的一些奇人轶事他也很熟,有不少奇人都愿意和他做朋友,花天酒地,荒唐一把。 几人没费什么工夫,就到了温知府之外。 路上,杨岱还没问呢,向乐自己就忍不住和杨岱与张杏虎说了他之前看到的那个女人有多了得。 在江湖上算是绝对的好手云云,杨岱顶多只是客气的应和一声,并无深谈的兴趣。 倒是张杏虎,在向乐的描述中对于那个女人越发的好奇。 第七百二十三章:知府宅里寻一休 温知府门前,门庭十分气派,几个崭新的灯笼高挂,足有八个人护卫守门,外头更有两尊高大的石狮子。 虽然处于相对繁华的街道,但府外相当范围内都没有任何摊位等物,空旷无比。 看到这门庭与整个温知府的气相,杨岱忽然觉得他这么拜访,很可能是进不了大门的。 那边府门处出已经有人看了过来,喝问出声 “你们干什么的?为何久站府门前?” “劳烦通报,就说向乐向大侠专程来拜访温老爷。” 向乐拱了拱手,语态诚恳的答道。 “原来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向乐啊,快请进!” 那守门人听到向乐自报家门后,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那胡子的特征算是很明显了,之前只是下意识多看两眼。 这会联系到名号,就立刻对上外貌了,一看就猜出来是谁了。 “向大侠请稍后,我等这就去通报!” 说着,一个守门卫士就匆匆进入府内了,就算这个向乐是假的,也轮不到他们来辨别。 而且知府也不是随便扯个名号,想混就能混进去的,如果真有那种情况,估计早被人打断腿扔出去了。 “还是向大侠的名号好使,在下既非权贵也非名士,却能受到如此礼遇。” 杨岱笑吟吟的说着。 张杏虎也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之前入内通报的那个守门卫士又回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劲装中年男子,对方一出来就盯住了向乐,只是略一打量就确定了来者身份,抱拳行了个礼。 “敢问阁下,可是近来江湖传言,一人斩杀玄教三长黄北海,独斗三位炼神返虚的魔道妖人,逼得其退走的向剑圣吗?” 向乐点了点头。 “果然是向大侠,向大侠快快请进,对了,边上这两位是?” “在下姓姓杨,旁边这位姓张,是随着向大侠一起来的。” 杨岱指了指张杏虎说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请三位一起入内吧!” 向乐三人跟着进入了温府,一进门,才知道为什么外面看起来如此宽敞。 这府内实在太大了,一眼望不到头,而且还有一条长长的甬道蜿蜒向远处延伸。 甬道四周雕栏玉砌,亭台楼阁隐现,一切布置都透露着奢侈与精致。 丫鬟下人成群,尽显权贵奢华做派。 ………… 温府的一间待客厅内,长宁郡主楚以及随行丫鬟陈玉儿就坐在这里。 除了她们,还有一个身穿素净袈裟的和尚,正是一休。 哪怕年岁已经不小了,长宁郡主依然光彩动人,身上非但没有什么岁月痕迹,反而更显风韵。 而一休和尚还是如同几十年前一样,看都不看长宁郡主一眼,只是静静端坐着,目视前方。 长宁郡主似乎习惯了一休和尚这幅模样,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但和之前来时的轻松气氛不同,此刻三人面色却有些严肃。 “一休大师,这里真的有妖气?” 陈玉儿低声询问,视线的余光始终留意着长宁郡主。 “阿弥陀佛。” 一休双掌合十,念诵了一句佛号 “有,不过很淡很淡,贫僧久在烂陀寺菩提树下修行,蒙受佛荫,不会感觉错的。” 顿了顿,一休继续说道 “而且这妖气似乎还不止一股,有的细不可闻,有的若即若离,但贫僧肯定它们藏匿在惠王府某处。” “或许并非经常出现,又或许极擅长隐匿,亦或许二者都有,实在难测,要找到他们就困难重重了。” 陈玉儿眉头微皱,看着一休道 “大师可否保郡主安全?” “善哉!贫僧定会尽全力保证郡主周全!” 一休大师沉稳回答,让陈玉儿心中放松了少许,毕竟这里是知府,有一休大师保护,应该会安全一些。 长宁郡主对着一休嫣然一笑,她这个大龄未嫁郡主虽然被不少人私下笑话,但她却并不在意。 她单相思一休和尚几十年了,只要能见上一面,哪管别人怎么看,她根本就无所谓。 至于一休大师,他若不愿意接受,那她就默默地陪伴他到生命最后一刻就够了。 一休和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扭头朝长宁郡主这边看了一眼,却并没有表示。 “此事是否该让温知府知道?” 陈玉儿此言是问长宁郡主的,后者微微摇头。 “看看再说,首要之事是带着一休大师回建安觐见太子,好不容易从烂陀寺里把大师请来,总不能半途而废。” 长宁郡主看着一休和尚的眼睛柔声道 “一休大师,此次麻烦你千里迢迢赶来襄助,实在过意不去。” 一休和尚垂下眼睑,淡淡的说道 “郡主不必客气,贫僧只希望郡主下次请人的手段不要太过粗暴,绑来贫僧倒是无恙,若是伤到寺中普通僧众岂不是坏了郡主清誉?” 长宁郡主面色一僵,旋即恢复自然。 “是我考虑不周,多谢大师指教。” “贫僧言尽于此。” 一休大师说完,便不再多说了。 一休由于是出家人不好爆粗口,几日前他在烂陀寺里打扫庭院,突然被长宁郡主生拉硬拽了出来。 还用绳索将他捆成粽子,差点勒死他,直到今天才刚解开。 长宁郡主见一休不理她,顿时有些尴尬,一休主要是不想和长宁郡主计较。 毕竟她是女子,自己一个出家人和她计较也有失体统。 一休和尚忽然面色一肃,对着身边两人使了个眼色,二者立刻反应过来,恢复了平静,相互之间说说笑笑起来。 “这就是长宁郡主殿下吧,果然风采艳丽,我身为女人看得都心动呢!” 一个身段妖娆长相也显得十分明艳的妇人进了客堂,对着长宁郡主盈盈施礼。 她便是温语堂的正妻,屠画。 长宁郡主抬眸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虽然长相不俗,但浑身妖气浓郁,绝非良善之辈。 屠画的视线在长宁郡主身上停留片刻,扫过陈玉儿后着重看向一休,舔了舔嘴唇说道 “这便是烂陀寺里的高僧一休大师吧?妾身便是在漠荒也听过大师的威名,不曾想今日得见,当真幸甚。” “谬赞,区区薄名罢了。” 一休大师依旧面无表情。 第七百二十四章:感不感动 屠画似乎也知道一休大师性格,倒也不介意,呵呵直笑 “哎哟,忘了礼数了,自我介绍一下,妾身名唤屠画,大师可以叫我画儿。” 一休大师轻嗯了声,算作回应。 屠画倒也不在意,又是满脸媚笑,对一休说道 “呵呵呵,一休大师真生得俊秀,难怪长宁郡主倾心于你,这般好皮囊,若是做了我的男宠,保准比那些臭和尚强多了。” 屠画这话说得极其露骨,连一旁的长宁郡主都忍不住皱眉。 一休闻言更加冷漠 “阿弥陀佛,施主说话放尊重些。” “尊重?呵——” 屠画嗤笑一声,走了过来,满面笑容的靠近一休和尚。 甚至想要伸手去摸摸一休的脸,却被一休后退一步避过,她毫不气馁,又凑了过去,伸手去勾一休的肩膀。 一休和尚神情越发冷漠,猛然往旁边移了几寸,躲开玉灵的碰触。 一休面色平静 “施主,请自重。” 一休身上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佛光,虽然很淡,可眼前女子身上明显弥漫着妖气。 只是这妖气几乎不会散出体表。 “自重?哈哈……” 屠画闻言,笑声尖利刺耳,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一休的目光变得冰冷,屠画却毫无所惧,反而笑得愈发肆无忌惮。 长宁郡主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屠画的大腿,裙摆微微撩起,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一双细长美腿诱惑力十足。 这腿白的要命,还泛着水润的粉红,简直让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挡。 可是一休却始终目光清澈,没有丝毫邪念。 他站在原地,还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长宁郡主可见不到这骚货挨近一休,冷言出声道 “姑娘还请自重。” 而一边的陈玉儿往前一挡,巧妙的将屠画隔开了。 这会,杨岱与张杏虎还有向乐正随着管事入内。 他们当然不会去长宁郡主和一休所在的客堂,但也不会被怠慢,毕竟这三位都是贵客。 只不过这时候,杨岱脚步顿住了,视线扫向知府某处,眸中闪烁精光。 “杨先生,怎么了?” 向乐询问道。 “呵呵,我倒是有些过分高看这些妖魔了!向大侠,你信这世上有妖么?” 杨岱语调带笑,看不出喜怒。 向乐愣了下,才道 “自然是信的,天地万物皆有灵,妖自然就会存在。” 杨岱本还打算混进来徐徐图之,此刻倒是觉得暂时没必要了,对张杏虎说道 “张姑娘,你先向大侠进去,我办点事,等会回来。” 张杏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两人心意相通之下,她自然能猜到杨岱想做什么。 她朝着杨岱眨了眨眼睛,低声道 “好,你去吧,我等你。” 向乐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发现杨岱身形变得模糊。 好似烟尘一般,而自己的动作却异常缓慢,抬个手都好似慢动作。 等向乐身子一振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的杨岱已经不见了,只有张杏虎还站旁边,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咦?杨先生呢?刚才还在这啊!” 向乐疑惑,四周望去,哪里还看得到杨岱的影子。 “向大侠,张道长,这边请。” 那管事依然笑呵呵的,似乎没有察觉到杨岱离开,反应出奇的平静。 甚至给向乐的感觉是他不记得有杨岱这么个人,也不记得刚才有人在这里出现过。 “乖乖,这杨先生了不得啊……” 在向乐心中震撼的时候,知府那边的一个客堂内。 屠画眼神深处冷芒一闪,表面却依然客气,笑盈盈的绕开陈玉儿。 亦步亦趋的接近了一休与长宁郡主,慢悠悠的说道 “妾身呀,就是来见见要进宫的得道高僧,再来瞻仰一下长宁郡主风采,我呀……” 屠画这话还没说完,却被一个平和的声音打断了 “玉灵在哪?” 屠画猛然转向身后,一袭灰衣的杨岱正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越发平静 “在下杨岱,想来你应当听过我的名号,敢动一下神形俱灭,我说到做到。” 他声音平和温暖,可却透出莫名杀机,让屠画背脊一寒,心中警惕提升。 这句话以平静的口吻从杨岱嘴里说出来,却有言出法随的可怕威力。 屠画在真正看清杨岱之后,浑身如入冰窖,被吓得瑟瑟发抖,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别说动了,大气也不敢喘,只是眼神惊惶。 屠画嘴唇抖动几下,很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杨岱在别人面前有多平和亲善,在她们这些妖魔面前就有百倍千倍的恐怖, 吓得她根本不敢说话。 杨岱的气息压得屠画几乎呼吸不畅,快要窒息了。 她只敢站定不动,眼神对着杨岱那一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心底充满了畏惧与惊慌。 屠画勉强的挤出来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快要被吓哭了。 心中根本升不起任何侥幸心理,因为只是一眼,她就已经十分确定,眼下是杨岱本尊在此。 杨岱看了看屠画的反应,还是比较满意的。 杨岱如今却是算得上比较有名,但其实知道他的人不是很多。 除了接触过的那些,和杨岱交好的也不会随便去乱宣传。 大齐神道也不会闲着没事搬弄是非,而撇开天琅江一脉的关系不提。 妖魔中能清楚认得杨岱且对他畏惧如此强烈的,也就是集中在荒州那一块了。 “是杨先生!” “杨居士!” 长宁郡主与陈玉儿和一休三人在惊愕过了以后,都发出略显惊喜的声音。 杨岱看向他们,朝着他们点了点头,视线又回到屠画的身上,开口说道 “只是不让你动,话还是可以说的,那玉灵是否在东宫之中?” 杨岱的问题让三人都摸不到头脑,但是屠画一下听出了他所指,结结巴巴的说道 “回……回杨先生的话,妾身……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妾身久仰先生大名,知晓先生是有好生之德的仙道高人,对我妖族并无偏见……” 第七百二十五章:太子妃是男的 杨岱眉角一挑,看着屠画道 “你的道行确实尚可,但在在下眼中,依然掩盖不了煞气,你既然了解我,当知道你这种妖怪在下是容不下的,若老实回答问题,留你性命,不然……” 屠画脸色苍白,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几欲跪倒。 眼神微微一闪,下意识捏紧了裙摆,杨岱也不管她,直接问道 “在下今日路过本是凑巧来寻美酒,没想到能见着这温知府内的隐晦妖气,除了你的妖气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妖魔潜入了?” “还有,那玉灵潜入东宫中扮成太子妃究竟有何目的?你与那涂思巧究竟认不认识?” 杨岱语气三分真三分假再有四分诈地问道 “你们这些狐狸究竟在搞些什么名堂?是只有涂思巧一个从青丘来的,还是全都来自那里?” 屠画心中微颤,面上却微微一愣,解释说道 “妾身不知道,至于青丘,那里是我狐族圣地,远在灵荒,妾身哪有资格去那里,至于玉灵妾身并不明白他所想……先生,我……” “倒是会装,既然你说在下有好生之德,那在下便削去你的道行,将你重新贬为一只懵懂的狐狸罢,你觉得如何?” 杨岱笑呵呵的说道,伸手一抓,瞬间便将屠画束缚住。 屠画只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铁钳夹住,丝毫挣扎不得。 她脸色变化,终于露出一丝惊骇,忙喊道 “先生饶命,妾身,妾身……” 屠画因为紧张,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拼命摇头,眼泪都出来了。 从来只听过诛杀妖物,或者重伤妖物,从没听过能削去妖怪道行变回一只野兽的。 但这种话从杨岱口中说出来,有一种莫名的信服力,屠画的恐惧在此刻徒生百倍,甚至达到极致,她真怕了。 杨岱笑眯眯的盯着屠画看,方才从杨岱嘴里吐出来的话入了屠画耳中,远比什么就地诛杀甚至抽魂炼魄更可怕。 而随着话音落下,杨岱左手微微抬起,拇指扣住弯曲的无名指,平伸朝向屠画。 可怕的天道气息显现,以此着印遥遥向着她一指,霎时间,屠画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传来。 她体内原本凝聚的妖气顿时消散,浑身骨骼咔嚓作响,竟似要寸寸断裂。 “啊~~~” 屠画此刻抱着头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身子不断地颤抖着 “不……不要……不要……我不要变回狐狸,求先生饶命,求先生饶命啊!!” 屠画凄惨的叫着,她感受到自己真的变回了一只野狐。 在毫无遮蔽的山巅面对无尽雷云,元神和意识好似分离,仿佛置身虚空,又好似坠入九幽。 这种感觉让她惶恐万分,屠画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甚至连疼痛都顾不上了,只想着赶快脱离这样的境况。 “求求先生,放过我吧……” 屠画声音越发嘶哑,哀嚎不止。 下一刻,屠画猛地一抖之后清醒过来,身子还在瑟瑟发颤,眼神带着茫然和未减的恐惧。 良久之后,她终于回神,然后起身跪在地上,面上冷汗直流,也顾不上能不能动了,磕头如捣蒜。 “杨先生,妾……妾身确实失手做过一些错事,但……但是真心向善的虔心修行的,求您千万不要废了我的道行,求您了!” 屠画声音沙哑难听,带着哭腔,不断的哀求道 “就算杀了我也好啊!求杨先生发发慈悲,还有一休大师,求大师为妾身求求请!” “不是说佛门自有好生之德吗,只要放过我,日后我必定诚心礼佛祈祷!” “哦?” 杨岱闻言眉毛一挑,眼中多了一丝兴趣 “你说的是真的?” 屠画忙不迭点头,额头上鲜血淋漓,模样十分凄惨。 她双目流泪,跪在地上既求杨岱也求一休和尚,面上哭得梨花带雨,甚至血泪也哭出来了。 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只是不停的求着两人饶她一条狐命。 “唉,你这女施主……” 看着这般场景,一休叹了口气,宣了一句佛号说道 “南无阿弥陀佛,施主,还是回答杨先生的问题。” 一休退开一步,他不知道刚刚这狐狸精怎么了,但绝对被吓坏了。 而此刻杨岱的声音再次传来 “先从在下最初的问题说起吧,那玉灵是否在东宫?她的目的是什么?” 屠画一咬牙抬头看向杨岱。 “回先生的话,玉灵就在东宫,化名为涂脂,他……他如今是太子妃,为了吸太子的阳气,其实是一只男狐……” 屠画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杨岱。 杨岱皱了皱眉 “涂脂?涂脂为何会找上太子殿下?他想要什么?” “妾身不知,妾身也只知道他的名字,他……他很强…” 屠画吞吞吐吐,但杨岱却听明白了。 “看来果然和涂思巧一个路数。” 杨岱故意在屠画面前如此自语,好似他才知道玉灵这名字,实则早就打探到了,只是等着屠画说出来。 可怜的太子,枕边人竟然是个男的,而且是个男的还想吸你的阳气。 大约又过去一刻钟,温语堂回来了,才进府门就迎面撞见了府中管事。 “老爷,您回来了?” 管事行礼过后,温语堂赶紧询问情况 “如何?” “回老爷,夫人亲自接待了长宁郡主和一休高僧,相处十分融洽,此外还有江湖名侠向乐与龙虎山张杏虎也前来拜访。” “我去见郡主和一休高僧。” 温语堂转身急匆匆走向侧院。 他虽然也隐约听过向乐的名号,但毕竟只是一个江湖武夫,他也算不多在意。 至于张杏虎,龙虎山虽然身为道门上三宗之首,若是平常或许会见见。 但今天则直接就奔着一休那边去了。 来到待客厅外,温语堂整理过衣衫之后才入内,表现出步履匆匆的姿态。 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俊秀非凡的一休和尚,然后紧接着看到光彩动人的长宁郡主,他不由眼前一亮,随即拱手行礼。 “见过郡主,见过一休大师!” 第七百二十六章:质疑理解成为 说完后,温语堂才注意到自己的夫人屠画与丫鬟陈玉儿 长宁郡主与一休和尚也纷纷行礼。 以礼相待之后更是安排起膳食,更亲自说明进入建安的行程。 这一休大师可不能怠慢了,定要好吃好喝的招待。 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这一休大师跑了,因为据说这是一位得道高僧,所谓法力通玄也就是他那样了。 同一时刻,在另一处相对小一些的待客厅内,向乐和张杏虎与才回来没多久的杨岱坐在这里。 虽然同样有人伺候茶水,但待遇可就差远了。 三人都是坐在桌案前,丝毫不显拘谨。 张杏虎更是有啥喝啥,完全不挑,她看像向乐说道 “向大侠,你的名号好像也要不到多少面子啊?” 向乐却并未生气,反倒淡笑一声说道 “温知府是大官,我一个武夫本就入不了他的眼,何况今天还有贵客。” 说这话的时候,又有管事进来,才入内就满脸歉意道 “三位实在抱歉,府上还有贵客,老爷十分想来见见大侠,但脱不开身,不过他已经命我准备好酒好菜,三位若是不嫌弃, 请移步用餐吧!” 张杏虎点头,向乐也没拒绝。 杨岱也开口道 “好好,如此就多谢好意了。” “三位不嫌弃就好,请随我去膳堂,那里已经准备妥当,” 说着引领几人出了待客厅,直往膳房而去。 …… 膳堂内,早已摆好宴席,四周皆是清秀美丽的婢女侍奉,各式精致佳肴也一应俱全。 向乐看像杨岱,低声问道 “先生,您到底有什么打算?” “嘿,先填饱肚子,不吃白不吃,随后我们一起去建安城,在下带你看场好戏。” “什么好戏?” 向乐忍不住好奇继续问道,他现在有种身入神怪故事中的兴奋感。 张杏虎也问道 “我们不去软玉阁了?” “呵呵,张姑娘,计划有变,今日府内贵客是长宁郡主,以及烂陀寺高僧一休大师,咱们跟着一起去建安,看一休大师驱除东宫邪祟。” 杨岱笑着答道。 向乐也不问杨岱凭什么人家去建安城能带着他们了。 反正这杨先生在他心中已经是个会法术的高人,定是能做到很多常人做不到的事情。 虽然温语堂没见向乐,但这个接待他们的管事做事很到位,显然明白如向乐这种江湖上有名望的大侠还是怠慢不得的。 所以他们这边摆满了菜肴,有鱼有肉十分丰盛,甚至还准备了一坛陈年佳酿 “三位今日府上有要事,不方便留宿,膳后会有人专程驾马车拉三位去客栈开三间上房。” 管事说道,他姓李,名福,平日也是温语堂信任的仆人。 “无妨,府中有贵客,我们叨扰已经不好,天色尚早,吃完我们自己离去便是,用不着劳烦了。” 张杏虎平静说道。 李管事拱了拱手。 “谢您没有怪罪,也请杨先生与向大侠海涵,请用膳,有事只管传唤下人便是,李某先行告辞。” 三人一起回礼,目送李管事离开,随后杨岱直接关上了门,回头看向大桌上的丰盛菜肴说道 “真是大户人家啊,这么一桌子菜说上就上,那我们还客气啥,快快快,都坐下吃吧。” “哈哈,确实丰盛,先生请!张道长请。” 三大大快朵颐,向乐即便在杨岱面前吃饭也没多少包袱,一张嘴一次能塞下好多菜,有些菜肴用筷子不方便就直接上手。 而杨岱虽然始终用筷子,但看着斯文吃起来毫不含糊。 张杏虎的胃口比较小,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不动了,只看着二人吃。 “嗝……我吃不下了……先生,您太能吃了,比不过,比不过……” 向乐揉着肚子瘫在椅子上,他是头一次见到一个人能吃的比他还多的。 这么一桌子菜起码够二十几个人吃,愣是大半都让杨岱给解决了,他连汤汁都喝干净了。 至于张杏虎,从始至终就没有吃几口,光看着他们俩吃了。 她根本就不饿,只是陪着杨岱适当的吃了几口而已。 张杏虎的道行已经不需要吃饭了,神满不思睡,渴了喝露水,饿了吸收月华就行。 “杨先生,您刚刚说当今太子身边有狐狸精?” 向乐武功不俗,知道周边没人偷听,而且这杨岱先生之前也说了房间里聊天随便聊都没事,所以就将心中疑惑提了出来。 他其实更想知道这件事究竟怎么回事。 杨岱用自己的千斗壶倒着酒喝着,桌上原本的酒也就向乐那边还有半瓶。 听到对方的问题,抿了口酒点头道。 “不错,是化了形的妖狐,名叫涂脂,是个男子,道行算不得浅了。” “噫……那妖怪要害太子?” 微微醉酒的向乐也又给自己倒了些酒,喝了一口问道。 “太子有紫薇之气在,纵然是妖物也不敢轻易害他,否则必遭不可测的反噬,这妖狐要做的其实是很简单,上腐紫薇之气,下乱耕生烟火,以腐蚀天下气数……” 杨岱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讲述着。 “呃……” 向乐顿时懵逼了,他没听懂。 杨岱看着向乐一脸听不懂的表情,似乎脸上写满了说人话,想了下补充道。 “用常人的话说,就是要让天下有大灾大乱,陷入国破家亡,民不聊生且死伤无数的地步,彻底覆灭朝纲,让天下归于妖族。” 听完后向乐瞪大了双眼,一下子就清醒了,喃喃道 “这……这不是造反吗?这妖狐胆子真大!” “这狐妖嫁入东宫已经好几年了,皇宫中应该也是有人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有人请了烂陀寺的一休大师前来,去往宫中驱除邪祟,同时保护太子安危。” 向乐身上真气浑身流窜,体内酒气被驱散不少,整个人更加清醒,皱眉坐回椅子上问道 “这一休大师很厉害?” “很厉害据说是地藏王菩萨转世,苦行九万里,从西而来,几年后又走了一遍西行路,号称参无可参。” “烂陀寺有一株菩提树,当年有佛门高人与仙修在树下论道,一休大师长年在菩提树下修行,受益无穷。” 杨岱一字一句缓缓道来,让向乐心中惊讶。 而张杏虎也是平静的很,当年一休与孟祁天下棋之时,她刚好在玉虚宫拜访一位前辈,见识过这位大师的风采。 第七百二十七章:略觉惊艳 “那一休大师去除妖,定是万无一失咯?” 向乐询问道。 杨岱笑了,摇了摇头说道 “一休大师其人心境上限虽高,可法力却只能慢慢修持,绝对及不玉灵这狐妖的。” “那如何是好啊!” 向乐大急,随后忽然看向杨岱,面上露出喜色,自己真是骑驴找马了。 眼前不就有高人吗,而且计先生这轻描淡写的态度,怎么看都没把那狐妖放在眼里。 只是还没等向乐说话,杨岱就率先讲道 “一休大师力当然需要人帮助,向大侠武艺高强,正是那相助之人。” “啊?我?” 向乐愣了,指了指自己,他连一休大师长啥样都不知道。 “杨先生会不会弄错了呀?” 向乐问道。 “呵呵,向大侠难道不愿意帮忙?” 杨岱端起酒杯,轻轻啜饮一口,带着一丝调侃道。 “不不不,只是好奇为什么是我?” 向乐询问道。 “在下看人还是挺准的,向大侠的血十分特殊,能帮得上忙的,再不济也有在下与张姑娘二人相助,若是不成,大不了退避三舍。” 杨岱微眯双目,嘴角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看着向乐。 向乐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才稍稍放心一些。 随后向乐忽然想起一则听闻,据说烂陀寺一休大师虽然看着年轻,但其实已经七老八十了,只是驻颜有方而已,并非传言的那般年轻。 长宁郡主与一休等人只在温知府这里住了一天,随后来时的车队就重新启程。 不过这次温语堂一同随行上路,还带上了一些准备献给萧紫尘的东西,车队的规模也更大了一些。 在这大队人马一路行向建安城的时候,将酒坛还给白老汉后便离去的杨岱与张杏虎还有向乐则在后面跟着。 一路上山高路远,可能还会有劫匪劫道,温语堂也不敢多耽搁时间。 加上长宁郡主和一休和尚也希望尽早进入建安城,所以从来不抱怨。 他们几乎是将一切能赶路的时间都用上了,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便到达了建安城外。 随后半天也不耽搁,在同一天下午就入住了驿站。 三人直接在建安城的钟楼上将就着了,这里算是个不错的位置,视野极佳,不仅可以观赏周围景物,还可以俯瞰建安城内的情况。 夜幕降临,驿站那边有好酒好菜接待,长宁郡主计划明早拜访。 而杨岱与张杏虎与向乐则在钟楼上啃着干饼子,吃的津津有味。 张杏虎虽为女子,但是对吃的不挑,尤其是她身为江湖中人,更懂得吃食的美味。 向乐此刻就望着皇宫方向,远远能见到巡逻的禁军。 转头的时候发现杨却望着城中另一个位置。 “杨先生,您看什么呢?” 向乐问道。 “我看城中庙司坊方向,神光不稳,看来传言非虚。” 杨岱回答,眉宇间隐约带着担忧。 “神光不稳?” 向乐一怔,不解地问道 “什么意思啊?” “原来的城隍没躲过三灾利害,重归天地了,而且还有一个传言,你知道吗?” 杨岱问道。 “呃……这倒不知......” 向乐这些天都和杨岱在一起,不记得有什么特别的传言啊。 杨岱看看他,叹了口气道 “入城的时候我远远听到有其他外地人聊天,说好几天前天子册封了新城隍。” “皇帝真能册封城隍吗??” 向乐这几天也听杨岱说了不少神怪之事,知道城隍可不光是泥土塑成的。 杨岱点了点头。 天子自然没那敕封鬼神的能耐,但能派人捣毁旧神神像,命百姓供奉新神。 阴司法度最是森严,鬼神不涉人间政治,但是一旦插手凡世之事,必然受到阴司的制裁,轻者丢官罢职,重者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毁了神像的阴司若不想冒着天大的危险找皇帝算账,只能托梦了,若是托梦无果,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要么让神位,那么用名不正言不顺的方法继续把持阴司,但这样做的结局就只能被阳世的朝廷打压,甚至灭亡。 城隍大神多是贤德正神,虽对魑魅魍魉邪祟之流绝不拘泥于手段。 但此等神位交替之事,除非确认有妖邪作祟影响,否则不屑用下作手法苟延残喘。大多宁愿转为阴司主官,亦或者金身法体斩断神台遁走外方另寻道路,或者选择投胎轮回。 总之城隍大神一般情况下,都是有德有能的贤神。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显然已经超出了杨岱的预料范畴。 因此此番进入建安城,杨岱就感觉到了一股暗流涌动,似乎有什么变故即将发生。 “哎……城隍老爷没看出来吗?” 向乐叹了一口气问道。 杨岱无奈道。 “玉灵若是在正道场合,本是可以正正当当被尊称一声狐仙的……可惜,可惜。” “此事不再多想,在下来时就料到了,好了,睡吧,养足精神应付接下来的事情才是关键。” 杨岱说完便躺了下来,闭目养神。 向乐与张杏虎也纷纷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入睡了。 早上五更天左右,长宁郡主与一休和尚便入了皇宫里,而一些官员也陆陆续续进宫准备早朝了。 在向乐还在睡觉,天色还不算明亮的时候,侧躺在钟楼内的杨岱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耳中隐约听到太监嘹亮的宣喝声 “传,长宁郡主,烂陀寺一休大师,入殿觐见~” 杨岱缓缓起身,整理一下衣服,看向了远方。 声响传出金殿,外头的禁军也复述传递同样的话语。 片刻之后,细心打扮过的长宁郡主和换好素净袈裟的一休和尚就一起跨入了金殿,一步步走向中心。 文武百官全都看着这一男一女,主要的目光还是看一休和尚,毕竟是佛门大师。 “贫僧烂陀寺一休,拜见陛下!” “长宁郡主拜见陛下!” 两人一前一后行礼,龙椅上,女帝萧紫尘看像一休,心中略觉惊艳。 “两位不必多礼,起身说话。” 女帝开口道。 两人这才起身。 大殿内显得很安静,女帝饶有兴趣的看着一休和尚,文武百官却在等着天子说话。 “即便朕久居建安,烂陀寺的大名在朕这里依然响亮,不知何日杨先生曾言,烂陀寺乃是佛门圣地,一休大师更是大德高僧。” 第七百二十八章:互相拆台 女帝微笑着看向了一休和尚,眼眸深处闪烁着莫名意味。 “善哉,陛下谬赞,不敢当。” 一休和尚双掌合十。 “那么今日既然有幸见识一休大师的风采,便请大师指点朕几句如何?” 女帝开口道。 一休和尚眉头轻皱,随即又舒展开来,他抬起头,望向了坐在龙椅上的女帝,脸上浮现一丝悲悯的神情。 “阿弥陀佛,陛下乃九五之尊,万民所仰,自当庇护万民于水火,岂需贫僧指点?” 一休和尚摇了摇头,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半分错误。 女帝闻言,微微沉吟了一会儿,随即开口说道 “今日一见,大师比朕预想中的要年轻啊,莫不是真的返璞归真?记得殿中有位爱卿说在多年前去烂陀寺见过大师,也不记得是哪一位了。” 女帝说话的时候扫视文武群臣,在文臣中有一人越众而出,行礼回应道 “回避下,正是微臣,去年早春宴上提及过,没想到陛下还记得。” 这位大臣双鬓花白,看起来四十余岁模样,虽然不算老态龙钟,却也有些迟暮的感觉了。 “朕怎能忘记?” 女帝淡笑一声,目光落在了这个大臣身上,又道 “罗爱卿,可还记得一休大师啊?” 女帝其实有些不太相信眼前的和尚就是大名鼎鼎的高僧一休,这看着也过分俊秀年轻了。 只是对方一直说的有鼻子有眼,她倒也不好驳斥,若是此人真的是大名鼎鼎的一休大师呢?这事儿就不好收拾了,她只得将计就计试探一番。 女帝一直认为佛门高僧都是老态龙钟,垂垂老矣,或者鹤发童颜,但眼前这位…… 这种念头刚刚升起便被女帝压下了,眼前这位和尚不仅俊俏,而且气质超脱,不似凡人,怎么可能是什么大师? 罗大人躬身道 “陛下英明,微臣的确与一休大师见过数次,二十多年前微臣做事出了差错,深陷囫囵,随后被发配边境,曾在此期间在烂陀寺住宿三天,见过一休大师,大师风采同当年一般无二。” “二十年了……” 女帝不由喃喃复述,这个臣子在众多文臣中能力不上不下,存在感也不强,但绝对不敢对自己说假话。 “二十年了?这大师看着真不像啊……” “哎呀,那就是真高僧啊!” “果然是高僧!” 文臣们议论纷纷,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文臣们是欢喜,而武官则是忧心忡忡,因为武官最怕的就是文官集团崛起,毕竟文官有文官集团,武官有武官集团。 而且文官集团和武官集团之间关系极度紧张,甚至互相敌对拆台。 武官们担心文官崛起会影响自己,而文官则害怕武官势力壮大影响自家利益。 总体来讲,大齐武官和文官之间并不融洽,尤其是近些年来,文官集团渐渐成了大齐的顶梁柱,而武官集团的力量则被削弱了许多。 这对武官们来说自然是极为糟糕的消息但碍于形势,又不得不接受。 殿内文武众臣都忍不住低声议论,视线频频看向一休和尚,就连明丽动人的长宁郡主都没多少人关注了。 “南无阿弥陀佛,不过是色身皮囊而已,陛下和诸位大人切勿着相。” 一休和尚再次宣了一句佛号,脸上挂满了慈悲。 听闻这一幕,殿宇中的武官们顿时松了一口气,文官们则暗暗撇嘴,心里骂娘。 你这叫不着相吗? 女帝这会对一休的态度也稍有变化,较为认真地询问道 “一休大师,宣你来建安是因为朕的身边出了怪事,朕的妃子们前几日身边护符宝器纷纷碎裂,她们常常被噩梦吓得夜不能寐,太子曾几度梦见神人托梦又道不清梦中之事。” “朕觉得宫中或许有邪祟,也请过一些法师高僧做法事,但并无多大效果,不知一休大师可否帮朕看看,若能解决这件事,朕愿以国士待之,赏赐黄金千两,良田百亩。” 女帝缓缓说道,眼底带着几分希翼。 一边的长宁郡主并没有说话,而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一休和尚,美目流转,带着几分好奇。 一休和尚略微沉吟,女帝的话只是暂时一顿,然后继续道 “以大师看来,朕这宫中可有邪气啊?” 一休和尚抬起头,直视女帝,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贫僧尚须观察一番才能断定。” 一休和尚嘴里是这么说,但一双菩提慧眼之下,女帝身上紫薇之气和纠缠在身上那淡不可闻的妖气都能看得出来。 若事先不了解宫中情况,他或许还可能忽略,但此刻,一休和尚已经看穿了一切,这些东西根本骗不过他。 “既如此,一休大师尽管观察,但朕希望你不是敷衍了事。” 女帝说完后又道 “退朝之后还请大师同去见永安宫吧。” 之后就是朝政之事,一休和长宁郡主暂且退下,等待后续宣召。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太阳已经高挂,而处于一处休息室中的一休终于等到了新的召见。 等一休赶到永安宫,见到了太子,还有女帝和其他几个妃子,太子妃玉灵也来了 永安宫内,太子坐在女帝左侧,右侧坐着妃子们与太子妃。 一休早已经过了礼,太子正上下打量着楚一休和尚,面上显露惊艳之色道 “早听闻一休大师生得俊俏,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大师当真是世外高人啊!” “我已经命人带大师转了一圈永乐宫不知道,大师可否看出什么端倪啊?” 说着太子看了一眼一休问道。 一休和尚依旧是先宣了一声佛号,面色平静恬淡道 “南无阿弥陀佛,回太子殿下的话,贫僧已经窥得一丝不详之气。” “还请大师快快说来。” 太子好奇的问道。 一边的女帝和嫔妃也都各有反应,而太子妃表面上带着好奇,眼神却带着玩味,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和尚。 一休的名头她也听过,据说这个和尚修行颇有几分造诣,只是从未亲眼见过。 一休和尚看了一眼太子道 “南无阿弥陀佛,太子殿下,陛下,还有诸位娘娘,贫僧所见的是妖气残余,十分隐晦浅显,几乎能骗过鬼神,若非贫僧通晓佛理,怕是也要上当。” 第七百二十九章:不可入睡 太子妃玉灵假模假样的装着受尽惊吓的样子,此刻更是抓紧了裙摆,带着一丝恐惧出声询问 “妖?是什么妖?” 一休双手维持合十,面色也始终平静,嘴唇微微动了两下 “贫僧所见余迹撩骚,亦有浅鸣回荡,为毛虫之兽。” “一休大师,可否说得明白些?” 女帝皱眉道。 “是啊大师,我们不懂啊。” 太子也疑惑道。 这些话说得玄之又玄,太子听着就觉得很有深意,心中并无不耐烦。 “回太子殿下与陛下的话,贫僧以为此妖,是狐狸。” 一休的菩提慧眼确实看到一些痕迹,但他之所以能说得这么详细。 也是因为事先已经知情,所以说起来自然是轻松无比。 “狐狸?” “大师,您莫不是在讲笑话?” “哪有什么狐狸精啊,大师可别乱言。” “对啊大师,您可莫要拿我们寻开心了。” 一休说完之后,太子妃心中猛然一惊,还好及时微闭双目掩饰过去,做出同其他娘娘一样的惧怕状。 其他人也略觉悚然,一休大师的话音平静有力不急不缓,好似说出来就有确信它是事实,让人不由得怀疑是不是真有狐狸精的存在。 女帝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沉吟片刻后道 “大师可有良策啊,这只狐狸精现在何处?” 一休摇头道 “陛下,贫僧刚刚只是猜测,至于这只狐妖现在何处,贫僧就不得而知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 “莫急,那妖物若想要直接害人早就动手了,贫僧这里有一些念珠,赠予诸位暂且防身,有宁心安神之效,或许可以抵挡一二。” 说罢一休从袖中取出一串串比手腕略粗的念珠。 其上的佛珠比寻常佛珠要小上三四分,每一颗都晶莹剔透,闪耀佛光,仿若舍利子一般。 女帝接过念珠,仔细观察了一番后点点头,将其收起。 “此念珠上的佛珠乃是我烂陀寺菩提树的落枝打磨,又经由佛法洗礼,才能达到如此纯净程度。” “希望能给诸位贵人带来福缘,还请现在就戴在手腕上,贫僧来为你们加持。” 一休说完之后,有一名老太监端着托盘走到他的面前,后者将手中的几串念珠放上去。 在所有人眼中,这些念珠上有明晃晃的佛光流动,一看就是了不得的宝贝,让人艳羡不已。 “多谢一休大师!” 众人纷纷感激道,随即依次把佛珠套在自己的手腕之上。 玉灵也不例外,她虽然心中慌乱,却也知晓自己不能露出马脚,便强作镇定,按照一休说的做。 老太监小心地将托盘端到太子和女帝面前,二人相互看了一眼。 “母亲先选。” 太子这么说了一句,然后看着女帝挑选了其中一串。 随后自己也挑了最顺眼的一串,念珠才一入手,之前的心悸和烦躁感就立刻下降了不少。 一休说话的时候,视线扫过太子和女帝,也扫过其他妃子 看似一视同仁,但实则对太子妃多留意了几分,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而已。 而太子妃显然也注意到了,明显慌乱了,但又很快恢复平静了。 一休视线中,所有人都带上了佛珠,而太子妃白皙的手腕戴着佛珠看着一点事都没有,他眯了眯眼睛,开始念经 “摩柯迦叶,波罗蜜多,婆婆沙……” 他口诵经文的声音并不高,但却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僧人念经声好似不断绕梁回荡,反反复复在宫殿中穿梭。 说来也怪,明明只有一休一人念经,却好似有一寺僧众共同念诵。 室内升起一种明亮感,像是佛祖慈悲,普度众生一般。 而女帝等人在听到一休念经声之后,竟觉得浑身舒畅无比。 良久之后,一休念完佛经,室内余音却久久不散…… 大半个时辰之后,今日这场不算正式的法事结束了,一休和尚和长宁郡主也一并回到了长宁郡主府中。 之后将会准备真正盛大的法事,届时还需要一休坐阵。 东宫中,一脸笑容的太子妃也回到了这里,然后关上宫门屏退多余下人和太监,只留两个贴身宫女在身边。 直到这一刻,太子妃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去,并且立刻将右手上的佛珠摘下摔在地上。 佛珠不耐摔,珠子滚落一地。 太子妃阴沉的抬起了手腕,伴随着“滋滋滋……”的轻微响声。 原本白皙的手腕上,此刻却诡异的出现了一片焦痕,甚至隐约还冒着青烟。 “该死的秃驴,没想到还有这般道行,居然敢坏本宫的好事,本宫绝不饶恕你!” 她低喝了一声,眼中闪烁狠毒的寒芒。 “娘娘息怒,现在怎么办啊?” 旁边的宫女被吓到,战战兢兢道。 太子妃冷哼了一声道 “既然一休和尚不识抬举,那么就别怪本宫了。” “通知那几位,我要这和尚死,还有那个长宁郡主也要一起死,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 另一边的路上,陈玉儿骑着马随着护卫保护车驾,而长宁郡主就忍不住在马车里询问一休,她说道 “一休大师,刚刚宫中的情况究竟怎么样?” 一休和尚皱眉摇头。 “那狐妖的道行好生了得,带着菩提佛珠面不改色,比贫僧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几分,不过,贫僧已经暗中加持过各项佛法,再加上佛珠上的佛光护佑,应该能够压制住狐妖,不过那狐妖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一休和尚叹了口气道 “那狐妖修炼成精,狡猾得紧,贫僧也不确定能否抓到她。” “大师尽力就是了。” 长宁郡主说道,但她也暗暗紧张起来,此刻他们不知道杨岱在哪。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万一杨先生没跟上来怎么办? 一休和尚面色依旧平静说道 “南无阿弥陀佛,贫僧以地藏王菩萨宝诰加持菩提念珠,妖孽没那么好消受的,看着没事不一定真的没事,贫僧这就去布置,郡主切记,今晚不要入睡了。” 长宁郡主郑重点头答应下来,一休看向她,又说道 “这妖孽定会很快对我们下手,杨先生一定已经在城中。” “今日贫僧并未直接拆穿她真面目,一来忌惮,怕她破罐子破摔,二来准备钓鱼,引出同伙,好一网打尽。” 长宁郡主点头称是。 第七百三十章:还不伏诛 她又想了想说道 “不如今晚我就与大师在静室中一同参禅吧?” 长宁郡主说完这句话,心跳突然急促起来。 若是平时,她自然不会说出这种话语,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少会让人误解。 但此刻,她忍不住说了出来。 随后长宁郡主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改口说道 “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一休和尚闻言沉吟了片刻,说道 “也好。” 他顿了顿道 “郡主且放宽心便是,会没事的。” “好,一切听大师安排。” 长宁郡主轻咬嘴唇,点头说道。 车外头,陈玉儿视线不断在街道人群中游曳,心态远比车内的人紧张。 江湖高手她交手过的多了,妖怪还是头一次见,更何况对方身怀妖术,谁知道她会耍什么阴谋诡计? 时间渐渐入夜,街头巷尾的行人早已经全都回家。 因为宵禁的关系,长宁郡主府外的几条街上空无一人,显得十分寂静。 在这种时刻,有一道道墨光划过夜色,这光极为细小,好似融于天地更融于黑夜。 即使有人看到,也只当是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响声。 一些街头、墙角、地面,这些细小的墨光忽明忽灭,一闪即逝。 长宁郡主府中。 长宁郡主和一休坐于静室内低声念经,室内外一些关键位置已经摆放了佛门法器。 两人虽然相信计缘,但一休也不能不做自己的准备。 面对的可都不是寻常妖邪,任何一丁点差池都会造成严重的影响,所以一休必须慎之又慎。 而此刻的长宁郡主的念经声极为虔诚,一休甚至能听出她口中经文每一段都有着某种特殊的韵律和意义。 整篇经文念完,两人声音也暂时停了下来。 “郡主金枝玉叶也能念诵出淡淡佛音,实在与佛有缘。” 一休合掌赞叹道,而长宁群主则笑了笑。 “大师谬赞了,不过是平日里喜欢抄写经书罢了。” 长宁郡主又道 “大师不会是想劝我出家吧?” 一休摇头道 “出家乃是个人之意,心向我佛也未必需要出家,可以在家修行,如杨居士,虽为我佛门传经者,但也是在家人。” 长宁郡主点了点头,眼神闪烁,俏皮一句道 “那就好,我可好色,不适合出家的!” 这话让一休都为之一滞,说不出什么话来了,长宁郡主掩口娇笑,一转身走到窗边望向院子。 月朗星稀。 安静的很,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也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有几道墨光滑入室内,直到接近三丈之内一休发现,顿时心中一惊。 “谁?” “南无阿弥陀佛!” 一休喝问的同时,双掌合十宣了一句佛号。 顿时佛光乍亮,屋内一片清辉,而在这光芒中,但那墨光却好似在佛光中游泳的小鱼,荡漾一下就并未被带飞。 “嗯?!” 一休眉梢挑动。 下一刻,那几道墨光猛然加快速度朝着一休袭去,速度迅疾如电,瞬息及至。 一休立刻施展降魔印诀打出,一层层金黄色气劲环绕周身。 而那些墨光撞击在金色气劲上,犹如水泼入油锅,顿时发出“嗤嗤嗤”的腐蚀声响。 一休面色凝重,双手结印越发娴熟,最终化作漫天金色手印朝着四方拍去,将那些墨光尽数打散,化为缕缕青烟消失不见。 但是这些青烟并非真的消失,反倒像是融入了夜色之中,隐藏起来伺机再次偷袭,这样一来让一休防不胜防。 一休脸色阴沉下来,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威胁。 这些东西太强了,不仅速度奇快,力量也极其恐怖,若非他提前布置好了一切,怕是难以招架。 “郡主,您没事吧?” 一休看像旁边的长宁郡主,长宁郡主微笑着摇摇头 “没事啊,有大师在,我能有什么事儿?” 一休看着长宁郡主,发现她神情镇定,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危险,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目光扫向四周。 另一边。 杨岱与张杏虎还有向乐站在屋顶,看着远方空旷寂静的街道,后者因为强烈的紧张和亢奋。 本就如钢针的胡须绷得更加夸张,头发和胡须根根竖起,仿佛有火焰要从毛孔之中喷薄而出,眼睛瞪得老圆。 向乐抬头看向杨岱道 “杨先生,妖怪来了吗?我们这么站着,妖怪不会发现我们吗?” 杨岱伸手指向城中几处,淡淡道。 “已经来了,有两个,没有大魔头,都是寻常妖魔,他们看不到我们的。” 张杏虎听到这话,搓了搓手,只是静静的伫立着,并不说话。 杨岱看向向乐,又道 “向大侠,在家已经布置好了阵法,会削弱妖魔,但妖魔与凡人武夫不同,与之交手多加小心。” “先生放心!” 向乐应承一句,随后身形一跃,脚踩楼房瓦砾借助屋檐飞出去。 在半空翻腾落到街上,一步迈出,几步之间就越走越远,但他没有走向大阵内部,而是走向了城外方向。 其实这次来的并非只有两个妖怪,这两个反而是最羸弱的两个。 在建安城外还有一个妖怪和一个魔头,正在官道上静观城中变化,等待时机进攻。 两个宫装打扮的女子走到长宁郡主府外,却发现这里连个守卫都没有。 一休和尚正坐在院中看着她们,背后一左一右站立的是陈玉儿和向乐。 “南无阿弥陀佛,妖孽,就由贫僧超度你们吧!” 一休单手捏佛珠,双眸之中精光绽放,双掌一合佛光如浪。 这浪涛居然扭曲了周围屋舍街道,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波纹朝着二人卷去,如同狂潮。 那二妖见状,立马祭起各自宝物迎敌,只是刚碰触到这波纹就立刻崩碎。 两个女妖根本站都站不稳,下意识想要飞起来。 却发现跳跃起来之后却无法悬浮,飞举之术竟然施展不出。 一根宝色禅杖从后院飞来,被一休稳稳抓在手中。 一休喝道 “孽畜,还不伏诛!” 一根禅杖如龙般砸在一名妖怪头顶,顿时爆开血雾。 剩下的妖怪见到这一幕哪里敢留,立刻掉头便逃。 而一休怎么可能给她机会,禅杖横扫,如龙蛇盘旋,顷刻间将那逃跑的女妖腰斩。 向乐在旁边看得暗咽口水,这一休大师果然厉害,不愧是高深莫测的得道高僧。 第七百三十一章:吐珠 而陈玉儿也目瞪口呆。 她只知道一休很强,却没有想过一休竟然这么强,这样轻易杀死了两位妖怪。 一休看向二人道。 “南无阿弥陀佛,贫僧乃是出家人,平时善用佛法渡人,不过如果有人听不懂佛法,贫僧也略懂一些拳脚,所以两位若是想学,贫僧倒也不吝教导。” 向乐和陈玉儿闻言对视一眼,齐齐拱手拜谢道 “大师,不用了,不用了。” 建安城外,一妖一魔悬浮空中遥遥望着皇宫近侧,在他们眼中城内一片寂静。 “难道那一休和尚能弄伤玉灵只是仗着法宝特殊吗?” 左侧的女妖问道。 右侧的魔头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谁又能够料定呢?” 左侧女妖叹息一声。 右侧男子则突然眉头一挑,两人瞬间扭头望向左面。 只见一名布衣先生正站在官道上看着他们。 哪怕此刻,对方依然如同凡人,毫无特殊气息,似乎只是个普通的先生。 阁下何人?偷听人说话,未免太过无礼!” 那妖怪声音冰冷,讽刺了杨岱一句,然后一抬头。 发现原本站在一起的同伴,居然消失了,不知道跑哪去了. “难道跑了?” 不知为何,这种荒谬的念头从妖怪的心中升起,让它心底微寒。 妖魔也不是谁都认识杨岱,杨岱扫了一眼已经离去的魔头,视线回转半空中的妖怪,呵呵笑道 “你那同伴跑得倒是挺快,只不过现在才跑倒是晚了一些。” 杨岱说话的时候,远方已经闪过一道雷芒,轰隆之声震耳欲聋。 张杏虎干净利落的将那魔头用雷法劈死,又朝着杨岱点点头。 杨岱的旁边已经闪过一道碧青的剑光,剑气将夜空中稀薄的云层都切开了。 女妖一看到那道剑气,身上下意识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骤然退开十几丈,看向杨岱厉声道。 “你是剑仙?” 妖魔最恨也最怕的炼炁之辈大多是剑仙,因为剑仙很多时候会以飞剑取敌首级。 在所有仙修之辈杀气最重,自然也是斩妖除魔最勤快的。 别的仙修大多是碰上了就除妖除魔,一些游历的剑仙有可能是找着妖魔斩杀。 一来一往之间杀戮累积,杀性极重,比其他仙修更加危险。 这女妖显然没有料到杨岱居然就是剑仙,浑身妖气滚滚冲天,她对天咆哮,最后化为了原形 “呱~~~~” 这是一只巨大的蟾蜍,脊背长满毒瘤,通体漆黑,腹部却是赤红色。 呱~~~~~” 蟾蜍又吼了一声,极其刺耳,随着这吼声落下,更多黑紫色的毒气从蟾蜍体内喷涌而出,笼罩周围数百米范围。 呼啦啦—— 地上草木皆被腐蚀,泥土翻卷,树林枯萎。 一刹那,便成为了一片沼泽之地。 但杨岱却神态淡漠,丝毫不惧,甚至连眉毛都不曾动弹一下。 直到毒雾即将蔓延到他的脚下,他才猛然睁开双眸。 嗡—— 一道璀璨金光骤然亮起,照彻整个毒雾。 嗤嗤嗤~ 剧烈的灼烧声响起,那些毒物在金光之下迅速蒸发消弭。 杨岱施展的正是金光咒,不愧是作为万金油的法术。 杨岱闭着眼睛感应了片刻,再度睁开时,眸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喜悦。 金光咒的威力,比起他预计还要好上不少。 蟾蜍成精杨岱以前只是听说过,这回是第一次见,这巨大蟾蜍此刻浑身被黑紫色的妖气和毒云笼罩着。 “嗖……” 尖锐的声音响起,杨岱几乎在声音才起的同一时刻就已经闪开数十丈。 而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直接被一条巨大的舌头击碎,随后无数碎石和泥块被掀飞抬起。 “呜呜呜……” 蟾蜍的舌头如同一条数十丈长的红色巨鞭,在方圆几百丈范围内疯狂挥舞,打的空气炸裂。 这一招,赫然是蟾蜍一族的绝技‘吐珠’,专门攻伐敌人。 一旦被击中,纵使是寻常人也要被毒液侵染,当场毙命。 蟾蜍的鸣叫和地面爆炸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声音响得震天。 建安城那边有少部分百姓在睡梦中被惊醒,但仅仅限于一些睡眠不好的人。 总体来说,大片区域内依旧安安静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而另一边,杨岱却在不断躲避着那些吐珠。 每一颗吐珠都好似一枚炮弹般袭击而来,速度极快,几乎肉眼难辨。 而杨岱,则以不变应万变,任由吐珠袭击,始终保持着足够的距离。 蟾蜍此刻攻势不断,但心中却并无半点得意之处。 她最擅长的就是毒,可此刻他分明感觉到所有毒气根本近不了这仙人的身。 仿佛接近就会自动避开一样,就更不用谈什么攻击力和腐蚀性了。 “呱~玉灵,你还不快来帮忙!” 蟾蜍怒啸道。 这么久了,建安城那边却依然什么动静都没有。 而眼前这个仙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加上之前魔头直接被雷劈死。 蟾蜍心中压力和急躁可想而知,若是继续拖延下去,恐怕真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该死的剑仙!” 一番交战之后,蟾蜍越发焦虑,杨岱并没有直接还手,而是身形如幻的左右闪躲。 这妖物攻击显得有些单一,威力其实不小。 这毒才是关键,可惜只是对于杨岱而言并无多少威胁。 “斩。” 杨岱轻描淡写的平静说道,青萍剑气一划拉。 哧拉一声,虚空陡然破开一个大洞。 这一下,不但将蟾蜍打飞出去老远,就连毒烟瘴气都被撕裂开来。 “呱呱呱——” 蟾蜍惨叫一声,口中鲜血淋漓,竟被一剑剖开了肚肠。 它痛苦的嘶鸣着,庞大的身躯摔在地上挣扎,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剑气交织,很快蟾蜍的身体便被切割成一团烂肉。 “收~” 杨岱屈指一弹,青萍剑化为流光射入他背后的剑匣之中。 他拍了拍手,只随手一挥,地上的蟾蜍尸体化为一阵风,消失不见了。 周遭的毒雾毒液也全都消失不见,也只有一些被腐蚀一半的树木留存。 但以植物强悍的生命力,开春之后,这些树依然还能长回来。 第七百三十二章:枕边大汉 另一边。 长宁郡主府里。 “南无阿弥陀佛,唯除不善,除不至诚; 生少疑心者,必不果遂也; 唯除一事,於咒生疑者,乃至小罪轻业,亦不得灭,何况重罪……” 一休和尚念着超度经文。 这一场超度已经完成,而在一休等人对面,两个此前光鲜亮丽的女子已经成为了尸体。 两具尸体在一休的佛号过后,渐渐现出原形,化为两只死狐狸。 “大师已经超度完了?” 张杏虎的声音这时候也从一旁响起,听起来十分轻松,杨岱与她一同而来。 “杨先生,张道长,你们来了,这两个化形妖物贫僧挥挥手的事就超度了。” 一休看着二人笑眯眯的说道。 “这次辛苦大师了,只不过建安城里的街道也损毁了许多。” 说着,杨岱一挥袖,一道道流光全都朝着四周飞去。 除了地上两只死狐狸,原本损毁的街道、围墙、屋舍等物纷纷恢复了原状,变成一片整洁的街道。 “好神通。” 一休和尚看得惊讶万分。 “杨居士法术高深,让贫僧佩服。” 他赞叹道。 一休和尚的话语并非作伪,这些东西虽然是修炼之辈的常规操作,但要做到尽善尽美却绝对没有几个。 杨岱微微一笑,一直在屋里忧心忡忡的长宁郡主这才终于看到了一休和尚等人在她面前出现,一下子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一休大师,玉儿,向大侠,你们都没事儿吧?” 长宁郡主问道。 “回郡主,我们都没事,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向乐说道,陈玉儿也是点了点头。 一休和尚望了望皇宫方向,手持禅杖单手对着杨岱行佛礼道 “杨居士,后半场戏在皇宫?” “不错,今晚上还没完呢,大师得去往皇宫,以宏大佛法除妖,只是那玉灵绝非一般狐妖,可能至少是七尾往上,所以需要大师亲自出马。” 杨岱沉吟着说道。 七尾狐妖! 一休和尚闻言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但随即又释然了 “既然如此,那么杨居士放心,贫僧定会将那妖魔镇压住,让它永世不得翻身。” “大师慈悲。” 杨岱颔首道,又展开右手,露出掌心的一叠宝钱,数量足足有二十几枚,绝对算是为数不少了。 乃是杨岱以自身的道境温养这些铜币一休拿在手中只感觉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玄妙灵物。 “此物乃是在下所炼的宝钱,算得上是神奇莫测,大师可持之加持佛法,但辽心神消耗稍大,即便是以大师的定力也需慎用。” 杨岱解释说道。 “杨居士费心了,贫僧知晓了。” 一休大师收起铜钱,拱手谢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 宝钱这玩意当然是好使的,变化越多心神消耗就越大,但是这东西的确神奇莫测,只怕比什么符篆都要管用。 杨岱这样的人物竟然愿意拿出这种东西来送人,可见其诚意。 东宫。 太子此时正抱着太子妃酣睡,很显然是经过一番不小的激战。 大多数夜晚太子都会搂着太子妃睡,就好像感觉抱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偶尔睡到一半,太子的手还会不老实。 此刻太子睡得迷迷糊糊,似乎升起一股淡淡的尿意,远方似乎有悠扬的钟鸣声在耳边响起。 太子皱了皱眉头,似乎想睁眼,可最终又睡过去了。 但还是睁开了眼睛,见到月光从外头投入进来,看了看身边人,那肌肤在月光之下犹如白色凝脂。 手摸到太子妃后背的时候,太子突然身体僵住了 刚刚那触感有些不对,按理说一个女子的后背不应该这么毛躁的。 太子慢慢将身子支起来,小心翼翼探头过去,只是一眼,差点吓死过去。 太子呼吸急促,突然想到什么,视线在床头和边上不断找寻。 “佛珠呢,佛珠呢?孤的佛珠呢!” 太子慌乱的寻找着。 “夫君~您在找什么呢?” 太子妃的柔声细语传来,太子身子一抖,缓慢的转头看向一边。 顿时又经历了二次惊吓,月光照耀之下原本躺在他旁边的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汉子。 虽说长得好看,但他的脸上出现了许多细密的绒毛,嘴鼻尖尖的,还有利齿,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的牙齿。 鼻吻出还有狐狸的胡须,依然柔顺的长发之中有两只白色的狐耳露出,甚至隐约可见其皮毛之下泛起青色,更有黑色的毛发浮现。 “啊——” 太子再也忍受不住,尖叫起来。 这哪里是那个温柔可人的太子妃,分明是妖怪! 他一下从床上直起身子,坐在床边剧烈的喘息着。 视线从模糊慢慢转为清明,还是那床,还是那月光。 太子小心的侧身看向一边,太子妃依旧温柔可人,皮肤白嫩的好似吹弹可破,哪里像是妖魔。 但太子却不敢动了。 “夫君,怎么啦?” 太子妃此时醒了,关怀的说道。 太子咽了口唾沫,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努力装出平静的模样 “没事,没事,你继续睡吧!孤刚刚做了个噩梦。” 太子此刻脸色苍白冷汗淋漓,嘴唇都微微颤动,说话也说不利索。 太子妃看着自家夫君这样,面上表现出温柔和关切。 但在太子眼中,太子妃的脸显然已经是一个男人了,五官略显拥挤。 依旧有狐狸的特征显现,看得他冷汗止都止不住。 “夫君,您留了好多汗啊!臣妾来帮您擦擦。” 太子妃伸出纤细的手指帮太子擦拭额头,同时靠近他,身上一阵幽香袭来。 这一次,太子真的被吓坏了,连忙躲开。 “不必了,不必了,孤去如厕,你先继续睡吧。” 太子匆匆说了几句便从床上下来,略显慌忙的去穿鞋子。 太子妃在后面眉头一皱,细声道。 “夫君想要如厕的话,用夜壶不就行了么?” 太子身子一顿,还是继续穿鞋,虽没有回头,但声音已经平静许多,以正常的声线道 “夜壶丢了,你先睡吧,不用管我。” 说着太子穿好鞋后便走了出去,他想起来才入夜的时候宠幸太子妃。 后者说不可玷污佛家圣物,所以建议太子将佛珠交由太监保管。 外头不远处守着的太监见到太子出来略显心惊,赶紧从休息的暖房中取了水递给太子,并且将灯火调亮一些。 “殿下,您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太监低声问道,因为太子的脸色惨白无比。 太子深吸一口气,稳定了情绪道 “孤的佛珠呢,就是一休大师给的佛珠呢?” 第七百三十三章:计划失败 “呃,在奴才这里。” 太监赶紧掏出那串佛珠,恭敬的送过去。 太子接过来仔细查验,发现确实没有任何损伤,才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地戴在了手上。 说来也神奇,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带上佛珠之后,那种心悸的感觉顿时就消减不少。 深呼吸一口气,太子没有说话,用力挥了挥手,然后大步离去,太监只得赶紧跟上,这一走除了真的顺带去方便了一下。 之后就没有回寝宫中,夜色的宫廷道路中,前头有两个小太监持灯笼照路。 后面是步履匆匆的太子和贴身太监,边上还跟着大内侍卫。 即便到了现在,太子的脚步依旧匆忙,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 路过一个岔路口时,太子的步伐忽然顿住,看向旁边的太监问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太监立即回话。 “回陛下,现在当是寅时三刻。” 寅时三刻? 太子微微蹙眉,面色阴晴不定,刚刚挥之不去的噩梦越来越清晰。 又往前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停下脚步,对太监道 “立刻让一休大师立刻进宫,不得有误。” 在太子心中当然不愿意相信太子妃是男妖变的,开玩笑,枕边人是个男的? 而且太子妃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性格,完全不像妖怪呀! 但太子心底深处的恐惧告诉他,那种心悸的感觉绝不会错的,而且太子妃现在的样子也太诡异了,让他不得不慎重。 太监闻言愣了片刻,随后点头应诺,快速离去找一休大师。 哪怕宣一休大师进来解解梦也好,否则太子这么一直走,他担心太子会累垮掉。 太子站在原地等候,周围漆黑寂静,仿佛整个世界都与自己隔离一般,空虚冷寂,令人窒息。 突然一阵凉风拂过,吹乱了太子额前的碎发,太子眯起眼睛望向前方,却只能隐约辨别到黑影晃动。 太子的心再次提起,警惕地盯着那个方向。 黑暗中传来一个男子的娇笑声。 “咯咯咯……” 伴随着笑声渐近,太子的瞳孔猛缩,那竟然是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男子! 男子穿着一袭红衣长裙,赤足而行,她缓缓朝着太子走来,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你是谁?” 太子忍不住后退一步,警戒道。 这个男子,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 红衣男子轻笑一声,伸出手指在太子的俊俏容颜上划过,轻笑道 “夫君~你居然忘记妾身啦,真叫人生气。” 听到这句称呼,太子如遭雷击,震撼的瞪大双眼,满目的不可置信。 红衣男子继续道 “夫君~这大晚上的,让我们快些歇息吧~” 说着便扑向太子。 太子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躲避,可奈何红衣男子速度极快,转瞬间就到了太子身前,并且抱住了太子的腰肢,并且将太子按倒在地。 太子想要反抗,但红衣男子的速度更快,让太子不得不相信这位就是他的太子妃玉灵。 另一边。 太监大晚上的穿过一道道宫门关口,最后到了宫廷正门处,大门在守门禁军的牵引下缓缓打开。 “呜……咯咯咯咯……” 宫门缓缓打开的时候,等候在后面的太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月光下穿着白色袈裟的一休和尚。 太监微微一愣,自己正准备去传唤大师,怎么大师这么快就来了? 见到里头是太子身边的太监出来,边上立刻有守在外头的禁军首领解释道 “回公公,这位一休大师在两刻钟以前就来到了宫门外,想要进宫,我等将其拦住他也不离去,就在宫门外等着。” 一休和尚原本双目微闭的,此刻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宫门口的太监,平静说道 “南无阿弥陀佛,贫僧忽觉宫中妖气显现,心有不安,特来宫门处等候,还请公公禀报太子殿下,让贫僧觐见。” 说罢一休和尚又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双掌合十,微微低垂着脑袋,站在那里纹丝未动。 太监想起正事,连连点头道 “正是此事,太子请一休师赶紧入宫,大师请随我来!” “嗯,时间紧迫,贫僧失礼了,望公公海涵!” 一休和尚点点头,随即跟着太监朝皇宫内走去。 一路上,太监一直在给一休介绍皇宫的情况,一休和尚只是偶尔应答几句,很多时候都沉默不语,神态严肃。 “救命啊!” 此时太子的惨叫声从远方传来,一休和尚暗道一声不好,身形一动,一下架起太监,带着他一起拖动疾风一般快速向前。 初入宫的长长墙廊瞬息而过,在太监眼中就是风驰电掣的情况。 连周围的景色都看不清,迎面的狂风让他想呼喊都喊不出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太子已经被一个红衣男子按倒在身下,脸上露出惊骇欲死的表情。 一休和尚往前几步,双掌合什,一道道佛光从一休身上显现,化为金灿灿的符文,围绕着他旋转着,宛若一朵朵金莲盛放。 一休抬眸看了眼压制着太子的红衣男子,然口开口说道 “南无阿弥陀佛,妖孽,还不现行,唵……嘛……呢……叭……咪……吽……” 明晃晃的佛光骤然大亮,佛家六字箴言自一休口中绽放,带着庄严圣洁的气势朝红衣男子攻去。 红衣男子似乎有些畏惧佛法,身体稍稍一滞,然后便被太子抓住机会挣脱开来,迅速后撤。 红衣男子见状,怒斥道 “该死的秃驴!居然敢管我的闲事!” 一休不为所动,继续念着咒语,口吐金莲,佛音阵阵,带着无穷的威力。 红衣男子忽然抱住了耳朵,面色极为痛苦 “啊……死秃驴,呃啊……我……我要杀了你!” 他心中烦躁至极,甚至影响思考,身上形体一阵扭曲,人形象都维持不稳,手中指甲变长,脸上出现了狐狸的毛发。 玉灵双目显现红光,忍着头痛,怒意上涌。 他直接冲出门外,见到暗空中地藏王菩萨高大的佛影,顿时心中怒意就如同被凉水浇灭了大半。 他想起来今夜应该是一休和尚的死局才对。 第七百三十四章:卍字金钵 玉灵说完,身形猛然窜出,右拳狠狠轰击向一休和尚,强劲的妖风吹拂而过,刮得一休和尚僧袍鼓荡。 一休和尚眼睛微眯,身形急一退,避开了玉灵的致命一击,然后伸出左掌,拍出一掌,将玉灵震退数丈。 玉灵站稳身体,冷哼一声,又朝着一休和尚扑了上去。 一修身上的佛光骤然汇聚身中,猛然朝着玉灵挥出一掌。 “轰隆” 一声巨响,一道道涟漪顿时爆炸开来,将周围花草树木全部毁掉。 两人身形再次飞退,一休脚踏石板,留下一个个深坑,而玉灵则落在不远处的屋顶之上,脚踩瓦片,双腿微弯,似乎在蓄积力量,准备再度袭来。 玉灵心中猛跳,她虽然千钧一发之刻,躲过了这一掌,但这一掌的威能却感受得一清二楚 “孽障,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一休和尚双手结印,嘴里念叨着咒语,一道道金黄色佛光在其四周流淌,一股强横霸道的力量波动扩散开来。 “你休想! ”玉灵怒吼一声,虽然这么说,却并无任何恋战的想法,在同伴生死不明的情况下,直接选择退却。 身形淡化准备遁去,但这四周天地却有淡淡的光辉升起,一下子将玉灵又弹了回来。 被弹回原地的玉灵惊恐地看向空中,自知恐怕是陷入了某种阵内。 今天算是悬了,玉灵心中焦急,难道今日就要阴沟里翻船吗? 一休和尚双手合十,一丝笑容挂在嘴角,他身形飘忽,慢慢靠近,口中喝道 “孽畜,既然你不现形,那就由贫僧将你打回原形!” 一休和尚的佛光越发灿烂,半个天空都被讲光照亮,地藏王菩萨佛影双手结印,天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卍’字符号。 ‘卍’字符号散发着璀璨的光芒,仿若烈阳,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一休大师一步跨出,整个身躯都融入到巨大的‘卍’字符号当中。 一休不想与这妖狐拼持久战,所以准备直接趁自己精神状态最好的时候出重手,他不断的念着佛门六字真言 “唵……嘛……呢……叭……咪……吽……” 地面在震动,气流也十分紊乱,宫中几乎由黑夜化为白昼。 玉灵心脏犹如被地藏王菩萨大手捏住,他发现他们犯了个大错,一个极为严重的大错。 大大低估了这个和尚的道行,这和尚的道行之高,法力之强,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玉灵眼瞳缩成针尖,身体紧绷,全身肌肉凝固,浑身妖气沸腾,大吼了一声 “吼~~~~” 七根红色尾巴冲天而起,在天空中挥舞,随后巨尾向周围一扫,刹那间宫殿屋瓦被掀飞院墙倒塌,一时间尘烟滚滚、碎石纷飞。 烟尘之中有一只巨大的红狐终于显出身形。 无穷的妖气同佛光碰撞,产生剧烈的爆炸,整座东宫摇晃起来,仿若地龙翻身,天崩地裂。 卍字不断放大,如同山岳一般压下。 “咔嚓——” 狐狸的四爪微微弯曲,石砖一块块被踩碎,巨大的妖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被压向地面。 “大师,妾身乃是青丘灵狐,我一没祸害过皇室,二没有祸害黎民百姓,嫁与大齐朝太子为妃乃是他的福报,大师乃是佛门高僧,岂可如此对待我!” 玉灵艰难地抬头,一脸苦相地望向半空,希望一休和尚能够收手。 “孽畜,你说这是太子的福报?你若是女流也就罢了,但是你是男的啊!你不如问问你的郎君,这福报给你,你要不要?” 一休和尚沉声道。 此时太子在摇头,开玩笑,他是一个正常的男性,怎么会喜欢男的呢? 一休听说过青丘,但是他根本不买账,也没打算买账。 哪怕所谓的青丘真的很了不得,一休和尚背后也不是没人。 杨居士和自己的师父苦脸老和尚都在呢。 所以此刻任玉灵说得天花乱坠,慧同依然不为所动,佛法不断的增强。 卍字金光越来越强,玉灵感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咬牙切齿之间已经没有闲暇之心再多说什么。 浑身骨骼咯吱作响,抬头望去,天空中的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化为一个巨大的金钵。 从那金钵之中,有道道的梵文字符闪耀,金光熠熠,仿若天降梵音。 “糟了!’ 