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玫瑰》 第1章 黄梅天,大雨倾盆 “随着梅雨带继续北抬,今天夜里到明天白天,将会有强降雨登陆海市,并伴有雷电和大风,请各位市民朋友在出行时注意安全……” 苏诗樾看了眼窗外。 阴云密布,黑压压笼罩着城市,像电影里末日来临前的昏暗。 “卡!” 导演在监视器后面打了个手势,演员们一扫两秒钟前的愤怒情绪,笑嘻嘻准备收工。 苏诗樾摘下耳机,气象主播的甜美女声戛然而止。她把水杯递给宋安锦,后者吨吨吨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渴死我了。这段戏的台词也太长了,口水都给我说干了。”宋安锦把水杯递回去,腾出手熟练地开始拆头上的假发片。 苏诗樾帮她把层层叠叠的戏服脱下来,顺手整理好,放回服装组的专属收纳箱里。 “樾姐,明天没戏,上午可以睡个懒觉,晚上要不要出去吃?”一连吃了十多天的剧组盒饭,宋安锦打算开个荤。 “还是点外卖吧,”苏诗樾摇摇头,“我看天气预报说,晚上要下大雨。” “好吧。”宋安锦知道她体质不好,抵抗力差,也就没坚持。 二人上了保姆车,冷气从出风口缓缓向外输送。宋安锦累了一天,此刻头靠真皮椅背,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发出舒服的喟叹。 顿了顿,她想起什么:“对了,早上化妆的时候,我听说风行的副总从国外回来了,前几天还在股东会上露了脸,看来是为之后的接管做准备了。” 年初的时候,风行传媒的总裁突发急性脑梗,大半夜送去抢救,在icu待了十来天,据说情况不太乐观。 业内纷纷猜测,集团会不会从内部管理层中挑选一个新的CEO,没想到老爷子直接把儿子召回来了。 苏诗樾对这类消息一向不感兴趣,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微信通话的提示音响起,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突兀。 宋安锦循声扫了眼,待看清屏幕上的名字,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苏诗樾知道她在揶揄自己,没理,自顾自接起,电话那头很快传来温和的男声:“在干嘛呢?” “安锦这边提前收工了,今天的戏拍得很顺利,基本上没有NG,现在准备回酒店。”她答。 江风听到她公事公办的语气,无奈低哂:“苏诗樾小姐,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我是在以男朋友的身份给你打电话,不是上司的身份。” 苏诗樾抱歉地笑了笑:“sorry啊,习惯了。” “我手头上的事情都忙完了,晚上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吃个饭?” 苏诗樾扭头,已经有雨滴斜打在车窗玻璃上,留下濡湿的痕迹。 垂眼,她犹豫了两秒:“好啊。” “那就说定了,一会儿我来接你。”江风说完,顺手挂断了电话。 宋安锦就坐在她边上,自然听到了电话内容,不自觉皱了皱眉:“樾姐,不是我说,你俩眼瞅着下个月要订婚了,怎么一点热恋甜蜜的感觉都没有。” 热恋甜蜜吗? 苏诗樾看着不断向后掠过的街景,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一张面孔。 英挺的鼻,淡漠的眼,刀锋般凌厉的下颌线。 唔…… 一晃两年过去,她还以为,早就把他给忘了。 原来并没有啊。 回神,若无其事把碎发挽到耳后:“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老祖宗说了,细水长流才是真,过日子又不是拍电视剧,哪来那么多轰轰烈烈。” 说到自己的老本行,宋安锦颇有共鸣地点了点头:“这倒是!你看前几天那场戏,我和男演员在拐角相撞,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居然亲上了!开什么玩笑?这冲击力,门牙还要不要了??” 苏诗樾被她逗笑,方才的小小阴郁一扫而空。 保姆车把两人送回酒店,时间还早,苏诗樾准备画个淡妆。 宋安锦已经卸完妆了,四仰八叉瘫在沙发上敷面膜,见状忍不住啧了一声:“有一说一,樾姐你皮肤也太好了,这底子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那个王梦雅天天营销自己是天选古人,清冷感美女,我倒觉得,你能甩她八条大马路。” 这话倒不是恭维。 苏诗樾眉眼秀气,双瞳剪水,脸上几乎看不见毛孔。她本来就不是多话的性子,安安静静独坐一隅,发丝垂落脸侧,有种遗世独立的美。 七点半,江风到酒店门口接她。见到来人,即便认识这么久,还是不争气地愣了一瞬。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苏诗樾,是在公司小会议室的门口。女孩刚毕业,来面试执行经纪人。 白T恤,牛仔裤,扎着一头高马尾。明明是最普通的装扮,可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她,在人群中,心脏怦怦跳。 一见钟情。 回神,他忙不迭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耳朵尖尖微微泛红。 “附近有家新开的私房菜,几个本地的同事去吃了,都说味道很正。我提前了三天预约,本来没位置了,但今天刮台风,有其他客人取消了,巧了么不是。” 苏诗樾不太喜欢吃海市菜,偏甜,总觉得吃不惯。但江风语气雀跃,一脸期待,加上两个人平常工作都忙,一个月也见不上几次,她不想折了他的兴致。 餐厅的位置有点难找,在一条小巷子里,门头低调得不像话。江风是第一次来,之前没踩过点,车子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才找到。 门口的服务生上前核对预约信息,确认无误后,江风挽着苏诗樾进了店内。 二人相携的背影,正好落进不远处深灰色阿斯顿马丁里的两个男人眼中。 “哟,前面那个女人有点眼熟嘛,我想想,是谁来着……”沈言澈边说,边揶揄地看了眼身侧的好友,“芹芹?婷婷?不对不对。哦……想起来了,不会是小樾樾吧?” 这话一出,车内的气压明显低了下去。 季宴时斜了他一眼,目光有点冷。 沈言澈感觉到了,强忍住笑意,不怕死地又添了一句:“那她身边那个男的,该不会是她男朋友吧?” 第3章 试镜日,又重逢 “啊!”宋安锦发出一阵哀嚎,“大夏天的,又刮台风,樾姐你饶了我吧。这种大IP肯定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我一个十八线小演员,轮不上的。” “轮得上轮不上的再说,先去试试,万一呢。” 苏诗樾不为所动,慢条斯理给自己剥了只北极甜虾,蜻蜓点水般掠过蘸料碟。 “好吧。”宋安锦是苏诗樾一手带出来的,向来最听她的话,“诶,说起来,明天你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不用商榷订婚的事情吗?” 本来苏诗樾和江风是打算把订婚典礼直接外包出去的,这样两人都能省点心,但江母听说后,第一个表示不同意,说苏诗樾的工作也没有多忙,找个小团队,亲历亲为跟一跟,既省钱,又能尽善尽美。 宋安锦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无语两个字直接写在脸上。 “不冲突。”苏诗樾摇摇头。 她都这么说了,宋安锦只能哭唧唧关闭手机,戴上真丝眼罩,闭目养神,准备入睡。 苏诗樾吃了大半,轻手轻脚把残骸都收拾了,洗漱完躺到另一张单人床上。 她无牵无挂,很少做梦,但是这天晚上,也许是江风在饭桌上的一席话,让她破天荒梦见了十多年前的事。 梦里,她瘦瘦小小一只,坐在土灶前,穿着表姐穿不下的破棉袄,两只胳膊上都戴了袖套。 袖套脏兮兮的,已经很久没洗过了。小苏诗樾满脸通红,吸了吸鼻涕,呵出一口热气,很快就散了,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摩擦取暖。 外面的狗叫了,接着响起敲门声。一声重过一声,像催命。 她听到了,可是太冷了,她不想起身去开。 舅妈在二楼扯着嗓子喊她名字,让她去开门。小苏诗樾抿了抿唇,到底不敢反抗,趿着棉拖鞋,慢吞慢吞走到门口。 门开了,骤然大片刺眼的白光。 “樾姐,樾姐?” 苏诗樾睁开眼,看到宋安锦站在床前,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沙哑着嗓子开口,思绪还有些混沌。 “你怎么哭了?”宋安锦问,“是不是魇着了?” 苏诗樾下意识抬手,枕头一小片潮湿。 “我没事。”她手肘弯曲,支撑着起身,“几点了?” 宋安锦看她缓过来了,坐回梳妆镜前,继续描右边没画完的眼线:“九点。你还能再睡会儿,反正车子开过去十来分钟。” 弗迪森酒店就在她们下榻的酒店附近,去一楼吃完早餐,两人坐上保姆车,闭目养神的工夫就到了。 这部剧是部单元剧,由一条主线,和好几个单元串联而成,类似《聊斋志异》的类型。 今天是剧里其中一个单元的女主的面试,戏份还挺重,人设也好,指不定能出圈。现场来了很多小花,苏诗樾粗粗看了眼,很多熟面孔。 “靠,她怎么也来了。” 苏诗樾听到宋安锦小声嘟囔,偏过头去看了眼,是王梦雅。 “真晦气,早知道她要来,我就不来了。”宋安锦哼了声,从包里掏出墨镜戴上,一副高冷拽姐的样子。 前段时间王梦雅换了个经纪公司,作为见面礼,公司老总跟资方打了招呼,把一部本来说定要跟宋安锦签合同的戏抢了过去。 到嘴的鸭子满血复活,拍拍翅膀飞走了,还搭上了三个月的空窗期,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行了,娱乐圈就这么大,不在这里遇上,也会在其他地方遇上的,想开点。”苏诗樾知道宋安锦是个直脾气,喜恶写在脸上,软声软语劝了几句。 正说着,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是婚庆那边的对接人打来的。 “我接个电话,要是轮到你了,就自己进去,放轻松,别多想。就算一试跟王梦雅分到同一组,表情管理,知道了嘛?” “知道了。”宋安锦乖乖巧巧瓮声应下。 面试一共两轮,一试在上午,五人一组,进门先自我介绍,然后导演或者其他面试官会随机提问。 一试全部结束后,会公布通过名单。二试在下午,单人面试,随机给一个片段,进行演绎。 苏诗樾刚走没多久,周围突然爆发出小范围的骚动。宋安锦到底是刚毕业的小姑娘,好奇心重,默默凑到边上讨论最激烈的几个人身旁,竖起耳朵偷听。 “真的假的,季总要来这儿?” “当然是真的,听说已经到楼下了。” “虽说《月上》这个IP确实挺大的,可风行只是投资方之一,季总一个副总裁,日理万机的,来这儿干嘛?” “谁知道呢。” “看来集团内部挺重视这部剧的,保不齐能爆!” 季总? 宋安锦很快反应过来,这个传说中的季总应该就是风行刚走马上任的副总裁季宴时。 嚯。 谁不知道风行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要是能被看上,把经纪约签过去,以后的资源就不用愁了。 虽说小红靠捧,大红靠命,但能红一点是一点,咸鱼也有梦想嘛! 宋安锦想到这儿,默默提上包,准备溜去洗手间补个妆,结果还没等她站起身,就看到周围一圈女演员全都呼啦啦拿粉饼的拿粉饼,拿口红的拿口红,整装待发。 宋安锦:“……” ** 沈言澈开完早会,坐了一上午,屁股都坐麻了,饿得前胸贴后背。看了眼时间,他给好兄弟去了个电话。 “中午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他开门见山地问,“下午有个项目收购案,正好谈判地点在风行附近。” “不了,我有点事,不在公司。”季宴时言简意赅。 “哈?” 沈言澈挑了挑眉,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没这么简单。 “什么事啊?”他欠嗖嗖地问,“时哥哥,告诉人家,人家也想去嘛~” 季宴时:“……” 没等沈言澈再开口,对面已经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呵呵。 沈言澈难得被激起了反骨,想了想,很快又拨通另一个号码。 “喂,黄秘书,刚刚老宅那边给我打电话,老爷子让你boss中午回去一趟,我联系不上他,你们在哪儿呢?” 黄岩看了眼一言不发的老大,心里暗暗叫苦。 老大坐后排,他坐副驾驶,车厢又不大,刚刚的电话他都听到了,就这么扭头过来骗他,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是造了什么孽哦! “黄秘书,你别不说话啊,老爷子那儿还等着我的回复呢。”沈言澈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们在去弗迪森酒店的路上。”黄岩回复得像个智能机器人,绝不多说一个字。 “好端端的,去弗迪森干嘛?”沈言澈刨根问底。 “不知道。” 黄岩确实不知道。 开完早会,boss莫名其妙说出去,他一个打工人,啥也不敢问,跟着去就完事了。 沈言澈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行,我知道了。你让司机开慢点,我也过来了。” 收购案什么的,让项目部的人去跟进就好了,哪有看戏有意思。 嘿嘿。 黄岩:“?” 不是,这不逢年不过节的,怎么一个个都扎堆去弗迪森啊? 不等他问,沈言澈已经把电话挂了。 黄岩深深叹了口气。 这份工作真是越来越难做了。 ** 两车在酒店一楼相遇,沈言澈厚着脸皮朝季宴时挥手:“呦,怎么这么巧!” 黄岩:“……” 默默低头,开始在地上寻找地缝。 季宴时瞥了助理一眼,后者把头埋得更低了。 电梯一路上行,直达六楼。门开了,导演和制片提前收到消息,早早在电梯间等候,见人来了,立刻领着去贵宾间。 “季总能来参与面试,真是我们这个剧的荣幸。”导演高兴又惶恐,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了,“《月上》这个IP从小说问世之初,反响就非常大,积累了一大批书粉,男女主又是业内口碑和人气双双在线的演员,我相信,这部剧不出意外,一定能够大卖。” 导演讲得唾沫横飞,企图打动这个大金主,让他追加投资,谁知道冷不丁一回头,发现人不见了。 “诶……” 导演折返回去,却见季宴时停在一个茶水间门口。刚要开口,沈言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和其他人先走了。 目光穿过玻璃移门,只见苏诗樾站在落地窗前。正午的阳光毫不吝啬地落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都勾勒出一道金边。 温暖,美好。 “订婚宴上的花如果白玫瑰没有了,替换成同色的百合也没关系,百年好合,意头也很好。” “三文鱼当地订购不到的话,不用空运,太麻烦了,而且花销也大,就用其他菜代替吧。” “灯光我不太懂,你把效果图或者以前的实景案例发给我看一下,我选好告诉你吧。” 女孩的声音轻轻的,是江南水乡特有的绵软。事项一个一个确认,讲话不紧不慢,没有半点不耐烦。 “……没关系,订婚是大事,我理解。这段时间你们也辛苦了,双方互相配合是应该的,不打扰。” 季宴时意识到她可能快打完电话了,如梦初醒般,大步流星离开了原地。 第4章 这场面真没见过 著名的心理学效应墨菲定律曾经说到,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宋安锦才跟苏诗樾抱怨,不想和王梦雅一组,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分组结果一公布,她的名字下面赫然写着王梦雅三个大字。 “真晦气。”她嘟了嘟嘴。 不等她不爽,工作人员就来叫人了。五个女演员鱼贯而入,在长桌前一字排开站定。 嚯! 宋安锦看到c位坐着的男人,没出息地在心里小声惊呼。 这也太帅了!! 想她纵横娱乐圈也有一年多了,大大小小咖位的明星见过不少,但是帅成这样的是真的不多见。更何况人家不出镜,大概率是张原生脸,女娲不公啊! 帅归帅,她也不至于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牢记今天来的任务,淡定从容地做了自我介绍。 “如果要用最快的方式让我们记住你,你会怎么做?”导演摸了摸下巴,问。 宋安锦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开始憋眼泪。 哭戏一向是她的强项,三秒钟就可以哭出来,而且不流鼻涕,美感这块拿捏得死死的。 谁知,她这边眼泪欲落未落,旁边一个女演员突然径直越过长桌,目标明确,朝着季宴时冲了过去。 “嚯!!”宋安锦眼睛都直了。 这场面她真没见过啊! “你要做什么?”黄秘书不愧是总助,反应力一级,拽住女演员的皓腕,阻住了去路。 “不做什么呀。不是导演说,要让各位印象深刻的吗?”女演员咬了咬下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季宴时身上。 宋安锦在心里哦豁了一声。 好家伙,这浓郁的茶香,真是扑面而来啊。 “演员的影响力是巨大的,更遑论背后还有庞大的粉丝群体。如果一个演员,分不清面试和骚扰,或者说,打着面试的旗号进行骚扰,像这样人品有问题的演员,绝不能录用。” 季宴时的话,都不能算含沙射影,这是直接明示了。女演员也不是什么傻子,当场尴尬得面红耳赤,一跺脚走了。 这天晚上,宋安锦回到酒店,把白天的事情添油加醋,细细跟苏诗樾说了一通。 “太帅了!真是太帅了!!想趁机揩油的投资人我见过不少,这么正气凛然的还是头一个!我宣布,从今天开始,季总就是我的头号男神!” 苏诗樾被她孩子气的话语逗笑:“是吗?某人上次见到白梓辰,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白梓辰是宋安锦上一部戏的男主角,娱乐圈当红顶流,童星出道,后来去了戏剧学院进修,演技在线,长相痞帅痞帅的,很受年轻小姑娘的喜欢。 两个人拢总拢总就一场对手戏,被宋安锦念叨了很久,直接圈粉。 “嗯……”花心的小妮子犹豫了两秒,“那,那还是白老师第一男神,季总第二男神吧,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嘛。” 苏诗樾莞尔:“好好好。敷个面膜早点睡吧,明天七点就要化妆,最后一场戏拍完,你就杀青了。” 如果白天的面试顺利,应该下下个月就能进组。要是不顺利…… 苏诗樾忍不住叹了口气。 被王梦雅截胡的那部戏,宋安锦接触了很久,为此推掉了后面一系列的工作安排。 娱乐圈对新人是很苛刻的,刚毕业的三五年要是没有水花,后面花期一过,就更难出头了。 但愿能顺利。她想。 ** 一身红衣的小姑娘倒在地上,面色如纸,双目紧闭,腮边大团大团晕开的血迹。三千青丝垂落身侧,于地上铺散开。 天上下起大雪,纷纷扬扬,落在她瓷白的小脸上,很快就融化了。 “卡——过!” 导演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宋安锦立刻满血复活,一点不矫情,不等人来扶,自己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 “祝贺宋老师,杀青了!”场务小姐姐手捧花束,递给宋安锦,“这段时间辛苦了,感谢您的配合。” “哪里哪里,”宋安锦的嘴角还挂着血迹,为了凸显她中箭后奄奄一息的样子,粉底特意上得很白,遮盖了原本的好气色,咧嘴一笑,还有点瘆人,“和大家合作很愉快。” “宋老师太客气了,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导演过来说了几句场面话,而后人群就散了。工作人员忙着为下一场戏做准备,宋安锦和苏诗樾上了保姆车,准备回酒店收拾行李。 半路,手机响了,是江风打来的电话。 自从那天不欢而散以后,苏诗樾和男友已经有两天没有联系了,二人心照不宣,在等对方递来台阶。 犹豫了一瞬,她接起。 “诗樾,《月上》的试镜,安锦通过了。” “啊?”苏诗樾一愣,竟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假的?” “真的。”江风笑了,也觉得宋安锦运气好,“我刚接到副导演的电话,让安锦明天上午过去签合同。” 苏诗樾不知怎的,这一刻居然有些热泪盈眶。 昨天她看娱乐圈叫得上名字的小花都来了,竞争激烈,论资历,宋安锦实在是太年轻了,以为又是陪跑,没想到居然真的被选上了。 “行,那我跟安锦说。明天签完合同应该就能拿到剧本了,到时候提前准备。” 苏诗樾说着,就要挂断电话,江风急忙叫住她:“哎,等下!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上次的事情,江风回去之后也觉得过意不去,毕竟两人在一起之初,苏诗樾就很明确说过,她和家里关系不好,无亲无朋,和孤儿没什么两样。 他当时因着喜欢,接受了,现在又说这种话,自己都觉得心虚。 苏诗樾低下头,长如蝶翼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 半晌,她说:“不了吧。安锦今天杀青,我晚上跟她一起出去庆祝下。” “那好吧,你们玩得开心。”江风的语气听起来有点落寞,但也没有勉强。 挂了电话,苏诗樾跟宋安锦说了选角一事,后者也很高兴,当即决定晚上请客,去万象城吃烤肉,顺便逛街买点新衣服。 ** 第二天就是周六,期待已久的双休日,商城里面人出奇的多,大人小孩川流不息。 苏诗樾和宋安锦去烤肉店取号,前面排队三十多桌,要等大约一个小时。好在两人都不太饿,当机立断,先去一楼逛逛,打发一下时间。 “我前几天看杂志,miumiu上新了一款秋装外套,超级好看,不知道店里有没有。” 苏诗樾一听牌子,就忍不住蹙眉:“明天才签合同,还没正式敲定呢,大手大脚地花钱,当心月底信用卡又还不上了。” “不会的,”宋安锦豪气地一挥手,“今天杀青了,过几天应该就能拿到这部戏的尾款,姐现在有钱啦!” 苏诗樾失笑:“好好好,那你想买就买吧。” 两人进了店里,宋安锦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种草很久的外套,二话不说就要拿码试穿。 导购都是人精,看她这架势,就知道这单多半能成,立刻拿了条新品内搭连衣裙,让她凑一套去试衣间换上。 苏诗樾对于逛街这种事向来兴趣不大,就在外面的沙发上坐着等她。正百无聊赖,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名字:“苏诗樾?” 这个声音很耳熟,耳熟到她全身都僵住。 心理学家说,童年的阴影,会伴随人一辈子,无法治愈,无法消除。苏诗樾想,她大概就是那个注定要被纠缠一生的倒霉蛋,即使离开泥沼,自卑还是漫山遍野自由生长。 ——无法遏制,无法根治。 “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儿啊?”苏佳宜快走两步,绕到苏诗樾面前。 刚刚路过店门口,看到侧影眼熟,没多想就进来了,这会儿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哪家店后,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miumiu啊……看来,这些年,你过得还不错嘛。” 苏诗樾看了她一眼,手指下意识攥紧衣角。在外人面前打交道时的能言善辩,这一刻,尽数化为乌有。 经年累月的压迫,让她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那是潜藏在血脉里的惧怕。 店里的其他顾客和店员都有意无意看过来。八卦是人类的天性,表面上漠不关心,其实耳朵已经悄悄竖起来了。 苏佳宜意识到这一点,刻意放软了语气:“打从你上大学以后,就跟家里断了联系,这些年,爸妈很想你。虽然他们只是你的舅舅舅妈,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但到底养育了你这么多年,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不太好吧,妹妹?” 三两句话,一个白眼狼形象呼之欲出。 苏诗樾听得直想笑。 她的好表姐,真是一点都没变。掩住部分事实,断章取义,轻轻松松就让她成了众矢之的。 “我……” 她才开口,宋安锦就笑得一脸傻白甜样,从试衣间里出来了:“哎呀樾姐,不得不说,这裙子真的绝了!你快看看我,好看吗……诶,这谁啊?” 第5章 白眼狼,好久不见 苏佳宜因为工作关系,常和娱乐圈打交道,虽然宋安锦的名气并不大,演的全是小配角,一部一番女主也没有,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等她主动打招呼,一旁的苏诗樾率先挑明了身份:“是我表姐。” 宋安锦跟着苏诗樾一年多了,对她的家事大概有个了解,闻言,上下打量了苏佳宜一圈,目露鄙夷:“哦,原来这就是你那个吸血鬼姐姐啊。” “吸,吸血鬼?” 苏佳宜不明白这个素未谋面的小花为什么对自己的敌意这么大,一时间愣住了。 宋安锦才不惯着。她好不容易见到真人,能替樾姐出口恶气,立刻站上了道德的制高点。 “当年樾姐的父母出车祸离世,赔偿金和名下财产按理说全部都是樾姐的,只是她年纪太小了,你爸妈就以收养的名义,把钱都拿走了,后来樾姐要上大学,你爸妈说没钱了,骗鬼呢?” 苏佳宜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她的学习成绩不好,高中的时候,忙着谈恋爱追星,排名一直在中下游徘徊,照这趋势下去,高考完别说知名大学了,上个本科都费劲。 她听同学说,艺术生的分数线低,比普通招生进去的分数线低好多,就央求母亲花了一大笔钱,把她送去艺考集训,想另辟蹊径。 学艺术烧钱,不仅学费贵得吓人,每学期还有各类杂七杂八的费用。苏佳宜知道姑姑姑父当年留了一大笔钱,能承担这部分开销,就在父母面前央求了半天,又哭又闹,最后终于达成心愿,把钱都拿出来供她。 这是她心底的一根刺,如今被当众抖落出来,苏佳宜咬了咬下唇,眼底闪过不忿。 “樾姐靠自己考上了传媒大学,一本诶!结果差点读不了!那钱是她爸妈留给她的,你们这家人怎么这么恶心啊!” 宋安锦越说越气,就差动手了,苏诗樾知道她脾气直来直去,怕真的闹出什么动静,赶紧拉住她。 “总之,樾姐跟你们这个吸血鬼一家已经彻底划清界限,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除了还钱,少装出一副很熟的样子,晦气。” 宋安锦说完,拉着苏诗樾去了另一边,换回衣服结账,一气呵成,然后昂首挺胸大踏步走了。 长久以来,两人的关系是同事也是朋友,因为执行经纪人需要时时跟进手下的艺人,宋安锦刚进圈子没多久,愣头青一个,又雇不起助理,苏诗樾索性一直陪着她。 苏诗樾比宋安锦稍大些,加上读书的时候就开始兼职,早早步入社会,所以心理年龄相对更成熟,独立惯了,她下意识把自己放在姐姐的位置。 没想到,会有受妹妹保护的一天。 或者说,没想到自己,会有受人保护的一天。 “谢谢你。”苏诗樾认真地道谢。 “这有什么。”宋安锦大大咧咧把胳膊往苏的肩膀上一搭,颇有江湖气地摆摆手,“对付这种人,你越是客气,她就越是蹬鼻子上脸。走,吃烤肉去。” ** 苏佳宜毕业以后,就校招进了海市的一家传媒公司做娱乐记者,平常跑跑新闻,采访一下大小明星,写个专栏,运营下公众号,工作内容总体还算轻松。 她在公司边上租了个单身公寓,三四十平,精装修。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平常一个人住住足够了。 刚回到家,苏母视频通话的提示音就响起来了。苏佳宜没管,不紧不慢地换好鞋,坐到沙发上,盘腿屈膝,等响得差不多了,才堪堪接起。 “佳宜啊,你在干嘛嘞。”苏母的笑脸挤满了整张屏幕,嗓门大得出奇。 苏佳宜把手机往后放了放,顺便调了音量键:“妈,我刚下班。最近太忙了,事情多,本来我想这个双休日回杭市一趟看看你们的,但是抽不出空,只能等下次了。” 苏母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到女儿了,听到这话难免感到失落,但还是勉强笑了笑:“没事儿,你工作最重要。只要你过得好,过得开心,爸妈没关系的。” “对了,妈,这个月眼看快月底了,生活费怎么还没打过来?” 苏母和一旁的苏父对视了一眼,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苏佳宜的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佳宜啊,这段时间厂里的活儿不多,钱也少,妈跟爸商量了一下,你在海市工作也有一年多了,应该多少存了点钱,生活费的话……以后,就不给了吧。” “什么?!”苏佳宜惊讶得陡然拔高声线。 她工资不高,花销又大,是标标准准的月光族。如果不是靠每月父母给的生活费,在寸土寸金的CBD,根本租不起房子。 “怎么了?”苏父不满地皱了皱眉,“你都毕业这么久了,我看同村的其他小娃娃,工作后都会往家里寄钱,就你,还要我们一直补贴你,我都不好意思给别人知道。” 苏佳宜抿了抿唇,不敢发作。 苏母宠溺孩子,瞪了老伴一眼:“行了行了,你懂什么,少说两句。我们佳宜一个小姑娘,能在海市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已经很厉害了,比来比去有什么好比的。” “你啊你,你就惯着她吧!”苏父摇了摇头。 话题僵在这儿,苏佳宜忽然哀怨地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今天见到表妹了。” “啥?”苏母一怔,“那个拖油瓶?” “她在商场里买衣服,我路过的时候看到她的,还打了个招呼。那个牌子我只看明星穿过,随随便便一件上衣就贵得吓死人,这种店我是进都不敢进的。” 说着,她不紧不慢补上一句:“看来,这些年她过得挺好的,起码不像我,买盒水果都要想好多天。” 苏母听到这话,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这个白眼狼!我们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倒好,自己过好日子,完全没想到我们,真是白养了!” 苏母的文化水平不高,骂街功力一流。满嘴粗鄙的话,又咒又骂,根本不能入耳。 到底是亲外甥女,看着长大的,苏父有些听不大惯。 他想起什么,问:“诶,佳宜,你不是说刚下班吗?怎么会在商场里碰到小樾呢?” 苏佳宜没想到这茬,尴尬地用手抓了下头发,随意找了个借口:“我帮主编跑腿买咖啡来着。” 苏母听着就心疼:“你们主编也真是的,跑腿这么辛苦的事情,怎么能让你去干呢。” 苏佳宜苦笑了一声:“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个小小职员,要钱没钱,要关系没关系,公司里谁都能使唤我。海市听着风光,可是大城市物价贵,我这工资才几个钱。交了房租水电,买了油米泡面,一看余额,一个月又白干了。” 苏母没想到女儿天天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当即拍板:“佳宜,你放心,明天妈就去银行给你打钱。想吃点啥,喝点啥的,你就去买,别委屈了自己,知道吗?” “嗯嗯,”苏佳宜感动地点了点头,“谢谢妈。等我以后有钱了,我就在海市买个大房子,把你和爸都接过来。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过好日子!” “哎哟哟,好好好。我的佳宜真孝顺,是妈的好孩子。”这个大饼画在了苏母的心坎上,把她哄得合不拢嘴。 又聊了会儿,手机上端提示主编发来语音通话请求。苏佳宜忙把视频挂了,把电话接起。 “佳宜啊,风行传媒的那个季总不是回国了嘛,最近风头挺盛的,你抽时间去一趟,看能不能和他约个专访。” 苏佳宜一听这话就想翻白眼。 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记者,所属公司也不是业内数一数二的龙头。大魔头张口就来,当她万能的吗? 她怎么不叫她去采访外国总统呢?? “赵姐,我在风行集团没有什么人脉,再说了,季总刚回国,应该最近挺忙的,预约专访的话,可能有点难度……” 她话没说完,就被主编打断了:“我今天收到消息,《月下》选角的试镜季总去了,看来风行这次挺重视这部剧的。我记得你有个同学好像在《月下》剧组做执行导演吧?年轻人要活络点,手头上能利用的资源都利用起来。” 苏佳宜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认识个执行导演,就能跟资方老总攀上关系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想了想,她说:“行,那我周末看能不能联系上他,搭个线什么的。不过人家最近挺忙的,我尽量试试吧。” “嗯,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佳宜啊,这事儿要是成了,回头我向上打个报告,这个月给你发奖金。” 挂断电话,苏佳宜点开老同学程成的朋友圈,打算先了解一下人家的近况。熟料,一张熟悉的侧脸猝不及防跃入眼帘。 啪—— 手机掉到地上,惊得她回神,赶紧捡起来,但心绪已乱,久久不能平静。 怎么会是他? 全世界那么多姓季的人,为什么偏偏是他? 第6章 挖墙脚,近水楼台 风行传媒作为《月上》这部剧的最大投资方,也是发行方,此次签约地点就放在了风行的办公大楼。 苏诗樾和宋安锦按照约定时间到达一楼大厅,和前台确认了预约信息之后,凭访客临时二维码前往十六楼。 “哇,这里可是海市的中心商务区诶,居然一整栋楼都是风行的,财大气粗!还有还有,刚刚大堂的那条龙鱼,你看到了吗?巨贵!” 宋安锦憋了半天没说话,一进电梯,轿厢私密安静,立刻释放天性,激动地比划了一个数字:“六万一条呢!” 苏诗樾被她的样子逗笑,配合地说:“哦,这么贵啊。” “我的经纪约快到期了,要是能签来风行就好了,到时候把你也带过来,咱俩就发达了。”宋安锦一脸憧憬,“浩然虽然不算什么小公司吧,但有一说一,在风行面前,提鞋都不配。” “那就要看你了呀。要是这部戏好好努力,争取留下个好印象,保不齐人家伯乐识马,就看上你了。” 宋安锦想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谁不知道风行签人是出了名的挑,但电梯门开了,她急忙噤声,一副“姐见过世面”的酷拽样子,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宋老师是吧?你好,我是这次合同签约的项目负责人,姓黄。” 本来签约这种小事情,签的还是个连海报都不会把名字写上去的配角,根本不够资格让黄岩这样的总助来对接。但自家boss不知道抽什么风,把这件事交给了他。 打工人的自我修养,老板的指令就像呼吸一样正常。 做完自我介绍,他把纸质合同递过去。宋安锦向来看不懂这些,密密麻麻头都大了,二话不说转手递给苏诗樾。后者快速翻看了一遍,目光在几个容易挖坑的地方做了停留,然后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怪不得人家能做到行业大哥大的地位,格局是真的没话说。福利体系完善,付款方式清晰,不玩文字游戏,对新人演员可以说是非常友好。 “如果二位没有其他疑问,那咱们这边就签约吧。”黄岩把黑色签字笔递过去。 宋安锦见苏诗樾朝自己点了点头,痛快地在相应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好的,晚点我会让编剧把剧本发送过来,宋老师这边有其他问题的话,可以随时咨询我。等拍完定妆照,就会进入前期宣发阶段,到时候还请宋老师多多配合。” “一定一定。”宋安锦笑得矜持。 合同一式两份,苏诗樾把其中一份放进包里。二人正准备离开,黄岩忽然叫住她们:“对了,宋老师的经纪约是不是快到期了?” 宋安锦和苏诗樾对视一眼,前者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嘴角的笑容,云淡风轻地说:“是啊,还有差不多四个月就到期了。” “宋老师试镜那天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如果后续有机会,希望可以长期合作。” 其实试镜那天来了太多女演员,高的矮的,很瘦的特别瘦的,黄岩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女的,看到后面都脸盲了,对宋安锦根本一点印象也没有。 但是boss发话了,要把宋安锦签过来,而且必须要把苏诗樾也一起挖过来,他只能面不改色地胡诌。 “好的,那后续再详谈吧。” 续签的事情,浩然那边还没正式商谈,不知道会给出什么样的条件。鸡头还是凤尾,要权衡之后才能做决定,不能贸贸然答应。 苏诗樾推拉了一把,没把话说绝,带着宋安锦走了。 ** 如黄岩所说,合同流程敲定的两个工作日后,剧组方面就把剧本发过来了,直接邮寄到家。 不过宋安锦没顾得上看,因为苏诗樾要订婚了。 日子定在农历六月廿二,立秋当天。 苏诗樾和宋安锦合租了一个两居室,房子在郊区,离订婚的酒店太远了,所以两人提前一天在酒店楼上订了间房入住,方便很多。 