玉灵心中巨震,难怪这么难以脱身,再看自己的尾巴,七条狐狸尾巴已经有好几条已经没入金钵之中。 被完全收入金钵只是时间问题了 “大师,你当真如此决绝?不能放妾身一条生路吗?” 玉灵哀求道,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因为疼痛让他的五官已经扭曲。 他的心中急速思索着脱身之策,这和尚佛法高深不能力敌。 外界似乎也有阵法禁制在,这里几乎已经成为囚笼,看来只能从人心着手了。 “南无阿弥陀佛,贫僧自会超度你的!你就早登极乐吧!” 一休和尚的这声佛号听得涂韵气得直欲吐血,妖气如焰而起,浑身妖力爆发。 “吼……死秃驴,想要超度我,行啊!这里的人都得给我陪葬!” 玉灵猛然抽出一条狐尾,带起一阵阵锐利的妖光,扫向周围严阵以待的禁军。 “呜呜呜……” 狂风呼啸气息撕裂,附近有模糊的光显现,将狐妖的锐利妖光扭曲,有的撞在一起,有的飞向天空,地面上犹如被巨大的利刃犁过,一条条沟壑出现。 而外围禁军的火把大片大片被吹灭,不少人身上衣甲破碎,露出了皮肤,鲜血淋漓,惨叫声连连。 他们实力低微,在这等妖邪面前,根本毫无抵抗力,转瞬间便死伤大半。 “起身!维持阵型,谁都不准退!谁都不准退!违令者斩!” 禁军统领高举利剑,运足真气在阵前大吼。 许许多多禁军相互搀扶着站起来,伤势较重的则被送到靠后靠外的位置,免得碍事。 一休见此单掌竖立胸前,轻轻捻着佛珠。 一指点出,金光乍现,化作一颗小小的金色莲花,落在地上,绽放金光。 “嗡~~~” 莲花旋转,金光大盛,万物静止,包括地面上的尘埃。 玉灵身处其中,感觉周围空间被锁定,一切都被定格。 一休口中不断念诵佛经,天空金钵又变大几分,好似一座巨大的金山,缓慢而坚定地朝下方扣下。 第七百三十五章:若有缘 只是玉灵如何喊叫,都不会有人搭理他,太子更加冷漠,不去看她。 “轰……” 一声巨响震天,巨大的金钵终于落地,将那只巨大的七尾狐狸罩在其下,一切悲切凄厉的惨叫,一切呼啸的狂风,全都在这一刻消失。 只有这只金光暗淡许多的金钵扣在废墟之上。 一休是第一次用出这么强的佛门法印,他知道金钵下方的口子并不是弱点。 到了这一步,妖怪也不可能钻土逃走。 “呼……” 一休略显发颤的长长呼出一口气,身上虽然依旧佛光阵阵,背后更是地藏王菩萨法相不散。 但一股晕眩的感觉升起,身子都撑不住轻微摇晃了几下,只是这种状况下,谁都看不出这位高僧也是强弩之末了。 这时候,女帝与太子也终于赶到了。 “皇上,太子驾到!” 随着太监一声高喊,外围的禁军纷纷向两侧让开道路,女帝与太子一同而来,发现许多人都带着伤,都是那些细密的锐器小伤口。 身上都是血迹,但面上的亢奋昭示着他们高昂的士气。 最显眼的就是那个依然巨大且散发着光芒的金钵,其次就是处于佛光之中的一休和尚。 “一休大师,如何了?” 女帝靠近一休和尚,问道,而太子紧跟在女帝身边,没敢乱说话。 “回禀陛下,太子殿下,已经拿下这只狐妖了,这是一只七尾妖狐极擅蛊惑人心,更心怀诡计要颠覆山河,实属罪有应得。” 说话间,一休将手一伸,那巨大的金钵缓缓飞起,并且不断缩小。 随后化为一个正常大小的金钵落到了他手中。 而在不远处,杨岱立于云头之上,看像云层中,所有星辰仿佛触手可及,他目光淡然的微微抬头看着诸天星辰,面上露出神思之色。 天空之中,有不少隐星散发上晦暗的星光,这些都是和杨岱有过纠葛的人。 在杨岱看来心中倒是并无什么波动,也并无硬要结下缘法。 顺其自然,自然而然,所谓阴阳而生发万物,反过来亦是如此,这世间的缘法早已注定,强求也未必得到好果子。 他的心境已达一种返璞归真的地步,对任何事情的态度都很平静,不喜欢也不讨厌,或者说,他对这些并不热衷,他只想追寻自己的道,至于别人的命运怎样,又关他屁事。 不过当他再度抬头看向天际时,却忽然眉毛微微一挑,他感受到一丝异样,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某个角落里窥探着自己。 这一丝窥探非常奇妙,既让他察觉到,但又模糊难以捉摸。 这种感觉很特别,就好比你明明看见了一件东西存在于那儿,却总是隔着一层迷雾,抓不到它。 这种感觉让他很新奇,也让他有兴趣。 “嗯?” 杨岱再度望向天空,只是这时天幕上繁星璀璨,哪还有半点窥视。 “莫非刚才的感觉是幻觉?” 杨岱喃喃自语,随后便收起目光,继续观察星象变换,不在意其它。 仅仅片刻,杨岱然看向稍远处,披香宫宫中的妖气都已经消散了。 全都被吸入了金钵印所成的金钵之中,只是不知道那只七尾妖狐会不会死掉。 杨岱呵呵笑了几声,驾云离去。 此刻狐妖已经被收,太子倒是有些失落起来,但这只是藏于心中。 他对于降妖伏魔的一休和尚,还是万分感激的,对着一休行大礼致谢。 并且邀请一休和尚夜宿皇宫,但一休和尚当然不会接受这种提议,还是执意要回长宁郡主府。 太子无奈,只得放一休和尚离开。 今夜的建安城里虽然有半城的人被吵醒,但大多是因为之前城外的蟾鸣声,传到城中也就是嘈杂响亮一片。 好似冬夜响雷,此刻也已经逐渐安定下去,而且城外也没多少破损,所以一切平静,唯独一座府邸灯火通明。 这里便是长宁郡主府。 府里,长宁郡主,陈玉儿以及向乐都没有睡。 虽然知道有杨先生与张杏虎在,但一休大师深夜入宫除妖依然令他们夜不能寐,毕竟妖怪太危险了,他们还是担心。 正在着急的时候,一休和尚已经到了长宁郡主外。 但还没进来,就见到了正站在此处等候的杨岱,一休赶紧上前两步合什问候 “南无阿弥陀佛,杨先生,贫僧已收了那狐妖。” 说着,一休和尚僧袍下的手臂一展,右手上出现了一个金色的钵盂。 不过这会钵盂并非什么佛光璀璨的模样,颜色也偏暗,甚至有些斑驳。 杨岱向着一休和尚拱手算是回礼,走近一步看向钵盂内部,能隐约看到一只七尾狐 狸,在挣扎扭曲,却根本无济于事,已经完全丧失了攻击性,被镇压在其中。 不仅如此,在那狐狸周围还缠绕着许多金色符文,这是一种佛门禁制,专克邪祟。 一休会每天对着钵盂念经,某种意义上算是超度玉灵了。 不过他做的更彻底,直接将玉灵打入钵盂,镇封在里面,永久不得翻身。 玉灵被镇压在金钵中,连一丝妖力都调动不了,甚至连神识都不能释放,更遑论作恶了,这辈子也只能被困在金钵中。 杨岱看了看笑道 “一休大师使的一手金钵印当真精妙,实在看不出来是第一次用。” “杨居士过奖了。” 一休和尚双掌合十,微微躬身答道,对于杨岱的夸赞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又将那二十几枚宝钱还给杨岱。 他可一个都没用过,看着一休手中鎏金灿烂的宝钱,杨岱摆了摆手说道 “你就留着吧,夜已深了,去休息吧,明天陛下还要封赏你呢,烂陀寺这次算是在天下名声大振了。” “阿弥陀佛,那贫僧就先告退了,杨居士也早些歇息。” 一休和尚再度合十一拜,转身飘然离去。 杨岱这么说着,和一休和尚一起入了长宁郡主府里,今天就蹭一张郡主府的床睡了。 夜深之后,杨岱等人先后入睡,整个建安城早已恢复宁静。 在杨岱处于梦境中时,他好似依然能感受到周遭的一切变化,能听到远方百姓家中的咳嗽声争吵声与梦呢声。 这是道境再上一层楼了。 也就在这时,一朵花骨朵自杨岱的头顶升起,慢慢绽放,盛开的瞬间,有神光辉洒遍杨岱周围。 花骨朵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武僧不吃肉,笑话 腊月二十日,杨岱从房间中自然醒来,外头哗啦啦啦的雨声预示着今天是他最喜欢的下雨天。 而且是那种不大不小正合适的雨,让他心情愉悦,伸了一个懒腰,推开窗户。 顿时,一股寒流吹来,夹杂着湿气袭入体内,冷冰冰的,却格外舒服。 杨岱呼吸了一口空气,他居住在长宁郡主府的一个单独小院落里。 介于对杨岱个人生活习惯的了解,没有任何人会没事来打扰他。 但其实这里的的动静杨岱一直都听得到,温语堂已被钦天监的人抓走,怕是不能活着出来了。 在听了一会雨声之后,杨岱也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在外头徘徊,他冲门外边说道 “向大侠,在下已经起床了,进来吧。” 外头的向乐闻言一喜,推开门进来看到杨岱盘坐在床上,脸上露出笑容 “杨先生起的倒挺早,昨晚睡得可好?” “睡的不错,向大侠怎么有兴致过来?” 杨岱笑着点点头。 向乐嘿嘿一笑,开门见山地问道 “先生,我知晓我真的并非能同妖物抗衡,我想问先生,我还能有进步吗……” 向乐说到这话音就止住了,脸上带着希翼的表情。 杨岱微微沉吟片刻才回答道 “常人血中阳气充沛,这些阳气一般内隐且是很温和的,武道一途在于一往无前。” “只要能突破这层阻碍,你便有望成为高手,但若是一朝停滞,或许此后数年、数十年都难以寸进了。” 杨岱看着向乐的眼睛,缓缓说道。 向乐一怔,低下头,半响才苦笑一声 “我明白了,多谢先生指点迷津!” 杨岱摇了摇头 “我所言虽然未必全对,却比你之前摸索的路子强得多,你且好自珍重。” 向乐深深一礼,又问道 “杨先生,我可否步入修行之道?” 杨岱笑了笑,知道这向大侠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当下打趣道 “其实……向大侠可以去问问一休大师,佛门也是有好处的。” 向乐顿时一愣。 “啊?先让我当和尚?这……呵呵,向某也谈不上什么六根清净,而且让我长年不吃肉,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向乐尴尬的笑一笑,他是问了早起练功的张杏虎才来找杨岱的,谁知道杨岱把他往一休那边推。 杨岱摇摇头 “在下可没让你去当和尚,千我可从来没说一定需要出家,也有在家人,也就是不剃度在家,江湖修持,从本质上也是收心以养佛性。” “我曾与佛门高人论过一场,有佛意甚至正意皆可修,但更注重的还是心志,若是一味闭塞,即使修炼到极高境界,也终究是枉然。” 杨岱叹息着。 向乐听得有些迷糊,不由问道 “先生这番话说得高深莫测,恕我愚钝,我听得似懂非懂,不用戒酒戒荤?” “你看那些佛门虔诚信众,出家前也没几个一直戒酒戒荤的,有句话叫做酒肉穿肠过,佛法心中留。” “就连一休大师在出家前还是个富家公子呢!他难道不吃肉?” “再者说了,武僧武僧,不吃肉怎么有气力?” 杨岱笑呵呵说着这话的时候,一休和尚刚刚到院落外,一字不差的听去了杨岱的话,微微一愣之后才走了进来。 “杨先生早,向大侠早。” 一休和尚双掌合十,冲两人施礼。 向乐看一休大师,只觉得他身上有种缥缈不定的感觉,心中一惊,暗自思忖着,莫不是杨岱所言有理? “南无阿陀佛!” 一休和尚宣了一句佛号,没有正面回应杨岱的话。 他自有修佛至今一个徒弟没收,今次见到这向乐算是极为意动,其人看似与佛门八竿子打不着,但却一休觉得其有佛性。 “居士好意贫僧明白,其实正如居士所言,心中清静不为恶欲所扰,即便不吃肉也能保持精纯佛性,只是……” 一休和尚叹了口气 “贫僧毕竟出家前只是个俗世凡人,哪儿能不沾染烟火气?” “大师说的好!” 清冷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已经做完早课的张杏虎缓缓走了进来,她穿着简朴素衣,头发扎好,整个人显得清爽利落。 几人纷纷对张杏虎行礼,向乐好奇说道 “张道长可真勤奋,天天早上都在练功。” 张杏虎微微一笑,却道 “师门规定,每日晨时要有打卡记录才行,不然总分修不够要受罚的。” 杨岱见这俊美得不像话的和尚宝相庄严的样子,直接取出了千斗壶,笑道 “大师说得不错,来,小酌一杯?” “杨居士,你够了……” 一休无奈,这样子看得杨岱不由露出笑容,他可是知道这和尚其实是个妙人,有时候挺逗的。 “好了好了,不说笑了,对了,陛下有何封赏于你?” 杨岱问道 一休恢复庄严神态,缓缓说道 “欲让我在缘法寺担任方丈,还赏赐了千两黄金和不少丝绸锦缎等物,但贫僧都拒绝了” “长宁郡主气得不轻吧?” 杨岱问道。 “她倒也并未怎么生气,知晓贪僧一定看不上这些的。” 一休和尚淡然说道。 杨岱思量一下,很认真地说道 “其实长宁郡主心性不错的……” 杨岱的话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眉头皱起后又露出笑容。 “杨先生,怎么了?” 张杏虎问道。 “呵呵,有点意思,在下倒是没想到还会有人这时候敢入建安城。” 听杨岱说的这话,所有人就都明白杨先生口中的人指的是哪一类了。 “张姑娘,你与向大侠在这里留守,我与大师去看看。” 杨岱对张杏虎与向乐说道,随后便与一休一同走了出去。 因为这场雨,街道上行人并不密集,但该摆的摊位还是得摆,该上街买东西的人还是不少。 并且昨夜东宫中的事情居然大清早已经在市井上传开了。 虽说凡事没有不透风的墙,可速度显然也快得过了。 短短两三个时辰,各条街巷几乎都在议论昨夜的事情,说什么的都有。 但最多的还是在猜测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七百三十七章:来自青丘的你 但这种事情杨岱和一休也不关心,显然是有人传播消息而已。 今日客少,几个支开棚子摆摊的商贩闲来无事,凑在一起八卦着 “哎,你们听说过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什么事啊?” “一休大法师你知道吧?” “好像是有名的高僧,前几天不奉诏入建安了嘛。” 开头挑开话题的商贩一脸兴奋道,仿佛自己亲眼目睹似的 “据说昨晚太子身边的玉妃是妖狐,结果被那位一休法师给收了!” “真的假的?” 另外几个人闻言大惊失色。 这年头皇家秘辛极多,民间百姓虽然谈及皇室只能说是讳莫如深,但也偶尔听过。 而妖魔鬼怪之事,民间更是常有流传。 此刻听得一休大师降服了妖狐,不由惊异。 “当然是真的!” 挑开话题的商贩肯定地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说着。 一位样貌年轻的男子路过这边摊位,顿住倾听了一会,听到这些商贩一惊一乍地热烈讨论,随后脚步不停继续向前。 “哎,迟了一步……” 这年轻人撑着伞,身着蜀锦广绫圆领袍,腰束玉带,面冠如玉,双眸明亮。 他并无多余配饰,本身面容十分俊美,但始终笼罩着一层朦胧。 长发散落在常人看来属于披头散发的不礼之貌,但在这人身上却显得潇洒飘逸,仿若神仙中人。 没有人对其指指点点,甚至好像并无多少人注意到他。 在这雨中,年轻人一步步走向长宁郡主府方向,很快就来到了府外。 这里不准百姓摆摊,加之是雨天,行人几近于无。 轻人撑着伞,目光平静地看着驿站,没过多久,在其视线中,有一个身着白色僧袍的和尚漫步走了出来,在距离男子数丈远处驻足。 “阿弥陀佛!” 一休大师微微一礼,口宣佛号,又道 “贫僧见过施主!施主可知来了不该来之地?” 年轻人看了一眼一休大师,淡淡回答道 “我做事何须别人教导?” 声音温润动听,但令一休大师眉毛微扬。 “那施主便请回吧!” 一休摇摇头道。 年轻人又仔细打量他在这和尚身上,并无太强的佛门神光,但隐约能感受到很强的佛性。 “和尚,玉灵还有救么?” 年轻人平静问道。 一休和尚此刻心中其实十分紧张,因为对面那人他竟然感受不到丝毫妖气,仿佛一切都与普通人无疑。 这简直难以想象。 但既然已经接下这份差事,他自然要全力办妥,否则便算是毁诺。 “施主既然知晓,何必再问?” 他沉吟片刻,还是缓缓说道。 撑伞的年轻人点了点头,缓缓向一休靠近。 “我与那苦脸老和尚也算有些交情,金钵给我,饶你不死。” 一休依旧稳稳站立双手合十,目光平静的看着男子。 也就是这时,身着布衣的杨岱也撑着一把伞不知从那里走来出现在了一休身边。 对面年轻人的脚步顿住了,只是微笑的看着杨岱,并不多言。 杨岱及时出现让一休心下大安,侧身以佛礼问候一句 “杨居士,您来了。” “在下都听到了。” 杨岱一边回应一休,视线则一直在观察这位年轻人。 此人撑伞立于雨中,身上无任何人火气,也无任何邪气。 妖气倒是有,但也非同寻常的浓郁。 纵然隔着伞面,也让人感觉阴冷刺骨。 在杨岱自己撑伞出现之前,年轻人根本没有察觉到他。 杨岱一出现,他就明白遇上真正的高人了。 两人视线相对片刻,年轻人再度开口,声音依然平静 “我乃青丘涂无夜,您就是杨先生?” 前面的斯文先生看起来是一位仙道高人,涂无夜只是听过杨岱而已。 哪怕明知玉灵的事肯定与他有关,但也不适合直接翻脸,因此才选择退避。 “在下杨岱,也认识那位苦脸和尚。” 杨岱拱手还礼。 眼前这人道行极高,姓涂又来自青丘,应该是货真价实的九尾天狐了,自然值得尊重。 涂无夜露出笑容对杨岱说道 “我无意与先生为敌,只要那和尚将金钵给我,我便离去,绝不纠缠。” 杨岱笑呵呵的问道 “涂道友知道玉灵犯了什么事么?” 涂无夜微微眯眼说道 “她苦也吃了,还能如何?了帐,金钵给我,涂某即刻就走,从此再不相干。” “唉……” 杨岱叹了口气,这人一点没透露出他想知道的事情,甚至多余的情绪都没显露,而且也有些无礼。 “一休大师佛门中人,既用金钵收了毛尾狐妖,当然是此妖犯下重恶,你如此偏袒后辈,想带走了治好了再放出来,这世上哪里有这般好事?” 杨岱慢悠悠地说道,涂无夜笑了下,轻声说道 “这么说杨先生是不想放咯?” 谁都清楚能做得了主的是杨岱,作为当事人的一休和尚反倒没什么话语权了。 而在涂无夜笑问一句之后,居然直接撑着伞穿过雨幕,几步间冲向一休和尚。 同时伸左手呈爪探去。 杨岱条件反射般也持伞一步跨出一步,已经先涂无夜一步来到一休的侧前方,右掌拍出。 砰! 两者碰撞之后,一股劲风四溢开来。 雨水飞溅,涂无夜连连后退。 杨岱却是一动未动,欺身而上,手指并拢连点两下。 在第三下的时候,涂无夜左手指甲已经出现利爪,妖光也在其中显现,猛然抓了出去。 咔嚓! 一阵清脆的响声中,杨岱指尖点中了涂无夜的左手腕脉,他顿时缩回左臂。 杨岱乘胜追击,又在涂无夜左手腕处点了一记。 他不想让这种试探性克制性的缠斗升级,又先发制人点了出去。 涂无夜皱眉之下,身子顺势持伞旋转,在转回身形一刻左手呈剑指点来。 杨岱在对方出剑指的时候就感受到隐于指尖的锋芒,哪怕知道对方出手十分克制,但也不敢托大。 杨岱以金庚之气运剑意,同样以剑指对应一点。 两指交击,一股沛然巨力汹涌而出,瞬间震荡杨岱五脏六腑。 第七百三十八章:九尾天狐之名 但在这时,杨岱体内气息陡然变化,整个人气质骤然拔高一截,周围都似乎变成了黑洞一般吞噬万物。 嗡! 剑鸣震颤,在杨岱催动之下,瞬间爆发出璀璨剑芒,将一休都逼得后退半步。 而后杨岱趁机上前一步,左手捏了法诀,朝涂无夜肩膀按下。 “这是什么功夫?” 涂无夜心下凛然,急忙后撤。 杨岱却趁机追赶,手指再次戳下。 一声简短的脆响,刹那间气流乱窜,两人脚下的水洼向着四面炸开水花,周围的雨水全都被扰动乱飞。 甚至周遭一里范围内,天空的雨幕也直接停止,犹如静在高空。 一休和尚感觉到一道道无形气流扑面,但在心中只感觉到这气流锋锐无比,也根本避无可避。 但气流及身又只是好似清风拂面,吹得僧袍轻微摆动,头顶帽檐也随之晃动。 涂无夜心中惊讶,却丝毫不肯服输,手指连点之下与杨岱互拼起剑招来。 两人的战圈在雨幕之中逐渐扩大,越来越广,最终竟然扩展到了二十丈之外。 “嗡……” 青萍剑轻鸣,飞旋至杨岱身前,道道青芒从剑身上激射出来,犹如实质一般环绕在杨岱周身。 青色光华凝聚不散,仿佛与杨岱融为一体。 哗啦啦啦…… 雨水重新落下,豆大的雨一粒粒打在两人伞上。 杨岱已经做好准备,随时都能抽剑并祭出捆仙绳,刚刚那简短的交手其实十分凶险。 若非自己修炼的是金庚之气,只怕早就败北。 此时杨岱目光紧盯着眼前的涂无夜。 他要看看,这位九尾天狐究竟有多厉害。 涂无夜则是直视杨岱,余光则瞥见一侧剑意越来越盛的青萍剑,站在雨中,许久都没有说话,随后说道 “我若与先生真的交手,这建安城恐怕不保了,先生乃仙道高人,不如我们停手吧。” 眼前的九尾狐究竟是什么心态杨岱可无法把握,更不敢赌。 毕竟对方刚刚直接就动手了。 而且退一步说,即便没有这一城百姓在,杨岱也没把握就一定能拼得过九尾狐,毕竟自己道行上还是差了很多的。 拼一拼的底气当然还是有的,但也不会选择直接在这里同对方交手。 因为这里的地理环境太糟糕,若是双方大战,必然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听到对方服软,杨岱脸上神色才松缓下来 “可以将玉灵交给你,不过即便你能将之救回,能保证她不再为恶?” 这话一出口,涂无夜就略微放心了一些,也不像之前那么冰冷,回答道 “先生放心,我可以用九尾天狐之名发誓,好了,和尚,金钵给我。” 说完这句,涂无夜伸左手,杨岱侧身对着一边的一休和尚点了点头。 后者只得抬展右手,一个金钵最后在手心化出,颜色古朴,带着岁月沧桑的味道。 一休和尚走上前,将金钵递过去,交出这个金钵一休还是挺心疼的,之前降妖的时候,从佛心到佛法都处于前所未有的巅峰,才能凝结出如此完美的金钵,象征着他的佛道修行。 在涂无夜伸手触碰到金钵的时候,杨岱再次开口 “涂道友且慢,这金钵关系到一休大师的修行,金钵损不得,还望周知。” 涂无夜接过金钵仔细端详片刻,确认无误后才收起来,转过身对着一休和尚深施一礼 “大师,谢谢。” 涂无夜双手持伞作拱,朝着杨岱微微施了一礼 “多谢了,先生若得空,可来灵荒青丘拜访,无夜当亲自招待。” “至于那涂思巧,不是先生所杀,别有心理负担。” “呵呵,定会去的。” 杨岱微笑点头,看着涂无夜离开。 等他远去之后,杨岱才长舒一口气,一休和尚才小心询问一句 “杨居士,刚刚那人,究竟何方神圣?” 杨岱侧颜看看一休,平静说道 “青丘的九尾狐之一。” 哪怕心中隐约有猜测,但听到杨岱亲口这么说,一休和尚的心脏还是忍不住猛跳了几下,出家人该怕还是会怕的。 雨还在下着,涂无夜撑着伞走过建安城的街头,沿途民众还在讨论着一休和尚降妖的事情。 沿途但凡有行人,都会下意识从涂无夜前进的方向上主动避开。 涂无夜抬起左手展开,视线落于手腕,此刻依然有轻微的麻痹与胀痛感,但并没有受伤。 “呼……” 涂无夜长舒一口气。 “果然还是有些差距啊。” 涂无夜摇了摇头,自语一声,倒是得去打听打听,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个厉害的仙人。’ 这么想着,涂无夜转头面向长宁郡主府的方向,嘴巴微微开合,向着远方传音出去 “杨先生,为表感谢,若有与玉灵有瓜葛的妖邪,我帮你除去,。” 说罢之后,涂无夜迈步向前走去,消失在雨幕中。 这话音传到杨怎耳中的时候,涂无夜已经先一步化为一道淡淡的白光飞走。 杨岱都来不及回传什么话,随后细细掐算一番,才算是放心了。 其实在刚才杨岱动过尝试用捆仙绳的念头,但有两个主要原因让计缘没出手,第一是没必要结仇。 第二点是他确实有不少厉害手段,但作为修行年深日久的九尾天狐,不可能没有自己的底蕴,能不打就不打。 之前涂无夜和杨怎简短的交手确实十分克制,几乎没对旁人产生什么影响。 但从之前直接出手看,对方也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一个人,而且手段层出不穷,杨岱虽有手段应付,但还是需要留有足够的防御。 “希望你言出必践。” 杨岱叹息一声。 “居士,居士?” 一休见杨岱望着远方雨中的街道久久不语,一连提醒好几声,杨岱才转头看向他说道 “一休大师昨夜耗神过度,今天又早早被宣入宫,先回去歇息吧。” “南无阿弥陀佛,杨居士,贫僧先离去了。” 一休和尚没有多问什么,行佛礼之后自行离去。 杨岱觉得有意思,涂无夜突然来找玉灵,显然也是察觉到什么,不想让玉灵涉足其中,所以才有这场巧遇。 当然说是巧遇,其实也未必算,杨岱觉得到了涂无夜这般道行,来的也不晚。 第七百三十九章:奇异的小香炉 思虑到这,杨岱也不得不做出一些推断,这涂无夜行事再古怪也是九尾狐妖。 从远在天边的灵荒青丘经力千山万水,九九八十一难来救玉灵,中间时间肯定是不短。 不可能是提前算到了玉灵的死劫,否则根本没必要跑这么老远。 “看来,玉灵之事,也有变数。” 想到这里,杨岱眉头皱了皱,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涂无夜,或者是直接将这件事捅破。 杨岱自巫九处知道玉灵的事,从决定对玉灵出手到玉灵被收,前后才没多少天,半个月也算不上。 也就是说涂无夜一开始就知道绝对有大事要发生。 至少他认为玉灵会非常危险,所以亲自来将她带回青丘。 这么一想,杨岱又觉得涂无夜也想混水摸鱼,这让杨岱有些心烦。 可惜杨岱并没有从涂无夜这边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能说在青丘有了一个勉强算是认识的人,却没办法真的成为朋友。 杨岱打算离开建安城了,不过走之前,他还打算去拜会一下城里的故人们。 杨岱去了武安侯府,段峯见到自家世子爷来访,高兴得像小孩似的,赶忙吩咐下人准备酒菜。 而杨岱也是笑着摆摆手 “不用麻烦了,段叔,我只是看看,吃喝就免了。” 听完这话,段峯愣住了。 “啊?那……那您……” “哈哈,段叔莫要紧张,只是顺路过来,不是专程为此而来。” 段峯这才松口气,又忍不住感叹 “哎呀,世子爷还记挂我们,真是难得啊!” “段叔客气了。” 这边杨岱陪同段峯聊天,谢亦与谢咏絮姐弟俩也来拜会。 不久,竹林六友,林默等人都来了, 一时间,杨岱身边聚集了许多人,热闹的很,红荾与绿萝得知自家世子爷回来了,又哭又笑的,在旁边伺候。 一连半个月,杨岱将看的都看完了,便又离去了。 杨岱回了长宁郡主府,像一休等人辞行,既然杨岱要走,一休和尚等人也不好挽留,只是行礼拜别之后,目送杨岱离去。 张杏虎还要在建安城多待一阵,她与长宁郡主投缘,便要小住几日。 两人商量好了在蛮荒相见后,杨岱踏风远游,视线扫过地面上的城池和山川,看过河流和湖泊。 在思考问题时,飞往软玉阁。 他还要将古仙遗宝的事告知白三娘,耽搁不了太久。 时间接近傍晚,杨岱终于又回到了软玉阁里。 白三娘身着雪色衣裳,一头如墨般的秀发随意搭落在肩膀上。 见到杨岱,她脸上浮现出浅笑,站起来迎上去,询问 “怎么样?杨先生找到古仙遗宝了吗?” “没有,不存在什么古仙遗宝,只是遇见一点儿麻烦,解决掉了。” 杨岱摇了摇头,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当然隐瞒了天道的事。 听完这些话,白三娘轻笑一声 “奴家当是什么呢,这巫九也是个蠢材,罢了,好没意思。” “三娘,这下得告诉我汤谷在那了吧?” 杨岱微微一笑,目光灼灼的望向白三娘,眼神透露出期盼。 白三娘闻言一愣,随即笑了,她倒是忘了,这位杨先生最关心的是什么东西。 想到这,她也懒得卖关子,凑了过来,低语了一句话。 听完这话,杨岱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问道 “三娘,你确定没搞错?” 白三娘抿嘴一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弄错。 见到她如此模样,杨岱心里已经信了七分,只剩下三分犹豫。 但最后他还是决定赌一把,毕竟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白三娘笑吟吟的看像杨岱,似乎猜出了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不重了。 她贴了过来,如同一条大蛇一样,双臂环住杨岱的脖颈。 她吐气如兰 “杨先生,奴家告诉你汤谷的位置了,你拿什么来当报酬呢……” 白三娘媚态横生,说话时吐着香舌舔着嘴唇,仿佛在勾引杨岱一样。 又来? 杨岱无语住了。 杨岱沉吟片刻,开口道 “我这里有一只羽毛,不知三娘看不看的上?” 说完,他掏出了那只羽毛,递给了白三娘。 白三娘接了过来,仔细看了一眼,随后笑盈盈的放在鼻尖嗅了一下。 杨岱的脸色微微抽搐了一下,但依旧淡定。 “这羽毛,可比先生的人有趣多了,奴家喜欢。” 白三娘伸手抚摸着羽毛,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然后抬起美眸,看着杨岱说道 “杨先生,奴家最近新收了一个奇异的小香炉,不知杨先生有没有兴趣?” “如何奇异啊?” 杨岱询问道。 “先生稍等,待奴家去取。” 白三娘转身朝内室走去,杨岱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夕阳渐斜。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白三娘从内室出来。 她手捧着一尊精致小巧的貔貅绿釉香炉。 香炉约莫巴掌大,通体翠绿,上面绘制着云纹花纹,造型优雅典雅,栩栩如生,仿若活物。 “杨先生,你且瞧好咯!” 白三娘俏皮一笑,她走到桌案前,从袖中掏出一小包彩色粉末慢慢倒进香炉。 她又说道 “先生记住了,燃料必须是要有的,要有一钱珊瑚粉、一钱紫檀木粉,一钱金粉,外加四钱鲛珠粉调匀,方可入香。” “点火之时需注意,不得加多余的香料,否则香炉会爆炸,炸坏了奴家可就亏大发了……” 白三娘说着,一边提醒杨岱不要乱碰香炉,一边又指挥丫鬟搬来凳子,让杨岱坐下观看。 做完这一切,白三娘点燃了香炉。 她看着香炉,等待着香炉冒烟。 杨岱坐下来,静静地盯着香炉,火苗窜动燃料飞快焚烧,小香炉被烧得红彤彤的出妖异般的红光。 等燃料烧尽火焰慢慢熄灭时“滋”的一声从炉口喷出一缕青烟。 青烟绕着火炉急流窜几圈忽地停下化作一个一寸高的小精怪。 小精怪的身子从烟雾急凝结成血肉躯体,他的躯体很诡异。 此怪有着惨白的头骨,类似三角形,头骨上有四只空洞的眼眶。 没有皮肤,血肉裸露,体外突出了不少的肠骨。 但是裸霞在外的血肉还是会有附肢,撕裂血肉,破茧而出。 胸部突出的肋骨如同扭曲弯折的枯技,条条开合、咬合、摩擦着。 无数獠牙与枯爪相互咬合、不断抓索,纠缠着从胸腔中伸出。 杨岱看呆了。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精怪 第七百四十章:养不起,但心动 “各位好,天玄有礼了。” 天玄在半空翻了个筋斗,轻巧落在炉口上,舌头舔了舔嘴唇,贪婪地道 “好久没吃饱了,今日又能吃到一顿美味佳肴了,真是太幸福了!” “你是什么东西?” 杨岱惊疑不定,看着天玄问道。 白三娘吩咐道 “天玄,快给贵客献上礼物。” 天玄哧溜一声钻进炉眼,再钻出来时手里多出了一个圆形翡翠盘。 盘子里盛满了碧莹莹的水滴状晶石。 这些水滴状晶石呈现深蓝色,表面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天玄将水滴状晶石捧给杨岱,笑嘻嘻地对着他道 “贵人,这是您要的极品冰种芙蓉翡翠玉。您瞧,它多漂亮啊,您要是拿去送人肯定讨女孩儿喜欢。” 杨岱心中诧异,翡翠盘要比炉眼大得多,也比小香炉大,不知天玄是怎么拿出来的。 白三娘面色一变,道 “天玄,你就拿这点破玩意糊弄人吗?是不是想吃点苦头?” 天玄吐吐舌头,捧着盘子重新钻回炉眼,不一会儿,又从炉眼钻出,手中多了一个黑乎乎的坛子。 “贵人,这可不是普通的坛子。” 天玄把坛子举起放到杨岱的面前,笑容依旧谄媚。 “这是我用万年寒铁和九千九百九十九枚阴珠炼制的法器——寒潭魔坛。这魔坛内含乾坤,装载着世间最冷的寒气。” “……” 杨岱无语住了。 白三娘却脸色一沉,道 “天玄,你对贵客不敬,今天一定要给你点苦头吃吃。” 于是拿起象牙筷轻击小香炉,发出叮叮的清鸣。 “别敲了,耳朵要聋了!吵死了!” 天玄捂住耳朵,抱怨地说道。 “你还敢顶嘴!” 白三娘怒斥一句,拿起象牙筷又要打向小香炉。 天玄连忙跳起来道。 “我说你烦不烦啊,都告诉你了,别敲了!” 天玄抓狂地喊道。 等白三娘停止敲击后,他才一溜烟逃进炉眼,过了半晌才慢吞吞地钻出来。 这次,他手里抱着一个四足青铜鼎,鼎里盛着一只通体雪参。 参体遍布银丝般的纹理,散发出淡淡的药香。 “贵人,您请看,这是异种雪参,具有壮阳之效,如果配合其它灵药服用,则更加强健男性体魄,生龙活虎、力拔山兮。” 天玄又道 “另外,还送养颜圣品极品白玉葳蕤与四足青铜鼎,可保贵客青春永驻,容颜不老。” 天玄说完,双手托着两件宝贝走向杨岱。 “这还差不多。” 白三娘拿过两件东西递给杨岱说道 “先生笑纳了吧。” 杨岱越来越觉得匪夷所思,小小一个香炉怎么能拿出这么多宝贝? 简直是个无穷无尽的宝库啊! 似乎是看出杨岱心中所想,白三娘解释道 “先生,这小香炉可以随身携带,并且自成一方小洞天,而天玄不但能为他的主人奉上天下各种奇珍异宝、丹药芝草。” “等于一个可移动的小型九嶷宝窟,不仅如此,它还上识天文地理下知奇闻异事,先生一定用得着。” 白三娘又递上一只紫鳞鱼皮袋,里面装满了燃料粉,又说道 “先生可中意这个小香炉?如果喜欢,可让它认您为主。” 杨岱接过紫鳞鱼皮袋,仔细想着,又抬起头来,看着白三娘问道 “三娘,您是怎样找到这个小香炉的?” 白三娘微笑着道 “自然是奴家收的,这个小香炉可不一般,先生就留下吧。” 杨岱点点头,收下紫鳞鱼皮袋和小香炉。 白三娘又对杨岱说道 “还请先生解开上身衣衫。” 杨岱听罢,便脱掉长衫露出胸膛. 杨岱肌肉结实匀称,肌肉线条分明,胸肌鼓突,腹部平坦,八块腹肌宛如艺术雕塑。 白三娘看了一阵,伸出纤纤玉指,指甲在杨岱心脏处轻轻一掐,刺破皮后,把渗出来的一滴鲜血弹进炉眼。 她嘴上告罪道 “请先生勿怪,这是让天玄重新认主的滴血祭仪。” 杨岱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未介怀。 白三娘又说道 “先生请记住,天玄是有名的盗精,只有经历过滴血祭祀,他才能彻底臣服您。” 说着话,她想了想,又补充道 “这件宝贝有利有弊。每用一次小香炉主人的死劫就会提早一年到来,宝物越是珍贵面临的死劫也越厉害,所以请先生切忌滥用。” “此外千万别去触摸天玄,想让他乖乖听话只要敲打香炉就行,他最怕听敲打香炉的声音了。” 两人说话时,杨岱的血滴落在香炉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很快便融化进香炉里。 通体红亮炉口喷出一道青烟,绕着炉子飞旋转化作了天玄。 “天玄有礼了。” 它灵巧跳上炉口,舔舔嘴巴忽然露出惊讶的神色 “是谁与我签订合约了?怎么换人了?” 白三娘正色道 “奴家已将你转赠给杨先生了,从此以后他就是你的主人了。” 天玄嘻嘻一笑 “还是换汤不换药,长的还行,比我曾经的主人差远了。” 天玄一边嘀咕,一边朝杨岱拱手道 “恭喜你成为天玄的主人,还请克制你心里的贪念,说吧你想要什么?” “不知你有什么啊?” 杨岱说道。 天玄砸了砸嘴,返回小小香炉里,不一会双手捧着一个黄灿灿的金盘又出来了。整个房间立刻充满了熏醉的香气,香得连鼻子都失灵了。 黄金盘里盛满了闪闪亮地水银,十几样奇形怪状的异果、灵草浸泡在水银里饱满滴汁色彩鲜艳隐隐透出清润的光泽。 天玄指着一一介绍 “这是解毒清火驱除百病的五麟芝,这颗,是赤炎果……” 天玄介绍着,白三娘又道 “先生,这些灵药可都是极其难寻,价值连城,还望您务必善待天玄。” “好,在下省得,天玄,你回去吧。” 杨岱摆摆手道。 “嘿……算了算了,我走了,再见!” 天玄摇摇头,又化做青烟消失。 “三娘,我也要走了,还请三娘多上点心,查查归墟与荒古之事。” 杨岱拱手告辞。 “先生放心。” 白三娘说道。 “告辞了。” 杨岱转过身,离开了软玉阁。 白三娘的眼底划过一抹精芒,松了一口气。 她骗了杨岱。 这个小香炉诡异的很,在身边待久了会损自身气运,天玄可是天精。 是有代价的,平日里它吸食主人的气运与功德为食。 杨岱不知道的是,只要召唤出天玄,无论拿不拿宝物,死劫的都会降临,而且是死亡率超高。 白三娘没办法,只好将香炉转送杨岱了。 第七百四十一章:重返鬼城 时间接近傍晚,杨岱视线远方出现了一大片密集的阴云。 他不急不缓的飞入阴云之中,没有雷鸣闪电也没有大雨连绵,更没有暴风雪袭来,仿佛穿梭空间般瞬息而至。 在视线中,下方出现了一座已经灯火通明繁华异常的城市,灯红酒绿热闹非凡。 而这城市周围则是大片的森林和荒山,于外界罕有小道,更别提什么有大道。 这城池正是辛九姑的鬼城,幽冥城。 杨岱缓慢下降身形,随着越来越靠近鬼城,他的耳中隐约能听到这一片鬼域之中的各种诡异的鬼哭和鬼嚎之声。 更有一阵阵阴风环绕城池周围,使人毛骨悚然。 但他却丝毫不怕,依旧不紧不慢地飘落下去。 最终,杨岱直接在这鬼城某处街道上落下,稳稳地站住脚跟。 他抬头看去,哪怕街上全是鬼,但凭空出现一个人也并未引起任何鬼的注意。 街上鬼流不息,熙熙攘攘,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让这本就充满鬼魅的地方变得愈发恐怖骇人。 这里俨然是一座如阳世一般繁茂的城市。杨岱并未在原地过多停留,而是在城中随意转了转。 魂灵难以计数,当然也能见到一些历鬼与恶鬼之流,这些存在往往凶狠残暴、实力强悍,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是灾祸之源。 但杨岱似乎浑然不觉,反而像是在游览这里的风景一般,走马观花,目光悠长。 还算可容忍的范畴,这里虽然凶险,但并未影响到阳世。 在城中转了一阵,杨岱就来到了城中心的城主府。 门楼上面的那一块巨大的匾额上,幽冥鬼府四个大字一如当初。 门楼前方有衣甲整齐的鬼兵站岗值守,对于杨岱站在外头看匾额毫不在意,连上前问一句话的打算都没有。 这倒不奇怪,因为自从几年前,杨岱突然进入幽冥城,成为了城主的故友后,他便很少再出现在其他鬼面前。 即便偶尔出现,也都是悄无声息,没人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所以这些鬼兵才会不认识杨岱。 杨岱径直朝城主府内走去。 “站住!” 一名鬼兵伸手拦住了杨岱,冷冰冰的喝斥道 “城主府重地,闲杂人等禁止踏足。” 门口值守的鬼兵们的视线也全都投注在杨岱身上,显然将他当做了擅闯者。 杨岱脸上挂着温和笑容,说道 “劳烦通报辛城主,就说杨岱到访。” 鬼兵上下打量杨岱,刚刚没注意,现在感觉眼前这男子好像并不是一个鬼,也不知道是人是妖还是神。 “请稍待,容我入内禀报!” 鬼兵留下这句话,同值守同伴交代一句后就自行入了门楼内部去了,想必要向辛汇报。 杨岱微笑点头,静立原地,耐心等候消息。 不久之后,辛九姑就带着两名鬼将和之前进去通报的那名鬼卒匆匆从内部走了出来。 一身杏色常服的辛九姑,看起来比之前又年轻了许多,皮肤水嫩白皙,吹弹可破,完全没有死气缠身,给人一种娇弱美丽的错觉。 辛九姑看着杨岱的目光中透露出浓浓的惊喜。 “见过杨先生。” 她快步迎了上来,盈盈欠身拜礼。 她这样的举动顿时惹来了值守和门卫鬼兵们的侧目,尤其是那两个值守鬼兵,简直震撼得无以复加。 城主竟然向他拱手? 他们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但城主确实向他行了一礼,并且态度恭敬。 边上的鬼将也拱手行礼 “见过杨先生。” 杨岱也简单拱手回礼道 “辛城主,我们进去说?” 辛九姑当然不会有意见,当年杨岱离开之后,她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一见杨先生。 今天听说杨先生来了,喜出望外。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鬼城之中,鬼将和值守在殿外把守。 这鬼城中央建筑颇多,亭台楼阁、假山喷泉应有尽有。 只是这些建筑之中都弥漫着黑雾缭绕,阴气冲霄。 此刻已经是夜间,鬼城上方的阴云也淡了不少,抬头依稀可以看到夜空中的星辰, 十分瑰丽。 辛九姑带着杨岱走进鬼城深处,一路上遇到了几位鬼将,但都纷纷向杨岱行礼问好,态度毕恭毕敬。 杨岱微微颔首,并未表示太多情绪波动,继续向前走去。 两人最后到了一处园中的露天桌台边上,辛九姑和杨岱相继入座。 两名鬼将则站立两侧,桌上则是鬼城中的特色茶点。 “先生此番来此,是为何事啊?” 辛九姑端起一盏香茗品尝一番,旋即放下杯盏询问道。 杨岱也端起茶水饮了一口,才道 “也没什么大事,我要你在一切能管得到的范围内,司阴司之事。” 辛九姑闻言,有些为难道 “先生,我等说白了不过是孤魂野鬼,如此,多有越俎代庖之嫌……” “行了,别装了,我既然来找你,你就不必再掩饰了。” 杨岱摇摇头打断了辛九姑的话,又道 “九姑你可是鬼仙之流,别隐藏了。” 辛九姑脸色尴尬了一瞬,然后就展开笑容道 “呵呵,还是瞒不过先生您!” 杨岱拿起桌上的一个茶盏,微微倾斜就将里头的茶水倒出来,这水一到桌面上,就自己四散流动,化为一片平整的水面。 其上更是正不断变化流转,正是如今的天下社禝。 其中神道不算败坏太严重的地方就如同荒山灯火,显得十分稀少。 “气相多变无常,也有妖邪趁机害人,更有邪物不断滋生,你这鬼城中鬼物众多,也和许多妖邪之辈脱不了关系。” 杨岱淡淡地说道,顿了顿,又说道 “尽你所能,收束孤魂野鬼,一些邪祟能除则除之,正所谓阴阳相分不相离,将来如果能自立幽冥,统合阴司,最好不过了。” 杨岱的话说到这里停顿一下,看向辛九姑。 这鬼仙明明早就没有呼吸心跳,但却也表现出一种常人呼吸心跳加速的紧张感,仿佛在期盼着杨岱继续说下去。 杨岱叹息一声,道 “我知道你想统治幽冥,但现在的局势远非你想象的那么乐观,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争取一次机会。” 听到这话,辛九姑神情骤变,猛地坐直了身体。 第七百四十二章:校场点将 “在下以为,寻常阴司鬼神之道,所谓地祇专职一地,缺陷甚大,需要一个强力的执掌,否则乱作一团。” “所以我想让你统领万千鬼兵,维持地界秩序,若真能如此,日后你就可以凭借功绩提升修为,证得大道。” 杨岱缓缓说道。 辛九姑激动坏了,竭力保持正襟危坐面色严肃的姿态。 见杨岱没有说下去,辛九姑赶紧出声道 “我虽是鬼修之身心中也懂得大义,若先生有命,在自当遵从。” 杨岱的右手搁在桌上,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桌面,沉思片刻看向辛九姑才继续说道 “此先例一开,对你也算是一种考验,若能通过考验,便是有功于我,届时,我自会全力助你成道。” 说完,他伸出左手食指在虚空画符,随即点在了辛九姑额前眉心处,顿时光芒闪烁,似有灵符破空而去。 “此符乃是我的一缕分魂凝聚,若是遭遇强敌或者危机,它会主动护佑你性命……” 说到这,杨岱忽然住嘴,看向辛九姑。 辛九姑一怔,不解问道 “先生?” 杨岱深吸一口气,才郑重嘱咐道 “记得,一旦发觉事不可违,立刻捏碎这道符,我自会救你。” “是!” 辛九姑恭敬回答,她现在心中很激动,杨先生说的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 而就如人间帝王有天子气运,众鬼之主同样会有特殊气运。 对于修行鬼道极为有利。 只待积累足够,便能证道鬼仙之上。 “嗯!” 见辛九姑应承下来,杨岱满意的点点头,内心兴奋的辛九姑就已经瞬间有了一系列的腹稿。 在心中斟酌细思后又赶忙说出来给杨岱听 “杨先生,正所谓严以法责施以利诱,您既然选择相信我,我定然不辜负您的期望,只是我这鬼城之中鬼物何止数十万,其中挑选出鬼性出众者轻而易举,我当效仿阳世各制亦不会照搬照抄。” “治以严明鬼法,犯之则必罚,也会许诺俸禄好处,令其安分守己,这样一来,我们的根基便扎实了,也免除了日后再有变故。” 杨岱颔首认可,笑道 “你倒是聪明伶俐,这个方案不错,只是你可曾想过,万一你将鬼城管理失误,导致厉鬼反噬,怎么办?” 杨岱眼眸微眯,目露精光,盯着辛九姑说道。 “呃……” 被杨岱这么一盯,辛九姑顿时感觉压力山大,不由吞咽一口唾沫,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讪讪的说道; “我任善者为差,巡查四方,养官正之气,修阴和之法,一定会受世人一定敬畏, 绝不会犯任何疏漏。” 闻言,杨岱喃喃说道 “堂堂正道又名正言顺,倒也不错……” 是人是鬼,没有谁不希望有那么一种可能,自己站得端行得正,堂堂正正立世间,无愧于心…… 这就是人的普世价值观之一,恶鬼也会有那么一刻幻想过的。 辛九姑见杨岱站起来,自己也不敢坐着,站起来小心看着他,心中有些忐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而两名鬼将同样有些紧张,他们也清楚眼前这尊仙人可了不得,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多高修为,但单单是站在他们面前,他们都有一股莫大威慑感。 不过杨岱并没有生气,看向辛九姑,笑道 “在下信你,日后不会让你独自吞下苦果, 还需与你联手共谋才是。” 辛九姑顿时松了口气,忙躬身谢道 “多谢杨先生提携!” “哈哈哈!” 杨岱朗声一笑,摆了摆手 “既如此,可方便带我看看你手下的鬼吏鬼卒?” 辛九姑说道 “杨先生要看,有何不可?先生,请随我来,两位将军,去校场击鼓点兵!” “得令!” 两个鬼将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出,接着二人便齐齐退去,显然是按照吩咐去做准备了。 “走吧,杨先生。” 等二人离开后,辛九姑才侧身,引领杨岱向外走去。 刚刚的话这两个鬼将听得也是心潮澎湃,生前为军武中人,死于非命后成为了鬼,本以为此生再难翻身,没想到居然有了一线转机。 幽冥城身为底蕴不浅的阴域,不光是有繁华的城池,后方城墙更好似延伸无穷距离。 这里主要以军治为主,鬼城阴兵鬼卒除了散在城中各处的,大部分都在鬼营之中,这里充斥着肃杀。 辛九姑走路带风,一路引领杨岱来到最大的校场。 一切都如同阳世的军中陈设,更有鬼在各处操练。 校场中,两名鬼将大步踏行而来,身上的鬼气如焰双目似火,其中一人直接亲自走向鼓台。 “将军?” 两名守在鼓台的鬼卒行礼问候一句,而鬼将咧嘴一笑,把手一伸道 “拿鼓槌来。” 两名鬼卒面色一变,不过还是快速取来一柄鼓锤递过去,鬼将一把抓住,狠狠敲响。 咚—— 鼓声震荡八方,传遍整座鬼城。 “怎么回事儿?” 城中,无论是在街头巷尾,还是各处房屋,无数的鬼皆抬头望向鬼营方向。 鬼将紧握阴沉木所制的鼓槌,展开双臂,森森鬼气蔓延天际。 “咚,咚,咚……” 击鼓声从缓到快,从轻到响,很快就传遍整个幽冥城,甚至远隔千里,万里之外,都能听闻这震耳欲聋的击鼓声。 声浪层层叠加扩散,化作滚雷阵阵。 这种击鼓的节奏中隐含鬼将自身的气势,令杨岱听力都感觉心绪随鼓而震。 他和辛九姑正走向校场,远远看到鬼气弥漫的击鼓台上鬼将亲自擂鼓。 杨岱也不由夸道。 “辛城主手下倒有一支好队伍啊,这鬼卒训练有素,气势如虹,比寻常阴兵还强三分呢。” 他看了看身边的辛九姑。 却见后者神情平静,淡淡的回了句 “哪里哪里,先生谬赞了,有道是大将无能累死三军,能成这里的鬼将者,生前死后都不凡。” 杨岱缓缓点头,口中轻喃一句 “生前是人杰,死亦为鬼雄。” 这话听得辛九姑眼前一亮,半拍马匹也是半是真心实意道 “先生所言妙矣,正是此意!” 等杨岱和辛九姑站在校场点将台上的时候,营中各部鬼卒正在快速集合,速度比阳世军营要快得多。 不光有阴兵鬼卒,甚至还有鬼马和战车,旗帜招展兵戈如林,煞气冲霄。 一眼望去,黑气缭绕,颇具气象。 “好家伙!” 杨岱见状也不由暗叹一声,若是自己统帅一军,恐怕未必能达到这种地步。 第七百四十三章:酆都帝君印 “杀……杀……” 数以万计的鬼卒一齐踏步向前且口中大吼,阴风也为之狂躁起来。 点将台上的鬼将抱拳向着杨岱和辛九姑行礼,大声道 “禀告城主、杨先生,我幽冥军已集结完毕,请检阅!” 辛九姑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看像 杨岱问道 “杨先生,这便是我幽冥军,先生以为军容军纪如何?” 杨岱其实没见过几次真正的军阵,但也知晓军威浩荡。 “军威浩荡,士气如龙。” 他略显恭维的答道。 辛九姑朝着一边鬼将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抱拳直言道 “禀杨先生,我等幽冥军自从成立以来,每逢战事皆是勇猛无敌,就算是阳间兵马,也难以与我等对抗!” 杨岱朝着这鬼将点头,视线扫过下方密密麻麻的军阵。 这些鬼卒有的面色肃穆,有的看像杨岱面露好奇,有的鬼面相吓人。 而大多如生前并无二致,只是魂魄之姿而已。 而在这万千鬼卒看来,台上除了那些将军和城主,旁边的先生笼罩在朦胧雾气般淡淡白光之中。 怎么看都看不真切,想必非神既仙,更加敬畏三分。 “辛城主,你之前对我所言,可向这万千鬼卒再复述一遍。” 杨岱说道。 辛九姑点头之后大步朝前,站到点将台最前方,身旁多名鬼将一起向前。 而杨岱独留后方,辛九姑正身提气,沉声喝道 “鬼物修行何之艰难?然我等生前为人,明人之道,死后为鬼,也要向正道效死!” 声音传遍整个幽冥城,不光是集结在校场的鬼兵能听到。 就是鬼城中还在巡视维持秩序的其他鬼卒以及千千万万生活在鬼城的鬼物也同样一字不差的听了个清楚。 辛九姑在校场上的声音气势十足也感情真挚,她知道这不光是自己也是幽冥鬼城千载难逢的机会。 内容与之前在城主府同杨岱说得相似,但语境却大不相同,更有一番感怀意味在里面。 一时间校场之上安静异常,唯有她的声音回响,许久才渐渐停息下去。 待她话语落下,下方众多鬼卒脸色都变化不定。 点将台上的鬼将看着下方,而下方的鬼卒也看着点将台。 鬼军阴煞滚滚升腾,预示着鬼兵们心中澎湃似火。 一名台上鬼将视线扫过台上台下,直接举起佩剑高呼一声 “为城主效死,为堂堂正道效死!” “为城主效死,为堂堂正道效死!” 随后,下方所有鬼卒同时高喊出声,声震四野,连空中阴云都被冲散了几分。 此起彼伏的呼应声不绝于耳,让校场上所有鬼兵都沸腾起来。 辛九姑朝着鬼将微微点头,很满意对方的随机应变。 然后小心回望后方的杨岱,见对方面色平静笑而不语,心中大定。 校场上的咆哮声持续不止,城中各处的阴兵鬼卒同样齐声而哮。 当然,也不乏一些鬼物不知所措甚至惴惴不安的,这种鬼类极少。 不多时,校场上的喧嚣声终于慢慢减弱,最终彻底消失。 之后鬼军操练一番之后,辛九姑和杨岱才离开了校场。 见到这幽冥城如今的状态,可以说是稍稍超出了杨岱的预期。 至少这制度在较长时间的最初阶段能令人放心。 而且阴司和阳世人间不同,管理者的寿数极长,心性和气相也是一种较为直观的体现。 只要最初的人选没有什么问题,那么出问题的概率就不会很高。 一个半时辰之后,一间大堂内,这里显然是辛九姑经常议事的地方。 桌上都有必要的文房用具,最上方甚至还有令箭筒,摆设颇为精美。 而此时堂中除了杨岱和辛九姑,鬼城中一些身份相对较高的老鬼也来了不少。 包括鬼将之流,只不过坐在上方主坐上的却不是辛九姑,而是杨岱。 辛九姑站在一侧看着,其余鬼物也无一入座,都在上方主坐附近恭敬候着。 杨岱端坐主位上,被一众鬼物围着,他左手持一枚印章,一手拿着狼毫,正在写着什么。 杨岱写得很慢,厅内一众鬼物都能感觉到杨先生笔尖落下仿佛有巨大的阻力,并且笔尖交织着白光和黄光。 仅仅四个篆文,却花去一刻钟才写完,当杨岱最后一笔落下,印章表面金白之光一闪而逝。 厅内所有鬼物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杨岱手中的印章上。 大家都能看清印章之上的两个字,正是 酆都帝君 杨岱仔细端详了一下手中的印章,然后掂量了一下分量,随后将之递给一边的辛九姑说道 “给你,日后若签文赐吏可往文书和令牌等物上扣印。” 辛九姑面色肃穆的同时鬼体都微微抖动,双手小心的去接印章。 这印章一入手,一股沉重的感觉就从印章上传到辛九姑的手中,根本不像是几斤重的印章,而像是几百上千斤的铁块。 她心中暗惊,抬头看向杨岱,果然见到杨岱面上带着笑意 “此乃我亲自铸造的印章,你且收好吧。” 辛九姑深吸口气压住心绪,连忙谢恩,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把印章揣入衣袖之中。 “定不负先生重托!” 辛九姑行礼道。 其余鬼物也一起行礼,齐声随着辛九姑承诺。 杨岱抖了几下衣衫站起身来说道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此印给你,也算是能正一正名。” 说到这,杨岱轻轻舒出一口气说道 “好了,我走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恭送先生!” 辛九姑随后将杨岱送走,杨岱看着辛九姑,淡淡说道 “那印章驱动亦需你自身法力,需得慎用。” “先生放心,我一定慎之又慎!” 辛九姑躬身答道。 杨岱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而辛九姑目送着他离开,眼角眉梢尽是喜悦之色。 杨岱心知这辛九姑或许还没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但他也没有要如同教小朋友一般说得太细太明。 反正她很快就会知道的,一念及此,杨岱嘴角勾勒出一丝笑容,身形缓缓隐没虚空之中。 一天以后,杨岱已经到了天琅江的上空,随后也不作犹豫。 直接自上而下飞遁入水,朝着水府而去。 水府门前,巡守的几名夜叉看见杨岱前来,赶忙相迎 “拜见杨先生!” 第七百四十四章:我不吃香菜 “你们的龙君与江神娘娘在不在家啊?” 杨岱问道。 “江神娘娘还在,龙君还未归,杨先生请。” 夜叉回应道。 杨岱想了下,摆了摆手后微微行礼道 “我就不进去了,和江神娘娘说一声我来过了便是了,告辞了!” “先生慢走!” 几名夜叉赶忙躬身回礼,见杨岱离去之后,其中一个夜叉赶紧入了水府,去通知江神娘娘。 水府之中,敖紫英正在练剑,她每次练剑都极为投入,剑招变幻莫测,让人眼花缭乱。 突然,一名夜叉急匆匆跑进了殿内 “娘娘,杨先生来访!” “杨伯父?” 敖紫英心中一喜,又问道 “杨伯父人呢?” “回江神娘娘的话,杨先生是来找龙君的,见龙君不在,让属下告知江神娘娘一声后,便已经离去。” 她皱了皱眉,眼神中似有思绪闪动,几息后又叹了一口气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那夜叉退出殿外,敖紫英独自站在殿里发呆。 最终还是再次坐起来,一直走到水府之外。 看守的夜叉赶忙行礼问候。 “江神娘娘,请止步!” 敖紫英视线扫过之后,点头之后说道 “我去见过杨伯父后就回来,还请行个方便。” 两位夜叉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夜叉为难说道 “江神娘娘,龙君有令罚你关三百年的禁闭,您不要为难小人,小人可担待不起啊!” 敖紫英俏脸顿时冷了下来,道 “你们若是阻拦于我,休怪本宫无情了!” 她虽然长得柔弱秀美,却并非什么良善女子,此刻听闻两位夜叉敢阻挡她去见杨岱,当即怒气勃发。 “江神娘娘息怒,江神娘娘息怒!” 两位夜叉吓坏了,连忙求饶,但还是不肯放行 “看!有鲸鱼!” 敖紫英指像上方,两个夜叉顺着望去,她就窜出水府禁制,入了水质相对浑浊和湍急的河道,微扭身躯游窜而去。 “……” 两个夜叉愣住片刻之后,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各自回到岗位上去,不敢再管她。 敖紫英在江中游窜百里,然后窜出江面,将带出的屡屡水花直接化为雾气。 并不踏云,而是裹挟着一阵雾气升向天空,朝着云州方向而去,速度奇快无比,几乎是瞬间便跨越数千里地界,到达云州境内,降落在了云中县。 远远望去,城中仁清位置的角落,有一颗清脆碧绿的高冠大树尤为显眼,好似有阵阵灵风环绕。 敖紫英视线极佳,虽然观气卜算等方式是算不到自家伯父的。 但凭借出色的目力,就能依稀透过树冠和分析看出五味斋中无人,甚至里里外外的屋门院门还都锁着,仿佛根本不曾有人居住。 “伯父果真不在家吗?” 敖紫英黛眉轻蹙,暗自沉吟,随后便缓缓的在云中县里落了下来。 她还是第一次来云中县,对于这个宁静且充满生活气息的县城敖紫英还是充满好奇的。 哪怕杨伯父不在,她也想借这次机会在云中县里逛逛,感受一番民情风貌。 她也是想碰碰运气,在这里蹲点,兴许杨伯父就回来了。 否则她是真没把握能寻到杨岱,毕竟杨岱想躲藏,谁能找到他? 自家爹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入得城中,敖紫英隐去自己的江神金丝镂纱袍,头顶珠钗鳞冠等物也尽数隐去。 只是以普通的发饰挽着长发,穿着单纱弹墨云绫裙,宛如一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一般。 “这云中县里倒是热闹的很。” 敖紫英左右闲逛,打量着街道两边店铺,看到一些新鲜玩意儿,还停下脚步买了一些。 她的性格素来是想到做到,既然决定留下来,便绝不半途而废。 哪怕如此,周围的行人和摊贩也很难不注意到她。 因为咱们的江神娘娘虽改了着装外饰,但自身容颜却没做变化,所以县中之人好多不是偷瞄就是呆看。 “这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这么漂亮?” “这种姿色,恐怕是王侯公主才能有的吧!” “啧啧,真是太美了,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 …… 敖紫英一路走来,耳畔皆是惊叹赞赏,她也没有理睬。 云中县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到处都是置办年货的百姓,很多地方都张灯结彩。 人们脸上充满了一年之尾的放松和准备迎接新春。 敖紫英随便走了一圈,最终还是来到仁清坊外,见到了那传说中的黄记面摊。 老黄早已故去,守在摊位前的是他的孙子,黄大牛,也就是现任掌柜。 “我要试试,这面究竟有没有杨伯父说的那么好吃!’ 这种有趣的念头升起,敖紫英便大步上前,走了过去。 此刻摊位上只有三个人在吃东西,吃的也是早餐之类的。 敖紫英走过来的时候,当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老板黄大牛也抬起了头。 他是一个憨厚的汉子,平日里总是低着脑袋,此刻猛然抬头,露出了额头上一道深邃的刀疤。 这刀疤狰狞无比,纵横交错,好似一条巨大蜈蚣盘踞额头,使得黄大牛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粗犷凶恶了。 “客官吃什么?” 他开口口说道,声音低沉,带着一股沧桑,给人一种久病初愈的感觉。 “店家,你们这的卤面,还有杂碎,给我上一份,虽是早晨,但应该是有的吧?” 龙女已经嗅到了橱车内卤料的味道,顿时精神大振。 “有的,客官稍等。” 老黄答应了一声。 “客官请稍后。” 他手持锅铲,熟练的操作,不一会便盛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卤面。 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勾的敖紫英食欲大增,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杂碎塞进嘴巴里。 杂碎软糯滑爽,香辣适宜,咸淡刚好。 她细嚼慢咽之间,便吃完了这碗面。 “味道尚可,可惜,还是差了一些火候,对了,我不吃香菜。” 她吃完面之后,还品鉴了一句。 这面条也就一般般,别说比一些仙厨做的菜如何了。 就是一些出名的人间酒楼都未必比得上,只能说中规中矩,甚至敖紫英还觉得这面偏咸了,不够劲道。 “呃……” 听到龙女评价,黄大牛脸色顿时有些尴尬 “我祖父去世之后,把秘方也烧了,我只知道这么弄,实际上味道确实不好……” 第七百四十五章:天大的祸事 “无妨,我付钱就是,你也别担心会赖我既然说过要尝一尝你的手艺,就不会反悔。” 敖紫英摆摆手,取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这这这,姑娘,给的太多了,一碗面就十文,找不开的,您收回去吧!” 黄大牛连忙推辞。 “没事,快点收下吧。” 敖紫英却不以为意,将银子硬生生放在了他的手上。 看到银子,黄大牛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银子收了下来。 也是这时候,敖紫英转头看向她来时的街头。 视线稍远处,一个江湖客打扮的女子正快步走来,方向也是黄记面摊。 这女子正是钱书言,此时她的脸上蒙着面纱,遮盖住了半张容颜,让人根本认不出她的身份。 “嗯?” 忽然,钱书言脚步微微一滞,朝着黄记面摊的位置望去,正好与敖紫英四目相接。 随即敖紫英便不看她了。 而钱书言走像面摊,这才说道 “黄哥,一份卤面一份杂碎,这大清早的不该是最后一份吧?” “那哪能啊,钱姑娘且先坐下,对了,杨先生尚未归家呢。” 黄大牛热情招呼一声就在橱车上鼓捣起来。 而对于杨岱没在家这件事钱书言也早有预料,反正十有八九都是这结果,谈不上失落。 钱书言看像敖紫英说道 “你好,我可以坐在你这儿吗?” “当然可以,请坐。” 敖紫英指了指自己的对面空座,示意钱书言可以落座。 “谢谢。” 钱书言道谢一声,坐下。 而两人刚一坐定,黄大牛很快就端着一碗卤面过来,笑吟吟的送到了二人的面前 “客官请用。” “好嘞。” 钱书言点头道谢。 敖紫英同样面带笑容,没想到还能遇上个不入流的人族炼炁士,难道是龙虎山的弟子? 而直到钱书言坐下,敖紫英才忽然心中一惊,因为她发现此人虽是江湖客,但周身波动竟丝毫不弱于她。 而此刻钱书言则已经拿起筷子吃了起来,面条筋道鲜美,杂碎也很合她的胃口。 “好吃吗?” 敖紫英轻声问了句。 “味道确实不错。” 钱书言笑道,随后又道 “我叫钱书言,不知姑娘姓名?” “呵呵,你认识杨伯父吗?” 敖紫英敖紫英轻笑一声,并未回答她的话,反倒问了一句。 “杨先生?认识啊?他是我师父。” 钱书言闻言诧异,随后摇头说道 “不过他常年外出云游,极少回来。” 她语气之中充满了尊敬和崇拜。 “杨伯父收弟子了?!” 敖紫英闻言微微一怔。 她还从来不知道,原来杨岱居然收了徒弟。 不过仔细想想,也并非奇怪,杨岱毕竟是仙人,寿元悠长,若是收几个弟子传承衣钵,也不足为奇。 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没过半个时辰,就如同姐妹了。 杨岱驾云回到云中县的时候,人还在天上第一眼就顺着感觉望向了仁清坊外。 便见到了钱书言和敖紫英做在一起吃面,不由也是一愣,这两人怎么坐到一起的? 下一刻,杨岱已经出现在两人身旁,询问道 “你们这是……” 听到杨岱的声音,两女同时看向身侧,也各自面露欣喜地站起来 “杨伯父!” “杨先生!” 杨岱点头过后,双手下压,示意桌边两人坐下。 自己则坐在了同桌的一个空位上,看了一眼钱书言后才皱眉看向龙女说道 “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他知道龙女一般轻易不会来打搅自己的,更从没来过云中县,今日突然造访,肯定有事。 杨岱心中还在思索着是不是老龙那边出事了,而敖紫英则在此时牵强笑笑,压低了声音细语道 “我这次闯了点天大祸事,被爹爹臭骂了一顿……” “什么祸事?难道你还把天弄塌了?” 杨岱一阵愕然。 “不至于,不至于。” 敖紫英小声嘀咕道 “我……把北海颛龙君之子颛桥给废了。” “废了?” 杨岱一怔。 “嗯……对……” 敖紫英难得面上有点小女儿之态,小心翼翼的瞄了眼杨岱,随后才继续说道 “我把他的命根子摘下来了,用脚踩碎了,碎的不能再碎,还……还广而告之。” “????” 杨岱沉默整个人都懵了。 “你说……你把颛桥的命根子给挖了?” “对……对呀……” “你还广而告之?” “对呀……” 杨岱彻底凌乱了。 “那他爹爹知道了,会不会把你给活劈了?” “这我倒不怕,我跟他爹关系挺好的,不过我爹爹应该会把我绑起来吊打一百遍……” 敖紫英委屈巴巴。 杨岱 “……” 这就是龙女口中的闯了点祸事?! 而钱书言则忍俊不禁。 “咳咳。” 良久,杨岱才干咳一声说道 “他是如何惹到你的?” 杨岱将注意力放到事件本身上,尽量不去想那颛龙君之子是个什么惨状,但是一定很惨。 可怜的娃,命根子都没有了,还是一个太监龙,这辈子恐怕都成不了男人了。 “他仗着自己是龙君之子,受百姓香火却不作为,吃人成性,不好好修行……” 敖紫英说着,敖紫英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阴冷道 “杨伯父,龙性本淫,此言有以偏概全之处,但也不是全错,龙类本来正常求偶倒也无可厚非。” “我虽看不上颛桥,但他若来追求我,我也不会太让他难堪,只不过他已经得了新欢,还不要脸,竟敢觊觎我堂姐,我自然不能饶了他。” “哦?” 杨岱闻言挑了挑眉毛,这龙女看来也不简单呐,这是准备杀鸡儆猴了。 而钱书言也暗自咂舌,这龙女真彪悍,这种狠辣手段她自叹弗如。 不过她倒也佩服敖紫英的魄力,这种事换做别人绝对不敢干,毕竟那可是龙君之子。 “于是我就给了他点教训,把他痛打了一顿,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廉耻,省得他以后不知道自己是谁……” 自己揍自己的同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辈自己的矛盾让他们自己解决去,自己犯不着多管闲事。 杨岱闻言颔首,不置可否。 第七百四十六章:龙凤合欢术 敖紫英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阴冷道 “杨伯父,龙性本淫,此言有以偏概全之处,但也不是全错,龙类本来正常求偶倒也无可厚非。” “我虽看不上颛桥,但他若来追求我,我也不会太让他难堪,只不过他已经得了新欢,还不要脸,竟敢觊觎我堂姐,我自然不能饶了他。” “哦?” 杨岱闻言挑了挑眉毛,这龙女看来也不简单呐,这是准备杀鸡儆猴了。 而钱书言也暗自咂舌,这龙女真彪悍,这种狠辣手段她自叹弗如。 不过她倒也佩服敖紫英的魄力,这种事换做别人绝对不敢干,毕竟那可是龙君之子。 “于是我就给了他点教训,把他痛打了一顿,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廉耻,省得他以后不知道自己是谁……” 自己揍自己的同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辈自己的矛盾让他们自己解决去,自己犯不着多管闲事。 杨岱闻言颔首,不置可否。 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寻常打架龙女也不会下这么重手。 杨岱也不插嘴,就静静等候,一边的钱书言也在仔细聆听,她觉得接下来的剧情应该会相当精彩。 果不其然。 敖紫英笑了笑继续说下去 “杨伯父或许不知,我们龙族有一种交合技法叫做龙凤合欢,乃天地间最高明的媾和双修秘术,此术一旦施展,可以促使两头龙产生强烈共鸣……” “也可用于化形时与人类交合,因为许多龙族性情暴躁,行交合之事的时候,公龙往往以此式制住母龙防止它逃走……” “关键是这厮也是自己找死,邀我出去,我顾虑其父颜面便应诺了,不成想他趁我不备想强,还说会向我父亲提亲,让我从了他,哼哼……” 杨岱闻言皱眉。 原来这龙族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啊。 “所以你就……” 钱书言瞪大美眸。 她实在想象不到那种画面。 “没错。” 敖紫英笑容灿烂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更低估了我真正的道行,还以为前次败于我手只是大意,此番他欲行不轨之事,我当然忍无可忍,直接就挣脱控制,一爪将他命根子扯出踩碎了。” 杨岱 “……” 他突然发现,这龙女比起传闻中的凶残了不少…… 不愧是天琅江里的江神娘娘,真是一条毒龙啊!!! 钱书言更加瞠目结舌了。 不仅仅是因为敖紫英狠毒的手段。 更因为她的话。 这个故事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要精彩。 显然龙女现在依然没有消气,这会说的时候依然咬牙切齿人不解气的样子。 杨岱听着也是腹下微紧。 他身为男子,都有一种蛋疼的感觉,更何况那被毁掉命根子的龙呢。 “咳咳……” 杨岱轻咳了两声。 敖紫英回过神来,才反映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俏脸一红。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状态立刻软化不少,看向杨岱神色也罕见的略有苦恼 “虽然颛龙君表面上并无斥责我,反倒对着其子大发雷霆,但龙族向来护短,定是也恨上我了。” “我爹爹同样大怒,但颛桥的状况惨了些,也就没有发作,只是将我赶回了命我三百年之内不准出门。” 龙族向来霸道,敖紫英这次虽然惩戒了颛桥,但也惹怒了颛龙君,肯定是心存芥蒂。 “这么严厉吗?就没有什么补救的方法吗?” 杨岱闻言皱眉,按理说四海龙王都在,即便颛龙君心怀不满,总会有些仙家的。 “补救?” 敖紫英摇了摇头 “我当时也是真有些心慌,所以出手比较狠……原形之物已经被我彻底毁去,颛桥道行和心境都是大损,再生的话有些困难,那颛桥已经自闭了,恐怕要花费很长很长很长的岁月才能走出来。” 龙女眨巴了一下眼睛,又露出狡黠笑意,从她的叙述中杨岱明白,这位颛龙君之子的伤肯定不是外伤那么简单。 哪怕治好了也需要极长时间恢复。 更别说还有长时间的心理创伤了。 这一招,够狠! 杨岱不禁有些同情那颛桥了,不过他随即又想起一件事情。 “那你来寻在下的意思是?” 敖紫英下意识望向杨岱,咽了一口唾沫,压低了声音说道 “杨伯父,我爹爹之前安慰颛龙君说,他有一好友,手段通天,是一位真正的仙人,或可救一救颛桥残躯,我觉得八成就是杨伯父您了……” 杨岱 “……” 这泼泥鳅到底在想什么呢! “呵呵呵,怎么会……” 杨岱干笑一声 “我也没学过续根之法啊……” “杨伯父你误会了。” 敖紫英连忙摆手,解释道 “如若爹爹真的替颛氏来求,我希望伯父不要答应,如今已经是便宜他了!” 龙族尤其是真龙之间虽然都相互认识且有些交情,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会帮助。 就比如龙女的婚配问题,除却几位至交好友外,其余龙都不会参与其中。 甚至,还有不少龙族暗搓搓的想着龙女嫁不出去。 而杨岱虽然也算得上好友,但也未必能有这样的分量。 这种事可没什么你好我好大家好,既然颛桥先动的手,在这种事情上,敖紫英可不会有好脾气。 如若她道行差一些,完璧之身被以这种方式破去,说不准道心都会受到影响。 没有直接杀了对方已经够给面子了,还指望自家伯父救人? 开玩笑。 钱书言听闻这些内幕,已经惊于身边女子竟然是龙,原本以为是一个好相处的姐姐。 却没想到她的手段这么狠毒,这下子也是不由打了个冷颤。 幸亏,自己没有得罪她。 杨岱倒是对龙女的请求算不上有多意外,知晓龙女自己并未吃亏的情况下心里也比较轻松。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答应或者拒绝,而是笑了笑道 “这样吧,在下的意思是多少卖那龙君一个面子……” 在龙女皱起眉头的时候,杨岱继续把话说了下去 “届时哪怕真来了,在下若治不好也不能强求啊,是不是?一切还是要看缘分的。” 第七百四十七章:喜欢全送 “噗嗤” 一旁的钱书言没忍住,笑了出来。 杨先生这人平常一本正经,没想到其实也有不少坏水,这话说的太妙了。 一刻钟之后,三人离开了面摊,来到了五味斋的门前。 杨岱从袖中掏钥匙开门锁的时候,敖紫英和钱书言抬头看着院门上的匾额。 相比于钱书言,敖紫英能看出其中隐藏的奥妙。 “吱呀~” 院门打开,杨岱招呼道 “进来吧”。 随后就率先入了院中,敖紫英与钱书言也走了进来。 一进来,敖紫英便见到院中有一老歪脖子槐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周围的风好似自发围绕着槐树旋转,隐隐有彩色光辉藏于风中,更显灵秀。 “这,好像有点不一般。” 敖紫英心中微微讶异,目光扫视四周。 只见院落唯有一张石桌两把石凳罢了,再无任何其它杂物。 但越是如此,反而让她感觉到不凡。 “坐吧,我去烧水给你们泡茶,这株槐树也快成精了,灵慧得很,我每次没事都喜欢和它聊聊天……” 杨岱招呼二人坐下之后,自己则提起水壶往灶台上的木桶之中添加热水。 “哦……” 听着杨岱熟练的烧火、煮茶、泡茶等流程,敖紫英眸中闪过丝丝异色,嘴角浮现一抹微笑。 见杨岱入了厨房,钱书言便坐了下来。 而敖紫英则根本就没入座,而是慢步走到了槐树的树干前,小心的将手伸出去按在树干上。 “沙沙沙沙……沙沙沙……” 清风阵阵之中,槐树的枝叶轻轻摇摆,发出轻微的响声,好像是被挠了痒痒。 “杨伯父,这大槐树叫什么名字?” 敖紫英突然开口问道。 “这……我也不知,没取过名字,本欲成精后在说的。” 杨岱边煮茶边说道。 “那这槐树是何性别?” 龙女转头看向厨房方向问道。 这倒是个好问题。 杨岱沉默了一会,思考着这个棘手的问题,难道是雌雄同体的么? 草木精灵实在是太少见了,也没见过那个学者研究过他们的性别怎么界定的。 更没有哪个草木之精自己来说这件事的,杨岱也不知。 龙女虽没能从杨岱那得到答案,但也并不在意,笑着说道 “我倒是听闻除了一些草木本就有性别之分,有的草木所化出精灵似乎是受修行中种种原因的影响而成,并无确切界定,但也不排除有性别区分。” “这样啊……” 杨岱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继续忙活着。 片刻之后,杨岱端出了两杯碧绿色的茶汤,放在了两人身前的石桌上,淡淡的茶香传遍整间屋子。 敖紫英嗅了嗅,露出一副陶醉模样。 “尝尝吧!” 杨岱指着桌上的茶汤说道。 敖紫英端起茶碗品茗一番,赞叹道 “嗯……果然是好茶,回味悠长,余韵绵长,甘醇爽烈,滋味极佳,这是什么茶?” “这可是我亲自种的,也算是难得之物,只有在这能喝到。” 杨岱眼睛眯了眯,颇为自豪道。 龙女点了点头,又和钱书言聊了起来,无非就是聊修行,如何与杨先生认识的,还有这段时间遇到的奇怪事情等等。 “对了,书言,你知道仙人渡口吗?” 龙女突然想起了什么,朝着钱书言询问道。 “仙人渡口?” 钱书言愣了一下,脑海里迅速翻阅记忆,随后答道 “听杨先生说过,但没去过。” 龙女笑了笑道 “仙人渡口,仙家坊集,容纳四方修行之辈交流其中互通有无,其实挺不错的,我正好寻得一处仙人渡口,若有时间陪我去一趟?就当小姐妹逛街了。” 钱书言闻言点了点头,道“行,没问题。” “呵呵,不愧是杨伯父的弟子,真是痛快,我送你点东西吧!” 敖紫英说罢,朝着石桌上吹了口气,一阵雾蒙蒙的风带过,其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精致木盒。 她随后打开了木盒,盒内有梳子有发簪,还有一些简约而不简单的配饰,都是女子闺房所用。 以海中明珠宝石亦或是稀有珊瑚所制,在透过树冠的阳光照射下,显得光彩夺目,璀璨迷人。 “这……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钱书言吓了一跳,连连推辞。 “拿着吧,这些东西,我都不缺,我也不需要,你不收才是浪费。” 敖紫英将盒子塞到钱书言手中说道。 “谢谢敖娘娘!” 钱书言感激地看着敖紫英,眼神真挚,充满了诚恳。 敖紫英微微一笑,摸了摸钱书言的脑袋,笑道 “跟我客气什么?” “嗯嗯!” 钱书言重重的点了点头。 “不提我们一见如故,就是论身份你也是杨伯父的关门弟子呢,你喜欢的话,下次我在送几车来给你!” 敖紫英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钱书言是才意识到龙女是个真正的土豪,呆了一下才说道 “谢谢敖娘娘,这一盒就可以了,不需要那么多......” “客气什么,反正多得没处放,你就尽管拿吧。” 敖紫英笑盈盈的说道,随后又说道“既然你叫我一句‘敖娘娘’,那么我叫你一声‘阿言’,可好?” “好啊!” 钱书言应了一声。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钱书言这才告辞。 她走了没多久,老龙敖钦便来了,见到杨岱回来了,开心的很,拱手说道 “哈哈哈哈,杨先生,许久不见呐,近来可安好?” “托老先生洪福,尚且可好。” 杨岱也笑道,随后说道 “确实许久不见了,老先生此番来五味斋,可是为了将敖紫英喊回去?” 老龙摇摇头,看了一眼边上给自己惹了祸事的女儿,没说什么。 敖紫英却吓的话也不敢多说了,生怕白家老爹抽死自己。 过了一会,敖钦才说道 “这次老朽是来请杨先生出山的,不知杨先生有没有空?” 杨岱收敛笑容,转身将院门关上,然后走近老龙几步,低声问了一句 “五衰虫?” “不止,更严重!” 老龙脸色凝重道。 “老先生可否细说?” 杨岱皱眉道。 作为至交老友,老友难得来求自己一次,杨岱当然不会拒绝。 况且他也自问有能够帮得上忙的底气在,毕竟自己现在已经算得上仙人了。 第七百四十八章:千龙会盟 “既是老先生相邀,在下自当鼎力相助。” 杨岱想了想后说道。 “好好好,有杨先生这句话,老朽便放心了。” 听到这里,老龙敖钦松了口气,露出笑意说道 “先生跟老朽走一趟就是,我们马上出发!” 这么急吗?杨岱微微一愣,倒也没多说什么,又问道 “不知江神娘娘与我们同去吗?老先生除了这件事,没其他什么事要说?” 老龙转过头来,先看了一眼自家女儿再看向杨岱,咧嘴露出笑容 “还能有何事?呵呵……” 他冷笑着不再说话,是什么意思,两人都懂了。 杨岱想过老龙其实不乐意帮对方求药,但没想到在他面前连装装样子都不做,直接撕破脸。 看来颛龙君和他的儿子是真的惹人烦,老龙不仅不愿帮忙,而且似乎还有点厌恶。 也说明是真的信任他,而龙女见自己爹爹这样,面上更是忍不住笑颜。 直接就挽住老龙的一只胳膊,难得撒娇道 “爹爹,您不要生气嘛……还是您对我好。” 敖紫英说完,还冲着敖钦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行了,多大了都,别像个小孩子一样!” 老龙无奈,瞪了女儿一眼。 敖紫英嘻嘻一笑,放开自己爹爹站正身子,身上的变化褪去。 背后出现隐隐神光,三人一脚下的云朵越升越高,朝着远方飞去。 杨岱也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老龙来此的目的上,询问道 “老先生,究竟是何事让你特地来寻我,何事能难倒你?” 敖钦抚须望着远天,神色略显严肃道 “杨先生有所不知,洪荒之时,天下水域并无共主,我龙族主司水泽,因此,龙族统御四海。 当年的五衰虫之祸也是自那时起爆发,虽然最终被镇压,但龙族却元气大伤,但也震慑天下,稳固四海之主的地位。” “原来如此。” 杨岱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这件事看似过去,但实则在我龙族一直心存忧患,亦有人觉得五衰虫的来源其实并未真正查明。” “那这一次呢?” 杨岱追问一句,龙族对五衰虫的事讳莫如深,不容许任何外人插手。 这会他再问,老龙也不隐瞒,坦言道 “这一次的确非比寻常,出了天大的事,导致我龙族千龙会盟,先生与老朽走便是了。” 老龙面沉如水,看着杨岱说道。 杨岱闻言也眯起眼睛,自己这老友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居然说出这种话来,可以肯定,必有惊世骇俗之事发生。 三人飞行速度越来越快,根本不在天上一更别提其他地方了。 很快便来到沧海之上,数天后,远方天际出现了涵盖视线所及的大片乌云。 其中狂风暴雨不停,电闪雷鸣大作,并且时有龙吟声响起,十分恐怖吓人。 “龙族的千龙大会,果然名不虚传啊!” 杨岱心中暗叹,龙族虽是水族,但论血脉纯度和强盛程度,甚至比陆地上的各大仙门更为厉害几分。 因此,即使是他也绝不敢轻易招惹龙族。 老龙指着前方的乌云处对着杨岱道。 “先生,那边就是千龙会盟之处,此次连我在内,共有四位真龙,分别来自东、南、西,北四海,共有来自四海的蛟龙千余,只等我将先生请来,就会共同再赴祸事之地,平灭五衰虫。” 说完,他抬头看向远方乌云密布的天空,双眸凝重。 杨岱点头表示理解. 若非迫不得已,龙族怎么可能会召集四海龙王? 他们应该早就将五衰虫清剿干净才是! 老龙腹中起长音,自口中啸出 “吼————” 近距离感受真龙的龙吟,杨岱只感觉 耳膜轰鸣,仿佛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 紧接着,龙吟声传出之后,远方的龙吟也此起彼伏。 不远处,三人的视线中出现了其一座晶莹剔透的巨大行宫。 这行宫占地极大,将大半个天空都霸占了,由珠光宝气的晶莹水晶和珊瑚构成,华丽至极,令人瞠目结舌。 “杨先生,那便是千龙会盟之处,我等直飞其入便是,待会切记,千万不要走,否则惹怒了某些真龙可就不妙了。” 老龙叮嘱一句,随即催动身下的云朵直往行宫而去,眨眼便到了行宫之上。 宫殿外围也有蛟龙盘踞,也有化为人形的龙在走动。 已经有一群人从主殿中迎接出来,视线全都投向老龙和杨岱与龙女的方向。 “敖龙君,你边上的这位就是杨先生吧?” 一行人刚一落下,约莫五六余人便从行宫中走了出来,中间一位老者看到老龙后顿时拱手笑道。 “嗯,正是,诸位,这便是杨岱杨先生。” 老龙颔首,对着那老者介绍道。 那老者留着长长的白胡子,面容祥和,看起来极具亲和力。 但仔细观察却可以发现,其眼角眉梢都带着丝丝傲然之色,哪怕老龙介绍杨岱时,依旧如此。 杨岱想起来当初乘坐仙舟时途中遇上的那条老龙君了,于是说道 “在下杨岱,当年与龙君在仙舟分别后再没见过,别来无恙啊?” 这老者本来没想起来在哪见过杨岱,但听到杨岱提起当年之事,就顿时想起当初的那艘仙舟了。 他顿时眼睛一亮,朝着杨岱微微拱手道 “当年之事,老朽还要谢先生援手了,老朽名唤乌俟,当日之事老朽还欠先生一个人情呢。” 杨岱摆手谦虚道 “区区举手之劳罢了,乌龙君客气了。” 除了这乌俟,其他龙蛟都目光淡然又好奇地打量着杨岱。 算不得不敬,但态度自然不可能和杨岱以往遇上的修行之辈那样热烈。 毕竟,杨岱修行也不过千载,自然引不起太多关注。 反倒是一旁的敖瑞早喊了一声杨伯父好,要多热情又多热情了。 敖钦前一步,面对众多蛟龙介绍杨岱道 “诸位,这位便是我的好友杨岱,长年隐居大齐市井,喜好游戏人间,与我乃是生平至交。” “此番,便是我邀他前来助阵,诸位有什么麻烦事,尽管告诉他便可。” “原来是杨先生,久仰久仰。” 众多蛟龙纷纷开口,但也仅限于客套一二。 第七百四十九章:四海龙君 敖钦又对杨岱介绍起在场的三位龙王来 “先生,这位是崩龙君,自东海而来,这位是颛龙君,南海之地,这位是烛龙君,自北海而来,其余蛟龙皆是我等下属部从,就不多与先生说了。” 杨岱闻言,连忙朝着这三位抱拳问候。 他还在那颛龙君身后发现了一个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的年轻男子,相貌倒是俊美 非凡,只是脸上白的吓人。 明显元气大损,看来就是那条无根龙了, 杨岱心里念头转动,表面上却并未流露出什么异常,很快便将其忽略掉了。 几人寒暄几句后,最后还是那乌龙君开口,十分热情道 “杨先生,快随我等入行宫去歇息,不日我等就往黑海进发,请!” 杨岱点了点头,旋即跟着那老龙以及敖瑞、龙女一同踏入行宫。 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去看一眼那条无根龙。 龙族虽然向来脾气不好,甚至有些蛮横,但道理还是讲的。 尤其是杨岱本身是敖钦至交好友,又被请来帮忙的情况,一个个对其还算客气,没有谁刻意刁难。 而杨岱对此更不在乎。 行宫本身在外面已经够豪气了,等杨岱进入了内部,更是觉得珠光宝气铺面而来,金银器皿满地堆放,各种珍稀药草遍布其中,简直堪比一座小型城池了。 不过杨岱也很快将注意力从这种奢华上转移,而是专心致志的研究起这行宫内部所用材料来。 行宫外层由坚固的天外之铁炼制,里面的建筑也都是精挑细选用珍贵木料制成。 甚至就连房屋墙壁都是用玉石砌成,可谓是价值连城。 在主殿的中心,一座红色珊瑚构成的桌边,四位真龙和杨岱围在边上,周围的蛟龙则站在外围位置。 珊瑚桌上,此刻有屡屡赤红色的光芒闪耀,这光芒当然不是凭空而生,其中有一团流动沸腾似水的如浆物质在流转。 它明明不是生灵,但却似乎是活的,散逸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 “好强的气息。” 杨岱忍不住低呼一声,他感受到这团液体的气息波动,比他所遇到的任何妖兽都要凶戾许多倍,绝非寻常。 甚至足以威胁到他了。 现在那怕此物被控制住了,但依然有一股强烈的恶意随着光芒散发出来。 殿内龙蛟和杨岱无一不能感受到这种恶意,仿佛欲择人而噬。 其上的戾煞已经凝形如实质,一些蛟龙站在四位龙君和杨岱身后,浑身汗毛林立。 看着那不断变化的红黑之物,他们只觉得不寒而栗,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为恐怖的事物一般。 杨岱也在观察着这团液体。 这团液体确实非同小可,其中蕴含的凶煞之气,让他都微微眯起眼晴。 若不是他法力深厚,稍微沾染上一丝,他都会被瞬间污秽侵袭,肉身腐烂而亡。 “杨先生,我等一年前诛杀一条数十丈长的孽虫,其腹中遁出此物,恶意之强烈乃我等平生仅见,故才邀您来此助阵。” 敖钦沉吟半响后,方才缓缓开口说道。 杨岱眉头紧皱,点头应和道 “确实恶意极重,并且此恶意大多针对四位龙君。” 崩龙君此时也开口问道 “先生可知这世上有一种神兽名唤白泽,传说能言语,通万物之情,知鬼神之事,还有着预知吉凶祸福,趋利避害的特性,能够提前洞悉危险降临,躲避灾劫。” 白泽? 杨岱闻言摇了摇头。 据说,白泽早就灭绝,只在传说中存在。 哪怕在洪荒时代,白泽亦是罕见之物,只存在于古老典籍记载之中。 崩龙君又说道 “我带来了一幅画,上面画有白泽,此物或许能与其产生共鸣......” 敖钦听罢,顿时拍手笑道 “果然还是崩龙君聪慧!” 崩龙君右手一抖,将画卷展开,画上是一只雄壮威武的异兽。 全身长着白色鳞甲,头顶双角,双瞳猩红,赫然是白泽。 光是看着画上图像就给一众龙蛟一种威严之感。 “此画上的,乃是上古神兽白泽,或许能识得这邪物。” 崩龙君也不多解释,直接运起法力,不停往白泽画像上灌输,画卷上逐渐升起屡屡 光华,越来越亮,越来越璀璨夺目。 一种猛兽呲牙威胁的淡淡声响出现,仿佛不是自画中而来。 更像是就在众人周围,引得一些龙蛟频频环顾四周,神态惊疑不定。 过了三息,这次的反应看起来比以往几次都要强烈。 随着咆哮声过后,白泽威严的声音在周围响起 “吾乃白泽,何人胆敢在此打扰吾休眠?” 崩龙君声音平静,对着画卷道 “白泽,你可识得此物?” 说着,他将画卷慢慢移近珊瑚桌面,同时加大法力的渡入。 使得画卷上的白泽越发生动,犹如直接活了过来,在画卷上游弋起来。 片刻后,白泽的目光落在了那团血浆一样的物质上,眸光骤然一亮,随即兴奋起来。 “吼……吼……” 整个画卷不断鼓动,好似里头的神兽在冲撞画卷,欲要直接扑出来。 别人不清楚画卷虚实,而杨岱却看的明白很,这白泽是活的。 在周围龙蛟的惊愕目光中,一只恐怖利爪缓缓自画卷中伸出来,爪子在微微抖动,就如同情绪不能自持。 “这东西居然会动?” 敖瑞吃惊的瞪圆了眼睛,一旁的两位龙君也是神色震撼。 唯有崩龙君和杨岱二人依旧镇定。 他们都知晓,这白泽虽然厉害,但想要脱离画卷却还需要借用一下画卷的力量。 “把这血给吾,把这血给吾……” 白泽嘶哑的嗓门不断的催促,声音越来越急切,似乎恨不得立马将这血给吞掉。 可惜,这次他再怎么催促都没办法取走这团血浆了。 因为崩龙君的法力已经尽数倾泻到了画卷之中,根本无法调集,更别说收回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在白泽和珊瑚桌上来回移动,这散发红黑之光且充满恶意的东西居然是血? 这一点谁都没有想到,毕竟是杀了一条恐怖的五衰虫之后,毁去其尸体的遗留。 正常的血液早就都蒸干毁去了,哪里还有余下? 第七百五十章:龙的天敌 崩龙君右手纹丝不动,死死抓着手中的白泽画卷,怕白泽有什么突然的举动。 不过这画卷虽然看似震动剧烈,实则并未对周围有太多影响。 似乎也知道是依靠着对方的法力才能维系此刻的状态,所以白泽倒也没做任何的动作,只是不停地催促着 “给吾!快给吾!” 崩龙君脸上露出笑容,淡淡的问道 “你当真要?” 白泽狂躁的回答 “吾要!快给吾!” “既然如此,那便给汝吧!” 崩龙君说话间,猛然松开手掌。 刹那间,画卷内传来一阵剧烈晃动,随后从中飞出一道白色身影,朝着珊瑚桌上的血球激射而来。 砰…… 血液溅射,白泽直奔血浆而去,一口将血浆咬住,随后囫杂吞枣般塞入腹中。 “吼……” 白泽仰天长啸,声震九霄,浑厚苍茫,仿佛来自远古洪荒。 龙蛟们还在惊讶的时候,杨岱已经想到这血恐怕不是五衰虫的了。 一股红黑色的烟雾从白泽口鼻缝隙中溢出,又被它重新吸入体内。 身体爪、鳞、毛、须等各处都有不同程度的光芒变化,又在很短的时间内重新淡化下去。 而白泽的兽面上露出一丝满足,不过这表情持续的也不久,马上这白泽就再次望向 周围的龙蛟。 它的眼瞳猩红,带着浓郁的凶性,盯着众多龙蛟道 “吾乃白泽,尔等何故在此吵闹?” 崩龙君闻言轻哼了一句,淡淡的解释道 “白泽,今日吾前来此地,乃是想让你助我一臂之力,帮助龙族灭除祸患。” 白泽冷哼一声,语气傲慢 “凭尔等,还灭不了那些东西,我还要血,把血给吾!” 四位龙君齐齐出手,这才勉强稳固了画卷,否则此时早已被撕裂。 此时听到白泽这么说,崩龙君沉默了。 “白泽,你莫要执迷不悟,那些怪物非同寻常,若是放任下去,迟早会酿成灾难。” 崩龙君语气凝重的劝说着,希望白泽能够理解自己。 可惜白泽压根不领情 “我只是一张画,几无六识,怎么知道吃的是谁的血,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再给吾拿一些过来,再拿一些,这点不够,吾要更多……” 说着,画卷再次震动。 “收!” 崩龙君见状,叹了口气,直接想把画卷收起来了,白泽被吸入画卷之中,同时也撤去自身法力,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但他的动作到一半,画卷中一只利爪已经伸出画卷,爪子按着画卷的下端,阻挡将画卷卷起。 “等一下,等一下,吾还有话要说!” 白泽连忙大喊道。 崩龙君皱眉,双手按了几下画卷,白泽的爪子死死按着卷轴下方,同他僵持不下。 崩龙君一面是惊愕,一面也被逗乐了,但心中却升起警惕,这白泽居然已经开始抵抗了,这还了得? 僵持了一会,崩龙君还是收手了只见画卷中探出的那个利爪缓缓缩回画卷之中。 “说吧!” 崩龙君淡淡的说道。 “是犼,九成可能是犼,周围全是龙蛟,也能解释那血恶意如此之深,肯定是和那家伙有关系。” 崩龙君再次撤去法力,将画卷收拢,这次白泽来不及伸出爪子,声音也戛然而止,消失不见了。 崩龙君对三位龙君与杨岱说道 “看起来白泽这里是问不出太多讯息了,但正如方才白泽所言,加上能引得白泽起如此反应,是否纯净且先不论,这犼是什么?” 乌龙君与烛龙君也借口说道 “这犼此前只闻是上古凶兽的一种,杨先生既然来了,就好好同我们说说这犼,也讲讲那些所谓上古神兽和凶兽。” 这种情况,杨岱说也不太合适,这会也只能挑着自己知道的说 “也好,其实严格来说,龙凤也属神兽之流,诸位龙君莫怪,在下并无蔑尔等为兽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 “先生但讲无妨,我等分得清。” 颛龙君说直接开口应诺,杨岱自然也放心讲下去 “洪荒纷争千言万语道不尽,更有许许多多不同说法,如今已难以佐证,诸位只需知晓上古神兽之流各有神奇莫测的威势,一如当今龙凤,由此在下便先说说这犼……” 杨岱顿了顿,随手在珊瑚桌面上空比划,手指滑动中,有水汽凝结光色汇聚。 只不过更加清晰和生动一些。 杨岱所画的,正是一只犼,大如牛,尾似团扇,口阔,径直如盆,周身红毛,长数尺。 这影像栩栩如生也有一种诡异的惊悚感,仿佛注视着在场诸龙。 这种景象让龙蛟们有些胆寒。 不过杨岱继续讲述着 “在下没有记错的话,龙族与犼,金翅大鹏鸟乃是世仇,最喜寻龙而噬……” 杨岱说得其实不多,但配合这影像,寥寥几句,就令在场龙蛟想象出一种曾经存在的恐怖凶兽。 喜欢搏杀龙蛟,尤其喜欢食龙脑,是龙族最大的仇敌之一,不亚于龙族对待凤凰一脉的态度。 别说是旁边的这些蛟龙不寒而栗,就是四位真龙也面色凝重。 在他们眼中,杨岱是立于仙道绝巅之人,说出来的话自然分量十足,因此他们都相信了。 杨岱虽然讲的不多,但每讲一两句,就有旁人提问讨论细节。 虽然杨岱自觉其实懂得不算太多,但有些事情一问到关键的位置就又能不自觉的讲出来很多内容。 所以这一场讨论持续了很久才结束。 晚间老龙和其他三位真龙在行宫某处商议龙族内部之事。 而敖紫英和敖瑞两人则陪着杨岱在行宫中闲逛。 轰隆隆…… 一场暴雨始终不停歇,雷霆闪电在头顶云端闪耀流窜,不时将行宫打得更加璀璨。 偌大的行宫殿刻显得有些空旷,一些龙蛟或化为原形趴在宫殿之内或者屋顶上,或者也以人形休息。 暴雨的雨势落到水晶宫中就变得柔和,雨水也像是轻柔的拍打,让龙族打盹也更加舒适。 杨岱站在一株珊瑚树下,这珊瑚树通体碧绿,宛如翡翠雕琢,树冠之上,更有着一朵朵花苞绽放,散发出淡淡清香。 “杨伯父,我爹他们肯定会一起传讯四海,将今日所论之事告知各处水泽龙君,或许还会有其他龙族前来。” 敖紫英这么说着,视线看向远方宫殿顶上盘踞的一条赤色蛟龙。 对方一双琥珀色的龙目始终看着这边,但杨岱却恍若未见,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条赤龙的注视。 杨岱没有说话,也看向远方,那蛟龙才将头低下去,闭上双目装作休息了。 第七百五十一章:化龙之约 这赤蛟正是被敖紫英亲手废了的颛桥,因此,对于颛桥,杨岱并没有什么好感。 只要对方不招惹他,他也懒得理会对方。 “杨伯父,那阉龙的事情如今已经在龙族中传开了,我要是他就死战到底,纵然死了,也算有些颜面,如今嘛,呵,笑死了。” 敖瑞起话来远比敖紫英要阴损多了,听得杨岱也忍不住发笑。 这一家子果然哪怕性格有些差异,总归还是像的,脾气起来都很冲,不过杨岱却喜欢这种脾气。 “那颛桥毕竟是颛龙君之子,颛龙君面上怕是不太好看吧?” 杨岱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转身看向敖瑞。 “颛龙君怎么想跟我们何干?再说了伯父有所不知,颛桥可不是颛龙君最得宠的一子,我爹当日没发作,还提出可以求一求仙人好友,已经给足了颛龙君面子了。” 敖瑞撇嘴道。 “那倒是!” 杨岱点了点头,不过脸上依旧挂着浅笑。 敖瑞看了看自家姐姐后才继续对杨岱道 “杨伯父,我爹只有一子一女,可不代表别的龙族也是这样,颛龙君子嗣足有 数千,光是已经化成蛟龙的都有数百,颛桥又算得了什么?” 杨岱心中感叹敖钦可以算上一个好丈夫了。 “吼……” 远方有龙吟声由远及近,也不知道是附近龙蛟在海中嬉戏,还是有龙族到访。 “杨伯父,应该是其它龙族到来了!” 敖瑞看了一眼后立刻对杨岱道。 在杨岱到达行宫这一天内,已经陆续有几百条蛟龙赶来汇聚。 行宫的房舍内床单被褥等物一点不缺,杨岱就在其中一间宫房内住了几天。 这几天日日都有侍女轮流奉上可口的饮食。 直到一个月之后,行宫中龙吟声大作,宫中各处和周边海域中皆有龙吟,整片大海仿佛沸腾了一般。 而与此同时,行宫之外,杨岱与四位龙君并立,烛龙君开口说道 “诸位,还有杨先生,我等这便依照原计往黑海而行,若真有宵小胆敢与我龙族不利,天下龙族共诛之。” “善!” 杨岱闻言颔首,直接踏风云而起。 他身边的几位龙君和一些蛟龙也一起飞起,随后是密密麻麻的蛟龙。 除了少数维持人形之外,大多以龙形腾飞,朝着黑海之地飞去。 周围暴雨不停海浪翻腾,大浪高达十几米,整片海域处于真正的惊涛骇浪之中。 此前的龙族和这段时间汇聚过来的蛟龙加在一起,足足有近万的数量。 群龙飞起足以翻江倒海,不过此刻,这些龙族却井然有序,没有丝毫紊乱,显然训练有素。 老龙视线向前,面色却十分肃穆,看着杨岱沉声道 “杨先生,此去凶险无比,若是遇上危难之境,还请你能够顾全自己性命,至于其它的,老朽等绝不会怪责与你。” “这个自然。” 杨岱颔首回应,神情严肃。 老龙闻言也不再多言,四海龙族在四海水域中有巨大影响力,并不是说黑海就去不得了。 主要是因为黑海的环境太差,不适合栖息,即使是龙族,也需要找个舒适的地方安家 一路上,杨岱也观望四周景象,发现这一次的确有些不寻常。 沿途海水呈现暗红色,隐约间,杨岱还能嗅到腥臭味道,让人不安。 这里的生灵依然丰富,水族妖物同样众多,未必买龙族的账。 其中更是不乏一些喜满足自我,喜兴风作浪的水妖。 正统龙族最鄙视的就是这类水族妖怪,此番群龙出海,遇上不顺眼的,基本就是当成口粮吞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足足飞遁了三日,才抵达黑海边缘,看着下方一片漆黑深邃的海洋,所有龙族都露出忌惮之色,周围又是龙吟四起。 “吼……” 敖瑞前方海域激荡开一条里许宽的海中水道,忽然开口道 “爹爹,杨伯父,我欲在百年内走水化龙,不知二位可否愿意助我?” 敖瑞语出突兀,杨岱愣了愣后才反应过来。 老龙面上都微微一惊,两人面面相觑,但一瞬过后的神色都显得平静。 龙子稳稳修行这么久,确实有尝试的资格了。 “你自己想好便是,为父能做的,就是帮你畅通天下水道,令万千水族避让。” 敖钦面色温和说道,他说这话的时候也回忆自己当初化龙时算是劫难重重。 照理来说,化龙之中劫难多并非一定是坏事,历经这些劫数本就是化龙的一部分。 也能明心见性,增长智慧,但劫数多了,就容易陨落了。 这一点,敖钦深有体会。 只不过化龙不是最危险的阶段之一,能行化龙之事的蛟龙都是龙族中志向高远的。多得是龙族修行一生都自觉无法化龙,到死都不敢轻易尝试。 但也正因为这些,每一条化龙的蛟龙都是龙族中的佼佼者 “嗯!” 敖瑞点了点头,而另外一侧的杨岱则是笑了笑。 老龙的话让杨岱觉得有个好爹就是不一样,他没什么其他话说,只能点头勉励几句 “凡事不可能至臻完美,修行亦是如此,殿下,我写过一本天书,这事你是知道的。” “在下的意思是,你有空来一趟壶中洞天,阅读此书,这化龙之道未尝不是锻器于身,锤炼肉身之术。” 敖瑞微微一愣,随后大喜过望,拱手道 “杨伯父放心,敖瑞记住了。” 成片龙吟声应和之中,杨岱同龙群一起进入了黑海,天上立刻就是肆虐的罡风迎面而来。 身边都是蛟龙,更有真龙相随,区区罡风自然奈何不得龙群,照样乘风破浪而前,速度也丝毫不降。 到了这里,杨岱看着远方海面,见哪怕有阳光照落,海水依然浑浊不堪,海域远远呈现出种种斑驳之色。 这里的海水极其阴寒,让人很不舒服。 杨岱眉头微皱,但很快恢复如常。 这里海域的美景就算是直接没了大半,海水翻腾还在冒着臭气,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龙群腾飞十几日,速度逐渐就慢了下来,主要是因为海面之上的罡风越来越强烈。 海浪更是因为罡风的关系,可能前一秒还风平浪静,后一秒能掀起几十米高的滔天巨浪。 这罡风之强劲,即使是真龙,也要暂缓飞行。 第七百五十二章:黑海传说 乌龙君长啸一声说道 “吼一一随我一同潜入黑海之中!” “吼……” 龙吟声此起彼伏地应和,海面上不断炸开浪花,都是一条条蛟龙钻入海中炸起的水花。 “杨先生,我等也入黑海中吧。” 敖钦转过头对着杨岱说道。 杨岱点了点头道 “全听老先生安排。” 之后白云直接高速撞向大海。 “砰~” 水花飞溅,杨岱的面前一下子满目皆是海水,到处都是水流和水汽交汇的声音。 海中对视线的影响,对于杨岱而言倒是可有可无。 周围远远近近都有大片白色气泡从上而下在海水中产生,这是一条条蛟龙入水带起的水花气泡,并且还在不停扩散。 这气泡与海水混杂在一切,难以分清谁才是海水谁又才是水蒸气,杨岱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 龙子与龙女早已直接化为螭蛟龙躯,两条三十余丈长的螭蛟浑身泛起晶莹红光。 一左一右,龙躯分别游动,驮着杨岱与敖钦而行。 前头引路的是乌龙君,根本不需要杨岱他们这边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需要跟着游动就行了。 眼前浑浊一片,洋流也十分激荡,而龙群的方向是不断朝着前方往下的。 在杨岱的视界中,身旁的一条条蛟龙的双目都带着琥珀色的荧光,在越来越暗的海水中,这便是唯一的光源。 杨岱从没想过能尝试以龙为坐骑,毕竟龙族的高傲世间共知。 哪怕驮着他的是敖紫英,显然敖紫英对此并无任何多余的想法。 哪怕在这暗流涌动的海中,龙游之势也十分平稳,让杨岱根本感受不到什么颠簸, 甚至连晃动都感受不到。 杨岱睁开眼睛看了看,却发现那敖钦竟然已经睡着了。 “呼噜、呼噜……” 敖钦的鼾声十分沉重,一波接一波的海浪打在龙身上,也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敖钦。 因为龙游需要相互隔开一定距离,所以此刻三人隔的很远。 “杨伯父,我们越接近海底,越是生机盎然,海草丛生。” “这些海草虽然普通,但是若是用火烤熟了吃,味道却是不错的。” 敖紫英在一边对着杨岱介绍道。 “多说一些黑海的事情,让在下长长见识。” 杨岱笑道。 “呵呵呵……领命。” 敖紫英笑了笑,随后继续讲述。 传闻在数亿年前,这里原本是一片荒芜的沙漠,后来渐渐被海水淹没成了大海。 这里并非时时刻刻都有罡风肆虐,也有一些地方甚至长年风和日丽。 这种地方就是黑海中的宝地,多被海中妖物占据,多为一些特殊的岛屿。 传言黑海无尽,其实有一定道理,越往外黑海越大,无人可言探尽黑海。 只不过传说黑海极远之处几乎是死域,有火山群岛喷发,炙烤海水如沸,茫茫区域不可计也。 杨岱在听到黑海之中竟然有火山群岛的时候也微微惊讶。 至于茫茫区域不可计也,杨岱却是不信的。 又不是星空,哪可能真的黑海无量不可计的,肯定是没探到尽头。 世界不可能是一个行星的,杨岱飞上高天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 地貌虽然有起有伏,甚至可能大范围有肉眼难辨的拱起凹陷等情况。 而是更可能是天圆地方,这一点毋庸置疑。 当然,杨岱对这些并无兴趣,他关心的是尽头究竟有什么。 正这么想着呢,龙女忽然又道 “其实有前辈高人也提过另外可能,只觉或许黑海无限不过是错觉,一定是有另外的出口的。” 敖紫英这话,也让杨岱顿时精神一振。 杨岱也知道,既然黑海存在,那么总会有另外的出口,这是一定的。 只是现在这些,杨岱暂时还没有办法确认,所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龙群继续往前游去在水中毫无顾忌的游窜的速度不比飞慢多少。 到了一定深度之后,果然能见到海中的海洋生物多了起来。 而随着接近海底,荒海之中还有一些能散发荧光的海洋植被和特殊水族生灵出现。 这些都是在海洋中存活下来的海洋生物,它们也是黑海之中最强大的生物。 这些东西虽然不足以威胁到杨岱等人,却也让龙们纷纷警惕起来。 就是如今的他,若非跟着群龙而至,也不愿意在这种地方游逛。 “吼~~~~” 教紫英轻声龙吟,龙身上有荧光闪过,在杨岱的视线中,有一道道光亮好似速度绝快的细波往外扩散开去,闪过海底。 不光是敖紫英,其他蛟龙也不时都有类似的动作,有点类似传音定位。 “吼一一” 远方不时有声音悠悠传来,在杨岱感觉中,有的龙吟声听着都有些如同悠远的鲸鸣声,让人耳膜发颤。 不过杨岱却没有半点不适,他运转法力,将这声音完全挡住了,自己则静默不语。 “吼~~~” 龙女再次发出一声龙吟,龙族相互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开,扩散在海底很大一片区域。 往往两龙之间相隔十数里甚至数十里远, 但是这样的距离在龙女的龙吟下仿佛瞬息即达。 五衰虫有集群的习惯,也会主动寻找同类繁衍,几乎从无例外之处。 所以它们一般都延绵成一条线路,找到一处就不容易找丢其他的。 但是,这里几乎没有五衰虫的踪迹了,看来是杀光了,亦或者躲藏起来了。 五衰虫也可能有正儿八经修出气候的可能,会懂得趋吉避害。 但成了气候的五衰虫周围往往小虫遍布,只要找到一条老虫,以真龙带队的情况,不难揪出其他。 这次龙族集四条真龙与万条蛟龙的力量,要灭绝五衰虫,延展开至少万里的平推线。 以此来回在那边区域搜索前进,并且向前至少推进千万里。 如果这次真的一条五衰虫都找不到了,大概率龙族就会将此事暂且搁置,留待下次再做计较。 “大爷,饶命,饶命……啊……” 远方隐约有惨叫传来,杨岱视线扫去,能见到有妖气升起又迅速消散。 想来是黑海中的某个有些气候的妖怪丧命龙口,赶远路的龙饿了,可不会和你讲什么道理。 杨岱收敛自身气息,从展开搜索线开始,杨岱已经随着龙群往前半月有余,还是一无所获。 第七百五十三章:没来由的心悸 这一天,杨岱盘坐在敖紫英脖颈位置的龙鬃处休息,忽然右眼狠狠一跳,心脏也跟着一阵狂跳。 “嗯?” 杨岱眉头微皱,他感到一阵心悸。 “杨伯父,你怎么了?” 敖紫英察觉到杨岱神色变化,于是问道 “没什么。” 杨岱摇了摇头,又道 “刚刚似觉心神微动,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敖紫英顿时上心了,杨伯父可能会感觉错什么?这可能性不大。 或许只是杨伯父怕她担心才说是错了吧。 她心里暗想。 杨岱如今的道行,错觉这种事情是基本不可能。 要么被别人的术法神通影响了,要么就是直觉为真,预感有危险即将降临了。 杨岱根本不会被幻法影响,但至少没这个先例。 且感觉来源于外物,所以刚刚的感觉肯定是真的。 “究竟是什么呢……” 杨岱低语,他目光看向远方。 黑海广袤,深邃幽暗,哪怕他现在是真龙状态,也很难探查到极致。 但刚刚那股心悸,却令得他明白,可能要出大事。 但究竟是什么,还不好说,他也没有更多线索。 “希望只是一场误会吧!” 杨岱叹息一声,闭目打坐调整。 龙群继续照着原本的计划在黑海中前行,除了被龙族沿途顺口吃掉的一些鱼类和妖物。 杨岱还是能感觉到许许多多或匍匐在海底或惊慌逃窜的鱼群,以及一些游荡着的各种小型海洋生灵。 只不过这样的生灵对于龙族而言实在太弱,它们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任凭屠杀。 这也使得龙族的猎食效率越发高涨。 龙族已经在拟定的相当范围的可疑区域都搜索了一遍,单论面积算,其范围甚至要远超大齐领土的九倍多。 到了同年年末,龙群会在合适的地方聚首议论。 在这期间,杨岱也见识了不少奇景和奇事。 有仿佛遗世独立且风平浪静的黑海山岛,有漆黑如墨的的诡异洋流,也有巨大的漩涡、裂缝。 而此刻的杨岱则盘腿坐在敖紫英龙身的脖颈位置,闭着双眼呈神游之态。 感受到敖紫英速度放缓,知道龙族将要汇聚的杨岱才缓缓睁开眼睛。 乌龙君等三名真龙已经先一步抵达,正在商讨一些事情。 之后龙群出现一种奇怪的行进路线,在很多时候会出现路线如花般蔓延。 然后再呈现一条直线往前,然后又出现一朵花。 这种现象十分古怪且频繁,且路途也远比杨岱想象中的要远,随着时间的推移,龙群距离黑海中央的海岛,居然越来越遥远。 杨岱有点怀疑龙群走的并不是最终的目标。 因为他们不断绕圈子,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又像是在躲避什么。 更让杨岱觉得有些怪异的是,周围显得越来越暗了。 深海本就没多少光线,但这种暗并不是视觉上的暗,而是感知上的暗,这多少令杨岱乃至诸多龙族略感不适。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层浓雾笼罩在四周,压抑得令人窒息,仿若陷入沼泽中,呼吸困难,举手投足艰难,仿佛被人施加了某种禁制。 “这是怎么回事?” 杨岱心念一闪,便准备起身,想要去询问乌龙君。 “杨先生,老夫觉得,我们已经越来越近了!” 在杨岱身边不远处,百丈长的乌龙君嘴巴并未开合,但浑厚苍老的声音却清晰可闻。 “不错,老朽也觉如此,前方定有大祸,我等需早做准备!” 烛龙君的话与乌龙君差不多,都认为已经快到目的地了。 “两位龙君何出此言?” 杨岱皱眉,问了句。 “老朽感应到一丝熟悉气息。” 烛龙君淡淡道。 “老朽也感应到了。” 乌龙君点点头。 杨岱听罢脸色一沉,本想说话,却忽然皱起眉头,侧头看向下方。 爬行类中蛇和龙虽然很多时候被拿来放一起,但蛇行和龙行有显著区别。 蛇行为身躯左右摆,龙形则身躯上下扭,所以杨岱往下看的时候不会因为龙躯扭动而干扰视线。 此刻龙群并未贴着海底飞,此前是搜索五衰虫,现在则自然以速度最快的方式。 所以杨岱眼中是深邃一片,但在这一片漆黑中,他忽然发现隐约出现了一些红点,并且在越来越大。 “不好,下方有变,诸位注意!诸位注意!是五衰虫!” 杨岱忽然提醒。 众人皆是一震。 尤其是乌龙君与烛龙君,他们曾与五衰虫交锋过数次,对它们的气息记忆犹新。 轰隆隆! 刹那间,海水激荡,杨岱话才出口已经迟了。 四位真龙几乎同时注意到了下方的情况,但那红色流光来的速度极快,在看到的时刻已经排开水流窜到了龙群中。 “什么鬼东西?” “找死!” 这团红光逼近杨岱正下方,乌龙君随手就是一爪,龙爪就像是抓到了什么极为坚硬的东西,在水中爆出一团耀眼的火花。 成群的五衰虫在乌龙君的龙威镇压下,无不瑟瑟发抖,不敢再靠近。 “这五衰虫果然是群居的!” 乌龙君冷笑一声,一爪撕碎一只五衰虫,然后抬起另外一爪,朝着另外一只五衰虫拍下。 嘭! 那五衰虫直接被击穿,血液横飞。 周围产生大量的气泡,显然有蛟龙在与它们,甚至有一些蛟龙的带血鳞片在浑水中散开。 “吼……” 龙声杂乱龙吟鼎沸,到处都是窜动的龙影,更有那一些红光在其中快速移动,几乎比蛟龙的移动速度还要快一些。 加上它们体积远比一般蛟龙小,显得十分敏捷。 但群蛟虽然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毕竟都是随着龙君出来的蛟龙,根本不惧什么。 “杀光它们!” 青龙君大吼迫,也出手了,一尾甩出,顿时将那些红光扫灭了不少。 但更多的红光依旧在飞舞,密集程度简直堪称铺天盖地。 “啊!” 突然间,有惨叫传出,那是一条青鳞蛟龙,被五衰虫钻进了腹部。 那里的鳞甲最为脆弱,被一只五衰虫钻进去,瞬间就引起剧烈反应,整条蛟龙的腹部鼓胀膨胀起来,然后炸裂成漫天碎肉。 这是龙血喷溅,腥味扑鼻。 “混账!” “该死的畜生,给我停下!” 众多龙族纷纷愤怒咆哮着,但那些五衰虫却毫不畏惧。 反倒是它们越发兴奋,似乎嗅到了龙血的香甜,在龙族身边飞舞,似乎想要啃咬龙血。 “你们都退下。” 杨岱低喝一声,右手一抬,金捆仙绳散发着迷蒙宝光。 “缚!” 杨岱喝道。 一瞬间绳索收紧,将五衰虫全都捆了起来。 滋滋滋…… 这些五衰虫全都自燃,烧成了飞灰。 第七百五十四章:扶桑神树 “好险!差点着了这些虫子的道。” 杨岱擦汗,心有余悸。 他看像四周,脸色难看极了,因为他发现原先还有许多蛟龙跟五衰虫厮杀。 而此刻,那些蛟龙已经消失殆尽了,只剩下满地残骸。 那些尸骸,有的被龙血染成黑红之色,有的则是白森森如同骨头,还有的则是变成了焦炭。 这种情况令人触目惊心,让他感觉到背脊阵阵凉意。 “看来那些蛟龙凶多吉少了。” 杨岱叹息一声。 “传说上次仙道汇聚玉虚宫,出了一件不了得的绳索异宝,难道就是此物?” 乌龙君一双犹如两个超级大灯笼的龙目看着前方。 他的注意力已经从五衰虫身上集中到了杨岱用出的法宝上面了,口中也忍不住有此一问。 “不错,此宝名曰捆仙绳。” 杨岱介绍道。 敖钦面上也有几分自豪之色,毕竟这宝物他也有参与炼制。 这对于并不擅长炼器的龙族来说十分值得骄傲了。 捆仙绳有灵,根本无需杨岱多说什么,不断伸长,将周围那些五衰虫捆任后送它们归西。 片刻之后,五衰虫纷纷逃离,龙群们开始收敛同类尸骨。 有几个龙尸落入深海不知所踪,有几条蛟龙潜下去寻找了,能不能找得到就不知道了。 水中的动荡渐渐平息下来,蛟龙仍联合施展净水之法,使得方圆几公里内的荒海海水迅速变得清澈起来。 一众龙蛟则重新围拢过来,看着五衰虫的尸体,杨岱与四位已化了人形的龙君离的最靠前,看着这些骇人恶出均是皱眉疑惑。 “此虫身上妖气虽然浓烈,但却不太像是妖。” “不错,你们看这两只,简直如同肉瘤,绝不是五衰虫。” “怪哉,这些虫子看似有一定灵智,却能分清得清利害关系,居然敢直接撞向我龙群,还能同蛟龙一斗,实在奇怪!” “先生,你真的认不出这些是什么吗?” 四位龙君看着杨岱,神色很是凝重。 “确实没见过!” 杨岱摇头,表示确实不知。 四位龙君闻言,脸上皆露出失望之色,若连杨岱都说不出来,这事就麻烦了。 杨岱又说道 “我等继续前行如何?再去前面看看!” “就按先生说的办。” 乌龙君点头赞成。 众蛟闻言,立即跟上,龙群不再如同之前那么轻松,而是打足了精神。 毕竟这一片区域,可以说是无龙来过,在龙群移动中,偶尔甚至能觉察到黑暗的海洋中有怪影窜过。 但大多是向着远方逃窜开去,龙蛟们在最初追了几次之后,就不再为此分神。 而是持续向前快速游动前行,但是到了又过去三个多月,目的地似乎还是没到。 并且一众龙族中居然开始有龙生病了? 这种病的状态十分怪,一些蛟龙的鳞片开始变得有些枯黄,并且即便在海中也变得很渴望喝水。 但却不想喝周围的黑海之水,只能自己施展凝水净水之法解渴。 一众蛟龙出海近两年,期间赶路不断施法探查不断,本就已经十分疲惫,所以受此状况影响的蛟龙开始多了起来。 “这样下去恐怕不妙。” 杨岱脸色难看,不得已,几位龙君只得命令一些弱小的蛟龙回撤。 在令他们感到舒适的地方休憩一段时间,等候他们返回在一起走。 就这样,杨岱身边的只剩下百余蛟龙,以及好奇心越来越强的四位龙君。 前行的第二年,龙群的速度再次缓慢下来,因为前方正在变得越来越热,令蛟龙们越来越不适。 “不对,这里的温度如此之高,海水早该沸腾才是,为何地无裂涌?” 杨岱的声音传遍龙群,却并无任何人回应,谁都知道这不正常。 他心中的某种感觉越来越强,终于前方出现了一座连绵的海底高山。 挡住了龙群的视线,抬头望去,这高山似乎一直延伸向上,穿透海洋表面。 一众龙族都停了下来,抬头观望,心中的那种不安越发强烈。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杨岱蹙眉,不明所以。 “我们上去看看。” 青龙君说道,于是一众龙族都飞出了水面,来到了天空之上。 “这……这是……” 杨岱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伸出手指,指像前方,罕见的都结巴了。 “啊……啊” 这令包括真龙在内的所有龙族都惊愕,随后纷纷运足法力张目,看向远方。 慢慢的,有龙族发现,他们不该注重眼前之地,而是应该将视线放得更远,非常远…… 远方视线的遥远之处,有一片令人心神震撼的巨影,这巨影极其巨大,犹如最高最大的山峦。 海中两躯盘根错节,双干相依而上,巨不可计的枝丫,犹如撑破天穹的树冠。 遮蔽了大半边的天空,而枝叶间的光芒,仿佛照亮了整片世界。 在其下方,还有一尊庞大的躯体,它如同巨岳横亘海中,令人不由得敬畏。 所有蛟龙已经处于失语状态,四位龙君也既惊又愕,难以用言语表达心情。 “杨先生,这,这究竟是何等树木,其躯之壮阔,令群山失色!” 青龙君失声询问道,随后看向杨岱,而杨岱面色怅然若失,激动中带着一丝略微的惊悚说道 “汤谷……金乌之所栖,扶桑神树竟然在这……” 汤谷! 这个词令龙群齐齐倒吸冷气,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开,久久说不出话来。 杨岱的话让他们脑袋嗡鸣,一片空白,不知道过了许久,他们才反应过来。 “杨先生你是说,这是扶桑神树?” 青龙君的呼吸急促起来,看向杨岱说道。 “是的,是的。” 杨岱喃喃道 “除了扶桑神树,还有哪株树能够如此巨大,遮盖天穹?” 杨岱原本的认知是这么多年来自己观察和看杂道集慢慢寻摸出来的。 他绝对算得上是见识广博了。 杨岱的认知告诉他,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那么大的树木。 所以他从未往扶桑神树这方面去猜测,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那么大的树木罢了。 可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杨岱否定。 “哈哈哈……天意,果然是天意啊!” 杨岱忽然仰天狂笑。 “杨先生你这是何故?” 青龙君不解。 第七百五十五章:热烈的大日 身边的一众龙族同样处于心神震动之中,看到这么两棵相依而生的参天巨木哪怕是真龙都觉得自己如此渺小。 而且这树虽然看着大部分在水下,但好像还有水上的部分,并没有被水淹没。 “杨先生?” 青龙君又叫了几次,杨岱才回过神来,此刻在心中震动过后。 最关心的可不是青龙君问出来的问题,他猛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掐算一番,然后脸色巨变。 “不好!太阳要落山了!” 杨岱喊出这么一句之后,一下跃起,对着一众龙族大喝 “快随我走!大阳要落下了,所有龙蛟切莫迟疑,再不走就迟了!!” 说完这句,杨岱伸手分别拽住敖紫英和敖瑞的一根龙须,率先朝原路遁走。 四位龙君也不及多想了,见到杨岱这反应,只是对视一眼立刻一起行动。 “众龙听令,遁走!” 四位龙君全都化为真龙之躯,朝原路飞掠,一时间龙啸连连,掀起万丈波涛。 无数海中鱼类受到惊吓,惶恐不安,争相逃窜。 与此同时,天上,大日西沉,金乌渐隐。 杨岱和一众龙族在后不惜法力急速腾飞,吃奶的气力都使上了。 不得不说,杨岱紧张的样子把四位龙君吓着了。 杨岱何许人也他们如今早已清楚了,而他们的状况则更影响到了其他蛟龙。 导致遁走一众龙蛟乱了阵型,有的甚至撞击在礁石上头晕目眩。 还有的掉进深海之中,总之一时间混乱不堪。 大约两刻钟左右,不论是杨岱还是一众龙族,发现黑暗正在逐渐淡去。 确切的说是头顶开始隐约出现红光,并且这光正在变得越来越亮。 在极短的时间内,海水的温度也伴随着这种变化在显著上升。 有蛟龙抬头,上方的天空简直已经成了一片红中带金的颜色。 它们的脑袋上已经冒汗了,因为这是高温导致的。 “不要看天,赶快找地方躲避!” 杨岱大声提醒,他们必须要尽快脱离这里,即便它们是龙,但是在如此高热之下也撑不了多久的。 即将出现的东西基本上要么金乌就是太阳,要么是金乌载着太阳。 不论何种情况,若是还留在扶桑神树那边,等待他们的唯一结局就是被烧死。 “咚……” “咚……” “咚……” “咚……”…… 一阵类似鼓声的声响开始慢慢响亮起来,这是一种浩渺的鼓声,起初只有杨岱听到,随后四位真龙也隐约可闻。 到最后在所有人耳中,这浩渺的擂鼓声已经震耳欲聋。 “这什么声音?” “好像是鼓声!”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们赶紧跑吧!” 蛟龙们纷纷惊慌起来,他们感受到这股鼓声的强烈威胁。 鼓声逐渐密集,杨岱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直到背后的鼓声越来越远。 光芒也从金红色逐渐化为红色,显得暗淡下来之后。 他才狠狠松了口气,速度也逐渐缓慢下来。 杨岱刚一停下,身旁的一众龙蛟也纷纷纷慢了下来。 一些蛟龙此刻甚至有种轻微的喘息感,刚刚逃遁的时间虽然不到半个时辰。 但那种紧张感压得大家喘不过气来,这紧张感既来自于杨岱和四位龙君,也来自于最后的那种变化。 杨岱转过身来,看向刚刚领着众龙急忙逃离的方向。 远方别说是扶桑树了,就是那海中山谷也已经看不见了。 在他的视线中,隐约能见到远方有一片红光,看久了还有点刺眼睛,但是却给人一种诡异的美感。 “呼……呼……” 杨岱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向边上的四条巨大的真龙。 对方也看向杨岱,颛龙君问道 “杨先生,老夫似乎听到若有若无的鼓声,还有那种光,实属夸张,先生若是知晓,还望为我等解惑。” 一边的众龙也全都等候着杨岱说话,杨岱心有余悸,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开口说道 “方才我等都见到的扶桑神树,汤谷上有扶桑,地多林木,叶皆如桑,长者数千丈,大二千余围,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为扶桑。” “十日所浴,居水中,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 《海内十洲记》认为 “扶桑,变化万端,盖无常形,亦能分形为百身。” 又有“其树虽大,其叶椹(实)故如中夏之桑,但椹稀而色赤。九千岁一生实耳,味绝甘香美”。 《玄中记》遗文则以为无枝 “天下之高者,扶桑无枝木焉,上至于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 “刚刚应当是日落扶桑之刻,身为太阳之灵的金乌归来,我等留在那边,恐怕凶多吉少……” 杨岱说完之后,其余四位龙君均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终于明白,这一切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金乌?太阳是活的?!” 乌龙君面露惊愕,看向另外几龙也大多同样表情,随后几龙都看向杨岱。 “日落扶桑?也就是说,刚刚我们是在躲避太阳?” 烛龙君也开口问道。 “不错,就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 杨岱叹气道。 几位龙君各有言语,惊疑参半,而这也提醒了杨结。 “金乌升天则为日,落枝则未必,至于这鼓声……” 杨岱不清楚这鼓声什么情况,思虑至此忽然再次开口。 “诸位,我欲再往汤谷之处,你们可先行离去,在下独往一探就行了!” “什么?杨先生不可!” 听到杨岱这话,边上还没从之前的惊骇中回过神来的众龙更是惊愕,杨岱怎么敢一个人去汤谷? 他们这几个真龙加起来也不敢说能在金乌火焰之中自保,杨岱难道是疯了吗? “诸位,请放心,我有办法。” 杨岱自信一笑,又道 “在下必须去一趟,列位不必同去,若真事不可为,独自遁走也方便些!” 说罢,他便消失在了原地。 “杨先生等等,我也与你一同去。” 敖钦见杨岱远去,呼喊道,然后化尤去,离开前还不忘叮嘱龙子龙女一句 “你们两紧随几位龙君先离去,我去去就回!” “敖龙君且等等,我也同去一观!” 说话的是青龙君,他也急匆匆追去,只余下龙族在后面惊疑不定。 另外两位龙君本也有心前去一探,但看着身边仅剩的龙族,还是打消了这念头。 第七百五十六章:倒霉三人组 一人二龙越是往前,感受到的温度就越高。 但却并没有之前逃亡的时候那么夸张,远方的光也显得暗淡,隐约有些灰白色泽。 杨岱跟在青龙君后面飞了许久,终于停住了身形。 青龙君停步,转头看了眼四周,目光中闪烁着奇异光彩,轻声说道 “有些怪啊……” 杨岱看看他,点头低声道 “青龙君也发现了?若是方才,我等接近此处绝不会如此轻松,若在下所料不差,或许我们现在并无危险,至少在目前是如此。” 青龙君闻言沉默片刻,旋即颔首 “既如此,我等暂留片刻,再继续赶路,若是真出现变故,也好及时脱身。” 杨岱微微点头,敖钦也同样认同。三人在空中盘桓着。 大约又过去一刻钟不到,三人终于再次见到了那汤谷。 在汤谷后方,有一片金红光芒笼罩其间,隔着极远,依旧能够感觉到其中灼热的气息。 加上海水浑浊,所以这光渲染得山那边的海水一片火红。 在三人看来犹如散发着光芒的金红之墨,又好似沸腾燃烧的岩浆一般。 “这是……?” 望着这一幕,饶是杨岱和敖钦都不由心中震动。 两位龙君看向杨岱,明显将决断权交给了他。 杨岱也没有多做犹豫,都已经到这了,没理由不过去。 “二位龙君,一会我们缓速飞去,收敛气息,切莫躁动。” “先生放心,老朽知道轻重。” “对对,一切听先生的。” 二位龙君连忙应答。 这种情况,就算是素来高傲自负的真龙也不得不谨小慎微,全听杨岱的吩咐了。 当即,三人都缓慢靠近。 待到距离足够近时,三人终于看清了那片光景。 一股类似于洪荒的气息迎面而来,令杨岱和两位龙君感到心悸不已。 好似只是一个凡人面对神奇莫测的巨大妖物。 但出奇的是,三人并无感受到太强的压迫感,更无法感受到太强的妖气。 原本两位龙君都以为,或许会面临强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势比汪洋高天的恐怖妖气。 但这些都没出现,此刻感受到的气息,更像是下位者面对上位者时,那种源于骨子里的敬畏、臣服与恭顺。 杨岱微微张着嘴,失神的看着远方,扶桑树就在那里。 而在扶桑树上层的某条枝丫上,有一只金红色的巨大三足之鸟正在梳羽嬉戏,其身燃烧着熊熊烈火,散发着令人颤栗的气息。 “这是何等存在?” 敖钦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未见过那种庞大凶兽,竟然让自己有了跪拜俯首的冲动。 这金乌之大远超真龙之躯,站在犹如山峦般的扶桑树下,仿佛它便是世界的主宰。 而除了金乌,其地面也不是普通土地,而是炽热熔融的金红泥土,甚至还能见到一丝血迹在其中翻滚。 远观之刻仿若一轮大日挂在枝头,极其耀眼夺目,但这大小,比太阳小了许多。 杨岱的视线在扶桑树边寻找,随后在树脚下隐约看到一架巨大的车辇。 其上绘画着玄奥纹路,隐约透出苍茫浩瀚气息,仿佛承载着古老传承。 远方扶桑树上,那正在梳理着翅羽的金乌忽然停下了动作,转头缓缓看向了这边。 一双犹如金焰汇聚的双目正对杨岱等人所在。 杨岱和两位龙君一下子身体僵硬如冰, 心脏骤停。 “完了!” 青龙君心中哀嚎,知晓这一下是彻底暴露了踪迹。 他们本意是想要绕开金乌,悄悄摸过去,谁想最后竟然撞在了这尊金乌的眼皮子底下。 这一刻,刚刚不觉有多大压力的三人,只觉得犹如常人身坠万丈深渊。 心神剧烈震动,感受到无穷无尽的压力向着心头袭来,更犹如看到一轮大日在滔天火海升起,吞噬天穹,焚毁八方。 “呜啊~” 一声悠长鸦呜响起。 霎时间,无尽的火海骤然爆发。 一股铺天盖地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天地。 杨岱、敖钦、青龙君三人几乎同时吐出鲜血,跌落半空。 杨岱只觉胸口如遭锤击,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挤碎,眼耳鼻齐齐喷出血箭。 整个身躯更是如被数座神山碾压,骨骼噼啪爆鸣,几欲裂开。 若非自己已经得了道,怕是直接就会化成肉饼。 “快走!!” 青龙君勉强支撑住,厉喝一声,背着杨岱转身就朝着东方飞遁而去。 敖钦也反应过来,紧跟在他后方。 可就在三人转身准备离去之际,那金乌双眸猛然一亮。 唳—— 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喊,陡然炸开。 伴随着这叫唤,天地间突兀涌现一圈肉眼可见的音浪扩散。 音浪之下,杨岱、敖钦、青龙君尽皆被狠狠轰飞。 刹那之间,三人身上各自绽放璀璨灵光,抵挡这音浪攻击,却也根本扛不住,被轰得筋骨崩断,七窍流血,惨不忍睹。 三人竭力挣扎着想要腾飞,却怎么也无法挪动身子,直直的往下落去。 “剑来!” 杨岱拼命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但一切徒劳,只来得及喊出一声。 唰唰唰! 十一柄长剑自剑匣中飞出,型成剑阵,护着三人远去。 “呜啊!!” 那金乌啼鸣一声,再度振翅而起,展翼百米,横跨虚空,眨眼就追了上来,双爪一伸,便朝着杨岱撕扯而下。 速度之快却是匪夷所思。 哪怕是杨岱催动剑阵,也难免被其一把抓住肩膀,飞远了。 “杨先生!!” 两位龙君历声喊道。 “活下去!” 杨岱拼尽全力说道。 金乌抓着杨岱越飞越远,接近扶桑树后,将杨岱丢了下去。 青萍剑也脱离了剑阵,随主人飞了出去。 杨岱摔得七晕八素,脑袋发懵,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发现一股无形的压力降临了下来,将他吸入谷中。 而且这股压力越来越强,越来越重,到后来简直让他喘不过气来。 杨岱只觉喉咙一甜,又吐出一口黑血来,周围风声呼啸,带着一股焦糊味扑面而来。 杨岱努力睁开眼睛,远方有一抹流光消失在天边。 “太好了……他们得救了……” 杨岱喃喃自语着,之后便彻底昏迷了过去,再也不省人事。 另外一边,两位龙君则惊慌失措的看着杨岱落入谷中。 他们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样一步。 第七百五十七章:玉皇会的贵客 本来是想偷偷潜入,看看金乌的,谁知道刚进去,就被金乌发现了。 金乌实力何等恐怖?哪里是他们能够抗衡? 若非是杨岱舍命相救,恐怕两人已经死在金乌手里。 “杨先生!!” 青龙君和敖钦对视一眼,齐声悲呼道。 剑阵带着他们回到了龙族的大本营里,随后十柄剑又再一次化为流光,冲像汤谷的方向。 “两位龙君回来了!” 有眼尖的蛟龙看到两人从天而降,连忙迎上前去,却看到两位龙君狼狈至极,脸色苍白如纸。 “你们怎么受伤了?” 乌龙君吃了一惊。 “快去……快去救杨先生……” 青龙君指着谷中方向,急促说道。 “杨先生怎么了?” 乌龙君更加震惊了。 “杨先生他掉进汤谷里去了……” 敖钦艰难的说道。 “什么?” 听到两人的话,乌龙君与颛龙君神色剧变。 当下青龙君讲起了来龙去脉,听完两位龙君的叙述,乌龙君和颛龙君都陷入沉默之中。 “走!!” 半晌之后,乌龙君终于做了决定 “我们去救杨先生!” 说罢率领众多蛟龙冲向汤谷中。 只可惜,那金乌太过凶戾,根本不给他们靠近的机会,反倒是被活生生烧死了好几头蛟龙。 最终龙族只好一部分回去,剩余的则留下继续寻找。 “希望杨先生吉人自有天相,能平安归来吧!!” 乌龙君叹息一声。 “嗯!” 敖钦和青龙君点了点头,也没有其它办法。 ……………… 云州某一处有一座黑石山,山势低矮,多灰黑色的岩石,荒草灌木稀稀拉拉,人烟寥寥。 暮色似烟,弥漫僻静山路,一个身着麻衣,满头银丝的老者缓步行走在山间小径上。 这老者面容枯槁,双目浑浊无比,仿佛风烛残年的老人。 但是仔细打量,便可以发现,老者的脚步稳健,每一步迈出,周围气浪汹涌,形成肉眼可见的波纹。 一座破旧的小道观半隐在松林深处,一名发髻花白的老道士手持笤帚,正在清扫观门前的落叶。 “道长。” 老者忽然停住脚步。 “嗯?” 老道士抬起头,顿时露出笑容 “老朋友来访,有失远迎啊。” 老道士一边说着,一边收起扫把朝着外面迎去。 “道长还记得贫道啊?” 老者微微感慨一声。 “你我相识百载,岂能忘怀?” “是来上香的吗?我这客满,明日在来吧。” 老道长突然说出一句很奇怪的话来。 “长夜无尽,何来明日?” 老者缓缓地道。 老道士目光一闪,抬头看了看老者说道 “心有光明,即是明日。” 切口对接无误,老者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他摊开手,一枚深紫色的玉璜浮出掌心,闪着柔和清妙的灵光。 这枚玉璜是更珍稀的紫阳璞玉宝材所炼,背面雕刻太上老君,饰以符纹。 正面刻着三个苍古飘逸的云纹道字玉皇会」 “贵客请跟我来。” 老道士目睹玉璜,神色顿时一肃,这是玉真会的甲等身份符牌。 单论在道门的地位,持符者远在自己之上。 哪怕是道门上三宗的掌教亲临,也要对持符者礼待有加。 老者跟着老道进了道观,正殿不过丈许大,墙皮大半卷脱。 松木香案前供奉着几尊褪色的泥塑神像,笼罩在昏暗的光线里,透着些许神秘。 “贵客有何事要讲?” 老道长坐下之后问道。 “贫道今日前来,想要借您之手给长老院传句话。” 老者说道 老道长眉毛挑动一下 “为什么贵客不能自己说?” “不方便!” 老者缓缓吐出三个字来。 此言一出,老道长顿时愣住,良久才苦涩的笑道 “道友乃是贵客,有何事不能说?莫非是信不过老道吗?” “信任,谈不上。” 老道摇头。 “唉,果然。” 老道长叹了一口气 “道友有何吩咐,直说便是。” 老者说道 “我的身份不能暴露,请见谅。” 老道点点头,玉皇会甲等符牌的持有者不过十指之数,个个身份神秘,地位尊崇。 关系到玉皇会在整个大齐与荒州的势力布局。 对于甲等符牌的持有者,自然要格外注意保密。 “长老院想必应该知道了我的身份吧?” 老者问道。 “嗯。” 老道长颔首。 “既然知晓了,那就好办了。” 老者淡淡道 “我的要求很简单,让那些人放人。” “很难,你也知道不可能。” 老道长摇摇头。 “呵呵。” 老者轻蔑的瞥了他一眼。 “你虽然是甲等身份的使用者,但也仅仅是个甲等身份而已,并非道核心。” 老道长语气冷漠,又说道 “你应该很清楚玉皇会之中的规矩,否则……” “否则如何?” “杀无赦。” 老道长说道。 “哈哈哈。” 老者闻言顿时仰头大笑,笑声越来越高亢,甚至传遍四野,引得附近飞鸟惊起,乱石纷飞。 “杀无赦?你觉得我怕吗?” 老道士嗤笑一声,不屑的说道 “别人或许畏惧,但是事情有了变数。” “哦?” 老者目光一凝,盯着老道长 “为何?” “杨岱进入汤谷了,你说杨长庚的孙子在汤谷里面,是死是活呢?” 老者嘿嘿一笑说道。 “你威胁玉皇会?” 老道长脸色陡然阴沉下来,目光冰寒彻骨。 “哈哈,威胁?不算威胁,我只是提醒你与你身后的人而已。” 老者淡淡道,顿了顿,又说道 “汤谷里你也知道,若那些人被放出来,呵呵呵……玉皇会的表情会如何?我可真期待啊……” 也就在这时,老道长的身边凭空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面色惨白的少年,穿着一袭黑袍。 少年嘴角含笑,却显得极度诡异,他缓缓说道 “五衰,多年不见,你的行事还是这么令人厌恶啊……” “三长老,不这么做,我怕是可能死了上千次了。” 被称为五衰的老者叹息一声 “我可不愿意死。” “你说得对。” 少年平静道 “所以,你提供了这么有价值的消息,怎么样都要谢谢你才是,说罢,想要什么?” 五衰听到这话,缓缓说道 “我要去往其他世界,这里不能待了……” 第七百五十八章:满足你的要求 五衰还没说完,只见这少年下一刻突然发难,嘴巴张的奇大,猛然咬住了五衰的脑袋。 下一刻,五衰骤然炸裂开来,化作漫天血雨洒落。 少年站立原地,衣衫都未曾沾染半分血迹。 “五衰居然败了?” 老道看着这一幕,瞳孔微微收缩,震惊万分。 五衰的实力比他还要强横几分! 更加重要的是,这个神秘少年竟然毫无征兆的就动手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老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此人实力之强,远超他的预料,绝对是一个劲敌! “嗯,满足你了,不过是一个化为人形的五衰虫而已,算什么东西?” 少年抹了抹嘴巴,只是一扬手,地上的尸体便化为了尘土。 老道长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少年。 这是一个青涩的少年,容貌俊秀,皮肤晶莹剔透,双眸纯净无暇。 然而,当老道仔细观察他的时候,却感受到了莫名的压抑,仿佛在面对一头洪水猛兽般! 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老道长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问道 “三长老……杨岱的事儿,您看?” “我会处理的,杨长庚的孙子能出来算他命大,出不来也是他命数尽了。” 少年随意道。 “可是……” 老道欲言又止。 “不用可是了。” 少年摆了摆手,下一刻消失不见了。 老道长松了一口气,擦去额头冷汗。 “太吓人了,幸亏我还活着。” 老道长摇了摇头,叹息道,转而忙自己的事去了。 ……………… 几日后,汤谷。 西面临海的石崖上,一个瘦小的中年汉子正在垂钓。 他坐在距离崖边丈余处,远远地探头探脑的朝崖下张望。 手里握著一柄三丈长的长斧,以斧为竿,在斧梢系著一根银光闪闪的细丝。 这钓鱼丝颇为奇怪,瞧来不过三四根丝般粗细,但在海风中竟纹丝不动,如同生根了一般。 汉子脸色凝重,眉宇间有些焦急之色,将鱼线抛下了海。 这瘦小汉子身旁,一个仙风道骨的麻衣老者盘膝而坐,闭目摇头,口中念念有词,膝前零落摆了几个黑色的石子。 那瘦小汉子满脸焦急不耐,说道 “九修老道,你到底算准了没有?当真是在此处吗?” 那老者徐徐张开双眼,怒道 “自然算准了,我神卦九修一日十卦,定能算对一卦,先前九次都不灵验,这次定然错不了,!” “你若是再敢算错,我就把你扔下崖去!” 瘦小汉子怒骂了一句。 话虽如此,可瘦小男子的脸上仍然带着忧虑之色。 九修老道闻言也不恼火,依旧闭目养神,似乎在默默计算着什么。 忽然那瘦小汉子突然来了气,骂道 “你这老头总是信口雌黄,他奶奶的,昨天你说我们有肉吃,是有肉吃,可是金乌能吃吗?!” “是它吃我们还是我们是他啊!今儿要再如此,老子今晚就将你烤了吃。” 那九修老道皱眉道 “倘若不是昨日被蒙沅沅那妖女搅局,将石子弄乱了,又怎会生那等事,怎能因这种事坏了我神算清誉?” 听到蒙沅沅三字,那瘦小汉子突然打了个寒噤,不住的回头张望道 “他妈的,那婆娘忒可恨。要是她发觉老子拿了情丝钓鱼,那今天就不是我吃鲨鱼,而是鲨鱼吃我了。” 九修老道摇头道 “放心放心,我替你算过,你日后是会死在野狗肚里。鲨鱼没这福分吃你。” “呸,你才死在野狗肚子里,你全家却死在野狗肚子里!” 瘦小男子瞪了九修老道一眼说道,他又四下探望了半晌,道 “不成,老子信不过你,老妖怪,你再算上一卦。” 九修老道大怒道 “天下谁不知道我一日只算十卦?告诉你,此地必有大鲨鱼,信不信在你,反正我不算了。” “你不算拉倒!” 瘦小汉子翻了个白眼,见他如此勃然大怒,也只好作罢,口中依旧喃喃道 “他妈的,好不容易那十个金乌休息去了,倘若今日钓不到鲨鱼,又不知要等上多久了。” 想到鲨鱼鲜美的肉味,他不禁狂吞口水,眼睛都绿了起来。 九修老道看着他,忍不住提醒道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鲨鱼肉,否则……” “放心放心。” 瘦小汉子连声保证,心里却暗暗骂道 “你他娘的还有脸提?” 两人坐在崖边又静候了半晌,仍是毫无动静。 瘦小汉子将那鱼丝拖将上来,九修凑到面前一看,鱼丝上那只九尺余长的千年壬葵蓝锦鲤早已经死透了。 九修老道吓了一跳,连忙说道 “你胆子也忒大了,偷了蒙沅沅的情丝、刑憎的斧子也罢了,怎么连那老太婆养的锦鲤也、也……倘若让她知道了,你还有活路走吗?” 瘦小汉子撇嘴道 “她现在恐怕早就死了,哪里管得了我?” 九修老道摇头道 “我刚刚掐指一算,今日必有凶祸!她肯定能找到你,你赶紧逃吧,趁现在还来得及。” “逃?老子凭什么要逃!” 瘦小汉子冷哼一声,将那条蓝锦鲤重心丢到了海中。 “哎呀喂,你这是何苦呢?活着不好吗?” 九修老道叹了口气,突然鱼丝震动,瘦小汉子大喜,颤声叫道 “来了来了!” 他已数月未吃过肉了,早已馋得不得了。 九修跳了起来,趴到崖边向下眺望,只见崖下一道黑色的三角鱼鳍破浪摆舞。 看起来果真是一条极大的三角鲨鱼。 “快快快!” 瘦小汉子激动的催促道,九修老道也是颇为得意,眉飞色舞道 “我九修十必能中一,这条鲨鱼的鱼翅可得归我。” “滚滚滚,他妈的,你算个卦就要鱼翅,那我偷了这些东西来钓鱼,岂不是能要龙肝吗?” 情急之下,他的先天一炁稍泄,险些被那鲨鱼拖下崖去。 “喝!” 瘦小汉子大叫一声,双腿稳住,使足吃奶的力气将鱼丝朝岸上拉起。 “还不帮忙?!” 他对九修大喊道。 “除非你分我鱼翅,否则免谈。” 九修老道鼻孔朝天说道 “……” 瘦小汉子无语了,这厮简直比猴儿还精! “好好好,分,我分!” 他无奈说道。 第七百五十九章:只算十卦 九修老道这才露出笑容,手指掐诀。 只见那鱼线猛地绷紧。 “哈呀——” 瘦小汉子发出一声怒吼,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往回扯,总算没让鱼线断掉。 但在这过程中,那条鱼越挣扎越厉害,眼看就快脱离鱼钩。 九修老道神色一凛,右手食指连点,指尖冒出几缕青烟钻进鱼线内部,顿时让那条鱼剧烈摇晃起来。 “呼——” 他长舒口气,抹了把额头汗水,心想今晚有口福了。 突听不远处有人尖声叫道 “公沙,你好大胆子,敢拿老娘的情丝来钓鱼!” 公沙闻声魂飞魄散,转头一看,一个黑衣女子飞也似的奔来,背后一个九尺来高的大汉气喘吁吁的紧随其后。 公沙连呼糟糕,正要抛掉鱼丝逃之夭夭,又听那黑衣女子喝道 “你要敢把情丝丢了,老娘将你剁成肉丝!” 公沙脚步一滞,心里苦笑,这次怕是躲不过去了。 果然,那黑衣女子很快追到近前,一巴掌甩向他的脸颊。 “啪!” 清脆响亮。 公沙半边脑袋嗡鸣作响,嘴角溢血,半边脸肿胀如猪头。 他捂着脸颊,叫道 “蒙沅沅,你怎么这等小气,大不了将鱼内分你便是!” 那濛元元冷笑道 “你当我与你一样这般嘴馋吗?你这种男人,自私自利,只顾享乐,第一个该杀!” 公沙见势不妙,突然闪电般跃起,想要溜之大吉。 慌乱中却忘了手中还握著那柄特别的鱼杆。 突觉杆子那头如有千钧之物剧烈震动,陡然下坠。 公沙突然想起那端乃是鲨鱼,怪叫了一声,被凭空拉去,空中翻滚,朝崖下落去。 蒙沅沅怒道 “想逃到海里,哪有那么便宜!” 右手一扬,一道银丝破空飞舞,牢牢的缠在公沙的身上,想将他拽回。 但他下坠之势极为猛烈,再被那数千斤重的鲨鱼鱼杆一带,整个人更加凶险。 眼看就要落入海底。 “救命啊!” 公沙惊恐大喊。 “谁会去救你!” 蒙沅沅冷哼一声,也就在时,那怪力将辛她倏然拉得如箭般窜起,尖叫着朝崖下跌去。 “卧槽,你怎么也下来陪我了?” 公沙绝望的喊道。 “闭嘴!” 蒙沅沅大喊道。 她身在半空,电光石火间左手一甩,又是一道银丝破空飞舞,立时缠在那九尺高的大汉身上,口中叫道 “刑憎,拉我们上来!” 那壮汉二话不说,猛地一个马步,银丝绷直,朝前滑了几步,纹丝不动。 蒙沅沅与公沙下落之势登时止住,九修老道却大喜,叫道 “我算得没错吧!早上第八卦说你们两人情丝相系,生死两忘,你们还要杀我,当真是不识天意。” 公沙骂道 “你妈的,快将我们拉上来,否则,我做鬼也饶不了你!” 蒙沅沅也是俏脸铁青,恨不能活剥了这老道。 刑憎大喝一声,双臂交错一拉,竟将两人连著那海中巨鲨硬生生一寸寸拔起。 