本来嘛,宋安锦就是个普通宾客,不用特地起早,直接从家过去赶上中饭就行了,但小妮子好奇心重,加上刚杀青,忽然闲下来,反而不习惯了,牛皮糖似的非要跟着,苏诗樾也就随她去了。 八月初,清晨,不冷不热,温度适宜。 苏诗樾六点就起了,刷牙洗脸,怕吵到宋安锦,特意把动作放得很轻,谁知拿化妆水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保湿乳,砸在玻璃台面上,发出不小的响声。 宋安锦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动静醒了,没一点起床气,惺忪着眼,凑过来看她。 “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苏诗樾有些抱歉,一面把化妆棉撕开,用红茶水浸湿,打算湿敷一下再上妆,“再去睡会儿吧,时间还早。” 宋安锦摇摇头,头发乱乱的,像只小狮子:“不睡了。樾姐,你直板夹放哪儿了?我帮你夹头发吧。” “就在行李箱里,你找一下。” 宋安锦随手扒拉两下,很快就找到了。插上电加热,等待的间隙,她忍不住碎碎念:“樾姐,你脾气太好了,以后可不能跟婆婆住在一起,不然会被欺负死的。” 本来这次订婚,苏诗樾打算请个化妆师,上门化一下,造型加跟妆,简单咨询了一下,费用不会特别贵。 退一万步说,订婚结婚这种场合,本来就是奔着花钱买情绪价值去的,难得花次钱,贵就贵了。 但江母不同意,说苏诗樾自己就会化妆,何必花这个冤枉钱,随便弄一下,等婚礼再正式请人好了。 苏诗樾向来性子随和,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起冲突,没多说什么。倒是宋安锦听说后,被气得够呛。 人家自己挣钱自己花,怎么高兴怎么来。还只是准婆婆呢,手就伸这么长! 哇呀呀呀呀呀呀! “我跟江风说好了,新房要等明年开春才能交付,交付之后,还有装修。婚礼应该是明年下半年,结婚之后,尽量两代人互不打扰,等以后有了孩子,雇个不住家保姆,做做一日三餐,打扫下家里,他妈妈过来帮着带孩子。” “那就行。”宋安锦点点头,直板夹穿梭发间,流畅娴熟,一气呵成。 她名气不大,常年在十八线徘徊,背后没有团队,也雇不起人,基本上试镜都是自己做妆造。熟能生巧,虽然不能跟专业的比,但夹个头发还算易如反掌。 “安锦,你帮我把礼服拿过来吧。昨天晚上熨好了,就在烫衣板上放着。” 水光缎,鱼尾摆,长裙及地。 苏诗樾的肩部线条很漂亮,天鹅颈白皙修长,一字领的设计更是把这个优点衬托到了极致。海藻般的长发微微卷曲,乖顺地垂落。 亭亭玉立,袅袅娜娜。 江风见到她手提裙摆,缓缓而来,又是一阵惊艳。局促的样子,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宋安锦见了,忍不住打趣他:“哟,江总,你耳朵怎么红了呀?” 江风故作淡定,清了清嗓子:“没有的事。” 酒店的空调开得有点冷,风口正对苏诗樾。她轻轻瑟缩了一下,宋安锦注意到了,说:“我去楼上拿披肩,你等我会儿。” 宋安锦前脚刚走,后脚江母就来了。 今天儿子订婚,是大喜的日子,江母穿了一条浅蓝底的碎花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脖子上还围了条珍珠项链。每颗珍珠浑圆,几乎有婴儿拳头那么大,贵气十足。 “妈,你来啦。”江风见到母亲,快步迎上去,“爸呢?” “你爸在楼下停车,一会儿上来。”江母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其他人,就小两口站这儿,“诗樾,你舅舅舅妈还没到吗?” 苏诗樾一头雾水,下意识看向男友。 江母一看她满脸不解的样子,大概明白了,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风儿,你跟我过来,妈有话跟你说。” 江风不敢不听,朝苏诗樾使了个眼色,让她安心,然后灰溜溜跟着去了消防通道。 掩上门,江母的暴脾气忍不住了,劈头盖脸冲着儿子一通骂:“你脑子到底哪根筋搭牢了你跟妈说说?那个姓苏的是什么九天仙女吗?你从来都是最乖最听话的,现在都敢来骗妈妈了,你是打算气死我是不是!” 上次吃完饭,江风回到家和江母说,苏诗樾已经答应,这几天抽空回趟舅舅家,说动长辈们届时以养父母的身份出席订婚宴。江母听他这么说,何况订婚宴的消息也都散出去了,才勉强松口。 结果,好嘛,合着是扯了个谎,想等生米煮成熟饭,亲戚们都来了,木已成舟,逼得她不同意都不行。 儿子翅膀硬了,开始向着另一个女人,甚至不惜同她作对,这个认知让她大为火光。 “我告诉你,订婚宴,钱已经花出去了,亲戚们也都在来的路上了,妈这张老脸拉不下来,我认栽。但结婚,你想都别想!除非你要离开这个家,你不认我这个妈了,不然我绝对不会同意的!狐狸精,气死我了!” 第7章 订婚宴,一场闹剧 江风见母亲迁怒苏诗樾,忍不住抱不平:“妈,这都是我的主意,关诗樾什么事。” “怎么不关她的事!你看看你现在,被她迷得五迷三道,什么分寸都没了!” 江母越说越恼,一口气上不来,手撑着墙壁,缓缓坐到地上。江风吓坏了,赶紧扶住母亲的胳膊,同时拍背顺气:“妈,你别急,别急,我去给你拿瓶水。” “你回来,我不喝。”江母叫住他,“总之,你要是还把我当你妈,这几天尽快去做财产分割。你俩那套婚房,只能写你一个人的名字。” 顿了顿,还是觉得不放心,又改口:“算了,还是写我跟你爸的名字吧。法律上的弯弯绕绕太多,再说,我也怕你头脑一热,还是写我跟你爸保险点。” 江风闻言,这下轮到他急了:“妈!虽然房子的首付是你和爸出的,但装修的钱是诗樾出的,首期款已经打给装修公司了,设计费也交了。我俩还说好了,房贷等结完婚一起还,怎么能不加名字呢!” “那就还给她。不就是二十来万嘛,妈就是拿出养老的棺材本,也还给她,这总算仁至义尽了吧?” 江风张了张嘴,江母一摆手,直接打断施法:“行了行了,我懒得跟你废话。我先回去了,亲戚们马上就来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她率先离开了楼梯间。江风追上去,妄图说动母亲,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消防通道的门被风带上,砸出重重的响声。短暂的沉寂过后,楼上拐角处传来一声轻轻的吸气声。 人小姑娘一无所知,还在那儿满心欢喜,准备进入人生的新阶段,这儿就已经偷摸商量着要退婚了。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沈言澈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身侧的季宴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和苏诗樾说到底认识多年,尤其她和季宴时之间还有一段过往,好兄弟对她存着亏欠,两人一大早就来了,本来准备不声不响随个份子钱就走。 谁曾想,来早了,迎宾台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毕竟是厚厚一沓真金白银,要是被哪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捡了便宜,那沈言澈是一百个不乐意。所以俩人来楼梯间,准备抽根烟,打发一下时间。 这下也抽不下去了。 季宴时沉默地掐灭了烟,一言不发离开了楼梯间。 ** 宾客陆陆续续到齐落座,江母还在为儿子骗自己的事情生气,但已经被架在这儿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只能憋着怒气上台,拿起话筒简单说了几句。 “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过来,多余的客套话,我就不说了。反正,祝大家财源广进,事业发达,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大家吃好喝好,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多多担待。” 宋安锦听了这段致辞,听得满脑袋问号。 明明是苏诗樾和江风的订婚宴,话里话外却一句不提新人,什么美好祝愿也没有,反倒向宾客们说了一堆吉祥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拜早年呢。 “什么嘛。”她小声嘟哝了一句。 “安锦,你陪我去洗手间,帮我把头发扎一下。” 早上她把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两侧,敬酒的时候怕不方便,垂落下来遮挡视线,还是扎起来更利落些。 宋安锦三两下就把长长的青丝盘成一个丸子,蓬松俏皮,鬓角处留出少许碎发,显得不那么呆板。 回到主桌,江风端起酒杯:“走,诗樾,我们去给大家敬酒吧。” “嗯。”苏诗樾应了声。 她才站起身,江母拦住了两人:“不用了。都什么年代了,谁还搞敬酒那一套,多老土。自顾自吃就行了,不用敬。” “这样不好吧。”江风弱弱地争辩了一句。 “我说不用就是不用,你少管。”江母盛了碗汤,看也不看儿子。 苏诗樾意识到不对劲,看向江风。后者不自然地别开视线,心虚到根本不敢对视。 “怎么回事?”苏诗樾难得动了气。 她只是很多事情不想计较,但不是傻子。刚刚江母绝口不提订婚的事,现在又不让敬酒叫人,摆明了有问题。 没等江风回答,江母先阴阳怪气地嗤笑了一声:“怎么回事?有些人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以为搭上了我儿子,就能做海市人了,我不同意,就这么回事。” 这话险些没把宋安锦气炸。 大清都亡了这么多年了,这老太婆哪里来的优越感也不知道! 江母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附近几桌的人都听到了,一时间神色各异。其余坐得远的,见小两口站着不动,场面僵持,也都纷纷探头探脑看过来。 苏诗樾攥紧酒杯,指甲扎进掌心,深吸一口气,抬眼问男友:“那你呢?你也是这样想的?” 江风急忙为自己剖白:“不是的!诗樾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从来都没有看不起你,也没有觉得你嫁给我是想利用我!” “那你妈妈刚刚对我说那么过分的话,你什么表示也没有吗?” 苏诗樾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一路望进他的心底。 ——他的懦弱,他的顺从,逃无可逃。 “我……” 江风支吾着开口,才说了一个字,门口处忽然一阵骚动,甚至有好些人站起来了。 “出了什么事?”主桌离门口最远,江母看不到具体情况,问一旁的服务员。 这时,人群自发向两边退开,让出一条道。苏诗樾望过去,远远走来两个男人,英挺的身材包裹在剪裁合体的西装之下,气宇轩昂。 宋安锦前几天才见过,一眼就认出来了:“季,季总?” 江母一头雾水,问儿子:“这是谁啊?” “这是风行传媒老总的儿子,现任副总裁,姓季。”江风显然也很意外,向母亲介绍几句后,赶忙迎上去,“季总,您怎么有空赏脸过来?” 季宴时没说话,目光落在苏诗樾身上。 两年不见,他的小姑娘瘦了,也长开了。褪去了学生时代的稚气,多了几分女人独有的风情。水凌凌的乌眸望过来,满是惊讶。 江母不认识季宴时,也没听说过风行传媒,但“老总”“副总裁”之类的字眼,还是能听懂的,当即笑开了花:“哎呦,季总啊,早就听风儿说起过您,铁血手腕,年少有为,这回可算见着活人了。快请坐快请坐,服务员,这里加两个凳子,再拿两套餐具过来。” 她把嗓门起码提高了八个度,如果不是人类极限限制了她,她甚至想让酒店看大门的都听到。 瞧她儿子多厉害,订婚宴惊动了副总裁。这份能耐,海市可没几个人有呢。 “不用了,我们马上就走。” “不急不急,您看您来都来了,吃了饭再走吧。”江母朝服务生招手示意。 “是啊是啊,季总,来都来了,喝杯酒,沾沾喜气。”江风也在一旁附和。 沈言澈看着这对母子的殷勤嘴脸就想笑:“伯母,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参加订婚宴的。” 这话给江母整不会了。 人都到这儿了,不参加订婚宴,那干嘛来? 沈言澈顿了顿,慢慢悠悠接上剩下半句话:“我们是来抢婚的。” “啊?”江母更震惊了,一时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的,社交微笑僵在脸上,欲落不落,看起来十分滑稽。 季宴时没理其他人,他的眼里至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个。 他的小姑娘。 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跟我走。” 他伸出手,像虔诚的骑士,预想到所有最坏的结局,不顾所有的目光和谴责,奔赴而来,救赎他的公主。 这一刻,万物消散,四下成空。 苏诗樾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怦怦,一声盖过一声,震耳欲聋。 她不自觉捏住衣角,站在原地没动。 下一秒,季宴时径直上前,把苏诗樾打横抱起。 现场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短暂的怔忪过后,苏诗樾很快反应过来,气得想跳下来,奈何季宴时箍得紧紧的,根本不给她机会。 苏诗樾急了,连名带姓地喊他:“季宴时,你疯了?你放我下来!” 季宴时没理,强行把人带离了订婚宴现场。江风终于反应过来,下意识要追出去。 沈言澈抬手格住他,嘴角虽然上扬,眼底却是半分笑意也没有:“江先生是吧?冒昧问一句,你是苏小姐的未婚夫?男朋友?还是一声不吭准备断崖式分手做她的前男友?” 江风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说话都结巴了:“什,什么?” 沈言澈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江母:“既然都想好,要组成自己的小家庭,还这么摇摆不定,算什么男人。我还是劝你,先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吧。” 说完,他转身要走。宋安锦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想了想,狗狗祟祟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她今天来的身份是娘家人,那女主角都跑了,她肯定要跟着跑的呀,不然等下江风一家把气都撒她头上,她不就成炮灰啦! 第8章 曲终散,重新开始 季宴时抱着苏诗樾一路到了地下一层停车场。今天是私人行程,他没带助理和司机,和沈言澈两个人来的。 坐上后排座椅,苏诗樾挣扎累了,恹恹地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用不大的声音问他:“你到底想干嘛。” “刚刚不是说了吗,抢婚。” 季宴时没有说在楼梯间听到的对话。 他的小姑娘那么好,那些丑陋揣测和趾高气扬,不必让她知道。 苏诗樾笑了一声,辨不清情绪:“季总真是好兴致。然后呢,明天事情在圈子里发酵,我在浩然待不下去,甚至,可能在海市也待不下去。这是季总报复我的方式吗?” 季宴时最看不得她这副低落可怜的样子,像凛冬街头被抛弃的猫,心软得一塌糊涂:“不会的。我会把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你和宋安锦的合同约都签到风行,没有人会为难你。” 正说着,沈言澈和小尾巴宋安锦也来了,前者开车,后者自觉坐到了副驾驶。 “我先送你们回去吧。”沈言澈调出导航,“你们住哪儿?” 宋安锦偷偷瞄了眼内后视镜,见苏诗樾没什么反应,才敢输入地址。表面上稳如老狗,实际上内心已经土拨鼠尖叫了。 救命啊啊啊啊啊,这可是实打实的大佬啊,她何德何能,居然能和这两位这么近距离接触! 有没有狗仔能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啊啊啊啊! 宋安锦头一次恨自己这么不争气,居然糊到方圆十里一个跟拍也没有。 车里四人心思各异,时间就这样静静地流淌。等红绿灯的间隙,苏诗樾看了眼手机。 未接来电,未读消息什么也没有。仿佛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她在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按下锁屏,她歪头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树影。 也是,要是真的在意,早在现场,就不会让季宴时把她带走。只是她误以为,找到了一个能携手一生的人。 只是她误以为。 沈言澈把车开到单元楼楼下,宋安锦知道苏诗樾穿着礼服不方便走路,绕到后排给她开门提裙摆。 分开前,季宴时摇下车窗:“别多想,好好睡一觉,我会处理好。” 苏诗樾听到了,脚步顿了一瞬,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 好好的一场订婚宴,最后闹剧收场,苏诗樾觉得很累,打心底里生出一股浓浓的倦意。 宋安锦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但事已至此,她想了想,去厨房煮了点红豆汤。 饱满圆润的红豆在沸水中上上下下来回翻滚,慢慢地,豆皮破裂,软烂的红豆泥析出,整锅汤变得浓稠香甜。宋安锦见实际差不多了,扔了几块切好的年糕下去。 “樾姐,你吃点东西吧,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宋安锦端着小锅子进门。 房间里把窗帘拉上了,密不透光,她过了会儿才适应在黑暗中穿行。床上的小被子鼓出一座小山,宋安锦把小锅子放到床头柜上,轻轻拍了拍小山。 “樾姐,趁热吃点吧,等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诗樾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像蜗牛听到了信任的声音,缓缓爬出壳。她已经换回了家居服,脸上的妆也卸了,整个人看起来素净又憔悴。 “几点了?”她的嗓子有点哑。 “快四点了。你先吃点,垫垫肚子,等下我点外卖,晚饭再吃点好的。”宋安锦的做饭技能就到这儿了,煮个小糖水已经是极限,多一点也没有了。 苏诗樾埋头吃了几口,忽然抬头问:“江风有找过你吗?” 宋安锦一怔,摇了摇头:“没有。” 苏诗樾又低下头。 房间里静得不像话,只能听到苏诗樾细细的咀嚼声。宋安锦等了会儿,迟疑着开口:“其实,今天的事儿,也不能怪你。那家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要是不跟着季总走,难道留在那里任他们羞辱吗。” 苏诗樾咽下嘴里的年糕:“我不会。” “什么?”宋安锦没反应过来。 苏诗樾重复了一遍:“我不会任他们羞辱。如果季宴时没有出现,我会带着你,当场离开酒店。” 她虽然脾气好,但也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软柿子。江家既然不想认她这个儿媳,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她也不会没皮没脸,上赶着把自尊心扔在地上践踏。 宋安锦以为她是当着众目睽睽被带走,道德上过不去,自我谴责,没想到她想得那么透彻,不解地问:“那季总帮你解了围,你为什么还不开心呀?” “因为我和江风在一起一年多,他一直对我很好,成熟稳重,事事迁就我,而且洁身自好。这行你是知道的,手里稍微握有一点资源,想扑上来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他能不为所动,这很难得。起码在今天之前,我以为,他一直有在坚定地走向我。” 宋安锦叹了口气。 她对江风的印象也不错,一点也不大男子主义,遇事很好沟通,谁能想到,居然是个妈宝! 她见苏诗樾吃得差不多了,把垃圾都收进小锅子里,说:“行了,樾姐,你好好休息,我去把锅子洗了。季总不都说了嘛,交给他,那你就别管了,安心睡一觉。” “嗯。”苏诗樾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宋安锦出去了,房间门开了一瞬,光线从客厅透进来,很快又归于沉寂。 其实,她之所以反应这么大,还有一个原因。 两年前,一夜疯狂过后的小姑娘俏生生站在酒店房间的门口,明明内心已经脆弱到一击即溃,却还要强装出表面的坚强,云淡风轻地说,季宴时,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我会过得很好,我也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只是,这些跟你都没有关系。季宴时,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然后,两年后再见,偏偏在她最狼狈不堪,最孤立无援的时候。 季宴时,你真是我的魔咒。 她想。 ** 就像季宴时所承诺的那样,第二天风平浪静。没有好事者的关心,也没有任何新闻流出,她的手机和往常一样,除了工作讯息,其他什么也没有。 “樾姐,你下午有安排吗?”宋安锦神神秘秘地靠过来。 苏诗樾摇了摇头:“干嘛?” “剧本上说,这个女配会射箭诶,可我不会啊。好不容易熬出头,捞了个单元剧女主做做,我可不想用替身。我记得你不是会射箭来着,下午陪我去趟ZC俱乐部呗,我去办张卡,顺便你教教我。” “好啊。”苏诗樾答应得很爽快。 ZC俱乐部是海市去年忽然出现的一家大型运动类娱乐场所,里面桌球,射箭,室内网球等等应有尽有。 最重要的是,这个地方环境和私密性一流,娱乐圈里很多大小明星不方便出去抛头露面,去这里就很合适。宋安锦也是听了别人的推荐,才决定去这家的。 “会费虽然贵了点,但是据说物超所值,服务非常好,而且水果畅吃,什么智利车厘子,新西兰奇异果,还有妮娜皇后葡萄呢!” 苏诗樾忍不住莞尔,在一旁提醒她:“羊毛出在羊身上,都是消费主义的陷阱。你要是去市中心的体育中心,省下来的钱,何止买到那么多水果。” “不听不听。”宋安锦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两人吃了午饭,宋安锦先陪着苏诗樾把昨天租的礼服还了,然后才驱车前往城东的ZC俱乐部。 《月下》的合同签了,第一笔首期款已经打进宋安锦的账户,还没等热乎呢,就又变成会费出去了,心疼得小妞龇牙咧嘴,嘀咕自己又要吃乌江榨菜了。 长发飘飘的前台小姐姐露出八颗齿的商务微笑,把实体vip卡递过去:“恭喜宋小姐成为ZC俱乐部的新会员,您可以带一位朋友享受为期半个月的同等权益体验会员。” “我带她。”宋安锦指了指身侧的苏诗樾。 “好的,进入俱乐部都是需要实名制认证的,麻烦这位小姐提供一下真实的个人信息。” 趁苏诗樾登记的间隙,宋安锦左看看,右看看,四下打量 “白老师!” 她脱口而出,对面的男人下意识扭头看过来。 宋安锦脸上的惊喜更盛了,三步并作两步走:“白老师,真的是你啊,我刚刚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呢!你也来这边玩吗?” 白梓辰认出了她:“安锦,好巧。” 宋安锦忽然就有些扭捏,不好意思地挽了挽碎发:“啊,白老师你还记得我啊,我以为你这样的前辈,每天要合作那么多演员,早就把我忘了呢。” “怎么会。”白梓辰笑了笑,满是风发的少年气,“何况,我在《月下》的演员名单里也看到你了。这部戏定了我演男二,女主的弟弟,我们又要合作了。” “真巧。” 宋安锦笑得温婉,心里的小人已经快能吃小孩了。 这时,前台终于给苏诗樾办理好了临时会员的手续,见到白梓辰,她站起身,小幅度弯腰,喊了声白总。 第9章 傻白甜与飒姐 刚刚也有不少会员经过门口,前台小姐姐一律男的喊先生,女的喊小姐,年纪大一些就喊女士,因此,听到她这么称呼白梓辰,宋安锦不由得意外。 “这家俱乐部是我开的。” 白梓辰看出她的疑惑,云淡风轻的一句解释,狠狠震惊了宋安锦。 ZC俱乐部的地理位置很好,虽然不在繁华地带,但是也算交通便利。而且占地很大,一共有四层,每层主打不同的娱乐项目,还有休息区和淋浴房,设施设备很全。 要经营这样一家俱乐部,投入绝不会小。 “白老师,这是你家里的产业吗?”宋安锦好奇地问。 当年白梓辰刚出道的时候,就有娱乐周刊扒过他的穿搭,件件都是名牌,对于一个刚出道的新人来说,那点片酬根本负担不起,一度被怀疑背后有富婆。 后来深挖之下才知道,原来人家家里是做服装生意的,公司规模还挺大,进娱乐圈不过是玩票,哪天不高兴了分分钟回家继承家产。 “不算吧。”白梓辰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对别人浅意识觉得他靠家里这一点有些反感,“我爸确实投资了一部分,但是主要还是我自己拍戏拍广告攒的钱。” 宋安锦又在心里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果然,各行各业要是做到头部,就发达了。她现在卡里的余额,别说买房子,买辆车都费劲呜呜呜。 说话间,三人到了更衣室门口。白梓辰维持礼貌的笑容,跟宋安锦道别:“我先进去了,祝你们玩得开心。” “好的好的。”宋安锦连连点头,矜持地和他say goodbye。 等更衣室的门一关,宋安锦立刻抓住苏诗樾的手,激动得星星眼:“樾姐,是真的,物超所值是真的!太帅了,真的太帅了,怎么会有人又有礼貌又帅啊!!” 苏诗樾好笑地拿指尖轻轻戳了戳她的鼻子:“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你自己也是很多粉丝心目中的女神好嘛,要不要这么崇拜另一个凡夫俗子?” “白老师才不是凡夫俗子呢,他是……他是……”宋安锦努力想找一个词汇来描述概括,奈何文化水平就到这儿了,“反正,反正他不一样的。” 里间的更衣室传来一声嗤笑,两人循声望去,竟然是王梦雅。 “靠!”宋安锦直起身子,心里不爽自己的狗腿样被竞争对手看去了。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些人不要太搞笑,并不是在一个圈子里,就是同一level的人了,人家可看不上你。”王梦雅斜了宋安锦一眼,满满不屑。 莫名其妙被嘲讽的宋安锦:哈? 她对白梓辰的感情,就和万千追星少女面对偶像是一样的,仅仅是被优秀和耀眼吸引,生出崇拜和钦慕,怎么到王梦雅嘴里,就那么低俗了呢! 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一定要跟他在一起。知道他过得好,有很好的发展,自己也被正面影响,努力变得更好,一起走花路,不就是追星的意义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宋安锦懒得跟王梦雅解释这些。 她的不解释,落在王梦雅眼里,却成了高傲不理人,这大大触怒了她。 “不就是拿到了《月下》的角色,有什么了不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别高兴得太早。能红一时算什么本事,能一直红下去才算本事呢。” 说完,她冷着脸往外走,路过宋安锦的时候,还特意撞了她一下,把后者撞得龇牙咧嘴。 “没事吧?”苏诗樾及时扶住她,“算了,别跟她计较了,你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能有什么不好的传闻出现,否则作品还没等上,路人缘就先坏了。” 宋安锦也知道这个道理,忍下这口气,没说什么。 不过,很快,她的话唠就有了另一个突破口。 “樾姐,我我我,我不敢松手啊。” 苏诗樾无力地扶额:“我真是服了,你才是我姐。这箭都在弦上了,有什么不敢的,你倒是松开啊。” 刚刚她教宋安锦,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背挺直,手握弓,虎口对准正前方,然后把箭和弦拉到侧脸位置。 一路下来都进行得挺好的,偏偏最后一步,她怂了。 无它,箭和脸的位置靠得太近,宋安锦这个小怂包担心松手之后,箭矢飞出去的瞬间,尾部的羽毛会划伤她的脸。 “不会的,你快点松手吧。”苏诗樾尽量温柔耐心地劝她,“你放心,咱们总不能就这样跟它一直僵持下去吧?” 宋安锦哭唧唧:“要不,要不拍戏的时候,特写镜头就给到这儿,然后场务打板,回头再补一个箭飞出去的镜头。反正现在的剪辑技术已经很成熟了,肯定丝滑的。” 苏诗樾简直哭笑不得:“宝贝,你看看你旁边,十几岁的小弟弟都在射箭呢,你怕什么呀。” 宋安锦扭头看了眼,嚯,还真是。 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放暑假送来这儿打发时间,射箭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利落漂亮。 觉察到有人在看自己,小孩回头打量了一眼,发现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又转过头去,自顾自专注。 “可是,可是……” 宋安锦还要哼唧,苏诗樾绕到她身后,微凉的手掌覆在她的眼睛上,另一只手帮她把箭头下压,调整准心,说:“就是现在,松手。” 视线受阻,眼前是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黑。宋安锦能感受到苏诗樾就站在自己身后,给予她支持和力量。 咬咬牙,她松开了勾住箭的食指。 嗖—— 羽箭破空而出,稳稳钉进了靶心。宋安锦小心翼翼地睁眼,看到箭头最后停在八环位置,高兴得下意识惊呼出声,意识到扰民,又急忙捂住自己的嘴,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啊啊啊啊啊,樾姐我爱你!救命,我也太厉害了,八环!我第一次射箭,八环诶!!”宋安锦激动地抱住苏诗樾,然后拿出手机,凑到靶子边,开始360度一通狂拍。 苏诗樾被她的孩子气逗笑,摇着头走到一边。刚刚指导射箭,弄得她也有点心痒,于是走到旁边的箭道,挑了一把重量趁手的弓,也试了几组。 她今天穿了阿迪达斯的运动套装裙,柔软纯棉面料包裹住姣好的身材,身姿挺拔,又美又飒。 白梓辰一进门就看到她了。 苏诗樾的脸绝对算不上倾国倾城。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比她五官精致的美人要多得多,可她的气质很特别。 像悬崖边清冷的小白花,不娇不媚,如韧如丝。 宋安锦拍完箭靶,一眼就看到了白梓辰,热情地扬手打招呼:“嗨,白老师!” 白梓辰回神,礼貌地笑了笑:“我过来接我表弟,没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没有。”宋安锦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小孩还有两组,白梓辰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等他。宋安锦本来都准备去休闲区吃水果了,现在改了主意,想在偶像面前展示一把。前后站,手拉弓,动作还算像模像样,就是准头…… ——就真的没眼看了。 苏诗樾有些累,把弓放回篓子里,坐到沙发的另一侧,打算休息一会儿。 “哈喽,你是安锦的经纪人?”白梓辰不太清楚她的身份,只记得她好像经常在宋安锦身边出现,不确定地问。 “执行经纪。”苏诗樾纠正他,“我姓苏。” 经纪人侧重手下艺人各类通告和商务合作的谈判,一般一个经纪人手底下会有好多个艺人。苏诗樾毕业还没多久,还不够格当经纪人,只是负责跟宋安锦的各类行程。 白梓辰抱歉地笑了笑:“那我们就算是认识了,我姓白。刚刚看到你射箭,动作很漂亮,是之前学过吗?” 苏诗樾垂下眼帘。 她在舅舅家长大,舅母把所有的心思和注意力都放在表姐苏佳宜身上,能吃饱饭不生病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花钱让她去学这些,都是季宴时教的。 “差不多吧。”她含糊地回答。 好在白梓辰也没有深究,换了话题:“苏小姐平时喜欢什么运动?” 苏诗樾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唔,没有。” 她本身就是懒得动弹的人,能躺着绝不坐着,陪宋安锦拍戏,现场找个空椅子,能坐一下午。 白梓辰笑了,还要再说什么,宋安锦运动结束走了过来。 “白老师什么时候进组呀?”她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又打开桌上的巴黎水喝了一口,矜持端庄地微笑。 “预计下周吧。”白梓辰露出迟疑的神色,手碰了碰自己的左脸,“那个……” “怎么了?”宋安锦眨巴眨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她为了参加苏诗樾的订婚宴,特意去做了仙子毛,花了三百多大洋,根根分明,而且无形放大双眼,spa馆的姐姐直夸她做完颜值提升了好几个level呢! “你这边……”白梓辰指了指眼角位置。 “嗯嗯,我知道。”宋安锦乖巧地点点头,“好看吧?是贴上去的。” 她以为直男理解不了为什么素颜睫毛还能这么长,这么翘,特意好心解释。 第10章 钮祜禄·安锦 “额,我知道是贴上去的,但是你不准备拿下来吗?”白梓辰露出困惑的神情。 宋安锦以为他是不解自己为什么来运动还贴着,好心解释:“这个是拿不下来的,等一个月,最多一个半月,它自己会慢慢脱落。” 白梓辰更困惑了:“那你不洗脸吗?” “洗啊,关洗脸什么事。” 这两人鸡同鸭讲,苏诗樾在旁边快笑死了。她默默调出手机的自拍模式,递给宋安锦。 “靠!”宋安锦看了眼,然后咬牙切齿拿掉太阳穴处一小块白色餐巾纸屑屑。 救命啊,她刚刚一无所知,还搁那儿美呢…… “哥,走吗?”小孩酷酷地走过来,两手插兜。 “走吧。”白梓辰起身,“你们玩,我先走了。” 宋安锦刚刚把这个月的脸都丢完了,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社交了,蔫蔫地点点头,像被村霸鹅斗败的前骄傲大公鸡。 苏诗樾揽过她的肩头,憋住笑,劝慰道:“好啦好啦,别想那么多了。那你不知道嘛,不知者无罪,怎么能怪你呢。没事的,亲爱的。” “呵呵。”宋安锦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屏幕亮了,苏诗樾扫了眼,目光凝滞。宋安锦注意到了,奇怪地问:“怎么了?” 说完,她也看到了那条消息:“江总约你见面?” “嗯。”苏诗樾摁灭了屏幕,没有着急回复。 宋安锦没经历过这种事,但类似的电视剧倒是演过不少,当即脑补出了一场大戏:“完了完了,订婚宴那天你当众让他,让他家里人,都下不来台,他不会是要把你叫出去报复吧?那你可得多带点人,我陪你一起去吧,万一动起手,你也好有个帮手!” 苏诗樾简直哭笑不得:“姐姐,法治社会,你想什么呢。他约我在公共场合见面,肯定是和平友好谈判,不会有事的。” 和苏诗樾猜想的一样,江风约她见面,主要是为了还那笔装修款。 “装修首期款一共是付了34万多,我自己添了几千,凑了个整,这张卡里有35万,密码是你的生日。” 江风说着,把一张深蓝色的银行卡递过去。 钱是苏诗樾这几年一分一厘攒下来的,当然不会充大头推回去,而是放进包里:“直接转账给我就好了,何必亲自跑一趟,你那么忙。” “那天的事……”江风顿了顿,喝了口咖啡,鼓起勇气继续往下讲,“我事后想了想,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所以,诗樾,我原谅你了。” 苏诗樾:“?” 她头一次这么后悔没有听从宋安锦的建议,把她也一起带过来。 “你原谅我?”她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你从订婚宴离开,还是被一个男人带走的,亲戚们都来问是怎么一回事,不少看热闹的,我妈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气到差点住院。” 江风越说越气,又喝了一大口咖啡,才稳住情绪:“但是我想想,人各有志,各有各的路要走,你傍上有钱人,是你的本事,我也不好因此责怪你什么。毕竟这个社会,成年人之间哪有什么爱情可言,我原谅你了。” 这会儿要是宋安锦在场,肯定已经开始国骂了,可惜苏诗樾不是这样的性格,让她骂人根本没这技能。 “你原谅我什么?你妈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么羞辱我,那是订婚宴吗?她致辞的时候,完全不提我们,包括后面也不让我们去敬酒,只是把大家聚到一起吃个饭,不说谁知道是订婚宴?” 苏诗樾觉得是不是自己平常太好脾气了,才会让他们一个两个都欺负到她头上了,还能觍着脸说原谅。 “当时我看着你,但凡你帮我说哪怕一句话,我都不会那么失望。我不知道季总会来,但就算他不来,我也会带着安锦离开。我是脾气好,但不代表我没有脾气,现在还只是订婚,你就无动于衷,未来几十年,我怎么敢相信你会站在我这边。” 她深吸一口气,把话说完:“你妈妈觉得委屈,那她对我说那些话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有多委屈。至于你说的什么亲戚看热闹,这样的亲戚还要走动,这不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吗?” 