巨鲨癫狂剧震,但那情丝极为坚韧,反复震荡丝毫没有断裂迹象。 九修老道只是袖手旁观,连声道 “可惜可惜,今日已算十卦,否则倒可以帮你们卜算吉凶,免受灾祸……” “混蛋!我上去就弄死你!” 公沙大骂道。 蒙沅沅虽然也恨不得杀了九修老道,但现在性命攸关,她也懒得管那些了,保命要紧。 刑憎天生神力,全身青筋暴起,面目涨红,肌肉虬结膨胀,憋着气边拉边朝后退。 过不多时,已将两人拉了上来,蒙沅沅一上来抬手就给了公沙一记耳光,喝道 “活得不耐烦了么?” 公沙对她颇为忌惮,抚著脸干笑道 “要是活得不耐烦,又怎会变着法儿给大家钓鱼吃?” 蒙沅沅还在生气,公沙见状又是推肩,又是捏腿,气的蒙沅沅又对公沙拳打脚踢。 公沙也不恼,只是叫着打的好,打的痛快,又道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这样打我,岂非让外人看笑话!” “呸!谁跟你是夫妻!” 蒙沅沅气急败坏,但最终还是停下手来。 公沙松了口气,嘿嘿笑道 “夫人息怒,为夫知罪。” “少贫嘴。” 蒙沅沅白了他一眼,问道 “那情丝你还拿不拿了?” “不拿了,绝对不拿了。” 公沙连忙摆手道“我刚才说的都是屁话,咱们夫妻同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油嘴滑舌!” 蒙沅沅狠狠瞪了公沙一眼。 “嘿嘿。” 公沙挠着头,满脸尴尬。 刑憎抢上前从公沙手中夺下那斧杆,脸上气得通红,指着他道 “你!你!” 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之后猛地一跺脚,双臂挥舞,竟将那巨鲨高高甩起。 一条青灰色条纹状的巨鲨被高高抛起,在蓝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圆弧,阳光在情丝上闪烁耀眼的光芒。 巨鲨在空中摆尾,越过众人头顶,重重砸在地上外,鲨鱼翻腾弹跳,尘土飞扬。 九修凑了过来,看着那个鲨鱼,啧啧称奇道 “你们看它这鱼鳍,这皮肤,简直比龙鳞还坚固。” “什么龙鳞,不过就是块皮而已!” 蒙沅沅嗤之以鼻道 “你以为这里真的有龙?” “那可不一定。” 九修老道摸着胡须,装出仙风道骨的模样道。 “我怎么把你这老王八蛋给忘了?” 公沙捏着手指关节说道。 “你想干什么?” 九修连连后退。 “自然是揍你!” 公沙扬起拳头,冲了过来,九修怪叫一声,连忙跑开了。 刑憎仰面倒地,又立即一跃而起,将情丝从斧杆上解了下来。 公沙和九修瞧见那鲨鱼六丈余长,活蹦乱跳,早已按捺不住。 公沙叫道 “快将它杀了!” 刑憎审视斧子,确定无恙,方才提斧朝那巨鲨奔去。 众人都已许久未吃鲜美的鱼肉,纷纷奔上前去。 只见那鲨鱼似是极为痛苦,鲜血长流,甚是奇怪。 “喝!” 刑憎大喝一声,挥舞斧猛斫而下,那鲨鱼皮肉翻卷,斧头径直砍到椎骨处方才顿住。 第七百六十章:汤谷十金乌 “我的妈呀!” 四人见到那鲨鱼的内部竟然有个人躺在那里,不由得吓了一跳。 蒙沅沅等人面面相觑,公沙走上前,发现竟是个斯文先生,全身都是血,看起来好像受伤很重的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瞧得呆了,他们阅历颇丰,但这等情形倒还真没遇过。 “怎么办?” 蒙沅沅问道。 九修突然狂喜道 “今日第一卦你们还记得麽?贵人临门,万事大吉!此人定然就是贵人,来救咱们了!” 这位不速之客自然便是杨岱了。 他被金乌扔了下来,在海上漂流,岂料一只巨大的鲨鱼饥饿难当,狂性大发,将杨岱囫囵吞枣的咽到肚里。 它的胃中气味又极是难闻,也不知道杨岱是怎么活下来的。 蒙沅沅走了过来,用手指试探杨岱鼻息, 顿时心头一松 “他没死!” 公沙眼睛转了一圈,笑嘻嘻道“ 既然如此,不如……” 他说着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抓的动作。 “嘿嘿!” 其余三人对视一眼,纷纷露出猥琐的神色。 蒙沅沅皱眉道 “不可,虽然他昏迷不醒,但毕竟是男儿身躯,若我们对其施以非礼之举,未免太过不堪。” “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带他回去啊!” 公沙白了她一眼 “总不能让他死了吧?!” 几人听闻,均觉十分有理。 于是便将杨岱抬起,朝着居住的地方而去。 汤谷上没有多少适合居住的地方,只有山洞、树屋、等寥寥数处。 刑憎负责背着杨岱,一行人七拐八绕,终于将杨岱背到一处茅草屋里,将他放在床上。 “他伤的好重。” 蒙沅沅检查了一番杨岱伤势后,脸色微变,道 “要治好他恐怕需要耗费不少功夫。” “那就慢慢来呗!反正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公沙满不在乎的道。 “这里是汤谷,哪里来的药物?” 蒙沅沅叹了口气,看向旁边的九修与刑憎 “你俩有何办法吗?” “这……” 两人皆是摇头,表示无计可施。 蒙沅沅叹了口气,看向公沙,目光灼热,似是希望公沙能有些办法。 公沙嬉皮笑脸道 “你若真想要我帮忙,就亲一下我,保证给你治好他!” “混蛋,还贫嘴,快救人!” 蒙沅沅狠狠瞪了一眼公沙,旋即走过去,轻吻了他的脸颊一下,随后退开。 “啧啧,你真香啊!” 公沙咂巴了一下嘴,旋即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来,打开瓶塞,将一粒红色的小药丸喂到杨岱嘴边。 “这是什么东西?” 众人不解道。 公沙嘿嘿一笑,得意洋洋道 “你们且看着罢。” 片刻间,奇迹发生了! 只见杨岱胸腹处的伤势迅速愈合,连那断裂的肋骨都长好,甚至连原本青黑色的脸色都渐渐恢复正常,再无半点虚弱之感。 “这……” 几人震惊了。 “哈哈哈,怎么样?我厉害吧?” 公沙笑呵呵道。 “这是什么丹药?” 蒙沅沅美眸闪烁,紧紧盯着公沙。 “秘密!” 公沙嘿嘿一笑。 ………… 半个时辰后,杨岱悠悠转醒。 他感觉浑身疼痛,尤其是胸膛处更如同刀割般剧烈。 杨岱勉力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茅屋之中,很干净,就是一个人也没有。 “这是哪儿?” 杨岱环顾一周,喃喃自语道。 “你醒了?” 蒙沅沅端着水盆从外面进来,看到杨岱醒来,将一条毛巾递给他 “擦擦汗。” “姑娘,你是谁?这在那里?” 杨岱接过毛巾,疑惑问道。 “我叫蒙沅沅,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蒙沅沅眨了眨眼睛,看向杨岱。 “在下杨岱。” 杨岱说道,脑海中依稀记得,自己是被金乌从天空上丢了下来,之后便晕了过去。 “你可算醒了!” 就在此时,公沙与九修走了进来,后者还端着一碗汤。 “谢谢你们救了我,敢问这是哪里?” 杨岱拱手道谢,接过了汤,慢慢的喝着。 “这是什么地方你都不知道?” 公沙脸上露出奇怪已极的神色,突然捧腹大笑起来 “有趣有趣,竟有人莫名其妙到了此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九修老道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底,说道 “神人莫怪,此人就是因为目无尊长,才被流放到汤谷了。” 杨岱突然面色大变,说道 “难道这里是汤谷?” 九修老道说道 “正是,神人被鲨鱼带到此处,那定然是天意如此,要将我们救出苦海,离开汤谷。” “这是天意么?” 杨岱面色古怪,他的心登时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又是悲凉又是滑稽,只觉世事荒诞,莫过于此。 悲苦之下,竟仰天哈哈大笑,泪洒衣襟。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所以。 唯独蒙沅沅心细,她忽的想到了什么,对其他人说道 “鲨鱼肉快煮好了吧?” 公沙说道 “早就好了。” “还等什么啊?快吃,不然就没得吃了。” 九修老道急了。 “呜啊!” 也就在这时,一声鸦呜传来,只见远方一只黑影飞驰而来,赫然是一只金乌。 “它怎么会追上来?” 蒙沅沅俏脸微变。 “我怎么知道?肯定是肉味吸引了它” 公沙翻了个白眼,却见那金乌盘旋一阵后,展翅高鸣,将茅屋掀翻。 之后带着鲨鱼肉扬长而去。 杨岱坐在床上,在风中凌乱,他看着远方的扶桑树,吓的又结巴了。 “我的……妈呀……” 远方的扶桑树依旧葱郁茂盛,遮蔽了半边天幕。 只是在阳光的照射下,杨岱看见了极为骇人的景象。 一共十只金乌栖息在扶桑树中,个个散发着金红的火焰,空气都扭曲起来。 它们张开巨大的羽翼,俯瞰下来,宛如十颗太阳。 金乌通体呈赤红之色,像是燃烧着熊熊火焰,令人窒息。 “这……” 杨岱呆愣当场,只感觉心脏砰砰直跳,甚至忘了呼吸。 “呵……呵呵……呵呵呵……” 他颤抖着嘴唇,喉咙艰涩的咽了口唾沫,只觉自己的心跳加快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第七百六十一章:运去英雄不自由 杨岱心中生起了浓浓的绝望。 “完了……真的完了……” 他躺在床上,满脸惊恐。 他从未见过这般可怕的东西,一只金乌已经足够震撼,更何况是十只。 若非亲眼看到,打死他也不信。 但现实摆在他的面前,让他不由得不信。 “唉……” 九修老道叹了口气,说道 “这就叫做孽缘啊。” 他摇头晃脑,似乎颇为惋惜。 “孽缘你妹夫!” 公沙忍不住爆粗。 杨岱心情低迷,坐了起来发呆 他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里是汤谷,他已经走投无路,没有地方可逃,除非能够逃出去。 只是那十只金乌太过凶悍,他根本没把握。 “罢了罢了,即来之则安之吧,反正横竖都是死,先吃饱喝足再说吧。” 杨岱叹气道。 几日后,杨岱终于了解了一点关于汤谷的情况。 汤谷乃是玉皇会的流放地,天下凡是重刑犯许多都被流放至此。 盖因此处天涯海角,汪洋茫茫,并无船只,绝无可能逃走。 况且这汤谷岛上有十只金乌镇守,倘有人想逃,必被这十只金乌烧成灰。 且这里一天气诡异,一会是大晴天,一会是三日凌空,苦不堪言。 这些年来,外界流传着一句话,那便是“宁死勿入汤谷”。 “难道今生注定要死在这汤谷之中吗?” 杨岱内心充斥着悔恨和痛苦。 只要一上此岛,便永无离开之日,余生漫漫,只能与穷山恶水相伴。 这岛上鸟兽本少,附近海域除了偶有巨鲨海怪出没,其他鱼类忌惮十只金乌,都不敢靠近。 因此在这岛上除了每日吃些野果,就只有期盼能钓上鲨鱼,勉强维持生计。 可惜这鲨鱼精的很,基本上是钓不上来的。 因此,他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十只金乌。 渐渐地,他也习惯了这种日子,每天除了睡觉还是睡觉。 没办法,运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他虽然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这一天。 公沙又在钓鲨鱼了,自从上次鲨鱼肉被金乌抢光以后,他便学聪明了,专门挑远离金乌的地方钓鲨鱼。 公沙手脚麻利的抛钩。 不多时,他便将一条长达二三米的鲨鱼甩上岸边。 这条鲨鱼浑身漆黑,长约半丈,背脊上还有两排倒刺,看起来极为狰狞吓人。 “哈哈哈哈,又钓上了一条鲨鱼,看来今晚有口福了!” 公沙笑容灿烂,拎着鲨鱼正准备走。 这时,异变突生。 “呜啊!” 金乌尖啸声响起,紧随其后,是破空而行的声音。 “什么鬼东西?” 公沙神色微变,急忙回过头去,只见一团火焰向他袭来。 这火焰如烈阳一般炽热,令周围温度骤升,让人皮肤滚烫,呼吸困难。 公沙大骇,连忙闪躲。 轰隆! 烈焰落在礁石上,将坚硬的礁石瞬间融化,形成岩浆。 好险!差点就烧着他了。 公沙暗暗庆幸。 可惜他高兴的太早了,烈焰刚熄灭,另一波烈焰又席卷而来,直冲他而来。 公沙顿时傻了眼。 他只能狼狈躲避,可仍旧不敌,被逼退数步,衣袍被烧焦了不少。 “我艹你大爷!有完没完了?” 公沙怒吼,眼睛都红了。 金乌煽动翅膀,掀起炎风,吹拂而来。 烈焰熊熊燃烧,像是要把整个世界焚尽一样。 “妈蛋!” 公沙怒骂。 他不断躲避,身体踉跄着摔倒在地,眼看就要死于非命了。 “金甲神将速现!” 忽然,杨岱的响起。 刹那间,一尊通体散发着金辉的金甲神将凭空浮现。 他面容威严,双目冷漠,一掌探出,抓住烈焰,猛然捏碎。 轰隆! 火星四溅。 “呜啊!” 金乌厉鸣,愤怒的盯着那尊金甲神将。 “杀!” 金甲神将一字吐出,宛如雷霆炸裂,浩荡的声音激荡八方。 霎时间,烈焰翻腾,金乌飞舞。 这里仿佛陷入一片金色火海。 “快跑!” 公沙吓坏了。 这哪里还是什么普通的火焰? 这分明就是太阳真火。 他转身狂奔。 可他的速度根本跟不上这些火焰。 呼呼呼呼呼…… 真火铺天盖地,追着他而来。 “我艹!” 他大骂,疯狂催动体内先天一炁,抵挡太阳真火。 但这些太阳真火实在太霸道了,他马上就要被烧死了。 “救命!救命啊!” 公沙惊恐万状的嘶喊着。 “金甲神将速现!救人!” 杨岱又一次呼唤。 轰隆! 刹那间,又是一尊通体笼罩着金辉的金甲神将出现在他旁边,挡在公沙面前,将他牢牢的护在身后。 “呜啊!” 金乌的一双金曈盯着杨岱,露出森寒的目光,随即它振动羽翼,朝着杨岱冲来,带着滔天怒火。 这金乌沐浴在太阳真火之下,犹如一轮大日坠落,所过之处,虚空扭曲,一切事物都被焚毁。 杨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仿佛置身于火炉之中,灼烧着他的血液。 他抬头,望着那扑杀而来的金乌。 这真火,真仙都受不了,更何况凡夫呢? “青萍剑,斩!” 杨岱大喝道。 铮! 青锋出鞘,划出一道璀璨夺目的翠色剑芒,迎着金乌当头劈砍而去。 铛! 剑气撞击在金乌的翎羽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那金乌浑身冒着烈焰,竟然丝毫无损。 它张嘴一喷,一股滔滔真焰涌来。 噗嗤! 剑气湮灭。 那真火顺势扑来,青萍剑又折返回来,散发出道道的剑意,阻拦这些太阳真火。 公沙站在一旁,看得眼珠子都瞪圆了。 青萍剑的剑意挡不了太久,照这个趋势,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被太阳真火活活烤熟。 “杨先生,赶紧想想办法啊!” 公沙大声喊道。 他的嗓子都快哑了。 “雷法,现!” 杨岱又喝道。 轰隆! 刹那间,天空中电蛇游走,乌云密布,有紫色闪电交织,撕扯苍穹,似乎连天地都要震塌。 噼啪! 下一刻,一道粗壮的闪电从天而降,轰击在那头金乌身上。 不过可惜的是雷霆对它伤害不大,也仅仅是轰下来几片羽毛而已,更加激怒了金乌。 “该死!” 公沙脸都绿了。 金乌扇动羽翼,真火熊熊燃烧,再度扑杀而来。 “雷法,现!” 杨岱继续喝道。 轰隆! 天空中一阵雷鸣。 随后,有一枚巨大的雷球凭空出现。 那雷球呈蓝色,表面电弧缠绕,蕴含着惊人的力量,足以毁灭一座城池。 “去!” 杨岱伸手一指,那雷球便拖着长长的尾巴,轰然砸向那头金乌。 咔嚓! 雷球爆炸开来,恐怖的雷电淹没了金乌,使其发出凄惨叫声,浑身冒烟。 金乌无心恋战,立刻振翅逃遁,转而便消失不见了。 第七百六十二章:群雄共聚 杨岱此时也好不到哪去,他的手臂皮肤被太阳真火灼伤了。 抬起一来,焦糊味儿扑面而来,况且愈合不了。 太阳真火果然霸道,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早就变成灰烬了。 “杨先生,你怎么样?” 公沙冲到近前,关切问道。 “没事,只是皮外伤!” 杨岱摇了摇头。 突然之间他听到一片欢呼之声,回头看去原来他们的后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群人,都在吹着口哨起着哄。 见杨岱与金乌斗法不落下风,已将他视为高人。 再听得那九修老道不断的大呼眼前的斯文先生是卦中解救众人的神人。 虽然九修老道卜卦极不灵验,但众人心中都希望这一卦能意外命中。 因此见杨岱无恙,都极为欢欣,纷纷鼓掌叫好。 众人围上前来,叽叽喳喳的问个不休,大抵都是赞扬之余,询问杨岱犯了什么罪,是由何处而来。 杨岱心思极快,脑中飞转,忖道 “这些人被困在这汤谷颇久,日夜都想重获自由身,况且我组建剑宗也需要班底,正好趁机笼络人心,若是这些人归附于我,倒是一大助益。” 念及此,杨岱打定了主意,也是因为他想要脱离此地,必定要与这些人团结一心,才有法子脱困。 眼下初来乍到更得靠大家帮忙,这九修老道说自己是神人,倘若否认,只怕大大影响士气。 倒不如将错就错,借此团结群雄,想办法离开这荒凉之地。 于是杨岱借助玉皇会的名号,微笑说道 “在下杨岱为玉皇会使者,奉命到这汤谷大赦,所有犯罪之人,只要改过自新,便可以重获自由,离开此地。” 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群中有一位大汉喊道 “先生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杨岱点头确定。 人群面面相觑半晌,心中狂喜,爆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杨岱心中一动,接着大声道 “但眼下我们出不去这汤谷,还请各位多费费心,想想办法,离开此地。” 群雄相互询议,忽听公沙叫道 “杨岱,倒是有一个办法,不过……” 杨岱大喜,见他吞吞吐吐,讶道 “不过什么?” 公沙看看众人,道 “不过那里太过凶险,十死无归啊,去不得的…… 杨岱好奇问道 “公沙大哥,你倒是说说哪里怎么个凶险法?” 公沙苦笑道 “往西而行,那里有一片竹林,只不过住着一个老太婆,据说养了一只雪羽鹤……” 杨岱闻言吃惊。 岛上群雄纷纷面色大变,蒙沅沅厉声道 “你疯了么?那老太太平日里我们就招惹不起,你居然让杨先生送死,我看你分明是想害死他。” 人群中走出一个丰神玉朗的白衣男子,笑嘻嘻的朝着杨岱一揖道 “先生,小生画中仙。” 杨岱见他虽然面貌俊美,但眉宇间有说不出的邪气,没来由起了厌憎之心,皱眉不理。 白衣男子不以为忤,施施然道 “这老太太极为厉害,而且脾气不好,一发脾气,就要杀人,这些年死在她手里的人可比金乌多多了,咱们要是贸然闯进去,恐怕都要遭殃!” “所以大伙儿都对她敬而远之,不过她与一只雪羽鹤感情确实好,常常载着她到处飞行。” 白衣男子补充道。 杨岱心中更奇,这老太太倘若与雪羽鹤关系极好,为何不飞到天涯海角,还终日待在这汤谷中? 好奇心大盛,他更想见识一下这神秘人,当下微笑道 “不知道这位老前辈尊姓大名,在下愿意冒死前去拜访。” 公沙一听急道 “万万不可啊先生,那老太婆脾气古怪,万一你惹怒了她……” 其他人也跟着劝说,都觉得杨岱不该趟这浑水,免得丢掉性命。 “放心吧诸位,我有分寸!” 杨岱挥挥手,制止了众人的话语,随即又看向画中仙。 画中仙似笑非笑的看着杨岱,缓缓说道 “她叫耶律绮云” 杨岱闻言一愣。 耶律绮云,这不正是自家爷爷年轻时候的相好,那个与他同甘共苦、患难与共的女子吗? 想起自家爷爷临终遗言,杨岱心中悲痛,看来是一定要见上一见了。 不管成与不成,总是尽力试一试吧,若是连她都见不到,岂不是辜负了爷爷的托付? 于是他坚持道 “不论成败与否,我都要去一探究竟!” 众人面有难色,这先生旦玉皇会的使者,自己能否自由全在他的身上了。 倘若杨岱有个闪失,离开这汤谷只怕永无希望了。 与其如此,倒不如团结一心,与那老太太搏上一搏,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想通了这个道理,众人齐齐躬身道 “既然如此,就劳烦先生了!” 杨岱见他们都答应了,也是松了口气。 他抬手虚扶道 “诸位放心,我自会量力而行,绝不逞强。” 众人纷纷点头称善。 当下群雄拥簇杨岱,浩浩荡荡朝竹林而去。 一路上杨岱与众人交谈,方知这群雄中,竟有极多江湖高人。 便是那瞧来最为不济的九修老道,原来也是术字门的术士,因为接连卜卦错误,才沦落至此,受尽折磨。 这次若是能够逃离此地,必然要洗心革面,重做人。 那蒙沅沅原是玄教某位长老的侍女,因与某少年偷情,后又遭抛弃,性情大变,恨尽天下男人。 但是不曾想心上人是自家主子的侄儿,所以被流放至此。 那刑憎自称是战神刑天的第五十代孙,因神力惊人,又少言寡语。 岂料酒后大醉,以斧误断擎天之柱,引起洪水之灾,被流放汤谷。 群雄中也有穷凶极恶,甚为凶顽之徒,例如天下三大神射手之首的百里春秋,他的箭法出神入化。 传闻中他喜欢折磨人,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还有一些散兵游勇,或是名号响亮的大妖,亦或是魔教妖人,皆是大祸害。 又如长了两个脑袋的花古良,时善时恶,要看哪个脑袋在思考,杀起人来直如疯魔。 这些人本就凶狠暴戾,又受尽屈辱,自然视人命为草芥。 看不惯的,或一言不合,恐怕不会讲道理,直接开打。 这些人无一不是跺跺脚风起云涌的狼角色。 但被困汤谷多年,每日饱受凶悍难当的十只金乌折磨,凶性都大有收敛。 杨岱此时望去,丝毫瞧不出他们疯狂凶悍的本性。 众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汤谷东侧。 那里果真有一片碧绿竹林,竹叶翠绿欲滴,清风吹拂间,竹梢摇曳。 第七百六十三章:竹林深处有人家 到那谷口时,众人都有些变色,纷纷驻足不前。 蒙沅沅低声道 “杨先生,前方就是那老太婆的住处了。” 杨岱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走了几步,突觉周围温度骤降,空气凝滞。 一股阴寒的邪意袭上心头,他顿时警惕起来,环顾四周,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这种感觉越加明显,仿佛有双眼睛在暗中窥伺着。 九修弯腰颤声道 “杨先生,我已算过,今日不宜出门访友,不如我们挑个良辰吉日再来登门拜访?” 见他害怕的神情颇为有趣,杨岱笑了笑道 “无妨,我自有分寸,你们害怕便在这里等着。” 说罢,他抬脚继续往前,径直穿过那片竹林,进入了谷内。 群雄一时面露忧虑之色,但是杨岱执意如此,谁敢违背? 于是他们纷纷驻足,目光随着杨岱的身影移动,担心他有何危险,但是见他走的稳健,丝毫不像有事的模样,渐渐也就安心了。 此时落日西山,天空橙红,碧黛群山起伏如浪。 谷中一条小河平静奔流,曲折北来,两岸绿草如茵,竹林绵绵。 远远望去如绿雾缭绕,河边竹林中有一间竹屋,炊烟嫋嫋。瞧来殊为平静清幽,让人莫名安宁。 杨岱运气丹田,抱拳朗声道 “在下杨岱,冒昧拜访前辈。” 谷中了无回应,只有水流潺潺,鸟声寥落,更衬得四野寂静。 群雄见状不由面色微变,难道那老妖婆不在家? 杨岱眉头紧锁,又抱拳喊了数声,仍是杳无回应。 河水叮咚,蝴蝶翩翩在杨岱头顶环绕,身侧河水清澈见低,卵石遍布。 偶有数尺长的鱼儿悠然穿梭。青草的绿色气息迎面扑来,将周身浊气一涤而尽,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若非亲眼所见,他实在难以相信,这般景象居然是在汤谷之中。 杨岱喃喃自语道 “这山谷清幽佳绝,主人遍植绿竹,定是个乐善好施的慈祥老太太,怎会是个好杀成性的魔头?” 他正想为那神秘的老太太叫屈,突然听见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不知从何方传来 “呵呵……我这个乐善好施的慈祥老太太让你进了么!” 伴随着话音,杨岱心下一凛,突然山谷中香风大作,竹林摆舞。 一道人影从竹屋中倏然闪出,刹那间便飘到杨岱身前三丈之外。 这是一个白须素衣,鹤发童颜的高瘦老妪。 满头白高高挽起,眉淡如烟,眼如秋水,肌肤白腻胜雪。 双眸却充满沧桑和冷漠,给人以极其压抑的感觉。 “在下杨岱,贸然打扰前辈清净,请前辈恕罪。” 虽然对方看起来十分古怪,但杨岱还是客客气气行礼道。 “哼,年纪轻轻,倒也懂规矩,只可惜,我不喜欢。” 老妪淡淡瞥了杨岱一眼,平静说道 “瞧你这般有礼貌,这样,你剁下自己的双脚爬回去,我便饶你一条性命。” 她的声音平静,但话语却是极为蛮横,完全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前辈,在下并未有恶意,贸然打搅实属无奈,还请见谅。” 杨岱闻言面皮抖动几下,沉吟半响后才缓缓说道。 老妪似乎早料到他会拒绝,闻言只是哈哈一笑,笑声中透着森寒与讥讽。 她脸色忽然冰寒下来,厉喝道 “少废话,要么自废双脚,跪下磕头道歉,要么死!” 话音刚落,她右手猛地伸出,食指凌空点出。 霎时间,天地间的炁疯狂汇聚,化作一根粗壮手指,带着破空声狠狠戳向杨岱胸膛。 众人皆惊,想要出手救援,却已经迟了。 杨岱周身的先天一炁急剧收缩凝练至丹田,护住周身要穴。 同时伸指一点,刺向老妪手腕。 老妪冷笑一声,食指速度不减反增,瞬息间戳到杨岱面前,距离他仅剩咫尺。 杨岱心中一惊,连忙变招抵挡,手指上绽放璀璨金芒。 “嘭” 一声巨响。 二者相撞,竟爆裂出耀目火星,强烈的冲击波将附近竹叶炸成粉碎。 杨岱浑身巨震,噔噔蹬退了七八步才站稳,右臂酸痛难忍。 他抬头望去,却见老妪身形纹丝不动,依旧傲立当场,神态云淡风轻。 这一次交锋,他竟是输了一筹。 众人见到这一幕,都吃了一惊,没有想到那老太婆竟然如此恐怖。 那老妪一晃,便消失不见,下一刻竟然凭空出现在了杨岱左后方,一掌拍向他肩膀。 杨岱面色大变,急忙转身挥手抵挡。 但他终究慢了一线,只能勉强架住对方的手掌,被一股大力轰飞了出去。 砰地一声砸落在百丈开外的地面上,激起无数烟尘。 众人见状都是一惊,没有想到杨岱竟然这么快就败了,甚至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杨先生,你没事吧?” 群雄们在谷外喊道。 杨岱咳嗽几声,摇头道 “我没事……” 说完之后,他站了起来,谁知那老妪突然诡笑一声,身体再度消失不见。 众人骇然,只见杨岱眼前陡然一亮,这次他倒做好准备了。 也在原地消失不见,两道快的令人肉眼捕捉不到的身影迅速接近碰撞,然后各自后退。 众人瞪大了眼睛观看,只见杨岱和老妪再次消失不见,唯有阵阵劲风吹过竹林,掀起无数竹叶漫天飞扬。 众人都是心头一跳,不禁捏了把汗,生怕两人再战下去会引来麻烦。 就在这时,杨岱和老妪再度浮现出身影,他们两人竟然都负伤了。 杨岱嘴角溢血,脸色惨白。 老妪则捂着胸口,脸上泛起潮红,气喘吁吁,额头渗出豆粒大的汗珠,看样子也受伤了。 “小子,你的先天一炁倒是很强,可惜掌法太差。” 老妪盯着杨岱说道。 杨岱说道 “前辈,得罪了。” 他的话音刚落,青萍剑便化为一道流光飞射而来。 青萍剑竖立于杨岱身侧,全身剑芒吞吐不定,显然蓄势待发。 杨岱身上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使得众人暗暗咋舌。 老妪见到杨岱旁边的青萍剑,脸色顿时变了一变。 她眼中掠过一抹异色,惊道 “咦?” 她显然极为惊异,猛地朝右滑了十余丈,又鬼魅般在杨岱左侧停住,厉声喝道 “杨长庚是你什么人?” 第七百六十四章:一刹那的芳华 杨岱恭恭敬敬的答道 “杨长庚是我的爷爷。” 谷外众人闻言无不变色,暗呼糟糕。 老妪冷漠说道 “既然如此,你更应该死!” 她话音刚落,身形骤然消失不见。 下一瞬,她已经出现在杨岱身前,五指箕张抓向他的脖颈。 杨岱瞳孔微缩,急忙后撤的同时,举剑横斩而出。 “铛”的一声脆响。 火花四溅。 老妪的五根枯瘦干瘪的手指坚硬如磐石,任凭杨岱如何用力,竟然纹丝未动。 随后老妪反手一爪扣来,直取杨岱胸膛要害。 杨岱面露骇然,急忙闪躲。 他身体刚离开,那只干瘪的手掌已经按了过来。 杨岱急忙提剑格挡。 “叮叮叮叮”一连串清脆声响。 杨岱的青萍剑砍上去竟然只留下浅浅印记,丝毫破坏不了。 “前辈,这是何意?” 杨岱眉头紧皱。 老妪嘿嘿阴森笑道 “既是杨长庚那老儿的孙子,来这汤谷作什么?” “在下奉玉皇会之命,来汤谷大赦,所有汤谷重囚,都可以重获自由。” 杨岱平静说道 老妪道 “那么如此说来,我也是在被赦之列了?” 杨岱微微一楞,硬着头皮笑道 “这个,既然全岛大赦,当然包括前辈。” 老妪突然爆出银铃般的笑声,直笑得花枝乱颤,喘不过气来,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众人都疑惑不解,不明白她怎么了。 许久之后,她止住笑容,双眸冰寒刺骨的凝视杨岱,语气低沉问道 “你觉得老身会信吗?”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周围温度似乎降了许多,让杨岱心头生起阵阵凉意。 “前辈,在下并非撒谎……” 老妪没等他把话说完,边笑边道 “他大赦我?那我还得对他感恩不尽了?” 杨岱见她似乎极为欢喜,似乎又极为悲伤,说这话时又是愤郁又是难过又是凄凉,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但很快,老妪的神情再次恢复淡漠,轻描淡写道 “看来,这些年你们玉皇会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拿这种拙劣的谎话骗老身。” 老妪又一字一句恨声说道: “他若真想放我出去,又何必费劲巴拉将我关押于此,又何必千里迢迢让你前来?” 杨岱不知为何,一时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难过,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老妪半晌才止住笑声,低头看着河中游鱼,嘴角浅笑,突然问道 “你可知这水里的金锦鲤多少岁了么?” 杨岱一楞,不知她此言何意,探头一望,那清溪中一条六尺余长的锦鲤摆尾悠游,却看不出多少年份。 他摇头,说道 “在下愚钝,不曾注意。” 老妪叹口气,幽幽说道 “它今年已经一百五十二岁了。” 杨岱闻言吃惊不小,脱口叫道 “一、一百五十二岁?那岂不成精了?” 老妪瞥了他一眼,淡淡笑道 “这是一百多年前,我在云州巫溪山下的白龙潭捕获,带到此处,她的六十五代孙都比你大啦。” 杨岱大惊,如此说来,眼前这老妪少说竟有一百多岁了么? 除了满头白如银雪,她周身瞧来不过六七十岁的光景,这可当真古怪的紧, 杨岱突然心中一动,巫溪山白龙潭? 索性继续与这位老妪周旋。 “前辈,这锦鲤在下看是可以跟灵龟相比,不过您真有一百多岁么?” 老妪淡淡一笑,道 “小子,你回去告诉杨长庚,拜他恩赐,我在这汤谷已经呆了一百多年,早就老得哪儿都不想去啦。” “倘若真想离开这里,还要等到今天么?” 落日余晖,照映在她的脸容上,笑容凄美哀伤,一时竟让杨岱为之神夺,愣在原地怔怔出神。 他心里却是莫名的难过,没来由的对这老妪充满了同情怜悯。 低声喃喃自语道 “难道是自家爷爷伤了她的心么?” 杨岱心中一动,当下从腰间取下张杏虎送给他的竹笛。 放至唇边,悠悠扬扬吹将起来,曲调缠绵凄切,正是刹那芳华曲。 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人道是黄河十曲,毕竟东流去。 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 昨夜风吹处,落英听谁细数,九万里苍穹,御风弄影,谁人与共? 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他原本生性开朗,纵使悲凉的曲子由他吹来也是哀而不伤。 但不知为何,眼见这老妪凄伤之状,心中难过悲苦。 这曲子此番奏来,竟是忧伤欲绝,直如杜鹃泣血,雨打残荷,让人忍不住泪湿衣襟,心中悲戚。 曲子虽然婉转,却不能掩饰他内心的哀痛。 老妪缓缓抬起头,看向杨岱。 此刻杨岱双目泛红,面带哀戚,眼眶通红一片,似是哭过了一般。 那老妪蓦然木立,犹如刹那间化为冰山石岩。 谷外众人又惊又奇,不知杨先生此举何为,但听了半曲,都纷纷觉得凄凉难过,忍不住垂泪落腮。 尤其是蒙沅沅,莫名想到自己情伤际遇,悲从心起,扑簌簌落下泪来。 杨岱一曲将终,又回到那句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 反复回转,余音绕梁。 晚风低语,竹林簌簌。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老妪冷冷道 “小子,是他教你吹这曲子的么?” 语声森寒刻骨,听来令人不寒而栗,浑身发毛。 杨岱一时愕然。 谷外众人更是纷纷变色,凝神屏息,只要她一向杨岱动手,便立时上前援救。 杨岱低声道 “前辈,在下的爷爷早在十五年前便在巫溪山里战死了。” 他的声音很低,谷外众人听不真切,只看见老妪突然全身颤动,猛地转过身来,面色雪白,道 “什么?” 她眼睛瞪圆,瞳孔骤缩,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她的表情和刚才判若两人,杨岱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她认错了人。 老妪深吸口气,她神情激动,忽然伸手抓住杨岱的领口,急促道: “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杨岱硬着头皮,一字一句的说道 “杨长庚早在十五年前便在巫溪山里坐化了。” “死……死了?” 老妪闻言顿时松开他,整个人踉跄后退几步,脸上浮现出浓烈的悲怆。 第七百六十五章:滚 众人皆是一震,不明所以的互相看了看,不知这老妇为何如此失态。 良久之后,她才抬头看向杨岱,目光中闪烁着异样的亮彩。 “他真死了?” 杨岱点了点头。 老妪怔怔站立,皱眉不语,一脸茫然,仿佛一直没有听懂他所说的意思。 过了良久,才缓缓绽开笑容,蓦然一颗泪珠从眼角淌下,喃喃道 “原来,你竟然死了啊……哈哈,哈哈!” 随即仰头狂笑起来。 她就这般伫立风中,含泪而笑,宛如带雨梨花,在风中盛放。 分不清究竟是欢喜还是悲伤。 这老妪便是耶律绮云,又称楼桑仙子,当年杨长庚身居玉皇会要职之一。 曾经二人感情甚笃,已经暗定终生。 谁料耶律绮云被玉皇会流放汤谷,与杨长庚再无交集。 杨长庚却不敢违抗规定,竟眼睁睁瞧着心上人被流放。 她登上囚船,东渡汪洋的那一刻,已经柔肠寸断,心如死灰。 对于她来说,玉皇会都不是最痛恨的。 最痛恨的是,那个爱她、却无力为她抗争的男子。 从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死了, 再无希望。 楼桑仙子在汤谷孤苦伶仃数月,最黑暗的日子里,脑海中唯一想念的,仍旧是那个她爱惨了的男人。 耶律绮云以为已经将往事淡忘,但是每次听说杨长庚三字,便会悲怒不可抑,乃至于大开杀戒。 青春不再,韶华逝去,但是那一份难以释怀的悲苦却越来越浓,渐渐成了执念,成了心魔。 直到今日,当杨岱提及杨长庚时,耶律绮云心中那根弦被触动了。 这时听说杨长庚已死,突然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空荡荡。 所有恨的、爱的、牵肠挂肚的,转瞬间烟消云散,一片澄澈。 楼桑仙子嘴唇微张,喃喃自语 “原来,我也不是非他不可啊。” 话虽如此,但她心底深处,却依旧残存着那丝渴望。 这世上能让她重新燃起活下去希望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 她双眸通红,也在这一刻,她才突然觉,自己对杨长庚的那一份情感原来依旧那般炽热。 现在,许多东西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被流放的这两百多年中,他不也在自我流放么? 耶律绮云的心中从未这般波澜汹涌,也从未这般宁静平和。 山谷夜色初降,晚风清凉,鲜绿清新的青草气息如河流般在体内流淌。 楼桑仙子冰凉的泪珠接连不断的划过笑靥,一颗一颗的滴入草地中,融合泥土。 “我……还能回去吗?” 耶律绮云突然问道。 她的嗓音沙哑,充满了期待。 谷外众人闻言,尽皆露出疑惑之色,不明所以。 杨岱则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耶律绮云会问出这种问题。 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恭敬答道 “当然可以。” 耶律绮云闻言,脸上泛出笑容。 青萍剑的剑身突然迸出灿烂青芒,一道元神缓缓自剑身升起,悬浮半空。 正是杨长庚。 只不过这道元神显得十分虚弱,脸色苍白,精神萎靡,仿佛一阵风吹来便能够彻底散掉。 耶律绮云看着他,目光温柔如水。 这个男人,她爱过,恨过,怨过,但终归是舍不得。 “绮云,对不起。” 杨长庚的声音有些嘶哑。 “现在知道说对不起了吗?” 耶律绮云冷笑一声,讥讽道 “早干嘛去了?” 杨长庚叹息道 “当年我很惭愧,一直不敢来汤谷见你,于是自封一部分元神在青萍剑上,期待着某天与你重逢,再续前缘。” “结果呢?” 耶律绮云嘲弄道 “你又是怎么做的呢?你根本就没打算和我重逢。” 耶律绮云嘲弄一笑,道 “怎么,你又想拿当年那套来骗我?” 杨长庚摇头,坦诚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耶律绮云嗤笑道 “那你现在想好怎么面对我了吗?” 杨长庚沉默了一会儿,道 “我……我不配拥有你。” 他低垂眼睫,轻声道 “若是当年我勇敢点,或许现在,我们还能相守一辈子……” “别跟我说这些!” 耶律绮云尖叫一声,厉声质问道 “当年你既然选择了逃避,为什么现在还要来见我!” 杨长庚闭口不言。 这件事,确实是他做错了。 “现在知道后悔了?” 耶律绮云笑了,道: “你倒挺懂自省的!她咬牙切齿,愤怒道: “我告诉你杨长庚,你别指望我能原谅你!” 她抬手指向杨长庚,恶狠狠道: “你滚!滚啊!” 说罢,耶律绮云抬手挥出道道罡风,卷起一蓬尘埃。 杨长庚被逼退几步,但是并没有离开。 “前辈你在干什么啊?这是爷爷唯一的元神啊。” 杨岱急忙劝阻道。 杨长庚看像杨岱,笑了 “孩子,让我来面对她。” 杨岱皱眉“可是……” “没关系,我有信心。” 杨长庚安抚了杨岱一句,随即朝耶律绮云走近。 耶律绮云大喊道 “滚啊,什么么为了在见我一面?什么叫敌不过规定?!” “一百年来明明连一次都没有来找过我啊!! 我根本就不想看到你啊!” 说着,她的周围罡风呼啸 她的表情疯狂而扭曲,歇斯底里道 “消失啊!快点从我面前消失啊!” 杨长庚的元神一步一步的靠近。 耶律绮云的攻击越发猛烈,但是始终无法伤害到杨长庚。 她的脸颊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 “我不需要你来救赎!滚啊,杨长庚你就是个王八蛋!” 耶律绮云歇斯底里的咆哮着,越发疯癫了起来。 杨长庚的脸上带着笑意,慢慢伸手,抚上了耶律绮云的侧颜。 他的手掌冰凉,触摸着她脸庞的刹那,她的身形陡然僵硬住,停止了挣扎。 “绮云……” 他低声唤她名字,眼睛湿润了。 耶律绮云瞪大双眼,盯着杨长庚的脸孔,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 因为是元神,所以杨长庚并没有实体,他整个人犹如透明一般,飘忽不定。 她想努力去抓,但是徒劳无功。 “绮云……” 杨长庚哽咽着,一把抱住她,颤抖道 “终于……让我再次碰到你了!” “抱歉了,因为我的无能而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一百年来不管隐忍着多少憎恨和委屈,你都依旧一直在这里默默承受。” “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让你哭了那么久……” 杨长庚将耶律绮云紧紧搂在怀里,声音低落而悲哀。 耶律绮云怔怔的看着他。 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身体,但却怎么也够不到。 第七百六十六章:说服耶律绮云 楼桑仙子哭泣道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这百年来我一直在等你啊!” 杨长庚闻言,浑身一震,眼眶更加湿润。 他用力吸了一口鼻涕,强压下哽咽的声音,轻声道 “对不起,那一天,我本想要和赤子争论到底,但究还是没能将你保下来……” “最终只是连遭弹劾,遭人睡弃基至被迫亲自下令将你流放。” 杨长庚顿了顿,带着哭腔继续说道 “这些年,我一直都竭尽全力的想办法,想改变这个世界,让世人都可以去过自己所期望的生活,不用在受到任何囚笼的限制。 我想让你能够在那样的世界里和我堂堂正正的走在一起。” 杨长庚说到这里痛苦的摇了摇头说道 “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不管多么的竭尽全力,我始终还是一个人,能够改变的东西终究是有限的…… 所以我才一直都没法来这里找你。” 杨长庚的元神颤栗着,眼角淌着泪痕 “因为我对你的付出还没多到能向你撒娇的地步……” 他突然又笑了,平静说道 “但是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偶尔撒娇一下也没有关系吧?” 杨长庚的身体渐渐的淡化,抚摸着耶律绮云的脸,笑道 “绮云,变成了如今的这个样子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在我的灵魂上面刻下的都是你的名字啊……” “杨长庚!” 耶律绮云抓着他渐渐化为星光的手臂,拼命摇晃 “你不准死!你给我回来!!” 杨长庚的身影彻底的消逝,最后只余下一枚晶莹剔透的琉璃珠,缓缓飞到了耶律绮云的掌中。 只余他的声音还在空中回想 “呐,绮云,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喜欢。” 耶律绮云捧着这颗珠子,愣愣的坐在草地上,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她呆滞了片刻,突然喃喃自语的说道 “笨蛋,真是大笨蛋……” “老都老了还是一如既往的笨蛋啊.……明明我只是想要一直陪在你身边而已……什么叫没资格撒娇啊……” 什么叫没法改变世界啊,我明明只想你一起在汤谷白头到老,我的愿望明明只是这样而已啊……” “笨蛋……” “我讨厌你了……” 她喃喃的说道 “我讨厌你了啊……” 她的声音很小,但是杨岱听得真真切切。 “杨长庚!!” 耶律绮云对天空大喊道。 她嚎啕大哭,哭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这百年积攒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 杨岱站在远处,目睹着这一幕,也忍不住抹起眼泪。 谷外众人见耶律绮云又哭又笑,心中惊疑不定,都极是担心。 以从前经验来看,这将是她大开杀戒的征兆。 九修搜肠刮肚的回想前日卜算的十卦,好象除了贵人临门那一卦外,其余九卦都是大凶之卦。 当下连连摇头道 “糟之极矣!老太婆要开杀戒了!” 然而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却见耶律绮云脸色大转柔和,缓步向前,低声询问杨岱。杨岱恭恭敬敬的一一回答,又指了指谷外众人。 两人说话声音俱都极小,又隔得甚远,众人并未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只是隐约听到耶律绮云说谢谢、对不起等等之类的词汇,似乎是在向杨岱道歉。 紧接着,便见耶律绮云突然朝谷外众人瞥来。 众人均是一凛,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盯着她,以防她再次动手。 哪怕杨岱就站在里面,众人依旧毫无安全感。 先前耶律绮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然而耶律绮云只是冷漠扫了他们一眼,转头低语,突然又微笑起来。 似是与杨岱颇为熟悉,两人谈了一会儿,一齐朝谷内竹屋走去。 杨岱回过头朝众人点了点头,意思是告诉他们没事了,然后便跟随耶律绮云走进屋子内,关上了房门。 虽然不知道刚才他们在谈论什么,但是显然,此时的耶律绮云心情应该不错。 否则杨岱也不会对他们点头示意。 众人大为惊佩,想不到这喜怒无常的女魔头在杨先生面前竟变得如此温婉。 也不知道杨先生到底使了什么招数。 所有人对杨岱的敬畏之心登时又平添了几分。 刑憎与九修张大了嘴,合不拢,两人对目相望,满脸不敢置信。 刑憎喃喃的说道 “这就完事了?” 他们本以为,今天必定会死伤惨重,但现在看来似乎没事了? 九修同样喃喃的说道 “杨先生,果然是高深莫测啊……” 蒙沅沅也睁大了美眸,看着紧闭的房门,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们怎么也不敢想象,在他们眼中,宛若恶魔般的耶律绮云居然会和杨先生有说有笑。 难怪杨先生会让他们不要插手,原来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啊! 想及此处,她心中升腾起浓浓的崇拜之情。 杨岱果然是仙人吗? 公沙喃喃道 “他奶奶的,人长的帅还当真占便宜,画中仙,你比起这杨先生那真成了渣渣了。” 画中仙撇了撇嘴道 “我这么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与杨先生各有千秋而已。” “呵呵。” 公沙哼了一声,鄙视道 “你要脸吗?” 画中仙微笑不语,心中却是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不过,这杨先生真的厉害啊,先有独斗金乌,后有勇闯竹林幽谷,真是妙道真仙啊!” 蒙沅沅赞道。 百里春秋喜道 “杨先生连耶律绮云都能收服,要带我们离开这里就更不在话下了!” 众人欢声长呼,长年的流放生涯眼见将要结束,竟有不少人喜极而泣,热泪盈眶。 …… 杨岱随着耶律绮云进了竹屋,她纤指轻弹,几道绿光闪过,屋内六盏水晶灯立即明亮起来。 这竹屋里面素雅洁净,地上铺着竹席,松木小几上一个琉璃香炉香雾缭绕,令人心旷神怡。 耶律绮云在桌案旁坐下,伸出双腿叠加交叉放在一起,而杨岱还在打量着屋内陈设。 屋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远处还挂着一幅山水画,画的乃是一副江南烟雨图。 “杨先生请坐,尝尝老身亲自做的桂花糕,这些都是老身用最新鲜的青桂制作而成的呢。” 耶律绮云说着拿起盘子里一块颜色翠绿的桂花糕递给杨岱。 杨岱接过,咬了一口。 酥软细腻,甘甜爽滑,齿颊留香。 第七百六十七章:扶桑青帝 耶律绮云笑吟吟的看着他吃,待他咽下之后方才问道 “怎么样?老身的厨艺如何?” 杨岱抬头看着耶律绮云 “在下多谢婆婆款待,您的厨艺确实不错。” 耶律绮云笑容愈发灿烂,又给杨岱倒了一杯茶,柔声道 “杨先生谬赞了。” 杨岱喝了一口茶,淡笑道 “晚辈有一件事想向婆婆询问,还希望婆婆能够解惑。” 耶律绮云端庄优雅的坐在凳子上,颔首道 “杨先生尽管直言,只要老身知晓,绝不隐瞒。” 杨岱微微沉默,缓缓的问道 “婆婆,南北剑脉的十二柄剑的最后一柄惊蛰剑可在您这?” 耶律绮云闻言微愣,旋即笑道 “杨先生,这惊蛰剑自然是在老身这儿,今日便物归原主好了。” 说罢,她从桌子底下一取出一个檀色盒子,缓缓推至杨岱面前。 “多谢婆婆。” 杨岱站起身来,恭敬的向耶律绮云行礼致意,旋即将盒子打开,取出惊蛰剑。 这是一柄三尺七寸,薄如蝉翼的宝剑,剑刃上寒芒吞吐不休,森冷迫人。 杨岱握住剑柄,稍稍感应了片刻,心念一动,剑身顿时泛起了丝丝涟漪。 他心中大喜 “果然在,果然在,哈哈哈!” 耶律绮云静静的看着,并未催促。 杨岱持剑半晌,终于收回心绪,将剑放回了剑匣之中。 至此,南北剑脉共十二柄剑皆落在他的手中了。 耶律绮云看着杨岱,又说道 “孩子,老身还有两件器物给你。” 说罢,耶律绮云从怀中摸出了两枚玉牌。 她递给杨岱,继续道 “这两枚玉牌分别是南北剑脉宗主令牌,你若重建剑宗,光有十二柄剑是不够的,所以这两枚玉牌与惊蛰剑,便算是老身送你的见面礼吧。” 杨岱心念电转,接过玉牌,拱手道 “既如此,在下拜谢婆婆恩赐。” “不客气,出去后重建剑宗老身也会出一份力,毕竟老身也有许久未曾踏足江湖了。” 耶律绮云含笑道。 她看着杨岱,又说道 “杨先生,你可知这汤谷有什么特别之处,竟能困住这么多穷凶极恶的罪人么?” 杨岱想了想说道 “是那十只金乌么?” 耶律绮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 “那十只金乌纵有天大本事,毕竟也要天天上班的,怎能与这几万人抗衡?” 杨岱奇道 “那是什么?难道这汤谷里还有比金乌更历害的东西么?” 他实在想不到有比那十只金乌更厉害的存在。 耶律绮云叹息一声,幽幽地说道 “正是那株扶桑古树。” “啊?!” 杨岱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对于扶桑古树这四个字有些敏感。 耶律绮云似乎看透了杨岱的震撼,轻描淡写的说道: “汤谷之中的秘密远非你能想象。” “噗嗤。” 楼桑仙子见杨岱表情实在精彩,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扶桑古树相传是洪荒时期三皇五帝之一的青帝灵威仰死后所化。当然这不过是传言而已,但是这树确实颇为古怪。” 杨岱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精彩了,嘴角抽搐了一阵,终究没敢再开口追问什么。 杨岱虽然没敢开口,但是却用一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眸紧盯着耶律绮云,企图获得答案。 耶律绮云见状莞尔一笑,也不卖关子,径自说道 “十只金乌对扶桑古树有一种莫名的畏惧和忌惮,它们似乎只听扶桑古树的。” “每次我骑鹤飞行,到了千里之外,还能听见扶桑树树叶响动的声音,那声音好生奇怪,就象有人在不断的念咒语一般。” “这念力极强,对人的灵台方寸有极大的影响倘,若换了别人,决计飞不出汤谷十里,要么坠海而死,要么乖乖的回去。” 耶律绮云神色凝重。 杨岱闻言眉头微皱,随即舒展开来,轻轻点了点头。 他明白了。 那棵扶桑树是洪荒时代青帝所化,十只金乌畏惧也很正常。 “不过……” 耶律绮云话锋一转,又道 “树里面只怕有什么古怪的东西。” 杨岱笑道 “不知什么东西,竟有如此威力,难道真是青帝的魂灵么?” 耶律绮云叹了一口气,道 “倘若真是青帝魂灵,那便好了,但他已死,纵有魂灵,也早已轮回了不知多少年,为何在这扶桑树中栖息?” “或许,他留下了什么后手?” 杨岱想了想,说道。 耶律绮云闻言不置可否,只是摆了摆手道 “好啦,老身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事情便交给你这年轻人咯。” 杨岱笑了笑,说道 “婆婆,看来在下是得去扶桑古树那边看看了。 耶律绮云微微一笑,素手一弹,樱纯微启,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低声吟唱一般,说不出的好听。 “呛啷!” 青萍剑倏然出鞘,凌空飞舞,在空中摇曳生姿,仿佛佳人翩然起舞。 杨岱瞧得目眩神移,暗暗称奇,耶律绮云纤指轻拂,在松几上哆哆轻敲。 突然耶律绮云吐气如兰,轻声念诀道 “南旋风雨,天地玄黄,八卦阴阳,六丁六甲,急急如律令!” “嗡——” 刹那间,那青萍剑猛然绽放出无量光华,其内一道道符文涌现,散发出无数道青光。 随即青光闪耀,整座院落被一层青辉笼罩,宛如仙境一般。 照得杨岱须眉皆碧,屋外狂风陡起,吹得杨岱衣袂飘荡,猎猎作响。 下一瞬间。 杨岱眼前景象一变,周围场景骤然消失,再度恢复了原样。 他怔怔看着自己手里的青萍剑,只觉得恍惚不定,好像经历了漫长岁月一般。 “婆婆……” 杨岱张口叫了一句,却发现自己的嗓音竟沙哑的不成模样。 耶律绮云笑道 “老身给你的剑上加成了一点小玩意,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耶律绮云又从头上摘下一支莹白的玛瑙簪,道 “这玛瑙簪跟了我一百多年了,今天便送给你罢,雪羽鹤就在里面。” “送给你的心上人也是极好的,以后若是成亲,就拿这个当老身的见证吧。” 她看像杨岱,笑的很温柔。 杨岱闻言,脸色涨红,忙不迭推脱,最后才收下了这支玛瑙簪。 第七百六十八章:大吉大利 杨岱又笑道 “有了雪羽鹤,那便方便得多啦,如若可以,我倒想立即就去。” 耶律绮云微笑道 “你冒然前去,极是凶险。明日我便和你一道去罢。” 她说话间,又看像杨岱右手手臂,那里几天前被金乌的太阳真火灼伤的地方,还没完全愈合。 “前辈,您……” 杨岱见状大惊,他连忙伸手要将袖子拉下来。 耶律绮云却按住了他的胳膊,笑道 “莫慌。” 说罢,她手腕翻动,手掌之上顿时浮现出丝丝缕缕的绿芒,缓缓渗入到了杨岱的体内。 “啊——!” 随着绿芒涌入,杨岱痛呼一声,浑身剧烈颤抖,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楚,脸庞扭曲至极。 耶律绮云见状微微蹙眉,随即手上绿芒更浓,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她的手涌入到了杨岱的体内。 片刻之后。 “好了。” 耶律绮云松了口气,道 “太阳真火刚烈霸迫,老身并不能完全治愈,还需极北雪原的太阴碧血九叶花炼制的药液方能根除。” 杨岱的伤非同凡响,她也无法彻底医治,只能暂且压制。 不知怎地,起初在谷中瞧见杨岱之时,耶律绮云便有莫名的欣赏喜欢之意,一直未下重手。 待到后来杨岱出示青萍剑、吹奏刹那芳华曲、告知杨长庚之事。 她更加感到与这斯文先生的奇妙缘分,况且自己被流放一百多年,此时了无牵挂,更加无所禁忌。 是以竟将这些秘辛都透露给了杨岱。 这一切,都因为她的道境已然圆满,寿元悠久,故而心性淡泊了。 否则她断不会让杨岱这般接近。 窗外秋虫低鸣,夜风轻拂,水晶灯摇摇曳曳,她坐在一地的月光中,想起了很多事情。 一百年的光阴倏然而逝,只剩下这个寂静安详的夜晚。 耶律绮云轻轻的叹了口气,耳边又响起了很多年前的那曲子。 呢喃的夜风在她的耳根厮磨缭绕,宛如他的话语,他的呼吸。 耶律绮云就这么盘膝而坐,闭目微笑,直到天明。 …………………… 翌日清晨时分,耶律绮云与杨岱一道向谷外走去,到谷口时看见群雄横七竖八的倒了一片,犹在酣睡。 他们昨夜不见杨岱出来,虽料耶律绮云不会杀了杨岱,但都不敢回去,竟就在谷外席地而睡。 公沙又钓到了一只大鲨鱼,拖到此处,群雄吃得精光,只余下庞大的骨架横亘在河边,在朝阳下显得颇为滑稽。 “杨先生出来了!” 有眼尖的好汉看见了杨岱,立马高声喊了起来。 霎时间,众人纷纷醒转过来。 “杨先生,您可算出来了!” “我等担忧了半宿……” 众人急忙迎了上来,嘘寒问暖,又见是耶律绮云随着一道出来,满脸的喜色登时僵住,欢呼声也卡在咽喉中。 他们面面相觑,颇为尴尬,杨岱见众人野宿等候,心中颇为歉疚,当下抱拳笑道 “昨夜委屈各位了,真是抱歉之至,今后定然不再让各位失望。” 众人连连摆手道 “先生说的是哪里话!” “对对,能够跟随先生,乃是我们的福份……” “先生不必客气……” 杨岱见众人态度恭谨,心中十分舒畅,画中仙目光暧昧的朝杨岱与耶律绮云身上扫了扫。 虽一言不发,但他心中不堪的想法已经昭然若揭。 耶律绮云冷冷的瞥了画中仙一眼,登时将他吓得朝后退了三步,低头看脚,唯恐触怒了这尊女魔头。 耶律绮云懒得理他,杨岱朗声道 “各位英雄,今日对于我们,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日子,因为今日,我们所有人都将重获自由!” 他运气丹田,一字字说来,斩钉截铁,铿锵有力,直冲云霄而去。众人一楞,狂喜欢呼。 杨岱望了耶律绮云一眼,接着微笑道 “大家不必奇怪,耶律前辈是在下的朋友,她要与在下一起到那扶桑树边去看看!” 众人大喜,这老太太的本事众人都有耳闻目睹,有她相助,他们何愁大事不成? 众人一阵山呼海啸,欢腾雀跃。 ………… 耶律绮云微微一笑,心想 “这先生年纪轻轻,倒当真会蛊惑人心。” 群雄欢声高歌,簇拥着杨岱与耶律绮云两人,士气高昂的朝扶桑树而去。 九修急急忙忙从怀里掏出那几个黑石子,口中念念有词,往地上一抛,略一查看,大喜道 “上卦!上卦!大吉大利!” 还在欢喜中,却已被刑憎拉扯着走远了。 ……………… 一行人走到扶桑树边时,太阳已经悬挂在扶桑树梢,万道金光透过树隙,照耀得众人睁不开眼来。 远远看见那十只金乌在嘻戏,它们的翅膀扇动,金辉四溢,神圣威严。 杨岱将那玛瑙簪递给了耶律绮云,后者轻念解印诀,那玛瑙簪突然微微一动,既而如菊花盛开般瓣瓣舒展。 在阳光中曲伸了一会儿,果然成了一只小小的白鹤模样,那小白鹤展翼扑翅在空中盘旋,逐渐变大。 过了片刻竟变成了一只长约三丈、浑身白羽直如冰雪的仙鹤,姿态优美,灵巧翩飞。 它围绕着众人飞舞着,最后落到耶律绮云的身边 “啾啾——” 仙鹤亲昵的啄了啄她的鬓角,又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胸脯。 耶律绮云摸了摸它的脑袋,轻声唤道 “小乖。” 仙鹤点点头,温顺异常。 耶律绮云抚摩它的头,微笑道 “这是你最后一次驮我啦。” 话语中颇有些感伤,回头对杨岱道 “咱们走罢。” 杨岱应诺一声,向群雄抱拳道 “在下先和前辈上去看看大家就请原地等候吧。” 众人轰然应诺,目送二人离开,皆兴奋难耐,激动万分。 众人议论纷纷,交谈着杨岱与耶律绮云之间的关系。 忽听刑憎大喝道 “噤声!别吵吵闹闹的,小心惊扰了先生!” 顿时,众人停止了讨论,纷纷安静下来,抬首仰望。 扶桑树枝繁叶茂,遮蔽天穹,隐隐传来鸟鸣虫叫之音。 杨岱与耶律倚云骑在雪羽鹤背脊上,雪羽鹤悠然展翼,朝空中飞去。 那雪羽鹤飞得又稳又快,须臾间已到白云之间。 往下望去,碧海青山倒退如飞,数万群雄宛如蚂蚁。 雪羽鹤绕着扶桑树向上盘旋飞舞,它越飞越高,穿透几重云层。 但仰头望去,那扶桑树依旧破云参天,看不见顶梢。 第七百六十九章:空心树 云海茫茫,红日仿佛都已到了他们下方,霞光漫天,蔚为壮观。 耶律绮云紫袖飞舞,香风倒卷,所过之处云雾离飞,巨叶翻卷。 两人瞧得分明,始终不见扶桑树尽头。 耶律绮云忍不住问道 “这棵树究竟有多长?” 杨岱也有些疑惑 “按说该差不多到了啊。” 两人说话间,那雪羽鹤继续盘旋着向上飞,仍然未达树顶。 太阳越来越热,两人倒是不怕,但倘若再往上去,只怕真要被太阳强光晒伤。 而且那雪羽鹤似是颇为惧热,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当下两人稍做计议,决定盘旋下行,雪羽鹤清鸣声中,缓缓朝下转向飞翔,继续环绕穿行。 这次耶律倚云闭目运转法力,以念力搜索方圆数万丈之内。 但除了身侧的杨岱依旧毫无所获,众人都颇为失望。 那十只金乌并排立在树梢上,仰头望着两人,嗷嗷乱叫,叫声欢愉,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婆婆,我跳到树上看看。” 杨岱提出建议,耶律绮云自是答应。 杨岱纵身跃起,轻盈的落在了扶桑树的树干上,站稳后仔细打量周围景色。 这里虽然是扶桑树的枝桠,其间有许多洞穴,往里一看,显得极为阴暗狭窄。 杨岱从洞口爬了进去,却发现扶桑树里竟是空心的,通向另外一个世界。 他沿着洞壁滑入,眼前一片漆黑。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这黑暗,环身四顾,十几道巴掌大的光线斜斜射入。 借着这微弱的光柱,杨岱这才逐渐看清四周。周围是一个纵横约有三十余丈的巨大树洞。 四侧树干皆有不少裂洞,阳光便从那裂洞中射入。 仰头上望,顶部空洞直达十余丈高,上小下大,如葫芦一般。 前方五丈处有一个丈余宽的黑洞,想来是继续通向下方的。 杨岱四顾半晌,要想向上跃出去,绝无可能,四壁裂缝虽然颇多,但决计不能挤出去。 而这扶桑树里的很冷,比外边更寒凉。 他皱眉沉思片刻,眼下唯一的方法便是继续往下走,看看是否能有出去的通道。 运气如何,也只有赌上一赌了。 杨岱爬起身,小心翼翼的朝那黑洞走去,黑洞幽深不见底。 杨岱摸索着探脚往下触碰。那黑洞壁沿粗糙,凹凸不平,但有颇多立脚之处。 他慢慢的缘壁往下爬。一股股冷风阴森森的从下吹了上来,遍体侵寒。 倘若下面有风窜入,则必有出口,杨岱精神大振,一步一步的蹬了下去。 如此向下攀了大约三个多时辰,杨岱十指皮破血流,钻心疼痛。 膝盖、脚踝酸软酥麻,颇为难耐,杨岱自到这汤谷来,虽然神力惊人,耐力极佳,也不免有疲惫之感。 但他意志极为坚强,不断的鞭策自己,咬紧牙关在这黑暗莫测的树洞中继续下行。 突然一道微弱的光芒从左侧斜斜射入,他借光下望,下面似乎又是一个葫芦状的树洞。 当下跳跃稳稳的落在那树洞中,这树洞比之上面那个小了许多,光线也远不如前者明亮。 洞内突然有亮光一闪,杨岱循光望去,左侧洞壁上赫然插了一个黑黝黝的东西,形状甚是古怪。 杨岱走上前去,借着微光打量,那物长两尺余,剩下一半插在树壁中,状如石碑,通体漆黑,表面布满了奇异纹路。 他将手伸入那物内,触手冰凉,隐约散发淡淡寒意。 杨岱用力拔了拔,没有成功,于是用剑尖撬动,终于把那块东西给挖了出来。 他拿着那半截石碑端详良久,只觉那东西材质极是奇特,与先秦古篆体相近,字迹却模糊不堪,辨认困难。 他又尝试用火烧灼,结果发现根本无效。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杨岱仔细辩认,一字一句的念道 “青……帝……宝……诰?”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来扶桑树里看我了!” 杨岱耳边蓦地响起一阵狂笑声,那笑声滔滔不绝。 他转头四顾,只见周围有道道的绿色气体,急速盘旋。 凝结成一个碧幽幽的光球,仔细分辨,竟宛如一个人的面孔,正张嘴狂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不知前辈是谁?” 杨岱盯着那绿色人影,喝问道。 那光球依旧哈哈狂笑,过了半晌才道 “小子,你又是何人?身上怎么有通天教主的青萍剑?” “啊?” 杨岱吃了一惊。 “通天教主乃是洪荒圣人,威震天地的人物,老夫岂能不认识,他的佩剑怎么在你这?” 那绿色人影似乎对杨岱很感兴趣,饶有兴致的又问道 “怎么?灵宝道君的修内景宝诰也在你身上?奇了,真的奇了。” “在下杨岱。” 杨岱拱手回道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灵威仰,后世你们称青帝,五方天帝之一。” 灵威仰说完后,忽又一叹 “唉,可惜我已经死了,留下这扶桑化身,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来过,你算是第一位吧。” 杨岱听闻对方是青帝灵威仰,顿时大吃一惊,忙躬身拜伏 “原来您就是青帝,拜见青帝陛下!” “嗯,罢了,罢了。我这残魂之躯,也没什么可供你拜的。” 那绿色人影摆摆手道 “说说吧,来这里想干嘛?” 杨岱略作迟疑,遂开门见山道 “青帝陛下,在下冒昧闯入此地,实乃迫不得已,还请恕罪。” “哦?你说说看,我倒想听听,有何迫不得已之事?” 灵威仰饶有兴致的问道。 杨岱道 “青帝陛下,在下误入汤谷,本想离去,只因那十只金乌凶猛至极,不得已才来找陛下的,恳请陛下帮助晚辈脱困。” 他说完之后,忐忑等待着。 “这样吗?” 灵威仰语气一顿,呵呵一笑 “不过是十只小小的金乌而已,何足挂齿,不必担心,我送你出去。” 他话音一落,周围陡然变换景象。 杨岱定睛一瞧,发现自己站在扶桑树的外面,灵威仰就站在他的身边。 那十只金乌在天空中鸣叫着,似乎察觉到了杨岱二人的存在。 第七百七十章:各自欢喜 灵威仰微微一笑,轻飘飘的抬起手来 “十个小家伙,给朕滚!” 轰隆隆! 话音刚落,整片天空骤然间风云变幻,雷霆阵阵。 随后,便是震耳欲聋的巨响。 咔嚓!咔嚓!!!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爆炸声。 只见那十位耀眼无比的金乌,竟吓的浑身一抖,齐齐掉头飞走,眨眼消失在了天际。 嘶! 看到这一幕,杨岱忍不住抽口凉气。 这十只金乌,每一只都能够将万物焚灭,即便是真仙遇见它们,恐怕也要暂避锋芒。 而如今,居然被灵威仰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吓的仓皇逃遁,简直匪夷所思。 “好了,你与地下的生灵都可以走了。” 灵威仰收回手掌,看向杨岱手中的石碑道 “小东西,你手里的石碑是朕的毕生所学,名曰青帝宝诰,你拿去参悟,若能够领悟,对于你以后证道成圣有益无害。” 杨岱闻言,脸色一喜。 他拱手道 “多谢青帝赐法。” “这不算什么,我们这些洪荒的老家伙们已经退休享福了,升入其他维度了……唉……” 灵威仰叹息一声,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杨岱默然不语。 良久后,灵威仰忽的转身,一指点在石碑上,只见万碑迸出无量青芒,化为一卷青书。 赫然是那青帝宝诰! “这宝诰乃是朕亲手所著,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至高无上的传承,你且收好吧。” “还有,这是甲木之精,你收好,朕与你结个缘法。” 灵威仰说完,手中出现了一个翠绿的类似炁的种子。 之后便化作一缕流光,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恭送青帝陛下。” 杨岱小心收好,之后躬身行礼,目视灵威仰消散之处,许久之后方才直起腰来。 ……………… 几个时辰后,当群雄得知可以离开汤谷时,激动的欢呼雀跃。 虽然岛外沧海茫茫,倒底是杨岱终究有法子离开此处。 可以让群雄进入壶中小世界的,想到此处,杨岱又与他们约法三章,要求并不过分,都能接受。 这三条约束力很强,因此群雄纷纷表示同意,唯独少数几人例外,这些人无不是桀骜不驯之辈。 但在同伴的劝说下,还是选择妥协。 当日下午,公沙等人又齐心协力钓了几只巨鲨庆贺,奇事好事接踵而来,不知为何,汤谷附近海域的各种鱼类突然多了起来。 这一下午,群雄竟捕钓了数以万计的各类海鲜,众人心花怒放。 数十年来众人从未这般万事顺心,想来这杨岱果真是贵不可言的福星。 连汤谷之中的鱼虾都能带动海洋生态环境的改善,可见其福泽深厚。 当夜,群雄在岛上欢宴,除了耶律绮云未来,诸位皆到齐。 杨岱误入汤谷,原以为将终身受困此处,不料竟有奇遇。 不由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有上苍庇佑,那还有什么值得畏惧呢? 当下杨岱与众人以山泉代酒,佐以佳肴,谈笑共欢。 明月当空,秋风凉爽,这天下第一流放地,这一夜竟成了人间天堂。 翌日清晨,杨岱前去拜谢耶律绮云,在到山谷谷口喊了几声,均杳无回应。 一路走去,杨岱觉得有些古怪,那河流中的锦鲤竟都已不知去向。 待走到了那竹屋中时,才现里面空无一物。 只有西面竹壁上赫然刻着一以手指指力刻写的刹那芳华。 人去楼空,晨风吹窗,满室萧瑟。 耶律绮云,就此离去了吗? 杨岱沉默半晌,缓缓走出山谷,望向那浩瀚广阔的大海,心中隐约有一丝怅惘。 “唉……” 良久,杨岱幽幽一叹。 想起昨日她对雪羽鹤所说的最后一次驮我。 杨岱明白她那时已经下定决心已经离开此地了。 天下苍茫,不知她去了何处,但她必是不愿让人知道行踪才不告而别。 杨岱与她相识虽不过一日,却已有半师半友的缘分。 想到她孤身一人,漂泊天涯,都不禁有些怅惘,心中有些难舍。 “希望有朝一日,能重逢吧。” 杨岱喃喃低语,心情复杂。 中午时分,杨岱将群雄召集至身边,此刻群雄早已将杨岱视为神明,恭敬遵从。 杨岱拿出山神壶道 “各位英雄,请先进壶吧,我这壶中自成一方小洞天,可容纳亿万人,尔等进入其中就行。” 哗啦! 听闻杨岱的话,众人顿时大喜过望,纷纷进入其中。 不过须臾,众人便尽数进入其中。 壶中洞天的琉璃见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的进来,一个头两个大,也足够他忙了。 也就在这时。 “吼一一” 有龙吟声自天外传来,杨岱抬头看去,见原来是四海龙君带着那几千条龙蛟赶了过来。 这些时候他们一直守在汤谷之外,方才见金乌畏畏缩缩,这才冲了进来。 敖龙君与青龙君见杨岱无恙,自是欢喜,不消片刻,十二柄剑全入剑匣之中。 确实如杨岱所料了,这金乌其实并不在所处的大地与海洋上。 在其落日之后,严格来说,金乌和扶桑与汤谷此刻处于狭义上的天外。 但依旧处于广义上的天地之间,因为日落和日出之刻,金乌司职天阳之责,离树而飞之时。 扶桑树同大地的牵连会增强,同时也是太阳之灵大亮的时刻。 天阳烈火之盛世间难容,但金乌未必就一定是完整的太阳。 或许金乌会以星辰为依,两者相合才是真正的太阳,但这就没必要和几位真龙说了。 这些日子,杨岱想了很多很多,将以前忽略的一些事情也借此机会深思了一番。 比如之前他认为天圆地方,这或许广义上没错,但并非一定准确。 因为大地上其实是有一定时差的,即相隔遥远的地方,可能出现一处已经破晓,而另一处天还没亮。 直到看到金乌才意识到这些事,并不能说明大地可能是拱形,也有可能如之前他猜测的那样呈现区域性起伏。 只是这起伏比他想象中的范围要大得多,也夸张得多,甚至他怀疑自己根本没办法理解。 至于大地是不是球形则不需要多想了,不光是感知层面,也因为从没有听过谁能照着一个方向直行返回原点的。 就如龙族曾经有无聊的龙留下的记载一样。 出黑海后旷日持久地向着一面飞行和潜游,是能够到达环境极其恶劣的所谓大地之极的位置的。 第七百七十一章:仙人也没法子 至于大地是不是球形则不需要多想了,不光是感知层面,也因为从没有听过谁能照着一个方向直行返回原点的。 就如龙族曾经有无聊的龙留下的记载一样。 出黑海后旷日持久地向着一面飞行和潜游,是能够到达环境极其恶劣的所谓大地之极的位置的。 五人一起御水折返,离开了这里。 蛟龙们早已远离那一片诡异非常的黑海海域,在相对安全的外围等候。 随着等待时间的推移,众龙心中也不免有些焦急,虽然几个月时间对于龙族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可毕竟如今情况特殊。 这些蛟龙中,有一百余条是在最初隐约见到了扶桑神树的。 不少蛟龙都有些害怕,尤其是当它们看到那恐怖的金乌,更加觉得自己渺小无力,若是遇上,它们必死无疑。 “英子,爹和杨伯父离开快三个月了,你说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究竟看到了什么?” 行宫的某处天台上,敖瑞和敖紫英坐在晶石桌前,边上还有几蛟都算是是四位真龙的麾下。 大家和其他蛟龙一样,都有些烦躁不安,虽然敖紫英心中也不是平静如止水,可至少比大部分龙要冷静,也沉稳很多。 听闻敖瑞问及此事,她眉宇微蹙,轻叹道 “这事我也不清楚,我们还是别想太多了,杨伯父和几位龙君既然不让我们跟随,定有原因的,他们肯定也不会有事,我等耐心等着便是了。” 边上也有蛟龙沉思道。 “想来应该是一件了不得的秘事,而且危险非常,否则不会这般遮掩,我等还是老老实实的呆着,不要胡乱猜测。” 这相当于说了句废话,类似话的敖瑞听多了。 正要说点什么,忽然心中一动,边上众蛟也纷纷站起来望向远方,那边有龙吟声传来。 “是爹和杨伯父吗?” 敖瑞惊喜地说道。 其余的龙都激动不已。 没过多久,三百龙蛟启程返回。 整个过程中,不论是杨岱还是四位龙君都没对其他蛟龙多说什么。 令众龙蛟心中如同猫抓,但也不敢不尊龙君之命,不该问的不问。 众龙从黑海远方归来,足足花去一年才重新看到了蔚蓝清澈的海水。 众龙都忍不住龙吟长啸,发泄一番内心的亢奋。 南海和北海的蛟龙大部分是化为龙形悬浮在天。 而颛龙君和青龙君以及同他们极为亲密的龙族则全是人形。 杨岱和敖钦以及乌龙君这边也是如此,天空云头,龙群已经一分为四分。 “杨先生,三位龙君,既已回到四海,该论该办之事皆已在途中完成,我等也该就此分别了。” “几位龙君自不必说,杨先生他日若是路过北海,还望来我宫中做客,青某一定好生招待!” 青龙君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他们拱手,着重对着杨岱行礼。 而颛龙君也同样如此,行礼告别的同时,口中免不了对杨岱邀请一番 “杨先生,也希望你来我海中宫殿做客,某必不会怠慢先生,哈哈哈……” 杨岱也连忙作揖还礼 “如此甚好,届时必登门拜访,只盼诸位龙君莫嫌弃在下叨扰才是。” “哈哈哈,哪里哪里,杨先生,吾等告辞!” “杨先生,再见了。” “杨先生,后会有期!” 青龙君大笑着,在身边的几个人形蛟龙随着他一起行礼后,直接化龙。 带着龙吟声远去,数十条蛟龙紧随其后,朝着偏北方向飞腾而去。 颛龙君面露笑容,正想也拜别离去的时候,身边的颛桥实在是忍不住了,顶着压力低声提醒了一句 “爹……孩儿的事……您看?” 听到颛桥开口,杨岱身边的三头龙面色立刻就不好看了。 而颛桥前头的颛龙君也是眉头微微一皱,转头面色不善地看向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 后者心有恐惧,但面上还是露出哀求的神色,眼睛眨巴眨巴,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可怜兮兮的波斯猫。 颛龙君看了这儿子一眼,慢慢转回视线到杨岱身上,重新恢复了一张笑脸,赔笑道 “先生,此前听敖龙君有言,其有一位仙人好友会续根之法,不知可是先生你啊?” 杨岱笑了笑摇了摇头 “在下可不曾会什么续根之法,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位精通此道之辈,或许有机会助龙君解决问题,但现在并不合适。” “噢?” “先生不妨明言,如何?” 杨岱略一考虑,一本正经的说道 “在下这位朋友乃是一名太监,专业续根,不知龙君可愿意试试?” “呃……太监?” 颛龙君顿时愕然,没料到会是如此,一时之间竟然反应不过来。 “呵呵,怎么,难道龙君还担心一名阉宦之流能给您家尤子造成伤害不成?” 杨岱故作惊讶道。 颛龙君其实深知敖钦这条老龙当初只是卖个面子给他,让大家都有台阶可以下。 敖紫英是这老龙的宝贝女儿,当初没有发飙已经可以了。 所以他此刻直接对杨岱道 “先生,想必你也知道,我儿前些年伤了根本元气,其伤势特殊,难以尽复。” “先生可否予莫开玩笑了?当然,老夫定会给予足够诚意。” 颛桥不过是颛龙君不成器多儿女之一,并且还是连累他面上无光的儿子。 这颛龙君其实本想让此事就这样过去,但颛桥在这种时候跳出来,在场众龙都知晓当初的事了。 颛龙君没办法,只能将主意打到杨岱身上。 如果能借此拉拢,自然是不错。 “诚意?” 杨岱目光一闪,嘴角微翘道 “既然龙君有此意,那么在下可以答应,不过……” “不过什么?” “我那朋友也不会了,还请另请高明吧。” 杨岱直说了。 呃,原来如此……那,老夫暂且只能另寻他法了……杨先生有空定要来南海做客,我等就不多留了,两位龙君,先生,先告辞了!” 杨岱话说到这份上,等于就是直接拒绝了。 颛龙君虽然心中稍有不满,但也说不出什么来,双方相互行礼之后。 南海一众也纷纷化龙而去,原处只剩下来东海众龙和杨岱了。 等南海众龙不见踪影之后,敖瑞第一个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爹,你看他们那副吃瘪模样!” 第七百七十二章:边境造反 周围龙族尽是笑声,就连乌龙君也同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颛桥之事早就私下沦为笑柄,敖紫英是敖龙君的掌上明珠。 东海龙蛟年轻之辈也大多对敖紫英心有倾慕,少一个竞争对手,他们自然喜闻乐见。 远方海上,数十条蛟龙跟随着一条足有七八十丈长的暗红色真龙飞驰。 颛桥此刻依然恨得咬牙切齿,一想到自己是个太监龙了,越想心中越是悲愤难当。 “爹!那姓杨的下贱之辈欺龙太甚!” 颛桥张口欲骂道 “混账!” 颛龙君脸色阴沉,低吼道。 喝声余音直接化为天雷雷音,极短的时间内,海上已经乌云密布,闪电在其中游走。 这情况吓得颛桥一下子龙躯都缩了一下,周围蛟龙都略显不安。 “杨岱之能,岂是你这逆子所能识得的?日后若遇上了,须得尊称一声先生,懂了吗?” “是,孩儿懂了……” 颛桥小声嘀咕,但眼中却仍旧充满不忿之意。 这次出来本以为能讨得父亲欢心,没想到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哼,我看你是没懂!” 颛龙君骂道,他对儿子也谈不上有多熟悉,也因此更加看轻这儿子。 若非血缘可感,真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种,又说道 “你以为杨岱为了你而扯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杨岱不过是照顾老夫的面子而已,日后休要再提此事,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我会再寻办法的。” “好吧……” 颛桥无奈答应。 “嗯……” 颛龙君点头,这时候,边上有一条老蛟靠近,岔开话题 “龙君,此前在那危机四伏的黑海区域,究竟有何发现,可否说上一说?” 比起自家儿子,颛龙君反而更看重身边这些下属。 听闻他们问起之前的事,颛龙君的龙首上双目眯起,露出一丝笑容道 “此乃世间绝密,别问了。” “龙君,四位龙君与和杨先生究竟看到了什么,可否透露一二?属下们实在好奇!” 又有一只老蛟问道。 “哈哈!” 颛龙君突然大笑,似乎很是兴奋道 “老夫若说看到大日了你们信不?休要再问了,日后老夫自会与尔等言明……” ………… 东海本就是敖氏和乌龙君的势力范围,龙族在随后各自散入海中,回到了自己的地方。 乌龙君也和计杨岱等人告别离去。 这次见到扶桑神树和金乌的事情,虽然说不会刻意宣扬出去,但相熟的真龙肯定是要告知的。 这次出动的大多是海中的蛟龙,随着海中蛟龙各自散去,最后只剩下杨岱和敖氏三人一起返回陆地。 而在汤谷见到的事情,杨岱和老龙都没有瞒着龙子龙女的意思,在途中就已经说了个明白。 听得龙子龙女两人惊骇至极,任他们想破了头,也不会想到那扶桑神树是金乌的居处。 一个多月后,天琅江水府龙宫其中一处后花园中。 杨岱和老龙相对坐在花园桌前,这次上头并未摆着棋盘,仅仅是糕点茶水而已。 老龙端起一杯茶,轻抿一口后,看向旁边的杨岱笑道 “杨先生果然是神算之才,这次若不是你预料得如此精准,恐怕我们还在黑海迷失方向。” 杨岱微微一笑,谦虚道 “我哪里算得上神算,不过是碰巧罢了。” “杨先生客气了。” 老龙摇摇头,又道 “不过,此番之后,恐怕龙族的人都将对先生另眼相看,以先生的能耐,做众龙之主应该不成问题了。” 杨岱一愣,随即苦笑道 “这倒也不必,在下只求清闲便可。” 他对于权利没有半点野心,也懒得管理什么龙族。 老龙叹息一声,道 “可惜了啊。” 在两人品茶的时刻,敖紫英也入了院中,她是刚刚从自己天琅江的庙宇处回来的。 “爹,杨伯父,我回来了。” 老龙指着桌边的位置说道 “坐,说说我们离去后这三年中的变化。” 敖紫英走近桌前坐下,将自己了解的事情一一道来。 讲的不是什么龙族内部之事,也不是神道大事,甚至和修行没多少关系。 主要是他们离去后大齐在这三年中发生的事情。 “第一件事,爹,您和杨先生绝对想不到。” 敖紫英神秘兮兮的说道 “镇东大将军史建业与剑南节度使贺鲁联合造反了!” “嗯?” 听得此言,杨岱眉毛顿时挑了起来。 “怎么会?他们敢造反?” 老龙皱眉,镇东大将军史建业和剑南节度使贺鲁,都是兵部权臣,手握重兵。 平常对朝廷也算忠心怎么会忽然联合造反? “具体原因不太清楚,不过据说是女帝登基之后,对于他们的封赏有些薄弱,且他们认为一介女流登临大宝名不副实,所以就起兵了!” 她说完后,顿了顿继续说道 “据说他们联合起兵二十五万,号称雄兵四十万,两月攻克大齐边陲十关二十寨,杀入檀州,檀州半境之地沦陷……” “嘶……” 听到这里,饶是杨岱,也忍不住深吸一口凉气,震撼莫名。 敖紫英知道杨岱比较关心天下之事,所以当然如实且详尽地回答 “现在全国上下群情激愤,上至世家,下至黎民百姓,无不大怒,我那庙中祈福者,多有求保战事获胜者,如今就连不少儒生都投笔从军,更不乏随身佩剑的儒生……” “至于江湖,佛道两家多有开山门而救济之举,至于魔道,则多混水摸鱼……” 杨岱已经在掐指卜算了,涉及人道气运的事都不好说。 但算未来难,算过去却不用费太多力气,能了解一个大概方向。 这次造反就是一个转折点,大齐气运还能再扛五十年左右,就要改朝换代了。 掐算不是看录像,在起卦方向这么大的情况下,了解的也不是什么绝对细节,但知道大概不成问题。 总的来说,这次大齐危矣。 毕竟,这次造反的可是两员猛将。 杨岱微微叹了口气,直接起身告辞,老龙也不多留。 只是将之前答应的那一小坛龙涎香送给了杨岱。 第七百七十三章:茶楼战报 出了水府,踏云而飞,没多久之后杨岱就落到了建安城之中。 街道依旧繁华,也依然热闹非凡,杨岱走在街上,行人客商往来不绝。 “冰糖葫芦,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 “臭豆腐、炸春卷,鲜美多汁,香喷喷的臭豆腐啊……” …… 各种吆喝声传来,路旁小贩叫卖着自己摊位上的吃食。 “弓箭,卖弓箭了,上好的精铁打制的长弓……” 杨岱在街头走着,耳中是各种嘈杂热闹的对话和叫卖声,视线在街上游曳。 一些儒生十个里面有八个都佩剑,其余几个都是挎刀带枪的。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江湖高手,甚至一些武功稀疏平常之辈也佩刀带剑,一个个看似凶狠彪悍。 “果真乱象丛生了吗?” 杨岱暗忖 “这个时候,最该做的是静观其变吧!” 他并不想插手这等纷争,否则早就动手了,何必拖延到今日? 突然间,不远处的茶楼外,有伙计对外大声吆喝起来 “有边军战报咯,来我们这里点茶即可听边军消息!” 这话一出,立即吸引了周围许多路人。 一些人立即停步,朝着那个茶楼涌去,一些人更是兴奋异常。 边塞之事,素来就牵动众人心绪,此时有机会听闻,哪有放过的道理? “边军……” 杨岱目光一闪,也跟着走了过去。 街道上听到这声音的许多人都动了起来,一些摆摊的摊贩也有不少叮嘱旁边小贩帮忙照看摊位。 自己则赶紧往声音热闹的方向跑,那些街上的读书人和行人中更是如此,一个个急匆匆而去。 杨岱也快速来到了茶楼。 等他到了那座茶楼边上的时候,里面的位置早就爆满。 但还有人在过来,茶楼桌子那本来一桌坐四人的,现在起码挤着八九人,根本没办法坐下。 不仅如此,整个茶楼的气氛,也显得十分紧张,隐约有些肃杀的味道。 还有更多人在过道廊柱边上坐着小凳子,或者干脆站着。 几乎人人手中都捧着一个茶杯,茶博士端着茶壶一个个倒茶,脸色凝重,一丝笑容都没有。 茶楼几乎被围得水泄不通,柜台边上有一张桌子,那边站着一个拿着纸扇的中年儒士。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镇东大将军史建业与剑南节度使贺鲁的匪兵如蝗虫过境,在檀州烧杀抢掠,屠戮百姓……” 哗啦! 伴随着这话语,下方的议论之声越发响亮。 “什么?他们如此猖狂?” “简直岂有此理,大齐乃是圣人之邦,怎么允许他们胡作非为?” “可恶!这些贼人,罪该万死!” …… 茶楼内,许多人义愤填膺,恨不得马上提起刀枪杀上战场。 杨岱也是微微摇头。 这史建业与贺鲁,都是悍将,曾率军征伐荒州,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叛国谋逆,当然让天下震惊。 这两位就是两匹恶狼,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民不聊生,罄竹难书。 这样的猛将造反,对于任何一个王朝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一群混账东西!” “是啊,我恨不能立马上疆场以报国!” “我朝安稳太平,国力强盛,却有这样的贼子作乱,当真是欺我汉家无人吗?” …… 杨岱听着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眉头皱起 “这史建业、贺鲁二人,自取死路也!” 一时间,茶楼里群情激愤,所有人都是怒火勃发。 杨岱虽然不喜这两名悍将,但也不觉得这二人是愚蠢之辈。 若非愚蠢之辈,又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起兵造反? 如今女帝可谓是一代明君,威严深重,谁敢造次? 这史建业、贺鲁两员悍将居然在此时起兵,难道当真认为女帝治理天下的威望不够,不足以震慑宵小吗? 杨岱心念转动。 他心思聪敏,瞬间明白了问题关键 女帝,已经老了。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恐怕寿元也不多了。 若是她驾崩,只怕大齐江山就要易主,再无宁日了。 毕竟,女帝膝下,只有一个太子,羽翼未丰,难成大器。 纵然登基称帝,恐怕也压服不住这些桀骜不驯的权臣。 而如今,女帝年岁渐大,身体状况不妙,诸王、皇族、勋贵、世家、地方豪绅等等势力,自然会有着别的心思。 而史建业、贺鲁二人,就是利用了这点,才敢在此时起兵造反,意图篡夺皇位。 “不过,他们想要成事,恐怕还差点火候……” 杨岱眸子一眯,露出一抹冷芒 “女帝虽然身体虚弱,但她的威信尚存,又有太子监国,这些人想要篡位,可没有那么容易!” 杨岱心里默默的盘算着。 女帝垂垂老矣,可能也只能再活两三年而已。 而这几年之中,太子能否继承大统,掌控全局? 杨岱不相信。 历朝历代,女子掌权的例子根本没有,真正能做成大事的,寥寥无几。 纵观历朝历代,从无女性登临帝位的先例。 杨岱眸子一眯。 史建业、贺鲁二人虽然不是什么雄韬伟略之辈,但也不是庸碌之辈。 他们在这时起兵造反,肯定背后有人或者势力做保,定是准备充分,谋划极多。 一定是玉皇会了。 这一次恐怕比他预料中还要复杂许多。 这种茶楼的建筑格局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的客人,外围是拆卸式木板墙。 只要不是狂风大作风沙漫天的日子,木板墙就会拆掉。 在外围廊柱之间有长条的木板相连,可以坐一整排的人,也方便茶楼外的人旁听, 不虞吵架打斗伤及无辜。 本来在冬季为了保暖肯定不会撤去墙板,但现在确实敞亮得很。 杨岱过来茶楼的这边的时候,早已没有位置,就是站的地方都不富余。 到茶楼的时候基本只能在门口站在,边上过廊上的廊板座位都没了。 最后两个板坐正好被杨岱前面的两个佩剑书生坐上去了。 这两个书生看着年纪轻轻,但却腰悬宝剑,身材挺拔,双臂环抱胸膛,颇有傲骨,一看就是武功高强之辈。 杨岱瞥了眼那两个人,收回了目光。 此时茶楼内众人各抒己见,讨论着这一场战事该如何应付。 不过气质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就是很有作用,杨岱到门口站定左右看了一圈,没找到不那么拥挤的位置。 本想着在门口站着算了,结果先他一步坐上外廊板上的两个佩剑书生才坐下就看到了一步之外的杨岱。 第七百七十四章:少年将军 看到杨岱的样子就一起站了起来,其中一个书生伸手相邀道 “这位先生,请这边坐!” 另一位书生也点头道 “对啊,这里位置足够宽敞,长者为先,您若不嫌弃,可以与我等同桌喝茶。” “您年龄大了,我们年轻人站着就行。” 杨岱微微一怔,心中念头百转千回,余光瞥了一下自己的鬓发,又下意识摸了摸眼角。 鬓发乌黑,眼角连皱纹都没有,在这两个年轻人眼中自己已经老了吗? 他心思电闪,嘴上说道 “那就多谢了。” 那两名书生见杨岱答应,笑容顿时热切起来,让出位置给杨岱。 那边的茶博士眼力也极佳,忙走过来道 “几位,要什么茶?” 杨岱边上的一个书生赶紧道 “给我们三个上三壶绿茗吧!” 绿茗是清凉解渴的茶水,价钱较低,平常人家都喜欢喝这个。 “好嘞!” 茶博士爽快的答应下来,一一给他们倒茶。 “各位客官请多担待,实在是没有桌凳可供摆放茶盏了,客官只能暂且自己端着了。” “没关系,没关系。” “多谢茶博士招呼。” 几个年轻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谈吐举止彬彬有礼,令茶博士暗暗称赞。 杨岱坐在这条廊板座的最边上,虽然一旁还空着能坐下一个人的地方。 另外两个明显是好友的书生一个都没坐,而是站在旁边。 所以这点地方反倒成了三人放茶盏的位置。 杨岱也不客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汤甘冽沁香,带着丝丝甜味。 茶水中加了蜂蜜和糖。 他又抿了一小口,味道浓郁,不愧是绿茗。 他将杯中茶饮尽,这会茶楼中的声音也越来越热烈,里头的人不断叫嚷着。 “这位先生,快说说前方战事啊!” “对啊对啊,我听说前线打得很激烈呢!” “……” 那持扇的先生看起来就是个说书先生,下意识地就喜欢吊人胃口。 这会端起茶盏润了润口,然后又啪一下将纸扇打开,缓缓说道 “要说这几战,真是荡气回肠,前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消息传回,其实是朝廷驰援的军队吃了亏。” “啊?!” “朝廷怎么会吃亏?” “你们别急嘛,听我慢慢道来!” 这话一出,茶楼顿时安静了下来。 持扇的先生满意的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说说前方战事的前后变化,话说一年前史贺贼匪之兵攻破我大齐边境关隘,二三十万匪兵席卷而入,朝野震动。” “一路烧杀抢掠,造孽无数,一些地方整村整城的人被屠戮了干净,连妇孺和老人都不放过,又挖了万人坑,筑了京观。” “我大齐立国至今,除去先祖南渡之祸,就没遇到这样残暴的动乱,简直罪无可恕!” “这群挨千刀的混蛋!” “气煞我也!” 别说茶馆中的人了,就是杨岱听着也眉头紧皱,拳头捏紧。 “史贺贼匪之兵靠着劫掠刺激,士气高涨,边军被破之后,境内乡勇根本无力抵抗。” “况且我大齐这些年来国泰民安,不说处处路不拾遗,除了边军,州内各城并无多少兵卒,因此边防松懈。” “史贺贼匪之兵突袭边郡,一路势如破竹,竟然一鼓作气攻破大齐北境四镇!” “北境四镇乃大齐重镇,驻扎边军近五万精锐,却在短短半月之内全部覆灭!” “史贺贼匪之兵势不可挡,一路上烧杀抢掠,血流漂橹,无法阻挡。” 茶楼里的人听到这话,脸色都有些难看。 “这史贺贼匪之兵如此厉害?!” “我大齐北境守军皆是精锐,居然败得这么惨?” “太可恶了,这群狗贼!” “我恨不能亲手宰了这帮畜生!” “我也恨不得杀了这帮王八羔子!” “……” 说书先生摇晃折扇,叹息道 “哎,我也痛恨那些贼匪,随后消息传回,当今圣上下旨兵分三路率军征讨,奈何这群贼匪狡猾奸诈。” “全无军士的骄傲,用尽各种无耻伎俩……最终导致先路大军折损数万军卒,最后一路大军更是遭受重创,险些溃散,幸好有当世名将李定国率领精骑及时追击,才勉强挽救颓势……”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露出钦佩神情。 杨岱视线从那说书先生身上移开,看向茶楼中的人。 许多人都捏紧了拳头,有些人则紧紧握着佩剑。 至于说书先生所谓贼兵下作无耻才使得前两路大军失利,这种话就明显是对大齐王师的美化了。 兵不厌诈,再怎么痛恨匪兵,输了就是输了。 但即便如此,仍旧有许多人怒目圆瞪,恨不能将那史贺贼匪之兵碎尸万段。 毕竟大齐北境的沦陷,就是大齐腹背受敌的局面。 一旦史贺贼匪之兵顺势东进,直捣黄龙,那大齐危矣。 杨岱默默喝完茶水,又拿起茶壶往茶杯里添满。 “可恶,这群贼子!” “我大齐天兵怎么可能输给这种混账东西!” 杨岱边上的两个书生都扶着剑,一只手死死攥着剑柄,连指节都发白了,可见愤懑到了极点。 那持扇先生看了他们一眼,淡淡说道 “但真正的重头戏是最后一路,由征北大将军李定国老将军率领,所带军将皆是朝中能征善战之辈。” “还有一位各位不知道的虎将,乃是颜相之子,名曰颜童,实属了得,首战就取得大捷。” “据说当初贼寇攻破虎牢关关卡,颜童率军与之鏖战,太子亲自擂鼓助战,双方厮杀了足足三日三夜,最终斩贼帅李延宗于阵前,一战功成。” 茶馆里爆发出惊雷般的掌声。 说书先生这会老毛病犯了,又开始吊胃口,没有直接讲战事,而是讲起了颜童 “各位有所不知,这颜家公子出发之前,尚只是一名小小的校尉罢了。” “不过短短一载时光,便已经成为一名小将,威风赫赫,战场上更是骁勇,杀贼首、擒贼将,无一合之敌!” “如果说史贺贼匪之兵是一匹饿狼的话,那颜家公子就是一头猛虎,凶狠非常。” “若非颜童,恐怕大齐北境早就落入史贺贼匪之手了,这等功劳,堪比当年的颜相,甚至犹有胜之!” “……” 茶馆中议论纷纷,说书先生端起茶盏润了润喉,见众人十分想听颜童的事,赶紧接着说下去 “颜童自然也是满腹经纶之辈,传言儿时是太子伴读,而其武艺更是不凡,所用兵器在军中独一无二,乃是一对金锏,每挥舞一次,必然金戈铁马,响彻山河……” 他这番描述,让许多人心驰神往,不禁憧憬起颜童来。 第七百七十五章:父母在不远游 茶楼里议论纷纷显得有些嘈杂,但这会正是说书先生自己也特别想倾诉的时候,于是直接抓起醒木往桌上一拍。 “啪~” 茶楼里瞬间安静下来。 “我便来说说王师北上最关键的几战之一,也是颜童成名之战,看破贼军目的,自请命星夜疾驰,驰援汜水关,率奇兵斩断贼兵粮道,布疑兵以诱敌,以少胜多……” 说书先生越讲越激动,一把纸扇扇动飞快。 茶楼内的众人都听得热血沸腾,人人都憋着一股劲,拳头反而比之前攥得更紧,恨不得立即冲上沙场杀敌才好。 说书先生的这一番战事描述情绪激动,颜童也确实做得好。 杨岱听了一会,听的不光是那说书先生的前线战事内容,也听众人言语。 感受此间百姓的情绪,随后将茶水饮尽,就起身了, 国力强盛,百姓齐心,大齐虽一时受挫,但绝非一蹶不振。 片刻之后,茶博士过来提着茶壶过来。 “各位客官,添茶咯!” 那两个听得入神的书生回过神来,一人掏钱递给他,另外一人则捧着茶壶站起,准备再续茶。 却发现方才那布衣先生早已经走远,只剩下空荡荡的座位和残留的余香,顿觉有些失望。 “这位兄台,刚刚那位先生呢?” 其中一名书生问站在廊座边的一个中年男子,那人正听茶楼内的声音听得入神。 随便看了边上两眼,直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要找就自己去找吧。” 那书生悻悻地收回了手,坐了下来。 再看边上其他人,神色皆是被茶楼中的声音所牵引。 两个书生面面相觑只能无奈放弃寻找杨岱的想法。 “那先生眉宇间的气度绝非平凡之辈,定是一位饱学之士,可惜不愿意透露姓名……” 这两书生叹息着,继续听着茶馆中的故事。 “对了,马兄,如今各州府都在征从军之士,听说平定贺史之乱后,我大齐王师可能继续北上,定荒州之乱,开拓乾坤之功,我欲从军报效朝廷,你意下如何?” 其中那名书生突然转向旁边一人。 那人微微一愣,脸色变幻不定 “我父母都健在,不宜远行,待得回乡后禀告爹娘,再做决定吧。” “唉!” 书生闻言只是叹了口气,那位书生又继续说道 “毛兄说得好,正如颜公子,我辈书生,案前可提笔,上鞍当握剑......” 马姓书生拍了拍同伴的肩说道 “各人自有境遇,他日我们再会!该听的都听了,我先去了,小二结账。” “哎来咯!” 茶博士屁颠的过来,看了一眼茶盏便报出了十二文钱的价格。 马姓书生从钱袋中取出十二枚大钱,依次排开。 等付完钱,马姓书生向着好友拱手,直接大步离去。 后面的毛姓书生只是看着对方的背影,几次想迈步追去,最终还是一拍腿坐下了,也默默走到桌前喝起茶水来。 茶博士见状摇头不语。 这种情况他见多了,也懒得理会,径直忙活自己的去了。 杨岱穿梭在建安城的街头,时不时就能看到张贴的告示,有的告示边上还围着人,有人为众人阅读内容。 杨岱停步倾听,大致了解是既有招募贤士从军的。 也有朝廷贴出来的各种征召令以及赏罚条例等。 在杨岱看来,大齐民心根本用不着振奋了。 民间情绪比朝廷中很多人想象中的更加激愤,几乎人人支持不说,还纷纷踊跃报名。 在城中游逛了小半日之后,杨岱还是去了颜府。 颜府门前有名带刀甲士站岗,不过这些甲士应该也不属于禁军。 应该是颜府自家的卫士,其中大半杨岱认得,当然了,他们也都认得杨岱。 杨岱才到相府门前,守门甲士中立刻有人认出了他,赶紧下了台阶迎到杨岱面前。 “杨先生,您来了?” 这领头甲士名叫白三虎,乃是颜府的护院,也是颜老爷身边的亲信之一。 “白管事好!” 杨岱笑了笑,拱了拱手。 “请,老爷正在里面等候。” 白三虎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杨岱引了进去。 此时颜府之中,一处花园内,颜卿正负手而立,仰望天空,沉思良久。 杨岱走近,轻唤了一句 “颜相公。” “杨先生,快请坐。” 颜卿转头,看了杨岱一眼,目光闪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没说出口,反倒让仆人奉茶。 “谢颜相公。” 杨岱也不推辞,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热茶,这才抬头看向颜卿 “今日前来,实在有件事想要询问颜相公。” “哦?先生不妨说说?” 颜卿淡淡笑了笑,示意杨岱随意。 “当今国事,颜相公也是知晓,不知颜相公是怎样看待的?” 杨岱缓缓放下茶杯,看向颜卿。 颜卿眸光微微一凝,看了一眼杨岱,忽的展颜一笑 “杨先生何必明知故问?” 杨岱微微一怔,随即不语。 ……………… 此时此刻,遥远的檀州南部,大齐王师的大军扎营处军帐林立。 各部各队就寝巡查都十分有序,外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在营区一顶大军帐中,一盏油灯灯光下,颜童着甲不脱,就着灯光坐在案前阅读手中的书籍。 檀州的初冬已经很冷了,作为将军,颜童的账中自然有一个取暖的火盆。 里头的木炭映出一片红光,为账内多添一分光亮,同时温暖了颜童略显冰凉的指尖。 颜童并未因为寒冷而停止翻阅书册。 军帐中,左侧兵器架上摆放着一对金锏,光是看上去就觉十分沉重。 右侧兵器架上则是一柄精钢长剑,剑鞘上雕有龙纹,隐约散逸锋芒。 乃是太子在颜童出征前亲赠。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杆银枪、一柄铜锤,与其说是武器,倒不如说是装饰品。 “呜……呜……” 夜里一阵冷风吹来,吹得营帐帘布轻轻摆动,账内的油灯火苗有些窜动。 颜童起头,风已经过去,拿起铁签挑了挑油灯的灯芯,想让灯光更亮一些,不由皱起了眉头。 “怎么感觉越烧越暗了?” 帐内漆黑一片,颜童伸手摸索了一番耳朵却捕捉到了一丝异响。 “谁?” 颜童低呼一声,瞬间抽出腰中佩剑。 “哗啦……” 帐帘猛然被掀开,一股寒风夹杂着雪花扑进了军帐之中,将整个房间映衬得犹如鬼域一般阴森恐怖。 在光线恢复的时候,颜童的动作却微微一顿,皱眉抬起头来。 案前居然多了一人,而且还是个白发苍苍的佝偻老妪,在刚才他却没能听到任何脚步声。 第七百七十六章:一场豪赌 “你是人还是妖?” 颜童声音平稳,没有任何起伏之处,可那双漆黑的眸底却泛起层层涟漪,似乎带着几分惊讶。 白发老妪闻言,缓慢地转身,露出一张干枯丑陋的脸。 只见这人皮肤蜡黄,满脸褶子,嘴角边长满密集的牙齿,眼睛浑浊无神,仿佛行将就木一样,但是她的眼睛却透露出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 颜童眯了眯眼睛。 “将军果然是人中龙凤,既知我不是人,竟丝毫不惧!” 老妪看向颜童的眼中充满了欣赏,只见他的姿态和应对,足见大将风范,实属难得。 颜童没说话,心思飞快转动,想着对策,将挑灯的手收回来,也将书放到桌案上,余光扫过两边兵器架。 离得近的剑架仅一臂之隔,他能够在第一时间直接抓住剑柄抽剑。 而且手中挑灯用的铁签也没放下,而是扣在了手心。 “你既非人,又是何方神圣,来此作甚?我乃大齐征北军偏将颜童,你若识相就赶紧离开,否则休怪本将不客气!” 颜童声色俱厉,表情凶悍,说话之时,身子缓缓坐正,余光和心绪大半死死盯住面前的白发老妪。 他面色沉着巍然不动,在那老妪眼中,颜童身上的杀气和煞气都在缓缓升腾而起。 一旦爆发出来,绝对是骇人的景象,令敌胆颤。 白发老妪深深看了颜童一眼,点了点头道 “好小子,确有几分胆量,不愧是当世虎将……” 白发老妪又笑了笑道 “将军请勿动怒,老身并非带着恶意前来,来此就是想看看大齐王师是否有扭转乾坤之力,此前先去了那李定国老将军帅帐中,这老将军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真叫人害怕。” “虽然李老将军虎威凛冽,但是毕竟年纪大了,不像将军这般年少英豪啊!” 白发老妪继续道 “大齐前两路大军已经吃了苦头,这第三路若也都是些泛泛之辈,则得胜无望……”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颜童声音陡然拔高,身体绷成一条弦。 “呵呵……” 老妪再次摇了摇头道 “老身是什么人,颜将军还不配知晓。” 颜童表面冷静,心中怒意升腾,其人好似一柄宝剑正在缓缓出鞘,身上的汗毛根根立起。 眼前老妪言语中充满了对大齐王师的轻蔑。 很有可能是会些邪术的,若是如此,大帅李定国等人岂不是十分危险? 他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眼中寒芒闪烁,身上散发出浓郁的煞气,朝着老妪走过去。 这个老太婆敢瞧不起他,那么他今天一定让她知道,他颜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营帐之中,杀气和煞气越来越强,颜童所在的位置散发出令老妪体感都微微刺痛的骇人杀意。 这时的颜童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着甲凡人将领。 好似一只立起身子毛发竖立的巨大猛虎,獠牙显现,目露凶光。 “你莫非就是来奚落我大齐将士的吗?某不管你是妖是鬼,今日都要为自己说的话付出代价!” 他声音低沉嘶哑,带着无尽的愤怒。 随后手腕一抖,挑剑便朝老妪刺了过去,速度之快,简直如同流星划破夜空。 老妪眼中掠过诧异,身形往旁边一移,避开了这必杀的一击。 那老妪感受到这种可怖煞气和杀意,犹如感受到眼前将军的决心。 心中被骇得微微悸动,也终于面露惊色,赶紧微微躬身向着颜童行了一礼道 “将军息怒,老身乃山野散修,虽非人族但也并非邪魅,来此仅为目睹大齐王师真容,今日目睹将军威势,果然是天下少有的英雄!适才老身或有傲慢冒犯之处,还望将军海涵!” 说完后,老妪再次鞠躬行礼,以示诚恳歉意。 这番话说得颜童更加疑惑,但是心中也松了口气。 至少对方没有对大齐不利的意图,若是真的要对大齐不利。 早在第一次交锋的时候就该动手了,根本无需等待现在。 老妪微微一笑,说道。 “将军固然是世之英雄,但史贺匪军中也并非没有能人,他们匪性凶性俱在,比起大齐许多未见过血的兵士要更称得上是悍卒。” “且此番叛乱是一场豪赌,更有非人之士从中相助,将军以为是对抗一支匪军,实则是与百万大军对阵,稍有差池,将军恐怕连尸骨都留不下。” 颜童听闻此言,脸色顿变。 他心中隐约猜测到了对方所谓的非人之士是什么东西。 “你说的非人之士,是指妖魔?” 老妪微微颔首,道 “是也不是。” 颜童皱眉问道 “什么意思?” “不可说。” 老妪摇头道, “总之将军若想赢,就得做好最坏的准备,否则,必输无疑!” 下一刻,那老妪便消失不见 “本将虽在兵卒面前讥讽史贺贼兵,但实则从没有看轻过贼军,本将自有思量……来人!” 颜童一声大喝令下,外头片刻后进来一名兵卒,随后抱拳道 “将军有何吩咐。” 颜童道 “去将大帅请来,就说本将有要事相商!” 颜童这是打算确认李定国老将军是否有事,然后再做决断。 半刻钟后,刚刚睡下不久的李定国老将军着甲来到了颜童的账前。 “颜将军,有何事需要深夜来谈啊?” 老将军一身戎装,须发皆张,面色红润精神矍铄,双眸炯炯有神,整个人精神奕奕,哪里像是即将油尽灯枯的垂暮老者。 颜童见到老帅无恙,心中略微放松,现在老帅来了,在他身边他也有一定把握保护他。 颜童向着老将军抱拳行礼道 “ 大帅,末将想问问您,近来有没有发生奇特的事?” 老将军闻言微微一愣,随后反问道 “你是指何事?” 颜童斟酌道 “比如说,有没有遇到什么奇特之人?” 老将军眉头皱起,仔细地想了想,摇了摇头道 “并未,怎么了?” “难道是大战在即,你担忧军务,才导致胡思乱想?” 颜童闻言苦涩一笑道 “末将倒是宁愿是大战在即,只是最近几日,总觉得心绪不宁,似乎有大祸临头。” “哦?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最近我也总觉得心中惶惶不安。” 老将军说着摸了摸胸膛,仿佛那里有块石头堵住了他的呼吸,令他胸闷气短。 颜童看着老将军的样子,心中忽然涌起了极大的不详预感。 老将军却摆了摆手道 “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大齐兵马雄壮,无人能敌,区区一群叛军而已,又能掀起多大风浪呢?哈哈……” 颜童见状叹息一声,只好做罢。 第七百七十七章:皇榜出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对于身在疆场的将士而言,能接到家书是如此。 对于身在后方的家属而言,能接到从军亲人的家书亦是如此。 距离颜童出征已经数月,杨岱来到建安城也一月有余。 此时颜府终于收到了颜童的书信,同时传回的还有前线的战报。 令人惶恐不安的是,前线战况急转直下,败势明显。 原本占据上风的大齐天兵节节败退,溃散逃亡者不计其数。 而且前方斥候送回的消息称,敌军已经攻破玉门关,并且正朝着建安城赶来。 一切都昭示着,大齐已经危矣。 不仅如此,两军交战多有妖法和奇诡之术来袭,军中士卒惶恐逃跑者甚多。 所幸我军中亦有奇人异士江湖豪侠相助,方才勉强稳住阵脚,不至于溃败。 但是处境依然艰险,因为敌军的援军很快就会赶到。 首要确定的几件事就是扩大招兵训练的规模,从各州尤其是西蜀采办足够的粮草保证后勤。 按合理价格征用各处铁匠铺及其铺内的匠人,帮助锻造各种箭矢兵刃和衣甲。 具体的细节还会在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在金殿上讨论,并且正式昭告天下,以求稳固民心。 杨岱似乎对于战事的变化反倒表现得并不算太过关心。 变数是有,甚至让杨岱品出一些不同寻常的阴谋论味道。 但冥冥之中总感觉有人和他对着干,似乎是要阻止他成功一般。 这是一种莫名的直觉,但杨岱知晓这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第二日早朝过后,建安府东南西北四门处,赶集的百姓和做生意的商贩还零零星星的时候。 就有钦差风风火火策马冲向四门位置。 “让开让开,钦差赶路,闲杂人等速速闪避!” 钦差一声大喊,街上的百姓纷纷闪避。 “驾,前方避让,我有前进引路令牌,奉皇命离京!” 领头之人到城门处,见前方守门将士似有阻拦之意。 当即放缓速度取出镀金令牌,在马背上高举在手。 “快快放行!” 守门将士眼尖,远远就看到了令牌,加上这些人的装束,不疑有他。 纷纷往两侧让开,并且还手持长矛示意边上行人避让。 一边的守门将士和百姓看着这些骑手离去的背影都在议论纷纷。 “这不会是又出什么大事了吧?” “还能有什么大事,肯定与北方战事有关的!” 随后城中也在当天陆续张贴起新的告示,引发了民众对北方战事的新一轮讨论。 挨着建安城的长乐府府城中,有官差带着榜文和浆糊桶来到这里,这次竟然是皇榜,这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哎,那边贴皇榜了?” “好像是真的!” “走走,快过去看看!” “等等我,我也去……” 官差的皇榜才贴在墙上,周围的百姓乃至附近酒楼茶楼中都有专门派伙计过来看的。 路边两个提着竹篮的妇女更是站在那儿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想要看清楚。 正巧有儒生在念诵榜文 “……告天下能人义士,现大齐危矣,叛军史,贺起兵造反,朝廷起兵征伐,然贼兵多邪魅之士,有魑魅魍魉之妖物相助。” “今贼兵攻克北地,大势已去,特诏天下英雄豪杰响应,共诛叛逆,解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听着儒生念诵完毕之后,外围两个女子对视一眼,然后迅速退去。 一处客栈之中,钱书言正在看书。 一边的小桌子上都是茶点瓜子和香茶,钱书言在这里住了有半个月了。 “吱呀~” 屋门被推开,刚刚那两名年方二八的女孩匆匆推开院门。 “书言姐!” “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慢慢说。” 钱书言说话的时候并未抬头,两名女孩跑到近处描述所见。 “书言姐,那叛军中竟然有许多妖邪术士,根本不如此前好多人说的那样会久战自溃,大齐大军有些吃不住了,街上贴了皇榜,正在招能人异士相助呢!” “书言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钱书言闻言眉头微皱 “走,我们去檀州!” 两个女孩心中狂喜,她们可是知晓钱书言的厉害,当即应道。 皇榜的效果还是非常好的,仅仅出了不到半天,龙虎山,玉虚宫,道德宗,三大宗门便派遣一些弟子下了山。 虽然大部分都是普通弟子,却也让局势好上了不少。 “驾……驾……” “驾,各位,在入夜之前翻过这座山!” “知道了!” 黄昏中,檀州南境的一条山道上,三四十人正策马前行。 这群人一个个身负各种兵刃,着装也各有不同,却均有武艺在身。 终于,在入夜之前,这三四十人出了这片山,在距离山脚数里的官道边上暂时扎营。 说是扎营,其实也就是一众人找个合适的地方将马匹拴好,再升起篝火休息一阵。 如今是寒冬,即便是武夫这么赶路一天,也被冻得有些受不了。 现在能坐在几个篝火边休息算是难得的享受。 不过身冷心热,所有人都攒着一股劲,希望尽快达到檀州。 “我等已经入了檀州境内,距离我大齐守军关隘也不远了,做好准备修养精神,争取明天一鼓作气拿下关隘!” “这叛军贼匪正面不能胜,就尽搞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欺我大齐无人乎?让他们知道我大刀的锋利!” 接话的男子说完,直接将自己的刀拔出一小节,露出反射着火光的刀身,显得颇为狰狞。 另外的几人也都笑呵呵的,显然是赞同这个观点。 “如今江湖都有义士汇集前来,我等武艺在身,正是匡扶正义之时,若是能杀了那些乱臣贼子,岂不是大善?” “没错,杀了他们,我等才算是替天行道!” “杀!” “杀!” 几个人兴奋地叫嚷着,仿佛杀了人之后就是大功告成了。 正在一众武夫热议之时,远方又有马蹄声响起,并且在逐渐接近。 这些武夫虽然不熟悉军事,但个个身怀武艺视听也相对敏锐,当即全都安静下来。 有人一跃跳到了附近的一棵树上,眺望远方见到有一队骑兵接近。 此刻天还没完全黑下来,所以能看出这队骑兵全都衣甲整齐。 “各位,来的看起来像是我大齐将士!” 一名身材健硕的壮汉低声说道。 第七百七十八章:命比纸薄 “嗯!” 几人都是沉吟着,眼睛眨都不敢眨。 很快,这支骑兵靠近,领先一人从马背上飞纵而来,落在几人旁边。 “你们是谁?” 为首的看样子是个百夫长,一双眸子盯着这群人,沉声问道。 百夫长身后,几十位骑兵已在马上用弩箭对准了前方的武夫们。 他们手中弩箭泛着幽光,看样子是特制的弓弩。 这些武夫都在五六品,但是和这些骑兵比起来,根本不够看。 一个年纪稍大的武夫站了出来,高声喝道 “我等皆是江湖武夫,今国家有难,特来尽己所能,诛杀乱臣贼子,匡扶正义,还请诸位放我等过去!” “哦?” 为首的百夫长看向他,目光闪烁。 “可有路引?” 百夫长继续开口询问道。 这武夫闻言顿时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可有路引?” “有,请过目!” 这武夫从怀中取出路引册本,几步上前递给那位百夫长。 后者接过之后拉开册子查看,能见到前头几处关口盖的印章和批注,确认无误。 再看向这些武夫,有的衣着简朴,有的则干净利索,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百夫长又说道 “你们都是蜀人吗?可带了蜀地有名的枣泥云糕?” “有!有!有!” 武夫连忙点头回答,说完之后,便从怀里掏出几块枣泥云糕,递到百夫长跟前。 这东西在蜀地很常见,只要是吃食铺子基本都会有卖。 百夫长拿起一块尝了尝,发现味道确实不错,是家乡的味道,于是笑眯眯地将其收好,随后将路引册子交还给马前的武夫,再朝着众人拱手 “多谢诸位义士前来相助,此处已然是前线,诸位若想通行,必须经过这三处哨卡,才能真正抵达前线。诸位请吧!” “多谢百夫长!” 这群武夫都露出喜色,连忙道谢。 “军爷放心,我等知道轻重!” “军爷无虑,我等也是走江湖的,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定不会让您为难的!” 这些武夫纷纷笑了起来。 “如此甚好!” 百夫长微微颔首。 他也不担心这些武夫骗他,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些武夫神态坦荡,显然确实不是奸佞之徒。 武夫们对于这群骑兵确实并无多大恶感,看他们身上的衣甲多有划痕和破损。 更沾染了不少陈旧血迹,不用问也知道是经历过血战的悍卒,自然值得信任。 而且武林中人最讲究恩怨分明,哪怕敌人强大,也绝不会畏惧退缩。 这些武夫在这种环境下能坚持住,并未被打击倒退,也算难得了。 百夫长又说道 “也提醒诸位一句,到了此处已经不能算安全了,敌方多有奇诡之士,也得小心一些邪门的路数,往西北走,应该就能抵达前线。” “多谢百夫长提点!” “我等记下了!” …… 众人纷纷拱手致谢,这才翻身上马,沿途朝着百夫长挥手示意。 一些原本躲藏树后树上的武夫也都出来,三四十人向着约莫五十骑兵抱拳。 后者只有那百夫长在马背上回礼,然后一声出发之后,就带着兵士策马离去,转瞬间消失在山坡之下。 直至他们彻底走远,这群武夫才松了口气。 “裴大哥,我们怎么办?” 刚才那位拿着路引册子的武夫看向旁边的裴击浪问道。 “走,咱们按照那位百夫长的指点,绕过这片密林,再穿过两座城池就到前线了!” 裴击浪说道,然后就率先催动胯下马匹向着山坡之外奔驰而去。 其余几人见状立即骑马跟上, 不久之后,终于越过这片山坡。 “吁——!” 裴击浪勒住缰绳停了下来,抬眼望向远方,却见到一条宽阔平整的官道笔直向南延伸而去,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而在官道周围,有城墙耸立,城墙上旌旗飘扬,隐约还可以听到厮杀喊杀之声传来,显然战事激烈。 “看来咱们是赶到了!” “太好了!” 其他武夫见状也都欢呼起来。 这群武夫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毕竟都只是二流三流高手罢了。 只有裴击浪一人踏足一流层次,其余武夫最厉害也只是二流。 如今既然已经到了前线,自然兴奋不已。 “诸位,我等就在这里暂作休息,待到日上三竿之后,我们再启程出发!” 裴击浪说话之际,从马背上取下水囊灌了一口水,又递给其余武夫。 是夜,远方的城墙上隐约传出一声惨叫,紧跟着一阵骚乱,火把亮起,不断有黑影跑动,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 原本熟睡的裴击浪忽然睁开眼睛,皱眉看了看周围。 用手肘杵了杵身边的人,后者也在下一刻睁开眼睛,看向身旁压低声音疑惑一声 “怎么了?” “嘘……把所有人叫醒,不要出声,我们恐怕遇上敌袭了!” 裴击浪的语调凝重。 果然,当他们爬起来,借着月光观察周围的情况之时,就发现远处城墙上火光大作,隐约还传来刀剑碰撞的金铁铿锵声。 “诸位,今夜定有邪物现身,我等克制心律和呼吸,一会若动起手来,切莫犹豫,否则性命难保!” 裴击浪说道。 这些武夫都曾经是刀尖舔血的人,哪里会惧怕这些。 而且他们本来就是为了杀敌而来,又怎么会临阵怯懦呢! 众人纷纷拔出佩刀,警惕着四周。 大约半刻钟之后,约莫十几个身影悄无声息的从远方旷野上出现。 又以极快的速度接近裴击浪等人所在的地方。 “嗯?” 裴击浪瞳孔骤然收缩 “好快!” 这些身影速度极快,脚下轻盈,落叶飞溅,宛若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逼近。 咻—— 伴随着一支冷箭破空射来,直扑裴击浪面门,让他悚然一惊,险之又险的偏移了脑袋,同时腰部使力,向后仰身避过。 “噗!” 这一箭射在裴击浪身侧的一颗大树干上,木屑飞舞。 裴击浪定晴看去,赫然发现这居然是一柄乌黑的弩矢。 这些人,居然用弓箭远攻。 根本没有半点迟滞,反而越来越近。 嗖——嗖——嗖—— 又是数枚冷箭射来,这些武夫纷纷闪身躲避,却依旧被冷箭擦伤了胳膊或者肩膀。 第七百七十九章:妖人现 “找死!” 裴击浪怒喝一声,猛然间冲上前去。 轰隆! 与此同时,那些武夫们也纷纷出手,一时间各种兵器交错,劲气纵横。 砰砰砰! 刹那间,喊杀震天,双方激战在一起。 “哈哈哈!这才够味嘛!” “痛快!” “来得好,老子正想活动活动筋骨呢!” 这些武夫虽然大多是江湖中人,但也绝对不乏凶悍之辈。 平常在江湖上厮混惯了,又怎么可能是胆小如鼠之辈? 顿时,一个个兴奋非常,挥舞兵刃,展露身手。 “哼!” 而裴击浪身形飘逸,一身功夫却是丝毫未减,只是招式更加凌厉狠辣。 他一拳打爆一名叛军的头颅,甚至连续两掌将一人拍成肉泥…… 仅仅片刻,就有七八名叛军死于非命。 “该死,这些家伙太强了吧?” “撤退!” 剩下的叛军见机不妙,转头就逃。 而这时候,裴击浪一步迈出,右脚猛然跺在地上。 咔嚓! 地面龟裂,无尽碎石崩飞,一股磅礴巨力迸发。 啊! 几名叛军猝不及防,立即被掀翻在地。 嘭! 趁你病,要你命! 裴击浪欺身上前,左手探出,抓住一人喉咙,微微一捏,咔嚓脆响之下,整个脖颈都扭曲了。 随手扔掉尸体,裴击浪继续朝另外一名叛军追去。 “啊啊啊!” 一阵凄厉的惨嚎声响彻夜幕。 短短几分钟时间,除了少数几人侥幸逃脱之外,剩下的叛军全灭。 而裴击浪身上,也沾染满了鲜血,显得格外狰狞。 来犯之人全都被杀死,而在他们随身的几个口袋中,发现了许多沾血的耳朵。 小半个时辰之后,在裴击浪带领下,众人入了城池,里头满是大齐军士的尸体。 在白天给众人留下不错印象的那名百夫长赫然在列,所有人都失去了左耳,死相惨烈。 军士大多和衣而眠,看死状应该是在睡梦中就走了。 毕竟这等悍勇百战之士,哪怕士卒修习的军中武功粗糙,也不可能没有拼搏的力气。 “找,看看有没有活口。” 裴击浪冷眼扫视,沉声说道。 没过多久,所有人再次汇聚到一起。 “没有活口,全都死了。” “我那边也是。” “左耳全被割了。” “妈蛋的,这帮王八蛋真阴险!” “要是让老子知道谁做的这件事,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众人义愤填膺,咬牙切齿。 武夫们面色都不太好看,哪怕已经杀了之前来取他们性命的二十多人,但此刻依然愤怒难平。 “这些都是我大齐悍勇之兵,没死在疆场上,却死在这等卑劣的偷袭之下,实在是让人心寒。” “这群叛贼委实可恶!” 裴击浪视线看向周围的夜色,今夜天上有薄薄的云挡着,虽然有一些星光,但大地上的能见度还是不够。 “大家还需小心,我等虽杀了那些贼子,但那施展邪术之人肯定还潜伏在附近!” 裴击浪眉宇紧锁。 “嗯?” 忽然,裴击浪神情一凝,忽然感觉到远方有邪物接近,开口说道 “诸位,有邪物接近,藏起来!” 众人心中一惊,三四十人就近寻找隐藏之处,或入营地帐篷之中,或藏在死人之下。 或者跃入附近的大树树冠上,又或者钻入草丛之中…… “呜……呜……呜……” 一阵狂风袭来,地面飞沙走石,藏身之处有的人抬头看向周围,却被风沙迷眼,睁都睁不开。 一股刺骨的寒意随着风逐渐袭来,不光冷在身上更冷在心里。 “桀桀!” 很快,一道道诡异刺耳的笑声响彻夜空。 “嗯?这些家伙还挺警惕的嘛!” 黑暗之中,一团黑影浮现。 赫然是一个穿着黑袍的怪人。 他脸上布满鳞片,额角生有尖角,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众人既警觉又紧张,知道可能真正的邪门玩意要来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任何脚步声,也没有任何马蹄声,甚至没有衣衫在狂风中被吹响的声音。 但却有说话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应该是有大齐这边的炼炁士出手了,没想到还是一群凡人。” “不得不说,这些凡夫的血肉可真香甜,嘎嘣脆……” “是啊成天不是杀些军卒就是杀些武夫,再不然就是一些普通百姓,本以为今天能和大齐这边的仙道高人斗一斗法,不成想还是些蝼蚁!” “算了算了,别耽误时间,赶紧吃完这批人,咱们还得回去复命呢!” 几道轻蔑、不屑的声音响起,令得裴击浪目光骤然变冷。 这声音传来,众人心中就皆是一紧,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但此刻狂风迷眼,加上又是晚上,很难看清敌人在何处。 “哎哎哎啊……” 一个藏在附近洼地中的武夫在惊恐中被风卷起来,于空中胡乱挥动长刀,但根本无济于事。 “噗……噗……” 鲜血在空中爆开,在毫无规律的狂风吹拂下,随风撒到周围,裴击浪等不少人脸上和身上都沾到了血迹。 “裴大哥救我……” 又有一人从草丛中被卷飞,随后鲜血飙到周围,触目惊心。 众人神情骇然。 装击浪知道对方根本就不在近处,现在冲出根本不能攻到对方,只能赌对方轻蔑之下大意接近他们。 “妖人受死!” “妖人,休走!” 就在此时,突兀地,一阵喊叫声传来。 紧跟着,一杆长枪破土而出,直奔那个妖人的胸腹而来。 “咦?” 那妖人似乎没料到有人会从背后偷袭,惊讶之际,闪电般伸手一抓,硬生生将那杆长枪抓在手中。 “滚!” 与此同时,一股浩荡的妖气从那妖人身上绽放。 砰! 劲气如波纹扩散,瞬间把那人震飞出去。 两名躲在树上的武夫一起跳下来,拔出兵刃朝着风沙中的某处冲去,对着阴影一阵乱挥却毫无着力之处。 反而身上有种撕裂般的感觉传来,还来不及痛呼出声就已经没了知觉,倒了下去。 “哼!找死的东西。” 那妖人冷哼一声,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第七百八十章:高人救场 对方已经不仅仅是会点法术的江湖术士,甚至不是普通的邪物鬼物之流了。 这是真正的修行之辈,以自身实力压制住周遭环境的变化,使其成为一片独立的天地。 这样的存在,寻常武夫根本就奈何不了对方。 更可怕的是,在这种特殊环境里,那些武功招式完全施展不出威力,因为周遭环境也被改变了,对方可以任意操纵这里的天地元素,让你无所适从。 这才是最麻烦的! 想要打败对方,唯有先找到对方的位置,并且破坏掉周遭的环境,才有可能做到。 否则,就算明知道对方就站在不远处也毫无办法。 大约百步之外,狂风中有四个人正在一步步缓慢接近这里。 一个个将武夫带上天最后以风绞杀,似乎只是在享受这种武夫死前挣扎带来的乐趣,并没有什么急迫性。 当然,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四人的头顶隐隐有黑云浮现。 “呵呵,看来今日运气不错,竟然遇到这么多猎物,虽说都不过是一些小角色,不值一提,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 “别玩了,快些结束吧,抓几个活口带回去打打牙祭。” 几人边走边说笑,已经到了三十步外,这个距离。 他们已经将隐藏的武夫全都找到了,也到达了裴击浪的心理预期距离。 “诸位动手!杀!” 裴击浪大喝一声,暴起发难,大刀出鞘随着身法直指前方四人。 三十步距离在他的身法之下不过短短一息时间便至,手中大刀劈出。 其他武人也纷纷一跃而起,从三面冲向四个妖人。 但四人根本毫不慌乱,在他们眼中,这群大齐武夫就是砧板上的鱼肉,随手宰割。 嘭! 四人合力之下,挡住了裴击浪的刀锋。 另外一人趁机抽出长剑朝着他咽喉划来,寒芒凛冽。 “该死!” 裴击浪咬牙切齿,大刀一横,将那长剑挡住,但巨大的力量却让他整个人连退数步。 “呵呵,急着死呢,本来还想玩玩的。” 四人戏谑的说着,显然刚刚的试探根本就没用力。 “给我死!” 裴击浪怒吼一声,双脚猛踏地面,身形暴涨半丈。 浑身肌肉鼓胀,青筋毕露,双臂一抡,一刀狠狠斩向四人脑袋。 他的速度极快,力量更强悍,四人顿时被逼得左右分散。 “哈哈……” 裴击浪见状哈哈大笑,大刀翻转,继续朝着其中一人砍去。 刀光一闪,在边上两人惊愕的眼神中,裴击浪长刀划过两人脖颈。 一刀双杀。 “噗……” “噗……” 两颗头颅伴随着狂飙的鲜血升天而起,但裴击浪的刀却没停下,在一刀划过的同时已经转动刀柄,顺势斜劈向另外两人。 “没想到真有高人埋伏!” “这武夫怎么回事,力量这么大?” “逃命!” …… 剩下的两人见状面色剧变,哪敢恋战,转身就跑,不太稳当地携着风势往北方而去。 “哈哈哈哈,妖人简直是胆小如鼠,竟然吓得落荒而逃!” “鼠辈尔,哈哈哈哈……” 武夫们在地上追赶,且疯狂朝着远方嘲讽,但有狂风阻挡,根本追不上对方,逐渐追赶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诸位止步,我们别追了……” 裴击浪突然拦住了众人,脸色凝重地望着北面。 亢奋的感觉逐渐冷却,一众武夫也纷纷停下来,周围的狂风虽然减弱了不少,但风势依然很大。 虽然算是赢了,大家却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裴大哥,多亏了您,我们捡回条命!” “是啊,没想到妖人如此猖獗,深入我大齐后方杀人!” “刚刚他们似乎还想吃人?看来是妖怪了?” …… 一名名武夫议论纷纷,但很快就被裴击浪挥手止住。 刚刚那几招消耗了的体力和心力可不少,他冷笑回答道 “未必是妖怪,有时候魔道的人更可怕,他们的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不管怎么说,他们既然敢来作祟,肯定有所准备,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免得被反算计。” 也就是在他说话的时候,众人感觉到周围的风势似乎在快速减弱,隐约有歌声从后方远处传来。 “春眠不觉晓哎……何不泽日宰飞仙……” “要做神仙驾鹤飞天……” 歌声悠远朗朗上口,初时听着还遥远,但很快就已经到了近处,声音也变得极其洪亮。 远方走来一个老道,片刻间就到了近处,其人一身道袍。 手拿一个竹筒鱼鼓,仙风道骨的模样一看就是高人,身后跟着一男一女。 经过一众武夫身旁,老道停下来做了一个揖手,视线落在裴击浪身上。 “贫道九修,来此相助,诸位义士,若不嫌弃请收下此符,驱除妖孽。” 老道拂尘一挥长袖一甩,一个个折叠成三角形的符飞向众人,唯独没有裴击浪的一份。 九修老道身后的公沙笑呵呵地解释道 “九修老道这人就是这脾气,看谁顺眼就给谁符,不喜欢的直接丢掉。” “哦,原来如此,倒是洒脱……” 裴击浪点点头,不以为意。 蒙沅沅没说什么,三人片刻已经消失在眼前,显然是去追前头的妖人了。 裴击浪望着三人离去的方向,不由开口道 “我大齐亦有高人,此番有救了!” …… 另外一边,九修老道三人紧追不舍。 此番大齐遭逢大难,以九修老道的卜卦能耐,看得更清楚。 甚至只比原本就洞悉许多事的杨岱差一线,所以也很清楚大齐现在面对的是什么危机。 汤谷群雄对于这种乱世还是很适合动手的。 而杨岱这等妙道真仙一般的存在则不方便出手。 否则等于打破了某种默契,引起天下震荡。 三人才到檀州没多久,原本在山上大作休息的他就感觉到夜色中灵气躁动,定是有人施法。 感官上说对方手法算是有些粗糙,斧凿痕迹明显,三人自问应该能应付,就赶紧赶了过来。 不过很诧异能碰到这么一群武夫,领头人之人看不透的不说,其中一人还身怀某种 特殊功法,爆发的时候竟然有虎豹雷音。 在给了武夫一些护身符之后,他们也不停留,直接朝前方妖人追赶而去。 口中哼歌,脚下风地之力随身而动,九修老道的歌声传递多远多快,远方的狂风就随着歌声的传来而逐渐平息。 第七百八十一章:损失大半 他并没有施展什么高明的法术来破除对方的狂风,只不过是安抚了一下狂风的情绪而已。 前头狂风之中,两个黑袍人脚不沾地,风有多块他们逃得就有多块。 这不是什么高明的飞举之术,但速度却不慢,只不过九修老道在地上的速度更快。 公沙与蒙沅沅在九修老道身后,也不用担心被甩下来,反而是一路轻松惬意。 公沙突然问道 “九修,你说前方那妖魔是什么境界?” 九修摇摇头 “不知,不过可见绝非易与之辈。” 九修的话音刚落,前方狂风忽然一顿,旋即消散。 “怎么回事!” 公沙惊讶道。 九修眉头微皱,抬步往前。 只见两个黑袍人站在空地中央。 其中一人双手环抱胸前,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想不到啊,居然被识破了,是要杀光你们了!” 九修神色凝重,沉吟了一会,突然朗声道 “阁下既然已经暴露行踪,何必再遮掩!” 黑袍人嘿嘿一笑,缓缓将帽兜拉开,露出一张苍白无血色的面孔。 此人一副病殃殃的模样,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然而其一双眸子却精光四射,闪烁着邪恶凶残的目光,让人不敢逼视。 “果然是妖人!” 蒙沅沅冷冷一喝。 而另一位妖人闻言哈哈大笑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只是可惜了你这漂亮的小脸蛋儿!” 语罢,他右手伸出,五指箕张,化为鹰爪状。 嗤啦—— 他五根锋锐的手指划过空气,带起尖锐刺耳的鸣叫。 呼吸之间,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令人生寒。 “找死!” 蒙沅沅一怒,手中丝线猛然一抖。 咻—— 一条细小的银蛇陡然从她衣袖里钻出,如同利箭般激射而出,瞬间穿过空气阻碍,狠狠咬住了这位妖人的胳膊。 咔嚓一声,妖人的胳膊当场被撕裂,鲜血横流。 “啊!” 妖人吃痛惨叫一声,抽身急退。 蒙沅沅一声冷哼,丝线再次绷直。 叮—— 一缕银芒再次迸发,刺入那妖人腿上,又撕裂一块皮肉。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际上电光火石之间完成,九修老道和公沙二人都未及出手。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妖人捂着受伤的左臂,脸色铁青 “今日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亡!” 妖人话音落下,周围草木尽皆枯萎,仿佛全部死绝。 阴森恐怖的气息笼罩整个山谷,宛如一座巨大坟墓,充满了死寂。 九修老道和蒙沅沅也不禁心头凛然。 妖人这是拼命了,准备放大招了! 九修老道深吸一口气,手中浮现一枚铜钱,口中念念有词。 霎时间,他手中铜钱迎风涨大,转眼化为丈余大小的金钱剑。 九修老道握剑在手,低喝一声,剑势陡变,化为漫天金黄色剑雨倾泻而出。 蒙沅沅则双目泛红,丝线化为匹练,朝着妖人绞杀而去。 而公沙也出手了,刹那之间,草木崩塌,烟尘四溅,碎屑纷飞。 …… 天逐渐亮了,在交战区的每一处都有着惨烈的搏斗,鲜血染红大地,触目惊心。 对于征北军将士来说比较难熬,就连颜童也不例外。 天才刚刚放亮,他就着甲背着双锏挎着剑,亲自领人到军中各处巡查。 每至一处要地,必要领负责的军士向其汇报前一天的情况,并且提供详细的战损数据。 颜童的性格严谨,态度认真,哪怕仅仅只是最基础的情况也会记录在案。 “颜将军,您看这里……” 正检查着,一名军士匆匆跑来,手持一份奏报呈上来,递给颜童。 “这里?” 颜童眉梢一挑,打开来扫了一遍,瞳孔骤缩,失声道 “兵马竟然折损了一大半?!” 作为大齐最强大的军队,征北军以悍勇 著称,从建国之初便开始浴血厮杀。 百年来,战功赫赫,所向披靡。 但这一次,征北军竟然折损了近乎一大半,简直匪夷所思。 “具体数字还不清楚。” 那军士脸上也浮现忧虑之色,毕竟这是在边关,若是出现大量兵力损耗,必然是要出事的。 “嗯,本将知晓了。” 颜童点点头,吩咐道 “继续搜索敌军踪迹,务必保证大营的安全。” 这种时候,一旦大营出了事,整支军队都会遭受致命打击。 “是。” 那军士应了一句,却欲言又止。 颜童见他欲言又止,不由奇怪问道 “还有什么事情吗?” “启禀将军,赵恒老将军病逝了。” “赵恒?” 颜童顿时愣住了,随即面上浮现一抹悲恸之色。 立下赫赫战功,曾率兵平定过叛乱的赵恒老将军,竟然死了? “唉,这些年,赵恒老将军操劳过度,又屡战屡败,终究撑不住了……” 那军士叹息一声。 赵恒乃是征北军中也算是老资历了,颇有威望,众人自然都十分惋惜。 “传令下去,加紧警戒吧!” 颜童收敛了脸上的悲哀之色,肃穆道。 “是!” 那军士答应一声,退了下去,继续去布置防御。 至于战事的问题,大齐如今是守方,不宜多动,唯有静观其变了。 …… 冬天的檀州是比较冷的,大年三十这一天,北地全境飘起了鹅毛大雪。 入夜之前,落雪已经覆盖了绝大部分能落下的地方,使得许多屋顶、树枝、房梁都积攒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入夜之前,落雪已经覆盖了绝大部分能落下的地方。 依着山口所建的关口城墙上,颜童正在巡视防务,这几天天寒,又临近新年,交战双方都有意减少活动。 因此这段时间并没有爆发大规模的交战,双方的攻伐都极有默契,很少会有冲突出现。 而在城墙上巡逻,是颜童的习惯,他喜欢站在高处,俯瞰下方的一切。 更方便做决策,沿途不少军士都会向其行礼。 “将军!” “将军!” 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兵卒行礼问候,颜童也都对着他们一一点头。 看着其中不少人冻得手和脸上通红,不由询问身旁校尉一句 “御寒衣物可足够?” 第七百八十二章:一介书生 “回将军的话,入冬之后天寒地冻,御寒物资是军中首要,后方早已督办完成并运达,足以供给大家御寒。” 那校尉恭敬说道。 颜童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心神一转,望向远处。 只见远处,黑暗中有火光闪烁,显然那里是敌军驻扎营帐。 “呵呵,这群叛军,倒是会找地方隐藏啊。” 颜童轻笑两声道。 渭北关口周围地势险峻,四野环绕,易守难攻,再配合那密林丛生的原始森林,的确非常适合隐蔽。 据探马所报,敌军如今的规模,已经号称百万。 除去夸大之词和辅兵役夫等,可战之兵亦绝非少数,这么多人,想要剿灭谈何容易? 颜童目光扫视,眉头皱起。 就算大军倾巢而出,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歼灭敌军,到时候怕是会陷入僵持。 若是这样,对大齐极为不利,甚至可能导致战线崩溃,让荒州妖族乘虚而入。 想到这里,颜童眼皮子微微跳动了几下,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 战事必须尽快解决才行,否则一旦被拖住,形式对大齐太过不妙。 颜童深吸口气,眸中露出一丝狠厉之色,他虽然如今是武将,但毕竟出身于颜家,眼界绝非普通人能比。 若论谋略,他未必逊色与颜家任何人。 叛军自身缺少物资,要么互争要么抢檀州百姓的。 柿子挑软的捏,会是什么情况不光颜童清楚,很多明白人也清楚,只要将领们懂得取舍,那么胜利的把握就很大。 想到这,他抬头望向前方,只见前面树木高耸,在黑夜里宛若怪兽狰狞獠牙,透着一股诡异阴森气息。 事实和颜童想的差不多,叛军以五六万人的规模成营,在渭北关外光扎营之地加起来就延绵五百余里。 而且因为山势陡峭,很多地方根本无法安营扎寨,只好依山建立营寨,用巨石堆砌,以作掩护。 不过这些营寨却没有防御设施,相反还分散开来,各占一隅,彼此距离拉开数丈,防备极其疏忽。 距离叛军扎营之地稍近的城镇乃至村庄都遭了大殃。 尤其是一些村镇之地,大城还好些,毕竟史,贺叛军如今做着开疆拓土的梦,不会太决绝。 而那些村镇之类的地方就完全是血洗屠戮了,一片狼藉。 颜童站在城墙之上观察良久,最终缓缓摇头叹息。 渭北关关以南的丘府是叛军其中一支主力的主要驻扎点,在大年三十的白天,军中有将军称兵士们应该可以过个好年。 于是不少的叛军就兴冲冲的冲向附近的县城和村落,准备抢劫粮食、女人、钱财,犒劳一番自己。 今年对于檀州百姓来说时运不济,平常大家也根本不敢出门过多的采办什么东西,更别提过年期间了。 而现在叛军的突然袭击打乱了檀州的节奏,不少百姓家破人亡,尸横遍野,哀鸿遍野。 但今天是大年三十,鞭炮可以不买,一顿稍微过得去一点的团圆饭一定要准备。 最好能找相熟的读书人写个春联什么的,贴在屋檐下,这样也算是过了个新年。 温罗县原本的县令和县城大部分差役及兵丁,早就已经在叛军攻来的那会就死的死残的残。 如今县城的治安基本靠豪强和一些游侠儿撑着。 当然这些豪强和游侠儿背景复杂,不是寻常小民能招惹的。 县城门口有几个菜农挑着箩筐正要进城,这段时间大家不敢出门。 今天大年三十还是有人忍不住要做做生意,卖点储存的萝卜和其他蔬菜,想换点肉回家。 农人们还没进城,忽然听到后方有响动,在回头看向远方后疑惑了一会。 随后脸上逐渐出现惊恐的表情,那是军队前来扬起的尘土。 “叛军又来了!” “快跑快跑!” “别往外面走啊,快进城!” 几个农人挑着扁担赶紧朝着城里跑,有的干脆箩筐和白菜都不要了就,拼命的跑,进了城里几人就大喊 “叛军来啦!快逃!” “快逃啊!” “阿娘……呜呜呜” …… 整个温罗县瞬间沸腾起来,街上乱糟糟一片,哭喊声震天。 人群和无头苍蝇一样四散奔逃,有的人直接往家里跑,有的人往看起来隐蔽偏僻的地方冲。 也有和大人失散孩子只是在原地哭泣,看样子是吓傻了。 总而言之,城里一时间混乱不堪,人挤人,人挨人。 有孩子被慌不择路的人撞倒,直接摔在了街道旁边的店铺门口。 那边的店铺老板正在锁门,而撞倒孩子的那个男子只是回头看了孩子一眼,便急匆匆地离去。 那店铺老板也只是冷漠的撇了一眼,继续锁门,根本不管孩子的死活。 而孩子在地上嚎啕大哭,额头流淌着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呜呜……娘,娘……” 一个胡子花白的农人看到这孩子,冲过去将他扶起来。 “哎呀,谁家的孩子?大人呢?大人呢?孩子,你爹娘呢?” 这位农人急得不行,连忙询问。 然而孩子却只知道一味哭泣,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老农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拉起孩子的手就赶紧往城中深处跑。 而在他们离开后十几息,一个妇人脸色惨白的跑到混乱的街道上大喊孩子,又被身边人一起带着逃去其他地方,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 同样的一幕在城中每一个角落上演。 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只是县城混乱场景下的一片缩影,人们本能地意识到灾难临近。 “嗒嗒嗒嗒嗒……” 马蹄声终于蔓延到县城门口,城门关了一半。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打算关城门,到了一半又放弃逃跑,躲藏起来。 入城口的街道上,此刻看去空无人烟,只有寒风吹动几个竹箩筐在街上滚动,城中悄无声息。 若非叛军们刚刚老远就听到了城中嘈杂慌乱的喊叫,还真可能以为这是一座空城。 一名腰间挎着一柄剑的中年书生,一步步从街道尽头方向走来,步伐平稳,面色平静中带着怒意。 叛军中领头之人策马带着兵冲入城中,看到面前这人远远走来,眯起眼睛之后抬手。 后方的兵哪怕心中躁动起来,但这会也不得不逐渐停了下来,纷纷勒马。 叛军领头之人看着越走越近的书生,嘴角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挥舞长枪指着他。 “你是何人?” 书生看了叛军领头之人一眼,语调沉稳的道 “一介穷书生而已,特来送你们上路。” 他说完拔出了长剑,剑尖指向叛军首领。 第七百八十三章:各顾各 他说完拔出了长剑,剑尖指向叛军首领。 周围的叛军顿时哄堂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 “这小子疯了吧?竟敢对我等如此说话。” “区区书生,还想要送我等上路?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 书生没理会众人的嘲笑,而是继续道 “今日我便用你们的鲜血,祭奠这座县城死去的百姓。” 为首的叛军首领听到他的话,呵呵直笑道 “你不怕死?” “自然怕。” 书生点头承认。 “既然怕,那你为什么还要来送死?” 