积压已久的怨气终于得以发泄,苏诗樾站起身,拿起手边的冰摩卡,朝着江风狠狠泼了过去。 “你今天说完这些话,我在想,我当初到底看上你什么。也许你本性就是这样,从来都不会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一段关系破裂,也不会想究竟是为什么,而是把过错全部推到女生的身上,好让自己心安理得。” 说完,苏诗樾拎起包就走。 回到家,宋安锦正葛优躺在沙发上吃薯片,见她回来,一骨碌就坐起来了,小跑到玄关处:“樾姐,你今天跟江风都聊了些什么啊?” 她没有用惯常的江总,而是直呼其名,苏诗樾没注意,边换拖鞋边道:“他说了一些让我不高兴的话,我泼了他一杯咖啡,然后我就回来了。” “怪不得!”宋安锦把手机递给她看,“我刚刚收到了浩然发给我的新一期合同文本,里面都是一些什么霸王条款,尤其是这条,乙方需配合甲方培养新人,那不就是要我带着新人上节目资源置换的意思嘛!” 涉及到工作内容,苏诗樾立刻接过手机,细细看了起来。 “……为迎合公司可持续发展规划,乙方有义务配合甲方接洽的商务合作,帮助甲方培养新人。这是看你进了《月上》剧组,开始打鸡犬升天的算盘了。” 娱乐圈里奶新人本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通常举全公司之力砸出了一个流量,作为既得利益者,反哺一下也是应该的,毕竟人不能忘本。 但是,一,这种事情不会写进合同条款里。毕竟带新人,还是得尊重一下当事人的意见,一旦写进了合约,就成了件强制性的事情,多多少少不好看。 二是且不说宋安锦还没火呢,就算火了,《月下》的角色也是她自己面试争取来的,和浩然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不是既得利益者,反倒她被王梦雅抢角色的时候,浩然什么反应也没有,挺叫人寒心的。 “还有后面,樾姐,你看那个签约金,按理说我现在也是第二次签约了,在娱乐圈里也多多少少混了个眼熟,怎么签约金还是和上一次大差不差,太没诚意了吧!” 刚刚她收到合同文本,苏诗樾没回来,她又实在好奇,于是用了笨办法,找出上次的合同,一条一条对,看看两者有哪些不一样。 结果,好嘛,差点没把她气死。 “合同期也变长了,上次是一年,这次直接延长到了五年,谁家合约五年五年签的,那万一他们要雪藏我,我还得等五年才能解约?我人生才几个五年啊!” 苏诗樾粗略地过了一遍,也觉得不合理:“我给江风打个电话,你先别着急。” 电话很快被接通,苏诗樾现在顾不上尴尬不尴尬的,直截了当地问:“江总,合同安锦已经收到了,是不是不太合理?且不说签约金不符合她目前的咖位,签约年限也太久了,市面上的合同一般都是一年到三年……” 没等她说完,江风就开口打断了她:“宋安锦现在也就是娱乐圈十八线小透明,才出道一年,别膨胀,签约金能高到哪里去,很多已经有叫得上名字的角色傍身的演员,也只有这么多签约金,何况《月上》还没有开拍。” 苏诗樾险些要被气笑:“《月上》确实还没有开拍,但是合同已经签了,几乎是板上钉钉。只要《月上》一上映,她跻身四线没问题,你们让她带新人,不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吗?” “但凡《月上》的演员里出一个劣迹艺人,飞升什么的,不过是宋安锦的白日做梦。让她带新人只是目前所有的合同文本都是这么写的,为了统一格式加进去的而已,这不能成为你方要求增加签约金的筹码。” 苏诗樾彻底无语了。 什么人嘛,好歹还是同一个公司,一条船上的,这就搞起翻脸不认人这一套了? 她还想再说什么,宋安锦也听到了江风拽里拽气,公事公办的回答,手在脖子处划了几下。苏诗樾会意,一句“那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就把电话撂了。 “樾姐,其实前几天,我也收到了风行发过来的合同,感觉比浩然的好,你看看。” 宋安锦找出和黄岩的聊天框,点开文件递过去。 其实前几天黄岩就把合同发过来了,但浩然到底是宋安锦毕业以后就签约的公司,也算是她梦开始的地方,多多少少有情怀在,所以纠结来纠结去,迟迟没有回复。 好嘛,现在也不用纠结了。 呵,什么梦开始的地方,果然情怀什么的都是用来割韭菜的,以后就彻底沦为蚊子血,白米饭了。 今天开始,她就是钮祜禄·安锦了! 第11章 全新直播节目 风行这次对宋安锦的意向度很高,合同条款清晰,内容也很合理,加上浩然方面阴阳怪气不重视,双方一拍即合,很快就约定了具体的签约时间。 当天,苏诗樾去沟通一档线上直播综艺活动,反正合同文本已经过了一遍,就让宋安锦自己去了。 上次两人已经来过一次风行大楼,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来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接待她的依旧是黄岩,见宋安锦是独自来的,他的目光在身后搜寻了一圈:“苏小姐没来吗?” “没有,她去洽谈另一个综艺的合作了。” 那本来是经纪人的活儿,但宋安锦现在青黄不接,跟浩然的经纪约眼瞅着要到期了,风行这边又还没签,所属经纪人是浩然的,自然就不管她了。 苏诗樾没办法,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 “这是合同,我方已经盖好合同章了,如果宋老师这边没有其他异议,那就签字吧。” 黄岩把两份合同摊开放桌上,宋安锦拿出签字笔,很爽快地在相应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顿了顿,黄岩佯装平淡地开口:“订婚宴的事情之后,苏小姐在浩然的日子应该也不好过吧。苏小姐是很有潜力的执行经纪,以她的资历,其实完全可以转型做正式经纪人了,风行对她的意向度也很高的。” 那天boss私人行程,黄岩难得有个一天假期,本来躺在阳台的布艺沙发上看报纸,忽然接到电话,让他危机公关,不讲前因,不讲后果,给他直接整不会了。 好在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总助了,迅速打开手机app,根据车子曾经到过的gps定位,快速赶到现场,用最快的时间理清是怎么一回事,然后收拾烂摊子。 现在他终于回过味儿来了,怪不得日理万机的boss莫名其妙去什么试镜现场,还要签一个娱乐圈里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合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这个我回头问问樾姐,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毕竟我也不能替她做决定。”宋安锦不清楚苏诗樾的想法,不敢贸然答应,“不过我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 “好的,那我后续联系下她看看。”黄岩接过宋安锦递来的名片,放回包里。 下午,宋安锦前脚回到出租屋,苏诗樾后脚也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好消息。 “那档综艺说定了,你做常驻嘉宾。虽然是第一季,前面没有固定观众的积累,也不知道播出之后后续会发展成什么样,不过我还是挺看好的,模式很新颖。” 目前主流市场上的综艺都是先录制,然后后期剪辑,添加字幕,这档综艺标新立异,使用全新的直播形式,类似电影《楚门的世界》,还有弹幕互动。 好处是增加了和观众之间的互动性,如果艺人情商足够高,完全可以靠这个圈粉,直接飞升。 但坏处也很明显,如果艺人的情商不够,在直播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实时播放,没有挽救的余地,到时候直接得罪一大票路人,甚至封杀也有可能。 节目组在立项的时候,也是在豪赌。但最近有个热播剧说得好,风浪越大,鱼越贵,正是因为其他平台都在观望,不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所以保不齐会爆。 “这个节目太冒险了,所以圈子里一线二线的艺人都不敢参加。不过我倒觉得,你可以试试,我对你的人品还是挺有信心的……” 苏诗樾说到后面,也觉得心虚:“你别说脏话就行,我就怕你到时候跟人家起什么矛盾,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这是直播,姐姐,你要是说了脏话,消音都没法儿消。” 平心而论,宋安锦人还是可以的,傻白甜一个,甚至都不是人设,本人顺风顺水长大,长得又漂亮,从小到大可以说没受过什么委屈,大大咧咧,很好相处。 但就是脾气太冲了,又正义感十足,苏诗樾不清楚其他还有哪些嘉宾,万一有绿茶,就宋安锦这性格,肯定分分钟破防,当场就能跟人家撕起来。 “你可以考虑考虑,如果你觉得ok,那我就回复他们那边,如果你觉得没信心,那我就推了。节目是每周录制两天,周六周日,流量最大的两天,为期两个月,也就是一共八期,我算了算,正好录完你进组,不耽误拍戏。” 宋安锦的快乐假期还没过够,但她也知道娱乐圈小花的花期短,如果不能抓住最初的几年,好好积累口碑和粉丝盘,后面再想翻身就困难了。 想到这儿,她点了点头:“行,我接。反正在家也没事情,就是看剧本,一周三天背台词,一天去ZC俱乐部,一天休息,两天录综艺,挺好的。” 既然宋安锦这边同意了,苏诗樾就回复了节目组,双方约定好了签约时间。 “诶,对了,樾姐,今天我去签合同,那个黄助理问起你了,说想把你也签过去,做我的经纪人。” 苏诗樾从冰箱里把蔬菜和肉拿出来解冻,一面道:“我去风行做经纪人?就我这资历,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宋安锦神秘兮兮地凑过去:“我估计,应该是季总打过招呼了。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说签你。樾姐,你跟季总是不是认识啊?我看他那天,对你挺上心的。” 苏诗樾洗菜的手一顿:“小孩子家家,不该问的别问。” 宋安锦拱了拱鼻子:“其实之前我被选上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就我的资历,那天好多咖位比我大的,偏偏就选中我了,还是单元剧女主,说不定也是季总的意思。” “你很棒啊,你的哭戏合作过的导演都说好,而且咖位怎么了?这年头,总要给新人演员机会嘛。”苏诗樾把菜放到篮子里,“再说就算真是季总的意思,你要以身相许吗?” 宋安锦摇了摇头:“我要卖友求荣。” 苏诗樾被她逗笑:“行了,别想太多。他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既然签了你,那就是他,或者导演,真的觉得你优秀,别太妄自菲薄,你还是很有潜力的好嘛。” “好的吧。”宋安锦耸耸肩。 综艺敲定以后,很快就迎来了第一期的录制。 脚本编导提前发给了宋安锦,后者翻开看了看,流程大概是几人前后进入节目组准备好的别墅里,然后尴尬地自我介绍,一起做饭,聊天,慢慢熟络。 总之,主打的就是一个慢生活。 如今都市男女节奏太快,每天不是工作,就是在通勤的路上,休息天也是宅在家里追剧,或者和朋友喝酒打电动,已经很久没有远离电子产品,慢慢悠悠地聊天。 脚本里没有写其他还有哪些艺人会参加,编导说,会有素人,具体身份保密,弄得宋安锦还怪好奇的。 一进入别墅,就是进入监控区了。宋安锦暗自深吸一口气,扬起笑脸,推门走了进去。 “哈喽!你们好呀,我姓宋……” 笑容戛然而止,沙发上坐着的,不是王梦雅又是谁。 苏诗樾站在监视器后面,也暗暗捏了把汗。 好在宋安锦及时调整了自己的表情管理,把刚刚没说完的话又说了下去:“……叫我安安就好了。” 已经有一个素人到了,也是一个女孩子,看着很腼腆,之前完全不认识,可能是节目组请不到人,所以从内部工作人员里随便找了个相对上镜的过来凑数。 “你好,我叫苏苏。”素人也向她打了招呼。 三个女生同在一个屋檐下,但是宋安锦不想跟王梦雅聊天,苏苏又看起来很紧张,她想了想,拿起桌上的水果:“我给大家削……” 拿起的瞬间,她才发现这水果该死得轻。 好嘛,天杀的节目组,是塑料道具! 可是拿都拿起来了,话也说了一半了,宋安锦放回去也不是,拿着也不是,一时间尬住了。 这时弹幕迎来了第一波小沸腾。在高清镜头下,观众也看出了苹果的色泽不对劲,开始刷屏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好好笑,被节目组坑了。” “谢谢,脚趾头已经在动工了,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 “这个叫安安的有点眼熟,是不是演员啊?有谁知道全名吗?” “楼上的,全名宋安锦,好像是个十八线,参演过的作品不多,专属某度百科都没有。” 苏诗樾看着跳动的弹幕,松了口气。 就在宋安锦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时候,门开了,门内三人齐齐抬头看过去。 弹幕迎来了第二波沸腾。 “啊啊啊啊啊啊我没看错吧,白梓辰?!” “妈妈呀,真的假的啊,节目组居然请动了白梓辰!” “我靠他真人也太帅了,比电视剧里还要帅!果然帅哥不管做不做妆造,颜值都是一如既往的。” “白梓辰的团队是不是疯了,敢给他接这个综艺!” 不止是网友,连苏诗樾也有这样的困惑。 白梓辰可以算是新晋顶流了,他上这样的节目,是不是自降身价先不说,直播节目,万一被对家挑出刺,演艺生涯可就毁了。 第12章 山药刺客 “白老师!”宋安锦惊呼出声。 王梦雅也反应过来了,急忙站起身:“白老师好,一路过来累了吧,我帮你把行李箱拿去楼上吧。” 说着,她走上前,想把行李箱拿去楼上男寝。 弹幕因为王梦雅的双标行为,开始不停滚动起来。 “笑死,刚刚素人进来的时候,这个小花就跟人家打了个招呼,安安进来也没什么反应,白梓辰一来,立刻就要帮着提行李。” “好家伙,我只能说好家伙。” “楼上的有病吧?对娱乐圈的前辈表达友好怎么了,这年头,做人也太难了吧,帮忙拿下行李而已。” “楼上的带粉籍就别说话了好吗,看看你的id。” 王梦雅的执行经纪也在监视器旁边守着,看到网友们的评论,心立刻就悬起来了。 屋内几人看不到弹幕,白梓辰摆摆手,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不用了,寝室在二楼是吧?我自己放过去就行。再说你是女生,怎么能麻烦你。” 说着,他单手提起行李,大步上了台阶。 接着,第二个和第三个男生也到了,一个是男网红,粉丝基数还挺大的,之前因为工作关系开过几次直播,所以对于直播中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算是有点经验,没有半点拘谨,说话做事都很自然。 另一个也是素人,自我介绍是宠物医院的医生,长得高高瘦瘦,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有点小帅。 一共三男三女,在人齐,自我介绍以后,迎来了第一顿中饭。节目组在冰箱里放好了食材,锅碗瓢盆酱油醋也都准备得很齐全。 素人苏苏率先站出来表态:“我给大家炒个辣椒小炒肉吧,我是川渝人,做这个还挺拿手的。” 男网红和宠物医生也各自认领了几道菜,白梓辰看了看食材,说:“那我烧个排骨山药汤好了。老话说得好,饭前一口汤,胃肠不受伤。” 之前节目组在宣发的时候,为了保持神秘感,并没有透露具体的嘉宾名单,只是说有流量明星加入。 这年头,稍微有几个粉丝,就敢自称流量,稍微上点年纪,就敢说自己是老戏骨,观众们对于这一类的自抬身价早都看腻了,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连猜都懒得猜。 所以,在白梓辰露面之后,直播间的人数就开始蹭蹭蹭地往上涨,多了很多白梓辰的粉丝前来围观。 “梓辰梓辰勇敢飞,晨光晨光永相随!” “白梓辰是广东人吗?对汤这么有执念。” “哈哈哈没想到我家哥哥年纪轻轻,居然还会说这么老派的话,救命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吗!” “梓辰哥哥说要烧汤,好期待啊!没想法哥哥长得帅,还会做饭!下厨房的男人最帅了!!” 王梦雅的执行经纪看弹幕基本上都被白梓辰的粉丝占领了,暂时没有人再去炮轰自家艺人献殷勤的事,暗暗松了口气,同时朝镜头里的王梦雅疯狂打手势。 这个房子是个大别墅,一楼一半被布置成寻常温馨小屋的样子,一半则是全部清空,用来站导演,摄影,工作人员,和各家的经纪人,或执行经纪,及助理。 宋安锦什么也不会,深知这时候如果来一句“我会吃”,肯定会遭到众人的鄙视,于是道:“那我给你们切菜洗菜打下手吧,你们就负责烧就行。” 王梦雅看到执行经纪朝自己打的手势,也跟着举手:“我也是,我给你们备菜吧,大家分工合作。” 宋安锦从菜篮子里拿出山药,然后转身出了厨房。没一会儿,她又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副一次性手套。 王梦雅在旁边看着她戴手套,都快笑死了。 矫不矫情,不就是洗个菜,还要戴手套,生怕观众不逮着你骂是不是? 对家上赶着把装好人的机会送到面前了,王梦雅怎么可能放过,当即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几分贝,说:“安安,你把山药递给我,我来削皮吧。” 宋安锦斜了她一眼:“你确定?” 王梦雅楚楚可怜地抿了抿唇:“当然了。怎么,你是要怪我抢了你的活吗?哎呀,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看你戴着手套,像是不太乐意,那就我来吧。” 苏苏听到动静,也走过来了,看着王梦雅空空如也的手,迟疑地问:“梦雅,你不要手套吗?” 王梦雅粲然一笑,摇摇头:“不需要呀。哪有那么金贵,不就是削个山药嘛。虽然演员的手确实很重要,万一不小心受伤,拍戏的时候没办法拍手部特写,有可能耽误拍摄进度,但现在又不是在拍戏,干活儿嘛,没关系的。” 瞧瞧,她多平易近人,一点儿也不矫揉造作。 王梦雅简直要给自己鼓掌。 宋安锦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笑了。 那是个比狐狸还狡黠的笑容。 “好啊,那你来吧。”她把菜篮子递过去。 王梦雅接过,一手拿山药,一手拿削皮刀,就这么大刀阔斧地削了起来,同时不忘展示她最好看的四分之三侧脸,势必要把这个画面变成名场面。 谁知,削着削着,她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痒,手背不知道为什么,奇痒无比,手心也是,连带着手指关节都一阵一阵地发痒。 王梦雅以为是自己太久不干活,所以不习惯,咬咬牙,想着忍一忍,好歹把山药削完了再说。 谁知道越来越痒,越来越痒,到最后,她实在受不了,手一滑,削了一半的山药脱手,整根掉进垃圾桶里。 “梦雅,你没事吧?”苏苏抓着她的手,关心地问。 “痒死了,这什么东西啊,怎么会这么痒!”王梦雅再也受不了了,把手放到水龙头底下,用流水不停地冲洗,妄图把黏黏腻腻又发痒的感觉冲走。 其他几人本来坐在电视机前面看电视,见厨房里像是出事了,也都围了过来。 宠物医生一看就说:“快拿醋,把醋涂手上。” “哦哦。”苏苏闻言,立刻转身去拿醋。 王梦雅差点跳脚:“把醋涂手上?你有没有搞错,醋这么难闻的东西,怎么能涂在手上呢!万一味道去不掉,万一有色素沉淀,我这手就毁了!” 宠物医生一看她这副不相信自己的样子,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要是不把醋涂手上,你的手才要毁了。” 王梦雅懵了:“什么意思?醋不是做菜用的吗,又不是什么药膏护肤品,你开玩笑呢吧?” “山药皮里面含有皂角素,黏液中还含有植物碱等致痒成分,会刺激皮肤。所以,部分人群接触山药皮后,皮肤会出现明显瘙痒、红肿、红疹等不良反应,这在我们业内被称为接触性皮炎。食用醋中含有醋酸,可以中和山药黏液中的生物碱,缓解过敏症状。” 宠物医生说了一大堆,奈何王梦雅的文化水平有限,就听懂了一部分,其余什么植物碱,什么生物碱,她根本听不懂,半信半疑:“你不是宠物医生吗?” 宠物医生见她还在质疑自己,脸色更难看了:“虽然我是宠物医生,但是也是学习过最基本的药理病理知识的,信不信由你。何况,这些应该算常识吧?” 看直播的网友中有相关专业的,立刻跳出来为宠物医生站台。 “山药中含有刺激性物质,如胶体、甘露醇等,这些物质成分可能会引起皮肤过敏反应,这个王梦雅不懂也就算了,别人都给她解释得这么清楚了,她还不相信。” “果然,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样的,你无法让不信你的人相信你,宠物医生真是太难了。” “那个王梦雅看到安安戴手套的时候,还拉踩人家,以为自己很勇,结果闹笑话了吧哈哈哈哈真是笑死。” “看来这个王梦雅平时在家里根本不干家务,不然怎么会连这么基础的事情都不知道。啧啧,果然,这群208们,已经不食人间烟火太久了呐。” 王梦雅的执行经纪看着一条条抨击自家艺人的弹幕,内心已经麻了。 好嘛,节目播出还没两个小时呢,已经多了这么多路人黑,接下去可怎么办哦。 公司那边肯定要炸锅了。 那边王梦雅还在犹豫要不要把醋涂在手上,这边宋安锦已经重新拿回菜篮子,开始削第二根山药了。 这眼瞅着马上要到饭点了,总得吃饭不是。 ** 之后做饭吃饭一切都进行得很和谐,吃完饭,别墅里有洗碗机,苏苏和男网红两个人把菜倒掉,然后把碗筷和锅子一股脑儿放进洗碗机里,让洗碗机开始工作。 宋安锦吃完饭就开始犯困,但这么多显示器盯着她呢,只能强打起精神,和大家一起在院子里聊天。 王梦雅,宋安锦,白梓辰都是娱乐圈里的人,男网红算是半条腿跨进了娱乐圈,苏苏和宠物医生则是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娱乐圈,连面对镜头都很陌生。 大家的职业不一样,一时间连聊什么都不知道。 王梦雅想把之前丢失的印象分加回来,于是主动提议:“要不我们来做游戏吧?” 第13章 又落下风 既然是做节目,扑克麻将这类会教坏青少年的游戏,肯定不能玩。真心话大冒险也不合适,初次见面,不好问什么大尺度的问题,再说也不能播呀! 王梦雅平时看的韩综多,立刻想出了一个游戏:“我们来玩成语接龙吧,谁要是答不上来,就弹一个脑瓜嘣。” 男网红一听这话,立刻面露尴尬。 他读完九年制义务教育就没有再继续上学了,之后先是去做练习生,练习了两年半,也没练出什么花头,好在后面赶上时代红利,做了主播,才开始有点起色。 他知道的成语,两只手加两只脚就能数得过来,玩这个估计要被打成猪头了。 宋安锦也不擅长这个。她临场反应慢,有些成语明明知道,就是想不起来,事后想起来了才开始懊悔,玩这个恐怕今天晚上都睡不好了,半夜起来还要责怪自己。 “要不,换一个?”宋安锦试探地问其他人的意见。 王梦雅一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不擅长,更来劲儿了:“就玩这个吧,我们可以稍微放宽一点条件,首尾同音就行,也不要求非得要一模一样的字才行。” 她最近刚买了本成语大全,来之前特意恶补了,想营造才女人设。之前公司给她打造的清冷人设挺吃香,如果能叠加文学buff,以后接古装剧就能容易很多。 苏苏知道王梦雅刚出了糗,急于扳回一城,不想折了她的面子,于是出声附和:“可以啊,那开始吧。” “我先开始,波澜不惊,惊。” 男网红难得还能答上来,赶紧抢答:“惊涛骇浪,浪!” 游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果不其然,男网红是第一个出局的,三轮下来,他就接不上了,白梓辰象征性地打了他一个脑瓜嘣,下手没有太狠,留了点余地。 “那现在怎么办,是重新开始,还是我们几个继续往下进行?”苏苏问。 “继续吧。”王梦雅对这个游戏很有信心,想做那个赢到最后的人,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偷鸡摸狗,狗。” 压力给到宋安锦,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大概是平常表情包用的次数实在太多了,那一刻脱口而出:“狗狗祟祟!” 众人都懵了,男网红最先反应过来,笑得巨大声。 不仅是他,直播间里的弹幕也快笑疯了。 “狗狗祟祟,我居然一下子就get到了她在说什么。” “救命,我有画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他妈狗狗祟祟,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王梦雅也忍不住笑了,只是她的笑里,多了点高高在上的意味:“安安,狗狗祟祟算什么成语啊,苟且偷生,狗急跳墙,苟延残喘,那么多成语呢,哎呀,出局出局。” 说着,她走到宋安锦身边,脸上表情不变,暗暗卯足力气,中指对准眉心,狠狠打了下去。 “嘶——”宋安锦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苏诗樾站在监视器前,心都揪起来了。 这个王梦雅,下手也太狠了,偏偏现场收音很多细微的声音是收不进去的,但她清清楚楚听到了清脆的声音。 宋安锦捂住额头,骂人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她做节目是带妆的,粉底液和遮瑕膏盖住了原本的肤色,加上摄像机会吃妆,其实额头已经红了一片了,但是在显示器前面,愣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王梦雅依旧温温柔柔地笑着:“哎呀安安,你就爱开玩笑,我就轻轻弹了一下,哪有那么痛嘛。好啦好啦,大家都知道你演技好啦,别演了。” 宋安锦:哈? 要不是那么多摄像头对着她,她高低要让王梦雅尝尝正义的铁拳。 轻轻弹了一下?我呸呸呸。 还什么知道我演技好?老娘被你弹得都没有昨天聪明了,你跟我说我这是演的?? wà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继续继续,那还是从狗这个字开始好了,苟延残喘。” 游戏继续,很快,苏苏也出局了,就剩下白梓辰,宠物医生,和王梦雅接着玩,角逐最后的冠军。 弹幕白梓辰的粉丝显然比白梓辰本人还要激动。 “呜呜呜,没想到我家哥哥不仅演技好,还那么厉害,知道那么多成语,真的太棒了。” “楼上的,哥哥当初进电影学院,文化分可一点也不低。他是纯粹喜欢拍电影才做这一行的,不然凭他的分数,一本的普通大学随便进,才不是什么学渣。” “妈妈,我粉对人了呜呜呜……” “哥哥好棒啊,那个王梦雅的小花也挺厉害的嘛,我还以为她也会马上出局,没想到还有点东西。” 王梦雅的执行经纪看到风评开始扭转了,朝镜头前的王梦雅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再接再厉,努力多撑两轮。 王梦雅接收到信号,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白梓辰的粉丝太多了,名气也大,而且又是娱乐圈里的前辈,输给他不算输,就把这个素人先淘汰吧。 王梦雅还记着刚刚那个山药的仇,认为是宠物医生害得她下不来台。提醒就提醒,好好说不行吗,非得拉着个脸,搞得好像她很不尊重人一样,他以为他是谁啊。 想到这儿,王梦雅故意给宠物医生一些不太好接的词:“……明明白白,白。” 宠物医生略一思索,很快接上:“白云孤飞。” “哈哈哈哈哈哈,”王梦雅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白云孤飞是什么成语,我还月亮之上呢。” 男网红也觉得好笑,跟着笑起来:“月亮之上哈哈哈哈,绝了绝了。行了,跟我一块儿出局吧。” “出局出局。”王梦雅说着,走到宠物医生面前,打算走个过场,不轻不重地弹他一下,就算完了。 谁知,宠物医生一个战术后仰,皱着眉头看着她:“你干嘛?” 王梦雅的笑意有些收敛:“说好了弹脑瓜的,愿赌服输,别玩不起嘛。刚刚苏苏也被弹了,人家还是小姑娘呢,你一个大老爷们,不会是怕了吧?” 宠物医生奇怪地看着她:“白云孤飞就是成语,我又没有说错。荐授并州法曹参军,亲在河阳。仁杰登太行山,反顾,见白云孤飞,谓左右曰:‘吾亲舍其下。’瞻怅久之。云移,乃得去。出自《新唐书·狄仁杰传》。” “什么?”王梦雅有点没跟上。 “你自己才疏学浅,不知道有这个成语,也不应该直接否定别人吧?”宠物医生无语地看着她。 这下王梦雅彻底笑不出来了。 弹幕再一次声援宠物医生,滚动得飞快。 “这个王梦雅怎么回事,不知道就不知道,还嘲笑别人,她自己不觉得搞笑吗?” “白云孤飞这个成语我们老师上语文课的时候提到过,我一个高中生都知道,她一个大学生不知道?” “楼上的,她和白梓辰可不能比,她是真的文化课不咋地才走了艺术生的路上,另辟蹊径辟上的大学生。” “刚刚才结了梁子,这两人怎么又杠上了。有一说一,我怎么还觉得有点好磕呢?” 也有一些网友站出来帮王梦雅说话。 “白云孤飞不是什么常用的成语,不知道也很正常吧。” “不是,你们不觉得这个宠物医生有点装吗?白开头的有那么多成语,干嘛非得挑白云孤飞说呢?” “王梦雅也没有恶意吧?倒是弹幕满满恶意。” 白梓辰见场面有点尴尬,主动站出来打圆场:“那这局不算,不过兄弟你的知识储备量是真的大,能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被淘汰,佩服,好多字换我都接不上。” “是啊是啊,”宋安锦帮着配合,“哎呀不玩了,我们几个淘汰出局的看着你们玩,都快困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去附近的菜场买点菜吧。” 中午的食材是节目组准备的,晚上要让嘉宾们自己去买。别墅在郊区,离附近的菜场有点路,要提早出发。 “好啊。中午做过饭了,晚上就买点菜啊肉啊的,煮火锅吃吧。吃火锅最有感觉了,大家围在一起,下点菜,还能聊聊天什么的。”苏苏在一旁提建议。 其实都是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中午已经做过各自的拿手菜了,也没什么其他的技可炫的。 再说,又不是什么美食节目,谁想一直看做菜啊,当然是要把重点都放在互动上面才有看头。 白梓辰进娱乐圈的时间最久,深知这一点,立刻表示赞成:“可以的,底料就别买了,等下买几斤排骨,放点姜,撇去浮沫,直接炖点排骨汤当锅底,又鲜又健康。” 几人就要出发,王梦雅接连两次被下了面子,有点不太高兴,于是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佯装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我有点头疼,你们去吧,再说六个人一车也坐不下。我去楼上躺会儿,一会儿帮大家洗菜。” 苏苏信以为真,关切地说:“行,梦雅,那你自己在家当心点,盖个薄被,别着凉,我们马上就回来了。” 第14章 三块一斤,十块三斤 宋安锦在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身体不舒服?刚刚弹她脑瓜的时候,精神奕奕,下手大力,可看不出来半点不舒服。 但人家这么说了,没凭没据的,也不好拆穿,五人正好一车,就这么出发了。 为了增加直播的真实感和生活感,嘉宾们一辆车,车里装了全方位摄像头,导播,两个摄像,以及两个执行经纪坐一辆车后面跟着。 素人没有经纪人,男网红也没有,公司帮他接商务,自己跑活动,王梦雅不去,那她的执行经纪自然也留在别墅里,两辆车刚刚好。 大部队都走了,直播镜头也就跟着切过去了。王梦雅卸下伪装,一脸不爽地坐到沙发上,翘着个二郎腿,跟谁欠了她二五八万似的。 她的执行经纪小姑娘在心里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过来哄:“亲爱的,怎么了呀?” 王梦雅斜了她一眼:“刚刚弹幕是不是都骂我来着?” 执行经纪尴尬地笑了笑:“也还好吧。没事,这才第一天,很多艺人上综艺也会主打一个先抑后扬,先让大家印象不好,然后再做点什么绝地翻盘。” “是吗?”王梦雅漫不经心地抠了抠指甲。 “是的呀。一开始给大众留下恶女印象,后面再让大家发现你柔软的内心,这种反差感,特别圈粉的。你看之前那个过气女明星文文,不就是这么翻红的。好人做一件坏事,大众就会难以接受,坏人只要做一件好事,大家就会觉得他人还挺好的。” “知道了知道了。”王梦雅不耐烦地摆摆手,“那就听你的,这两期先挨骂。后续的通告记得跟上,我可不想跟那个谁一样,以后都只能走黑红路线。” “嗯嗯,你放心。”执行经纪应声,“对了,刚刚我看有弹幕说,你和那个宠物医生很好磕,你要不要试试和他走欢喜冤家路线,炒个cp什么的。” “疯了吧?”王梦雅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她,“我要炒cp肯定也是跟白梓辰炒,怎么会跟这么一个名字都没听说过的素人炒?我跟他炒cp,等节目结束了,他倒是借着我的名气做大做强,那我呢,我能捞到什么好处?” 白梓辰的基本盘多大啊,蹭上他的流量,直接起飞。要是后续有机会能合作同一部剧,给cp粉们稍微产点粮,她的话题度就炸了。 “不是说真的在一起,就是增加点暧昧的互动,给观众留点想象的空间就行。你知道的,现在的观众磕cp不用真的在一起,给他们点甜头就行了,增加镜头和曝光量嘛。” 一共六个嘉宾,总得想点法子在这六个人里脱颖而出吧,不然一期节目拢总才两天,还是周播,镜头要六个人分,稍微平平点,综艺上了跟没上一个样。 “我自己知道分寸。”王梦雅撇撇嘴,显然没往心里去。 执行经纪看她这个反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拿了瓶矿泉水,让她润润嗓子。 ** 另一边,几人很快到了附近的菜场。这个地方相对落后,菜场是露天的,附近的路很窄,没有规划好的停车场,车子都是空地上随便乱停的。 宋安锦之前科二科三都是一次过的,私人行程也都是自己开车,已经开得非常熟练,一把直接倒进狭窄的小空隙,没有擦到半点,停得非常到位。 弹幕看完倒车全程的观众,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我靠!我没看错吧,她一把就倒进去了?!” “啊啊啊啊姐姐好飒!爱了爱了!” “没想到这个安安看起来挺傻白甜的,开起车来居然这么帅,救命!” “6,这倒车技术,有点东西。” 前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网络上关于女司机马路杀手的通稿突然多出来很多,一群有点驾龄又爹味极重的男司机就开始吵吵巴火,说女司机上路是最大交通隐患。 但是事实上,去年全年,女司机交通肇事占13%,而今年截至目前,比例是14%。女司机虽然人数逐年递增,但交通肇事的比例并不高,女性完全可以胜任驾驶这项工作。 而宋安锦近乎完美的倒车技术,恰恰佐证了这一点。 几人下车,分头去买菜和肉。宋安锦和白梓辰一路,两人在路人的指引下,很快就找到了蔬菜摊子。 宋安锦不会看蔬菜新鲜不新鲜,就让老板帮着拿。老板一看他们身后跟着长枪短炮,猜到可能是某个节目组,拿得殷勤又仔细,尽把好的都挑给他们。 “多少钱啊,阿姨?”宋安锦掏出手机,准备扫旁边的二维码付钱。 卖菜阿姨伸出三个手指,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三块钱一斤,你这边一共三斤多一点,就算三斤吧。” “哎呀便宜一点吧,阿姨,你家的菜这么好,我们以后肯定还会来光顾的,”宋安锦想展示一下自己的砍价技能,“这样吧,十块钱,好吧?爽快点,十块嘛。” 白梓辰扭头看了她一眼。 苏诗樾在摄像大哥身后默默扶额。 她带的那不省心的艺人呐,数学是真虐啊…… 关键宋安锦本人没意识到,卖菜阿姨心里已经快乐开花了,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哎呀,好吧好吧。我也是看你这个女娃娃长得漂亮,我才给你便宜,要是换成别人,我才不给便宜哩。” “嘿嘿嘿,谢谢阿姨。”宋安锦甜甜一笑,高兴地接过。 弹幕已经快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三块钱一斤,十块钱三斤,这是哪里来的卧龙凤雏啊!” “梓辰哥哥就不拦着她点吗哈哈哈哈哈。” “家人们谁懂啊,关键是她自己还没意识到,还谢谢人家,我真的快笑死了。” “傻白甜实锤,我证明,不是人设,是真的哈哈哈哈。” 苏诗樾见弹幕一片和谐,宋安锦和白梓辰两个人也很和谐,就松了口气,往旁边站了站。 眼角余光瞥见一只猫猫,她扭头看过去。 那是一只纯白的狮子猫,五官很漂亮,但是可能是卖家照顾得不好的缘故,病恹恹的,没有一点精神,耷拉在笼子一角,可怜兮兮地蜷缩着。 苏诗樾心一软,走了过去。 卖家在打游戏,见有人过来,随意地看了眼,见是个年轻女人,眼睛盯着手机,说:“这几只猫都不贵的,美女,你看上哪只跟我说,价格都好商量的。” 卖家面前放着好几个笼子,有橘猫,狸花猫,还有小三花,基本上都是中华田园猫,但是无一例外,看着都是瘦不拉几,没有半点精气神的样子。 苏诗樾看着其他猫,虽然也觉得可爱,毛茸茸的小家伙,但是完全没有对那只狮子猫那么喜欢。 她和宋安锦来这边是来做节目的,这两天的吃住都在别墅里。别墅是节目组的,不是她们私人的,节目组也只是问人家短租的,不方便把猫带回去。 何况,她和宋安锦因为工作关系,经常剧组节目组来回跑,在家的时间并不多,以后如果宋安锦火了,忙起来,只会跑得更频繁,出差次数更多,确实不适合养猫。 猫不像狗,带来带去容易应激,而且大部分也没那么容易适应一个新环境,万一生病了,还得照顾它。 可是…… 舅舅家在乡下,小时候有只纯白的流浪猫在屋外探头探脑,胆子特别小,想进屋,又不敢,徘徊踌躇。 小苏诗樾觉得它可怜,掰了半根火腿肠给它,小猫咪吃得狼吞虎咽,从此就赖上了,每天傍晚时分过来,也不叫,只是在窗户外面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小苏诗樾心软,每次都找点吃的东西给它,慢慢的,小猫放下戒备,愿意让她摸摸,甚至还会主动蹭蹭她。 再后来,被舅妈知道了,舅妈觉得人吃饱饭都不容易,还要养猫,简直荒唐,挥舞着大扫帚把猫赶走了。 从此以后,小猫再也没有出现,不知道是饿死了,还是找到了下一个可以蹭吃蹭喝的人家。 苏诗樾一直都记得那只小猫,而眼前的山东狮子猫和记忆中的那只像极了,甚至连眼神都一样。 “这猫怎么卖啊?”鬼使神差地,她问。 卖家再次抬眼,认真地打量她,看口音气质不像是本地人,而且看穿着,面料不差,就说:“800。” 圈子里不少人养宠物,苏诗樾自己没养过,但听他们说猫猫狗狗都很贵的,稍微品相好点的,都要3000起步,贵的一万多,至于什么赛级,就更贵了。 八百对于苏诗樾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尤其江风才还了装修款给她,现在她兜里还算有点积蓄。不敢说大富大贵,但是养只猫还是养得起。 想了想,她说:“那猫的生活用品你这儿有卖的吗?” 卖家摇摇头:“我这儿只卖猫,不卖别的,美女,你要是要买什么猫粮猫砂,你去东边开店那里,有家专门卖宠物用品的,那里东西多,你可以去那儿看看。” 第15章 所谓星期猫 “那,我先把一半的钱转你,咱俩加个微信,或者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明天傍晚我过来,把猫领走,行吗?”苏诗樾打商量。 今天她是坐摄制组的车来的,买了猫还得买猫粮猫砂猫抓板,一大堆东西,总不能全放人家后备箱吧,多不方便,再说也放不下啊。 卖家大哥被对面的偷了水晶,啧了一声,把手机收回兜里,面露迟疑:“美女,这猫品相可好了,你看看这眼睛,这鼻子,还有这毛。别看它现在好像没精打采的,这是应激,正常的,不是我吹,每天来问这猫的人可多了,你要就直接带走呗。” “我今天确实不太方便,通融一下吧。要是我明天没来,反正四百块钱就归你了,你也没什么损失,对吧?” 卖家大哥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勉强同意了。 那边,宋安锦和白梓辰已经买好了菜,摄像大哥因为现场收音的关系,不好大喊大叫,朝苏诗樾招了招手,示意回去了。 苏诗樾快速扫二维码付了四百块钱过去,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别把猫卖出去,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匆匆回归大部队走了。 苏苏他们还没回来,几人在车旁等着。直播镜头切过去了,宋安锦走到苏诗樾身边,问:“樾姐,我刚刚看你是在买猫吗?” “嗯,”苏诗樾点了点头,“你放心吧,回去之后,猫就养在我房间,平常不会把它放出来。猫毛我也会清理干净,尽量不影响你。” 宋安锦大大咧咧地一挥手:“嗐,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又不是什么有洁癖的人,不然也不会穿过的衣服堆椅子上五天洗一次了……” 话一出口,想到男神就站在自己的不远处,她急急改口:“我我我我是说,我也很喜欢小猫咪的。再说了,咱俩的房间都不大,白眼一翻就全看完了,整天把她关在那么小的屋子里,它太可怜了。没事的,你就把它放出来,反正有扫地机器人,也不用自己清理。” 白梓辰听到两人的对话,走了过来:“怎么,你买了猫?” “对,”苏诗樾指了指摊贩所在的方向,“就在刚刚的菜场那边。我也不懂什么品相品种,就是看那只猫长得跟我挺投缘的,可可怜怜一小只,就买了,付了一半定金,明天过来接它。” 白梓辰一听她是从路边小商贩手里买的猫,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那你买回来以后最好马上去做个体检,这种猫很有可能是星期猫。” “星期猫?” “星期猫?” 苏诗樾和宋安锦异口同声,显然是头一次听说。 “有些猫在购买时,你看着好好的,挺精神,挺健康,但买回去之后基本上7天左右就会出现问题,甚至死亡。之前新闻有播过,市面上挺多的,都是黑心商贩。” 苏诗樾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完全超出她的认知,脸色跟着凝重起来:“那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猫贩子想尽可能地节约成本,所以不会喂好猫粮,吃的喝的,还有卫生条件,繁育条件,都好不到哪里去。母猫营养不好,生下来的幼猫也就跟着身体素质差。” 苏诗樾想起刚刚被关在笼子里的那几只小可怜,确实肉眼可见地瘦,甚至比路上看到的流浪猫还瘦。 道理宋安锦都懂,但是:“那为什么这些小猫在卖家手里不会死,被买家买回去就死了呢?” 白梓辰叹了口气:“不是不会死,在卖家手里死了多少你又不知道。再说,死了的也不会卖给你啊。” 宋安锦和苏诗樾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顿了顿,宋安锦问:“那要怎么才能帮助那些可怜的猫猫呢?报警吗?” 白梓辰摇了摇头:“首先,卖家虐待猫只是你的猜想,你没有证据,还能上门去查证?其次,就算真的虐待了,人家虐待自己的猫,又不犯法。” 宋安锦听完,越想越觉得猫猫好可怜,回去的路上都安静了不少。 回到别墅,王梦雅迎上来:“买了点什么呀?” 她说着,接过大家手里的塑料袋,慢慢悠悠朝开放式厨房走。苏苏看到她的脸色,一整个震惊住了。 “梦雅,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啊?你没事吧?”苏苏上前扶住她,“你别洗了,我来洗吧,你休息会儿。” 苏苏小心翼翼地扶着王梦雅坐到沙发上,宋安锦看了她一眼,内心直呼好家伙。 方才王梦雅趁众人不在,镜头也没有切她,就让化妆师过来帮她上了白一个色号的粉底,然后把口红都卸了,腮红也故意没有上,整个人看起来气色极差。 有一说一,她还真是做到了做戏做全套。 苏苏一个平常不怎么化妆的素人,自然看不出来其中的猫腻,但宋安锦是谁啊,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呵,都是千年的狐狸,跟谁玩聊斋呢。 “梦雅,那你就歇着吧。火锅你也别吃了,一会儿我们用清水给你烫点蔬菜。”宋安锦皮笑肉不笑地说。 王梦雅才不想让她得逞,说:“没事的,白老师不是说用排骨汤做汤底嘛,排骨汤挺清淡的,我能吃。” “哎呀不好的,等下我们往里涮点东西,全都是嘌呤。你本来就不舒服,还是别吃这种油腻的东西了。” 宠物医生也在一旁点头:“嘌呤属于有机化合物,吃了之后会导致体内的尿酸升高,你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别吃了。而且,少吃点也好,以防积食。” 宠物医生上这个节目,就是想打造他博览群书,专业知识过硬的人设,为自己的职业道路做铺垫,所以任何和医学有关系的内容,只要他能答得上来,都会掺一脚。 王梦雅闭上眼睛默默翻了个白眼,有点烦躁。 于是,晚上的时候,五个人聚在一堆,热火朝天地吃火锅,香气和热气一起升腾。王梦雅在旁边恨恨地吃着白水煮白菜,还因为镜头在拍,不能流露出半点不高兴。 吃饱喝足,大家坐到别墅外面的院子里。 天色漆黑一片,晓星寥落,周围静得只能听见虫鸣,忽远忽近。 气氛都到位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很多综艺节目里都会有的催泪桥段——谈心。 其实宋安锦作为一个业内人士,知道各种综艺的运作,对于这种桥段,非常嗤之以鼻。 一群才刚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有什么好谈心的。上午才知道名字,晚上就眼泪鼻涕一大把了? 何况还是面对着那么多镜头,真有什么真情流露的往事,那么多亲人朋友,跟谁不能说? 假,太假了。 偏偏这种桥段,是观众们最喜欢看的,如果讲述者足够用心,讲着讲着开始落泪,屏幕前的观众也会跟着潸然泪下,这时候流量和收视率就是最好的。 如果故事足够打动人,引起共鸣,当晚就可以上头条,分分钟涨粉嗖嗖嗖,简直泼天的富贵。 男网红深谙此道,酝酿了一下情绪,用富有磁性的男低音开口了:“我看着这个月亮,就想起当年我当练习生那会儿了。说真的,背井离乡,一个人在国外,每次看到月亮,就会特别想家,想家里的亲人。” 他开始说自己当练习生时候的辛酸和不容易,说着说着,眼圈就开始泛红:“……国外爱豆圈子的排外,你们简直没有办法想象。为了能出道,我吃了很多很多的苦,后来,终于让那些外国人认可我的实力的时候,我病了。” 苏苏是个感性的小姑娘,听他说得那么不容易,也跟着一阵心酸:“什么病啊?” 其实根本就没有病,是男网红那个时候练了很久的唱跳,发现没有天赋点就是没有天赋点,再跳也还是差点意思,用业内的话说,就是没有那种feel。 但是他肯定不能这么说,落寞地低下头,说出了之前和自己的粉丝们说了无数次的谎:“我的膝盖不好。因为长期跳舞,每天刻苦训练,对我的膝盖很伤很伤,医生说,如果我还要坚持走这条路,我可能会瘸。” 膝盖什么的,路走多了都会有磨损。这种谎话最不好验证了,除非他自己去医院,否则谁还能扛着他去不成? “啊!”苏苏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这也太惨了,坚持了那么久,那么喜欢,结果却没办法坚持。” 男网红深沉地苦笑了一声:“是啊。那段时间,我的世界一片灰暗。我躺在宿舍里,看着同伴们每天去练习室练舞,我却什么也做不了,难受得不行。后来我妈妈跟我说,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她接我回了国。” 网友听完了男网红的自述,弹幕刷得飞快。 “呜呜呜,太不容易了,想到我家哥哥也是这样,粉了粉了。” “唉,明明外形和气质都在线,最后却不能出道,肯定很难过吧。” “都过去了,哥哥以后走花路吧。” “这个人id叫什么啊?有没有姐妹知道的,我这就去关注一波,给他涨涨人气。” 第16章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王梦雅的执行经纪看着滚动的弹幕,立刻拿出手机,登录某音平台。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这个男网红已经快速涨粉十几万了。 “天呐!”她忍不住小声惊呼。 这十几万可是货真价实的活粉啊! 且不管过段时间这些人会不会取消关注,起码这一刻,他是真真实实地涨了波流量。 想到这儿,她立刻朝镜头前的王梦雅打手势,示意她也编一段感人的经历,接上话茬。 王梦雅会意,趁着众人都不说话的空档,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年少时,谁都有过迷茫的时候。我也是。” 苏苏闻言看向她,问:“梦雅,怎么了呀?” “我进电影学院的时候,专业排名非常靠前。电影学院大家都知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几万个女生,最后只录取了25个人。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离梦想很近。” 王梦雅不愧是专业的,仰望天空45度角,目光变得悠远:“进了电影学院我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同学一个比一个漂亮,师兄师姐,学弟学妹,都很厉害。我大三去参加剧组试镜,是一个大导演的电影,面试里头的小配角,非常好的机会,结果连初试都没有过。” 宋安锦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 “我来来回回翻看剧组工作人员公布的复试名单,再三确认,最后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那就是我没有通过。我以为我很优秀,结果只是我以为。那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被打击到,发现好像,自己其实没有那么漂亮。” 王梦雅深吸一口气,眼泪随之掉落:“再后来,我就毕业了,到处面试,跑剧组,不管多远,我都会赶过去。那段时间真的很焦虑,因为身边的同学都转行的转行,进娱乐圈的进娱乐圈,就我,好像还在这个圈子外面徘徊。” 宋安锦低头咳嗽两声,借机翻了个大白眼。 她是王梦雅的师妹,小她两届。那个时候,老师上专业课的时候还特意提了她,只不过是当反面教材,说她外形条件很好,只可惜自己不争气,四年光顾着玩了。 美貌在当今社会,起码目前,还属于稀缺资源。电影学院的学生其实比很多人想象中更加吃香,外面男生排着队想邀请她们,愿意买单陪她们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王梦雅大学玩了四年,大三那年有个名导的电影海选演员,她班主任推荐她上,结果试镜当天,她因为前一天晚上去酒吧跟人家喝酒,直接睡过头没去,把她班主任气得半死,之后再也没有把推荐名额给她。 还来来回回翻看复试名单,初试压根儿没去,复试名单里能有你才奇怪呢。宋安锦简直无语住了。 但是毕竟以后都是要在一个圈子里混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再说了,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她虽然情商不高,但也不会直愣愣地戳穿王梦雅让她下不来台。 “好在我还是挺幸运的,后面慢慢拍了几部戏,有了点名气,最重要的是收获了一群支持我的粉丝。我真的,我忍不住,想在这里感谢我的粉丝们,如果不是你们一直鼓励我,我可能早就离开这个圈子了,根本走不到现在。” 王梦雅泪水涟涟,苏苏赶紧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梦雅你别哭了,你的粉丝看到肯定要心疼了。” 果不其然,弹幕一下子就被王梦雅的粉丝占领了。 “梦雅梦雅勇敢飞,鸭子鸭子永相随!” “梦雅穿越人海,触动鸭子心海!” “你在,我们在!爱在,永不分开!” “梦雅扬帆起航,鸭子保驾护航!” 王梦雅的执行经纪打开微博看了眼,粉丝数虽然说也有上涨,但是涨得委实不多,就多了点零头。 她忍不住蹙了蹙眉。 主要王梦雅的发言主基调就错了,人家追求梦想被迫道路中止,激发了看客们的怜爱心理,以及对弱小事物的同情心。她只说了职业道路上的坎坷,这并不能吸粉。 别说她了,就是普通大学刚毕业的学生,哪个不迷茫,哪个不坎坷。工作僧多粥少,找不到合适的海了去了,最后基本上都从事了跟本专业毫无关系的工作。 最后她又跟获奖感言似的感谢了自己的一票粉丝,在粉丝们听来,当然激动得不得了,但在非粉听来,就是触动不了一点,最多最多只起到了固粉作用。 王梦雅的执行经纪小姑娘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扭头发现苏诗樾不见了,也没多想,只当是去洗手间了。 镜头内,嘉宾们又闲聊了一会儿。宋安锦大学四年认认真真上课,完成课业,空闲时间和朋友出去旅游,学车,安排得满满当当,没有跑剧组,也没有参加面试。 后来大四快毕业的时候,从参演小网剧开始,一步一个脚印,到现在签约《月下》,经纪约签去了行业内最厉害的风行传媒,虽然说没有一炮而红,但还算满意。 她的人生信条就是知足常乐,现状又不差,所以悲惨经历什么的,真的编不出来。 而白梓辰家境良好,父母也开明,后来凭借外形进入娱乐圈,阴差阳错演的电影火了,职业道路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也没有悲惨经历。 几人七嘴八舌聊了会儿,院子旁边的小路上忽然有个带暖黄色小挂灯的小推车缓缓过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一个唱着生日歌的年轻女生。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宋安锦看清那个女生是谁后,一句“我靠”差点脱口而出。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安安生日快乐~”苏诗樾把小车推到宋安锦面前,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同时使了个眼色,“生日快乐,安安!” 宋安锦简直一脸懵。 什么生日? 谁? 我?? “因为这边地方比较偏僻,所以准备得不是特别好。但是还是要祝你24岁生日快乐,安安。” 刚刚苏诗樾见其他两人都在整活,深知自家艺人在这件事情上简直像个木头,无奈之下,只能亲自出马。 涨粉什么的是没希望了,但是瓜分点镜头还是可以的,不然份量真的太少了。 苏诗樾把生日帽戴到宋安锦的头上,轻轻地,努力不压坏她今天的发型。 宋安锦也很给力,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哎呀,谢谢。我以为没有人知道,原来你们都记得啊。” 白梓辰主动把蜡烛都插上,围了一圈,然后打火机点燃:“许个愿吧,安锦。” 宋安锦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下心愿,然后把蜡烛吹灭。其他几人配合地欢呼,帮助她一起切分蛋糕。 苏诗樾适时地退出镜头,回到监视器后面。王梦雅的执行经纪朝她挑了挑眉:“呦,可以啊。” 苏诗樾装傻充愣:“嗯?什么可以不可以的。” 王梦雅的执行经纪晃了晃手机,页面上是某度百科,白底黑字赫然写着,生日是7月8日。 “宋安锦的生日已经过了吧?”她笑了笑。 苏诗樾面不改色地说:“是阴历生日。” 王梦雅的执行经纪没话了。 直播到他们聊完散场就结束了,之后就是嘉宾们就寝,睡觉一睡睡好几个小时,这谁要看啊。 再说了,就算愿意看,也不能播啊这。 一关闭直播间,工作人员收工的收工,回家的回家。男网红坐到沙发上看录播,顺便看看网友们对他的评价,有什么不好,惹人反感的地方,之后的直播中修正。 王梦雅上楼回房间,执行经纪跟在她后面,帮她卸妆。苏苏走到宋安锦身边,问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 “宵夜啊?”宋安锦显然有些心动。 “你看,时间还这么早,睡也睡不着,要不开车去镇上吃点宵夜,难得过来这边玩一趟。” 宋安锦有些犹豫,就问剩下在场的三人去不去吃。 男网红要保持身材,拒绝了,白梓辰怕大晚上吃油大的东西对身体不好,宠物医生也是一样,讲究养身,吃宵夜对身体不好,二话不说回绝了。 宋安锦挠了挠头:“那就算了吧,我不去了。” “好吧。”苏苏没有坚持。 ** 明面上男生三人一间房,女生三人一间房,房里三张单人床,是他们此次来这边的宿舍。 实际上,节目组给每人安排了一间房,编导上门跟大家确认脚本:“明天上午大概八点半这样子,我们会准时开始直播,所以的话,到时候请各位在八点半之前到宿舍的床上睡好,咱们尽量不要穿帮哈。” 顿了顿,她补充道:“如果有化妆需求,不想素颜面对镜头的,务必在八点半之前搞定裸妆,如果想多睡会儿,那就晚上直接睡到宿舍里去。八点半我们工作人员会过来叫你们起床,然后吃早饭,逛逛这边的早市。” 编导跟大家叮嘱完,就走了。宋安锦回头看向苏诗樾,说:“樾姐,我想到要怎么帮助那些小猫咪了!” 第18章 黑心猫舍 卖猫大哥的座驾是一辆货运电动三轮车,本来他准备和平常一样,摆摊到七八点点,差不多天色昏暗就回家,现在大主顾来了,哪还管小买卖,二话不说开始收摊。 “两位美女,你们稍等我一会儿,我把猫都搬到车上,咱们就出发。您二位在旁边站会儿,很快的很快的。” 卖猫大哥一边说,一边把笼子提上车斗。猫猫由于突然腾空,重心偏移,在笼子里东倒西歪。 小家伙站都站不稳,可怜兮兮地叫,奶声奶气。 宋安锦的心都快化了,卖猫大哥却像是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什么反应也没有,粗暴地关上门。铁板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差点把她吓一跳。 等卖猫大哥把猫都装上车,苏诗樾立刻道:“我们自己开车过来的,你开你的,我们在后面跟着你。再说了,你这车也坐不下三个人不是。” 这种老式的电动三轮车只有驾驶座一个位置,要想坐三个人,除非苏诗樾和宋安锦坐车斗上。 猫猫因为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全部都臭烘烘的,身上散发着动物特有的臭味,像进了某个大型动物园。 车斗上因为常放货物,脏兮兮的,深黑色的不知道是淤泥还是什么东西,一道道在侧边栏杆上。宋安锦有洁癖,光看一眼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卖猫大哥点点头:“也好,那你们在后边跟着,我先开出去。我开慢点,你们反正别跟丢了就行。” 他说完,坐上驾驶座,电瓶一踩,稳稳地向前开出去了。苏诗樾和宋安锦回到车里,跟了上去。 节目组提供的微型摄像头就藏在宋安锦随身携带的小包包里,当时为了完美隐藏,怕被发现,摄像大哥提议把包剪开一个小口子,让镜头露出来,而不是叠叠乐架着。 宋安锦差点哭出来,这包她买来还没多久,上节目想装一装,特意背来的,还是个新包呢,死贵死贵的。 编导给她画了半天的大饼,说要是真的是无良猫舍,她就算拯救了好多好多小动物于水火,而且有了热度,对她来说也是有好处的,还能借机立个爱猫人设。 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说服宋安锦,让她把包包贡献出来。苏诗樾这趟出来压根儿没有背包,东西都放行李箱里了,所以实在是爱莫能助。 两人开车跟着卖猫大哥,七拐八拐,拐进了一个小胡同里。 此时夜深人静,路上只有昏黄幽暗的路灯。宋安锦看着身边的街景越来越荒凉,说不害怕是假的。 看过那么多悬疑片,有一说一,这种地方真的是杀人抛尸的好地方。她们两个小姑娘,万一被人发现是来揭穿星期猫真相的,保不齐真的会被扣下。 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宋安锦被自己的脑补吓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樾姐,你说我们要不要提前报警?万一他发现了摄像头,对我们动手,那我俩可怎么办啊!” 苏诗樾也觉得这地方偏僻,想了想,说:“别了吧。我相信我们能全身而退的,你想想那些记者,他们去勇敢揭露社会黑暗面,深入调查的时候,也没有保镖警察之类的跟着。放平心态,只要我们不露破绽,不会被发现的。” “好吧。” 三轮车在一个普普通通不起眼的小平房前面停下,苏诗樾和宋安锦下车,后者不耐烦地抱怨:“烦死了烦死了,买个猫还要跑这么远的地方。” 卖猫大哥赔笑道:“实在不好意思,两位美女。” 他说着,一边掏出钥匙开门。 门开了,一股巨大的臭味扑鼻而来,宋安锦忍不住捂住了鼻子。等她看清眼前的景象,忍不住惊呆了。 十几个笼子并排放在一起,每只笼子里都关着五六只猫,底下放了一个猫砂盆,猫砂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清理过了,里面满满的猫屎和猫团,散发着恶臭。 笼子里还有猫咪的呕吐物,已经干掉了,颜色变深,可见已经吐了很久,但是一直都没有人去清理。 见到有陌生人来,猫猫们下意识地往后缩,用并不大的叫声,试图吓退这几个外来入侵者。 猫是非常爱干净,以及有领地意识的动物,然而这一刻,它们被关在这里,可想而知有多痛苦。 苏诗樾的心都揪起来了,宋安锦也是一样。 “美女,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卖猫大哥的憨厚笑容在这一刻显得犹为讽刺。 苏诗樾用胳膊碰了碰宋安锦,后者回神,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指了指角落里一只看起来差不多两个月大的小奶猫:“就它吧,这只你把它抓出来。” “好嘞。”卖猫大哥痛快地应下,揪住那只猫猫的后颈皮,二话不说就把它提出来了。 猫咪看起来就像是有什么疾病,一只眼睛半睁不睁,耳朵也是脏脏的,小小的,可怜得不得了。 “二维码呢?拿出来我扫一下。” 宋安锦拿出手机,卖猫大哥立刻把自己的二维码举到她面前。她付了五千块钱,大哥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谢谢美女。下次你要是还想要猫啊,你就来找我,价钱都好商量的。我这儿猫的品种都很齐全的,不管是土猫,还是什么美国的猫,英国的猫,我这儿都有。” 苏诗樾在旁边忍不住问:“田园猫你可能是路上捡的,但是品种猫你是哪儿来的?” 毕竟猫被这么随意对待,又卖得那么便宜,怎么看也不像是从正规宠物店里买的,不然不会是这个态度。 难道还是个偷猫贼? 卖猫大哥一摆手:“嗐,捡的呗。好多小年轻,养猫的时候没想好,后面反悔了,不想养了,或者有些过年要回老家,猫带不回去的,就会在网上发领养信息。我就是看了那些领养信息,然后上门把猫抱回来的。” “可是,猫咪领养一般不是都会要求回访吗?你这样的养法,回访的时候应该过不去吧?”苏诗樾又问。 卖猫大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有什么,领养完该拉黑拉黑,该删除删除。谁让他们养的时候不想好的,既然送出去了,那就是我的猫,我想怎么对待怎么对待,天王老子也管不着。还想看?看个屁。” 苏诗樾和宋安锦对视一眼,有些难评。 “那行,那我们先走了,晚上还得回海市呢,走了。”宋安锦打了个哈欠,把猫放上后备箱,佯装镇定地上了车。 等车子离黑心猫舍越来越远,她才长舒了一口气,躺倒在座椅上:“妈呀,那些记者真的都太伟大太伟大了,樾姐你都不知道,我刚刚后背全都是汗。” 苏诗樾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归根结底还是个小姑娘,也很紧张,一开始拉车门的时候,手指头都是抖的。 “我们快去附近的宠物医院吧,看看这只小猫都有什么疾病,要是能早治,就早点把它治好,太可怜了。” “嗯。”苏诗樾应了声,往附近的大型宠物医院开。 普通的宠物小诊所这会儿已经关门了,宠物医院有夜间门诊,两人挂了号,很快医生就来了。 简单的望闻问切——其实就是体格检查——过后,医生啧了一声:“这猫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大。它有耳螨,脑袋上有猫癣,身上有寄生虫的痕迹,身体里估计还有一堆病。” “那怎么办啊?”宋安锦听着就心疼。 “先给它做个粪便样检,然后再测一下有没有猫瘟猫鼻支之类的病吧。像这种流浪猫都是没有打过疫苗的,看它瘦瘦弱弱,还真难说。要是得了猫传腹,那就没办法了。” “猫传腹是什么?”苏诗樾问。 “猫传腹是一种传染病,致死率较高,基本上如果是多猫混养,或者流浪猫,就会很容易得这种病。” “传染病?”苏诗樾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也就是说,一只猫得了,很有可能其他猫也会被染上?” 宠物医生点了点头。 “那能治好吗?”宋安锦在一旁问。 “能,但是很难。猫传腹的治疗方式主要是抑制病毒繁殖,抑制免疫,用干扰素抑制病毒繁殖。这猫太小了,看起来也就两个月吧,可能还没治就先死了。” 宋安锦越听越觉得可怜,苏诗樾叹了口气:“那先做检查吧。” “检查不便宜,不过因为它是流浪猫,我们医院有相关补贴,可以给你们打七折。确定要做的话,我把单子打出来,你们把钱先缴一下。” 宠物医生说着,坐到电脑面前,开了几项检查。苏诗樾把钱付了,护士小姐姐过来把猫咪带走了。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检查结果陆陆续续出来了,宠物医生面色凝重:“还真是猫传腹。其他体内寄生虫也不少,还有炎症,它现在正在发烧,你们要不联系其他医院吧。” 这家医院是郊区镇上的,医疗水平和医生能力都有限。猫猫太小了,用药需要格外谨慎,他实在不敢冒险。 第19章 船到桥头自然直 “诶,对了,不是有个嘉宾是宠物医生嘛,我们可以找他呀!”宋安锦忽然一拍大腿。 虽然不知道是主攻猫还是主攻狗,但能被邀请来上节目的,起码在专业这块不会太差。苏诗樾从编导那里要来宠物医生的联系方式,然后给人家去了个电话。 “喂,周医生吗?我是宋安锦的执行经纪苏诗樾,很抱歉这个时候打扰你,有个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周医生对苏诗樾有点印象,但是不多,不明白她为什么莫名其妙要给自己打电话,但还是好脾气地问:“苏小姐,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们这边有只小猫,月龄还很小,大概两个月,被查出来有猫传腹,还有一些其他疾病,医生说不敢用药,我们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救救它?” 小猫得猫传腹,基本上已经被判了死刑,尤其两月龄,疫苗都没打全,甚至是没打,更难救回来。 周医生的态度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你们现在在哪儿?” “我们在佳佳宠物医院,就是刚刚拍节目的镇子上,你现在方便赶过来吗?”苏诗樾咬了咬唇,也觉得挺突然的,但确实没有其他办法,“可以的话,我把定位发给你。” 这个小镇的宠物医疗水平有限,这家宠物医院已经是方圆百里最大的了。而且时间已经临近晚上十一点,与其求助其他宠物医院再被劝退,不如一步到位找好医生。 好在周医生非常好说话,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行,我的微信号就是我的手机号,你马上加我,我这边通过一下。我现在在高速上,下一个服务区掉头回来。” 苏诗樾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实在是太给力了。 她立刻发送好友申请,对方也是秒通过,接着她把实时定位发过去,周医生发过来一条语音。 “好的好的,你们稍等,我过来了。” 宋安锦在旁边听到周医生的语音,也跟着松了口气,低头摸了摸小橘猫的小脑阔:“喵喵,你有救了。” 确定猫贩子贩卖星期猫之后,苏诗樾又打电话给了编导。后者因为不确定是不是乌龙事件,就没有走,一直在别墅里等消息,电话几乎是秒接。 “好的好的,那我现在就联系摄制组过来。你把定位发给我,我们过来估计二十来分钟半小时吧。” “嗯嗯。”苏诗樾应声,把实时定位给她发过去。 摄制组到得比周医生快,小小的宠物医院前台挤满了人,一时间可以说是水泄不通。 “安锦,你把包给我,我看一下你们之前拍的画面能不能用,要是不能用的话,还得找机会去重拍。” 编导嘴上说得轻松,其实重拍非常困难。毕竟卖猫大哥也知道自己的饲养环境是有问题的,他能带苏诗樾和宋安锦过去,一是因为两个漂漂亮亮,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天然就会让别人没有防备。 二是之前也没人提过要看,也就没有多想。但节目组如果派人过去,说不定人家就要起疑心了。 她把视频从头开始用二倍速看了一遍,中间不重要的地方就跳过,把进度条往后拉,看完舒了口气。 “素材都能用,安锦,你拍得非常好。不管是前面那个猫贩子的摊位情况,还是后面猫咪们的生存环境,都拍得很清楚,没有遮挡,镜头也不是特别晃。” 宋安锦从小到大没有学过摄影,被一个内行人这样夸奖,还有些不好意思了:“哎呀,没有啦,我也是随便拍的,主要还是设备好,我平常手机拍照经常不对焦的。” 这话还真不是自谦,苏诗樾可以作证。 编导跟宠物医院的相关负责人打了个电话,交涉了一下想在他们医院进行拍摄的事情。 这事儿对双方来说都是互惠互利,负责人很爽快地就答应下来了,编导让摄制组把镜头和监视器都架好。 周医生在交通法规允许的前提下,用最快速度赶了过来。一进门,看到长枪短炮,愣了:“什么情况?” ——脚本里也没说还有这一段啊? 编导上前跟他简单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周医生听明白了,说:“行,我知道了。猫猫呢?” “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宋安锦想把猫抱过去,但是猫咪刚刚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又是抽血,又是脱毛腹部超声的,加上一下子面对这么多陌生人,有点应激,缩在笼子里不肯出来。 苏诗樾见宋安锦一筹莫展,上前学着卖猫大哥的样子,捏住猫咪的后颈皮,小心翼翼地把它提了出来。 周医生摸了摸猫咪的骨骼,然后摸了摸它的腹部,看了下皮肤情况,问:“刚刚做检查的单子呢?” “单子在这儿。”苏诗樾把一摞单子递过去。 周医生越看脸色越凝重:“猫咪的情况很不好,必须马上进行治疗。先用体内外驱虫药,把它身上的寄生虫驱一驱吧,有没有宠爱或者沃克,相对药性温和一点。” 宠物医院本院的医生护士从旁协助,听到这话立刻点头:“有的有的,我去拿一支幼猫用的过来。” 护士拿来之后,拔掉塞子,轻轻吹开猫咪后颈上的毛,然后将针剂里的药液一点一点地推到皮肤表面。 “有没有广谱抗生素?有的话拿过来,给它打一支,预防细菌感染,然后输液,防止猫咪脱水。” 护士脚步匆匆,去里屋拿了周医生要的东西,然后进行注射。宋安锦看不了这画面,不忍心地别过头去。 “猫传腹需要胸腔穿刺抽出腹水,以缓解胸腔压力,我可以做这个小手术,但是你们医院有这个医疗设备吗?” 面对周医生的问话,宠物医院的医生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说:“我们医院没有做这种手术专用的针。” 小地方经济发展相对较差,一般猫也好,狗也好,生了重病,很多主人连检查费用都承担不起,更不用提后续的治疗了,基本上在得出结论之后,就准备安乐死了。 像宋安锦和苏诗樾这样,不计成本地去救助一只流浪猫,实在是见所未见。宠物医院也是需要盈利的,一些器械采购过来,一直用不到,第二年就不会再采购了。 宋安锦一听周医生需要的东西没有了,急了:“那怎么办啊?” 她亲眼见到小猫是在怎样恶劣的环境下长大,已经心生不忍,现在它还在她的怀里,是温热的,她不想眼睁睁看着它最后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太可怜了。 周医生还算淡定:“不慌,先把它带回海市,送去我的医院,我的医院里有相关的医疗器械。反正它今天已经输了液,也用了抗生素,一时半会儿不会死。” 护士等输液输完之后,把小猫抱走去清理耳螨,编导揉了揉困倦的眼,走上前感激地说:“周医生,非常感谢你能折回来。除了这只小猫,在那个猫贩子手上保守估计应该还有二三十只,那那些猫……” 周医生明白她的意思,非常上道地说:“放心吧,回头你把猫全都送来我的医院,能救的我尽力救,救不了的那只能安乐死了,也没办法。费用不需要你们出,但是特别节目播出的时候,得给我的医院打一波广告。” “一定一定,”编导连连点头,“你放心,一定的。” 这个节目本来就没多少经费,付了嘉宾们的演出费,再付工作人员的工资,还有房子的租赁费用,剩下来就没多少了,二三十只猫的治疗费用,确实承担不起。 “周医生你放心,我们已经联系了相关的爱猫组织,到时候我看看能不能在社会上发起捐款,如果可以的话,捐款的钱我们节目组到时候统一转给你,尽量帮你分担。” 这种画饼的话,周医生自己当老板的,平常说得多了,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嗯,好。” 爱猫组织的人约定好第二天就上门,去那个无良猫舍,把小猫咪们都救出来。 苏诗樾和宋安锦开车回海市,连夜开到周医生所在的宠物医院,给小猫咪做了腹部穿刺手术。 手术很成功,但是毕竟小猫咪没有做过免疫,周医生虽然给它打了长效消炎针和长效止痛针,但还是叮嘱二人,这几天一定要小心照顾,如果有发烧呕吐或者厌食等症状,就马上送过来,不能耽搁。 好在宋安锦和苏诗樾最近都还算空,可以照料这只小家伙,一口答应下来,把小家伙带回家了。 “小乖乖,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知道吗?嗯……那你就叫长命吧,到时候樾姐你的小白猫接过来,就叫百岁好了,它俩就是长命百岁组合。” 苏诗樾正在开车,没想到宋安锦还记得她的小白猫,心中一暖:“那一下子养两只猫?” 宋安锦小手一挥:“养就养呗,又不是养不起,养猫才花几个钱啊。再说了,养一只你喜欢的,再养一只我喜欢的,这样才公平嘛,对不对?” 第20章 见风使舵,怼 剪辑组的工作人员连夜把片子剪出来,配上字幕,发到微博上,爱猫组织的人员立刻转发评论点赞一条龙,热度马上就被顶起来了。 一只只幼小又无助的小猫,挤在脏不拉几的笼子里,有的甚至已经奄奄一息。漆黑眼眸冷不丁和摄像头对上,懵懂无辜,看得人心都软了。 “天哪,这些无良猫贩子真的没有心,哪怕把猫砂铲一铲也好啊!