叛军首领讥讽道。 书生叹了口气,缓慢摇头道 “因为……我若不来,恐怕今天死的人更多,我儒家没有孬种。” 他说着便举剑,直刺向敌军首领,速度极快。 当长剑即将抵达的瞬间,旁边忽然飞来一把短刀,直接斩断书生手臂。 “啊!” 书生发出一声惨呼,捂住伤口踉跄后退两步,满脸苍白,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显得痛苦万分。 他低头看去,只见左肩处血流如注,伤口极深,甚至都可以隐约看到里面森白的骨骼。 书生咬紧牙齿,强忍剧痛,再次抬头,双目充斥杀机,盯着叛军首领道 “卑鄙!” 叛军首领嘿嘿冷笑一声,道 “对待敌人,卑鄙才能获胜。” “等我大齐王师杀来,定将尔等碎尸万段!”书生怒吼道。 “哈哈哈!” 叛军首领仰头狂笑,眼神中充满蔑视和轻蔑。 “杀了他!” 他喝令手下道。 其他士卒立即策马靠近,长枪如林朝着书生捅过来。 书生握紧长剑,勉力支撑。 然而很快,他被数杆长矛刺穿,身体软绵绵倒了下来。 “哼!” 叛军首领冷哼一声,骑马上前踢了书生一脚。 “呸!” 书生吐出一口鲜血,艰难的睁开眼,恨恨地盯着叛军首领,眼中露出浓烈的仇恨。 “怎么?还不服吗?” 叛军首领居高临下俯视着他道 “不服的话,你可以再站起来。” 书生努力地抬起手,却根本够不到任何东西,最终颓然垂下。 临死之前,书生喃喃自语道 贼子……匪类……” 他话未说完,脑袋耷拉下去,气绝身亡。 叛军首领嗤笑一声,随手一脚踢开尸体。 “大齐王师?也似你等绵软无力而已。” “弟兄们,能拿得走搬得动的,随尔等动手!” 首领话语间长枪一甩,随后策马朝着城中而去,周围的兵丁皆兴奋得大喊大叫,向着城中各处冲去。 一个身穿甲胄的将领带着两名军卒走了进来,这几人明显和其他叛军有些格格不入。 一名军卒问道 “大人,咱们现在干嘛?” 这位身披甲胄的将领,赫然是先锋官李彦。 李彦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伸手想要将书生手中的剑取下来,但一拿没有拿走。 这书生虽然已经死了,手指却依然紧紧握着剑,不肯松懈丝毫。 李彦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城中的情况,各处的嘈杂一片中已经有惊慌的喊叫和哭声开口说道 “回去之后召集弟兄,想办法离开这是非之地,当山大王也比在这好。” “大哥,不建功立业了?这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一名军卒问道。 李彦说道 “史,贺之流号称百万之众,却混乱不堪,乌合之众而已,连粮草军饷都不发,未必能赢过大齐。” “就算真的打赢了又能如何?能守得住江山吗?” “可是有玉皇会的仙长在啊!” 那名军卒又说道。 李彦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仙人的事情我不懂,以后也不要再问了,找点酒肉好回去过年,走吧,别耽搁太久。” “嗯。” 几名军卒应了一声,便与他朝着城里走去。 他们也是带着自己的任务来的,至少今天得带些酒肉回去,好让自己的兄弟能在今天过个像样点的除夕。 “砰……砰砰砰……” “开门开门!再不开门,砸开了门就杀光里头的人!快开门!” 一小群兵卒围在一个外头挂着酒字旗子的铺子外,用手中的矛不断砸着门,嘴里大声叫嚣着。 李彦也带着人赶紧朝着那边走去。 店铺里头的店主心惊胆战,妻女依偎在身旁瑟瑟发抖 “爹爹我怕……” 不满十岁的小女孩搂住父亲的脖颈,颤声问道。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乖,别怕,有爹在呢。” 店主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安慰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看妻女说道 “别怕,有我在呢,躲好,爹去开门!” 店主知道门挡不住人的,强提精神,将自己的妻儿藏在了酒窖旁起居室中的箱子里和床底下。 自己则在之后去给外头的兵卒开门,门一打开,店主就不断朝着外头的兵卒鞠躬。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实在是怕极了,所以慢了一些,求军爷饶恕,求军爷饶恕!” “去你娘的!” 一个兵卒用枪柄杵着店主肚子将其顶倒在门边,剩下后面的兵卒则纷纷入内,见到铺子中这么多酒,顿时满面笑容。 “哈哈哈哈,这么多酒,都搬走,一会再去找个板车马车什么的,对了,铺子中的银钱呢?” 一个兵丁一把拎起一边还在揉着肚子的店主,将之提到柜台边,厉声说道 “快给我交出来,不然我砍死你!” 说着还挥舞手中的长枪,恶狠狠威胁。 “是是是……我马上就去……我马上就去……” 店主吓坏了,急忙绕到柜台内打开抽屉,甚至直接将几个抽屉取下放到台面上来,一个装的是银子。 另外的则是不同面额的铜钱,随后店主就被推开,周围一群兵丁则陷入哄抢。 更有不少士兵已经提前打开一些酒坛酒壶,开始朝着口中灌酒,喝了之后脸色通红,醉意醺醺。 店主独自躲到了一边缩成一团,眼中满是凄苦和愤恨,忍不住低骂一句土匪。 话虽然没被听到,却被一边的一个因为喝酒而面上泛酒红的兵看到了。 “他娘的,你敢骂老子?” 那兵怒气勃发,举起手中的刀鞘便准备朝着店主劈下。 “没,没有……军,军爷,铺子中的银钱和酒水都拿了,求放过小人性命啊!” 店主被吓坏了,咽了口口水颤声道。 第七百八十四章:钱书言守关 “哼,算你识相!” 那兵收回刀鞘,拍了拍手上沾染的酒渍,转过身来朝着众人喊道 “兄弟们!咱们今晚可得好好乐呵一番才行啊!” 他身后的那群兵士闻言皆兴高采烈的附和起来。 “好嘞!” “我看这个店主不错,之前的娘们没劲,今天换个味吧!” “嘿嘿,哥哥你真聪明!” “……” 店主听到这群兵痞的议论,心中一阵绝望。 但想到自己家里的娇妻幼女,又只能咬牙挺住。 看来今日自己的清白不保了,但总比害了家人要强。 李彦这时走了过来说道 “诸位,拿了酒就快滚,别在这里喧哗。” 李彦说完之后,那帮兵丁都停止了喧哗,朝着他看来。 见他是当官的,只好拿了酒后一哄而散。 ……………… 傍晚时刻,所有浴血的江湖人也都回来了,并且还借了车马载来一车车叛军兵卒的衣甲。 此时此刻,已经陆陆续续有大齐军士通过渭南关附近的小道分批次出关。 规模在百人到几百人不等,每人皆有白色披风以作雪地掩护。 又有江湖人士和探马远远在外查探,这除夕夜显然不平静。 除夕当晚,在颜童的带领下,千余名江湖高手和大齐精锐混编的突击营换上叛军的衣甲,于才入夜的时候满载着一车车物资回营。 而在同一时刻,以道门上三宗为首的外门弟子与各方势力联合派出的弟子也先后奇袭了叛军的大营等重点目标。 “杀……”“ 杀呀!” “上啊……” 叛军各处较为重要的大营位置所在,几乎同时响起漫天的喊杀声。 不少军营甚至有里应外合的情况出现,有的是冒充军卒。 有的则是被叛军征集的民夫,四处都是燃放的大火,到处都是喊杀声与惨叫。 檀州永宁关,属于西边廷夏山末端山脉处的雄关。 当然表面上廷夏山自此已经处于东面尾端,实则在地下的山脉尤未断绝,依然向东延伸数百里。 而这座雄关也由于常年驻守大量兵卒而变得极为坚固。 城墙足有两丈厚,城楼更是高达六七层,上面布满铁钩和木刺。 城门口有百余名士兵严加戒备,城头上还架设有投石机,一旦敌人攻城立即就会砸落巨石。 如果不知道内幕者,恐怕根本难以想象廷夏山里竟然有这样的一座雄关。 永宁关边上的一座山峰顶端,钱书言盘坐在此,她身着一件黑色劲装,长发飘舞。 原本闭目的钱书言忽然此刻抬头看向空中,望着在阴云中隐隐约约的星空皱起眉头。 回头望向檀州方向看了好一会才重新回转视线,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她低声喃喃自语道 “唉……” 大约半刻钟后,有道遁光从远方飞来,看势头似乎要直接跨越永宁关,钱书言心中一动。 “起剑!” 念头才落,钱书言已经站了起来,红唇一张,吐出冰冷话语。 噌! 随着她话音刚落,一柄细长的枯树枝瞬间升起。 “呛啷……” 枯树技破空发出轻吟,寒芒闪烁,剑气纵横。 “嗖!” 下一息,剑气呼啸,已然划破空气斩向对面那道遁光。 双方一经接触,顿时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好似天空惊雷。 更有如同闪电般的光芒照耀夜空,紧跟着,便是一连串金戈交鸣的铿锵声,震耳欲聋。 “铛!铛!铛……” 那道剑光在空中穿梭,速度快如疾风暴雨,令人眼花缭乱,根本无法看清其形状。 剑光不断在空中窜动,在刚才闪电般的光芒退去之后,天空中的遁光左右游走。 又同剑光撞了几次,夜空中就像是雷霆频闪爆声不断。 “原来有高人在此设伏,倒是小看大齐了,既然你要玩,我就陪你玩到底!” 一阵阵洪亮的声音传递过来,落到了钱书言的耳中。 那边的遁光逼近钱书言所站的山顶,钱书言收回天空中的剑光。 她持剑背手,迎风伫立在山巅,自有一股飘逸女剑仙的气度,让人忍不住心生仰慕。 她看着那道逐渐靠近的身影,神情淡漠 “今日你休想从这里过关。” 双方都明白,今天这种场面撞见了,不太可能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看阁下也算是仙道真正,竟也掺和这人道气数之争,不知师出何门,仙号为何?” “这么漂亮的小美人儿若是陨命在我韩将手下,岂非太过遗憾。” 那道遁光停下来后,这是一名青袍男子,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 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钱书言看,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钱书言挽了一个剑花,将木枝直指前方,笑道 “我姓钱,可不是什么仙府名门,你放心好了,传我修行妙法的是何等高人,我怎配当其徒弟,这辈子都做不成那样的高人。” “小娃娃,你只拿了一个枯树枝,莫不是找死?” 韩将眼睛微眯,露出一抹厉色,身上的气质猛然变化。 他整个人如同出笼恶虎,浑身气势骤然攀升,使得周围空气仿佛凝滞了下来。 “呵呵……” 钱书言摇了摇头 “闲话休说,我们手底下见真章!” 今天钱书言的声音没有杨岱印象中的温婉,而是显得清冷,说完这句,脚下一踏 她整个人就如离弦之箭,向着韩将扑了过去。 韩将见状脸上泛起一丝残忍的笑意,手掌一翻,取出一柄钢刀来。 刀光凛冽,他直接冲向钱书言。 叮! 刀剑相碰,迸射出一片火星。 二人一招过后,韩将的刀锋再次砍向钱书言,但钱书言手中的枯枝竟然挡开了韩将的钢刀,并且顺势削向他手腕。 韩将见状不敢怠慢,急忙收刀格挡。 “叮……” 又是一声脆响,他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涌来,竟差点握不住钢刀。 韩将口吐红灰烟,这灰烟乃是剧毒,但钱书言却怡然不惧。 她反而趁此机会欺身而进,一剑斩下。 铮!铮!铮…… 二人交手迅捷无比,眨眼间已经交手了数十招。 在这相对寂静空旷的永宁关外,除夕的夜空犹如陷入异常璀璨的烟花盛会。 与之相对的,在檀州许多叛军的大营处,也燃起了熊熊烈火。 渭南关更是关门大开,直接有大齐主力骑兵从关门处冲出来,向着叛军突进。 而在关门附近的官道上,更是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大军。 “吼吼……” “杀!杀!杀!” 战鼓雷鸣,旌旗猎猎。 第七百八十五章:剑起龙蛇破斗牛 在共争利益的时候叛军如凶猛豺狼,而在这种各处遇袭的状况下。 各自之间不算多齐心的大营就陷入了相当程度的混乱之中。 而随着远方兵锋相交,天空中逐渐弥漫起一股血色之气。 在有道行能观炁的人眼中,犹如夜色中的火烧云,浓郁至极。 “杀啊!” 大齐骑兵奔腾如龙。 而叛军的大营中,却是乱作一团,各路溃逃。 永宁关这边空中斗法,大地上也被法力照得雪亮。 韩将根本没办法奈何钱书言,反而被逼得节节败退,以至于升起令箭求援。 随后又有妖光和乌风从东南方向前来,只是竟然都不能攻破钱书言的龙蛇剑势。 她虽然道行仅在神庭化海,但剑诀本就是杨岱根据青萍剑法的内容所改。 其中的剑招也是似龙腾狂舞, 剑光凌厉,剑气四溢。加上剑势奇诡,让人防不胜防。 钱书言曾经听闻神道中流传杨岱天倾剑势之威,心中仰慕其威其势,虽未曾一见却多有想象。 也在这龙蛇之变的剑招中融入自己想象中的剑势之法,初次真正对敌,竟然威力惊人,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更别说杨岱剑挑凤隐,七剑合壁之时,所施展出来的青萍剑域之景了。 那等威势,岂是她这个污浊之人可比? “该死!你到底什么来头?” 韩将看着对面的少女,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这名少女年纪轻轻,但剑术精湛无匹,简直匪夷所思,而且每一招都是绝学,让他难以抵挡。 “此关是我守,若想过去,便先问过我的剑吧。” 钱书言冷冷道,之后剑势狂舞不止,隐约间天际更是不停有雷鸣声响彻旷野,巨大山石助势,滚滚天雷助势。 龙蛇之影横空,剑芒纵横,整个天地仿佛化成了一条巨蟒。 剑气肆虐,将四周一切生灵尽数绞杀,摧毁殆尽。 这般剑势实在骇人,哪怕隔着百米之遥韩将都能感受到其强大威胁,浑身汗毛竖立,不由自主地倒吸凉气。 “哗啦啦啦啦……” 随着钱书言不断舞动龙蛇剑势,天空中竟然下起雨来。 雨水随着剑势融入其中,龙蛇之势更甚,犹如龙游大海更显灵动。 身处剑势中心,手里紧紧拿着一个枯树枝,却硬撼韩将,刀剑碰撞之间,竟有金铁相击的铿锵声音传递而来。 韩将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这样的情形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万万没想到,这名不知来历的少女竟然能够压制住自己。 自己可是妖魔,几乎修炼出了妖丹。 即使在整个叛军都算是佼佼者,怎么会打不赢这样一个黄毛丫头? 这会杨岱要是在这,若非认识钱书言,打死他也不相信这是从前天天叫他先生的丫头。 与钱书言自己的又惊又喜,收心沉稳对敌不同,韩将惊愕不已,甚至在那剑势产生一种恐惧感。 “不管你是谁,今天必须死!” 韩将咬牙怒喝,随后双目通红,眼眸之中爆发出阵阵猩红光华,手持钢刀再次扑向钱书言。 “呼呼……” 钢刀劈斩而出,掀起的罡风刮得钱书言脸颊生疼。 钱书言眉头微皱,手持枯树枝,迎上了韩将的钢刀。 铛铛…… 又是两道清脆刺耳的响声,韩将的钢刀再次被磕飞。 韩将的钢刀本身就重逾千斤,再配合他的修为施展,威力惊人,寻常的武器根本难以承受其一击。 可偏偏他遇到了钱书言这个怪胎。 又有一位妖魔加入了战场,可是还是送死,依旧拦不住钱书言的步伐。 “痛快,真是太痛快了!” 钱书言长笑几声,越战越勇,龙蛇剑法挥洒自如,犹如蛟龙出海一般。 剑光闪烁,将她衬托得宛若仙子一般,上破斗牛,下通九幽。 剑气雷霆构成的龙卷风扫向刚刚汇合一处的四人,将他们扫飞数里。 身上的衣衫都在剑气中被搅碎,体表更是出现一道道血痕。 他们一个个吐血落地,眼中露出骇然之色 “好强悍的女娃儿!” 四人都很震惊,场面短暂安静下来,四人悬浮在北方。 而钱书言在靠南的空中收剑负背,傲立长空。 斗法大半个时辰,四人心中此刻已经明白了,眼前这姓钱的少女,根本没对他们下杀手。 犹豫了一下,一位女妖隔空向着钱书言拱了拱手。 “钱仙子,请高抬贵手,放我们离去如何?” 钱书言目光淡漠,只是轻轻点头没有说话,更无什么多余动作,似乎是默许了对方的提议。 四人缓缓往后方飞去,然后速度慢慢加快,等推开一段距离之后才转身化为遁光离去。 对于他们而言如果继续僵持下去,最终只能落荒而走。 这些妖魔鬼怪都有着一定的智慧,自然不愿意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 看着四人离去,钱书言也暗松口气。 “这群家伙,跑得倒挺快。” 刚刚一番激烈搏杀,她也消耗颇多。 尤其是在那一瞬间,她分明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因此立马催动全部法力应战。 不然的话,这场战斗恐怕要僵持很久。 这龙蛇剑势威力虽大,但钱书言可没表现的那么轻松,只能说还不够熟练,她并非没有杀掉对面几人的想法。 尤其是最初只有韩将之时,她就是奔着诛杀对方的目的而去的。 只可惜被他们拖到了援手到达,此后钱书言权衡过后,自觉真的下杀手。 自己可能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至少会损耗相当的元气,这是钱书言不希望看到的结局。 而且这一役她已经试探出自己和韩将之间的差距,知道对方也没有拼命之心。 既然如此,钱书言自然没兴趣再纠缠,索性顺坡下驴,给彼此留足颜面。 既如此,将之逼退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我方这边仙人有那么几个。 应付那些一直随着敌军人马而动的法师自然不成问题。 可要对付厉害的妖怪和邪道,就很够呛了。 尤其是这群家伙都是妖魔,真的豁出命,恐怕也能带走一两人。 “不过,今夜应当是战果颇丰的吧!” 钱书言回望南方淡淡自语,在她视线的方向,檀州天空的火烧云依然殷红。 久视之下,隐约有无穷喊杀声传来。 等钱书言踏着风重新落在一处山头的时候,一个绿衣女孩已经在山中纵跃着来到她身边。 摆好蒲团和一个小茶几,又利索地放上一个小香炉。 “书言姐姐真厉害,这么多妖怪仙修都不是您对手,翠儿好崇拜您!” 那名女孩笑嘻嘻拍着手掌,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兴奋和骄傲。 “你呀,这嘴巴甜的跟抹了蜜似得!” 钱书言伸手捏了捏她的俏脸,轻笑一声又道 “巧儿呢?” 第七百八十六章:喜报 那叫翠儿的女孩伺候钱书言坐下,又给她披上一件绒皮披风,这才回答道 “巧儿耳朵比我好使,说听到南边有大动静,就赶过去看了。” “嗯!” 钱书言望着南侧方向若有所思,那边远处就是旷阔的渭如今那里战况惨烈。 她微微摇头,却不再去想那些事。 时间慢慢来到天明时刻,各处战场上依旧余烟缭绕。 很多帐篷和木质营垒还在燃烧着,主要的几个叛军大营位置几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大齐士兵手持武器来回巡视,检查战场上是否有装死的敌军,而周围除了惨状各异的尸体。 还有不少降兵,全都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倒不是真的怕到这种程度,主要还是冻的。 一个个哆嗦不停,双唇泛白,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昨夜大齐军队来攻,许多士兵还在被窝中,有的在梦中被砍死,有的被武器指着抓出营帐。 都是一件单衣,只能相互挤着取暖,哪里有什么棉袄。 即便有,也早被大齐士兵搜刮干净了。 颜童手持双锏,在三名亲兵的跟随下巡视战场,他所在的位置原本是叛军三个主营之一。 里头的都是直属史建业的精锐,一夜过去也死的死降的降,逃出去的不过是一小部分而已,大半数都成了俘虏。 这里也是颜童昨夜奔袭好几处营地后的终点,前面几处往往是击溃了敌营之后,立刻以最快速度突进。 攻势之迅猛,比那些叛军兵卒逃命的速度还快,导致对方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让颜童夺得先机。 如今,颜童身上的甲胄也破碎了好几块,身上沾染了不少鲜血,手中的一对双锏上呈现的是斑驳的暗红。 不少降兵看到颜童过来,都下意识和同伴们缩得更紧了。 这一对双锏的恐怖,昨夜不少人亲眼所见,分尸裂马往往用不了一合。 甚至连抵抗的念头都提不起来。 颜童没有理睬这些人,他扫视一圈,只见一名士兵小跑到颜童面前,抱拳行礼道 “颜将军,我部折损人数大约一千五,重伤者三百余人,其余各部情况暂时不明,只知道攻势顺利,并未遇阻碍。” 闻言,颜童点点头,目光看向不远处一顶被烧毁的大营帐。 那大帐前还有倒着一具身穿银色甲胄的无头尸体,昨夜这名叛军大将就是被颜童亲自削首的。 “简辉抓住没,或者说杀了没?” 颜童收敛心神,问道。 “昨夜乱军之中无法细分,杀了许多贼军将官,正在查找。” 那名军卒说道。 颜童也不多话,摆手道。 “知道了,下去吧。” “是!” 军卒走后,颜童转身看着四周,那些被俘虏的叛军,一个个低垂着头蜷缩成一团,脸上充满惊惧和惶然,似乎等待着什么审判。 颜童没有说话,站在原地沉默良久,这才转身离开。 他没有兴趣审判俘虏,只是对简辉有兴趣而已。 听闻这个简辉是史建业的侄子,当年因为私通妖魔被处斩,但他并没有死。 颜童记得这个简辉的确有勇有谋,也算是一个人物。 力战一夜,又是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就是颜童也略微感到一些疲惫,更别提普通士兵了。 但所有士兵的情绪都是高涨的,在他们身上能看到的是高昂的士气,这士气如火,好似能驱散严寒,以至于士兵们都觉得浑身热乎乎的。 昨夜的战况,只要是两军交锋为主,那些平常让双方都忌惮不已的法师反倒未能感觉出多大作用。 这一方面是因为双方能人异士很多都在一处斗法,也因为军阵煞气也非同小可。 万千士卒一起悍勇冲杀的时候,道行低的也会受到一些影响。 尤其军中还有不少武夫在场,那些法师们一个不好可能会折在军阵之中,当然也可能不会折,只是不敢轻易出手罢了。 毕竟这次大齐是倾国之力征讨叛党,这一仗,胜负难料。 不管怎样,大齐士兵的士气必须保持旺盛。 颜童最后视察了一轮之后,特别叮嘱今夜虽不能饮酒,但肉管够。 以补上除夕年夜饭后,在士兵们的欢呼声中离去,他要开始去起草战报了。 因为颜家公子这个身份,军中都倾向于他来写战报,所以这战报的任务就落在了颜童身上。 这也让他颇有压力,因为这关系到整支大军士气,他必须做好详尽的汇报。 这一夜的战果在之后的几天时间内才逐渐真正确认,不光是劫营奔袭那点事。 包括钱书言一人守关退敌,也在双方的军中有所流传。 有些模棱两可难以确认,但其带来的影响比许多军士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至少在两军各自阵营内,炼炁士的圈子里不亚于一场地震。 颜童直接力荐李老帅,继续趁胜出击,不管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需要忌惮的都是敌方,战争中就需要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来赢得过胜利。 这次的战役虽说是偷袭,但实际上也算是大齐军队的大胜。 李定国思量再三,最终答应下来。 于是乎,前一份战报还没写完,之后大齐方面的攻势就紧接着展开。 更是收编了一部分叛军为辅兵,一起随军展开新一轮攻势。 ………… 大半个月后,第一份详细的战报才送到了大齐建安城。 负责加急送报的几名骑手自进入建安城东门之刻起,就已经扯开嗓子一路大吼起来 “前线大捷……” 快马一路或疾驰,直通皇宫。 一路上听到此消息的百姓无不振奋不已,纷纷拍掌欢呼奔走相告,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皇宫中,女帝和大臣们同样欣喜若狂。 没想到在除夕夜当晚直接能取得如此大胜。 更是在随后直接扩大战果,一鼓作气收复檀州半数领土,连首府也收复回来。 并且大有从守势一转攻势的情况,逼迫叛军放弃檀州。 如此局面之下,谁还会怀疑大齐军队的战斗力呢? 这是一场大胜啊,足够让世人瞩目的胜利。 第七百八十七章:妨着我了 武安候府,杨岱依旧在翻阅着书籍,这几日他在府里小住了几日。 一脸兴奋的段峯快步进入卷宗文籍室,匆匆朝着杨岱所在的方向走来。 “世子爷,世子爷,好消息啊!我军大胜,收复檀州半数领土。” 段峯声音激动而又亢奋,往常他说话都不会太大声,更不可能如现在般大喊大叫。 但此刻段峯实在是忍不住心中激动,忍不住想和杨岱分享。 段峯快步到杨岱身边,看到杨岱脚边摆着一壶酒和两只酒杯,并且都已经倒好了酒。 也不多说什么,直接蹲下来,不客气地拿起靠外的一只杯子就将酒一饮而尽。 顿时一股辛辣刺激的感觉直冲口腔,让段峯整张脸瞬间涨红。 “好烈的酒啊!” 段峯好其次见到杨岱直接往口中倒酒,没想到这酒居然这么烈。 而杨岱看着段峯的样子,放下竹简笑道 “段叔,喝酒就不必拘礼了吧,怎么样?我就知道你肯定会高兴坏的。” “哈哈,是啊!世子爷,您猜怎么着?前线发来急报,李老帅与颜将军在除夕夜突然率部偷袭敌军,一举收复了檀州半数领土。” 段峯满眼放光,显得十分激动。 杨岱又要给段峯倒酒,后者赶忙捂住杯子。 “不必了不必了,我不胜酒力,对了世子爷,您说我大齐是不是凭此一役扭转攻势,能直接平了叛军啊,听说如今我军中也有一些厉害的仙修了。” 杨岱摇头轻叹,不置可否,真要是厉害的确实有,钱书言肯定是能算的。 另外大齐军中应该还有个把化了形的妖怪和道行过得去的散修。 九修老道虽然道行不算太高,可辅助作用极强,在极少有人能看破他道行的情况下,唬起人来也是很厉害的。 至于公沙与蒙沅沅这对冤家夫妻嘛…… 杨岱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这俩货绝壁有戏,他敢保证。 段峯看到杨岱的神色,不禁奇怪道 “世子爷,您笑什么?” “没什么,我想起高兴的事而已。” 杨岱端起酒杯再度喝了一口。 至于道门上三宗这等正道仙府,内门弟子则绝对不会插手人道之争的。 只会派一些外门弟子下山而已,那些老家伙精的很。 反倒是和道门上三宗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一些修行世家有介入的可能。 杨岱也不会把心中复杂的想法说出来,对着段峯笑道 “征战之事并非这么简单,但大齐总归是能胜的,人道气数终究要系于人,靠着歪门邪道不过逞一时之快,最终必遭反噬。 不过,这也是大齐之福,大齐国祚绵长,必有人能延续这天命。” 段峯点头表示赞同,随即有些迟疑地问道 “世子爷,您要不要再多待一段时间,毕竟现在前线打的热火朝天的,您这个世子……” 段峯话未说完,却被杨岱摆手止住。 “段叔,我在这待不长久的,一会儿就走。” “世子爷要走?可,可如今大齐正在交战啊……” 段峯心中微微有些慌,在他心目中,自家世子爷的存在就是一根定海神针,如果离开了,大齐岂不是更乱套了。 杨岱淡笑不语,继续埋头看书。 段峯心中担忧无比,他不清楚自家世子命究竟有多厉害,但知道绝对比战场上出现的那些所谓仙师厉害。 杨岱笑了笑 “段叔,你慌什么,大齐是不会输的,我去前线看看,不会走远的。” 安慰一句之后,杨岱提着酒壶站起身来,段峯也下意识从蹲着的状态一起起身。 只见杨岱随手一挥袖,地上一大堆竹简和纸质书全都悬浮而起,各自飞回各处的书架上去了。 随后他拍拍屁股上沾染的灰尘,提着酒壶,慢悠悠朝着屋外走去。 段峯回神,赶紧跟上,以略显兴奋的语气道。 “难道世子爷要出手了?” “我不会出手。” 杨岱平静说道,顿了顿,他又说道 “只是玉皇会的有些人妨的我心烦,我准备去找他们聊聊天。” 说罢,杨岱又说道 “不要告诉红菱绿萝我走了,不然她们又要哭了,很烦,懂吗?” 段峯立刻点头称是。 “那我先走了!” 杨岱说着便提着酒壶飘然而去。 段峯望着杨岱离去的背影,暗自嘀咕 “世子爷,您真是越来越像仙人了!” …… 杨岱出了武安候府之后,并没有御空而去,在建安城随便逛了逛。 有意看看如今开始陆续出现并且来建安城的能人们是个什么情况。 前线大捷是在近一个月以前的,虽然建安城这边才知道。 但在修行界层面传遍大齐乃至周边可用不了几天,最近汇聚到建安城的能人明显多了不少。 果然这种前线大捷的好消息已经传遍了建安城,大街小巷各处地方,只要是两个人及其以上的。 基本都在以各自的方式欢庆,这可不比此前仅仅是站稳脚跟。 而是当之无愧的大胜,颜童和李定国的名号也为所有人熟知这可是实打实的大功劳啊! 有意思的是,最热闹的地方在战争以前比较冷清的大祭台位置。 很多百姓都在往那边靠,而那边还有禁军维护和皇室车驾,应该是又有新册封的国师要上祭台露脸了。 杨岱随着涌过去的人群一起过去凑个热闹。 身边的都小跑,唯独他是不紧不慢地走着,偶尔遇到拥挤的情况就顺势推开旁边的人群。 他的衣袍宽大飘逸,加上俊朗的容貌,颇具仙风道骨的模样引来许多女孩子注视。 甚至有几个胆大的姑娘主动上前搭讪。 只不过他对这些庸脂俗粉都不屑一顾,只是随意敷衍了两句就匆匆离去了。 杨岱很讨厌麻烦,特别是麻烦在自己身上。 “这位大先生,不赶紧跑过去,占不着好地方了,到时候呀,那边只能看别人的后脑勺了!” “就是就是,快走快走。” 两人快步从杨岱身边经过,还有半大的孩子搬着条凳子也一起跑过去,让杨岱看得直乐。 边上有几个佩剑的书生也走得比较缓慢,他们应该是外地来的,见到动静来凑热闹,不由有些好奇。 第七百八十八章:上法台 “就是就是,快走快走。” 两人快步从杨岱身边经过,还有半大的孩子搬着条凳子也一起跑过去,让杨岱看得直乐。 边上有几个佩剑的书生也走得比较缓慢,他们应该是外地来的,见到动静来凑热闹,不由有些好奇。 “这册封国师有什么讲究,怎么大家都往那边挤?” “不知道啊,要不找人问问吧?” “嗯,我问问。” 其中一个书生言罢就寻找可以问的人,可惜人都跑得很快,而等到他们到了祭台近一些的地方,人都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了。 看着那祭台的高度和规模,下头人就算围着应该也看不到上面才对,除非是在旁边的楼宇上层有位置可以看,否则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书生们只能耐心地站在远处观察。 杨岱站在最外圈的一棵树下,仰着头看向那高耸云霄的祭台。 那座祭台的确气派雄伟,高高矗立,仿佛一座山峰,屹立于建安城的中央。 “请问这位兄台,这册封国师有什么讲究吗?” 书生询问着旁边的一个男子。 男子转过头来,眼角余光扫过书生手里的酒壶,淡淡笑道 “你是外地来的吧?建安百姓甚至官员中私下都传,心术不正之辈,难上此法台,看着就行了。” 两个书生相互看了一眼,又问道 “难道这法台有什么特殊之处?” “我哪知道啊,只晓得见过好些明明有本事的法师,上祭台之后跨台阶的速度越来越慢,就和背了几大麻袋谷子一样,最后连腿都抬不起来了,被人抬回去的。” “还有这等事?” “呵呵,骗你作甚,不信你去问问别人。” “好的,谢谢兄台指点。” 书生拱手道了谢,又问另一个同伴 “你怎么看?” “既然是民间盛传,想必有它的道理。” 两人好奇之余,不由踮起脚来看,在他们一旁不远处的杨岱则将天眼多睁开一些,扫向法台。 隐约能看到当初他月华之中舞剑留下的痕迹。 其内华光依旧不散,反而在多年来与法台凝为一体,他自然早知道这一点,点,只是没想到这法台还自发有这种变化。 “来了来了,新国师来了,准有看头!” “对对对,有看头了!” 人群中一阵兴奋,那些跟随着礼部的官员一起过来的国师的随从法师们还有不少都看向人群,只觉得这里的百姓如此热情。 周围的禁军眼神也都看向这些大多不知情的法师,哪怕有人隐约听到了周围民众中有看好戏之类的声音,但也并未多想。 杨岱站在人群中,目光看向前方。 只见人潮分开,一位老者领着一帮随从走了过来。 “拜见国师!” 禁军统领和文官一起跪倒,恭敬地喊道。 “诸位免礼。” 老者虚抬手,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国师,这里的百姓太过热情了,我们恐怕要等等再过去。” “嗯,那就再等一会儿吧。” 国师也不急,就站在人群中。 他身穿白色长衫,胸口绣着金色祥云图案,腰间系着黄褐色的丝绦,左右两侧挂着玉坠、香囊等物件。 这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但杨岱却能感受到这位国师的修行不弱,不似骗子。 礼部官员走到法台边上停下,向着国师拱手行礼道 “陆国师,我大齐早有成文的规矩,凡司职仙师,得上这祭台祭告天地,上头法台贡品已经摆好了,诸位随我上去就是了。” 陆国师点点头 “有劳了,请带路吧。” 礼部官员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 “对了,先告知诸位仙师,此法台建成于先帝之时,法台落成后曾有真仙施法赐福,能鉴人心,分正邪,凡人上下自然无碍。” “但若是修行之人,这法台就会产生变化,诸位且慢行慢走,若是跟不上了,提醒下官一声,或者说出来也可。” 下头法师中都当笑话在听,一个小小的礼部官员,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别的不说,就真仙这个词岂是能乱用的, 真仙何须在意凡俗? 不过他们也只是在心里嘲弄一二,并没有表露出来。 “马大人放心,带我们上去便是。” “不错,马大人只管走,你就是跑着上去,我等也跟得上。” “不错,吾辈上这个法台,只需一步便可!” 众人纷纷应和着,一点也不把马大人的劝告放在心上。 礼部官员不敢多言,只是再行一礼,说了一句 “诸位仙师随我来。” 之后,就率先上了法台,不管这些法师一会会不会出事,至少都不是凡人,他也不担忧。 待礼部官员一上祭台,下面那些法师便各自拿着自己的东西鱼贯而上,一时之间竟是没有一个留在最后。 这些法师大多面色轻松的走了上去,只是前几个身轻如燕,其中有些人一直如此。 而有些人在后面却越来越觉得脚步沉重,好似身体也在变得越来越重。 那些毫无感觉的法师大约占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中,有些法师步履沉重。 有些步伐迟疑,更有一些法师脸色涨红,像是憋了很久一般,额头上都冒出细密的汗珠。 “马大人,且,且慢一些!” 一个年长的仙师感觉四面八方都有沉重的压力袭来,根本步履维艰。 本就不低的法台此刻看起来就像是望不到顶的高山,不光腿难以抬起来,就连手都很难挥动,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滞住一般。 他咬牙切齿,勉强挤出了几个字。 外头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兴奋起来。 “快看快看,出汗了出汗了!” “我也看到了,那边那个法师脸色都发白了。” “对对,那边的法师好像快撑不住了。” 人群中议论纷纷,那边的法师虽然极力控制自己的身躯,但双膝仍是微微弯曲,显然支持不了多久。 比起百姓们的兴奋,那些受到影响的法师的感觉可太糟了。 而没受到影响的法师也心中诧异,只是都没说什么,静观其变。 那些尚能坚持的人一起随着礼部官员上去。 走上法台之后往下看,有几人还在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往上走。 有几个则已经寸步难行,最终十六人中有十三人上了法台。 有两个则静止在了法台的中间台阶上难以动弹,光站着都像是要晕厥一般。 那些法师都是脸色苍白,显然刚才耗费了太多精力。 还有一个则最丢脸,直接没能站稳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第七百八十九章:会遭报应 “镇山法!这是镇山法!” 终于有法师一口叫破了其中奥秘,这法台居然真的内有乾坤。 而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没察觉出来,甚至就算是此刻,大家也都没察觉出来。 因为这镇山法实在太过玄妙,除了一开始的几个法师外,剩下的根本看不懂。 就连陆国师也是眉头紧锁,显然这镇山法超乎他的预料。 但他还是没有立刻认输,毕竟现场有不少凡人看着呢,总不能让他认怂吧! 一边的礼部官员则直接对着两边的禁军挥了挥手。 立刻有披甲之士上前,架住两个难以自己离开法台的法师离场。 “法师们请,祭告天地和列为先皇之后,诸位就是我大齐朝臣了,还望日后尽心辅佐我大齐江山社稷!” 说完,这名官员又回到了法台上面,并且向身旁的法师鞠躬致谢。 法师们也纷纷点头表示应允,这样子就是答应了。 这会礼部官员说的话可没人不当回事了,那边法台处,则由钦天监官员主持仪式,整个过程庄严肃穆。 就连杨岱看了都觉得很是那么一回事,只不过除了最开始上台阶那一段,其他的都只有一些象征意义。 比如祭告天地,祭告列为先皇之后,再将祭品放上去,最后由礼部官员念完圣旨宣布结果,之后就该是各位法师下场施展自己的神通了。 杨岱看完了整场仪式,心中倒是更有底了一些,哪怕那些出丑的法师,也是有真本事的。 否则光是骗子基本会毫无所觉,而没出丑的同样不可能是骗子。 因为这之后不是建安城享福,而是要直接上战场的,若是骗子简直是自取死路。 不仅会被抓起来,连带他背后的势力也必定会受牵连,这是不会有人愿意做的事情。 一天后的清晨,廷夏山其中一座高峰,杨岱从云头落下,站在峰顶俯瞰远近山水。 没过去多久,后方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个身着灰石色长袍的人缓步而来。 他的脚步很轻,仿佛风吹草地便会飘然飞逝,但却偏偏能够保证每一步的距离不会错乱分毫。 “杨先生。” 来人拱手道。 “蜚道友好。” 杨岱微微颔首,又道 “你来的倒快?” “杨先生叫我来,我岂敢托大?” 来人笑道。 杨岱行礼之后,直接笑问道 “道友道行深厚,可否说说玉皇会究竟想干些什么?” 蜚虻叹息一声道 “杨先生何必明知故问?” 杨岱摇了摇头,笑道 “不瞒道友,这些年,他们也未免太肆无忌惮了些。” “杨先生既然早知道了,为何……” 杨岱道 “因为不知。” “他们似乎是铁了心要搅弄世俗了。” “杨先生既然知道了,何苦还要参与进去?” 蜚虻劝道。 “呵呵。” 杨岱笑了一声道 “蜚道友,我不参与,难道他们就会放弃针对我吗?” 蜚虻沉默片刻后说道 “这些年,他们确实是越发过分了,但我相信,他们也绝非全然无脑。” 杨岱点了点头 “言重了,我们不妨坐下来谈一谈。” 蜚虻闻言也点了点头,走近杨岱身边,也远眺廷夏山风景。 “我还算不得是站在哪一边,况且,明人不说暗话,我虽然不喜卷入人道变迁,可凡事都有个度。” “此番战乱可不像是有大乱之后必有大治的迹象,我也厌恶此等乱象,借此向杨先生卖个好也是值得的。” 蜚虻话已经说得很明白,杨岱也没必要装糊涂,直接承认道 “不错,在下确实不会容许大齐失势,也不瞒着您,大齐人道气数已经快要耗尽,若不加速挽救,恐怕……” 蜚虻皱眉道 “人道气数已尽?这……” 蜚虻略感诧异,这情况似乎比他想的还要复杂些,杨岱看向他道 “在下虽不方便干涉人道之事,但却可以在人道之外动手,有越来越多道行了得的妖魔去助叛军,还有玉皇会,越界得太过了,迟早会遭劫的。” 杨岱语气平淡地阐述了这么一件大事,却仿佛是说今晚吃饭一般轻松。 蜚虻听后顿时沉思良久,又问道 “先生当如何做?” 杨岱遥遥头,看向东方。 “已经得了道的妖仙不管,蠢蠢欲动的总是可以对付的,上天有好生之德,求道者不问出身,若是觅地苦修的可放过,而跳出来的魑魅魍魉,那自然要肃邪清祟,斩尽杀绝。” 杨岱说到这里,语气突然转冷。 这话说出来并没有任何杀气,但一边的蜚虻却感受到了一股凌冽升起。 就好似寒风带来的感觉,虽然此刻却是还处于严寒天气中。 杨岱看了东方一会,突然转头看向蜚虻询问道。 “对于在下这想法,您可有指教?” 蜚虻赶忙摆手摇头。 “对杨先生,我可不敢谈什么指教。” 杨岱笑了,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反倒是说道 “好了,在下一会还要去一趟叛军大营。” 蜚虻闻言也没有强留,毕竟这次杨岱出关是为了解决叛军的事,他也知晓一二。 “就不送杨先生了。” 杨岱冲着蜚虻拱了拱手,然后便整个人化为一道剑光,一闪之间已经远在视线尽头,向着东面而去了。 永定关边的山头上,依然蒲团香案,钱书言和身边两个女孩一起坐在这里修行养神。 除夕之后,檀州就斗成了一锅粥,叛军派遣增援。 而钱书言只拦修为到一定程度的人,其他一概不理,甚至有些道行低微者,她根本就不屑动手。 正在此时,天际有一道流光划过,钱书言也一下睁开了眼睛看向天际道 ‘好快的遁光,是谁,难道是龙虎山的仙人?’ “书言姐姐,怎么了?” 钱书言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对我们应该没影响,要担心也该是叛军以已那些妖魔鬼怪。” “书言姐姐,您什么时候再传我和巧儿一些本事啊。” “对呀对呀,书言姐姐,我们也想学那招,那招剑势。” “你们两个丫头,还没走利索就想跑,实力弱不可怕,可怕的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钱书言笑着摸了摸她们两个人的脑袋 “等你们把基础打牢固了,才能修炼更厉害的本领。” 两个女孩子嘟囔了几句,不过也都乖巧的听从了她的话。 第七百九十章:可有要保之人 这边山头上的嬉笑着,杨岱在天边回头望来,隐约能感觉到这一幕。 不过并未下来见她们,而是法力一催,正午之前,杨岱已经到了幽冥鬼城。 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初就已经想到杨岱一定会来的辛九姑终于松了口气。 杨先生来了! 幽冥鬼府的鬼殿内,杨岱坐在主坐旁边的小凳上,而主坐位置的辛九姑则只是站着。 辛九姑将一个封闭的阴沉木盒交给了杨岱,木盒上还盖了印章,正是酆都帝君四字。 “先生请过目。” 辛九姑说道。 杨岱接过木盒,直接抽开上面的木板,顿时一层法光一闪而逝。 露出下面的一页金纸,其上右上方敕令两个大字最为醒目。 其下文字言简意赅,意思是天下气数将尽,助史,贺之流者皆有得道之机,上头更是写明了封神之事。 下面还有玉皇会的署名。 杨岱摩挲着材质,凝神感受其上文字,真意昭昭法蕴自现,显得极为玄妙,甚至高过法令。 让杨岱觉得是不是有些像传说中的敕封神咒,又或者是某种特殊的符篆。 “先生,据我所知,除了一些水脉神祗有人收到此物,其他各地多有人得。” “我相熟的妖修中,有许诺神位等等。” 杨岱眉头紧锁,看到此物之后再没犹豫,将木盒重新封好,然后收入袖中。 抬头看向辛九姑,一双眼睛平静而淡然,简单问了一句 “可有要保的人?” 辛九姑心中一震,已经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斟酌再三之后,才开口迅速报出一些关系好,也并无多少难以接受劣迹的妖修鬼修和精怪。 当天夜里,收缩爪牙,近乎封城快一年的幽冥鬼城中,各个鬼将带着大量鬼兵涌出鬼城,战车滚滚鬼马呼啸,铺天盖地般冲向各处。 如今暗地里真正意义上拥有最多鬼物的鬼道势力,曾经的活动范围早已经涵盖整个天下。 什么地方有妖有魔有精怪都摸的差不多了,毕竟当初杨岱也要他们除了管鬼。 可能的话也管一管妖邪,否则这些家伙闹腾起来比妖魔鬼怪更加麻烦。 万鬼齐出,这足以让无数凡人知道后夜不能寐的夜晚却是明月当空的景象。 一座中规中矩的城池之中,一名法师忽然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的身上全是鸡皮疙瘩,哪怕盖着厚厚的被子也觉得很冷。 “嘶……怎么这么冷?不对劲!徒儿,快起来。” 那个徒弟迷糊着眼睛爬起来,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师父。 法师直接下床,披上棉衣就冲到房间另一头徒弟的床前,一把掀开自己徒弟的棉被。 “哎呀!师父你干嘛!” “穿上衣服带上家伙,今晚上不对劲!” 这法师说着走到屋舍的窗户处,支开窗户朝天上望去,不由皱起眉头。 “皓月当空?如此重的阴气,不应该啊……” 那徒弟动作也麻利,在法师还在系裤腰带的时候,已经自己穿好衣服。 背上了一个木箱取了两把剑,并向着自己师父递过去一把。 这师徒两个匆忙收拾了一番,拿着法器,便离开了客栈。 轻功一起,直接越过院墙再跳到附近楼顶,几下纵跃到了就近最高的一座酒楼顶上。 然后,师徒二人就全都僵住了。 “师,师父,我,我们……” “这,这是什么?” 原本皎洁如雪的月色之下,不远处万千披甲阴兵列阵突进,有骑兵有战车,旗帜遍布戈矛如林。 脚下鬼气阴气恍若潮水滚动,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远方山林,因为阴气鬼气太强,连天上的皓月都被遮掩。 师徒二人看到这一幕,吓得腿肚子转筋。 两人相信就算普通人站在这里也能看得清楚,那恐怖的场景令人毕生难忘。 既然法师能感觉到阴气和鬼气的突进,那么寻常妖魔鬼怪当然也能感觉到。 只是弄不清楚大量阴兵过境的原因,发现的时间也比较迟了。 一座方圆百里内没有丝毫人烟,也被许多人讳莫如深的大山处,正在举办一场宴会。 除了载歌载舞外和各种大型牲畜做成的食物外。 还有在极度恐惧中活着被送上大厅的几个人,有男有女,大多比较年轻,他们眼神中除了恐惧就是绝望。 恐怖的山洞大厅内洋溢着妖物兴奋的笑容,大小妖物围着石台大桌坐成一圈。 “这几天我们好好享受一番,想做不敢做的,想吃不敢放开的,都好好耍耍,天天开宴,夜夜笙歌,将平日里憋着的一口气都出了,以后我们就舒坦了。” “哈哈哈……” 众妖欢乐的喝着血肉酒液,吃着烤肉,享受着美味佳肴。 “这个细皮嫩肉的胖子我先尝一尝。” “不,不,饶命,大爷饶命,啊!” 飞溅的血浆之后,是恐怖的咀嚼声,甚至还能听到骨骼被搅碎的声响,鲜红粘稠的血液混杂着碎肉流淌满地。 “唔~这个胖子倒是挺肥的。” “嗯,不错不错,你们别抢,这是我的。” “你们看,这人还不错,肉嫩,骨头也酥脆,嘎嘣脆…” “呜……呜……” 山中阴气越来越重,一阵阵阴风率先吹得山林摇摆不定。 山林中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声音,显得极其寂静。 山腹妖洞中的欢声笑语也一下子停了下来,几个修为最高的妖怪忽然站了起来。 “这鬼气和阴气是怎么回事?附近应当是没有什么厉害鬼神存在的吧?” “不对劲!” “出去看看……” 山峦之中,感受到恐怖的鬼气迅速逼近,一股妖气也冲天而起。 许多道妖光随着妖气升起,有的驾驭妖风飞到天上,有的则直接落到山巅眺望。 只见远方有难以计数的鬼兵大军冲来,其中部分左右分兵。 已经在极短时间内绕道于山后,从四面八方将这座大山围了起来,形成合围之势。 “这是什么情况?” 一位妖魔惊疑不定的看着周围黑压压的鬼兵,他面对这样的局面仍旧不免有些慌乱。 只见领头的鬼将骑马当先,无穷鬼火弥漫在军阵上方。 靠外的山顶上,一个赤发男子远眺看到,鬼军中有一辆战车在其中急行。 由四匹燃烧着鬼火的雄壮鬼兽拉扯,其上站着一个布衣男子和一个身穿皂色蟒袍,头戴冕冠且浑身黑气索绕的女子。 赤发男子直接踏步升空,朝着远方鬼军发出一阵咆哮。 “吼——辛九姑,你率领鬼军来我幽云山中作甚?我与你无冤无仇,又何故袭我幽云山?” 第七百九十一章:日后登门 “你这恶徒,竟还敢问我?” 战车中的辛九姑呵呵一笑,遥遥指着天空中那朵妖云上的男子,对着杨岱道 “杨先生,此妖便是这幽云山中一头老虎成精,修为不俗,周围许多妖物都以其为首,若非他有一件法宝护体,我早就取了他性命,哪轮得到今天。” 杨岱点了点头,目光锁定天空中那头虎妖,淡淡说道 “确实有些道行,不过也就如此罢了。” 杨岱微微点头,点评一句之后没有再多说什么,左手往侧边一伸,青萍剑就直接飞到了他的手上。 杨岱单手握住剑柄,缓缓抽出,霎时间寒芒闪烁。 杨岱手持青萍剑凌空虚斩,一道十丈长的剑气凭空乍现,瞬息而至。 天地短暂一亮,恐怖剑意和剑光一闪而逝。 “我的眼睛!” “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瞎了吗?” “这、这、这……” 刚才那道剑光让整片区域变得明亮了不少,可是紧接着又黯淡下去,等妖物恢复视力,却看到自己的同伴纷纷捂着眼睛惨叫,而且每个人的眼角都留下了鲜血,似乎已经瞎了一般。 一道剑气而已,竟然造成如此大的伤亡,这让在场的妖物心中充斥恐惧,一些胆子小的妖怪更是吓破了胆子。 而原本升空在天上的那虎妖则身体僵硬,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身上的妖气越来越紊乱,身体上出现一道裂缝,透出恐怖的剑气。 几息之后才身体开裂,从半空坠落在地上,摔成了两截,妖躯内散发的妖气也彻底消失。 战车身边的一名鬼将见此,赶紧大喝下令。 “攻山,攻山——幽云山妖物,一个不留,杀——” “杀!” “杀呀……” “吼 ……”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起,鬼兵们如潮水涌向了山上,山上顿时传出一阵阵怒骂声,厮打声和求饶声。 “快走快走,快逃命啊……” “妈的,这是要灭门的节奏。” 那些倒在地上捂着双目陷入痛苦中的妖怪在惊慌中现出原形乱冲乱撞。 更有妖物想要驾着妖风逃跑,但鬼阵之中许多大网化为流光打向天空。 将妖怪罩住,无数带着鬼火的箭矢飞射空中,更有鬼兵鬼卒飞天持兵绞杀,将妖物钉死在山崖之上。 一场杀戮很快爆发,这些可怜的妖们拼尽全力抵挡,但奈何实力悬殊太大,方圆数十里内都能听到恐怖的鬼哭狼嚎。 也亏得这山附近早已无人敢居住,否则咆哮和惨叫声足以将人吓出病来。 整个幽云山对于鬼军的阻碍不过是短短片刻,甚至连像样的浪花都没能翻起来。 在鬼兵悍不畏死的冲击之下,纵然妖怪的反攻也杀死杀伤不少老鬼军卒,但对于军阵没多少影响。 等鬼军过境之后,幽云山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很多妖怪死状极其凄惨,往往被千百老鬼不顾死伤地一拥而上。 不但刀兵相加,还被无情无尽的鬼物吸食元气。 那种痛苦就像是在阴司刑狱中被处以万鬼吞噬之刑法,纵然是妖修也难以忍受,致死都惨叫连连,哀嚎声响彻整个山岭。 哪怕是辛九姑和鬼将们,也会在制住妖物之后直接显露鬼相吸食对方元气。 只是不会如同普通老鬼构成的鬼兵那样饥不择食,会选择比较合适和可口的那些。 对于这种场景,杨岱没说可以但也没有阻止,算是默许了。 即然玉皇会想搅乱人道气数,那么杨岱也绝不介意借助这群鬼军之手,给玉皇会添堵。 除了这边,其他还有多路鬼军也在急速朝着各州府蔓延,而硬骨头基本都在几路主力鬼军的行进路线之上。 之后,杨岱再未出剑,只是另外用了两次定身法,而后则抛出几张人形纸符,化为几尊魁梧不凡的金甲神将。 随着鬼军一起冲杀在前,自己的身形则始终站在辛九姑的鬼兽战车上并未移动。 只有偶尔祭出青萍剑斩出一记剑气,便收回战车之上。 另外的几路主力鬼军处,杨岱在出发前就借给领军几个鬼将几张力士符,此刻也早已经激发。 一处森林边缘,几个妖怪站在边缘形成的一圈环山顶上,面色震撼的看着无数鬼兵绕着盆地一侧急行。 其中更能看到有两尊耸立在鬼军中仿若金色巨人的金甲神将,也随着鬼军踏步向前。 尤其当那神将走路之时,整个地面仿佛都颤抖了一下,无数妖怪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这是仙家手段吗?” “好强……” “这辛九姑在干什么? “不知道,反正准不是什么好事,还好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此前我等都觉得大齐气数衰败,谁曾想到……” “嘘,莫议论,祸从口出……” 正在这个时候,远方鬼军中有一名骑兵驾着鬼马离开军阵。 跳跃在树顶岩石之间,带着森森鬼气,很快就来到了近处。 这是一个至少修行了三百年的鬼物,今夜又吸食了很多妖怪的元气。 显得鬼气之盛十分惊人,几个妖修也不躲避,知道对方是来找自己的,就在这里等着。 鬼骑驾马来前来,在山间跳跃如飞,很快来到近处,坐在马上朝着几个妖修行礼 “见过绝云洞诸位,我家城主令我前来通报诸位,以免生出误会,我们幽冥军奉命征讨邪祟,鬼军前行只为斩除戾恶妖邪,对诸位并无恶意。” “另外,我家城主有言,她对诸位感观甚佳才保下诸位,若有听到玉皇会封神之事,万不可听信,否则必招来杀身之祸,今夜多有打搅,改日会登门致歉。” “无妨,还请告知辛城主,我等本就并无此心。” “对,请辛城主勿虑。” 鬼骑点头,盔甲罩面内的双目鬼火一闪,再次抱拳行礼 “打搅了,告退!” 留下这句话,这鬼骑一拉缰绳,在鬼马长啸中向着鬼军军阵的前方追去,很快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等到鬼骑离开,一旁的几名妖修互望一眼,都松了口气。 “好险……幸亏咱们不参与这些,否则肯定凶多吉少。” “是呀,刚才差点没把我吓坏,这幽冥军也太厉害了吧……” “这次总该安全了,我等可以回山休养生息了……” 第七百九十二章:金纸神咒 哪怕有幽冥鬼城的鬼兵大军,一夜时间当然也不可能就肃清整个有染妖邪。 就算时间再久也难免有漏网之鱼,但幽之军的战果却是十分惊人甚至骇人的,足足剿灭了将近二十余股妖邪势力。 仅仅一夜,死在众鬼攻伐下,有名有姓的妖魔乃至魔道杂鱼不下一百之数,杨岱手中也又多了数二十张金纸文。 一些魔道大佬如狟古,鱼幼薇等早就坐璧上观,不插手其中,贸然介入反而容易被殃及池鱼。 行程后半段,杨岱基本都在一张张研究这些金纸文,从材质到敕令箓文。 都显出书写者的道行高深,不过越看越觉得诡异。 他隐约能察觉出这些金纸文的用途似乎不像是那么单纯的敕封,更像是某种祭祀仪式。 “这玉皇会到底想做什么?” 杨岱心思转动 “莫非……” 他猛地抬起头来,但又摇了摇头,应该还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 “杨先生,又是两张。” 杨岱坐在战车上正端详着其中一张金纸文,才又经历一场厮杀的辛九姑就回来了,手中正拿着五张新的金纸。 这金纸上面篆刻的符文十分复杂玄奥,隐隐透露出丝丝缕缕的神秘光辉。 “辛苦了,今夜就到此为止吧。” 杨岱微笑着接过,吩咐道。 “是!” 辛九姑领命之后,这才下令鬼军回营。 这一夜,幽冥鬼军兵分多路,几路鬼军按照各自的既定线路征伐妖邪,搅得的夜晚天翻地覆。 不光是老实修行的妖修震撼,就是已经着了玉皇会的道的那些妖邪也看得心悸不已,不敢轻举妄动。 一夜之间,幽冥军竟是横扫整个有染妖邪势力,连同附庸在周边的一些小型势力,也尽数扫清了。 以往大家知道幽冥鬼城挺了不得,辛九姑鬼更是修为不俗的鬼仙。 可毕竟只是些鬼物,没多少人正眼瞧他们的。 没想到这一夜竟然没有妖魔能挡得住鬼军讨伐,纷纷陨落在战斗之中。 这让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一些小势力也偃旗息鼓,不敢乱来。 毕竟,这幽冥军的威慑力太恐怖了! 幽冥鬼府之中,辛九姑专门为杨岱准备了一间静室。 杨岱独自坐在这里,身前的桌案上摆放着一叠金纸文,他手中拿着其中一张,正在细细研究其上的奥妙。 这金色纸张看着不像是寻常意义上的纸,大小就像是一份朝廷奏章的规格。 纸面显得极其纤薄,就像是一张细细的金箔,但却具有非常不错的韧性,并不易弯折,上面的文字也更加繁琐和精细。 “奇哉,怪哉……” 杨岱仔细研读,细心感受之下,能觉出这纸张上确实染了金粉,只是造纸的木材是什么不清楚。 反正手头上数量不少,杨岱也就不客气地用各种方式研究起来。 首先从上面的字迹来看,显得过于工整,一笔一划就像是标标准准的大儒所写,毫不突兀,反倒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如此书法,绝非凡人所为!” 杨岱皱眉,心中猜测这些纸张或许与玉皇会有关。 他也算书法大家了,从文字上根本看不出对方的特色。 也不知道是故意这么写的还是本来就是如此,但即便如此也证明这纸张背后的作者必然有着超乎想象的水平。 其次杨岱以水淹火烧比较平常的等方式尝试破坏这金纸文。 但这一张特殊的敕令都没有一丝损伤。 所以杨岱再直接以剑指,凝聚微量剑气轻轻在纸面上一划。 结果手中剑气仅仅是在纸张上划出一道浅浅痕迹,并且很快这一道痕迹也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这是什么纸,居然坚硬至斯?” 他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要知道他虽然只是随手一挥,却也蕴含了一丝真气的,换做寻常的纸张早就化成灰烬了。 但现在这张纸上却完全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是以剑割水,水波自动平复下来一样。 杨岱随后凝神静气,庚金之气由肺而生,加大力度再次以剑指一划,顿时一道锐利至极的剑芒迸发而出,撕裂空气。 嗤啦—— 那一张金纸文终于被切割开一条长长的口子,其上原本在天眼下有着灵动之感的文字也迅速暗淡下来。 但也并非灵光尽失,虽然被割开,却依旧不失神异之处。 这会杨岱单独拿起半面纸张甩了甩,像扇动薄金属一样咣咣作响。 再折叠一下,很轻松就折了起来,只是再摊开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折叠的痕迹。 杨岱看着另外半张金纸,暗暗想道 “不知能否复原?” 心念一动之下,杨岱再次将两张金纸拼凑到一起。 结果其上流光闪过,两半纸张合二为一,重新化为了一张特殊的敕令。 只不过那灵光却没能完全恢复,显得暗淡了一些,但杨岱还是从上面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威胁。 “好厉害的纸张!其上的敕令之道怕是在我之上!” 杨岱皱起眉头,虽然他只是运指一剑,但绝对不能算是很简单的手段。 又拿起另一张完好的金纸文,同时微微张开嘴,吐出一缕三昧真火。 在周遭阴气迅速被蒸干的同时,三昧真火直接撞上了金纸。 “呼……” 金纸瞬间被整个点燃,杨岱几乎在同时松开手,让金纸悬浮在空中燃烧。 只是小小一页金纸,在三昧真火的灼烧下,居然坚持了好几息才彻底消失, 甚至没有留下一丁点儿灰烬,更别说什么残渣碎片了。 杨岱再次取了一张新的金纸文,凝神看着上头的文字,以指尖触碰纸面文字,一个个字摸着。 “是谁写的呢?” 每一张金纸上都给杨岱一种感觉,让他明白这不是简单的法令,也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敕令。 真的有种敕封神咒的感觉在里头,就像是照着这金文办事,再用正确方法执行的话,真有种敕封神祗的效果。 杨岱从没见过真正的敕封神咒,除了早年曾经想过,但也没刻意去找过。 这玩意本身就十分稀罕,乃是是无价之宝,至少十分有收藏意义。 没错,修行也讲物以稀为贵,也有一些收藏家。 对于敕封神咒这种传说之物,且用一张少一张,谁都不会轻易用的。 但要说着金文就是敕封神咒,杨岱是不相信的。 “……” 杨岱一瞥桌上那一摞,这都能装订成册了吧? 第七百九十三章:照猫画虎 谁有这么大的神通,把一份敕令写得如此细致入微? 就是杨岱,就算写的力竭精疲,也做不到这般地步啊! 且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即便仔细研究过真的敕封神咒。 杨岱也知道敕令是一种很正式的东西。 有敕、告、诫、命,训等正式格式。 连天地乾坤之妙,人世万物之理,也尽数在其中。 而且因为涉及太多,所以写法繁琐晦涩,不像是随便乱写的,往往都蕴含极深的玄机在其中。 可眼前的这份敕令…… 杨岱怎么看都觉得像是随手胡编乱造的,过于随意了,更像是比较正式的信件,提了要求,许了奖励。 杨岱视线在几张金纸文上扫来扫去,正思考着问题的时候,念及此处,心中猛然一惊。 “不对!” “难道差别其实真的没那么大,其中区别,只是文不正,法不满,才导致敕令无法成功发挥作用?” 这念头一旦升起,便止不住的疯狂生长蔓延。 杨岱不禁陷入沉思,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高。 于是又拿起两张相对而言文字写得最多的金纸。 眼神落在文字上面,心中思绪在急速转着。 “这份感觉是有了,若以正确的敕封文书形式,再以足够分量的敕令辅之,会发生什么?” 杨岱心中微微有些激动,但同时也心思也在随后更加凝重。 桌案上一张张金纸文相继悬浮而起,在杨岱周围上下左右排成三排,他手中的两张金纸也飞入了空中队列内。 所有金纸以半弧形围着杨岱,额头天眼全开,仔细盯着身前所有的金纸。 目不斜视,身形也是纹丝不动,陷入一种沉寂状态,似乎已与周围融为一体。 而在杨岱身边,所有金纸仿佛活了过来一样,上面文字缓缓飘动,并且隐约带着某种韵律。 在灵台方寸中重新化出一张张玄奥文字,杨岱巨大的法天相地负手在背,同样看着天空中的文字。 神态动作与外头静室中的杨岱一模一样,唯独气质和表情有些许变化,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这一沉寂就沉寂了整整九天,九天后,杨岱动了,伸手找了一张文字最少金纸。 取下放到靠近自己的位置,随后左手成剑指,轻轻点在纸面金文的开头处。 指尖雷电跳跃,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杨岱将法术运行到巅峰,将浑厚的先天一炁灌注在指尖之间,使劲朝那文字金字压迫而去。 “滋……滋滋……” 紫色电光在不可目视的左手经脉窍穴中闪过。 杨岱口中敕令之意含而不发,剑指缓缓在纸张上摩擦,速度极其缓慢,仿佛有着莫大的阻力。 终于,杨岱嘴唇微动,低声呢喃 “敕!” 一字喝出,杨岱的脸庞瞬息苍白。 原本淡淡萦绕在杨岱周身的先天一炁消失无踪,他的气息骤然衰弱下来。 “滋滋……滋滋滋……” 紫色电弧也不时在金纸上跳过,随着杨岱左手剑指划过。 前头最开头的一个敕字直接消失不见,纸面上的灵光也骤然降低好几成。 杨岱感觉到的阻力也少了好几成, 当下又快速划过另一个敕字。 “敕!” 又是一个敕字被点破,杨岱的气息顿时又弱了几分,额角冷汗淋漓。 他却不敢怠慢,动作不停,左手剑指依旧不断往下滑动。 速度也越来越快,过了一会,消耗了不少法力的杨岱收起左手,整个纸面上再无一个文字。 在同一时刻,杨岱右手一展,一道流光自袖中飞出,在右手上化为一支狼毫笔。 他右手成持笔姿态之时,狼毫笔尖一颤,笔锋一抖,笔走龙蛇,飞速在纸面写下几个篆文。 这篆文一写出,立刻引来阵阵异象。 只见一条黑色的小龙在纸面游荡,栩栩如生,宛如真实存在。 而杨岱身上散发出来的法天相地虚影,也陡然增强了数倍。 没有做什么停顿,下一刻,杨岱直接落笔金纸文,照着这纸张之前的文字和格式,依据自身的敕令。 学习融汇这些文字上的神意感觉,以毫不吝啬地以自己的法力汇聚笔尖书写文字,重新写成了一张内容一模一样的文字。 随着杨岱落笔书成一个个文字,文字也越来越亮,在最后一个字写成之时。 整篇文字流光溢彩,在杨岱将狼毫移开的时刻,华光才渐渐暗淡下来,但依旧有灵光闪动。 “我悟了!” 杨岱看向自己刚刚写成的敕令,露出笑意。 他从未见过如此简单明了,甚至让他都有些恍惚的敕令,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敕令之道,在于文字,文字乃是天地之基础,天地运行之根源。” “天地运转,皆离不开‘敕’,敕者,天地也,故天地运转,需敕者掌握,掌握则掌控天地。” “这篇敕令,虽然看上去简洁明了,但实际上却包含了‘敕’的真谛所在。” “敕者,乃是敕定天地,定义规矩。” “我现在虽然不懂什么天地运转,但我却明白‘敕’字之中蕴藏的意境。” 他收起笔,抓着自己所写的一页金纸仔细端详。 又和桌上其他金纸文对比了一下,貌似他杨岱照葫芦画瓢,写的也不是很差,凭借自身的敕令造诣,神意模仿得有五.分像了。 并且他的敕令之法似乎更胜一筹,书法就更不用说了。 两加一减之下,就卖相而言,杨岱此刻手中的金纸文真差不了多少,甚至比原版还要更强一筹。 这也证实了他的猜测,杨岱不由露出欣喜的表情,他没有浪费自己的法力,而是再次运转起了自己的敕令之法。 只不过这一次,杨岱将敕令之法运转到了极限。 虽然这次杨岱模仿的时候算是静心凝神,不能说尽己所能,也至少是用了十二分心力了。 可毕竟只是这么一临摹,还有可推敲和进步的空间的。 这么一来杨岱心情就好了不少,收起大多数金纸文,只留下自己所书的一张和另外一张。 哪怕对方写这金文的时候或许未尽全功,可杨岱自问能推敲出一些东西,也算是未尽全力。 第七百九十四章:鹤道友好 静室外头,辛九姑已经站在门外等了一夜了,她来时发现忽然有一尊金甲神将守在了外头。 自然知道杨岱的意思是不喜人来打扰,但此前杨岱有言在先,至多十日会出来。 既然也没多久了她也就站在外头等了,摆出个好态度来,万一杨岱出来后心情好呢? 在这一夜的等候中,闲来无事的辛九姑也在看着手中又多出来的一打金纸文。 倒不是她能研究出什么,纯粹就是比较着看上头给其他妖魔邪道之流什么许诺,算是图一乐子。 有许诺助其修行的,有许诺赐予仙药的,当然最多的还是各种许诺封正神后如何如何云云…… 看着看着,辛九姑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都什么呀!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辛九姑忽然感觉到什么。 她抬起头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飞来一只纸鸟,正在她头顶拍打着翅膀悬浮着。 看起来似乎是那种类似纸人的纸制品,却显得灵动十足,活泼非常。 不过似乎这纸鸟也在看金纸上头的文字内容。 “难道是某种奇特的精怪?” 正当辛九姑下意识打算伸手抓住纸鸟好好研究研究的时候。 素手探去,那看似只会拍翅膀的纸鸟却刹那化为一道流光,落到了金甲神将的头顶。 金甲神将只是伸手摸了摸头顶的纸鸟随后又低头看向辛九姑。 那种漠视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些什么,让辛九姑这幽冥之主莫名有些鬼体发紧。 心中忽然觉得,似乎这一尊金甲神将和之前他所见的有很大不同,似乎更加高深莫测了些。 想到这里,辛九姑微微退后两步,这会房间的门忽然打开,面带笑意的杨岱从里头走了出来。 金甲神将头顶的小纸鹤也立刻拍打着翅膀飞到了杨岱的肩头。 在杨岱看向它的时候,小纸鹤伸出一只翅膀指向辛九姑,似乎在说 “她来了。” 面对这场面,辛九姑感觉到极度的尴尬和莫大的压力。 但表面上却还要保持淡定,朝着杨岱盈盈施礼。 不过杨岱倒是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伸手拍了拍肩上的小纸鹤,然后对着辛九姑道 “这小纸鹤乃是当年在下闲来无事折叠之物,不知从何时开始,渐渐有了一点灵性,亦有成道潜力。” 辛九姑下意识多看了两眼杨岱的肩膀,这纸鹤可不是有一点点灵性那么简单,于是多问了一句 “请问先生,这纸鹤如何称呼,妾身方才欲抓来细观,或许冒犯了它,当表歉意。” 杨岱听了却轻笑了起来,还真没给小纸鹤定过一个什么正式的称呼,想了下还是开口道 “你就叫他鹤道友吧。” 辛九姑闻言后直接对着小纸鹤微微拱手说道 “妾身方才不知是鹤道友,还以为是鬼城中的纸制祭祀之物,有所冒犯,在此向道友致歉,望海涵。” 这姿态做得诚恳,小纸鹤也十分受用,关键是很喜欢这个称呼,也学着常人作揖,将两只纸翅膀凑到身前碰到一起拱了拱,表现得倒是挺大气的。 而且还会拱手,这让辛九姑感觉到更新鲜了几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发现它还会摇扇子,甚至连扇风都学了去。 “呵呵,果然是有灵性的东西。” 辛九姑越看越稀罕,忍不住伸手就想要将它拿在手中把玩一番。 不料就在她刚刚伸出手的瞬间,小纸鹤居然往后缩了一截,躲到了杨岱背后。 辛九姑 “……” 不就是想伸手摸了一把吗?这都嫌弃上了? 杨岱看得想笑,但却没有笑出声,辛九姑收起礼之后也赶紧取出了一叠金纸文,双手递给杨岱说道 “先生,这些是这段时间的成果,呃,其中一部分是有人主动送来的,等我率军去到地方,已经人去山空了,当然也有不少依然去找了叛军……” 杨岱接过这叠金纸文扫了一眼,他倒是对辛九姑的办事效率高看了几分,不过这些事情他早已预料到了,因此倒是没有太多的意外之色,只是微微颔首。 杨岱随后道 “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虽然不能将妖孽诛除,但至少让很多人明白手中有这金纸并不是什么好事,至于执意要上叛军这条船的,也随他们去了。” “对了先生,叛军也派遣使者找到过我幽冥城,意图试探我的意思,不过我并未放其入城,只说让他们自己掂量一二。” 辛九姑说完,便看向了杨岱。 杨岱听到这话后,微微点了点头,道 “你做得很对,不过来者是人族还是修行之辈?可带有什么话?” “回先生,来者有三个,两人一妖,皆是修行之辈,未曾有什么话。” 辛九姑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 杨岱一笑,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叛军还是少了些魄力。 “先生,如今已经差不多清理了一轮了,可一定还有一些妖邪藏得深,我鬼城虽然折损了不少兵力,但鬼军士气高昂,还可再起一轮攻势。” 辛九姑说到这里,顿了顿后接着说道“若是能够趁着妖邪还未彻底集合起来,一鼓作气将他们彻底铲平了岂不美哉?” 她这话倒也不假,毕竟这妖邪被驱逐出幽冥之地后,实力必然大减,只需要稍微整备一下,就能卷土重来。 可惜的是,杨岱并没有什么兴趣,反而微微皱眉摇了摇头 “暂且按兵不动。” 他这话让辛九姑有些不解,不由得追问道 “怎么?难道这样也不可以?” 杨岱转头面向辛九姑,一看得后者有些紧张。 “鬼军虽然折损不少,但许多鬼物也借此机会吸收了不少元气,凡事过犹不及,撑过了就会影响鬼性,你何时见过正统阴司的鬼差会嗜血杀戮?” 鬼城虽然折损的不少兵力,但损失的大多是底层鬼卒。 真正的底蕴反而借着这次机会狠狠提升了一把。 许多老鬼都得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处,也使得很多鬼物有些贪恋这种感觉了,不愿意轻易离开。 辛九姑闻言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几分惭愧的神色 “是妾身考虑不周。” 杨岱摆了摆手示意辛九姑坐下,语气也加重了一些 “如今你执掌幽冥,确实立足未稳,我也知你想要多一些得力手下,遂这次对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但小利可图一时,不可图一世。” 辛九姑连忙站了起来 “谢先生教诲,妾身记住了。” 第七百九十五章:眼界浅了 她心中既有激动又有惶恐,不敢再起什么多余的心思,但并无任何沮丧之处。 反倒是心中确认了杨岱的态度。 这才是正统仙道! 