这种生活环境,小猫咪是很爱干净的动物,怎么忍受得了!” “刚刚20分54秒的地方,有只小蓝猫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睁开,太不合理了。陌生人来了,一点反应也没有,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才两个月大,就一身的毛病,哪怕是路边的流浪猫,也没有这么可怜。猫传腹是小猫的绝症啊,如果不是碰上了节目组,这只小猫肯定必死无疑!” “流浪猫好歹平均寿命还有两三年,这里的猫猫但凡生命力不够顽强,可能几个月就死了,还被关在笼子里,一出生就没有自由,真的太可怜了。” …… 网友们的声讨铺天盖地,各路媒体记者看到热度,也闻风而动,冲去黑心猫舍解救小猫咪,然后把小猫咪们都送去周医生的宠物医院。 宠物医院接收以后,另外开了一个账号,专门记录小猫咪们的治疗进展,id就叫“今天会是我新的生日吗”,节目组两相联动,瞬间粉丝数破五十万。 症状较轻,不需要怎么治疗就可以出院的小猫,宠物医院会把它们捯饬干净,然后照片挂到微博上,等着有缘人来领养。 几天的时间,好多猫猫都被领养走了。宋安锦也有关注这个微博,看着很多小猫咪在新主人家里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也忍不住替它们高兴。 因为这个事情,宋安锦也跟着涨了很多粉,名气直接上升了一个level。浩然方面坐不住了,让江风给苏诗樾打电话,跟进关于宋安锦续签的相关事宜。 上一次江风和苏诗樾聊这件事,是带着赌气的成分在的,想着反正宋安锦的咖位小,就算谈黄了,公司也不会惋惜,所以有恃无恐。 这次不一样,公司重视起来宋安锦了,自然也就不能那么拿腔拿调,不然拒人千里之外,太有距离感,不好打感情牌。 “诗樾,你跟安锦好好说说,合同条款不满意,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去协商,去达成共识,去修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互相不理不睬地耗着。” 苏诗樾听到这语气就觉得好笑,契诃夫笔下的《变色龙》可能都没有他会变。 她故意开了外放,朝宋安锦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不满意的地方,上次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但是江总这边不接受,并且语气强硬,所以不是不理不睬地耗着,而是我们不欢而散。” 江风一噎。 记忆里温声细语的小姑娘忽然变得这么犀利,一时间还真有点不太适应:“诗樾,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夹棍带枪地跟我讲话,到底男女朋友一场,你这样我很不舒服。” “不舒服?”苏诗樾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有你妈妈当众说我嫁给你是为了海市户口那么不舒服吗?” 江风又是一噎。 他疲惫地叹了口气:“诗樾你别闹了,我现在在跟你说正经事。” 苏诗樾深吸一口气:“好,那我也跟你说正经事。由于浩然方面在提了修改需求后迟迟不给答复,安锦的经纪人也因为经纪约的事情没有确定,不再跟进安锦的商务,这样的态度,真的很让人失望。目前安锦的经纪约已经签给了风行,你也不用再跟进了。” “什么?!” 江风确实听到风声,说风行好像签了宋安锦,但风行传媒一直是行业里出了名的签人严苛,江风以为这件事是宋安锦方故意放出来的消息,想借此抬高身价。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苏诗樾,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浩然的员工,宋安锦要签约风行,你怎么不拦着点呢?”江风一想到自己跟上头交不了差,把锅都扣到下属身上,“你作为宋安锦的执行经纪,这件事情算重大的工作过失你知道吗!” “哦,所以公司要辞退我吗?” 江风语塞:“那倒也没有这个意思。” 辞退要n+1补偿,公司不可能出这个钱,最多派人力部的员工去约谈劝退,这么大剌剌地说辞退,万一被录音留下话柄,他又要挨批了。 “那就挂了吧,我还有事。”苏诗樾不想和他虚与委蛇,径直挂断了电话。 宋安锦在旁边听得简直太解气了:“对嘛!就是应该这样!樾姐,你年轻又漂亮,干嘛要跟这么一个只会惹你生气的妈宝男在一起!咱俩一块儿签去风行!” 苏诗樾摇了摇头:“免了。我不会跟浩然续签合同,我会另外找工作,看看有哪家公司合适也要我的。” “为什么啊!”宋安锦不解地问,“那可是风行啊,你在那里哪怕是去镀个金也好,做个几年出来,直接就是金牌经纪人,你看那个梅姐不就是这样的。” 梅姐之前是风行底下的经纪人,捧红了几个一线以后,没有再跟风行签约,而是去外面开了个人工作室单干,现在也做得有声有色,名气不小。 苏诗樾的态度异常坚定,宋安锦撒了半天娇,也没能动摇她的心。 顿了顿,宋安锦忽然问:“是不是跟季总有关。” 苏诗樾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我不想跟那个人再有交集。” 言下之意已经呼之欲出。 宋安锦八卦的心扑通扑通跳:“好樾姐,你就跟我说说吧,你跟季总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苏诗樾垂眸。 “下次有机会讲给你听吧。” ** 苏佳宜和老同学约了好多天,才约上跟他见一面。这天下了班,她直奔世贸,去找对方吃饭。 一别数年,大家的变化都挺大。两人也是好久不见,尴尬地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先点菜吧。”张羽率先开口,“这家店的意面做得很正,软硬正好,而且酱料的口感也很丰富,你可以试试。” “好。”苏佳宜点点头,“那我要一份意面,再是一份玉米浓汤,一份凯撒沙拉,再一个冰淇淋。说好了,这顿饭我买单,老同学这么久不见,别跟我抢。” 张羽笑了:“好好好,不跟你抢。谁不知道你苏小姐有钱,一顿饭而已,还能伤了你的筋骨?” 苏佳宜之前读书的时候就很阔绰,参加社团活动经常点吃的喝的请大家一起,很多人都知道这个事情。 “我还记得,有一次有个女生不小心弄脏了你的t恤,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件不起眼的衣服居然要上千。”张羽说起往事,企图让气氛轻松些,“你现在在哪儿呢?” “老同学就别挖苦我了。”苏佳宜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实则内心非常享受他人对自己的吹捧,“我在星star做娱乐记者,到处跑新闻,打工人命苦啊。” “你还命苦?”张羽夸张地张大嘴巴,“你哪天要是做得不开心了,可能就直接撂挑子不干,走人了吧,我们这些被领导骂了也不敢还嘴的,才是真的打工人。” 两人聊了一阵,服务生把汤和沙拉都端上来了。 苏佳宜停顿了一下,状似不经意地问:“诶,对了,听说你现在在《月上》剧组做执行导演?” “嗯,”张羽应了声,“怎么,你想约专访啊?约专访跟我说啊,我去帮你打招呼,一句话的事儿。你是想男主角还是女主角?或者白梓辰?” 其实执行导演在剧组的权力有限,但是苏佳宜又漂亮又有钱,标标准准的白富美,张羽很想跟她发生点什么。 上学的时候他就对她有意思,但是她那时候太多人追,他又什么都没有,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现在女神找到他,主动和他搭话,就算是打肿脸充胖子,今天这个胖子他也充定了。 “都不是,”苏佳宜面露难色,“其实……我是想跟季总约一个专访。” “季总?”张羽哑了声。 甲方爸爸他还真搞不定。 苏佳宜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这事儿难成,想到自己花了五百多块钱请一个八百年不来往的老同学吃饭,还要特意牺牲她的休息时间,她就觉得肉痛。 “没事,我也知道应该挺难的。毕竟季总刚回国,手头上应该事情挺多的,而且《月上》只不过是风行投资的众多电视剧中的其中一部,我能理解。” 女神脸上勉强的微笑刺痛了张羽。 他头脑一热,当即保证:“你放心吧,不就是跟季总约专访嘛,多大点事儿。我回头帮你牵个线,你就回去等我的消息好了。” “真的吗?”苏佳宜半信半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羽只能满口答应:“当然是真的了。你别管了,我肯定能给你搞定。” 第21章 富家女,负家女 张羽回家以后,就求爷爷告奶奶,各路牵线搭桥,好不容易才跟季宴时的助理攀上了点关系。 然后又是各种讨好,口水都快说干了,嘴皮子也快说秃噜了,人家终于松口,答应跟boss提提这事儿。 很快,黄岩那边回复,周三下午两点,季宴时有空,如果专访的话,让记者在这个时间去风行传媒找他。 张羽赶忙给苏佳宜去了电话,后者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把这事儿办成了:“羽哥,你也太厉害了,这么难的事都能办成,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了。这样吧,晚上我请你吃饭,你定地方。” 张羽被女神吹捧得飘飘然,听说要吃饭,不敢故作矜持,怕一推拉人就跑了,二话不说答应下来:“那行。晚上玫瑰天堂,我来预约,七点,我们不见不散。” 苏佳宜一听地址就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玫瑰天堂的消费高得离谱,随便点几个前菜主食汤什么的,就人均五百往上走的。要是再点个红酒什么的,虽说地点让他定,但也没有这么不识相的。 更何况,玫瑰天堂是出了名的情侣餐厅。 苏佳宜不是傻子,从那天的会面她就能感觉到,张羽对她有意思。那眼神,那笑容,看不出来才怪了。 但她不喜欢张羽。 张羽也是外地人,在海市没车没房,大四出来实习算起,混了这么多年,也还是个小小的执行导演,在娱乐圈一点名气也没有,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才能熬出头。 说说是潜力股,谁知道呢。 万一最后发现是只垃圾股,肠子都要悔青了。 苏佳宜不想跟张羽扯上关系,她是想利用完就跑路的,可话都已经放出去了,只能打落牙和血往肚里吞。 “行,到时候见。” 她刚挂张羽的电话,主编的电话就过来了。 “喂,佳宜,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专访的事情,有眉目了吗?这么多天过去,你要上点心啊。” 苏佳宜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女魔头又说:“你看看新来的实习生小张,这才入职几天,已经跟梅姐搭上关系。年轻人,要动起来,不要跟个算盘子一样,我说一下你才动一下,这样我带团队很累的。” 苏佳宜见她把自己跟实习生做对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故意淡淡地说:“季总那边我联系好了。” “什么?” 主编先是一怔,接着声音都高兴得高了几个度:“哎呀佳宜,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部门里那么多人,就数你最机灵了。季总回国那么久,一直没同意接受采访,说明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这次的独家首发,流量肯定不得了。” “也没什么。”苏佳宜笑了笑,“就像主编您说的,主观能动性调动起来,找找关系,事情不就解决了。我也没什么功劳的,都是主编您教得好。” 女魔头也没想到自己刚打出去的子弹,这么快就变成了回旋镖,又打回到了自己身上,尴尬地笑了笑:“是的嘛是的嘛。那,佳宜啊,你跟季总约了什么时候采访啊?” “周三下午两点。等我专访完,回公司把稿子整理出来,加个班,最快最快也要周四早上才能给到你了。”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女魔头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翻转,忽然好说话得不得了,“你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工作嘛,虽然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不着急的。” 才说完,又立刻问:“那周四上午把稿子给我是吧?行,到时候我快速审一下,就定下午三点发出去吧,那个时候大家应该上班上得都累了困了,也给打工人提提神。我这边跟宣发组的同事说,热搜提前买起来。” 热搜很多时候都是需要提前买,提前占位置的。毕竟娱乐圈里想出头的太多了,热搜位才几个啊,而且保不齐当天还会有一些突发的临时事件。 “行,那就这么定了。我晚上还约了人吃饭,我先挂了。”苏佳宜现在手里有了牌,才不管这个女魔头高不高兴,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晚上不如苏佳宜所料,张羽推杯换盏,话里话外都是想跟她有更近一步的关系,目的不要太明确。 苏佳宜心里冷笑,面上还是不想得罪这个老同学,毕竟毕业以后各奔东西,在娱乐圈里混的实在不多。 再说,专访还没做呢,万一惹恼了他,把专访搅黄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装作听不出来张羽的意思,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后者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这顿饭吃了苏佳宜三千多,付钱的时候,张羽在旁边看着,看到金额的时候,说:“佳宜,要不还是我来付吧。” 嘴上一口一个佳宜叫得亲近,实则手机都没掏出来。 苏佳宜知道他只是想客套客套,并没有真的打算付钱,温柔地笑了笑:“不用了。这么多年没见,难道我还能请你吃顿饭都请不起吗?老同学嘛,不用见外的。” 她这话,更加让张羽确定,对方是个白富美,不由得沾沾自喜,自己的眼光和运气果然都不错。 他不知道,苏佳宜内心想的是,还好父母这个月给了生活费,否则凭她那点工资,只怕要现场新开信用卡了。 一顿饭,两人各怀鬼胎。好在时间是不等人的,该流逝就流逝,苏佳宜看时间不早,提出该回去了。 “我送送你吧。”张羽也站起身。 苏佳宜本来是不想他送的,但她又想炫耀一下自己的公寓,于是点了点头:“那好吧,麻烦羽哥了。” “不麻烦不麻烦。”张羽头摇得像拨浪鼓。 上了车,他打开GPS导航,问:“你家住哪儿?” 苏佳宜报了公寓的名字,张羽一看定位是在CBD,忍不住挑了挑眉。苏佳宜当然没有错过他的这个反应,内心暗喜,脊背都更加挺直了几分。 “佳宜,你这个房子,每个月的租金应该不便宜吧?”张羽咋舌,“我租房子的时候,这种地方看都不敢看。” 鬼使神差地,苏佳宜开口:“租金吗?我不太清楚,因为这个房子是我爸爸妈妈买给我的。” “买,买给你的?”张羽震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知道苏佳宜应该家里有钱,可没想到这么有钱啊! 海市的房子,还是海市CBD的房子,虽说公寓的面积不大吧,但是肯定不会便宜,何况还有装修。 “你爸妈对你可真好。”这话倒是真心的,别说掏空三个钱包,就是再背上债,张羽现在也买不起。 苏佳宜把碎发挽到耳后:“哈哈哈,也还好吧。我爸妈说,不想我太辛苦,每个月才赚这么点钱,都给房东了,太可怜了。再说,家里又不是买不起。” 张羽附和了几句,把她送到楼下。 “那我先走啦。谢谢羽哥今天送我回来,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苏佳宜说着,解开安全带想拉车门。 “哎,那个,”张羽叫住她,“都送到这儿了,你就不打算邀请我上去喝杯茶什么的?” 苏佳宜在心里骂了八百遍下头男,努力维持住脸上的微笑,为难地说:“不了吧,很晚了,羽哥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妈妈每天晚上都要跟我打视频电话的,要是看到家里有陌生男人,要误会了。” 张羽心里巴不得未来丈母娘误会,但也怕自己提前被扣分,就退了一步:“那好,那就下次。” “拜拜。”苏佳宜挥挥手,转身进了公寓大厅。 张羽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十成十确定,自己这把是走了狗屎运了。 他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偷偷查过这个公寓,进出都要门卡,如果不是业主或者租户,就得去前台做登记,拿了临时访客二维码才能上楼,管理得非常严格。 “发达了发达了。”他自言自语,哼着歌开车走了。 ** 周三下午,苏佳宜特意提前了十五分钟到达风行传媒的办公大楼,不算太早也不晚,坐电梯上去刚刚好。 黄岩在电梯口等她,见到她来,领着她去了季宴时的办公室,路上轻声叮嘱:“这是季总第一次做专访,你采访的问题我已经提前看过了,没有问题,希望你可以按照采访稿走,不要自己新增什么问题,尤其涉及到隐私的,季总并不想被打听,明白了吗?” “嗯。”苏佳宜随意地应了声。 她满脑子都是即将见到季宴时,至于旁的人,旁的物,她并没有太多的兴趣。 黄岩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以为是小记者紧张,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苏小姐,我希望你可以完全按照稿子上的问题提问,我也知道这次专访对你,对你们公司来说很重要,但是不要做任何会让自己难堪的事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佳宜回神,看向他:“好的,我知道了。” “那就好。”黄岩说着,替她敲了敲门。 “进来。” 听到肯定的答复,黄岩把门把手拉开。苏佳宜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第22章 采访打水漂 “季总,这是星star周刊的记者,姓苏。”黄岩进门后,替苏佳宜做了介绍,“来跟您做个简单的采访。” 季宴时知道今天有专访,淡淡地应了声,放下手里的文件,抬眼看向面前站着的年轻女人。 然后,他的目光顿住了。 “怎么是你。”季宴时的声音低低的,辨不清情绪。 “宴……”苏佳宜本来想显得亲近,直接唤他名字,但是一出口,又觉得别扭,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于是干巴巴地改口,“季总,好久不见。” 黄岩没想到两人认识,惊讶地看了苏佳宜一眼。 他跟在季宴时身边也有三四年了,后者是什么样的人,多多少少有点了解。按理说,如果是旧相识,采访这种打个招呼的小事情,不可能不同意,何必四处托人,七弯八绕,最后找到他这里。 所以到底什么情况啊…… 黄岩深深担忧自己的职业生涯是不是要在今天走到尽头,然后为祖国的青年失业率添砖加瓦。 早知道就预先问一下采访记者姓甚名谁哪里人,详细信息通通都调查出来以防万一了。 ——万一就是boss跟人家不对付。 “送客。”季宴时说着,重新拿起手边的文件,连个多余的眼风也没再分给苏佳宜。 黄岩在心底哦豁了一声。 好嘛,真的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boss发话了,他只能遵从:“苏小姐,看来今天的采访不太方便。我送你出去吧,这边走。” 苏佳宜没想到季宴时的反应会这么大,一点情面也不留,直接就让自己有人,不由得急了:“宴时,你听我说,当年的事情,我,我只是那个时候受了惊吓,所以才会口不择言,我不是真的那样想,你听我解释……”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冷声打断:“宴时这两个字,也是你能叫的?” 苏佳宜攒了一肚子的话,在对上季宴时的目光的刹那,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黄岩瞅准这个时机,上前攥住苏佳宜的手腕,用了点力气,把她带离了原地。 ** 如果苏佳宜早知道季宴时身后有这样庞大的家族,和深厚的身家,她一定穿越回当年,收回那些话。 高三毕业,各奔东西,她考得不好,最后被一所师范大学的传媒专业录取,苏诗樾则是超常发挥,去了京市最好的传媒大学,也是国内最好的传媒大学。 那是苏佳宜梦寐以求的学府,她没考上,却被她最看不起的,灰姑娘一样的表妹考上了,心里愈发不痛快。 正好苏诗樾因为学费的事情和苏母闹掰,于是基本断了联系,直到大四那年,苏诗樾高烧不退,辅导员给家里人打电话,彼时苏母正在打麻将,嗯嗯啊啊应得十分不走心,辅导员也听出来了,转而给苏父去了电话。 辅导员大概清楚她家里面的情况,知道她父母双亡,由舅舅舅妈抚养,又看小姑娘一个人整天不是在学习就是做兼职,还背着助学贷款,就猜到家里肯定没有给予什么正向的支持,话里话外多少带了点数落。 苏父文化水平不高,对文化人都有特别的敬意,加上对这个外甥女确实带着亏欠,于是给了苏佳宜两千块钱,让她坐车去找表妹一趟,买点水果点心什么的,厂里活儿多,他请不出假。 这两千块钱苏佳宜当然不会真的给苏诗樾,她转手就存进了自己的银行卡里。要不是怕苏父查岗,她连去都不想去,但还是怕爹,不敢撒谎,不情不愿地去了。 就是那个晚上,她在校外被一群头发五颜六色的小混混阻住了去路。再后来,是季宴时正好出现救了她。 甚至,他还受了伤,手臂缝了三针。 这种偶像剧里才会发生的情节,实实在在落在自己身上,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何况季宴时还那么帅。 可是苏佳宜校花虽然排不上,排个班花还算是绰绰有余,身后追她的人太多了,她一个也看不上。 她过够了苦日子,受够了穷,早就暗下决心,自己是要嫁个有钱人的,宁缺毋滥,不会再和穷人纠缠。 季宴时是长得好看,也救了她,可他身上的衣服普普通通,鞋子看着也是普普通通,怎么看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大学生,和有钱两个字没有半点关系。 想到这儿,苏佳宜组织了一下措辞,开口道:“我,我很感谢你,但是,你要明白,归根结底是那些小混混伤的你,我对你是没有责任的。所以,如果你有挟恩图报的想法,想让我因为感动喜欢上你,这是不可能的。” 季宴时看了她一眼,目光不明。 苏佳宜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话过于直白了点,但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反正拒绝过的人多了,早就信口拈来,也不差这一个:“你是个很好的男孩子,但是我们是不可能的。还是很谢谢你,不过我该走了。” 她说完,真的就一步不停地离开了医院。 从回忆里抽离,苏佳宜满是后悔和不甘。 当年的季宴时,对她肯定是有意思的,不然小混混拿着美术刀挥向她的时候,他怎么会义无反顾挡在她的面前,皮开肉绽,血浸湿了大半条胳膊。 可惜了,那时没能把握住机会,现在季宴时接手了风行,身价百亿,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上赶着要扑向他,怎么还会轮得到自己。 要是早知道,她说不定已经是季太太了。 苏佳宜越想越气,这时手机响了,她以为是推销电话,看也没看就径直接了起来,不耐烦地说:“喂?” 对面明显一顿,压抑着怒气,努力好脾气地说:“喂,佳宜啊,热搜都已经安排上了,稿子明天上午能给我吧?” 听到女魔头的声音,苏佳宜瞬间就清醒了:“主,主编……嗯,稿子的话,嗯……” 她支支吾吾的,女魔头总觉得不对劲,语气沉下来:“怎么,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都不够你把稿子赶出来?” 苏佳宜咬咬牙,小心翼翼地说:“季总今天很忙,采访临时取消了,所以根本没访上。” “什么?!”女魔头气得想冲到电话那头去骂她,“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还等着我打电话过来问你?苏佳宜,你一天天的都想什么呢!” 苏佳宜不敢还嘴,只能一声不吭地认了。 骂得差不多了,女魔头歇了一口气,问:“这次临时取消,那下次约在什么时候?” 苏佳宜咬了咬下唇:“可能,没有下次。” “没有下次?”女魔头先是一愣,“什么叫没有下次?你没有跟风行的人确认吗?” 苏佳宜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破罐子破摔嗯了一声。 “苏佳宜,你有没有带脑子上班啊?我真是奇了怪了,好不容易约到的专访,说没就没了?是你在跟我开玩笑,还是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你开的一个玩笑?我现在甚至忍不住要怀疑专访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我……” “你什么你!苏佳宜,用你的膝盖想想,宣发费用都已经花出去了,这部分你让公司白白承担吗?热搜都已经安排上了,现在跟平台的人说撤了吧,你看他们退不退钱?” 女魔头训了半晌,苏佳宜好不容易找到气口,轻声道:“主编,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我朋友是《月下》的执行导演,等过段时间《月下》开拍了,我让他带着我去剧组,到时候采访男女主,还有白梓辰,热度也好的嘛。” “好个屁!” 女魔头怒气冲冲撂下这句话后,就挂断了电话。 苏佳宜坐在沙发上,沉沉地叹了口气,没等她从emo中回过神来,手机又响了。 她这次学聪明了,发现是苏母打过来的视频通话。她现在身心俱疲,实在是不想接,就任由手机在那边响。 然而,对方就像是跟她作对一样,她越是不理睬,就越是响,响完一遍响第二遍,没完没了。 苏佳宜烦躁地接起,小小的屏幕里是苏母充满爱意的笑脸:“佳宜,在干嘛哟?” “妈,我今天很累,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挂了,改天再聊。” 苏母还没开口,一旁的苏父先吹胡子瞪眼不高兴了:“佳宜,你怎么跟你妈妈说话呢!爸爸妈妈给你打电话是关心你,你怎么能这么跟爸爸妈妈说话。” 要是换做平常,苏佳宜可能根本不敢顶嘴,但今天也许是接二连三的事情实在把她弄烦了,她想也不想就回怼:“对,你们是关心我,可你们除了关心,还给过我什么呢?我在海市有多难,你们知道吗!” 她想起前段时间有个同事,家里是拆迁户,干得不开心说离职就离职了,哪像她,离职的事情在心里想了八百遍,还是委委屈屈地继续干。 “你们人脉,钱,什么也给不了我。你看看我身边的同龄人,但凡有家里资助的,哪个过得像我一样!就连苏诗樾那个没爹没妈的,过得也比我好!” 第23章 进城寻女 苏佳宜越说越来劲,这段时间的委屈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但凡家里有帮衬的,买房不说,起码车子已经准备好了。我每次出去跑活动也好,跑采访也好,下雨天打不到车,只能坐地铁,回来晚了路也不好走,要是自己有车,哪还用得着这么狼狈!” 苏母第一次见向来乖巧的女儿隔着手机对自己大吼大叫,一时间愣住了。 花白头发,却像个孩童束手无措。 苏父也有些意外,回过神后,更多的是生气:“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么多年,爸爸妈妈省吃俭用,供你上学,供你吃喝,还每个月打生活费给你,你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比来比去,比到最后,人外有人你不知道吗?” 苏佳宜无力地笑了笑:“人外有人?我又没想着过多好多好的日子。你们知不知道,我拼尽全力,也赶不上人家的起点。我每天在海市过得有多辛苦,你们知道吗!” 苏父皱了皱眉头,越听越觉得不像话:“既然外面的日子那么难过,那你回来,在老家随便找份工作,住就住家里,你妈每天给你煮饭吃,还省了生活费。” “你们懂什么!我才不会回去,这种十八线小地方,再打几年工,然后嫁人,月子中心住不起,月嫂请不起,我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不就是为了摆脱你们一样的命运。” 苏母第一次听到女儿内心的真实想法,不仅没有责怪,反而眼圈红了:“佳宜,是爸爸妈妈不好,爸爸妈妈不够有钱,所以才……你说得对,连苏诗樾那个没爹没妈的都能买得起很贵很贵的大牌,可是你却买不起。” 苏母年轻的时候流过几次胎,一直保不住孩子,后面好不容易生下来一个女儿,也只这么一个女儿,娇宠惯了:“前几天刚发了工资,晚点妈就给你转钱。” 如果换做往常,苏佳宜说不定还会高兴,但今天她刚被女魔头训了一通,说不定后面还要被通报批评,被穿小鞋,那点点钱,实在没办法令她高兴。 “妈,我累了,就这样吧,我挂了。” 苏佳宜挂断了电话,苏母却更内疚了。 她叹了口气,用方言对丈夫说:“佳宜肯定是在外头受欺负了。她这孩子我知道,最要强了,从小就要强。” 苏父却不这么认为:“她就是被你宠坏了,看到人家过得好,就这也想要,那也想要。咱们是什么家庭?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攀比是最要不得的。” 苏母瞪了苏父一眼:“你懂啥。行了,我懒得跟你说。” 说着,她掀开薄被,起身往外走。 “这么晚了,你干啥去?”苏父奇怪地问。 “我去包点饺子,再弄点腌菜。佳宜最喜欢我包的白菜猪肉饺子了,再撒点芝麻油。大城市店里的饺子我听人家说都是速冻货,对身体不好,味道也不新鲜,哪有自己家里包的饺子好吃。腌菜佳宜也喜欢的,也弄点。” 苏父越听越糊涂:“你弄这些,快递给她?” 苏母白了丈夫一眼:“女儿在外头受委屈了,咱俩不得去看看她?快递?亏你想得出来。” “你是说,明天请一天假,去海市看她?” “是啊,”苏母点点头,“我知道她住哪里。你赶紧买两张票,回头再跟领导说一声,明天咱俩就上海市。” 苏母一想到女儿不知道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就心疼得不得了,第二天一早去银行,咬咬牙取了一万块钱的现金,藏到包包的最深处,和丈夫一起上了绿皮火车。 这些苏佳宜当然是不知道的,她上午一到公司就被女魔头单独叫去办公室训了一顿,之后又再群里发通知,艾特所有人,说以后跑采访,等确定了再联动宣发组的同事,不要八字还没一撇就上赶着邀功,让公司蒙受损失。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话里话外都知道在说谁。 苏佳宜憋闷得不行,但这两年经济下行,工作不好找,她又是个月光族,要是一个冲动离了职,下个月的花呗信用卡还不上,就真的爆雷了。 毕竟父母那儿指望不上,最多给钱交个房租,她心里也明白家里什么情况,再多是一点也拿不出来了。 买热搜花了三十多万,白白打水漂,公司承担了大部分,不过还是扣了她八千块钱的工资,分两期扣。 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把损失补回来。 苏佳宜想了想,拨通了张羽的电话。 “羽哥,上次季总的采访,因为一些原因最后没访上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拜托你帮忙,最后又……” 顿了顿,苏佳宜说出了这次电话的目的:“那个,羽哥啊,你上次说,能让我访到《月上》的男女主是吗?那,女主秦月月你能帮我约下她吗?” 秦月月是新晋小花,流量当然不能跟久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季总比,毕竟人家太低调,低调到神秘,又有百亿身价,让大众对他好奇不已。 不过秦月月的流量起码目前还是蛮乐观的,好几次上热搜都不是买的,而是她的粉丝实打实冲出来的数据。 她的专访,路人看不看另说,反正她的粉丝肯定会看。记者的工资是跟爆款数量挂钩的,能蹭上秦月月的热度,工资加奖金,起码损失都补回来了。 张羽听说自己费劲巴拉搭线的专访最后居然没做上,不由得有些不快。 但女神轻声细语,他也不好怪罪什么,只是秦月月的专访嘛…… “佳宜,不是我不肯帮你,只是秦月月最近档期很满。她前段时间上映的电影刚刚在国外拿了奖,《月下》剧组又趁着热度官宣了她是女主角的事情,最近商务合作很多,我不确定能不能帮你约上她。” 苏佳宜抿了抿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那,好的嘛,反正你先帮我联系看看,成不成的再说。对了,我下午休息,季总采访打水漂的事情,我挺过意不去的,要不晚上我做几个小菜,请羽哥来家里吃个便饭?” 张羽一听这话,忍不住心神荡漾:“会不会不太好。” 苏佳宜听到这话,差点扔了电话。 这个人想什么呢! 自己只不过是跟他吃顿饭,稍稍给他点幻想,他倒好,这是直接幻想到哪儿去了也不知道。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似是感受到电话那头的沉默,张羽赶紧改口:“我的意思是说,你上午上班,下午做菜,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苏佳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嘴上好声好气地说:“不会的。一会儿我把我家的地址发给你,你下了班就过来好了。楼下要门禁卡,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那就麻烦你了,佳宜。”这语气,称得上滑腔滑调。 苏佳宜强忍着不适,挂断了电话。 ** 苏母知道女儿的住址,却是两年来第一次踏足。 这两年,她时常提起要来海市看看女儿的事情,可苏佳宜每次都推脱,说海市那么大,跟家乡那种小地方可不一样。父母不会用乘车码,到时候会很麻烦。 她提的次数多了,最后苏父不高兴了,说自己和妻子只是老了,又不是傻了,长着一张嘴,就算外面的世界再怎么变,就不信一个好心人也没有了。 苏佳宜知道父亲是个倔脾气,怕把他惹急了,到时候真的憋着一口气来海市找她,于是又改口,说两个地方相隔太远,坐车很累,她不想爸爸妈妈那么辛苦。 末了还不忘画个饼,等下次调休就回家,她是年轻人,不怕舟车劳顿辛苦,让爸妈不用来找她。 这一番操作下来,总算稳住了苏母。稳住了苏母,就等于稳住了苏父。 可她没料到,关心女儿的苏母,居然悄悄来了。 苏父苏母都不太会用智能手机,凭着地址,在好心路人的指引下,坐公交车到了公寓附近,然后又是一路问路,最后居然真的给他们找到了。 苏母到楼下大厅,前台小姐客气地问她要找谁,苏母咧开嘴笑了:“我找苏佳宜,是这边的住户。” “是租户还是业主呢?”前台小姐问。 “租户。”苏父在一旁回答,“苏是苏市的苏,佳是上好佳的佳,宜是宝盖头的宜。” “好的稍等,我这边帮您二位查询一下。” 前台小姐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了几下,很快跳出结果:“我帮您二位给苏小姐打个电话吧。请问您二位和她的关系是?” 住在这边的小年轻要么是网红,要么是情妇,要么是家里有钱,怎么看都和衣服简朴的苏父苏母搭不上关系。 “我是她妈妈。”苏母笑着回答,“她应该在忙,你不用给她打电话了,别打扰她。你直接告诉我她住在几零几,我们自己上去找她就行了,不用麻烦。” 前台小姐为难地摇了摇头:“对不起啊,这可能不太行。我们这边关于来访人员的管理是很严格的,必须要征得住户的同意,最好是她亲自下来接你们,不然直接把你们放上去,一个是不合规矩,再一个你们也坐不了电梯。” 第24章 修罗场 这个公寓的电梯是按不了按键的,每个住户都有一个通行码,进电梯扫一下,直接跳转对应楼层。 有访客来,前台小姐会拦住做登记,然后给对应住户打电话,如果确认放行,会发送短信,短信内容是一个临时二维码,坐电梯用,时效只有二十四小时。 苏母今天穿着一件老式的印花衬衫,丝质面料,又轻又滑,垮垮地耷拉在身上,一看就没什么质感。 苏父穿了件黑色polo衫,面料像是很不透气,大热天的,后背出了好多汗,黑色打湿成了深黑色。 胸口位置有品牌的logo,乍一看跟某个大品牌的图案很像,但是稍微一细看就会发现,马抬脚的样子怪怪的。 加上两人拎着大包小包,装东西的袋子也很接地气。其中一个藏青色帆布袋里飘出来若有似无的酸味。 前台小姐在这边工作也有一年多了,平常坐在一楼大厅,见多了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住户和访客,腰缠万贯的,妩媚动人的,但苏父苏母这样的确实没见过。 “高级公寓对进出人员的管理非常严格,这样做也是为了保证住户们的安全,希望您二位可以谅解。而且刚刚我印象里好像看到苏小姐出去了,她今天应该没有上班。” 苏母想说这怎么可能呢,今天是工作日,自己又没有提前跟女儿说过过来看她的事,难道是心有灵犀? 可她张了张嘴,还没等出声,就见前台小姐已经在按照电脑里留下的联系方式拨号码了,就咽了回去。 短暂的沉默过后,前台小姐把听筒放回座机上,抱歉地说:“苏小姐没有接电话,那按照规定,我不能把访客二维码发给您二位。要不这样吧,您二位先在沙发上稍坐一会儿?我等会儿再给苏小姐打个电话试试。” 苏母倒不在意等,只是她给女儿包的饺子还在布兜里,大热天的,先是坐火车,后面又坐地铁,拎了一路,再不赶紧放冰箱,她是真怕坏了。 “小姑娘,要不你通融通融。我真是她妈妈,这这这,这我有什么可说谎的嘛这。那孩子随了我,你看我俩长得像得哩,不是亲母女能长得那么像?” 苏佳宜平常穿得像个都市丽人,小香风,小高跟,又白又洋气。上下班都是打车,要么别人接送,妆发永远一丝不乱,和眼前的老夫妇比起来,还真不大像。 这话当然不可能当着人家的面说。 前台小姐顿了顿,改采取怀柔政策:“阿姨,我也知道,但我确实没办法。这事儿要是被我经理知道了,我吃不了兜着走。我也是背井离乡出来打工的,不想丢了工作啊。再说了,这儿都是指纹加面部识别一体锁,苏小姐不在,就算你们坐电梯上去了,也进不去她家的门啊。” 苏母烦躁地叹了口气:“行吧行吧,你这女娃娃真犟,我跟你说不明白,我等佳宜来吧。” 她甫一转身,就看到女儿跟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说说笑笑从门外进来,立刻眼前一亮。 “佳宜!哎呦,妈妈等你半天了,你咋才来嘛,前台那个女娃娃非不肯放我们进去。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所以啊,妈妈和爸爸来看你来了,高不高兴!” 苏母说着,从布兜里拿出一个保温盒,献宝似的递到女儿面前:“你看妈带了什么?你最喜欢吃的白菜猪肉饺子!我还特地放了黄玉米粒进去,甜甜的。你爸那儿还有腌菜,你要是哪天没胃口,这个可以配粥吃。” 说着,苏母冲丈夫挥手示意:“赶紧过来。你这个人就是嘴硬,明明心里挂念女儿挂念得不行,还不肯说,现在女儿都来了,快点过来吧,还傻站在那儿干嘛呢。” 眼前这一幕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张羽看看苏佳宜,看看苏母,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苏父,说话都不利索了:“佳宜,这,这是……他们不会就是你爸爸妈妈吧……” 以前大一的时候,学校给新生专门策划了一次成人礼。成人礼当天也是开放日,家长们都可以进来观礼。 当时苏佳宜已经凭借靓丽的外貌在学校里有了点知名度,所以当同学们发现她爸妈没有来的时候都很惊讶,毕竟成人礼一辈子只有一次,再忙也应该过来。 对此,苏佳宜给出的解释是,她父母都在国外做生意,常年不回国的,而且她有那么多小伙伴陪在身边,已经很开心了,就不用父母大老远赶过来了。 可是,眼前这两个朴素的老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在国外做生意的样子啊…… 苏母听到问话,转头看向张羽,更高兴了:“哎呦,你该不会就是我家佳宜的男朋友吧?哎呀,佳宜这孩子也真是的,什么都没跟我说。那这样吧,饭就不在家里吃了,阿姨出钱,咱们上饭店里吃去。” 一直沉默在旁的苏佳宜忽然开口:“你们是谁啊?我认识你们吗?” 语毕,苏母安静下来,就像是收音机被按下了暂停键,嘴巴还半张着,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住了。 前台小姐也不玩手机了,悄悄把椅子侧过来,耳朵正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方便听得更清楚。 这也太刺激了,还玩什么手机! 苏佳宜的手在背后缓缓收拢,紧紧握成拳头,给自己增加底气,然后嘴角扯出一个笑:“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但我并不认识你们,更不是你们的女儿。我想,你们应该是认错人了。” 苏母听到她这样干脆地撇清和自己的关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苏父更是脸色苍白,布满皱纹的手无力地搭在帆布包上,青筋看得分明。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冒认我是你们的女儿,我看时间不早了,我建议你们还是先去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有困难找警察,我给不了你们什么帮助。羽哥,我们走吧。” 苏佳宜说着,拉住张羽的手腕,绕过苏母就要走。后者如梦初醒,一把拽住女儿的手,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佳宜啊,你怎么了,爸爸妈妈你都不认识了吗?你是不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啊?你别闹了好不好?” “这位阿姨,我都跟你说过了,我真的不认识你们,我也不是你们的女儿,请你们不要再纠缠我了。”说着,苏佳宜要拂开苏母的手,奈何力气太小,怎么挣也挣不开。 张羽赶紧给女神帮忙,重重掰开苏母的手,因着力气太大,后者还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站不稳。 “佳宜都说了不认识你们,你们有完没完啊?哦,我知道了,这该不会是什么诈骗新套路吧?先假装是别人的父母,然后来认亲,借机敲诈勒索是不是?” 苏母什么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一个劲地摇头:“我不是,我不是。我真是她妈妈,真是她妈妈呀!” “你当然这么说,你但凡说自己不是,不就把自己出卖了吗?像你们这样的人,我在社会上见得多了。现在网上说得一点儿也没错,不是老人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以为穿得破破烂烂,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吧?” “我有什么好骗的。佳宜,你说句话啊,你帮妈妈说句话啊,你就忍心让别人这样诋毁妈妈吗?” 苏母说着,就要扑上来。苏佳宜怕被张羽看出端倪,更怕自己会心软,狠狠心,朝一旁的前台使了个眼色,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叫保安,不然我要报警了。” 保安其实就在不远处,之前之所以不过来,是因为不清楚情况,怕万一最后有反转,是个乌龙,他冲上去制止,反而给自己招事儿,吃力不讨好。 现在他见正主都发话了,就立刻围了过来,一把架起苏父和苏母,就跟拎小鸡仔似的,把两人拖离了原地。 前台小姐也不敢再看热闹,连忙快步走过来,一脸抱歉地说:“实在是不好意思,苏小姐,让您受惊吓了。我会让安保组的人加强戒备,不会再让这两个人进入公寓。” “嗯,那就好。”苏佳宜淡淡地应了一声,“羽哥,那我们也走吧,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唉,这个公寓的物业干什么吃的都不知道,真的无语死了。” “没事没事。倒是你,手没有受伤吧?”张羽说着,牵起苏佳宜的手,假意查看她手腕上的伤势,实则偷偷揩油。 苏佳宜嫌恶地抿了抿唇,但不想在这种时候跟张羽闹僵,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我没事。好了,羽哥,别看了,我们走吧。” 临上电梯的那一刻,身后忽然传来苏父的声音:“佳宜,你但凡还认爸爸妈妈,你就过来,跟大家解释清楚,爸爸妈妈愿意原谅你。” 苏佳宜听到了,可她的脚步只是停顿了一瞬,然后直直朝着电梯走去,一步也没有回头。 第25章 心寒是真正的心寒 苏母跟丢了魂一样,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失魂落魄。 苏父也好不到哪里去,两只手无力地垂落在两侧,本就花白斑驳的头发,肉眼可见地更白了。 两人从家里带出来的包裹,在被保安脱离时摔到地上,保温盒四分五裂,饺子掉出来,汤汁浸透了布袋。 装腌菜用的是黄桃罐头的玻璃瓶,也好不到哪里去。来时被两个老人像宝贝一样紧紧保护着,过个安检都小心翼翼的无言的爱,在这一刻被弃如敝屣。 苏父走到妻子面前,语气沉沉地说:“走吧。” 苏母摇了摇头:“我不走。” “你不走,一直坐在这里干嘛?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先去火车站看看,回去的车还有没有,要是没有,就得找个落脚的地方睡一觉,等明天再回去。” 苏母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劲儿地重复:“我不走。” 苏父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但现在夜里凉,真要露宿街头,回头肯定得冻病了,好声好气地劝她:“走吧,别犟了。你再在这儿坐下去,一会儿保安就该来撵你了。” 不管他怎么好言好语地劝,苏母就跟个复读机一样,反反复复只会说:“我不,我不走,我不。” 几次下来,苏父也被她激起了脾气。 女儿已经够不懂事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认自己的父母,甚至让保安把他们赶出去,他心快凉透了。 现在又多了一个跟痴傻了一样的妻子,满心还沉浸在刚刚的事情和情绪里,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了。 “你还没明白吗,佳宜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她就是嫌弃我们丢人,她不想认我们!你不走,你不走干嘛?你以为你的好女儿会出来吗?我告诉你,她不会出来了,她要出来早就出来了,你就是等到明天早上,她也不会来!” 苏父越说越来劲,对女儿的失望,被人误解的委屈,还有一路上为了省点钱的不容易和辛酸,此刻全都发泄在了妻子身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太宠着她不要太宠着她,你非不听,这下好了吧!你看看她现在像什么样子,你就知道给她汇钱,我早就说该把她喊回来!” 这话就像是一根锋利的针,一下子就戳破了虚幻的泡沫。苏母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跳脚道:“这些话你刚刚怎么不说呢!你这个窝囊废,被人赶出来了,就知道冲我吼,冲我吼什么吼,吼什么吼,窝囊废!” 她说着,就开始挥舞着手脚往苏父身上招呼。后者一把阻住她的拳头,怒瞪着她:“你闹够了没有!你还嫌现在不够丢人的吗,你想让大家都看看笑话是不是!” 这两年,苏佳宜不知道多少次在他们面前抱怨在海市压力大,房租贵,生活成本高,话里话外问他们要钱。 苏父和苏母在小县城里待了一辈子,年轻时候攒了点钱去首都玩了一趟,匆匆地去,匆匆地回,只记得首都很大,很漂亮,道路很宽,车子很多,其余也没印象了。 所以,苏佳宜跟他们抱怨,他们就信以为真,把两人的工资给出去大半,每个月省吃俭用扣扣搜搜过活。 可是实际上呢? 她住的公寓高大又气派,要把头仰得很高很高才能看到楼顶在哪儿。大厅的装潢也很好,玻璃明亮,一尘不染,一看就是有阿姨在来来回回地打扫。 而他和妻子,每天就挤在很老很老的居民楼里,没有电梯,每天要步行上下楼,在这个家生活了一辈子。 他刚到这儿就觉得不高兴,但又安慰自己,自己和妻子吃了一辈子的苦,干嘛要女儿也必须吃过相同的苦才行呢。但后面的事,简直让他的心如坠冰窟。 苏母一拳一拳地捶打在苏父的手臂上,肩上,又哭又嚎,像是要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完。 而苏父从一开始的朝她对吼,冲她发脾气,到后面渐渐默不作声,沉默着承受来自妻子的崩溃。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母的哭声低了下去。她擤了擤鼻涕,耷拉着脑袋,说:“算了,走吧。我们去火车站,我们回家。这破地方我不想待了,我想回家。” “你能这么想最好。你起来,我们回家。”苏父叹了口气,先起身,然后伸手去扶妻子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 苏母不知道是不是坐太久了,冷不丁一站起来,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什么也看不清,站都站不稳。 苏父看出了她的异样,问:“你怎么了?” 苏母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我,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有点晕,可能过会儿就好了,没事,你……”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直直朝着花坛栽倒过去。 这动静惊动了守在门口随时注意两人动向的保安和大厅里的前台小姐。后者赶紧小跑出来,问:“怎么了?” 苏父也懵了,下意识回答:“不知道啊,好端端的人,忽然就倒地上了,我,我也不知道,这,这……” 他急得几乎语无伦次,好在前台小姐还算镇定,立刻拨打急救电话,把这边的地址报出去,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一群人手忙脚乱把昏迷不醒的苏母抬上病床。 到了医院,好在是虚惊一场。 “病人有点中暑,应该是你们下午一路过来,一刻也没有歇,平常又没有这么大的运动量,所以不适应,加上她的情绪是不是起伏太大?导致血压有点高,才会晕过去,问题不大,已经在输液了,很快就会醒,不用太担心。” 苏父听完医生的话,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谢谢医生,我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没事。一会儿等她醒了,你们记得去一楼大厅把费用缴了,然后就可以走了。她没什么事,所以不用住院。” “行行行,我知道了。”苏父满口答应,送走了医生。 苏母还在病床上躺着,输液袋里还有很多剩余液体,才刚刚开始输,短时间内离会儿人应该可以。 苏父想了想,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一个人出了病房,走到消防通道的楼梯拐角处,给女儿去了电话。 短暂地忙音过后,对方接起。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相对无言。 最后,是苏佳宜踌躇着喊了一声“爸”,打破了寂静。 “你终于舍得喊我一声爸了,原来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我还以为,你打定主意不再认我和你妈了。” 苏佳宜的语气有些急:“爸,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你们解释,但是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你别解释了,你妈进医院了。” 苏父打断了女儿的陈词,后者一怔:“医院?” “医生说她中暑了,加上情绪大起大落,所以一时间遭不住,晕过去了。佳宜,你来看看妈妈吧,她很想你。” 苏父没有说的是,他也很想女儿。 父母的爱往往无法宣之于口。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平常虽然严厉了点,说话凶了点,可说到底,怎么可能不疼她,只是怕她学坏,所以才时常绷着一张脸。 然而,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最后轻轻地吐出一句:“对不起。爸,你带着妈回家吧,我给你钱。” 苏父的心彻底凉了。 这就是他的好女儿,他的骄傲。 这些年,他默许女儿欺负外甥女,因为他始终有自己的私心,觉得外甥女终究没有女儿重要,而且外甥女住在家里面,分走了本该属于女儿的注意力,生气也正常。 结果,最后只换来一句对不起。 对面像是有什么动静,隐约有男人的声音,苏佳宜有些慌乱,语速极快地说:“爸,我先不跟你说了。你也说了,妈只是中暑而已,没什么大事,你带着妈先回去,等过一阵,我去找妈,我去看她,我给她道歉。” 说完,她就急急挂断了电话,甚至连句再见也没有。 苏父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消防通道的垃圾桶上面有很多烟头,他戒烟好多年了,可这一刻忽然就想抽一根,心里烦得慌。 站了不知道多久,怕输液袋子空了,空气进去血管里,他收拾了一下心情,回到病房里照看。 苏母已经醒了,呆呆地看着窗外。 “你拿着皮夹子,去把钱付了吧,然后咱们回家去。我反正已经醒了,要是输完了,我会叫护士的。幸好这次出来带了钱,要是没带钱,看病的医药费都不一定付得起。” 苏父看着妻子,她好像忽然老了十岁。 苏母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傻站着干嘛,快去吧。医院里床位紧张,我霸占着这张床,后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呢。我没什么事,医生都说我没事。” 苏父没觉出话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应了声:“那你自己看着点,要是快没了,就按那个护士铃,我去去就回,你在这儿等着我。” “嗯。”苏母点点头。 窗外,一片枯黄的落叶从枝头脱离,晃晃悠悠地飘下来,一直飘到地上。 秋天来了。 第26章 年下不叫姐 苏佳宜从厨房里出来,有些心不在焉。张羽凑上前,关切地问:“佳宜,你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苏佳宜咬了咬下唇,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竟是生自己养自己的母亲,就算理智告诉她,不会有事,只是中暑而已,但节俭了一辈子的父母会破天荒去医院,肯定是情况危急,心里多多少少放不下。 她犹豫了三秒,开口道:“羽哥,我想出去一趟。家里的油醋汁没有了,我去附近超市买一瓶,很快回来。” “不用了吧。一瓶油醋汁而已,实在没有,就不做这个菜了,反正就我们两个人吃吃,不用弄得特别麻烦。” 苏佳宜摇了摇头:“那多不好。第一次邀请别人来家里吃个饭,就这也没有那也没有的,太失礼了。” 张羽敏锐地捕捉到话里的关键字,想到自己居然是第一个来女神家里做客的人,一时间不免飘飘然。 “那,你如果坚持,我陪你去吧。正好我开车过来的,你走过去多累啊。”张羽说着,转身去拿桌上的车钥匙。 “不不不,”苏佳宜赶忙阻止他,“那多麻烦。” 她是想去医院看苏母的,张羽跟着,她还怎么去。 “不麻烦,无非是多出点停车费。再说了,万一那对骗子夫妻还等在门口想要堵你,我不陪着你,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斗得过他们。骗子的伎俩可是防不胜防的。” “啊……”苏佳宜没想到张羽会突然提起父母,慌乱地摸了摸头发,想掩饰内心的不安:“怎么又说起这件事。” “你就是太善良太好心了,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建议他们去找警察。傻不傻,他们本来就是坏人,和警察是对立的,他们去警察局,属实是自投罗网了。” 张羽说着,走到了门口玄关处,见苏佳宜没有跟上来,奇怪地回过头:“怎么了,佳宜,不走吗?” 苏佳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哈哈哈哈谁傻啦,那要是,他们就是我的父母呢?” 张羽以为她在开玩笑,也笑了:“怎么可能。你爸妈在国外做生意的,怎么可能是他们呢。你爸妈还给你买了这个公寓,我看那对骗子的样子,别说买公寓,就是买个厕所都买不起。做了点速冻饺子,就敢跑你面前演。” 他说着说着,把自己逗笑了:“还有那个腌菜,简直笑死人了,现在谁喝粥还吃那玩意儿,不都是吃肠粉,吃虾饺的嘛,老人都不这么吃,最多配个高邮的咸鸭蛋。” 苏佳宜跟着笑了两声,尬得发干。 她假装不小心瞥见橱柜里的油醋汁,打开玻璃橱窗拿出来:“哎呀,原来我柜子里还有一瓶,差点给忘了。羽哥,我们不用下去买了,你看,柜子里有呢。” “那就好。”张羽折回来。 有一说一,刚刚那对老夫妻那副狂热惊喜的样子,真是挺吓人的,演得跟真的一样。新闻里播报的拐卖诈骗案真实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还真是有点发怵。 苏佳宜做了四个小菜,一盆沙拉,又开了一瓶红酒,两人小酌了点。张羽有意无意透露出自己晚上想留宿在这儿的念头,然而都被苏佳宜以打太极的方式挡回去。 几次下来,也觉得没意思,张羽叫了个代驾,说:“你今天可能也被吓到了,早点睡吧,别想太多。” “嗯嗯。”苏佳宜乖巧地点头,“对了,羽哥,之前我拜托你的采访秦月月的事情,她什么时候有空呀?” “等过几天吧。《月上》马上就要开拍了,估计是下周二,会组织主要演员聚在一起围读剧本,到时候秦月月肯定也会来,你过去,然后顺便抽点时间做个采访。” 一般一部剧正式开机之前,导演、编剧、还有主演等工作人员会聚在一起开个会,对剧本从头到尾进行梳理,有理解不到位的地方,编剧会现场指出,然后帮助理清人物内心纠葛,有时候灵感碰撞,还会有不一样的火花。 “那行,那就谢谢羽哥了。”苏佳宜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 宋安锦起了个大早,在衣柜前面从这件衣服换到那件衣服,又从那件衣服换到这件衣服,床上全是衣服。 她自己换来换去也就算了,还让苏诗樾替她坐参谋。后者在椅子上坐了一个多小时,屁股都坐痛了。 “哎,樾姐,我实在是说不上来。你说到底是这件米色的针织吊带搭配驼色的开衫外套好,还是这条连衣裙更好看呢?”宋安锦的眼睛都快挑花了,“樾姐,你说句话呀!” 苏诗樾叹了口气:“亲爱的,你穿什么都好看。” 这话倒不是敷衍。 电影学院每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招人条件非常非常严苛,能被选上,起码头身比是优秀的,而且骨相和皮相都不错,这两点已经超越很多大街上的普通美女了。 “不行!今天剧本围读是演员们的初次会面,第一印象一定要打好。哎呀,早知道我就应该昨天晚上拉着你的逛街的,气死了。樾姐,你看嘛,我没有衣服穿了!” 宋安锦哭丧着脸转头看向苏诗樾,苏诗樾转头看了看满满两个衣柜的衣服,对这句话实在无法苟同。 两人到剧组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到了。 宋安锦就是个社交恐怖分子,碰到同性直接一个热情的拥抱,左一口宝贝,右一口亲爱的,碰到异性收敛点,喊人家兄弟,还说下次有空一起约着喝酒。 苏诗樾没她那么外向,认识的人也不多,找了个僻静的小角落,打算刷会儿手机,顺便看看中午吃什么。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苏诗樾抬头,是白梓辰。 不等她开口,后者直接自来熟地一屁股坐到她旁边:“上次那个星期猫事件,你和安锦两个人真是立了大功。我看了后续,很多小猫咪都找到了各自的归宿,这样真好。” 苏诗樾笑了笑:“哪里,我们也只是尽了自己的绵薄之力而已。说起来,关于星期猫的事情还是你跟我们科普的,不然我跟安锦都不知道有这类小动物的存在。” “我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真的成了一桩好事。”白梓辰把手机拿出来,“加个微信吧,认识这么久了,都没有加个联系方式。我听安锦一直喊你樾姐,你比她大吗?” “嗯,”苏诗樾点点头,“我比她大一岁。” “这样啊。我虽然出道时间早,但我其实跟安锦一样大。那这么说的话,你比我也大一岁喽。” 他说着,稍稍靠近苏诗樾,压低声音:“樾……姐。”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平常宋安锦一口一个樾姐,樾姐长樾姐短的,但苏诗樾就是觉得,从白梓辰嘴里喊出来,总有一股莫名的意味,搞得她有点不自在,怪怪的。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扯开话题:“诶,对了,你还不过去围读吗?你可是男二号,我记得戏份不少的。” 说起这个白梓辰就有点不爽。 这附近只有他和苏诗樾两个人,也没有其他人,索性放弃了表情管理,明显不快地说:“还不是那个佟翰。早上睡过头起晚了,碰上早高峰,让我们这么多人等他。” 佟翰是去年火起来的,实打实砸钱,砸热搜,砸营销号砸起来的男明星,没什么代表作,就是钱多。 不过,圈子里都传,那钱不是他的钱,也不是他经纪公司的钱。他背后有富婆,很有钱,常年在国外,一年飞国内几趟,佟翰就陪着她玩玩,把她哄开心了。 富婆嘛,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捧红佟翰花的钱,在人家眼里就是毛毛雨。前者也听话,进圈子一年,什么花边新闻都没有,主打一个忠诚。 “我在上一个剧组的时候就听说佟翰不好合作,私下里其实脾气挺大的,仗着有人捧,抱着玩票的心态,武戏用替身,文戏也用替身,简直丢了我们这个行业的脸。” 苏诗樾正在想要怎么跟白梓辰尬聊下去,手机亮了一下。她看了眼,是宋安锦发过来的消息,向她求救。 ——樾姐,sos,我突然来例假了,没带姨妈巾,你帮我包里拿一片送过来,我在卫生间第二个隔间里。 苏诗樾看到消息,就像看到了救星。 “安锦找我有点急事,我得过去一下,回头聊,拜拜。” 她说着,起身快步走了,像是身后有狗在追。 进到女厕所里,两边的隔间都是空的,只有中间那个门锁着,苏诗樾都不用猜是左数第二个还是右数第二个。 她敲了敲门:“我从下面的缝缝里扔进来了。” 里面的女生用鼻音应了声。 “你说你,明知道要来例假,这几天还敢吃凉的,还敢熬夜看小说,每次都这样,每个月都这样。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房间连着阳台,你那个房间矮我一截,我一出门就能看到你房间亮着灯没睡觉。” 第27章 冤家路窄 隔间里的女生不说话,老老实实挨训。 苏诗樾难得看到她有认怂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现在知道错了,不吭声了?你说说你,这次得提前了有一个多礼拜吧?虽说月经周期它是一个区间,但也提前太多了。” 她正对着门说话呢,手机又亮了。低头一看,竟然还是宋安锦发过来的消息,还一口气发了三条。 ——樾姐,不是,你过来了吗?你十分钟之前不是就说过来了吗,怎么我还没等到你人呢? ——樾姐,我腿已经蹲麻了,救救孩子吧,这一天天的,孩子真是太可怜了QAQ ——你快点来,我一人承受不来,你快点来…… 苏诗樾彻底懵了。 刚刚她递进去姨妈巾的隔间里,不是宋安锦? 她点开对话框,调出输入面板,问:你在哪? 很快,对方发过来一条十多秒的语音。 “我?我当然在女厕所里啊,难不成我还能去男厕所啊!樾姐你都不知道,我刚刚不是等得手机没电了,就去附近便利店想借个充电宝,结果刚走出几步,就觉得热流涌动,赶紧去厕所看,真的来了呜呜呜,我太难了!” 苏诗樾忍不住扶了扶额头。 她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为了让这次的剧本围读更有代入感,平常一般会安排在发行方或者投资方的办公楼里,这次直接安排在了才搭建好的剧组,也是接下来几个月众人要待的地方。 一般剧组为了保证拍摄期间不受打扰,会把地点定得比较偏,这次也不例外。宋安锦说得云淡风轻,去附近便利店,实际上一点也不近,要走一公里多。 也因此,她大大大概率,是在外面的公共厕所。 那,她刚刚把姨妈巾递给了谁啊? 正想着,隔间里忽然传来冲水的声音,接着门开了,走出来的居然是秦月月。 见苏诗樾一脸震惊的表情,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一开始以为是我助理给我送姨妈巾来了,就接了,后面听你说话,才发现不是,挺尴尬的,但是用都用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一直躲里面,想等你走了再出来。” 结果苏诗樾一直不走,秦月月的两条腿都快蹲得没有知觉了,没办法,只好在截肢之前,硬着头皮出来。 “实在抱歉啊,你应该也是要去救人的吧,我包里还有,我拿给你,你去救那个女孩子吧。” 说话间,秦月月的助理急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边跑边说:“不好意思啊月姐,我头一回来这里,不认路,刚刚走错了,绕了好多冤枉路才找到,你等急了……诶?” 她看到好端端站在洗手台前的秦月月,又看了看陌生的苏诗樾,一时间愣住了,手上还拿着姨妈巾。 秦月月见她来,转手递给苏诗樾,再三道歉。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何况前者也确实是不知情,顺手用掉了,也不好责怪什么,于是接过,出门去找宋安锦了。 ** 佟翰一直不到,众人明着没说什么,其实都挺不爽。 大家都是在娱乐圈混的,甚至混得比他久,咖位比他大,他一个纯靠钱砸出来,根本没作品的流量,其他人都到了,就他没到,敢耍大牌,一下子把大家都得罪了。 “羽哥。” 张羽回头,见是苏佳宜。 先前张羽跟她说,已经跟秦月月方面打好了招呼,等剧本围读一结束,立刻安排采访,苏佳宜可以晚点过来。 但有了上次的经验,她实在是怕再出什么幺蛾子,节外生枝,所以早早地就来了,宁愿坐一边傻等着。 万一秦月月把这事儿忘了,剧本围读完直接就走人了,那她哭都没地儿哭去,还是保险一点的好。 “佳宜,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张羽说着,去一旁场务那边要了瓶矿泉水,递给苏佳宜,“喏,喝点水吧。” 苏佳宜接过。 她被公司扣了八千块钱,之后苏母生病她又打过去两千块钱,是真的弹尽粮绝,今天坐地铁来的,走死她了。 碍于周围还有其他人在场,她压抑住吨吨吨的欲/望,小口小口抿了几口,然后说:“公司里也没什么事情,坐着也是坐着,我就提前过来了。再说,说不定后续还要跟进《月下》剧组的幕后,提前熟悉熟悉也好。” 她说这话,其实是在暗示。 如果能拿到《月下》的独家幕后,那她就不用再看女魔头的脸色了。毕竟一周一期幕后,凭《月下》的热度,还有秦月月和白梓辰的热度,何愁没有人看。 虽然不知道张羽在剧组里的份量到底有多少,但既然他喜欢她,那她就希望他能帮着从中运作运作。 幕后花絮采访这一点苍蝇腿,风行家大业大,看不上,于是就成了各大传媒公司争抢的蛋糕。 张羽听出来了,但这事儿他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敢轻易许诺,怕做不到反而打脸,打了个哈哈,没接茬。 顿了顿,他说:“对了,正好这会儿佟翰还没到,要不你先采了也行。秦月月在的,我带你去找她吧。” “好啊。”苏佳宜乖巧地点点头,“谢谢羽哥。” 两人到时,秦月月正在玩手机游戏,张羽知道她脾气好,好沟通,直接上前,笑着说:“秦老师,这就是我跟你之前说过的,星star的苏记者,来找你做专访的。” 秦月月收起手机,没等抬头,就听见一道女声:“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记得,你好像不是剧组工作人员吧。” 不等苏佳宜回答,宋安锦想到一个可能,脸色都变了:“靠!你该不会是来找樾姐借钱的吧!好你们这吸血鬼一家子,合着我上次在商场里说的话你全都忘了是吧!” 秦月月疑惑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 张羽也懵了:“什么借钱?” 宋安锦嗤笑一声:“不是借钱,大老远追过来,难道还能是还钱?行啊,是还钱我们欢迎,那你二维码扫一下。” 张羽越听越糊涂了,但对方是单元剧女主角,可不是那天在公寓楼下遇到的老夫妇,社会地位不如他,可以随意对待,这个主以后免不了要打交道,就没有发作。 “宋老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苏记者是我的朋友,她家里很有钱,她爸妈还给她在海市CBD买了公寓呢,前不久我才去过,她绝不是你口中什么借钱还钱的人。” “什么,买了公寓?!”宋安锦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好几个分贝,“就海市的房价,最便宜最便宜一个单身公寓也要一两百万了,你家穷成这个鬼样子,哪里来的钱?我靠,好啊,该不会是拿樾姐爸妈的赔偿金买的吧!” 秦月月直觉有八卦听,赶紧在一旁问:“怎么回事?” 宋安锦对苏诗樾的遭遇心疼得不得了,早就想广而告之,正愁没机会,听到秦月月发问,立刻竹筒倒豆子,添油加醋说了一通,末了,拿起手边的矿泉水喝了小半。 秦月月听完以后,看苏佳宜的目光都不对了:“苏记者,这是真的吗?你们家真的吃了人家的人血馒头?” 当事人就站在宋安锦的背后,苏佳宜想否认,可她更怕被现场打脸,脸都烧红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张羽也没想到,自己心中的白富美女神,居然背后还有这么一段往事,更没想到,她压根不是什么白富美。 他磕磕巴巴地开口,还是不敢相信:“佳宜,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父母不是在国外做生意的吗,怎么会……” “国外做生意?”宋安锦没想到她对外打造的人设是这样的,“她父母估计一辈子都没出过国,装什么呢。” 几乎是一瞬间,张羽想到了那对老夫妻:“难,难道说,那天的那两个人,他们真的是你的父母吗?” 苏佳宜再也受不了,她这样好面子,被当众揭穿过往,还拆穿了苦苦维持的谎言,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抿了抿唇,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跑了出去。 白天的剧组人很多,大家各忙各的,各司其职。苏佳宜顾不上在意别人的目光,只一个劲想离开这里。 正闷头跑,一个拐角,就撞上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苏佳宜的鼻子被撞得酸疼,生理眼泪立刻就积满了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可怜巴巴。 佟翰一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脸。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你没事吧?”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纸巾。 苏佳宜抬头看他。 她从小到大都不缺男生追,看到这眼神,就大概知道对方的心思了,悄悄掐了把大腿,本来要坠不坠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从平滑的脸颊上滑下来。 “没事没事,我只是被撞到鼻子,有点痛而已,没关系的。你没事吧?” 她说着,手探上佟翰宽阔的胸/膛,接着又像是意识到这个行为越界了,慌乱地垂下眼,想把手抽出来。 然而,没抽动。 一只大手包裹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 第28章 下头男上线 “你叫什么名字?”佟翰压低声音问她。 “我叫佳宜。”苏佳宜的耳朵悄悄红了。 有一说一,佟翰长得是真好看,细皮嫩肉,比很多女生的皮肤都好,看不见一点毛孔,五官也周正,很文气。 然而,行为倒是一点也不文气。 看出苏佳宜的半推半就,佟翰微微一笑,又问:“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哪个组的,回头我过去找你。” 苏佳宜摇头否认了:“我是记者,来做采访的。” 佟翰仗着四下无人,靠近苏佳宜的耳朵,用暧/昧的声线问:“采访谁?正好我有空,要不你采访采访我吧。” 这下苏佳宜的脸也红了。 说实在的,佟翰是真会撩,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薄唇近得快贴上她的耳垂,若有似无。 “这不好吧,你们不是马上要开始剧本围读了吗?” 用钱砸出来的流量也是流量,加上佟翰可能也知道自己的名气来得不算光明正大,所以一直没有接受媒体采访,如果能拿下他的专访,在业内也算是独家加首发了。 但苏佳宜不敢冒进。 毕竟第一次见面,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否则还以为是那种功利的女孩子,反而丢了印象分。 “有什么的,反正他们都已经等了这么久,难道还会在乎再等得久一点吗。”佟翰满不在乎地说,“我们回保姆车上,有的是时间,我们可以慢慢聊。” ** 演员们围坐在小房间里。 娱乐圈就是个圈,很多演员几年前合作过,或者之前有戏合作过,后面兜兜转转,又凑到一起,好一阵寒暄。 