她在心中暗自赞叹一声。 杨岱点了点头,又道 “走吧,聚一下城中一些出众的鬼修,我有事要说。” 说完这句话,杨岱直接往院落外走去,辛九姑应了声是之后紧跟在后。 而原本守在静室外的金甲神将也迈步跟上,似乎也是要去参与。 杨岱停下脚步,瞥了一眼那金甲神将 “你留在此地。” 金甲神将沉默不语,仍旧笔挺如枪的守护在门口,目光冷冽,却丝毫不动弹半分。 杨岱也不以为忤,径自迈步朝外走去。 没过多久,幽冥鬼府的中心大堂外,鬼城中的一些有重要职位在身的鬼物陆续来到了这里。 三个魁梧的金甲神将也依次站在这里,见到杨岱过来。 三个金甲神将整齐划一,异口同声之余也一起拱手行礼。 “尊上!” “城主大人,杨先生!” 其他鬼物则对杨岱与辛九姑一起行礼,虽然对杨岱肩上的纸鹤有些好奇,但并未多问,显然习惯于遵从命令。 “诸位不用多礼。” 杨岱随意挥了挥手,让诸鬼免礼后,与辛九姑一起步入堂中。 那些鬼修才跟随着入内。 在这过程中,杨岱也观察了所有鬼将和鬼城官员。 很欣慰的发现他们这些似乎和辛九姑一样都没有在攻伐妖邪的过程中刻意吸食元气。 靠的是自己扎实修行,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成长起来。 杨岱和辛九姑处于堂前主坐,而三尊金甲神将站在左侧,极显威严。 硬是让鬼气森森的幽冥府邸显出几分阳刚之威,令人肃穆。 杨岱环视堂内众人,这里的鬼物几乎全都是军将打扮。 也就辛九姑现在是皂袍冕冠,端的是严肃的紧。 见连同辛九姑这城主在内的众鬼有些严肃,杨岱也笑了笑道 “诸位不必紧张,并非有什么坏消息要说,此番剿灭妖邪,既是匡扶人间正道,对诸位的修行亦有许多好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经此一役,幽冥鬼城名声大噪,莫说是幽冥界,就是三教中也无人敢轻视!” 这说得在场所有鬼修都不由心气都高了几分。 杨岱说得这一点在这段时间他们也能明显体会到,以往说起鬼物,除了对鬼神的忌惮。 对于幽冥城这种孤魂野鬼扎堆之所,正邪两道都不算瞧得上,但在现在的情况下,却是截然相反的另一幅景象。 “然,在下所想的幽冥城并非是一座军营,扶正道也亦非只是鬼军征杀,文治也是不能缺的。” “呃,先生,敢问是何种文治?” 问话的是站得比较近的一位鬼将,他生的 颇具书卷之风,看似斯文,但眸子深处却带着浓郁的煞气。 杨岱微微颔首,看向若有所思的辛九姑,再看向其余众鬼,缓缓说道 “如阴阳、良愿、文书、刑狱、功曹、掌案、典籍、罚恶、等。” “这些,皆可称之为文治,乃至接触部分不算稳固的阴司,相互合作或助其维稳,力求通阴间之路,使人间不受侵扰......” 杨岱一席话说罢,堂内便陷入寂静当中。 得亏了辛九姑已经死过一次了,否则这会心跳得绝对十分厉害。 她小心地询问一句 “先生,何为通阴间之路?” 杨岱想了下,没有做什么隐瞒,直言道 “在下曾去过阴司数次,其实阴间之地变化甚多,每逢新旧城隍交替,或旧城新用,或另起鬼城。” “依在下猜测,每起一新城,旧城不消,则阴司之地增长,而旧城若不存,则阴间之地消减......” 他的语气平淡,但却字字清晰,听的堂中众鬼皆露恍然之色。 尤其是一些年岁略大的,更是觉得这简单易懂,不需费太大脑筋。 “那先生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一名鬼将忍不住询问道。 其他鬼将也都纷纷看来,眼含期待。 杨岱微微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 “在下了解的也不算太多,但足以产生一些想法,现如今各处阴司动荡,各处城隍体系名存实亡,将来战事尘埃落定,必有新神产生……” 说着,杨岱一甩袖,从中飞出笔墨纸砚,他手持狼毫在宣纸上画了一条线,又勾勒出一一个个地名。 且后缀阴司各城各府的名称,而许多线在最上端则连到一处,并且写下酆都两个字。 辛九姑拳头捏紧,心情激动之下却不敢说话,竭力装得淡然。 但那份激动,在场的鬼修都看得清楚,十分好奇杨先生在写什么,导致城主这般失态。 “这是在做什么?” “城主为何不说话?” “难不成是有什么机密要事?” “嘘,别乱说话,仔细听先生讲……” 堂下众鬼议论纷纷,有不少人更是伸长脖子,恨不得钻进杨岱的笔墨之中。 良久,杨岱初步勾勒完成,向着堂中招了招手 “来,都过来看看。” 其余鬼将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一起凑到了上方桌案近处。 金甲神将则个个无动于衷,但若有人仔细看,会发现为首的那个微微转头眼神斜视,似乎也在看着桌案方向。 “这?先生是何意?” 一名鬼将皱眉看着杨岱。 杨岱没有回答,却是看向了身旁的辛九姑,指了指她,解释道 “若能以酆都封一幽冥官职,随后此鬼修又称为了一地新城隍,又会如何?” 辛九姑还没说什么,旁边有鬼将已经忍不住惊愕出声 “若是能成,这岂不是说,城主能统御一方阴司了?” 其余鬼修闻言也都面带骇然的看向杨岱,心中震撼之极。 “先生您确认么?” 辛九姑也不由得睁大双目,心脏狂跳,不知杨岱所说是真是假。 “不错。” 杨岱肯定了她的疑虑说道 “怎可能只是一方阴司,此事若能成,法阴阳不限地界,断福祸不问人鬼,阴阳二道相辅,自能成大事矣!” “阴阳不限,断福祸,不问人鬼……” 众鬼修心潮澎湃,一阵骚动。 杨岱微微颔首,示意众鬼安静后,又道 “将来此世间,多一尊幽冥帝君也犹未可知也!或许大齐天子封禅之时也可加上一个名头。” 他的话音飘扬在堂中,引得众人越发振奋。 第七百九十六章:神仙也嘴馋 辛九姑再也忍不住心中激动,直接退开两步,长揖大礼,伏低膝前道 “杨先生提携大恩,辛九姑没齿难忘,先生但有吩咐,辛九姑万死不辞,此后也定当秉正道之志,护阴阳公理,维持天地清明,绝不负先生所托!” “哈哈哈……好!” 杨岱抚掌而笑,对于她的表态很满意。 整个幽冥鬼府都有种轻微的震动感,鬼城上方阴云凭空生出闪而不落的雷霆。 鬼城众鬼莫名心惊,各处鬼物都不知所措。 所幸这动静来得快去得快,仅仅几息之间就已经消失,好似之前仅仅是错觉,并非天劫降临。 杨岱审视辛九姑片刻,伸手托住她的手将之扶稳站直道 “能立下此等重誓,在下信你心诚。” 其实若说论德行,辛九姑在杨岱认识的鬼修中至多只能排中等偏下。 所遇城隍和各司大神中多有比辛九姑德行出众的,但奈何那些是正统神道体系。 限制太大,且既有可能会容不下辛九姑这个异类。 反倒是辛九姑最适合做这个,加上幽冥鬼城如今这种情况实在难得。 辛九姑也算是分得清正邪对错,才干又确实出众,加上鬼仙的修为几乎算是杨岱所见鬼修中道行最深的。 以纯粹鬼物的修为尤胜过一些大府城隍一筹。 如上种种,这才有了辛九姑如今的这等好事,而对于杨岱来说,这同样不是坏事, 而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在辛九姑发下这个重誓的时候,幽冥鬼城内外都有悸动。 也直接说明誓言之诚心,杨岱满意,辛九姑也激动难耐。 …… 杨岱天亮的时候直接从鬼城中走出去了,以他的脚力,不腾云驾雾也健步如飞。 在大齐民众看来,战争还是个未知数。 而在杨岱看来则已经能提前预见结果了,所以自然无需再留。 基本也就不会有什么变数了,毕竟有了辛九姑在,一切就简单许多。 他并无什么必定要去的目的地,只是想在叛军所掌控的地方走走看看。 刚刚踏波过了一条小河,杨岱鼻头一动,忽然闻到远方飘来一股淡淡的香气。 之前在鬼城尽喝茶了,死人吃的东西能有什么? 无非就是香烛与纸钱罢了。 可现在他却突兀嗅到一缕异香。 杨岱眉毛一挑,停住了脚步。 随着香味越来越浓郁,杨岱双眼渐渐眯起,隐约看到了河边有一个简单的营帐。 这会就有些嘴馋了,方向一转,杨岱直接寻着香味就顺着河道上游走去。 那边有一小片林地,没费多少功夫穿林而过,就见到有三人在河边堆起篝火正烤着一头野猪。 这三人身穿叛军的甲胄,腰间挎着弯刀,背靠树木坐在一块巨石上。 三人围着篝火,篝火上正架着一头烤的金黄油腻的野猪,香味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看样子已经熟了,只待片刻便能美餐一顿。 “谁?” 三人中的一个年轻士卒猛然回头,就看到一袭布衣的杨岱。 三人脸色瞬间大变,纷纷拔刀在手,另外两人的视线随后也全都落到杨岱身上,警惕万分。 杨岱微微一笑,拱手道 “诸位勿慌,在下途径此处腹中饥饿,忽闻到香气,忍不住就寻香而来,可否匀我一些吃的?银钱是不会少的。” 三人显然也不是什么愣头青,荒郊野外遇上人,又刚从树林中出来。 衣衫长发都不乱,更无什么草屑污迹,肯定不简单。 但杨岱这身打扮和给人的感觉就令人十分容易相信,因此三人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放松下来。 中间负责烤肉的汉子便吆喝一声道 “这头野猪得有几十斤肉,我们三人也吃不完的,再等等就彻底熟了,先生若是不嫌弃,就过来一起坐吧,也好有个伴儿,省得寂寞。” “甚好,甚好!” 杨岱笑眯眯的应着,迈步走了过去。 三人的警惕心稍缓。 其中一个壮汉还问了句 “敢问先生怎么称呼?” 杨岱笑道 “在下姓杨,多谢诸位了。” 杨岱这边行礼了,那三人也只是拱手回了一礼,但并无其余反应,更无人自报家门。 换个人估计就觉得尴尬了,杨岱却也不以为意。 笑笑过后四下看了看,见到一块心仪的石头边走了过去,抱着这一块石头摆到篝火边上,然后坐了上去,拿出水壶灌了几口,这才舒服多了。 杨岱在做这些的时候,三人中连同那个负责烤猪肉的汉子在内,都没有停止对杨岱的观察,只是相对比较隐晦。 目前能确认杨岱确实只是一个斯文先生,浑身上下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兵器,甚至连攻击性都没有。 可同样的也没有任何包袱,荒山野外,一个斯文先生什么都不带,而且靴子上还没有污泥,身上衣服也不脏,足见奇怪之处了。 看到杨岱这么放松随意的样子,相对比较靠近杨岱的那人此刻也发问了 “这位先生,如此荒郊野外,以常人的脚程,很容易迷路,先生倒是很自在,不怕被抓走充军吗?” 杨岱抬眼扫了这人一眼,心中知道对方对他放不下戒备。 这也是人之常情,便两手一摊,笑道 “三位且放心,在下确实会一点点功夫,但绝非什么马贼探子之流,行囊简陋,所以随身携带在身上。” 说话间杨岱伸手从右手袖中取出了一块折叠得十分整齐的布。 摊开之后上面还有些饼子的碎屑,这下三人的视线明显缓和了一些。 另一人还笑着对杨岱说道 “我们倒是不担心先生是什么马贼探子,毕竟要真是马贼,早就加入史元帅麾下去攻城略地了,那油水与好处可比他们当马贼要多得多。” 杨岱眉头微微一皱,也没说什么,史建业与贺鲁的大军构成本就混乱,听他们这么说也属正常。 “我听说史大帅自封天下兵马大元帅,起兵造反推翻朝廷,现在已经成立新朝了吗?” 三人中相对年轻的那个这么一问,中间烤肉的汉子则嗤笑一声,吹嘘道 “哼哼,咱们的史大帅可是千古圣人天可汉,又是云程万里鹏下凡,由他带领我们起兵,这大齐迟早是我们!” 第七百九十七章:不出两月 “这位先生,你像是个有学问的,你怎么看?” 坐在杨岱旁边的年轻军卒问道。 杨岱的注意力大半都在篝火这边的野猪上,只是闻闻味道他就知道哪里没烤到位,哪里该添柴火了。 听到旁人问自己,杨岱看了一眼这年轻人,笑呵呵的说道 “有句话叫做,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还有句话叫做没有对比则没有伤害,寻常百姓也无从知道真相……” “哎,该翻动了该翻动了,后腰背上没烤好,多烤烤这,最好烤的焦一点,等会吃起来更香。” 杨岱突然提高了嗓门,对着那边烧烤的男子喊道。 “知道了!” 这边的男子不耐烦的回答一句,接着用树枝拨弄火堆,让其燃得旺盛一些,准备继续烤。 “先生只身在这荒野上,可是要赶路?” 另一个军卒开始套话,杨岱也就随口敷衍 “算是也不算是吧。” 说着杨岱又低下了头,继续盯着那烤猪。 “总不至于先生是访友的吧,如今这地界可没什么人住咯,上坟倒还是偶有人家的。” 那男子继续说道,语气中有种酸溜溜的感觉。 杨岱却依旧是笑笑,并不搭理。 这边的男子见杨岱似乎是铁了心要跟他耗,干脆闭嘴不再说话。 “我听说啊,咱们大帅打下江山以后,就给我们分田地呢。” “哦,这事我听说了,我也有份儿啊。” 另一个男子附和一句,语气中满是兴奋,似乎分田地这事对于普通士兵来说是件极为幸福的事情。 杨岱心中好笑,但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他同样也没问这三人来干什么,对方本就有戒心,免得引起反感。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许久,杨岱总算是能感觉到他们对他的戒心降低到一个比较热情的地步了。 “好了,撒点料就可以吃了!” 负责烤肉的汉子从背后的行囊内取出一个小竹罐。 打开之后从里头捏出来的是盐粒,均匀地撒到烤野猪身上,顿时,烤猪散发出一股特别的清香。 “唔,好香。” 杨岱深深嗅了一口,赞叹一句。 那负责烤肉的汉子也嘿嘿笑道 “这野猪虽然是野物,不过肉质鲜嫩爽滑,尤其是在野外烤制更为美味。” 杨岱点点头,表示认同。 随后那汉子取出小刀,开始割起肉来,割下的第一块肉用之前劈好的竹签扎上就直接递给杨岱。 “先生请用!” “多谢多谢。” 杨岱小心接过肉,说了声不客气了就直接啃了一大口。 咀嚼着野猪肉却感觉不到什么膻味,吃得是满口流油,爽快之极。 看到杨岱吃得如此痛快,另外两个人也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他着这吃相看着就是让人觉得莫名得香,另外三人看得咽口水。 更不会矜持什么,各自割下猪肉开始吃起来,但因为猪肉太烫,吃的时候哈赤哈赤的还下不了大口,看起来颇为滑稽。 虽然是入春的时节,但天气依旧寒冷,这种情况下围着篝火吃烤肉算得上是惬意。 杨岱已经挺久没有这么放开了大口吃肉了。 一时没收住,手中的没一会就被吃了个光,只剩下了一根手指粗的竹签子。 杨岱感觉完全连瘾都没过,犹豫一下,略显尴尬道 “呃,在下能否再吃一些?” 三人抬起头来,看到杨岱居然吃光了,刚刚那块肉得有两块巴掌大,这人居然一口就吃掉了。 他们看向杨岱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小刀在猪身上,先生请自便。” 一个军卒拿出小刀递过去。 “多谢!” 杨岱微微颔首,然后伸手将小刀抓在手中。 现在是吃饱喝足最重要,其余的都是次要的。 杨岱握紧了小刀,将猪皮上厚实的脂肪一层一层削去。 既然人家同意了,杨岱当然直奔自己最喜欢的部位。 取过小刀就去割肋排,直接卸下了靠近自己这一面的一大半肋排,前后更连着不少肉。 “对了,不能少了这个!” 杨岱一拍脑袋,说话间,右手抓着肋排,左手还伸入袖中取出一个小荷叶包。 将之放到地上单手打开,一股辛香的味道顿时飘了出来。 之后杨岱将辣粉撒到肋排上,那股香味和热气腾腾的肉排相互刺激,显得更加出众,惹得那几个士卒都忍不住吞咽了几下。 杨岱拉下一条连着肉的肋骨,啃得那叫一个香,看得对面三人唾液疯狂分泌。 “三位若不嫌弃,也可取用,这辣粉可是难得之物,在下自制的,且吃且珍惜啊!” 杨岱招呼道。 将辣粉包递过去,三人早就忍不住了,当然也不矜持。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多谢了!” “我也试试。” 这一试,又香又辣的味道就征服了三人,气氛热烈起来,话也就多了起来,很快就熟络了许多。 三人发现,这杨岱先生除了比较能吃,腹中的学识也是渊博无比,不论讲什么事,他都能说上两句。 上至国家大事,下至生男生女的取舍,甚至目前的局势比村口的老大爷分析起来还头头是道。 而且说得都很有道理,有理有据,让人信服,至少他们听着是如此。 “先生,你学问高见识广,你说着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是个头?这么打下去,咱们史大帅能胜吗?” 那位年轻的军卒问道。 杨岱笑着摇头,只是专心对付手中才撕下来的肋排,从上啃到下,一丝肉渣都不放过。 甚至连骨头都咬碎了,吃的那叫一个香。 偏偏这种吃相却并不算难看,甚至还带有某种艺术气息。 咀嚼这口中之肉,等咽下之后,杨岱才开口道 “战事不会持续太久,至少不会持续十年八载这么久,而此局不出两个月,史贺之流必败,大势去矣。” “啊?” “不会吧,先生可不要武断啊!” “是啊,这不形势大好嘛?而且还有这么多法师与高人助阵的。” 那三人大眼瞪小眼,对于杨岱这番话很是怀疑。 普通人对称霸天下没什么兴趣,反倒对史,贺之流恨其不仁,怒其不义,可听到杨岱这话,还是心中略有疙瘩。 杨岱以手中一根排骨为笔,在地上比划出几个圈,各自点了几下道 “你们看,凌乱的杂妖小魔,乌合的史,贺之流,各方法师,以及马贼、山贼、民兵、役夫……” “史建业与贺鲁两方并非铁板一块,有利可图则群狼噬咬,一旦受到重挫,最倒霉的除了那些所谓法师,就只有史建业与贺鲁了。” 第七百九十八章:吃的尽兴 杨岱手拿骨头,点在中间一个大圈上,抬头看着如同好奇宝宝般的三人,继续道 “正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大齐军中有能征善战之将,也有运筹帷幄之臣,有的是手段让史,贺之流自己溃散。” 说完这些,杨岱继续啃自己手中最后一根肋排。 三人愣愣看着地上的涂鸦,隐约间好似看到战火灼烧,再一甩头则从错觉中恢复, 仿佛刚刚那一切只是幻想。 但那一瞬间的感觉却清晰无比,三人互望一眼,神色凝重,不由沉默了起来。 只是感觉这位杨先生的确厉害,那烤肉的汉子见杨岱肋排吃光还意犹未尽的样子。 他赶紧拿起小刀将靠近自己三人这边的一整扇肋排割下,小心地递给杨岱。 “先生,我等也不喜欢吃肋排,先生若是还能吃得下,这也给先生吧。” 杨岱接过肋排,满意点头 “孺子可教也!” “多谢先生夸奖!” 这汉子脸露羞愧,杨岱根本不客气什么,撕开肋排就啃。 时不时还撒一些辣粉,只可惜现在不方便拿出千斗壶,否则加上酒就更痛快了。 三人吃东西的动作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等杨岱又吃了两根肋排,中间的汉子才又小心问道 “先生,依您之见,若是大齐大胜,会如何对待降卒啊?会不会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这会三人对杨岱的态度已经和初识的时候大不相同,称呼上都用上了敬语。 话没说尽,但在场几人都知道什么意思。 杨岱咀嚼着口中的肉食,他不喜欢含着东西和人讲话,等咽下肉食才指着天上一处道 “三位,这是何星?” 三人下意识抬头望向天空,只见杨岱手指所点的方向,有片星空,其中一颗星辰尤为璀璨。 因为所处的状态,他们居然没意识到此刻正午看星星有多荒谬,只是茫然道 “先生,那是北斗七星。” 杨岱顿了顿,指着天空道 “尔等可知大齐有一位贤德大儒?号称文曲星转世?” 三人异口同声道 “颜相?” “不错。” 杨岱倒是没想到他们全知道,结果三人接下来的话又令他哭笑不得。 只听到那左边的汉子立刻道 “颜相不是早就过世了吗?” “对啊,颜相不是说书故事中的人物嘛,真的有其人?” “是啊,不是读书人自己杜撰出来的吗?” 三人显然是认定了颜卿早已逝去,不信有其存在。 哈哈哈哈……” 杨岱笑得拍腿,好一会才止住笑意,他都忘了今天第几次摇头了。 而这三人倒也真激起了他的谈兴,回答道 “颜相本名颜卿,传说是文曲星下凡,为当今大齐太子之帝师,国中百姓无有不敬者,朝野内外无有不服者,却有其人,如今也尚在相位,且身体健康……” 杨岱话音一顿,才缓声继续 “且听说大齐军中将帅,更有颜家公子,如此添兵,威武之师,定会好好对待降卒,至于其余……呵呵……” 杨岱冷笑连连,剩下半句话没说出来,但三人皆明白其意。 啪嗒~ 一根啃得极为干净的骨头被杨岱丢到脚边,砸到了其他骨头,发出一声脆响。 杨岱说了一长串,说话的间隙居然已经将那一整扇猪排给吃完了,脚边堆起了许许多多的骨头。 他站起身来,活动筋骨,声音也惊醒了正在想着杨岱所说之言的三人。 下意识看向杨岱脚边,见到这垒高的骨头堆。 再看一边的这头野猪,肉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骨架了,一大半都给杨岱吃了。 三人嘴角抽搐,这杨岱难道是饿死鬼投胎? “呵呵……在下腹量大,腹量略大……” 杨岱不好意思的说道。 三人看看杨岱脚边的骨头,这腹量大可大得有些夸张了。 这一头野猪不是小野猪了,去掉骨头起码还有二十几斤肉。 哪怕考虑到烤过之后缩水也依旧不少,而他们三人加一起顶多吃了五斤不到这杨岱居然吃了一大半 这简直就像是怪兽一般,怎么吃的下去? 杨岱见三人呆滞,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呃……抱歉,在下吃的太快了。” 他挠挠头,颇有些尴尬的说了一句,随即又解释道 “在下平日里很节制,每餐不超过一碗饭,但今天实在有些饿狠了。” 三人再看看杨岱那并不明显的肚子,就更觉得荒谬了,正常人吃这么多,肚子早就隆起来了。 但杨岱除了肚子鼓胀一点,竟然还能行走自如,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这胃口简直堪比饕餮! 但靠近杨岱的那个汉子还是赶紧道 “呵呵,先生吃得下就好,反正肉烤熟了就是要吃掉的,吃不了就浪费了。” 负责烤肉那个明显是头领的汉子更是抢在边上的年轻人说话前,直接指着烤架上的野猪说 “对对,先生吃得下就好!对了,这还有一只没动过的前腿,先生要是吃得下,也只管吃了,别浪费。” 那个绑着野猪的烤架上,还有一个猪头和一只前腿,以及一条连着些许肉的脊柱,其他都只剩下骨架了。 杨岱虽然依旧能吃,但这么大半头野猪下来,即便是他也能算是尽兴了,笑着摇头道 “在下吃得已经十分畅快了,好久没这么吃过了,多谢三位款待!” 笑语之间,杨岱甩了甩手,手上的油脂就全都被甩到了地上。 手上指甲上没有丝毫污渍油迹,并且在随后伸入袖中,取出了两块碎银子,分别递到三人面前 “今日承蒙款待,这点小钱不成敬意。” “这……” 三人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置信。 一旁的杨岱看着三人这幅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难道,你们莫非嫌弃在下?” 三人立马摆手 “岂敢,岂敢。” “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先生学究天人,一顿教诲足以抵得过区区一头野猪,这种牲畜还能再捕,先生金言可未必处处可听。” 第七百九十九章:回头是好事 “是极是极。” 三人皆是将那两块碎银推回来。 杨岱也是有些惊异,这三人倒真有趣,明明喜欢银子却拒绝得干脆利落。 “杨先生,不过是些许猪肉,我等还苦于没有招待好,早知道今日能遇上先生,昨日定不会把酒喝光。” “此刻只恨无酒啊,对了,这里还有一条脊骨,一只前腿和一个猪头,先生只管带走,权当是我等的赔罪吧!” 听到对方不肯收钱,又只恨无酒,杨岱也就安奈不住了,当即直接站起来说道 “几位不提在下还忘了,在下在后面林子里还是有些行囊的,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并未带来。” “开始的含糊之词也希望三位不要怪罪,我那行囊中还有些许好酒,三位稍待片刻,在下去取了酒就回来与三位痛饮!” 说完,杨岱径直朝着树林深处而去。 那三个汉子则坐在原地,神色各异。 最先开口的那汉子沉默一会儿,突然开口道 “大哥、二哥,你们说……这位杨先生……是什么人?” 另外两人闻言也是一愣,随即皱眉思索起来 “从刚才来看,这位杨先生身手矫捷,恐怕……不是寻常人物!” 三人想到这,越发疑惑起来。 不过他们还是想不通,就索性放弃,目送杨岱消失在树林口,一直憋着话的那个年轻人终于忍不住了。 “两位兄长,这先生也太能吃了,这头野猪我们本打算备做一旬之日的食粮,他这一顿就给吃得差不多了。” “他要给钱,你们干嘛还不收着啊,刚刚那碎银子,得小三两了吧?” 两人瞅着树林方向,然后一起看向年轻人,烤肉的汉子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问道 “小何,常人能吃下这么多肉吗?” 年轻人赶紧摇头道 “那怎么可能?” “那我再问问你,刚刚杨先生讲颜相的时候,说颜相代表什么?” “文曲星啊?” 年轻人脱口而出,随后又是一怔 “不会吧……” 另一个汉子也忍不住笑了一句。 “小何,先生怎么指给我们看的,我给忘了,你帮兄长我回忆一下?” “不就是……” 年轻人抬头点向空中,但动作立刻顿住了,眼睛瞪大微微张嘴,手指不知点往何方。 这晴天白日的哪有星星啊,除非—— “卧槽……” 年轻人猛地反应过来,转头朝着自己两位兄长望去,表情夸张的要命。 那烤肉的汉子这才点了点头,再次拍拍年轻人的肩膀道 “小何,你啊,到底还嫩了点,这杨先生学识渊博谈吐风雅,绝非凡夫俗子,为了福祸着想,怎可怠慢了他?” 三人等候了许久,杨岱就已经返回,脸上满是笑容。 手中多了几个提绳的翠绿竹筒,看样子就是所谓的酒壶了。 “来来来,你们请在下吃肉,那在下便请你们喝酒,我这酒可是陈年的老窖,平常都舍不得喝呢!” “真有酒啊,那太好了!” “哈哈哈,先生快快入座,这猪头肉最适合下酒了!” 三人热情不减,过来帮杨岱提酒,又招呼他坐下。 杨岱将手中竹筒分别递给三人,正好四个一人一个,然后第一个拔开塞子,顿时一股酒香飘出。 “这酒叫大窖酒,酒烈味醇,十分难得,在这是绝难喝到的,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莫嫌弃,在下就全当抵肉资了哈。” 杨岱笑眯眯的说着,同时举杯一饮而尽,其余三人也是连忙跟着仰脖灌下去。 一股暖流顺喉而下,瞬间传遍全身,浑身舒爽至极。 三人不由感叹道 “果然是好酒啊!” “是啊,先生说的极是,此情此景,一斤酒抵得过一两金啊!” 三人只觉得酒香混合着竹子的清香,闻着十分诱人,且看着这竹子就像是新砍的一样。 这话真心实意,杨岱听着也更开心,这段时日来的略显绷紧的神经也不由更加放松。 “喜欢就好,呵呵。” 剩下的猪肉,三人只是以小刀一点点割着吃,配着烈酒一起送入肚中,算是难得的享受。 而杨岱则一边饮酒,一边观察三人的模样,见到这三人脸色红润,心里也是高兴。 酒助兴也助胆,渐渐三人也更加放得开了。 在杨岱快喝光竹筒中的酒的时候,才喝了不到三分之一的那个最年长的汉子还是接着前一个话题刚过的间隙,问了一句 “先生,您懂得多,见识也多,可否给我们三个指条明路?” 杨岱抿了口酒,并没有马上说话,那汉子赶紧补充道 “听先生今日所讲,我等已知我家史元帅大变在即,我等只是庸碌的军卒,并无什么大愿,就是吃饱穿暖,讨个老婆安稳度日,不知先生可有良策教我等?” 另外两人听后纷纷附和。 “先生大恩,在下铭记于心,如若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万死不辞!” 杨岱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酒水,然后看着眼前三个汉子道 “将简单,放弃从军的想法,回家去好好过日子就行了,以三位的本事,再不济也不至于饿死。” “这……” 三人面面相觑,都颇有些迟疑,其中一人说道 “先生,我等也不是有意瞒着您的,实在是,听了您之前一席话,就更有些难以启齿了……” “是啊,而且不用先生说,我等也不会再从军了!” 聊了这么久,几乎吃光一头野猪,杨岱怎么可能还看不出来这三人是什么人? 这会自己竹筒内的酒水已干,杨岱也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向着边上三人微微拱手道 “回头是岸是好事,吃得酣畅,喝得痛快,酒足饭饱,在下也该告辞了。” “有一言望听之,若要过山,勿走峡谷小道,莫在夜间停留,尽量挑白昼一鼓作气穿过,言尽于此,告辞了!” “先生,您这就走了啊……” “先生,先生请稍等!” 三人中,有两人站起来,中间的汉子更是又从身后的行囊处翻出一个油纸包。 将其中的干粮抖出到行囊内。 第八百章:进化了 然后取了刀将剩下的半个野猪头的肉快速割片而下,将肉装在油纸包中。 随后站起来到杨岱面前,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说道 “我知先生乃非凡之人,我等无甚贵重之物,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先生收下,以解路上燃眉之急!” 杨岱伸手接住那块烤熟的野猪肉,轻笑了声,想了下左手伸到右手袖中,摸出了三个青翠的果子道 “差点忘了,我等吃了这么多肉食,正腻得慌,这枣子清甜可口,最是解腻,一人一个,拿去分了吧。” 将枣子塞给三人后,杨岱提着油纸包,朝着远离河岸外的西南方向离去。 等杨岱都已经走远看不见了,赠肉的汉子忽然狠狠一拍大腿,懊悔说道 “哎呀!我们好生糊涂啊,连姓名家门都还未曾报过,难怪先生不待见我们,唉。” “你现在知道晚了。” “现在知道了?可是已经晚了,咱们这辈子恐怕都别想找到先生了。” “唉,只顾着听先生讲天下事,忘了这一茬了呀!” 见两个兄长懊悔,年轻人赶紧道 “那现在去追?” “算了算了,估摸着也追不上的。” 男子懊悔之间啃了一口手中的果子,顿时清香溢出,唇齿生津,赞道 “这枣子真香!” ………… 而此时杨岱早已走远,纵然是三人真的追来也肯定追不上。 他手中拎着依旧带着余热的油纸包,掂量了一下后就笑着收入袖中,继续往前走。 这次的行程对于杨岱来说,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荒野河边这一顿,不光是吃得舒坦喝得酣畅。 杨岱也算是借此了解叛军部分民众的心态,看来还是踏实想过日子的人多啊! 这荒郊野外自然算得上大片区域廖无人烟。 但只要杨岱愿意,当然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到达有人的大营,只是他并不急于这么做。 反而是慢悠悠的走在山林小径之中,顺便欣赏沿途风景。 这山林深邃,偶尔能透露出一丝阳光洒落下来,却被树枝折射,形成斑驳的光影交错。 这种美景令杨岱心旷神怡,虽然大齐和正处于决定国运的生死战争之中。 但对于自然万物来说,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尤其是杨岱这般修炼了数十载的仙人,心境早已与世俗脱节。 若是换作其他修士,或许会心忧。 但杨岱却根本不在乎。 此刻正值初春,严寒还没彻底过去,天气依旧冷冽刺骨。 只不过,这漫步山间的惬意感觉,让杨岱暂且抛掉烦恼,心思放松了几分。 在荒野之中步行消食片刻,漫不经心走着的杨岱来到了一处比较稀疏的小树林前。 这里树大冠高,但视线能穿过树林从前望到后头,正好适合休息。 到了这里站定,杨岱也不忙坐,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张人形纸符往面前一丢。 顿时金光划过,身边出现了一个魁梧的金甲神将。 “尊上!” 金甲神将还是一丝不苟的行礼,杨岱则小步慢行,绕着金甲神将转了一圈, 才停止了打量,开口说道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你的情况稍显特殊,但既已产生灵智,也确实不该让你始终藏在袖中,今后也不必如此,以神念传音即可。” 神将躬身应允 “谨遵尊上法旨!” 杨岱点头,之前在幽冥鬼府内,杨岱当然也察觉到了这金甲神将的视线方向。 虽然对于辛九姑等鬼修来说金甲神将依旧高冷,可身为对金甲神将再了解不过的主人。 杨岱明白,金甲神将虽然多数时候对多数事都无动于衷,可也明显会产生好奇了。 很显然是进化了,也诞生了属于它自己的情绪。 “看来是时候给你起个名字了。” 杨岱沉吟了下,开口道 “还叫金甲神将,如何?” “谢尊上赐名。” 金甲神将点头道,表情依旧冰冷如常,似乎并没有因为杨岱的称呼产生什么情绪波动。 杨岱微笑颔首,他这虽然有偷懒的嫌疑,但也并不觉得这名字多差。 本身自己就是起名废,总比叫阿猫阿狗强的多。 金甲神将虽然反应平平淡淡,可身上的气息有沉有浮,显然心中也是激动的,毕竟自己的名字由自己的主人所赐。 不过,杨岱也仅仅只是起了个名罢了,看向金甲神将,平静说道 “记住接下来的感觉。” 说着,他伸手遥遥对着金甲神将的额头一指。 一道模糊的宝光照射到金甲神将额头处,几息时间内,金甲神将的外表逐渐产生一些变化。 个子慢慢降低了一些,身上那灿烂的金甲 颜色也逐渐褪去,变得黯淡无光,直至完全变成暗金之色。 原本的神威凛凛不复存在,反而显得普通了不少,仿佛失去了某些精髓。 但这并不代表它弱了。 反而,随着宝光的持续,金甲神将身上隐约散发出一股极度锋锐、森冷的气息。 如同一柄绝世利刃,一旦出鞘,必将斩破苍穹。 杨岱收起手之后,面前站着的是一个高他大半个头。 且穿着一身麻布衣衫的大汉,身形魁梧如同一座铁塔,依旧十分有压迫力,面如重枣,丹凤眼,双目之中闪烁着摄人的凶芒。 此刻金甲神将也难得有了一些更丰富的动作,低头看着自己,伸出手来查看,也尝试捏了捏拳头。 顿时一阵骨骼和肌肉的脆响传出,整条胳膊的皮肤都鼓胀了起来,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如何?记住了多少?” 杨岱这么问了一句,金甲神将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杨岱,罕见的不好意思道 “回尊上,我……我……没记住。” “那就再试试,你且先心中存思现形,让我来教你。” 杨岱摆摆手,示意金甲神将继续。 金甲神将闻言,缓缓闭上双目。 杨岱并无任何恼意,他本就明白金甲神将并不是十分善于学习,而且又刚刚产生了灵智,能够记住自己所说的话已经非常难得了。 这次金甲神将没用太久,很快睁开双眸,恭敬行礼 “尊上……我还是没记住。” 第八百零一章:还有的学 杨岱早有心理准备,点头道 “不碍事,我们再来试试,没谁是天生就会的。” “领法旨!” 金甲神将绷直身子微微拱手,确切的说这会金甲神将压力很大。 虽然金甲神将自己也还不明白压力是个什么概念,但从自家主人的脸色上来看,恐怕并非什么好东西。 想到这里,金甲神将不免又紧张起来。 如此往复了小半天,都不记得尝试了多少次了,杨岱才再度问道 “如何?” 金甲神将沉默了两息,不敢也不会逃避杨岱的问题,老老实实回答道 “尊上,我……还是没记好。” “那比最初的效果呢?” 杨岱问道。 金甲神将仔细思索片刻,才迟疑着说道 “没有最开始那般清晰明了了。” 杨岱也终于暂时放弃了,宽慰一句 “以后再多试试就好了,你暂且就这么随着我走吧,兴许看得多与见得多下,便能记住了。” 金甲神将点头应下,杨岱看了一眼他,迈出朝着北方边境方向走去。 金甲神将虽然形态变了,但其余的却没有变,立刻跟上了杨岱的步伐,跟在他的左右,寸步不离。 杨岱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虽然步伐依旧不紧不慢,但往往一步跨出后所跨越的距离却很长。 此等犹如缩地的行路方式,金甲神将却能很轻松的跟上,并未受到丝毫影响,这不禁让杨岱颇为诧异。 要知道,即使是他自己的修为境界远超金甲神将,这种缩地方式,也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 可偏偏,金甲神将却能够做到,足见他的资质之强悍。 “不愧是金甲神将,果然非凡。” 杨岱心中赞叹一声,脚下加快了步伐。 他不喜欢拖拉,既然决定了要带金甲神将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自然要尽快赶路,早日达到才行。 杨岱脚步却不停,一路之上,遇到过不少有敌意的妖魔。 却尽数被他挥手斩杀,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这倒是让金甲神将惊讶不已,尊上之强超出了他的想象。 两人沿途依旧能见到一些荒村,走到哪都没发现什么死气盘踞的地方。 也就是说,连番战乱导致连个孤魂野鬼都没有,这倒是令他有些失望。 这样一来,他想提升功德的愿望,只怕要落空了。 不过,杨岱却也没有灰心,他本身也并不在乎这些,反正功德对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他并未太过看重。 由于之前让金甲神将练习变化废去了不少时间,所以很快天色也黑了。 在杨岱翻上一片小土丘之后,远方出现了不同于星光的光亮。 模视线中,能见到远方略显红火,那是一处小县城,里头人丁并不是很兴旺。 人道烟火让杨岱有了几分安宁,至少这一路上他还是能找到一些值得称道之物的。 这里虽然不算繁华,但也算是一处安宁之地了。 若不是遭逢战乱,恐怕也不至于沦落成这般田地。 当即,他便打算在此休憩一晚,明日再继续赶路,开口说道 “今夜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杨岱就近找了块大石头,往上头一跳,就托着脑袋躺了下来,仰面看着天上的星空。 不知道张杏虎怎么样了,杨岱心底浮现起一抹淡淡的怅惘。 “张姑娘……” 杨岱喃喃低语道。 这些年来,他和张杏虎虽说偶尔相聚,他总认为自己亏欠她的太多,无论是陪伴还是照顾。 他总觉得,他欠了张杏虎一份认真的感情,两人身为道侣,却不像真正道侣那样恩爱。 反而因为某些原因而产生隔阂,甚至疏远。 或者说两个人实在是太忙了,除了必须要做的事,剩下的时间都用来互通信件、交流其他事情了。 这么想来,杨岱心绪难平,忍不住暗骂了自己一声。 他竟然还有闲工夫胡思乱想,不是应该想办法弥补吗? 金甲则就站在石块边上一动不动,双眼圆睁着看向远方,似乎在警戒。 “学着做人吧,不习惯躺着可以坐着,没人会站着睁眼休息的。” 杨岱忽然笑着开口说道,金甲神将愣了一下,似懂非懂,但还是说道 “尊上,我不需要休息。” 杨岱侧身看向他,笑道 “我可没说你需要休息,只是让你学罢了,学无止境,你现在还差得远呢。” 金甲神将闻言,微微躬身拱手道 “领法旨!” 说完直接一下盘腿坐到了地上。 这是他诞生自我意识以来,甚至可以说是诞生以来第一次坐下。 不过一双眼睛依旧睁着,并且一次都没眨过眼,盯着远方,仿佛在观察着什么。 杨岱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却也不再多劝,只是感叹了一句 “你还有得学咯……” 金甲神将也不开口,整个山坳内陷入寂静之中,唯独风儿呼啸。 时间飞逝,杨岱眼中星光璀璨,慢慢地又变得模糊起来,这是起了云彩。 逐渐将星空挡住,在后半夜的时候,细细的小雪开始落下,应该是初春的最后几场雪了。 在这种环境下,杨岱竟然是真的有了一丝困意,深深的看了一眼远方的线程,掐着手指算了算,最后自嘲般的笑了笑,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还早,还早。” 便直接天为被地为席,之后就这么侧身枕着自己的手臂睡去。 石块下的金甲神将保持盘坐姿态,脊背挺得笔直。 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直视前方,仿佛不论风雪都不能影响他分毫,就连杨岱的鼾声他都听得清楚。 此刻正值深夜,远方的小县城里,的普通百姓早已经全都睡下。 可这不代表这个小县城就沉寂下来了,相反,不论在什么地方就总会有人活动在常人作息之外的角落。 靠近南部城墙中段的位置有一座相对较大的宅院,这里有院墙围着。 还有好几处屋舍,甚至还有一间专门的祠堂,供奉的先祖牌位。 此刻这宅院中虽然并无灯火,但其实这户人家的家人今夜也都没睡觉。 第八百零二章:虫卵 一个个躺在床上只是脱了甲胄,此时也纷纷从床上坐起来,穿上甲胄就出了门。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几个屋子里的人都出来了。 他们个个都是大齐军卒打扮,身上的甲胄比普通士兵的要厚实许多,腰间挎着刀,身材魁梧壮硕。 此刻他们全副武装,目光坚毅而锐利,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凶煞之气。 在众人中央的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脸颊消瘦,目光凌厉,留着络腮胡子,满脸冷峻。 这时,络腮胡子抬手示意身旁的军卒稍等片刻。 不多时,屋内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后房门被推开了。 只见一个身披斗篷,头戴帽兜,身形修长的妇人缓缓走了出来。 妇人身上披着一件漆黑的袍服,身体纤细,但给人的感觉却颇具压迫力。 “晏夫人。” 络腮胡子对女子恭敬行礼。 妇人轻轻嗯了一声,开口漫不经心的说道 “掌灯。” “好!” 一名年轻军卒取出带来的火折子,吹了几下冒出火星。 然后将祠堂一个烛台上的蜡烛点燃,顿时祠堂内就被烛火照亮了一片地方。 因为祠堂封闭无窗,所以外头几乎看不到多上光亮,只有门缝瓦缝才透出些许光。 妇人站在火苗前面,她伸出双手将斗篷拉拢了一下,遮住大半张脸和露在衣领外的脖颈,让人无法看清容貌。 “都准备好了吗?” 妇人转过身问向身后众人。 “回夫人话,全部都准备妥当了。” 为首的络腮胡军卒抱拳行礼,然后说道 “就等夫人您一声令下了。” 妇人轻轻颔首,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淡漠道 “那么就动手吧!” 络腮胡军卒领着几人绕到了祠堂灵位墙的后方,然后取了边上一把铲子。 往地上一个缝隙处铲下去,嵌入缝中往下一压,一整块硬木板就松动了。 “快过来搭把手!” 络腮胡军卒大声喝道,另一个中年汉子走了过来,一起蹲下去,抓着硬木板的两边。 一阵一二三之后,就将这分量不轻的硬木板搬到了一侧。 随着硬木板的搬离,所有人眼前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黑窟窿。 那拿着烛台的年轻人朝着里头照了照,能看出这是一条狭长的隧道,尽头似乎有着一丝光亮。 “哎,里头的,可以上来了!” 中年大汉拿着铲子在隧道壁的石头上敲了两下。 声音远远传到隧道深处,没过多久,下头就传来淅淅索索一阵声响,包含有拖动重物的声音和轻微的脚步声。 在祠堂烛火的照耀下,首先出现在洞口的是一个一臂宽的大号木箱子。 下头也有声音传来 “搭把手搭把手,沉得很!” “快快,准备绳索和棍子。” 一边的络腮胡军卒赶紧吩咐旁人,边上的大汉立刻将早就准备好且挽成两圈绳套的粗麻绳递上。 另外有人则找来一根圆木棍,将绳套送到洞中。 下头人在等待过程中不停将手伸进自己领口挠痒痒。 见到绳套下来才动作麻利地将绳套两个套口分别套在箱子两端,上头的人再用力扯了几下,确定牢靠了。 于是他们又小心翼翼将箱子从洞里抬了出来。 这样一共花费了近一炷香的功夫才完工,随即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放在地上。 “可真够沉的!” “是啊,这里肯定有不少好东西!” “那可不,好东西不少呢!” 隧道下头的人也爬了上来,不是一个,而是前前后后上来四个人。 显然另有三人之前只是在狭长的隧道中候着,以免有突发事故。 他们一上来就看到了摆在地上的巨型木箱子,忍不住啧啧称奇。 在年轻人举着的烛火下,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打开。 “哇……” “好多丹药啊……” “是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值钱的东西……” 箱子刚一打开,众人瞬间惊呆了,一个个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老圆,简直跟铜铃似的。 最上层都被铺满了黄金白银,而下方,是各种丹药,都用瓶瓶罐罐装着。 一股浓郁的丹香扑鼻而来,令人神清气爽。 “这些都是极品货色啊!” 众人惊叹不已。 “晏夫人,东西已经抬上来了,您看……” 络腮胡军卒对妇人拱手询问道。 “做的不错!” 妇人看了他一眼,语调平静的说道。 络腮胡军卒闻言大喜,连忙说道 “多谢夫人夸奖,只是我们的……” 妇人笑了一声道 “最上层的金银珠宝都归你们,丹药归我,如何?” “可以可以,太可以了,兄弟们快抢阿!” 络腮胡军卒大喜过望,招呼众人道。 听到这话,其他人也不客气,立刻冲向了最上层的金银珠宝堆。 一个个兴奋至极。 这些东西足够他们吃上几年了。 甚至还有更多。 待他们将金银珠宝都拿走后,这妇人摊开手掌,手掌上是一堆类似于虫卵的东西,青绿色,表皮光滑。 妇人说道 “服下去。” “是。” 其他人接过虫卵吞服下去。 “嘶!” 刚服用下去,众人就忍不住倒吸凉气。 这虫卵入腹,立刻化作一股热流扩散四肢百骸,仿佛浸泡温泉一般舒坦。 不仅仅如此,他们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活力,力气变得格外强劲。 “好东西,果然是好东西!” 络腮胡军卒忍不住叫了一句。 “知道该怎么办吧?” 妇人的语气淡漠问道。 “知道,回去后在大齐军中散播虫疫,愿为夫人效死!” 络腮胡军卒激动不已的说道。 这些虫卵并非什么寻常之物,乃是蛊虫,可以让军中士兵染病,甚至死亡。 若是运作得当,绝对能引起轩然大波。 “很好。” 妇人满意的点点头,说道 “明日天亮之前,我要见到成效。” 说完她便将那木箱子收起,径自消失在原地。 等到她一离开,所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兴奋之色。 这一趟任务实在是太顺利了,而且这次任务比想象中的还要丰厚。 第八百零三章:人蛊虫母 “这次可发了财了!” “哈哈哈,我娘的病有钱冶了。” “我也有钱娶媳妇了。” “嘿嘿,小翠儿那丫头长得俊俏的紧呢!” “滚犊子,别惦记小翠儿……” 众人议论纷纷。 也就在这时,一名年轻人突然全身膨胀了起来,原来是体内的虫卵发生了异变。 他脸庞扭曲,露出痛苦之色,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啊!” “赵三哥,赵三哥!” 众人吓坏了,急忙把他扶起来,但根本无济于事。 片刻之后,他整个人干瘪下去,变成了一具干尸。 紧接着从他的五官之中飞出了的密密麻麻的虫子,这些虫子有眼屎大小,黑漆漆一团。 朝着屋里飞去,转眼之间就融入了众人的体内。 “啊……” “我的肚子……” “救命啊……” 惨叫声此起披伏。 短短片刻功夫,所有人都化作了干尸,而这些虫子却没有停歇,越来越多,最后飞出了屋里。 而另一边,杨岱已经醒了,脚下轻轻一踏,整个人已经远远飘了出去,在地面一踮就迅速往县城而去。 金甲神将也紧随其后,身边景物如同挪移转换。 仅仅片刻,杨岱以及红面的金甲神将已经站在了县城南门的城楼顶上。 此时飘了小半夜的小雪已经停了,天空的阴云也散去一些。 正好露出一轮明月,让城中的能见度提升了不少。 杨岱天眼大开,只是在城中扫了一眼,就和金甲神将就化为一道飘忽不定的烟絮直接落到了远处城北的一段街道尽头。 不多时,杨岱与金甲神将便已经抵达目的地,遮天蔽日的虫群在这里汇聚,宛如乌云压境一般。 数量之多,让人心悸。 “竟有这么多?” 杨岱眉头微皱,看着那些虫子。 这些虫子每只都十分狰狞恐怖,背部有凸起的疙瘩,双腿细长,行动敏捷,一旦靠近就会钻入敌人的体内。 它们身体呈现墨绿色,显然有剧毒。 这些虫子都是由人类孕育而出,繁殖速度极快。 一旦放养,短短几天便能覆盖大半个大齐。 这样的虫灾,必然给大齐造成巨大损失。 不过,杨岱也只是微微皱眉,并未有什么慌乱。 “嗡嗡……” 那些虫子也发现了杨岱两人,顿时蜂拥而来。 “哗啦啦……” 杨岱左手手心升起一团火焰,照亮了周围的同时也将上头的虫子全都烧死。 发出噼噼啪啪的爆浆声,恶臭难闻。 这种虫算是一种极为罕见的邪法,虽然虫疫的传播看似是自主的。 但施术者却能对所有虫子施加影响乃至控制他们。 因为这种控制,才使得虫疫的传播源头始终找不到。 现如今,史,贺叛军大营已经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感染了虫疫。 甚至杨岱还能想象或许有很多从军营以各种方式逃离的人已经将这种虫疫带到大齐军中,进而蔓延开来。 因此,他必须在这种情况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前将其解决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杨岱一路前行,沿途虫子皆是被焚烧殆尽,再也无法形成规模。 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那个施术的人。 这施术者道行肯定不低,能控制这么多虫子,要么施术者对虫子有如同炼制法器一样的炼化过程。 要么还有类似的母虫或者特殊法器为依仗,但本质上说,就算施术者不肯就范罢手。 除掉施术者并杀死母虫毁去法器,就能让群虫萎靡乃至死去,彻底清理掉这些害虫。 …… 叛军中军大营中。 天近黎明,军中一个大帐内依然灯火通明。 里头盘坐着好几排着装各异的修行之辈,其中有男有女年龄也各不相同,当然也不乏长相吓人的。 这群人正在商议着如何抗衡大齐兵锋,在这群人之中。 有一个妇人尤为出众,面容如同死灰槁木,虽说生的俏丽,但皮肤暗黄,眼窝深陷,闭着双眼,似乎对于旁人的讨论充耳不闻。 “晏前辈,如您之前所言,虫兵若成足以一骑当千,如今已经过去许久,饲虫之兵数以万计,何时能发挥作用啊?” “我们又如何对付大齐军中越来越多的高手?” 一名身穿甲胄的壮汉问道。 妇人一言不发,似乎理都不想理会对方的问题,大帐中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 良久,妇人才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看着有些浑浊的眼睛扫视周围的人。 不论是人是妖都下意识因为这视线产生一种本能的躲避。 “呵呵呵,岂是如尔等想象的这般简单,如今军中染虫者,皆为身蛊之器,以人身为蛊繁衍虫群,于人身互争,你们觉得简单吗?” 妇人冷笑。 众人都知道,这话的意思是说,如今军中,人人都是蛊母。 蛊虫互相吞噬,相互残杀,只要有人身蛊,就会源源不断的诞生新的蛊虫,这种蛊虫的繁衍速度非常惊人。 而且这种情况还在持续增强,不断扩张。 如此情况,谁人能够阻拦? 妇人顿了顿,又说道 “且吞噬数万之兵养虫,所得虫王不过十之一二,然虫王可修行,亦可钻心入脑控人为傀儡,更能影响周围万千小虫,令染了虫症的普通人听命,击垮凡人大军轻而易举。” 他的语速很慢,略一停顿,然后笑着继续道 “只要能得一万虫王,饲之以壮年之血肉,诞虫皇再合万虫而化为精灵,则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大齐军中纵有能人,也只得逃命,哪怕是真仙也要退避三舍。” “到时候,区区几百万大军又算得了什么?” “嘶——” 大帐中的人倒吸了口凉气,脸上都流露出震撼之色。 说完这些,这妇人就再次闭目养神了,在场的人虽然对此抱有一定怀疑,但却不敢多说什么。 实在是因为这妇人道行高过他们太多,她可是蛊真人晏紫苏。 虽然这些年已经鲜少出手了,但威慑力犹存。 而且他们这些人中也确实有几个人曾经见过她的厉害,也亲眼见证过她的恐怖,对其畏惧非常。 一时间,大帐内寂静无比,气氛有些凝滞。 这养虫兵之术残忍是残忍,但隐秘性却也极佳,外在表现就是一种瘟疫,根本查不出任何痕迹。 哪怕意识到病症可怕,外人也至多会保持距离避免被感染,绝对猜测不到这其实是一种控虫兵法。 在开春天色回暖,且是两军交战尸横遍野的情况下,爆发瘟疫也是极有可能的。 第八百零四章:替命之物 也有人又提新的顾虑 “可是听说有一幽冥鬼府,实力惊人,为后起之秀,此城鬼物不为大齐之臣,可所行之事明显是偏袒大齐,前辈可有赐教如何应对之策?” “那鬼城之主被利益熏心,妄想行前所未有之举,证鬼修之道,行事类似神灵,但她本身却没有多少实力,若遇见高人,定能轻易将其镇压。” 晏紫苏正这么说着,忽然感觉心中一跳,身上的一件宝物正在迅速变热乃至变烫,她心头顿时一紧,立刻站起来。 “前辈,发生何事了?” 帐中有人问道。 晏紫苏环顾四周,枯骨般的面部扯了扯面皮笑了下,说道 “我有麻烦了,必须先走一步,告辞了!” 帐内几个自认修为还不错的修行之辈也站起来说这 “前辈,可有我等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吩咐,万死不辞!” “你们……唉,罢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晏紫苏说完,转身便走。 只留下帐中众人面色各异,一阵沉默后纷纷摇头叹气,随即继续坐下休息。 而离开帐外的晏紫苏却面色凝重,额角隐现冷汗。 她刚才竟然察觉到那件法宝的悸动和震颤,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盯住一样。 要知道她这件法宝非同寻常,乃是从某位古修洞府当中找到的。 虽然她并无真正催动过,但这些年以来已经成功炼化其中三分之二的力量,就连她也难以全数掌控,更别提他人了。 除非那人也拥有与这件法宝相差无几的东西。 否则根本不可能让它产生这种反应。 “究竟是怎么回事?” 晏紫苏心中疑惑,但脚下却丝毫不停,几步间就离开了大帐,随后直接离地而起,借夜色遁入空中。 只是在她急速飞了不过一刻多钟之后,那种危机感却变得越来越强了。 没过多久,后方正有一道剑光已经急速追来。 晏紫苏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并无对话的打算。 眉心渗出一滴精血,融合法力化为虹光,遁术一展,刹那间消失在原地,再次远去。 那追击的人影速度极快,甚至比晏紫苏遁术更加惊人,不断拉近距离。 而且在她遁术施展的时候,对方似乎有所察觉,速度陡增,瞬间就拉近了双方距离。 “该死!” 晏紫苏脸色难看,知晓自己恐怕是甩不掉后方之人,干脆不再逃跑,反手祭出一枚玉符,向后扔去。 嗡~ 玉符炸裂,化作一片白雾笼罩在她身上,使得她身形猛然模糊了一层。 而下一刻,她遁速暴涨,骤然消失在夜空当中,不见踪迹。 杨岱剑光笔直划过前者刚刚所在的空中,额头天眼大开。 扫视周围并无所得之后,在保持剑遁的同时,在法力急剧消耗中一尊顶天立地的法天相地在天地缓缓展现。 他扫视寰宇,随后剑遁一转,略改方向继续追去,很快消失在茫茫黑夜当中。 晏紫苏原本已经因为遁术拉开相当距离,忽然感觉到天地一亮,有一种光亮之下无所遁形的感觉。 虽然这感觉马上消失了,但也立刻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不由低声说道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来者怕是杨岱本尊!这可如何是好?” 她念头电闪,思索着应对之策。 只是没想到杨岱竟亲自下场动手,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将自己拿下。 这时,前方远远有一声中正平和的声音淡淡传来,好似就在耳边响起 “在下杨岱,且请止步。” 晏紫苏抬头看像前方,就见前方一道锐利的剑光已经追至近处。 光影散去,凌空而立的杨岱已经出现在面前。 杨岱一袭布衣负剑而立,目中带着一抹奇特的光芒,望着她 “你是何来历?既然不入叛军一方,又为何以此等虫蛊之术帮助他们?这些且先不论,解去此法,今晚我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杨岱的声音温润醇厚,好似大珠小珠落玉盘,给人一种极佳的印象,令人不会升起恶意或者厌恶的情绪。 “呵呵。” 晏紫苏闻言不由冷笑一声,面容露出讥讽之色。 “放我一条生路?杨先生你倒是好大口气,你以为自己是谁?” 杨岱目光微微一眯,晏紫苏心中虽然十分紧张,但面上却并没有显露出来,顿了顿继续说道 “杨先生,你又何必诓我,今夜放过我?可再有不到半刻今夜就过去了,不妨告诉先生,人蛊虫母千千万万,早已散播出去了,这几日征北军便会染病,神仙来了也没救!” “嗯?” 杨岱闻言目光微寒,继续问道 “那你解还是不解呢?” 杨岱眯起眼问出这一句后,下一刻,在对方一句话才蹦出一个不……字之时已经直接出手。 “嗡嗡嗡……” 青萍剑发出一声清鸣,随后化作漫天剑光,向着晏紫苏激射而去。 咻咻咻! 霎时间,整个天地都充满了剑光。 这每一点剑光都锋锐无匹,足够撕碎一切,任何挡在前方的东西都会被一剑破灭粉碎。 轰隆! 雪亮剑光刹那间照亮黑夜,晏紫苏眼前一片刺目之光,警兆大作的时刻已经中剑。 晏紫苏的身体上竖着出现了一道血痕,血痕深达寸许,把整个人一分为二。 “砰……” 她的腰间有一枚玉佩炸开,原本已经殒命的晏紫苏已经出现在百里之外,心有余悸地调理着气息。 “果然有替命之物!” 杨岱冷笑道,即刻又要再度追杀。 晏紫苏却是一咬牙,她知道其中利害,狂催法力加快自己遁光。 狂风中不断攀升高度,穿越层层乌云往上进入罡风。 “呜……呜……” 罡风的呼啸声越来越响,但周围无形之风却好似围绕着这晏紫苏形成了一阵如同利刃的龙卷,将下方的云层都搅动得如龙挂水。 “不好!” 晏紫苏心中猛跳,只觉大事不妙,念头才起她已经再次以精血施法催动遁术。 但遁光一闪却撞不破前方的风,只是在半途之中稍微偏移了一些方向而已。 “不用挣扎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这时杨岱冰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随即就听轰隆隆的雷霆之声大作。 杨岱手握青萍剑,踏着剑遁追赶而至。 “是你逼我的。” 晏紫苏咬牙道。 第八百零五章:夫君快走 她身为蛊真人,自然知道此番若是落入杨岱手中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因此当下便想拼死一搏。 “呵呵,垂死挣扎而已,难逃一死。” 杨岱摇摇头道。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晏紫苏咬牙道,双瞳瞬间变得猩红,眉心处的朱砂痣更是绽放出妖异光芒。 “嗡嗡嗡嗡嗡……” 不知道从何处冒出了铺天盖地的虫群,晏紫苏自身的身影已经不见,藏入了虫群之中。 并且这些虫子还会分影而出,变得越来越多。 看着如同遮天的虫群,却散发着阵阵霞光,甚至有种搅动风云的气势,杨岱不敢小觑。 他手中青萍剑轻颤,发出阵阵剑吟之声,随后剑芒冲霄。 “唰!” 青萍剑带着凌厉的剑气横空劈砍下去。 “叮叮叮……” 只是这些虫子仿佛无穷尽一般,密密麻麻,源源不绝朝着杨岱飞掠而来。 剑光闪动,划过虫群,成片成片的飞虫从天空坠落。 有的被一分为二,有的为剑气所伤,但这些坠落的飞虫中,除了已经死透的。 许多还没有落地就会再一次飞起来,显得极为顽强。 不知不觉之间,杨岱面前目光所及之处已经全都是蛊虫。 并且丝毫感觉不到那晏紫苏的气息,也感应不到她的存在,让他心中一沉。 “你竟然是本身就是蛊虫得道?小看你了!” 杨岱微微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么多蛊虫简直蔓延千里,如同海浪一般。 若是直接扑向下方两军交战之处,这仗都不用打了,全都得染病,最后被蛊毒活生生折磨致死。 “哼,你不用管我是怎么修炼得道,我可是蛊真人!” 晏紫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她躲在虫群之中,根本敢不露脸,也不和杨岱硬碰硬。 玉皇会与炼炁之辈还真不算是介入太深,到目前为止,还是人道自己内斗来折损气运。 玉皇会只负责收取胜利果实,并不参与。 “你倒是聪明,知道这样拖下去对你有利,你以为你躲在虫群之中我就奈何你不得吗?” 杨岱淡淡道 “我今日就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那就来吧!” 晏紫苏的声音好似从每一只蛊虫中传出,虫云也在前后拉开,变得越来越狭长。 远方那头不断延伸着,而靠近杨岱这头好似化为一只透露着霞光的蛊虫巨手。 向着追击的杨岱抓来,乌沉沉又散发着濛濛的乌光,好像能够抓碎万物。 杨岱腾挪避开,口中念诵金光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无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道道金光自他体内浮现,端的是祥瑞满天,将整个夜幕都给照亮。 天际一片震荡,周围的云层也全都被震碎。 杨岱周围却有越来越多的蛊虫浮现,将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全都笼罩,一张张口器和利爪不时显露。 也是在此时,天际金光一闪,捆仙绳已经飞来,杨岱面色稍缓,一抬手,先将捆仙绳收入袖中。 随后灵台方寸与丹田之中同时爆发出一股力量,一股磅礴浩瀚的气息席卷四方,犹如飓风呼啸。 他的气势顿时节节攀升,浑厚无比,仿佛永无尽头。 他双眸睁大,眼睛宛如宝石一般璀璨夺目,精光闪烁,好似星辰一般耀眼。 杨岱站在原地,此刻只觉丹田滚烫,面部微微升起一阵潮红,将嘴一张,三昧真火倾卷而出。 “呼————” 就如真龙吐水可卷碧滔万里,三昧真火此刻一出杨岱之口刹那间化为席卷天际的火海。 其火势之盛几乎将半边天空都烧亮,炽热的高温弥漫开来。 这火焰威力奇大,足可焚山煮海,哪怕是蛊虫触及,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 虫海与火海接触的一刹那,火势就不可阻挡地向着虫海漫延。 每一次海浪拍击就有千千万万蛊虫燃火,虫群的气息也急速被火光取代。 有形无形之物都逃不三昧真火的灼烧。 “吱——” 蛊虫之海中,仿佛所有蛊虫都能感受到被真火灼烧同类的痛苦。 一起发出惨叫和吼声,但火势蔓延的速度比虫群的吼声还要快,短短时间就吞噬了大半虫海。 杨岱喷出火海之后自己都往后直退,哪怕离火海有一段距离。 又是出于自身掌控之下,但那热力和火势依然令他也需要保持距离。 “呃……啊……杨先生饶命!” 晏紫苏惨嚎道。 蛊虫群落主动弃车保帅断为两节,留下九成以上阻隔火海。 剩下一成急速朝东方飞去,但火海就好像长了眼睛,虫群遁速越快火势漫延得也越快,很快就蔓延至它们的尾巴。 虫海终于彻底崩溃,无数黑压压的蛊虫跌落下来,在火海之中挣扎哀鸣,不少都直接被烧死。 “紫苏,速走!” 一道身影突兀出现在火海旁边,紧接着晏紫苏的娇躯被抱住,朝着西北方向疾驰。 “砰!” 杨岱脚踏飞剑,御剑术施展,转瞬即逝。 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则是被火海完全包裹,不仅如此,火海的范围不停扩大。 一炷香之后,一切重归平静。 晏紫苏看向了来人,原来是自己的夫君,她急忙说道 “别管我了,那三昧真火如同附骨之疽,每死一只蛊虫我也损伤一分,根本割裂不断,你快走!” “你这傻丫头,怎么这么倔呢?” 男人看着怀中的妻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随即一挥衣袖,就有一道清风拂过,吹熄了那熊熊烈焰。 “嘶嘶!” 火苗渐渐湮灭,地面上出现一个个焦坑,那些黑漆漆的蛊虫早就被烧成了渣滓。 男子搂着自己的妻子,看着她那苍白的俏脸,不由得心疼的摸了摸她的秀发 “放心吧,我既然敢来找你,就肯定想办法救你,更不可能扔下你不管。” 青萍剑游曳在杨岱身旁,剑意直指远方,他开口说道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剑鸣声中,剑光纵横数千里,直扫前方遁光,几乎立刻劈中目标。 “咚……” 一个好似小盾一样带着璀璨光芒的镜面产生,接触剑光将之带偏一丝。 使得剑光直刺云霄,将天空滚滚乌云破开一道缝隙,露出皎洁月华。 “这是什么法宝?” 杨岱眉头微皱,这面镜子居然能挡住他全力一击,绝非凡品。 第八百零六章:法宝托大 “当年我曾经拜访玉皇会,赤子送了我一件法宝,名曰昊天镜,乃是上古仙家所制。 这面镜子上面有着符文流转,隐约间似乎勾连着另一方世界,号称绝对防御。” 那男子笑道。 杨岱心中一紧,这种借助天地伟力的手段极难防备,尤其是在他没有法宝护身的情况下,很容易吃亏。 “那又如何?” 杨岱问道 男子却笑着摇头 “虽然是上古仙家法宝,若是寻常人遇到或许还能对付一二,但是杨先生你……” 紧接着,这男子又自嘲一笑说道 “罢了……罢了……” 此人道行之高已经让杨岱都戒备起来,面色顿时变得更加严肃。 右手一翻,青萍剑剑柄被杨岱正手握在手心,左手食指与拇指并拢捏着剑诀,准备迎敌。 他凝神存思,直视前方,手中握着青萍剑,心念已经随着道境急速延展。 远方天际仿佛浮现山水之像,犹如幻觉又好似真实。 杨岱背后又出现了法天相地,足足千丈高大,顶天立地,宛若巨灵降世。 而他手中青萍剑则在这一刻绽放无穷碧绿剑罡,将虚空撕裂。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保留。 因为他明白,这次遇到的敌人比他想象中的要强,必须用尽全力才行! 男子看着怀中的晏紫苏,怜惜的抚着她的长发,柔声说道 “你快走。” “可你……” 晏紫苏咬着嘴唇,她知道夫君有多么厉害,这等程度的敌人恐怕难以匹敌。 但是她又担忧自己离去后,夫君会独自应战。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男子温和一笑,轻轻拍打了一下她的玉手 “快走,记得找一个温暖的地方,好好活下去,等我回去。” 晏紫苏闻言点头,她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丹药服下,然后化作一道遁光朝着南方而去。 男子不慌不忙看像杨岱,高声喝道 “杨先生,我来领教你剑术!” 话音落下,他单手掐动法决,全力催动昊天镜悬于头顶,散发炽盛金芒。 昊天镜乃是仙家法器,可调动天地伟力,此时光芒大盛,如同烈日骄阳,威势惊人。 地面忽然升起亿万土地,凭空立起一座巨大的山峦。 视线所及的大地如同波浪翻涌,又不断拔地而起,无穷无尽的土地升腾而起,形成一道道土墙。 “轰隆隆……” 一条条山脉横跨千余里,巍峨挺拔,绵延不绝,仿佛一条条巨龙盘踞在大地之上。 “轰!” 最终,山岳齐齐震颤,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如同雷霆炸响一般,响彻九州大地。 这一幕简直惊世骇俗,令人感到窒息。 “呼!” 漫天尘埃四射,遮蔽半个天穹,整片天地仿佛都陷入一片灰蒙蒙之中。 与此同时,那道碧绿剑罡也斩到了昊阳镜之前。 “叮!” 剑光斩在那昊天镜之上,爆发出灿烂光辉。 两者碰撞,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嗡鸣之声,浩荡声浪席卷八荒六合,掀起无穷烟尘。 杨岱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倒退十几米,双臂麻木酸痛,差点拿不稳青萍剑。 而反观那面昊天镜则毫发无损,依旧光彩夺目。 见状,他的脸色不禁阴沉如水,没有想到对方的法宝竟如此坚韧。 杨岱心中赞叹一句厉害,至少这卖相算得上是夸张。 但他手中动作也不停,青萍剑剑意剑气激发,斜劈向上,张口轻吟 “斩。” 青光万丈挥如长鞭,剑光之盛压过才破晓的晨光。 斜甩之间瞬息追上目标,周遭天地瞬间昏暗。 只见那男子面色淡漠,丝毫不惧,昊天镜光华大盛,猛地向前一推。 一股澎湃力量骤然袭出,与剑气冲击在一处,无穷土山石峦炸裂,飞沙走石。 两者交锋,竟不分胜负。 “再来!” 杨岱眸光闪烁,再度催动青萍剑杀伐而上。 昊天镜光华璀璨,每当杨岱杀来之时都会洒落一层层的金光,将他拦住。 而男子就站在原地,静待杨岱杀来,昊天镜光华越发炽亮。 不断的爆炸和撕裂声中,一种极其刺耳的声响传来。 令杨岱都感觉的耳膜发痒,但这一声也说明这一剑没能落到实处。 而在此刻,升起的山峦正向着两侧缓缓倾倒。 杨岱微微眯起眼睛,根本不废话,虽然对方道行远超想象。 但这一追一逃的情况和此刻这种距离,是他最舒服攻击状态。 握剑之手再起,身形犹如舞转,仙剑随身而动,顺着右臂朝前送出一剑,剑光暴涨数倍。 剑光耀眼,恍若天河垂落。 杨岱浑身先天一炁疯狂灌注于这一剑之内,青萍剑上剑纹闪烁,绽放出夺目的寒光。 “唰!” 剑光未到,剑意便已先临,凌厉的剑意撕碎一切阻碍,远方不断有刺耳且急促的交击声响起。 男子的昊天镜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而男子自己更是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世上哪有什么绝对防御的法宝,只是攻击的威力不行。 此时剑意更是从无形转向有形,甚至隐约能在心神层面感受到一种很强烈的杀意,却无法在现实层面感受到。 那中年男子全力催动昊天镜其上有无穷玄奥符文展现。 抗衡着四面八方袭来的剑气,每一个呼吸他都会退向后方。 抵御的同时更提升自身的速度,试图摆脱纠缠。 而杨岱见状,冷哼一声,剑光越发凌厉。 “铛铛铛……” 火星四溅,昊天镜上的符文不断消耗,渐渐开始黯淡。 “该死!” 那中年男子怒骂一声,不敢怠慢连忙抽身疾退。 他身上也极其难受,宝物能抵御攻击,但归根结底他还是得承受相当一部分力量,但也只能咬紧牙关撑下去。 撑过仙剑剑术最盛气凌人的那一部分,后面就能安然度过这一剑,否则只能硬拼了。 “砰!” 杨岱一脚踏地,地面龟裂,他纵身跃起,双手持剑再次狠劈而下。 剑光煌煌,带着凌冽的剑气。 “轰隆隆……” 大地崩塌,乱石穿空,一道深达近百丈,宽逾数十丈的沟壑出现在地面上。 男子神经紧绷维持宝物的法力,双手也不断掐诀,吐出一口精血化为红光,在周身浮现,凝聚成一个圆盾,将自身牢牢护住。 但这样做的代价太大了,杨岱不断施展剑招,将他逼迫的连连倒退,根本没办法靠近。 这样下去,只要拖到天亮,他必败无疑。 男子神色冰冷,他道行算是立于仙修顶尖行列。 这一招可怕的剑术极难挡下,但他有昊天镜护身,抵挡这剑术正好算是为施展血遁争取时间。 第八百零七章:丧家之犬 自身护盾不断破碎,男子承受的压力也在不断加大。 这剑术仿佛看不到威力提升的尽头,护盾破碎的速度也在不断加快, 若非他有昊天镜保命,恐怕早已被这一式打败。 “咔咔咔……” 最危急之刻,护盾由外而内瞬间连破九层,但这似乎也终于到了这一式剑术的威能峰值,让男子心中松了口气。 