也有社牛的演员,比如宋安锦,东凑凑,西凑凑,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结交了四个好朋友,聊得火热。 但再火热也有冷场的时候,尤其这么正事不干,干坐着傻等,十分钟半小时还好说,眼瞅着快过去一个小时了,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发牢骚,表情不耐烦起来。 白梓辰到底年轻气盛,最先忍不住,问导演:“刚刚不是说佟翰来了,才把大家都聚到一起,他人呢?” 导演也觉得心虚,大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是来了,都在停车场看到他的保姆车了,我让人再去催催他。” 好脾气的秦月月也皱起了眉:“保姆车都到停车场了?停车场走到这儿才多少路,撑死走个十来分钟。看来我们的这个佟老师虽然架子大,步子倒是迈得很小。” “扑哧——” 宋安锦不由得笑出了声。 她现在倒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女主小姐姐了。 佟翰背后的富婆给这部剧也投了钱,所以人家也是甲方爸爸之一,而且还是私人直接注资,他哪敢催。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导演,明人不说暗话,咱们先小人后君子。如果后续正式拍戏也这样,发出去的排班表不按照上面写好的时间来,让人家一等二等三等的,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怒气值拉满的演员也纷纷跟上。 “就是啊。我当初签合同的时候,说好拍摄周期是一个月,如果因为其他原因延期了,我后面的通告怎么办。” “大家这么多人等他一个,他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要是他今天实在不方便就算了,下次另外找时间,别耽误大家的时间啊,我晚上还要参加一个直播活动呢。” “就是啊,不行就换个时间吧。导演你让人去问问佟老师,行不行的给个准话,这样耗着多难受。” 导演没办法,朝场务使了个眼色,让她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老半天不来人,好歹给大家个交代。 “大家稍安勿躁,我让场务去问了。这样吧,大家渴不渴,我给大家点奶茶喝好不好?大家想喝哪家?” 演员们虽然不满,但到底之后还要合作的,就当是给导演一个面子,面色不虞地把各自想喝的都发到群里。 宋安锦来例假了喝不了,就把手机递给苏诗樾,小声说:“樾姐,你点吧,想喝啥点啥,点大杯的!” 苏诗樾被她逗笑。 宋安锦向来风风火火,性子急,向来只有别人等她的份,让她等人,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明明是属兔子的,脾气却跟小老虎一样,怪不得老人们都说十兔九虎。 “导演花钱请大家喝东西,这样不好吧?”她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导演比我的工资多多了,但还是脸皮薄。” “这有什么,”宋安锦哼了声,“那个佟翰迟到这么久,导演也没什么表示,就知道让场务把矿泉水分发给大家,我都快喝饱了。现在人家都到停车场了,还不肯过来,都欺负到头上了,他还要继续纵容,那就该出点血。” 苏诗樾快笑死了。 秦月月就坐宋安锦旁边,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就是。我们这么多人的时间不是时间?我晚上还约了美容院做脸呢,那家很难预约的,要是过了时间,就做不了了。” 宋安锦一听这话就来劲了:“秦老师,你约的哪家美容院啊?我早就想去美容院了,但是之前不是新闻报道说。什么很多美容院的产品都会添加激素,一直不敢去。” 聊起这个,秦月月也不困了:“那么见外干嘛,我们俩的年纪差不多,你叫我月月就行了。那家美容院我去了好多次了,产品都很好的,都是大牌,不是什么三无小作坊,加个微信,我把地址联系方式都推给你。” “好啊好啊!”宋安锦立刻拿出手机二维码。 苏诗樾在旁边默默看着。 果然,女生要成为朋友,有时候只需要一句话。 另一边,场务到了佟翰在的保姆车,车里静悄悄的,玻璃上都贴了膜,黑黢黢,根本看不到里面。 犹豫再三,她敲了敲车窗玻璃。 “佟老师,佟老师你在吗?那个,大家都到了,等你很久了,你要是方便的话,要不我们一起过去吧?” 说完,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正当场务以为佟翰应该已经走了,不在车里,也准备往回走的时候,车门忽然从里面被推拉开了。 场务小姑娘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 “佟,佟老师,原来你在啊。” “嗯。”佟翰点了点头,看起来心情很好,“要开始围读剧本了是吧?行,我知道了,那我们走吧。” “哦,哦。”场务小姑娘点点头。 鬼使神差地,在离开前,她回头看了眼保姆车。 车门大开,里面坐着一个面生的女孩子,衣领凌乱,头发被汗黏在脸侧,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 场务的脑海里飘过一个猜测,吓得赶紧收回目光,不敢再看了,生怕真的被自己撞破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 佟翰到了,但剧本围读却很不顺利。 他没有预先看过剧本,于是台词读得磕磕巴巴,一点也不流畅,而且也没有感情,就像是小学生在朗读课文。 《月下》的原著作者今天也来了,是这部剧的特邀编剧。这本书是她的心血,此时听到心血被读得乱七八糟,已经快听不下去了,打工人攥紧拳头咬牙忍。 “你到底是谁?这样处心积,”佟翰念到这儿,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虑地,跟着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现场好多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 他的这个断句,真的是逼死强迫症。 “心似,双网线,中有千千结……” 原著作者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勉强挤出一个笑,说:“佟老师,是心似双丝网,网线是现代的东西了。” “哦,”佟翰敷衍地应了一声,一点儿也没往心里去,“没关系,反正后期都是用配音的,有什么大不了。” 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呕心沥血写出来的作品被这样不重视,原著作者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就算后续要用配音,起码口型要对上吧,网线和丝网差得太多了。” 佟翰不快地把剧本甩到桌子上:“现在的观众都用显微镜看剧吗?故事好,画面好就好了,谁会去认真看演员的口型啊?你以为观众都那么闲,吃饱了撑的?” 原著作者怕自己再待下去,结节都要被气出来了,起身借口自己有点肚子不舒服,快步离开了围读室。 秦月月也看不下去,说:“佟老师,这剧本到你手上的时间按理说也不短了吧,就算现在还背不下来台词,起码读要读通顺吧?再说处心积虑,这不是常用成语吗?” 佟翰斜了她一眼:“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觉得是常用成语,就对其他人来说也都算常用成语了?大学生,别傲慢,少他妈看不起人。上过大学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跟我一起拍戏?别忘了,到时候我还要亲你呢。” 秦月月差点把剧本摔他脸上。 这是哪里来的下头男,说的又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她拍了那么多戏,还没碰上这么无语的人。 秦月月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站起来,看着他:“我给你一次机会,跟我道歉。” 第29章 不愉快的合作 佟翰吊儿郎当地看着她:“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你说处心积虑是常用成语,说我连这个都不知道,话里话外,不就是看不起人吗?我没有说错,有什么可道歉的。” 秦月月深吸一口气,到底年轻小姑娘脸皮薄,很多话无法直白地说出口,只能言辞闪烁:“我不是指你对我说脏话的事,而是,我们是演员,有对手戏很正常,但这是我们的工作,我们只是同事,你的话让我觉得侮辱。” 佟翰夸张地拍了拍后脑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会吧不会吧,你是指我说亲你的事情?怎么,秦老师连这都接受不了吗?说说都觉得冒犯,那真亲了要怎么办?” 不等秦月月开口,佟翰收起脸上的震惊,勾起唇角嗤笑了一声:“且不说你也老大不小,不知道有过多少男人,光你进入演艺圈这么久,拍过的吻戏就不少,现在不过说了你一句,在我面前装什么清纯。真是搞笑。” 秦月月从小到大打过交道的人里,还从没有哪个人像他一样倒胃口,一时间又惊又气,眼圈都红了。 白梓辰没想到佟翰会说这种话,向来不喜欢管人闲事的性子,也忍不住打抱不平:“佟翰,别太过分了。秦月月是女孩子,再说她也没有什么恶意,是你过度解读了。” 佟翰站起身,扫了全场所有人一圈:“我知道了,不就是我晚来了会儿,现在开始对我群起而攻之了是吧?仗着你们人多,就你一句我一句,很了不起是吧?六六六,好好好,我惹不起,我无话可说,我错了,行了吧?” 他说着,站起身比了个中指,头也不回离开了原地。 回到保姆车上,苏佳宜才缓过来,正腰酸背痛,见他回来,好不惊讶:“你不是剧本围读去了吗?” 刚刚那个场务来催,她在里面都听到了。 “读个屁。”佟翰没好气地一屁股坐到单人椅上。 苏佳宜看出他心情不好,缓和了语气,柔柔地问:“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 “说个屁。” 佟翰把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把甩开,想了想,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想找的联系人,拨了出去。 忙音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通,直到自动挂断。他看了眼时间,大致换算了一下,烦躁地抿了抿唇。 苏佳宜小幅度地揉了揉腰,正在一旁思索该怎么在不惹怒他的前提下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却见男人把手机扔到一边,倾身靠了过来,带着发泄的意味。 苏佳宜:“……” ** 佟翰走后,围读室陷入短暂地沉寂。 秦月月连着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把汹涌的委屈暂时压下去,得体地站起身:“实在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要不大家先继续各自的戏份吧,我出去一下。” 说完,她快步走了出去。 其他演员们面面相觑,心知肚明秦月月为什么会失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有一说一,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像佟翰说的那样,秦月月谈过很多段恋爱,早已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小女孩,但,那也不是佟翰可以嘲讽她的理由。 宋安锦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当下就站起身,对导演说:“导演,我去看看月月姐,你们继续。” 导演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正好你的单元比较靠后,戏份很后面才出现,拜托你了。来,我们其他人,先略过男女主的戏份,辛苦大家了,来,我们继续。” 导演都发话了,其他演员也都配合地重新拿起剧本。 ** 秦月月冲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让水流的声音充斥耳畔,手撑着台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宋安锦站在门口,想出声安慰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怕说错了反而让人家更伤心,一时间不敢动作。 想了想,她走上前,从侧面抱住了秦月月。 “别哭了。”她说着,拍了拍秦月月的肩膀,就像哄小孩子那样,让后者可以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给予安慰。 秦月月哭了一会儿,总算发泄完了,整个人舒畅了许多,心头不再像刚刚那样,压了块大石头。 “谢谢你。”她吸了吸鼻子,“其实我本来没有那么气的,只是他明明迟到了那么久,工作态度还那么不端正,把作者小姐姐都气走了,我就有些打抱不平。后来,他又说那种话,什么叫他要亲我,这只是戏,搞得好像,被他亲是我很值得骄傲地事情一样,他哪里来的脸。” “就是就是,”宋安锦点头附和,“真的太讨厌了。月月姐,你别因为这种烂人让自己生气,不值得的。” “嗯,”秦月月从口袋里拿出餐巾纸,拿出餐巾纸,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放心吧,我只是那个当下,情绪有点上来了而已,现在我已经好了。我的眼线花了吗?” 镜子离台盆的距离有点远,她哭之前怕伤眼睛,把隐形眼镜摘下来了,现在眼前一片模糊,啥也看不清。 宋安锦凑近认真地看了看,老老实实地说:“还好。眼尾这边已经彻底哭没了,但是没花,就是,哭没了。放心吧,不影响你的妆容,像最近很流行的下垂眼眼线。” 秦月月被她的话逗笑,说:“那就好。我们走。” 两人一起回到围读室,原著作者也回来了,她听说了刚刚的事情,简直义愤填膺,这会儿看到秦月月的眼睛还有点红,关切地问:“秦老师,你还好吧?” 秦月月摇了摇头:“放心吧,我没事。工作嘛,比这离谱的话,离谱的事,我都碰到过,就这,打不倒我。” “那就好。”原著作者看她不像是装的,松了口气。 导演怕得罪这个,怕得罪那个,在佟翰耍大牌,甚至对秦月月说出不恰当的话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装没听见,这会儿他也觉得佟翰太过了,耐不住良心开口。 “没事,你们先读你们的,如果佟翰实在不愿意配合,我会向发行方如实反映情况,看看能不能换一个男主——当然了,说实在话,换男主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合同已经签了,除非佟翰主动说辞演,并且能找到救场演员……” 说到这儿,导演也有些泄气,只好从另一个角度安慰大家:“放心吧,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谁认真对待角色,谁不认真对待角色,他们的心里都有数的。所以,等剧播出以后,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自己,观众自有判断。” 这话并没安慰到多少。 但,既然已经这样了,再怎么说,《月上》也是S级的大ip,大家拿出剧本,按照之前读的顺序,继续下去。 ** 手机响了,在狭窄的车厢内分在清晰。 几乎是一瞬间,佟翰起身,拿起手机,然后眼睛唰得就亮了,赶紧接起:“喂,姐姐,你怎么才接电话。” 苏佳宜兴味索然,自己起身坐到椅子上。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佟翰慌乱地找出车里的矿泉水,喝了两口:“是吗?嗓子有点哑吗?可能是我刚刚在剧本围读,一下子说了太久的话,所以嗓子哑掉了。” “嗯,我没事,就是想姐姐了。这次的剧组里没有认识的人,全都是之前没有合作过的,早上我因为路上堵车,就到得稍微晚了点,没想到他们都指责我,我……” 佟翰本来打这个电话是想诉说委屈,最好能让对方直接给导演打电话,施加压力,让导演给他当众道歉。 因此,他在听到对方说,那你想怎么样的时候,以退为进了一小下:“嗯……我承认我自己是有错,但是,我也不是故意的。早高峰车多,而且路况不好,大家都指责我,一个帮着我说话的人都没有,说实话,有点难过。” 佟翰原以为这时候对方会说出什么帮他给导演打电话之类的话,没想到,对方不耐烦地说:“我最近很忙,迟到也好,被排挤也好,都是你的事。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的钱,我想想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吧,还想我花心思?” “什么……”佟翰语塞,连忙道歉,“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姐姐,我不知道你在忙,我不是故意惹你烦的。那我先挂了,对不起,姐姐,你忙你的吧,拜拜。” 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连再见也懒得说。 佟翰又拨出一个电话,打给经纪人:“马上,帮我订一张去M国的机票,越快越好。老太婆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天突然对我的态度有点不耐烦,我可不想失去这个大金主。” 佟翰的团队也都是靠富婆在养活,听说这话,经纪人也慌了,毕竟要是富婆撤资了,他们这群人通通得下岗。 “不知道她吃错什么药,谁知道是什么药,呵。没关系,你帮我准备我之前一直在吃的那款药,只要我去了M国,见到老太婆,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对了,再帮我预约一下美容院,去之前我先得做个护肤项目。” 第30章 狼真的来了 苏佳宜也算半个娱乐圈里的人,何况娱记,职业本身就注定了会了解更多圈子里的内幕八卦。 不过,小道消息,从来都是有真有假。 白梓辰刚出道那会儿,在年轻女生中间现象级爆红,好多自有账号营销号也在背后猜测,他是不是背靠富婆。 当时好多媒体纷纷展开调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一部分媒体是想最先挖到独家猛料,好卖一笔大价钱,抱着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美好心愿。 还有一部分媒体则是收了白梓辰对家的钱。毕竟他那时候太火了,市场蛋糕拢总就那么一块,他瓜分走大半,剩下留给其他人的就不多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结果呢,深挖之后却发现,人家纯纯是命好,老天爷追着赏饭吃。原生脸从小帅到大也就算了,家里还有钱。 真相一曝光,又狠狠涨了一波粉。 也因此,当业内传闻佟翰背后有富婆捧的时候,好多人都表示怀疑。毕竟狼来了次数多了,也就没人信了。 没想到,这次居然是真的。 正当苏佳宜暗自咋舌的时候,佟翰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最近几天会离开国内一趟,加个联系方式吧,回头等我回国了,我们再联系。”他说着,点开手机二维码。 苏佳宜会意,也拿出自己的手机扫了对方。 “刚刚的电话,”佟翰说着,偏头看向身边十分钟前还在浓情蜜意的娇小女人,“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苏佳宜忙不迭点头表忠心:“明白的明白的。我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来找你做专访,采访完我就走了。” “我不是指这个。”佟翰摇了摇头,“我是说,我们俩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拿出去炫耀。” 背后金主的事情,左右圈子里不少人都知道,传不传的,并不在意,再者说,圈子里有金主的多了去了,怕什么。他要讨好的,只是那个远在M国的女人,至于粉丝的喜欢,最不值钱了,又不能像那个女人一样变现。 老太婆要的是忠诚,绝对的忠诚。 尽管一年到头见不上几面,但老太婆有洁癖,嫌脏,不想和其他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如果让她知道,他在国内搞七搞八,拈花惹草,肯定就不会再捧着他了。 所以,他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想到这儿,佟翰的手缓缓抚上苏佳宜的面颊:“你乖一点,好不好?只要你乖乖的,以后我还会找你的,我可以给你钱,也可以给你资源,甚至房子车子,都会有的。但你必须要知道,你自己是见不得光的。” 他的眼里没有半点温情,手掌缓缓下移,最后停留在脖颈位置,指腹轻轻摩挲,很快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我挺喜欢你的,所以,你别做让我失望的事情,好吗?” 如果单单听他的话,还以为是在深情款款地表白,可配上他冷漠的表情,只觉得叫人毛骨悚然。 然而贼船已经上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苏佳宜乖巧地点点头:“好,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佟翰松开手,眼角眉梢终于有了点真情实感的笑意:“那就好。说说看吧,都准备了什么采访问题,毕竟你在我这儿待了这么久,要是最后什么也没有,连篇像样的稿子也发不出去,岂不是要露馅。做戏要做全套。” 苏佳宜为了采访秦月月,准备了一个word文档,里边都是采访问题。好在秦月月和佟翰的出道时间,以及咖位,相差不算太多,很多问题改动一下就能直接用。 采访结束,时间还早,刚刚那样闹过,佟翰也没心思再回剧组,索性让助理过来开车,把苏佳宜送到附近的地铁站,然后一踩油门,自己回住所去了。 另一边,到底男主占了很大一部分篇幅,直接跳过他的对话,让秦月月自问自答,也觉得怪怪的,于是导演暂时代替佟翰,好歹把对白说完整了。 原著作者针对几个情绪理解不到位的地方进行了补充和说明解释,大家专注工作,场面十分和谐。 中午剧组准备了盒饭,但盒饭比较油,好多演员怕吃了发胖,马上就要开机上镜,都没有吃,自己带了水煮菜鸡胸肉,装在便当盒里,低脂又健康。 秦月月上午被佟翰恶心了一通,中午想吃点好的,于是拎起包,问一侧的宋安锦:“反正下午要一点半才开始,我准备开车去附近的商场吃烤肉,你们要不要一起?” 宋安锦听到烤肉两个字,眼睛都放精光了:“好呀!” 苏诗樾憋住笑,好心提醒她:“你明天又要去直播综艺,能吃烤肉?要是脸上冒痘,可能会很明显哦。” 宋安锦有些犹豫。 秦月月凑近她,恶魔低语:“怕什么。大不了晚上敷个舒缓消炎的面膜急救一下,早点睡,不会长痘痘的。” 宋安锦的心纠结成了麻花,奈何实在是太馋了,本来就是个好吃喝的主儿,来了例假,就更馋了。 一闭眼,一跺脚,一狠心,她把头一偏,说:“哼,我就不信了,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这么倒霉的事。我我我我又没有干嘛干嘛,只是吃了几块肉而已,我们走!” 说着,她也拎起自己的手包。 白梓辰听到她们的谈话,笑着走过来:“烤肉吗?我也好久没吃了,方便的话,能不能带带我一起?” “可以呀!”宋安锦生怕他反悔,二话不说答应下来,“你别听樾姐的,才不会有人那么倒霉,吃完就长痘痘呢。” “嗯。”白梓辰低低地应了一声,看向苏诗樾。 秦月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她,明白了什么,拽了把什么都没看出来的傻白甜宋安锦,说:“走,我俩先去个厕所。一个上午没上厕所,要出去吃饭,保险起见换一个。” 宋安锦傻乎乎地点点头:“好哦。” 秦月月把车钥匙扔给白梓辰,说:“那你俩去车上等我们吧,我的车就停在停车场,黑色奥迪A6。” 白梓辰挑了挑眉:“行。” 上午的事情之后,苏诗樾总觉得怪怪的,有意无意避着白梓辰,座位也尽量离他远远的,没有交集。 可说到底,只是她的一个猜测,人家什么也没挑明。 万一是一厢情愿,岂不是很尴尬。 “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还是在ZC俱乐部。那天你和安锦两个人去射箭,怎么没叫上其他朋友一起?” 他像老友闲话一样轻松随意,苏诗樾也不好对人家充满戒备,老老实实答道:“因为没有其他朋友。” 这是实话。 其实娱乐圈里的很多人,尤其是入行时间不长的新人演员,其实都是没什么圈内好友的,圈外好友也很少。 因为圈子里的人大家都很忙,试戏,拍戏,上活动,赶通告,占据了太多时间。尤其有些演员如果轧戏,就更忙了,这个剧组拍完去另一个剧组,哪有时间交朋友。 而圈子外的老朋友,大多工作时间固定,休息时间固定。演员是没有节假日这种东西的,拍完可能直接休个大假,总是凑不到一起,慢慢的,也就渐渐疏远了。 白梓辰忍不住莞尔,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要不是我的朋友大多都是富二代,要么接管家里的产业,要么创业,没有固定休息时间,不然我也早就没朋友了。” 苏诗樾:“……” 果然,河里的虾和海里的虾根本聊不到一起。 “那你男朋友呢?”白梓辰状似不经意地问起,“他那天是在工作吗,不然怎么不陪你们一起去?” 来龙去脉太复杂,再说又不是什么很熟稔的关系,苏诗樾略过没提,只说:“没有男朋友,我单身。” “真巧。” 说话间,宋安锦和秦月月回来了。 原本白梓辰和苏诗樾两个人坐在后排等她们,现在要出发了,宋安锦怕后者觉得不自在,主动说:“白老师,要不你坐前面吧,我和你换换位置,我和樾姐坐后面。” 白梓辰没动,在思索该用什么样的委婉措辞拒绝。 秦月月简直要被宋安锦的榆木脑袋笑死了,清了清嗓子,才勉强压下笑意:“这都几点了,走了走了,万一要排队,等下吃不上了。很近的,开过去就二十来分钟。” 宋安锦觉得有点道理,一下子就被说服了,懵懵地点点头:“哦,那好吧。樾姐,那咱们回来再坐一块儿吧。” 四人一车很快到了附近的商场,今天是休息日,商场里的人不多,都不用排号,报了人数马上就轮到了。 迎宾的服务生认出了白梓辰和秦月月,贴心地把他们带到店里比较偏僻,靠边边,远离人群的座位。 接着,她大着胆子问两人要了签名,在没有被拒绝后,高兴地拿纸笔去了。 “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秦月月豪气地扫了二维码,“这家的横膈膜很好吃,肉质挺嫩的,还有那个羽下肉,必点。还有还有炒年糕,味道超级正。” 第31章 旧时光,话从前 宋安锦把秦月月推荐的几个都点上了,又勾选了几个自己看起来会喜欢的,问:“樾姐,你还要加什么吗?” 她的一声yue姐,让秦月月和苏诗樾同时抬头。 秦月月扑哧一笑:“这样吧,安锦,以后为了方便区分,你喊我月月姐,喊你经纪人樾姐,不容易搞错。” 服务生拿着干净的纸笔匆匆走回来,小心翼翼地递给白梓辰:“白老师,秦老师,我我我,我很喜欢你们的,我关注你们很久了,你们的每一部戏我都看过。” 秦月月微微一笑,很好说话地问:“谢谢,要合照吗?” “可以吗?!”服务生显然更惊喜了。 “有什么不可以的。”秦月月调皮地笑了笑,“只不过我今天的妆比较淡,和平时上镜不太一样,你不介意就好。” “不介意不介意。”服务生连忙摆手,受宠若惊。 她扬起大大的笑脸,和自己喜欢的演员合完影,见旁边还坐了两个不认识的女生,问:“这是你们的经纪人吗?” “额……” 有一说一,宋安锦有点子尴尬。 呜呜呜,她就说她不火吧。 正当苏诗樾准备为她解围的时候,白梓辰开口了:“不是的,这位也是个非常优秀的青年演员,姓宋,叫宋安锦,是我们的同事。前段时间网络上很火的拯救后院小猫咪,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就是她们二位发起的。” 服务生不知道宋安锦,但是那个帮助星期猫的事情她听身边朋友说起过,立刻恍然大悟:“哦,是这样啊!你好你好,不好意思啊,我没认出你。” “没事没事,”宋安锦好说话地笑了笑,“我知道自己不够红,我有自知之明的。没关系的,你看,现在我们认识了,下次我再来你们店里,你就能认出我了。” “肯定的!”说着,服务生想了想,把纸笔珍重地递过去,“那你愿意给我签个名吗?我会好好收藏的。” “当然。”宋安锦一挥而就,唰唰唰写完了。 服务生捧着三张签名和手机,心满意足地去给他们拿小菜。几人吃着吃着,话题转到了上午的苏佳宜身上。 “我都不认识她,星star倒是有听说过,不过没合作。是执行导演小张来找我,说帮帮忙,我才同意。要是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我才不会答应。”秦月月撇了撇嘴。 宋安锦喝了口南瓜汤:“她之前见过我,不过她可能不知道樾姐是我经纪人,否则才不敢大摇大摆地来剧组,肯定私下里把你约去其他地方单独做采访了。” 苏诗樾目光闪了闪,纠正她:“不是经纪人,你现在是风行的艺人了,我只是前执行经纪,现好友。” 经纪人和艺人都得是同公司的,还从没听说过哪个艺人和经纪人跨公司合作的。除非艺人名气大了,想自立门户,自己另外成立了私人工作室,这种情况另提不表。 宋安锦嘿嘿笑了笑:“哎呀樾姐,你说我们俩都合作了那么久了,脾气秉性都熟的,反正风行也要你,你就签了呗,这样咱俩还能双剑合璧,仗剑走天涯。” 秦月月听说风行愿意把苏诗樾也签过去,忍不住问:“你能进风行,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为什么不愿意?再说了,大公司平台好,资源和人脉可不是其他小公司能比的,以后你从风行离开,也能对你的职业道路大有帮助。” 白梓辰在一旁忽然福至心灵:“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好奇宝宝宋安锦咽下嘴里的肉,问他。 “我说呢,你被风行签过去这么久,怎么还不给你配备经纪人,按理说像他们这样的大公司,做事情面面俱到,不可能没想到,又怕是你不受重视,所以也没敢问。” 宋安锦明白了,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哦哦,对哦,白老师不提,我都没想到!对啊,樾姐,肯定是他们故意不给我配经纪人,等着你松口呢!” “安锦在你手底下的时候,一举拿下了《月下》的单元剧女主角,这足以写进你的履历里。你看看其他几个单元的女主角,哪个不是在爆款剧里有名有姓的。” 苏诗樾和宋安锦默默有些心虚。 可能,也许,大概,或许,是另有原因? “还有前段时间的星期猫事件,社会关注度很高,甚至有官媒下场,这也足以写进履历。其实诗樾你很优秀,只是你不够自信,觉得自己年纪没到,但能力和年纪有什么关系呢?不要自己pua自己,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苏诗樾低下头,含糊地说:“再说吧。” 这天晚上,她刻意没拉窗帘,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月光静悄悄,泄了满地。 门外响起叩门声,她问:“怎么了?” “樾姐,你睡了吗?我睡不着。”宋安锦隔着门回答。 “那你进来吧。”她懒得起身去开门。 得到准许,宋安锦嘿嘿一笑,按下门把手进门,怀里还抱着自己房间带过来的蓬松鸭绒大枕头。 “樾姐,你上次说,有机会跟我说你和季总的事情的,那,你现在有空吗?”宋安锦扭扭捏捏地靠过去。 苏诗樾被她的反应逗笑,说:“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再说,都已经过去了,你就这么好奇?” “嗯嗯嗯!”宋安锦毫不迟疑地点头。 “好的吧。”苏诗樾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像一阵风,“那,该从哪里开始跟你说起呢……” ** 八月的传媒大学,学生们放暑假,基本上都离校回家了,苏诗樾要打工赚下一个学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何况她除了学校,也无处可去,就申请了留宿。 上午十点她去咖啡厅打工,晚上六点左右,搭乘地铁去给一个即将高考的高中生补习英语,结束后再坐地铁,九点多到酒吧,做服务生,一直到凌晨两点。 凌晨一点早已过了门禁时间,每次她都是翻操场附近的矮墙溜进学校,再想办法溜进宿舍楼。每天打三份工,一个月下来,收入非常可观,但是也非常累。 从早上忙到凌晨,一天的睡眠时间不足六个小时。有时候连上例假,痛经痛到意识模糊,只能去药房买止痛药,掐着八小时的点吃一片,然后继续咬牙坚持。 有一次,甚至补习的小孩都看不下去了,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反正申请了助学贷款,又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这样折磨自己的身体去换钱,真的值得吗。 苏诗樾看了看他宽敞的房间,和能看到本市地标建筑的大落地窗,想解释,但想了半天,说,你不懂。 这是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孩永远都不会懂的。 他需要想的只有放假去哪儿玩,压岁钱该怎么花,明天想吃什么,以及喜欢的球鞋上新的时间。 至于学习好不好,父母会花钱替他请一对一的家教,这个学习方法不适合,就换下一个,一直换到满意的为止,多的是缺钱的年轻老师上赶着跃跃欲试。 助学贷款也是有年限,要还的。 她不喜欢欠钱。 何况,现在在学校里,吃住都还算便宜,花费不了太多,等真正进入社会,衣食住行样样都费钱,她身后没有任何人给予助力,只能靠她自己,所以要未雨绸缪。 当天的补课结束之后,苏诗樾跟家长汇报了一下补课的进度和接下来的学习安排,双方简单交流过后,她急匆匆收拾完自己的随身物品,背着包准备出门。 窗外在下大雨,声音大得恍惚以为是冰雹。 小孩从房间里出来,倚靠着门框,双手环胸,说:“哎,你去哪儿啊?这么大的雨,让我爸送送你吧。” 孩子母亲知道苏诗樾接下来还有兼职要奔赴,也觉得一个女孩子这么辛苦怪不容易的,在一旁附和:“是啊,苏老师,你要去哪里啊,我让孩子爸爸开车送你。” 苏诗樾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去酒吧做兼职,怕会给家乡留下不好的印象,觉得常混迹酒吧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反倒影响了自己的这一份工作,于是婉言谢绝了。 等她浑身湿透,淋得像个落汤鸡到酒吧时,身/下/忽然涌动出一股热流。 苏诗樾:“……” 该死,最近太忙,她给忘记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沉又遇打头风。 不过她没时间烦躁,迅速到卫生间,垫了一个姨妈巾,再去员工休息室,把工作服换上,又吃了片止痛药。 原本她想把头发也用吹风机吹一下,然而上班时间要到了,只能放弃这个打算,匆匆去了吧台。 酒吧的冷气开得很足,歌手们在台上又唱又跳,台下的观众也被感染,一个个情绪高涨,喧闹非常。 苏诗樾这段时间休息时间不足,抵抗力下降,加上刚淋了雨,受了寒,止痛片只能止疼,又不能治病,这会儿头晕脑胀,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还觉得浑身发冷。 领班看出她的不对劲,关切地问:“小苏啊,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不舒服的话,要不请假回去吧。” 第32章 初相识,打抱不平 酒吧的兼职是计算全勤的,做满一个月,没有请假没有迟到,全勤奖有600块。苏诗樾不想放弃这笔钱,于是摇了摇头,说:“没事,我还好,不用担心。” 说完,她就端起托盘,朝小票单子上的桌号走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要走到目的地的时候,旁边有一个黄毛小哥站起来,要给身边的美女敬酒做游戏。 苏诗樾本就身体不舒服,加上黄毛小哥是突然站起身的,她反应力下降,一时间躲闪不及,手中的酒一半泼到了自己身上,另一半泼到了黄毛小哥的身上。 黄毛小哥今天来酒吧,特意穿了衣柜里最贵的战袍,还是新的。大牌的衣服不能干洗不能湿洗,本想爱惜着点穿,能多穿几次,这下好了,真成一次性的了。 想到这儿,他的火一下子就蹿上来了:“你他妈找死是不是?娘的,走那么快,赶着去给你/爹/过/头/七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叫人过来处理,实在是非常抱歉。”苏诗樾连连道歉,随着点头抬头的动作,眼前一阵阵晕眩,头重得感觉脖子上绑了块铁。 黄毛看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更来气了:“你他妈做梦呢?