只等耗尽这一式剑术的全部威能的锐气之后脱困而出,或许还能翻身反击。 不求能伤到杨岱,但多少回敬一分,他今日丢掉的颜面也能找回几分,这也算赚了。 中年男子算出两息后剑术威能就会下降,届时剑术威能虽还在,锐气却已失。 无需等威能完全耗尽就能出其不意破剑而出,到时候即使杨岱想追赶也晚了。 一念及此,男子带着七分敬意和三分忌惮传音广阔天地 “杨先生剑术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今日不能同先生好好斗法一番,未能尽兴尔,改日定当登门拜访讨教高招!” 话语说罢,他的周身顿时一股奇异的波动散播四周,而他身影也如烟尘般缓缓飘散,彻底消失在原地。 男子声音语气平缓,但却巨响如雷,带着隆隆的回音传遍各方天宇和下方大地。 杨岱左手负背在后,右手维持着朝前出剑的姿势,青萍剑剑身迸发出夺目光芒。 听到男子传音,他眼睛微眯,嘴角泛起一丝玩味笑容 “你想走?” 随即,他轻声一喝。 刹那间,青萍剑猛然绽放出耀眼青光,一条长达千米的青色匹练从天而降,直接斩向男子刚才站立的位置。 杨岱哪怕优势再大胜势再明显,也从不会嘲讽对手,与其说他是不想刺激对手不如说是不想被打脸。 前方那男子自然算不上是嘲讽杨岱但绝对算得上提前得意了。 杨岱和声细语地传声回应道 “阁下岂不知,这一击,才是杀招!” 杨岱声音落下的同时,青色匹练陡然一变。 原本青蒙蒙的光华突然变得璀璨夺目,像是一颗坠落凡间的流星,又像是一轮炽热的骄阳,光华万丈。 它速度极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在那处虚空。 “嘭!” 虚空炸响,无数涟漪扩散,青色匹练竟然真的冲破了空间壁垒,直奔虚空中的某处。 杨岱见状露出一丝笑意,收敛气息,静待结果。 “噗……” 片刻后,空间涟漪中传来一道闷哼声,旋即便是剧烈的震颤,像是什么东西被掀飞了一般。 随后就是血光破碎和撕裂的声音如同脱一层皮一般,竭力撕扯着脱离剑气范围,刹那间朝着南方逃窜而去。 “呵呵!” 杨岱笑了,这点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卖弄,简直愚蠢。 随即他抬手遥指男子逃窜方向,沉声喝道 “给我留下吧!” 霎时,青萍剑嗡鸣不止,一道比之先前更加恐怖的青芒闪烁。 杨岱脚下重重一踩,所御之风被他踩踏出好几圈环形波纹。 下一个刹那他的速度也急速提升,飙射向前。 随后杨岱右手掐剑指,身中法力源源不断汇聚仙剑之上,下一刻剑指擦过剑身朝前一划点向南方。 青萍剑化为一道剑影刹那间消失在视线中。 而下一刻,杨岱的身躯也逐渐模糊,朝着那道逃遁而去的人影追去。 他的速度太快,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残影。 这会正是拼遁术的时候,御剑飞行虽然很快,但哪比得上借仙剑之利施展剑遁的这一刹那来得夸张。 身中法力大片被消耗,几乎在剑影飞出的下吸,青萍剑已经跨越数千里出现在南边的远方。 而下一刻,杨岱追上青萍剑,伸手握住剑柄。 视线远方,杨岱的天眼再次看到了那一道血色仙光。 那人道行是高,但或许受伤时逃得仓促,几乎是一条直线,宛如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 杨岱见状不禁摇了摇头,这种遁术,实在是差劲至极。 虽说杨岱在他血遁时无法锁住对方的气息,只是施展剑遁尝试性惯性而追,居然逮了个正着。 “您说今日未能与在下斗个尽兴,甚是遗憾嘛,不需来日方长了,今日在下送你归西,权作弥补。” 杨岱淡漠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见他单手握着青萍剑往下一挥。 “嗤啦!” 剑刃划破长空,刹那将虚空割裂,而后便狠狠斩在逃逸的血色仙光之上。 青萍剑本就锋锐无双,如今杨岱法力加持,更是惊人。 前头的男子心中又惊又怒又怕,仓促间汇聚法力以昊天镜抗衡剑光。 昊天镜光幕凝成,如同一道坚固的屏障挡在身前。 但青萍剑的锋锐却是超乎了他的预料,青光扫过昊天镜光幕,竟是一切皆无。 毫不费吹灰之力便洞穿光幕继续向着血色仙光砍去。 “怎么会……” 感觉到身后袭来的剑光,男子瞳孔骤缩,心神俱骇。 他转身欲要躲避,但身体却像是陷入沼泽一样,根本难以移动分毫。 “轰隆!” 一声巨响爆发,青色剑光劈中血色仙光,爆发出强烈的光辉,并且隐约还传出阵阵惨叫。 周遭天际数千里云霞全都被震散,男子喉咙一甜,吐出一口血来,气急大吼道 “杨岱,你难道只会用剑嘛!” “哟,这就急了?” 杨岱面色恬淡却无什么多余表情,声音悠然,笑呵呵的说道,这次却同样没什么起伏 “那在下便不用剑吧。” 话音才落下,手中已经浮现一片金光,一道道环形光圈脱离杨岱的手臂展现在其身前。 正是捆仙绳。 男子心神大骇,已经知道杨岱手中的一定是那传说中的捆仙绳。 这宝物虽然极少有人知晓,但在有资格知晓的人群中被传得神乎其神。 男子可不敢以此刻的状态尝试躲避捆仙绳。 “咻!” 下一刻,他身上血光暴涨,浑身肌肤开始寸寸崩裂,鲜红的血液如泉水一般汹涌喷薄,眨眼间整个人仿佛血人一般。 况且被剑所斩还能寄希望于替命之物,被捆仙绳所绑就很难说了。 “杨岱!你难道只懂借法宝之利乎?” 这一声又惊又怒的大吼,杨岱倒是又笑了 “不用法宝那也可以,那在下用神通送你归西吧!” 说话之前杨岱额头上的天眼发出道道神光,有道是神光一朝如天敕,亦天如道。 此刻的杨岱,仿若代天巡狩,主宰苍生的神灵。 第八百零八章:自杀 他一手抓着捆仙绳,另外一只手五指箕张,隔空按压向男子 顿时之间,天地变色。 只见天地间凭空卷起狂风。 风起云涌,九万里山河变色,天穹之上黑云滚滚,电蛇横空。 一股庞大的威势笼罩四野八荒,天威浩荡,令人不寒而栗。 “这……这是什么神通!” 男子心中惊惧,他的修为境界不低,但在这一瞬间,竟是感觉自己渺小无比。 仅仅几息时间,男子心神中闪过无数念头,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挣扎,随后下定决心。 一咬牙一发狠,右手狠狠运法击打而出,但目标不是杨岱,而是自己的天灵盖。 “噗……” 中年男子化为一阵血雾,遁光也随即消散。 几乎在同一刹那,遁光所在的周围已经有一道接天连地的金色龙卷出现。 但随后金影一散,化为一根金绳浮现在血雾周围,微微抖动之间,便将其重新收束回来。 “呼啦啦……” 与此同时,九天之上的雷鸣之声渐渐平息,乌云消退,天地恢复晴朗。 “嗯?居然自杀了?” 看着手中的捆仙绳,杨岱眉头微皱,捆仙绳钻入了杨岱袖中。 杨岱眯眼看向四面八方,最终叹了一口气。 要知道虽然有很多替命的宝物和神奇莫测的保命手段。 但自杀这种事,不论修道之人还是凡人都是很忌讳的。 伤神不说更是很毁道境的,此后百年之内,这男子的修为休想在进一步了。 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就没有遁术的痕迹了,杨岱也不知对方逃向了何处。 想追也没法追了,除非杨岱愿意耗费功力施展追踪术。 “罢了,倒也是个狠角色……” 杨岱喃喃着,片刻后,将痕迹都清理干净,这才折返离去。 自杀就如同替命符一样,或者比替命符更加彻底。 而在荒州大荒某处,天空云头上骤然幻化出一个狼狈的中年男子。 此刻这男子毫无之前的仙风道骨可言, 衣衫破烂,满脸血污,披头散发的模样简直跟街边乞讨的乞丐差不多。 “杨岱啊杨岱!我记住你了,等我养好伤势再找你算账!” 男子恨声骂了两句,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随即又吐出两口血沫。 “该死的!” 看着自己胸口深可见骨的伤势,他的脸上露出怨毒之色。 这伤势,赫然是之前被杨岱的飞剑所斩。 他原本以为只是受些轻伤而已,谁知道竟然险些陨落。 这杨岱果真名不虚传! 不愧是当世妙道真仙。 “咳咳咳咳……嗬……嗬……噗……” 男子右手捂着嘴,左手捂着胸口,身子都在不断颤抖,体内气息也十分紊乱。 这对于一个修为踏进三花聚顶之妙的仙修来说,这种难以言表的伤势了,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这种状态下,男子却顾不上疗伤,紧张的朝后观望之后,提振精神鼓荡法力,不断朝前飞去。 他很怕杨岱还不放过他,很怕计他还追上来。 这种本不该出现在他这等境界修士身上的惧怕感,这种久违而真切的感觉,这种生死危机,令他惶恐不安到极致。 这个时候,男子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叫做什么,他只知道要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报仇雪恨,只有活下去才能洗刷耻辱。 他必须要活下去! 天在这里已经亮了,一直又飞到了中午,男子才找了一个隐蔽的沙洞停下来疗伤。 他的伤势实在太重了,哪怕以他修为高强,此时也只能勉强维持而已。 落到洞中也顾不上落叶杂物和地面是否肮脏,直接坐地行气调理身体。 周遭的风渐渐平息下来,周围的炁也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向这里汇聚。 最终形成一条淡淡的黄气,从鼻孔流入他体内,温润全身,滋养肉身。 这是一门极为粗浅的养炁功夫,只能治标不治本。 但这个时候,男子也别无选择。 他盘膝而坐,闭着双眼。 他需要尽快恢复体力,然后才能赶路。 但男子的面部的表情却越来越严峻,眉头紧皱隐渗出汗水。 身体中有一道道剑气在各个穴窍窜动,搅动身内的天地平衡,撕裂各个创口,他的肌肤道道龟裂。 更有一股更麻烦的剑意盘踞在心神深处,此刻他道境不稳,疗伤总能幻觉般看到杨岱面色淡然向他送出一剑。 那一剑,斩的不是肉身,而是道境,若是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他将永远失去晋升的希望。 因为道境崩溃,会使他走火入魔,元婴都可能炸碎。 但偏偏这个时候他又不敢用法力镇压,因为一旦暴走,他必死无疑。 男子的额头冷汗涔涔,又是一口血喷出,直接染红了前头几尺外一棵大树的一片树干。 男子的气息比刚才更加紊乱,胸口本来已经止血的伤口也崩裂。 仙光弥漫着想要重新将伤口收紧,但一阵剑气在其中搅动,又会飚出一片血光,根本无济于事。 “怎么办?” 男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此时他已经陷入了绝境,根本无法控制体内的道意。 “呃嗬嗬……呃……” 男子一甩袖,取出两条狭长的叶片,散发着阵阵绿莹莹的光。 忍着心神和身体上的痛楚,将叶片轻轻一抛。 下一刻,两叶片一前一后落到男子胸前背后的剑伤处,并且在贴合上去之后瞬间消失,紧接着那剑气似乎被封锁了。 伤口也迅速被拉扯到了一起,但新生的血肉却无法消弭伤口的剑痕,始终有一道血痕在那里。 “呼……” 男子松了口气,他这两叶片乃是玉皇会的疗伤圣品,自己应该暂时无忧了。 不过这样一来,他的道心就留下了瑕疵。 且杨岱的那一剑削去了他的顶上三花,使得他道基大损,想要修补回来,难比登天。 “杨岱,老子不弄死你誓不为人!” 男子咬牙切齿,但此刻他也别无办法。 “谁?!” 猛然间,男子突兀睁开眼睛,目射寒芒的扫视着四周。 他的灵识早就扩散到了方圆数百米之遥,但却丝毫察觉不到任何异常。 “哟,这不是南宫家的小儿吗,这么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这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突兀在山洞外响起,紧接着,一个青袍男子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正饶有兴趣打量着男子。 男子的瞳孔微缩,盯着对方 “你怎么来了?” “嘿嘿,这个嘛……保密,不过呢,与其关心我,倒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啧啧啧……” 第八百零九章:夜宴 “你看看你,可真惨啊,被仙道高人削去了顶上三花,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青袍男子摇摇头,假模假样惋惜的说着。 对方的样子太过凄惨,苍白的面部上,各窍却都泛着血光。 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胸口一大片血红的颜色。 更能看到胸膛上那可怕的剑痕,有青、白、蓝三色在不断纠缠对抗。 像是一张巨网一般,让男子的伤口无法愈合。 男子眉毛微挑,语气冰冷至极 “你到底想做什么?” “哈哈哈哈!我只是路过而已,碰巧见到你受了重伤,便好心看看你还活着没有。” 青袍男子笑了几声,还想伸手去探一探鼻息。 “我还没死,把你的脏手拿开。” 男子眼眸闪烁杀机,但现在他道基尽毁,又身负重伤,连动弹一下都很困难,哪里还会是青袍男子的对手? 青袍男子能看出对方体内有一股火灼之力在翻腾,眼前之人正在全力压制这一团火力,不由有些惊奇。 “咦,你居然还没死?” “滚!” 男子怒吼一声,又摆了摆手,语气低落的说道 “死不了,一时大意,中了杨岱一剑,以后恐怕再无希望了。” 中年男子本来想说并无大碍,但他这个情况,哪怕是用来安稳自己实地。 也实在是说不出这么一句话,毕竟太缺乏说服力了。 “你身上火毒切不可急躁压制,需构筑封印,将之封在心神深处,在以水行之法徐徐克之,慢慢将其磨灭没想到三昧真火竟还能灼烧心神,倒是有意思的紧,哈哈……” 青袍男子饶有兴趣的打量起男子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 男子皱着眉头,语气越加的森寒。 “嘿嘿嘿,别紧张,你放心,你既然没死,我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青袍男子轻松的拍了拍男子肩膀 “毕竟我和你也算是相识一场嘛……哦对了,玉皇会对你很失望,不只对你,对那群乌合之众同样失望,他们准备打明牌了,所以,你最好还是早点解决自己身上的事儿,否则,嘿嘿嘿……” “与我无关了。” 中年男子淡漠说完,闭上双眼,似乎懒得理会。 “哎呀呀,你这家伙,真是的,这么冷漠,怪不得会落到这步田地。” 青袍男子叹息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唉,可怜的娃,不知道你接下来要怎么应付这次危局……” 青袍男子喃喃一声,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另一边,天已经大亮,晨光从杨岱背后照射而来,就好似他周身升起万丈光芒。 天气已经渐渐回暖,因为严寒被拖慢的战争估计很快又会更加火热起来。 战争到了如今的局势,叛军所有的底牌那在最初阶段已经全都打了出来。 而回过味来的大齐则有越来越多的人力物力送往边陲之地,支援前线。 而叛军则在这种不停歇的攻击下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杨岱如今已经无需过多关心战事的问题,实际上他本就不认为大齐会输。 若非王皇会连连作弊,他自己都不乐意出手。 大半天的功夫,杨岱已经落到了更北部的地方。 这里与荒州接攘,方圆千里没什么人家都是荒山与驻军和长城,显得格外空旷与荒凉。 杨岱走着走着突然顿住脚步。 此刻他向远处眺望。 在那里,赫然有一个庄园,杨岱眉宇微微皱起,加快速度走了过去。 偌大的庄园早已长满野草,更无什么人火气。 只是杨岱的耳朵是特别好使的,他虽然是从外头走来的,但在庄园前院的时候,已经听到里头有动静。 他不怕鬼也不怕妖,当然百无禁忌地直径往里走。 金甲神将则始终跟随在后一言不发,尊上让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尊上的意见就是他的意见。 这里已经荒废了好久了,走向内院方向的时候,一片热热闹闹的声响已经越发明显。 杨岱还能看到远方隐隐有灯火,似乎还有人影晃动。 “嗯?” 杨岱微微皱眉,当下看像金甲神将询问道 “有意思,你有何看法?” 后者面无表情,但因为是杨岱问话,所以还是憋出几个字 “没有看法,全听尊上的。” 好吧,白问了。” 杨岱笑了笑,继续前进。 “走,去凑凑热闹,说不定有好戏看呢?” 杨岱嘴角露出一丝坏笑,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 金甲神将默默的抬头看天,尊上似乎比起传闻中的更喜欢找刺激呢。 这庄园范围极广,有好几处地方都装修奢华,只不过如今已经没有人住了。 在后院深处的一片区域,有一间大宅子此刻正亮着灯火。 透过门窗缝隙和残破的窗户纸,能看到里头一片影影倬倬的,似乎有不少人。 杨岱带着金甲神将,一边靠近,一边暗忖 “难道是在招待什么贵客?可这个点了,能有谁还会来这种偏僻的庄园?” 心中猜测着,杨岱透过一个窗纸破掉的孔洞看向屋内,里头好不热闹。 并且从背后的一个一扇小门处还不断有宾客进屋,有男有女。 屋内有一张大大的圆桌,上头已经摆了许许多多美味佳肴。 正有人在挪椅子摆凳子,更有人抬着暖盆调整着炭火,一派热闹景象。 “椅子要摆正。” “暖炉放这,那边也要。” “会不会干活呀,赶紧把果盘给客人送过去!” 一直在屋内张罗的是一个长得十分富态的男子。 面容白净且留着一撮小胡子,满脸都是笑容,乐呵呵的,却又不谄媚,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只是这胖子虽然穿着锦衣华服,却满脑肥肠,肚子鼓囊囊的仿佛怀胎六月,像个肚包肉一样。 “呵呵,小弟来迟了,兄长勿怪啊!” 一名男子从后方小门处佝偻着身子小跑着出来,到了门前又站直了身子,向着门内的人拱手行礼。 “哈哈,来得正好,正好,没有迟到,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他笑眯眯的迎上前迎道,佝偻着身子男子双手还提着东西,他也笑道 “一点薄礼,里头是六味斋的烤鸭,兄长莫要嫌弃。” “哎呦,贤弟有心了,这怎么敢嫌弃,这种好东西正好用来下酒,六味斋岂是寻常东西可以比拟?快进,快进!” 那胖子忙不迭地说道。 第八百一十章:串一串门 屋内屋外的人从问候到鞠躬行礼,礼仪环节样样不差。 但在杨岱眼中却显得那么奇怪,首先最怪的是走路姿势。 其实就是屋外的人拱手行礼的时候下意识就将缠在礼物上的绳带咬在嘴里,空出双手来行礼。 而屋内的那些宾客也同样是如此。 一般人行礼之后,自然是要伸出双手的,可是他们的双手却依旧垂落在两侧。 就像是故意不伸出手,或者故意让别人认为他们根本不需要双手一般。 这种古怪的行动模式,简直就像是精怪作祟一般。 “三叔,我来了,看我带来了什么!” 又有一青壮男子模样的人,穿着绫罗织就的锦袍,兴冲冲从外头过来。 双手各提着一个坛子,兴高采烈地晃动一下 “嘿嘿,这是我特意托朋友弄到的好酒,保证你喝了想再喝。” “哦?是吗?” 胖子顿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连声说道 “快进来,我早闻到香气就流口水了。” …… 屋内已经到加上陆陆续续赶来的宾客,加起来足足得有四五十人,来者大多提着或者叼着东西来的。 以吃食为主,偶尔也有什么东西都没带的人过来,像是蹭吃蹭喝,也有拖家带口,带着一家老小过来参加宴会的。 总体来说,气氛算是融洽。 只是在某些地方,却隐约透露着诡异。 这种时候屋内已经到的其他宾客脸色就会立刻难看下来。 但照例寒暄一番之后,还是请对方入内,没有赶走谁的例子,也没有发生什么矛盾争执等情况。 甚至,因为有些原本关系较好,或者有着亲戚来往的人坐到了一块彼此聊天说话,气氛反倒越发热络起来。 只有杨岱注意到,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有人低语着什么。 随着人数增多,屋内气氛的热烈程度很快接近顶峰,屋内也准备开宴了。 杨岱里头认真地盯着里头的情况,这张大圆桌确实比常规的大了一号。 但顶多也就坐个十来号人,可屋内近五十号人全都挤在一张桌前,显得分外滑稽,甚至可以称得上拥挤了。 尤其那些人都是穿着锦衣华服,但一个个脸红脖子粗,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不停吞咽唾沫,目光灼灼的望着桌上菜肴。 “我们就动筷子吧!” “好!” “开吃!” “早就等这句话了。” “我饿的不行了!” 倒酒倒酒!” 一下子,四五十人一起朝着桌中伸筷,各自朝着想吃的菜去夹,还有的直接上手,那吃相十分夸张,一点都不文雅。 酒坛更是传来传去抢着倒酒,更显粗俗。 杨岱脚步不紧不慢,犹如悠闲散步般走到这一处后院外,远远看到那大宅厅堂内灯火通明。 里头热热闹闹一片,交杯换盏的碰撞声夹杂着一些行酒令助兴,饭菜佳肴的香味更是丰富,飘逸出来充盈整间屋子。 “真够乱的啊……” 杨岱皱眉。 他并未急于走向那厅堂,而是站在门口朝着里边扫视一圈。 “这些人,都不太对劲啊。” 他心中喃喃着,金甲神将跟随在杨岱身后依旧一言不发。 几乎从不眨眼皮的双目中,似乎不光倒映着灯火,还有一些其他的气息。 “看出来了?” 杨岱问道。 “回尊上,尽是些妖孽之辈。” 金甲神将回答道。 杨岱摇摇头却道 “不至于,顶多是些小精怪,走,我们去凑凑热闹。” 见惯了群魔乱舞妖孽害人的情况,偶尔见到今晚这样的场面,杨岱也觉得挺有意思,就萌生了进去瞧瞧的念头。 “遵命!” 金甲神将应诺一声,便陪着杨岱到了那一间大宅的门前。 杨岱直接伸手轻轻叩门。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虽然声音不大,却传遍了宅子内外,里头正吃喝得火热的四五十人一下子全都顿住了。 从热热闹闹到鸦雀无声仅仅不到一息,也看得出这些人反应之敏锐。 “谁来了?” “不知道啊?” “开不开门啊?” 所有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咚咚咚……” 屋外敲门声又起,屋里头的人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之前一直在屋内张罗的那个富态男子将手中的半个鸡腿放下,在桌子边上擦了擦手道 “快收拾收拾,看你们这样子,万一是迷路之人呢?可别吓坏了他,我去开门!” 屋内的人闻言,相互看了看自己的吃东西的仪态,赶紧坐正坐好。 将倒地的几把椅子也扶起来,有些人在衣服上擦拭自己手上的油腻,将脸上的动物特征隐去了。 这时候,富态男子已经到了门口,整理了一下衣衫,透过门上破了洞的窗户纸瞧了瞧屋外。 看到是一名仪态悠然的斯文先生和一名高大威猛的随从,心中默默的过了一遍说辞之后,才拉开了门,摆出了一副标准的笑脸。 “吱呀~” 门打开的一瞬间,从外照射进来的皎白月光,仿佛短暂的盖过了屋内的火光。 但富态男子再细看,外头的光芒显然比屋内黯淡,也就将刚才的感觉当成了错觉,他笑容愈发灿烂,先是行了一礼,然后问道 “您二位是?” 杨岱微笑着,看了富态男子一眼,屋内所有人,一双双眼睛都诡异地看着门口,但鸦雀无声。 这种场景,换了个普通人面对,肯定会觉得瘆得慌,但杨岱却是毫无异状,只是笑容更深,回了一礼,温和的回答 “在下姓杨,从外地来的,已经是深夜了,见这边有这么大一处庄园,本想来借宿,却发现庄园荒芜。” “不曾想行至后院能见到火光,故来此一看,若有打扰,还请海涵!若是方便,可否容许在下借宿一晚,天亮就走。” 杨岱说的客气又诚恳,听在旁人耳中,就是要留宿。 说话间,他的视线余光落在室内,见到桌上的狼藉状态。 且里头这么多人身上衣物大多沾满油渍,不由觉得好笑,但是明面上还是摆出一本正经的状态。 第八百一十一章:好大的本事 “啊……这,先生要借宿,可以阿,我这庄园大,随意找一处休息便是了……” 富态男子和屋内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三分在杨岱身上,另外七分都在金甲神将身上。 哪怕金甲神将表现出来的气血还没一个武夫强。 但他还是带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让屋里的每个人心中都有点儿惴惴不安。 “对了,两位若是腹中饥饿,也可一同赴宴,常言道远来是客,二位千万别客气……” “那在下就恭敬不容从命了,正好在下也饿了。” 杨岱不等对方说完,就自己跨入了屋内,金甲神将也在随后跟着进来。 屋内靠近外侧的人下意识就退开一些,在靠近杨岱和金甲神将的位置让出好几把椅子,供两人落座。 杨岱早就扫过屋中所有人,用天眼看清楚了他们究竟是些什么。 其实是一大窝狐狸,最常见的成精动物。 这些狐狸当然不可能是化形妖怪,不过是勉强幻化成人而已。 衣衫裙摆下面,一条狐狸尾巴都收不进去,只能藏在衣服下头,露出半截毛茸茸的屁股。 他们的修为并不高,大约只是炼气的层次。 杨岱看穿这些,并未放在心上,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笑呵呵的说道 “满桌子的美味佳肴,还有美酒啊!看来我有口福了!” 杨岱扫了桌上一眼,伸手扯下一只还算干净的鸡翅,送到嘴边啃了几口。 这时候富态男子也走了回来,能见到屋内其他人都对他投来埋怨的眼神,只好打圆场道 “大家坐,都坐,继续继续,来来为客人倒酒,今晚不醉不归……” 富态男子说着又招呼起来,众多狐狸也纷纷端起杯子向两人敬酒。 杨岱举着杯子笑眯眯地喝了一口,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而金甲神将双臂垂在身侧,面无表情冷眼斜视。 动都不动一下,那目光越看越让人怕,富态男子站在金甲神将身边咽了口口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时杨岱已经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而因为金甲神将富态男子还僵在原地。 其他人觉得气氛不对,本就说话小声了好多倍的他们也再度安静下来。 忽然,窗户那边传来一阵气势十足的猛烈的咆哮声。 “汪汪汪……汪汪汪汪……” “啊!” “有狗——” “救命啊——” “怎么会有狗!?” “快逃!” “快跑啊——” 一瞬间乱作一团。 那群刚才还热闹非凡,各怀鬼胎,吃着饭却互相偷瞄的狐狸,此时全都惊慌失措地朝着门口奔逃。 甚至有的胆子小的直接钻进了地洞里头,还有的更是吓得尿了裤子。 一件件衣服就干瘪下来,从中窜出一只只狐狸纷纷跳入门外的黑暗中逃走。 仅仅三息的工夫,室内就空旷了下来,就留下了还呆在原地的富态男子。 杨岱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就是一只普通的大黄狗而已,看来狐狸都怕狗。 “呜呜呜……先生,不……仙长,我可不曾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啊,饶命,饶命啊……” 那富态男子依然站在杨岱面前,不是他不想跑,实际上他是反应最快的狐狸之一。 但他跑不掉,杨岱一只脚正踩着他的狐狸尾巴呢。 你让他怎么跑,根本没法跑啊! 这也太吓狐狸了吧,这人是谁啊!? 杨岱看到那富态男子脸色煞白,腿肚子抖得不行,就知道对方被吓坏了。 他这一只脚踩住的不光是一条尾巴那么简单,更像是踩住了什么命门一样。 富态男子只觉得不光想要变回狐狸逃跑不行。 就连想要放屁保命都做不到,觉得身体有些无力,当下靠着墙才没有瘫倒在地上, 但整张脸也变得苍白如纸,显示出巨大的恐惧。 关键现在这种情况,富态男子根本连转身跪下也有些困难,只能侧着身子不断拱手讨饶。 “用不着如此急躁不安,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请坐,咱们慢慢聊。” 杨岱看着对方那副怂样,摇了摇头,把脚移开了,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富态男子坐下。 富态男子听到杨岱这么说,才稍微松了口气,颤巍巍地看了一眼金甲神将,拱手说道 “仙……仙长……我站着就好……” 他第一时间就想逃走,但最终还是没动,不是他思想境界有多高。 纯粹就是被金甲神将盯着感觉脊背发凉,十分害怕所以没敢动弹,生怕触怒了这尊杀神。 富态男子虽然不敢逃,但同样不敢坐只是挨着桌子站着。 视线在杨岱和高大的金甲神将身上来回看着,似乎在琢磨两人的身份。 这两人明显就不是普通人,特别是那个斯文先生,他总有一种深不可测的错觉。 仿佛只需要挥一挥手,就是传说中的大妖也会折在他的手里 这种感觉很糟糕,让他不由自主产生一丝畏惧感,连话语都结巴了许多,问道 “仙长……想……想问什么?” “你们占据这庄园多久了?” 杨岱这么问一句,富态男子下意识身子一抖,认真的说道 “回先生的话,并不久的,至多不过一个月,而且我们也并未占据整个庄园,不过就是借了几间宅子用用。” “这里的人因为战乱早已经搬迁走了,我等可不是强占啊,还望仙长明察!” 这富态男子说话冷静了不少,状态上说确实比之前逃走的那些要好不少,看来是个聪明人。 “你叫什么名字?” “哦……鄙姓胡,贱名彪。” 富态男子说着,眼睛瞟了一眼金甲神将,看他没什么反应,便放下心来。 杨岱点点头,将剩下的半个鸡翅塞进嘴里,舌牙剔着鸡肉又将一根骨头吐出。 用手接着摆在桌上,再看向桌面上,基本杯盘狼藉没多少完整的。 甚至有碗盆因为之前一哄而散时被狐狸踩翻,也就只是挑了几块糕点,其它的东西一概没有剩下。 “除了幻化出身形,你们还有别的什么本事吗?” 杨岱看得出这些狐狸道行很低,不过只是借助幻术而已,并不擅长斗法。 胡彪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说道 “回先生,除了能在夜里幻化成人,常人若是精神状态不佳,我也能迷惑他。” “还找草药,能不伤根茎就挖出来,我还会抓老鼠,叼山鸡,上得了树,下得了河爬得了山,还会抓兔子、捉鸟雀、捕鱼……” “还会抓兔子?” 杨岱有些诧异,看着胡彪的眼神都带了一丝兴趣。 第八百一十二章:有个任务 常言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又言猫狗不分家。 这胡彪把猫狗的事儿都干了,也是一个奇葩。 杨岱微眯着双目,打量了这胡彪一阵,发现他虽然有些小聪明,却没什么坏念头。 这才收起了戒备的心思。 不过这也正常,除了真的有传承体系的妖怪,其余的妖魔鬼怪大部分都秉持的原则是顺势而为,都没有什么正统的妖修法门的 遇到人类修士的时候自然会躲得远远地,更何况这杨岱的气运旺盛,周身紫气环绕。 这胡彪若是对他有什么恶念,下一刻就得灰飞烟灭。 想清楚了这些,杨岱也没有继续和他们纠缠的心思。 听着富态男子还在讲着他那些本事,杨岱赶紧打断 “不错,也是有些本事的了,那这些一桌子酒菜是如何来的,不会也是顺来的吧?” 杨岱吃掉一块糕点,将手心的一些点心渣仰头送进嘴里,再次看向桌面的时候。 实在找不到一些没有被啃过或者没有被踩过的吃食了。 不过低头一看,桌下有一个盘子倒趴在地上。 从已经碎裂的盘底缝隙处能看到里头的点心,但显然是不能够直接食用了。 杨岱顿时笑逐颜开,弯下腰翻开碎盘子,将几块或完整或摔得四分五裂的点心都捡起来。 相比吃被狐狸踩过或者咬过的食物,掉地上的他倒是并不介意。 拍拍糕点上的灰尘再吹一吹,就能放到嘴里,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这个……我等并无钱财……有些酒食确实……确实得来不算正当,但我等事后都会幻化人形去他们那里打工补偿的,绝不会白要!” 富态男子脸色难看,解释起来有些支吾,但事实也确实如此,狐狸也是要生活的,他们不要钱财,管饭就行。 “哦。” 杨岱整了整衣衫,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带着笑意看着胡彪说道 “原本在何处修行,共有多少开了灵智的同族?” 胡彪此前以为自己遇上的是厉害的法师,金甲神将应该就是徒弟帮手之类的。 可这会心中忽然明白这已经不是遇上普通高人那么简单了,恐怕是个真正的大神仙。 这样的大神仙,怎么可能随便问他们狐狸精的事情? 一定有缘由的! 当下胡彪恭恭敬敬的说道 “回先生的话,我们原本住在大黑山修行,聚在一起吐纳日月之华,吸收灵气,相互帮衬,闲时去帮工。” “如今开启灵智的共有四十三只狐狸,刚刚都在这了,但是被那只大黄狗吓跑了……” “哟,还不少嘛!” 杨岱对于胡彪的话倒不是说完全相信,只是真话假话意义不大,反正最终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至于那群狐狸,杨岱也根本不在乎,神情恬静的看着胡彪,忽然平静道 “在下这边有一场造化可以送给你们,能不能把握住了。” ‘造化?’ 胡彪心中一动,小心挨近杨岱步,弯着腰低头抬眼道 “先生可说得明白些,是什么造化?若是参与大军去打仗,我们可是不行的,我们修为不够,上去只有送死的份……” 胡彪对自己还是非常有自之知明的,这人间的大战他连见识一番都没资格。 只是靠着帮工混一口饱饭罢了。 杨岱淡淡的看了胡彪一眼,轻声道 “不用不用……不说战事基本已成定局,在下就是觉着你们是狐族,脑袋瓜聪明,想着让你们帮点忙。” “啊?帮忙?” 胡彪疑惑地看着杨岱,心中暗叹。 这位大神仙果然不按套路出牌,居然让自己帮他办事? “对,或许会有些小麻烦,但只要机灵一些,未必不能办好。” 杨岱似乎看穿了胡彪心思,笑着点头说道。 胡彪一怔,不太理解,但是既然杨岱提了,自然没拒绝的道理。 于是他问道 “那先生想要让我们帮什么忙呢?” “去叛军大营周围散布一些谣言就行。” 杨岱笑容敛起,变得严肃起来“越离谱越好。” 胡彪愕然,他还以为杨岱有什么重任交托给自己,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事。 “可是,可是这些流言蜚语,哪里能够影响到那些军卒?” 杨岱呵呵笑了两声,说道 “你不懂,现在叛军大营里大家都很紧张,只要挑拨一二,足够引发火药桶,到时候炸营了……嘿嘿,那可就热闹了。” 胡彪愣愣地站在那里,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点头道 “先生妙计,但是不知道造化是什么?” 杨岱一笑,站起身来,吓得胡彪往后退了两步。 “莫怕,在下先让你体会体会就知道了,放松放松。” 说着,杨岱伸手往胡彪额头一指,一道浅浅的法光顺着杨岱的手指没入对方的额头。 一股蓬勃灵动的法力瞬间从紫府漫延至胡彪全身。 紧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身体里诞生,身上的骨骼和肌肉仿佛都在产生快速的变化。 略显佝偻发福的身体也在拔高变动,变得强健有力。 面皮变得英俊潇洒,屁股后面的尾巴也在不断缩短,最后化入身中消失不见。 “这……这是……我变成人了?” 胡彪呆滞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捏了捏身体各处,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看着杨岱。 他心跳速度快得难以抑制,感受那种在身中运转法力的感觉,胡彪只觉得似乎这法力能随心所欲。 想到就做,胡彪只是尝试性往桌上一挥,下一刻,所有杯盘和食物残渣全都悬浮而起。 甚至有酒杯中因为惯性洒出的酒水也缓慢漂浮而出,在空中凝固不动。 在他心念一动中,这些酒水化为一条灵动的水线。 在空中绕了几个弯之后,飞入了他张开的嘴中。 酒的味道和下咽的感觉让他知道这不是幻觉。 “嘶——” 胡彪看着这一幕倒抽一口凉气,震撼的看着杨岱,惊讶的问道 “您,您究竟是谁?” 杨岱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安静,微笑着说道 “我是谁不重要,这修行有成的感觉怎么样啊?” “日后还能飞天遁地、潜水遨游,感天地之变,悟自然之妙,算是踏入修行正轨,不过只是在下以自身法力变化了你,并非真实。” 杨岱笑着点出几句,毕竟这狐狸眼界太低,认不得妙道真仙。 “噗通” 胡彪直接一下就跪下了,跪的很快,不断朝着杨岱叩拜。 “仙长,仙长!还请仙长教我,求仙长教我一个修行的方子吧,胡彪愿为仙长肝脑涂地!” 第八百一十三章:收买狐心 杨岱伸手托住他,认真说道 “想清楚了,在下事先声明,这事可不是全无危险的,弄不好会死的,甚至连累家人。” 胡彪坚定的点头 “胡彪愿意!仙长教我,哪怕刀山火海也不惧!” 这种机会千载难逢,今天遇上真正的仙人了,或许致死都不会有第二次仙人指路的机会了。 至于危险?对于他们这种前途迷茫的小妖来说,早已经抛诸脑后。 “好!” 杨岱轻轻点头,伸手将胡彪拉了起来,说道 “本就是在下寻求你们的帮助,不用行此大礼。” 胡彪想继续跪着都没办法,身体不听使唤般站了起来。 杨岱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胡彪,笑着道 “你是开了灵窍的灵狐,能收纳一些法力,我在你身上施展的变化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乘此机会去把你那一大家子全都找来见我,去吧。” 说完,杨岱便坐回椅子上,闭目养神,一副世外高人模样。 胡彪当然不敢怠慢,一边拱手一边后退。 “是,是,小的这就去,仙长请在此稍后, 小的马上就带人来拜见仙长!” 胡彪匆忙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仙长,小的那老娘身体不好,不能奔波劳碌,小的就不叫她过来了,还有小的媳妇,她也是身怀六甲……” “嗯,知道了。” 杨岱闭目颔首,没多说什么,胡彪顿时如蒙大赦,赶紧跑掉了。 胡彪知道其他狐狸其实跑得并不远,甚至没有跑出这个庄园范围 只不过这荒废的庄园比较大而已,要让他们集中在一起,恐怕需要一些时间。 此刻胡彪一出了屋子,原本还尽力压抑的兴奋就再也抑制不住。 跑出几步就猛然向天一跳,结果脚下力量爆发,一下子跳起来数十丈之高。 然后落下来的瞬间又借助惯性向前冲出十百丈才停了下来。 胡彪忍不住狂喜的大吼 “哈哈,我会飞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人世的武夫会了轻功一样,虽然不能腾云驾雾,但却可以在天空中翱翔,随心所欲的掌控自己的身躯与速度。 杨岱在那间屋舍内听着远处传来那兴奋的笑声和喊叫声,不由回想起自己的当初。 想当年他还不会飞举之术的时候,也是跳起来老高就觉得非常开心了。 那时候自己只会上不会下,飘了老远才 能降落。 让胡彪以现在的状态去找那些狐狸,也算是私下可以帮杨岱好好游说一番。 又能很好地证明给对方看,自己并没有欺骗他们,而是杨先生真的可以帮他们。 事情也果然不出计缘所料,胡彪现在的情况就是最好的说明。 怀揣着兴奋的心情迅速找到一只只狐狸,轻轻松松就让他们心甘情愿跟着他去见杨岱。 别的不说,就说那个造化是多少精怪都渴求不来的机会,谁能拒绝得了呢? 所以不过一刻钟都没到,四十多只狐狸就再一次聚集到了依旧杯盘狼藉的屋内。 一水地站在杨岱面前行礼膜拜,有的是幻化的人形,有的干脆就是只狐狸。 姿态有差异,但那种渴望和虔诚却都差不多,毕竟是同根同源的亲戚。 胡彪赶紧说道 “仙长,我们共有灵狐四十五只,除了我娘,我媳妇,以及一些年老体弱者来不了,剩余的都到了。” 说着,他看了看周围的同族,向着杨岱拱手道 “请仙长垂怜。” 本就在众狐中有一定威望的胡彪,这一刻更是隐隐成为了一众狐狸的头头了。 在找回其他狐狸的时候,胡彪说自己早就见那位先生不凡。 所以大家都跑了,他故意没跑,加上他此刻的状态,更体现出说服力,众狐相信胡彪,因此都没有跑。 其他狐狸见状也赶忙一起行礼,不论是幻化的人形的还是狐狸。 行礼的姿态都一丝不苟,前所未有的恭敬。 “请仙长垂怜!” 杨岱微微睁眼扫视了众狐一眼,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都起来吧,此事也非三言两语可道明,在下会在这荒废庄园小住一段时间,期间会会观尔等品性,视各自情况不同,指点你们一些修行上的事……” 看到这些狐狸明显全都露出兴奋的神色,杨岱也知道他们全都在憧憬什么。 “也罢,先传你们一点东西,都坐下。” 杨岱声音温和,并没有用什么法力敕令,但却自有一股令人平静的力量。 不论是惊慌还是兴奋也让躁动的狐狸们也安静下来,下意识照着杨岱的话去做,乖巧地按着各自的座位坐好。 这群狐狸虽然有些野性未脱,但杨岱却觉得他们相对来说还是很懂事儿的,也不担心日后会惹出什么乱子。 正所谓人无完人,妖也是如此,虽然这些狐狸有些偷了些烧鸡和酒水,不过这不算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杨岱缓缓伸出右臂,食指和拇指轻捏剑诀。 “呼——” 一缕青光从他食指上升起,随后分化成七九缕。 “咻——” 七八缕青光射出,在半空凝聚成一柄剑气长虹。 “万灵之生,气之聚也,浊气落实而化形,清气升虚而为神,形神合一,众妙入出。是故聚则为生,散则为死,通天下一气耳。” 杨岱舌灿莲花,将炼气的心得体会为狐狸们细细论述。 狐狸有的专注入神,似泥偶木雕一动不动。 有的喜不自胜,手舞足蹈;有的忍不住提出疑问,求杨岱解惑。 “炁极则变,虚实法象,万变不离其中。” 一时说到妙处,杨岱体内气意交感,心口呼应。 丹田紫府深处生出一道酣畅淋漓的气,瞬间贯小天地通大天地。 压制不住地从口鼻喷出,直射霄汉,兴之所至,杨岱不断运转天地人三才循环。 勃勃生气犹如甘霖雨露向外泼洒,狐狸们如痴如醉,亦喜亦狂。 接二连三地飞速进化。不到一个时辰,全都麻雀变凤凰,产生了异变。 有的会勾魂了,有的头上长了雾气状的尖叉角,还有的浑身冒火、吐火。 而杨岱却是收功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因为众狐实在道行浅薄,面临的问题也十分明显。 杨岱三言两语就点出其中要害,令众狐豁然开朗,虽然不得妙法,但却也不如之前那般迷茫。 第八百一十四章:黑心掌柜 三个时辰之后,杨岱离开这屋舍自己找一处合适的宅子去休息。 而一众兴奋难耐的狐狸则在恭敬送走杨岱之后再次开宴。 之前没吃完的还能再吃,稍微脏了点完全不碍事,甚至于还可以当夜宵,简直美滋滋! 荒园后方有一处特殊的院落,周围有一些建筑遭到了相当程度的破坏。 只有几间完好无损,这里环境清幽,杨岱便选择这里暂住,毕竟现在已经快寅时了。 清晨。 胡彪小跑着来到了院外,透过只剩下半扇门的院门口望向里头。 金甲神将好似一个门神般伫立在院外一动不动,一双眼睛仿佛从来不会闭上,始终盯视着院中。 胡彪被吓了一跳,脚步也慢了许多,最后停在原地,不敢往前一步。 他的身体里杨岱残余的法力早就已经消失了。 但哪怕如此,他的精气神却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 也不是没有实质性变化,就比如,他现在更加容易控制自己的幻木了。 胡彪轻声咳嗽了两声,随后又朝着金甲神将拱拱手 “胡彪见过大人!” 金甲神将没理他,依旧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见此情况,胡彪也不介意,整了整衣冠,又看了看太阳的方位,没有直接跨入院内。 而是敲响了只剩下一半的院门。 “咚咚咚……” “杨先生,是我,胡彪,我们已经采够了合适的草药回来了,准备附近的城镇卖,您醒了吗?” 等了片刻,里边依然没什么反应。 胡彪叹了口气,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吱呀一声,院门打开了。 “杨先生,您……” 话刚起了一半,却戛然而止。 杨岱打开了屋门,打了个哈欠走了出来说道 “哈欠……走吧,一起去城里逛逛。” 杨岱对这些狐狸的效率还是挺满意的,更高兴的是他们之前所谓的记着那些顺走食物的店铺和人家。 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真的能悉数想起来在什么位置,偷了几次都一清二楚,让杨岱省去很多事儿。 而且这些狐狸还知道怎样避免暴露行踪,让别人抓不住把柄。 若没有杨岱出现,或许以后可能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忘了。 可能变得越来越妖性难驯甚至开始害人,但至少现阶段这情况比杨岱想象中要好得多,杨岱心里也算有底。 这时候杨岱才注意到胡彪身后有着一个大麻袋,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不少灵芝、黄精之类的东西。 “哟!这么多啊!” 杨岱看了看,虽然不知道这些灵芝价格如何,但是光是这些俏货,就能换取不少银钱了。 胡彪笑着解释道 “这些都是昨天晚上采集的,我们运气不错,遇上的都是老货,没有年份低的。” 杨岱闻言点了点头,说道 “我们走吧。” “先生,我们怎么去?” 胡彪挠了挠脑袋,问道。 杨岱愣了下,随之说道 “走着去咯,难道你还有车马吗?” 杨岱知道胡彪在想着会不会有机会腾云驾雾,但杨岱可没那心思。 胡彪尴尬地笑了笑,摇摇头。 “那走路呗!” 杨岱摆了摆手,连同金甲神将在内,三人出了荒废的庄园。 很快就来到了附近的城池中,哪怕是现在的战乱时期,这里相对而言,依然算是安稳一些的地方。 街道上行人商贩不少,到处都是巡逻的军卒。 胡彪既好奇也有些畏缩的跟着杨岱和金甲神将,一双眼睛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看来看去,显得有些滑稽。 “姿态大方一些,想看就大大方方看,别遮遮掩掩的,不然别人以为咱们是贼呢!” 杨岱提醒了胡彪一句。 胡彪这才点了点头,但脸上还带着些许拘谨与紧张。 杨岱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人,胆子也太小了。 这种事习惯了就好,杨岱没多说什么,不远处草药的味道越来越浓,不用眼睛看杨岱也知道药铺要到了。 他们到的是一间规模挺大的铺子,名叫百草堂。 门匾上写着治疗跌打扭伤五个字,显得很是雅致,门庭上挂着两块招牌,分别写着 “金疮跌打,活血祛瘀,治病救人!” “益寿延年,补肾壮阳,保证不虚!” 杨岱抬头望去,只见铺子里客人络绎不绝。 杨岱在药铺外头就止步了,胡彪则独自提着麻袋进入里头。 柜台上一个中年掌柜正拨动着算盘,然后在账本上记了一笔。 见到有人进来,先打量了一下胡彪,再看了下他手上的麻袋,然后才询问道 “这位客官,你是问诊还是抓药啊?” “我是来卖药的。” 掌柜抚须再次打量胡彪,见对方神色紧张,想了下指着麻袋道 “客官是带了些自采的草药来卖的吧?” “正是如此,这些草药都是采自极难到达的深山老林,您看看值多少钱,给个估摸价就成。” 胡彪连忙答应着,然后将麻袋放在柜台之上,打开麻布,顿时里边各式各样的草药呈现了出来。 一看到这些草药,原本不以为意的掌柜顿时暗暗一惊。 有灵芝有何首乌与黄精,居然还有几支粗壮的老参。 一看就知道都是年份不浅的珍贵药材,尤其是那黄精,更是罕见。 掌柜不由得仔细观察起这些草药起来,这一看却发现每一根都散发着淡淡的光晕,看上去晶莹剔透宛如琥珀一般,显然年份很久远。 他不禁暗暗咽了咽唾沫。 这时胡彪开口了 “掌柜的,这些药值多少钱,您尽管报个价,我们赶时间。” 掌柜闻言收敛了一番情绪,这才说道 “这些药材我都要了,按照市场行情,你们这些草药的价格大概在五十贯左右。” 胡彪也不懂行,闻言皱眉说道 “掌柜的,我这草药不少,你给个实诚价,这钱,有些……” “怎么?嫌少了?” 掌柜先发制人,冷笑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草药来路不正,给你钱而不是报官抓你,已经算是讲情面了,你竟敢还挑三拣四,真当我这是善堂了?” 第八百一十五章:人律管得了妖乎 胡彪被吓了一跳,犹豫豫准备答应的时候,杨岱的声音忽然在边上响起 “且慢!” 胡彪看向身后,杨岱正缓步走了进来,遂赶忙行礼。 “先生!” “嗯。” 杨岱看着胡彪和那掌柜微微摇头,本来他是打算让胡彪自己买卖的。 即便知道他铁定被坑,也好让他长个记性,但这坑得也太过了。 这么多宝货就值五十贯? 开什么玩笑! 这要是传扬出去,谁信啊? 杨岱可不傻,这明显是坑蒙拐骗的勾当。 “掌柜的,凡事还是得有个底线,你要吞下这一麻袋药材,怕是会吃撑了肚子。” 掌柜听到杨岱的话,笑道 “先生这话可严重了,这草药明显来路不正,或许是盗窃而来,我没报官抓他已经不错了,莫非你们是同伙不成?” 杨岱进来自有一股气度,让掌柜不敢看轻了他,但该嘴硬还是嘴硬。 杨岱笑呵呵的说道 “来路不正?山中草药皆无主之物,谁挖到自然是谁的,这点规矩你难道不懂?” 杨岱走近柜台,拿起一根老参,轻轻拈动根须,从上搓下一些泥土,展示给掌柜的看,又道 “这老参有些泥土都还微微湿润,分明是人家才挖出来的,倒是您红口白牙的污蔑人家,送去县衙,不知道县令会如何想呢?” 掌柜脸上露出一丝慌乱,旋即恢复镇静,哼了一声说道 “哼,兴许是偷抢了别人新采的药材,我看此人就贼眉鼠眼,定是个鸡鸣狗盗之辈,敢说自己是来卖药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掌柜死鸭子嘴硬,反驳着杨岱的话语。 “我是偷过东西,但只偷过吃的,这些药不是我偷的,先生可以作证!” 胡彪指着掌柜,心中气急,又是难受又无法完全反驳,只能把求救的目光转向杨岱。 “好哇……果然是个贼!” 掌柜的瞬间音量都提高了好几倍,堂内外的一些伙计也纷纷围了过来。 就连外头的行人也有被声音吸引而疑惑驻足观望。 杨岱微微叹息,说道 “把药装起来,不在这卖了,找别家吧,我们走。” 胡彪作为道行浅薄的狐妖,对于人心的把握并没有那么深。 现状虽然让他气愤,但更多的是因为自己没办法反驳掌柜而感到沮丧。 以他的道行和阅历,哪怕早已经明白在人类的观念中偷盗不好,大齐律法第二百八十七条明文规定盗窃者杖责一百、要蹲大牢的。 身为一只妖自然以对人类荣辱观产生强烈认同。 但掌柜和周围人的眼光和指指点点足够让他紧张。 所以听到杨岱说把药收起来离开的时候,胡彪如临大赦,连连说道 “是,是,我这就收起来!” 于是赶紧抖开麻袋,不停将柜台上的草药往麻袋里装。 而边上的药铺掌柜听到杨岱的话,又见胡彪在整理药材,顿时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依不饶的说道 “怎么?被抓了现行还想跑么,快交代,这些药究竟是从哪儿弄来的,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胡彪急了 “放开我,快放开我,我已经说了,自己去深山采来的,不是偷来的!” 杨岱在一侧打量着这掌柜,心知对方一定有其他说辞。 不过是为利所动而翻脸,这种人是不太会为了伸张正义而见义勇为的,最多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这种小店铺,平日里靠着欺负药商赚点钱。 若非如此,也养活不了他。 “既然你说不清楚,那就留在这里慢慢解释吧!” 掌柜的见胡彪挣扎,用力拽住他的衣襟,冷哼一声。 胡彪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又无可奈何。 紧接着那掌柜就道 “长期供货采药师傅早就说了,最近常有人偷盗他们院中未来得及晒制的药材,只是贼人狡猾,一直抓不到。” “我看你就是那贼人!还有你这位先生,看你斯斯文文的样子,若只是被这贼子蛊惑倒也罢了。” “若还是从犯,若见了官,你们儒生的脸 皮恐怕也保不住,不如趁早束手就擒,省得丢人现眼!” 掌柜的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越说越觉得自己占据上风。 杨岱觉得有些好笑,看了一眼有些紧张,快哭出来的胡彪。 再环顾周围的人,最后对着那掌柜笑迫 “请问,若是正常买卖,这些药材当值钱几何?” “你问这个干什么?” 掌柜的警惕起来,不肯透露具体数字。 杨岱淡淡一笑,继续逼问 “三株年份不低的老山参,又有灵芝、何首乌、黄精等物,值五十贯吗?” 这么多人在,掌柜的当然不可能乱说,只能说一个相对正常的数 “若是正常买卖,算个一百三十两银子不过分,但贼人偷来的赃物另当别论。” 杨岱一笑,朝着门外人群点了点头,一个面色发红且魁梧异常的汉子就从外头一点点挤了进来。 边上看热闹的人被他随手分开。 “这是谁啊?” “我的天,这汉子长得好壮……” 有的想骂一句,但看到对方这样子都是敢怒不敢言。 而金甲神将也对旁人的言语毫无在意,像拨开孩童一般将几个药铺伙计也扫到一边。 进了药铺内部向着杨岱躬身拱手行礼,只不过并未喊出敬称,毕竟这里的人都是普通百姓。 金甲神将的入内也似乎一下子浇灭了药铺几人的气焰。 掌柜的变得忐忑起来,实在是金甲神将这体格和神态,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万一是痴儿呢,这红面汉子的拳头堪比石磨子,自己若是挨了揍可就冤枉了。 这掌柜的直接被金甲神将抓住衣襟一把提起,双脚离地不断乱蹬。 他的口中更是不断惊呼道 “这……这……你想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周围人只是退开保持安全距离,连铺子内的伙计都不敢接近,唯恐殃及池鱼。 “自然是去见官,一会也可让官老爷传唤你药铺的师傅对峙,等见了官判个是非青白之后再说!” 第八百一十六章:皆看本心 “尔等也可一同前往,对了,友情提示一下,我这位红脸的随从性子急,脾气也不太好,最不喜被人冤枉,要是打伤了各位可怪不得!” 金甲神将此话一出,顿时吓得众人四散逃跑。 那些本想看戏的人,哪里还管其它,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杨岱对周围人这么说了一句,直接朝外百走去。 提着麻袋的胡彪和提着药铺掌柜的金甲神将跟在后头,没有任何人敢挡在前头,也没有任何人胆敢阻拦。 “好汉饶命,好汉……我给钱,我给钱,多少钱我都给!” 那掌柜的已经被吓破胆了。 他只是个小商贩,虽然平日里做些欺诈之事,却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一听对方是要告官,立刻慌了神。 看热闹的人当然不会没事找事,而铺子里的伙计都不敢正眼同金甲神将对视。 只觉得那一拳头下来,怕是能直接把人打成肉泥 “好汉,好汉,我不该鬼迷心窍,我不该冤枉人啊,都是小人一时贪念啊,小人给二百两,不,三百两……” 人才刚到街上,药铺掌柜就因为强烈的恐惧连声认错。 结果这下这条街更显得热闹了,大家都跟着一起去衙门,准备看个究竟。 “咚咚…….” 击鼓声在衙门外响起…… “升堂~~~” 县令高坐,衙门差役站两边,审讯过程迅速却又残酷。 察言观色的县令见杨岱和金甲神将这边气度不凡,看着似乎很有来头,便问起缘由。 杨岱将药铺掌柜所作所为简单叙述了一遍。 加上找来所谓采药老师傅对峙,很快水落石出。 一句重打六十大板从县令口中喝出,立刻有差役对药铺掌柜下了重刑。 那板子打下去,一声声惨叫听得胡彪都觉得瘆得慌。 药铺老板更是喊得喉咙都哑了,痛苦到几乎晕厥,堂外看热闹的人也都鸦雀无声, 只感觉浑身发冷。 “觉得如何?” 杨岱问一边的胡彪,他咽了口口水,小声道 “先生,这会不会太过了,六十个板子下去,他会不会死啊?” “这县令判罚不知轻重,五十板子下去多半是命没了。” 杨岱淡淡回答。 “这……先生,这可怎么办?好歹是一条人命啊!” 胡彪急了,连忙询问。 杨岱转头看向他,笑道 “他此前坑你药材,你还为他着急吗?” 胡彪一怔,低下头,沉默片刻,还是反驳道 “不一样啊!我气他冤枉我,要骗我药材,但直接打死也太过了,先生,您让他们住手吧,算我求你了!” “呵呵……” 杨岱笑笑,胡彪觉得周围忽然变得恍惚起来,模模糊糊似云似雾,有感觉令人有些头晕目眩。 但下一刻,好似瞌睡被戳破了鼻涕泡,胡彪一下又清醒过来。 周围哪里还有什么公堂和官差,分明还在药铺之中,而他正在柜台上收敛药材,而杨岱则站在柜台旁看着他。 “我……我……先生,我方才怎么了?” 胡彪摸了摸额头,满头大汗。 也是此刻,药铺老板的手正好抓住了胡。的手臂。 胡彪看向药铺老板,却发现对方眼神恍惚了一下后,随后满脸都是一种淡淡的仓皇恐惧感。 “掌柜的,不让走么?” 杨岱的语气很温和,但药铺老板却感觉像是坠入冰窟,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药铺老板一下抽回了手,神经质般看看四周。 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和后背,略微喘息,神色带着庆幸,但紧绷的肌肉依旧难掩惶恐之意。 “方才,方才是我唐突,这药材,两位还卖不卖,我出二百,不,出三百两!” 胡彪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杨岱,征求他的意见,后者笑了笑道 “药是你的,卖与不卖当然有你自己做主, 不必理会我!” “那我卖!” 胡彪点点头,将手伸向药铺老板,却见后者哆嗦着,嘴唇蠕动,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老板,你还有何话说?” 杨岱笑眯眯的盯着药铺老板。 “你……你……” 药铺老板脸颊抖了抖,指着杨岱,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来,只觉自己脖颈间凉飕飕的。 之后赶紧返回柜台去拿银子,期间看到自己铺子内目瞪口呆的伙计。 以及外头看热闹的人,顿时朝着他们大喊道 “还不干活去?” “诸位,刚刚是误会,误会,我认错了人,冤枉了好人,都散了吧!” 连声赶人之后,掌柜的这才捧了银子随便一称,然后捧着走出柜台递给胡彪,赔笑道 “客官,您数数,三百两,一两都不少,刚刚是小人冒犯,失礼之处,还望海涵,还望海涵啊!” 胡彪愣愣的接过了银子,见到这掌柜连连行礼,诚惶诚恐地道歉。 心里那股气也消了,捧着银子回了礼之后,随后才同杨岱一起离开了药铺。 药铺掌柜站在门口依然不断朝着两人行礼。 然后他心悸之中,看到铺子边上一个高大魁梧的红脸汉子跟随二人离去。 这才猛然发觉,刚才的一切真不是梦 杨岱三人走了一会,拿到了银子的胡彪十分高兴。 将一部分钱塞入准备好的钱袋,手中一直把玩着一锭银子,乐呵得如同一个孩子,完全忘记之前药铺老板坑他的事。 “先生,您今儿可帮了我大忙了,我有钱了,三百两呢,不少吧?对了先生,刚刚那掌柜是不是也看到了衙门和挨板子的事?” 杨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胡彪又看了看金甲神将,问道 “得的钱自然不少,不过是非曲直之断比钱更重要,那掌柜所表现的是人性,你所表现的亦是人性。” “孰善孰恶,皆看本心与立场,若是为了蝇头小利,不辨黑白,这世上又岂会有真正的好人和坏人之别?” 胡彪听完一阵沉思,抬头道 “先生,您教诲的是!” “哈哈哈……” 杨岱大笑起来,没有再说话,快步朝前走去。 追着杨岱一路放声大笑的背影,胡彪忽然觉得自己和扬先生的距离就像此刻的脚步一样,拉近了不少。 此前敬畏感居多,而此时的亲切感也在升高,或许因为先生身旁的金甲神将,让他莫名的安心,仿佛有靠山一般。 第八百一十七章:资深老吃家 杨先生这种好道真仙是他这种小妖精永远无法触碰的存在,能够和先生结识已经足矣。 而且胡彪觉得,甚至就连这个叫金甲神将这么个奇怪名字的大汉。 对他的感观似乎也有变化,虽然外在上根本看不出来,但这是一种毫厘间的微妙感受,让他很是舒服。 这种微妙的变化,让他越发相信,杨先生真的是自己的贵人。 三人走到一处集市上,这里已经热闹起来,到处都是贩夫走卒。 自然也少不了一些酒楼铺子的开张,而马家铺子就是其中一家老字号的熟食铺子。 这里主要做一些卤味,腊味,生意极为火爆。 这家铺子前头的柜台就是外墙的一部分,白日开张。 将上头的活动木板拆除就是一个面向街面的大柜台,每日顾客络绎不绝。 铺子内有几口大锅,正在熬煮卤制着一些肉食。 腾腾热气混合着卤香味飘荡在整条街上,引得路人食指大动,纷纷停住脚步,闻着空气中浓郁的香味。 一侧还有一个大烤炉,木炭烧得通红,上面架着几只大鹅。 油脂倒映着炭火的光滑落,一个汉子在这种不算温暖季节里穿着十分单薄,不断用带铁钩的木杆子翻动烧鹅的角度。 烤鸭香味诱惑着众人,很快就排起了长队。 摊位前头,一个和里头忙活的汉子长相很像,年纪也差不多的汉子正在奋力吆喝 “来来来,新鲜的卤肉,走过路过的买点啊,正熬煮着呢,马上出锅咯,还有烧鹅,各位客官快点啊!” 他的吆喝之声传遍四周,惹得排队的众人频频点头催促。 “店家,我定一只烧鹅,我老娘想吃,记得包好。” “好嘞!” “店家,切半斤卤牛肉,切细点啊。” “没问题,多细都切得了,保证让您满意!” “……” 排队的人群络绎不绝,这铺子里头的两兄弟忙得不亦乐乎。 有时候还会交换工作位置,来光顾店里生意的人也是不少,时不时就能卖出去一些东西。 今年的生意出奇的好,他们卤的料都是老方子,又配以特殊手段腌制,味道醇厚,比起往年的确要好上不少。 再加上那价格低廉的原材料,自然抢手。 杨岱就站在远方,饶有兴致地望着眼前忙碌的景象,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后者已经指着远处的熟食铺子对杨岱道。 “先生,就是那家,因为最好吃,所以我们来的次数也相对较多。” “几个月来,得吃了他们家二十几斤的羊肉,而我们最喜欢的烧鹅,少说也得吃了三十多只……” “你倒是嘴馋,欠的钱都还清了么?” 杨岱听着胡彪滔滔不绝的报告,忍不住打趣道。 “嘿嘿,哪儿啊,我才不会赖账呢,都还清了,只有这一次没有还罢了。” 听见杨岱提起钱的事情,胡彪顿时尴尬的摸着脑袋憨憨笑道。 杨岱又问道 “我很好奇,你们偷了这么多次,那店家频频丢东西,焉能不妨?” 胡彪心有余悸的说道 “确实,后来那铺子边上就栓了一条大狼狗养着,实在是凶得很,谁都不敢靠近,咬死过不少狐狸。” 胡彪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压低,很显然当初的惨状应该让一群狐狸印象深刻,如今依旧记忆犹新。 此刻正好前头最后一个客人也提着包好的卤肉离开,铺子面前没有人。 店家看到一个胖乎乎的男子和一个儒士风度的人往铺子这边走来。 这会正看顾生意的一个男子当然很自然地招呼起来。 “哎两位,可是要买点熟食,才开锅的, 趁热啊!” 这时候,拴在铺子一侧的一只大狼狗已经立起来,冲两人不断龇牙咧嘴 “汪汪汪!” “哎呦……杨先生……” 胡彪怕狗,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到杨岱身后。 这狗比杨岱见过的最大的黄狗还要大一圈,毛发也比一般的狗长一些,确实凶的很。 “你怕什么?这狗还拴着链子呢。” 杨岱轻拍着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担忧。 店家也说道 “客官莫怕,我这旺财温顺得很,从不伤人,只要不招惹它就行,不会咬人的!”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大狼狗在边上一点都不给主人面子,疯狂朝着两人吼叫。 一根铁链都已经被绷直了,扯着链子想要往杨岱两人身上扑。 胡彪脸色难看,虽然不再如同刚刚那样失态,但明显不敢从杨岱身后露头。 “旺财,别叫了,别叫了,听话!” “呜……呜……” 大狼狗因为主人的话,吼叫声渐渐平息下来,但依然咧着牙,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威胁的嘶鸣。 而明白的人都懂,这种状态的狗其实比吼叫的时候更危险。 过了半响,才在一旁坐下了,什么声响都没了。 “呼……终于安静了,两位客官不介意我家旺财以前不是这样的。” 店家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苦笑着说道。 “无碍。” 杨岱笑了笑,随即道 “店家,这烧鹅和卤肉怎么卖啊?” 杨岱说话的时候微微吸气,嗅着这铺子中的香味也是食指微动。 那一夜众狐夜宴上这味道真是一绝他还没有吃够。 “卤肉分羊肉和猪肉,分全瘦、五花肉和腱子肉,还有尾巴及下水等等,一头羊一头猪身上能吃的,咱这铺子里都有。” “部位不同价钱也不同,猪肉十五文钱一斤。” “哦,羊肉啊……那这羊肉怎么卖?” 杨岱抬眸问道。 “羊肉三十文钱一斤,这是家养的,没有喂过饲料的,纯天然的,味道也好,至于烧鹅就不贵了,一百文一斤。” 店家解释道。 这价格其实不便宜,但杨岱鼻子非常灵,光嗅嗅气味就能知道这卤肉和烧鹅味道绝对不俗。 对于老吃家来说,这样的味道绝对值得。 “好,有劳店家把你们的特色打包一份,再来两只卤制的猪蹄,腱子肉,前腿与猪排都不能少,再来二十斤卤羊排,二十斤羊杂碎……” 杨岱说着扫了一眼那边的烤炉,继续道 “还有那炉中的十五只烧鹅,全要了,算算一共多少钱。” 第八百一十八章:鹅架的两种吃法 马家铺子内的是两兄弟,兄弟连闻言具是一愣。 正在处理烧鹅的那个也转过头来,但面相略显苍老,应该是兄长。 两人面面相觑,外头那个确认性地问道。 “这位先生,买这么多啊?” “不错,准备办个酒席,所以多买点,店家放心,不会少你钱的,还会有赏钱。” 杨岱说话间看向胡彪,后者心领神会,赶紧从怀中取出钱袋子,摸出里头的银子。 这下铺子内两兄弟开心了,连连点头应声道 “哎呀,那太感谢您了!” “您稍等片刻马上帮你装起来。” “嗯,速度快点。” 杨岱淡淡道。 店家接过银子立马去忙活了,这可是一单大生意,今天的生意可真是红火。 在马家两个汉子不断忙活的时候,胡彪在不断咽着口水。 而杨岱则带着笑容走近了一侧被铁链拴着的大狼狗。 后者坐在那里看着杨岱,伸着舌头哈赤哈赤的,还不停摇着尾巴,甚至用脑袋拱了拱杨岱。 “呵呵……乖狗。” 杨岱笑眯眯的蹲下身来,轻轻拍了拍大狼狗的狗头,后者也配合地低下头来。 这一幕让偶然看到的马家大哥啧啧称奇说道 “我们家旺财和从不对着外人摇尾巴,有时脾气可凶了,先生,小心再别咬着你。” 杨岱侧颜对着汉子点点头,继续将注意力放到大狼狗身上。 他不但靠近,还伸手去摸,而那大狼狗主动低下头,任由杨岱在脑袋上顺着毛发,狗脸上露出一种舒服的表情。 “果然是条好狗。” 杨岱笑着道,他的手在大狼狗的脖子上轻抚几下,又问道 “这狗年岁不小了吧?” 那边铺子内听到他的话,马家老大以为是在问他们,还笑着回答。 “先生说得对,这旺财啊我们少说养了得十多年了!” “原来如此,这在狗身上可不常见呢!” 杨岱侧头对着马家汉子说了一句,后者笑笑,继续说道 “那还是别看它是条老狗了,打架可太厉害了,堪称狗王,就是平日里懒得很,吃饱了就睡。” “呵呵……” 杨岱依旧微笑,只是手上动作更加温柔了些。 这条所谓的凶悍的狗王,在计缘面前表现得极其温顺,任由杨岱抚摸头背。 就连一边原本一直怕得要死的胡胡彪都逐渐放松了紧张的神经。 当然他是依旧不敢接近的,至少不敢接近到铁链的极限距离以内,否则他怕自己会忍受不住惊吓晕过去。 也是这时候,那边的马家老大正好剔出来一根羊腿骨,直接探出铺子,顺手就朝着大狼狗这边丢过来。 “旺财,吃饭了。” “汪汪汪” 在大狼狗叫的时候杨岱就已经站起来撤开两步。 而羊骨在空中转了几圈,还没落地就被跳起来的狼狗咬住。 哪怕已经是卤煮过不短的时间了,但这粗壮的羊腿骨在大狼狗口中就没坚持几息时间。 很快就在其强大的咬合之下发出一阵阵骨骼碎裂的脆响,听得胡彪只觉头皮发麻。 不敢想象,这森森牙口如果咬的是自己…… 杨岱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却并未阻止,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大狼狗在咀嚼这羊骨的过程中,大居然还抬起头来看向胡彪。 露出极其人性化的表情,好似在嘲讽一般,但此刻的胡彪可气不起来,狐狸都胆小如鼠了,包括他也一样。 骨头咬开的那一瞬间,骨髓的香味便飘散出来,大狼狗的喉咙耸动了一番,随即将其吞食干净。 “呜~~!” 狼狗叫了一声,好似满足地舔了舔嘴角,又趴伏在地。 “先生,除了猪蹄,其他肉里的骨头我都给您剔出来还是怎么样?” 那边铺子内传出马家老大的声音,杨岱才转头看向那边,他摆摆手说道 都不用剔除,啃着比较带劲,你把东西收拾好就行了。” 此刻的马家两兄弟正忙得不亦乐乎,兄弟两的刀工都十分了得。 剔骨片肉动作都十分麻利,那马家老二笑道 “嘿嘿,先生您倒是个会吃的老饕,有些个大户人家定肉,总是会让我们把骨头全都剔个干干净净,说这样吃起来用筷子夹着斯文,但那些大户人家吃起来可不讲究什么斯文礼仪。” 开铺子的人果然就是比较健谈,这陆家老二抓住机会就是同杨岱一顿说。 杨岱看了看柜台里头的各个砧板那,已经有好多包肉都处理好了。 “先生有所不知,这大鹅我给先生配了薄饼子与马家的秘制酱料,先生可以将肉放在饼子里卷起来吃,嘿,那滋味香绝了!” “对了先生,这鹅架您是准备拿回去干煸还是熬汤,我是推荐熬汤,这冬日里炖汤最适合了,放一些白萝卜,不仅能补钙、益肺、消食,还暖胃……” 杨岱笑了笑,这铺子里的伙计果然是健谈啊,他说道 “我听你的,店家是姓马,还是两兄弟吧?” 杨岱这会主动和店家搭话,后者当然乐得多聊聊。 “那是,咱们兄弟这手艺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在这里也算小有名气,吃过咱这铺子的卤肉和烧鹅,都赞不绝口,手艺都是老人手把手教的,先生吃好再来呀。” 一番了解下来杨岱却不曾想这两兄弟竟然才二十出头。 这长得可有点着急,杨岱本以为这兄弟两怎么也得三十出头了。 胡彪这会也过来搭话,依旧离大狼狗很远,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很快所有肉食就已经处理完毕,在柜台上摞起来一大堆。 “呵呵,一共二两银子。” 马家老大搓着手说道。 杨岱笑着点头看向胡彪,后者直接从钱袋里抓出一小把碎银子递给马家老大。 “哎哎,好嘞,我这就称!” 见到对方果然用白银付账,马家兄弟都十分高兴还以为对方会赖账呢。 只是收钱的时候没看清胡彪抓了多少碎银。 但当一入手,马家老大就觉得分量不对,这哪是二两的分量,最起码有四五两。 “客官,您这是?” 马家老大疑惑地询问,把银子全放到了一边的银秤上,提起小秤称量,果然,足足有差不多有五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