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谁他妈道歉是闭着眼睛的?领班,领班人呢?给老子过来!招的这是什么人?” 黄毛的嗓音很大,领班听到动静,急匆匆赶过来,点头哈腰,态度十分诚恳:“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小姑娘新来的不懂事。要不这样吧,干洗费我们这边赔给您,另外您这桌的酒钱,我们也给您免了,您看怎么样?” “不行!”黄毛不依不饶,“你知不知道我这件T恤值多少钱?你自己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个logo,这可是大牌!几千块钱一件的T恤,不能洗的,你就这样打发了?” 领班也看出来这不是个好打发的主儿,想了想,说:“那这样吧,您的这件T恤,我们按照市场价赔给您。打扰了您和您朋友过来玩的兴致,我们深表歉意,所以再免您这桌的酒钱,这样的处理结果您可以接受吗?” “不行。”黄毛还是不同意,“就像你说的,我跟我朋友本来今天开开心心出来玩的,就因为你们这个不长眼的服务生,现在心情全毁了,你们必须加赔。” 领班露出为难的神色,说:“这……很抱歉这恐怕不行。您提出的这个要求,我们没有办法实现。” 黄毛见自己被拒绝了,美女还坐在身边呢,一时间拉不下脸,于是把火力转移到苏诗樾身上:“我告诉你,我也不是什么很计较钱的人,大家出来玩儿来了嘛,是你们的这个服务生,明明把酒泼我身上了,还他妈一脸没事人的样子,我单纯是被她气到了,所以想试探试探你们的态度而已。现在看来,你们道歉的态度也不过如此嘛。” 领班在心里已经开始骂脏话了。 笑死了,好话坏话都让他说尽了。拒绝他的要求,就说自己是在试探,但凡答应,肯定比谁都爽快。 但服务行业的从业者,客户就是玉帝,任何的抱怨和不满都是不能出口的,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我们会加强我们的人员管理。” 苏诗樾知道黄毛是在说自己,可她真的太难受了。 黄毛的声音就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隔着遥远的山海,又像是,隔了一层雾,总觉得听得不真切。 接着,她听到领班向黄毛道歉。 她也想道歉,可是整个人昏昏沉沉,什么也做不了,身体已经不听大脑的使唤,只知道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对不起就完事儿了?动动嘴皮子的事情,谁不会。你看看你的这个员工,跟个木头似的站着,怎么,你爹/死了?你领班都在道歉,你他妈傻站着干嘛,倒是道歉啊!” 他说着,上前想揪苏诗樾的领子发发狠,谁知道,才堪堪碰到衣服面料,后者就软软地倒了下来。 领班懵了,立刻蹲下来喊苏诗樾的名字。 黄毛觉得自己都没动手,对方就晕过去了,肯定是装的,于是喝住领班:“别他妈叫了,叫叫叫,叫个屁!她他妈肯定是装的,娘的,老子都没碰她!真他妈晦气。” 旁边其他桌的客人看不下去了,为苏诗樾打抱不平。 “你少说几句吧,我刚刚看得清清楚楚,是你突然站起来,人家小姑娘没来得及躲开,所以才撞到你了,这个事情归根结底你也有问题,就别得理不饶人的了。” “就是啊,出来玩儿来了嘛,开心最重要,人家既然酒吧方面都说愿意赔你衣服的钱,也愿意免了你们这桌的酒钱,还想怎么样啊?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呢。” “而且讲话也太难听了,一上来就什么头/七啊,爹啊,什么的,我都觉得听不下去。说到底,就是一件衣服而已,看得比金子还重要,既然买不起就别买了。” “要不还是叫个救护车吧,我怎么觉得那个女孩子的样子挺吓人的,刚刚我就觉得她脸色发白来着。” 黄毛听着周围人群的议论,脸上越发挂不住,气急之下,他抬脚踹了踹苏诗樾:“起来啊,你他妈少在那儿演!我他妈都没动你,你晕你/妈呢?给老子起来!” 有女生看不下去了,说:“你别踢她啊!天呐,这个人不会是有什么精神病吧?好端端的人话不会说,张口闭口都是脏话,现在还对一个可怜的女孩子动脚。” “死八/婆,关你什么事?” 黄毛说着,冲上前,作势要对这个女生动手。就在这时,旁边横过来一只手,把他的手腕牢牢攥住了。 黄毛扭头,是一个看起来并不高大健硕的年轻男生,相反,他很清秀,只是眼睛里透着和年纪不符的淡漠。 “你谁啊?”黄毛向后缩了缩手,发现收不回去,抿了抿唇,软了口气,“好好好,我不真动她,行了吧。” “报警,打120。”季宴时言简意赅吐出六个字。 沈言澈点了点头,立刻拿出手机。 黄毛啐了一口,知道自己打不过眼前的这个人,只敢小声骂骂咧咧:“娘的,真是晦气,这叫什么事儿嘛!行行行,你们要报警就报警,报了警也好,医生来了起码能证明我是清白的,不然老子他妈的真就说不清了。” 急救车把苏诗樾送到医院,等后者醒来的时候,正在一个全白的单人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腔。 她愣了愣神,然后扭头。 那是她第一次见季宴时。 少年就坐在她的床边,背对着窗边,阳光穿进来,跟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圈金边,就像坠入人间的天使。 ——只为她而来的天使。 “你是?” 她一开口,才发现嗓子沙哑得不像话。 “雷锋。” 季宴时说完,正巧沈言澈进门,见到路见不平救起来的小姑娘醒了,后者的话要比他好兄弟多许多。 “呦,你醒了?我还以为,你最起码要睡到下午呢。放心吧,医生说了,问题不大,就是过度劳累,又淋了雨,碰上例假,才晕倒的。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下午?” 苏诗樾想起什么,立刻要起身,然而她这会儿实在没什么力气,连手肘都曲不起来,无力地又躺回到床上。 “你要什么?”季宴时问。 “手机,我的手机呢?”苏诗樾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他,湿漉漉的,像一只无助的小鹿,“现在几点了?” 季宴时大致猜到了她想干嘛,说:“刚刚咖啡店的老板打电话过来问你怎么还没到,我跟她解释了,你现在在医院里,昏倒了,今天请假,没办法过去了。” 苏诗樾松了口气。 沈言澈没想到她醒来第一件关心的事情居然是自己的兼职,简直大跌眼镜:“妹妹,兼职什么的,哪有你的身体重要。要我说,干脆把兼职辞了算了,最近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就像面对补课小孩的问话,苏诗樾再一次沉默了。 “你很缺钱吗?”季宴时问。 苏诗樾点了点头:“很缺。” 他沉吟了一下,说:“如果你很缺,我可以先借你,不着急还。” 沈言澈听到这话,不禁挑了挑眉。 可惜苏诗樾没有看见,她摇了摇头:“不不不,你误会了。我缺,但是不是有事情急缺的那种。我只是……只是很需要钱,但是还没有到要借钱的程度。”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对了,医药费应该是你们帮我垫付的吧?多少钱,我转给你们。”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季宴时把手机递给她,然后报了个数字,后者扫码把钱转了过去。 “很感谢你们救我。留个联系方式吧,下次等我好了,请你们吃饭。”苏诗樾诚恳地说。 “不用了。”季宴时说完,起身离开了病房。 沈言澈叮嘱苏诗樾记得联系家里人,等下走的时候别忘了把手续办了,把药拿了,然后急急出门,追上了好兄弟的脚步。 第34章 放过你,放过自己 宛如一个晴空霹雳。 苏诗樾彻底愣住了。 她忘记她那天究竟是怎么回学校的了,像个被抽干了精气的行尸走肉,浑浑噩噩走在路上,没有灵魂。 季宴时是学校里的大红人,甚至都不用她主动去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很多消息就会顺着风飘进耳朵里。 “听说那天季宴时冲冠一怒为红颜,伤得可重了呢,还去医院缝针了!啧啧啧,照这架势,保不齐要脱单啊。” “我看季宴时一直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还没对哪个女生特别上心过。听其他同学说,好像那个女生还挺漂亮的,不过不是我们学校的,具体不清楚是谁。” “啊!不会吧,我看那个艺术系的苏诗樾天天跟在季宴时的屁股后面跑,还以为这俩人会在一起呢!哎呀,磕错了磕错了,好嘛,真情实感磕了半天,磕错cp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苏诗樾忍不住悄悄支起耳朵。 “怎么可能,苏诗樾是好看,但之前校花追季宴时,不也没成功。再说你看她追着人家那么久,也没有什么正向反馈啊,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俩人肯定成不了的。” “就是啊。一看就是你谈得太少了,所以才不知道。我告诉你啊,男生和女生不一样,女生会因为这个人对自己很好很好就感动,慢慢喜欢上对方,但是男生很现实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才不会因为你好就感动呢。” 苏诗樾握笔的手缓缓收拢,感觉自己的心脏就跟手中的笔一样,被紧紧攥住,快要无法呼吸。 原来人的心,是真的会痛的噢。 “苏诗樾。” 大教室门口有人喊她名字,熟悉的声音,让苏诗樾下意识抬头,居然是季宴时。 这倒是新鲜。 从来只有她去他教室门口找他,反过来还是头一次。 季宴时见她听见了,又喊了一遍,语气间有微不可察的紧张和急促:“苏诗樾,过来。” “我靠我靠我靠,那个好像就是季宴时吧!” “他怎么来了?难道是来解释的?哦豁,哦豁!” “肯定不可能。再说了,这还有什么可解释的。他救了人家,这是事实吧?进医院了,是事实吧?要我说,可能是怕苏诗樾这条鱼跑了,所以过来安抚安抚。” “不会吧,我觉得季宴时不像是这种人啊。” 同学们窃窃私语,接头接耳,注意力在两个当事人身上停驻,手机也不看了,书也不看了,只看他们。 苏诗樾顶着一大片炽热的目光,咬了咬嘴唇,双手扭着衣角,用力到指甲泛白。然后鼓足勇气,走了过去。 “你……” 季宴时张了张嘴,才说了一个字,就被急急打断。 “马上就要毕业了,大家都要各奔东西,找好各自的出路。季宴时你家境好,人也聪明,应该不愁找工作这件事,但,就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很需要钱。所以,我很需要一份好工作,校招结束之前,我要专心致志忙我的事情,我们就当不认识吧,你别来找我了。” “什么?”季宴时微怔。 苏诗樾咬咬牙,真的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这段时间要准备简历,要准备面试,准备实习。你知道的,我很需要一份好工作,所以,校招结束之前,我要专心致志忙我的事情,我们就当不认识吧,你别来找我了。” 季宴时定定地看着她,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后,他怒极反笑:“好好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如你所愿。”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而苏诗樾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认认真真准备面试,也收到了心仪的offer,日子有条不紊地过去。 入学近四年,苏诗樾第一次知道原来学校那么大。说好了不再见,两个人就真的没有再见过面。 ——直到,毕业典礼。 ** 毕业典礼结束之后,大家就要各奔东西,再也不会见面。班长提出来今天晚上都去酒吧玩一玩,一醉方休,就当是,进入成人社会之前最后的任性和疯狂。 众人积极响应,有同学甚至特意改签了车票。 苏诗樾其实对这类活动无感,何况她在酒吧打过工,并不喜欢酒吧的氛围,觉得里面的人就像动物世界。 但入学四年,前几年因为打工,所以一直没怎么参与集体活动,现在都要毕业了,最后一次总要参加一下。 一群人晚上轰轰烈烈进了酒吧,苏诗樾下意识环视一圈,出乎意料地,在卡座看到了季宴时。 后者也看到了她,遥遥目光相撞。 然后,别开眼。 想了想,苏诗樾端起手边的威士忌杯,走了过去。 “季宴时,好久不见。”她站在卡座前面。 沈言澈还以为是什么来搭讪的妹妹,没想到真是个妹妹,只不过居然是苏诗樾,连忙让了让位置。 “你这是,新接了酒托的兼职?”沈言澈玩世不恭地问。 苏诗樾笑了:“不是,和同学一起过来玩儿的。” “呦,”沈言挑了挑眉,“这毕业了果然不一样了,都舍得花钱了,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参加这种要花钱的活动。” 但凡他们几个出去,都是沈言澈买单,有时候季宴时买单。苏诗樾嘴上说不好意思,下次还是厚着脸皮跟去。 “走一杯。”她朝沈言澈端起酒杯。 沈言澈看了眼对面的季宴时,喜欢搞事的他,在后者快要杀人的目光下,笑着和苏诗樾把酒言欢。 接着,苏诗樾转向季宴时,郑重地拿起杯子:“季宴时,也敬你一杯。谢谢你当初救我。” 季宴时看了眼她杯中的液体,问:“威士忌?” “嗯,”苏诗樾大大方方地应声,“我能喝。” 她都这么说了,季宴时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他们只是可以随意中止的普通朋友关系。他凭什么对人家管头管脚的,没有身份,也没有资格。 他在心里自嘲了一声。 酒吧里渐渐热闹起来,越晚越热闹。歌曲也逐渐变得欢快,舞池里跳动着音乐,一声一声鼓点。 季宴时很好看,他一直都很好看,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好看,清澈,又沉稳,偏偏眼神淡漠。 有好多女生想要过来搭讪,但碍于苏诗樾杵在这里,大家就想观望一下她的下场,再决定自己的行动。 苏诗樾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宛如当时。 她张口:“季宴时。” “什么?”季宴时听不清,倾身靠过来了些。 那一瞬间,苏诗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一把抓住季宴时的衣领,在沈言澈震惊的目光中,向前一拽,然后仰起脖子,亲上了他的薄唇。 季宴时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大胆,眼眸变深,下一秒反客为主,舌尖灵活地撬开女孩的贝齿,攻城掠地。 同时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捏着她的后颈,轻轻摩挲,就像是在捏着一只小奶猫。 这是苏诗樾第一次跟人接/吻,什么经验也没有。好在季宴时很耐心,一步步引导她,极尽温柔。 在苏诗樾觉得自己快呼吸不上来的时候,二人终于分开,她头靠在季宴时的肩上,小口小口呼吸。 “隔壁就是酒店,走吗?” 季宴时倏地睁开眼。 半小时后。 苏诗樾坐在床沿,心扑通扑通,震耳欲聋。 她想起小的时候看《西游记》,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那个孙悟空扮演的假唐僧,只要她把嘴巴再张得大一点,心脏就会rue地一下从她的嘴里跑出来。 可是很奇怪,她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季宴时就站在她面前,解开两颗扣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有点哑:“苏诗樾,你想好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给你这个机会。” 会后悔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人生太长了,循规蹈矩地过了快小半辈子,她想遵从自己的本心,疯狂这一次。 就像今天去酒吧喝酒。 就像没喝过酒却选择了威士忌。 就像现在。 想到这儿,她动作生疏地伸出手,勾住少年的脖子,像缱/绻的交颈天鹅,轻轻吻住他的喉结。 季宴时再也按耐不住心底地欲望,将唇覆了上去。 ** 第二天早上,苏诗樾醒来的时候,浑身瘫软无力,躺在床上根本起不来,连动动手指都觉得费劲。 男人躺在她身旁,似乎还在熟睡,长长的睫毛投落下一小片阴影。接着是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唇。 “看够了吗?”他忽然出声。 苏诗樾冷不丁被抓包,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我去洗个澡。”她开口,细若蚊喃。 钟聿秋睁开眼睛,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我帮你洗过了。” 昨天晚上后面酒精上头,很多事情苏诗樾已经记不得了,被他坏心眼地一提醒,脸就更红了。 “我还想再洗洗。”她的声音快低得听不见了。 “那我抱你。” 说着,他就要起身。苏诗樾摇摇头,说:“自己过去。” 她随手披了件衣服在身上,白嫩的小腿上留下了好多痕迹,看得季宴时眼眸渐深。 水声响了一阵就停了,苏诗樾从里面走出来,头发微湿。 季宴时的喉头紧了紧。 他正要开口,苏诗樾忽然笑了。这笑容有些怪异,透着莫名的疏离和决绝:“季宴时,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喜欢你了。我也不会再不知廉耻地纠缠你,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以后各过各的生活,不要再见面。” 季宴时一愣,反应过来以后,脸色沉了沉。 苏诗樾没管他,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你的吧?不过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到此为止吧。我放过你,也放过自己,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第35章 不如不红 宋安锦简直听得目瞪口呆。 “可是,季总对你表姐英雄救美,也不一定就是见色起意吧?毕竟他们之前根本不认识,我虽然对季总的了解不多,但是几次见面,总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苏诗樾出神地望着天花板:“谁知道呢。” 宋安锦的脑海中划过一个猜测。 顿了顿,她迟疑着问:“如果,那天的那个女生不是苏佳宜,是其他人,你还会这么大反应,这么介意吗?” 苏诗樾没说话。 房间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清。 就在宋安锦以为苏诗樾已经睡着的时候,身侧人忽然开口:“也许吧。会介意,但不会有那么大反应。” 但凡换一个人,是李佳宜,赵佳宜,陈佳宜,她都不会那么难过。是她要喜欢他的,又不关他的事。 可为什么,是苏佳宜。 世界上那么多的女生,偏偏是苏佳宜。 “那,你有没有问过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苏诗樾摇了摇头,“没有勇气,也没有必要。” 她放下所有的尊严和骄傲,鼓起勇气,跟在季宴时身后,就像一个小影子,除了上课,必然形影不离。 而他从未给过她任何特殊优待,只是默许。 渐渐的,学校里流言蜚语四起。苏诗樾虽然听到的时候,心会难受,但还是没有放弃,继续追逐她的月亮。 直到亲耳听见苏佳宜拒绝季宴时。 她终于从梦境中清醒。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做再多的事情,也换不来感动,只有厌烦。死缠烂打,到最后只会连自己都讨厌自己。 那就,再见吧。 宋安锦叹了口气,有些唏嘘。 作为一个局外人,季总对待苏诗樾的态度,她看得清清楚楚。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那眼神,不似作假。 可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舍得让她受委屈。 “那再说吧,反正风行那边业务对接是有在跟进我,但是经纪人的事情是一点没提。那我也装傻,不去主动提这个事情,反正最近直播综艺和《月下》就够我忙的了。” 苏诗樾的手里还有点钱,也不着急找工作,何况宋安锦目前在进行的两项工作,都是她带的时候接的,也想跟跟完,要是反响好的话,能方便她后续找工作。 “对了,白天编导联系我,说是根据第一期的数据和观众反馈,针对你们每个人的剧本和人设做了点小调整,具体的明天上午到那边之后,她会跟你们开会说。” 本来宋安锦的路线是元气美少女,编导让她在节目中尽量活力满满,多展示自己力气大,不矫情的镜头吸粉。 然而,万万没想到,最后以傻白甜形象出圈了。 由于这个形象十分贴合本人气质,甚至不像是演的,节目组迅速调整了她的剧本,增加了相关互动。 苏诗樾想起什么,说:“对了,听说王梦雅参加了上一期节目之后,掉粉掉了挺多,她的经纪公司本来打算不让她继续参演,但是要付很多违约金,最后只能妥协,从这一期开始,人设大改,决定要走黑红路线了。” “黑红路线?”这倒是出乎宋安锦的预料,“一般不都是那种,长相比较妖艳,攻击性/强的女星才会走这个路线嘛,靠妖艳贱/货出圈,然后等时机洗白,她怎么走?”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想打造娱乐圈第一佛口蛇心人设,方便以后接那种柔弱白莲花反转大反派角色。” 宋安锦忍不住咋舌。 还真别说,几乎每部剧里,都有那种看起来是好人,看了十多集也以为是好人,结果是幕后boss的角色。 要是王梦雅真的把这个人设立住了,也算是开辟了独属于她的戏路,说不定还能成为某类角色专业户。 虽说戏路是窄了,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玩意儿就跟铁饭碗一样,起码以后不用愁没有戏拍了。 有一说一,王梦雅的背后团队,有点东西。 “不知道啦,明天再说,晚安,樾姐。” 苏诗樾应了一声:“嗯,晚安。” ** 宋安锦哈欠连天到达拍摄别墅的时候,白梓辰已经到了。他穿着一身白色运动套装,看起来活力满满。 “白老师,早啊!”宋安锦挥手跟他打招呼。 白梓辰也大大方方朝她挥了挥手:“早。” 接着,他目光看向苏诗樾:“早啊,诗樾。” 苏诗樾只能同样招呼回去。 “你们吃早饭了吗?”白梓辰问。 “没吃。”说起这个宋安锦就生气,“本来想早上蒸饺子吃的,结果拿出来一看,太久之前买的,居然都过期了!” 苏诗樾在旁边抿了抿唇,把笑意憋回去。 其实之后发生的事情宋安锦没说,她当时坚称饺子还能吃,说只是过了建议食用日期而已,又不是一定坏了。 苏诗樾温柔且坚定地摇头,说,扔掉。 宋安锦表示,要是把饺子扔了,附近也没有什么早餐店,她就要饿着肚子去拍摄了,一上午都得饿肚子。 苏诗樾问她,是想当着镜头拉肚子,还是选饿肚子。 宋安锦瘪瘪嘴,悲从中来。 “我妈说了,不吃早饭,肠子就会吃便便。我辛辛苦苦挣钱,我的肠子却在吃便便,呜呜呜我太惨了!” 这句话被苏诗樾笑了一路。 “正好,我多带了两份早餐,在车里。”白梓辰说完,又解释了一句,“本来是给随行工作人员带的,豆浆小笼包虾饺,没想到他们两个都已经吃过了,就多出来了。” “真的吗!”宋安锦激动得差点要握住白梓辰的手,“白老师,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了!太感动了!” “没事,”白梓辰笑了,“走吧,我带你们去拿,就在车里。我车上还有车载微波炉,你们热一热再吃。” 白梓辰带着两人去车上吃早餐,王梦雅还没到,素人不需要人设,节目组就找了男网红先一对一沟通。 “上一期节目出了以后,大家都对你追梦的经历非常感兴趣,相信你自己也看到了,你讲述了当练习生的过往之后,涨了很多粉丝。数据是不会骗人的,说明大家喜欢。” 男网红点了点头,赞同了编导的话。 后者继续道:“所以的话,我们研究决定,你的新人设可以走追梦男孩被上天关门后依然不抛弃不放弃,自己给自己努力打开了一扇窗活出新人生的励志人设。” 男网红明白了:“行的。这个人设也算符合我过往的经历,应该不会崩。放心吧,我可以胜任这个人设。” 编导看他真的好说话,也松了口气:“那行。我们在设置环节的时候,也会尽量往这上面靠,双向配合。” 男网红聊完了,王梦雅也到了。 编导之前收到了王梦雅公司的意向,说:“我听你经纪人说,你们准备改走黑红路线了,那么我们这边也是全力配合你的。因为黑红路线你也知道,人设其实会比较的不讨好,那么你这边总之自由发挥,我也会让其他嘉宾尽量配合你,制造有看点的冲突,尽量不那么突兀。” “好。”王梦雅戴着墨镜,一脸不爽。 上次拍摄结束之后,她就给经纪人打电话,传达了想退出综艺的想法。没想到经纪人一口回绝,说违约金很高,她才被签来公司,签约金已经支付了她很多了,不可能再在这个时候替她赔偿违约金,让她自己支付。 王梦雅当然不愿意接受,只能低头,黑着脸来了。 “对了,宋安锦人呢,怎么没看到她?” 编导张了张嘴,还没等回答,王梦雅嗤了一声:“哦,就因为那几只猫的事情,涨粉了,所以现在就开始耍大牌迟到了是吧?等下该开始就开始,别等她。这可是直播,也该让观众看看,是谁稍微红了点就不尊重粉丝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有人开口:“笑死,我到得可比某些人早多了。白老师也不在,某些人愣是什么表示也没有,看我不在,就各种嘲讽,怪不得要改黑红了。” 王梦雅对于黑红路线的事是极力反对的,奈何经纪公司觉得这个人设好,根本不听她的意见,所以正不开心,下意识扭头:“你怎么配跟白老师比……白老师?” 白梓辰就站在宋安锦身后,手里还提了两个塑料袋。 “安锦早就来了,是我带着她和诗樾去拿早餐了。下次你可以先问问其他人再下定论,别又跟山药事件一样。” 此话一出,王梦雅的脸瞬间通红。 上次节目播出以后,她的山药事件也被好多人所知,甚至有一些医学相关的营销号公众号,为了向大家科普相关知识的时候增加一些趣味性,特意把她的片段剪进去。 好嘛,现在别说是网上,就连她有的时候打开亲戚群家族群,也能看到自己的出糗片段。大家广泛转发,王梦雅想不知道都行,真的是快烦死了。 红了,但是还不如不红。 太缺德了。 第37章 突如其来的关心 宋安锦有些不悦。 她东西都买来了,老母鸡也已经冷水下锅了,现在又跑出来马后炮一样地说些有的没的,就很让人无语。 白梓辰看出她的微表情,忙出声打圆场:“既然都已经开始做了,就别如果当初了。安锦,海鲜都处理好了。” 他说着,把不锈钢盆递过去,里面是处理好的海鲜。 宋安锦的注意力被分散,没有再跟王梦雅纠结。 待海鲜一放入,锅里的鸡汤立刻就从清澈变得醇厚,尤其是花胶的胶质析出,软嫩柔润,浓郁荤香。 “哇——安安,好香啊!”男网红忍不住在一旁惊叫,“太香了吧,我的口水都要滴下来了救命!” 这话虽说有一部分是故意夸大,为了节目效果,凸显出宋安锦的厨艺,但也确实算是发自内心。 佛跳墙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散开来,令人食指大动。 周医生也在一旁夸赞:“我前两年去了趟福市,当地的朋友招待,带我去一家百年老字号的大酒楼吃了佛跳墙,主厨是祖祖辈辈的福市人,爷爷开始就是大厨。虽然食材比不了,味道也还没尝到,但香气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宋安锦听到大家的夸赞,眼睛笑成月牙弯,嘴上矜持地说:“哎呀,这没什么的啦。再说,都是原材料的功劳,我也没出什么力,只是把它们都炖到一起了而已。” 导播适时拉近镜头,给了个大大的特写。 汤呈金黄色,看着就鲜美,令人食指大动。 弹幕活跃起来,大多是在夸赞宋安锦的厨艺。 “哇,小姐姐的厨艺好棒,这道佛跳墙看着就好香啊,花胶被炖得好Q啊,馋了馋了!旁边的小哥哥眼睛已经黏在这锅汤上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太可爱了吧!” “好吃不好吃的,观众又吃不到,谁知道呢,保不齐是什么节目效果,之前那个《想过的生活》不就是,什么菜都能吹,一群大明星,装得跟丐帮出来的一样,什么菜都夸,各种夸,夸上天,就为了打造厨神人设,呵呵。” “楼上的,少酸了,我在江市都能闻到酸味儿了。这可是直播节目,又不是录播,全部都是高清镜头,也没有滤镜,人家厨艺好就是好,承认别人优秀就有这么难吗?” 宋安锦看不到弹幕,心态半点不受影响。她把酒倒进锅里,稍微搅和搅和,盖上锅盖,准备再稍微焖一会儿。 这时,别墅大门外响起门铃声。 “是苏苏和她表哥来了。你们忙你们的,我去给他们开门。”男网红最先听到动静,抬脚走了出去。 王梦雅慢一步放下手里的土豆,不甘地撇了撇嘴。 他去开门,肯定有独立镜头,可惜了。 男网红打开门闩,苏苏背着一个登山包脚步轻快地走进来,接着一个穿着休闲套装的男人从她身后进了小院。 “大家好呀,好久不见呀~”苏苏一脸开朗地朝着男网红和刚从屋里走出来的周医生挥手打招呼,“这是我的表哥,初次见面,你们就喊他阿时表哥好了哈哈哈。” “哈喽哈喽,快请进快请进,饭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里面请。”男网红绅士地接过苏苏身上的登山包,转而背到自己身上,“大家都在里面等你们呢,小心台阶。” 佛跳墙已经炖得差不多了,宋安锦要看火,抽不开身。烧菜助理白梓辰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就把手洗了洗,擦拭干净,落后几人出了屋子,也出去迎接。 王梦雅见出去迎接的人已经够多了,就算自己这时候出去,也分不到镜头,干脆懒得动弹,靠着洗水池的边边继续慢慢削她的土豆,等人来了再装姐妹情深。 “季……” 白梓辰没见过季宴时,但看到过照片,一时间愣住了,刚要脱口而出季总,才说了一个字,就被苏苏打断了:“白老师,这是我表哥,叫他阿时表哥就好了。” 苏苏故意把声音提得比较高,因为知道屋里还有两个混娱乐圈的小姐姐,怕她们万一也认识表哥,等下脱口而出暴露了身份,直播不好善后,还是先提醒一下比较好。 王梦雅听到动静,无语地抿了抿唇。 不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素人,还造势起来了。 叫名字就叫名字,非要叫什么表哥,攀上亲了这是。 几人热热闹闹进门,她见时机差不多了,故意拿着土豆热情转身,证明自己不是不肯出去迎接,而是在干活。 转身之后,她顿住了。 “季……既然来都来了,还站着干嘛,多累啊,快坐快坐。”王梦雅改口改得太快,差点咬到舌头。 天哪,为什么没有人提前告诉她苏苏的表哥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季总啊!这这这,应该不是正好长得像吧? 不是不是,看白梓辰的反应,应该就是季总…… 哎呀,怪不得开小会的时候编导一直强调,说这个嘉宾很重要。她那时以为是加入了新鲜血液,可能会让节目多点新鲜感所以很重要,没想到是他本人就很重要! 何止重要,简直金贵好嘛! 王梦雅肠子都快悔青了,这编导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能有话直说吗?早知道她就冲出去迎接了! 现在季宴时身边围满了一圈人,有利地形全都被占据了,她想挤也挤不过去,还显得怪假怪做作的。 王梦雅想了想,把土豆放到一边,快速洗了个手,喊道:“苏苏——哎呦,亲爱的,你真的想死我了~” 她一边喊,一边上前,一把抱住苏苏,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我刚刚在里边削土豆呢,等下周医生说要炒个青椒土豆丝,怕来不及,所以没出来,想死你了宝贝~” 苏苏被王梦雅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哄得一愣一愣的,甚至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好脾气地点了点头:“好的嗷。没关系的,你忙你的,我们可以自己进来的嘛,没……” 不等她把话说完,王梦雅迫不及待地看向一旁的季宴时,半拥着苏苏,说:“这就是你表哥吧?表哥你好,我叫王梦雅,你叫我梦雅就好了。我跟苏苏的关系可好了,平常就跟亲姐妹一样,那她的表哥也就是我的表哥啦。” 虽然打从季宴时出现以后,弹幕就开始疯狂刷屏,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夸他帅的,毕竟季宴时的颜值确实能打。 但王梦雅这话一出,还是令不少网友反感。 “亲姐妹?她是认真的吗?刚刚是谁说没有苏苏的联系方式,还在那边带节奏说周医生和苏苏有暧昧来着?” “我要笑死了,印象里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抱苏苏吧?把我可怜的苏苏都整不会了,看给孩子懵的。” “苏苏: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不远处的宋安锦看到王梦雅这副阿谀奉承的小人样,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次连掩饰都没掩饰。 本来上次试镜之后,季宴时在她心里已经是和白梓辰地位一样的头号男神了,但在那天晚上听苏诗樾说完发生在她身上的往事之后,她对季宴时顿时不剩多少好感了。 樾姐那么好的女孩子,她那么不容易,靠着她自己,一路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孩子,没学坏,没堕落,大学毕业,找到好工作,成了这么好的人,他却不珍惜。 呵,狗男人。 身为好姐妹的正义感让她对季宴时充满了恶感。 要不是有镜头四面八方对准了她,要不是这汤炖好了以后,她也要喝,其他嘉宾也要喝,她肯定撒一大把盐。 哼,呸呸呸! 白梓辰不知道这些,见宋安锦一个人还在老老实实看火,而王梦雅已经在攀关系了,不由得出声:“安锦,佛跳墙是不是炖得差不多了?正主都来了,端过来吧。” 宋安锦心说,还端过去?她都不想给他吃。 “还没,还差一点,再收个汁。”宋安锦含糊道。 白梓辰以为她之前太糊了,浩然又是小公司,所以没见过,不知道季宴时的身份,只得走过去,说:“我看看……收得差不多了,安锦,端过去吧,再收就该烧干了。” 然后,背对众人,朝宋安锦做了个口型。 ——你boss。 宋安锦:“……” 白老师,你真是个好人,真的,大好人。 宋安锦没办法了,戴上隔热手套,连同锅一起,端到桌上,放到正中央。 季宴时一眼就认出她是苏诗樾的小姐妹,尝了一口,认可地点了点头:“很好吃,火候很到位,咸淡也好。” 苏苏听完这评价,挑了挑眉:“我尝尝。我表哥这个人嘴特别挑,再好吃的东西,他也说还行,能被他评论很好吃的,肯定是非常好吃了。安锦,看来你手艺不错啊!” 王梦雅想起上一期的事,酸溜溜地开口:“安锦,那你上一期还说自己什么都不会,看来是故意藏拙,不想做给我们吃啊……哎呀,伤心了伤心了,看来是我们的面子不够,不足以让宋大明星为了我们开火喽。” 第38章 花 “我不会做那种家常小炒,因为我以前被油烫过,差点留疤,所以留下了心理阴影,刻意没有去学做菜,当然,也是因为懒。至于炖汤,这是很多福市人的传统技能。” 宋安锦解释,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王梦雅的话,她不想好不容易涨起来的粉丝误会,另一部分则是在意季宴时。 平常不做饭,他来了就洗手做羹汤,不知道的以为她提前得到了什么内部消息,所以上赶着巴结他呢。 她怎么说也是樾姐的好朋友,跟樾姐是一条心的! “那上次也不见你炖汤啊?烧汤的好像另有其人吧。”王梦雅打定主意要跟宋安锦过不去,自己被迫走了黑红路线,也不想对家好过,“说白了,还是我们不值得嘛。” 她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轻而易举就把宋安锦的火气挑起来了。后者皮笑肉不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梦雅,前段时间网上有个茶言茶语很火,我只觉得挺有意思,今天看你倒是挺资深,那个博主该跟你取取经。你也说了,是烧汤,不是炖汤。炖要花费的时间太久了,还要准备食材,这次如果不是运气好,卖海鲜干货的老板正好泡发了一部分准备拿回家自己吃,根本炖不了一点。” 王梦雅是真十指不沾阳春水,做饭一点都不懂,听宋安锦这么说,撇撇嘴,想回嘴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回起。 苏苏看气氛有点尴尬,不知道两人为什么闹矛盾,主动出来打圆场:“我去盛饭,筷子是不是还没拿出来呢?” 男网红极有眼力见,立刻接话:“对对对,筷子还没拿呢。都怪安安这汤太香了,大家都只顾拿汤勺。我来吧。” “今天这道虎皮青椒是我烧的,酸甜正好,虎皮皱得很正宗,大家也尝尝嘛,别偏心啊。”周医生开玩笑道。 众人把话题转移开去,气氛缓和了不少。白梓辰不着痕迹地扯了宋安锦一把,示意她坐下,别站着了。 宋安锦还在膈应大学时苏诗樾一颗真心白给的事,不想和季宴时坐得近,特意绕到另一侧,靠着白梓辰坐下。 不喜欢就不喜欢,直说不就好了。 不主动,不负责,不拒绝,有点子渣男行径。 王梦雅一看这动作,心里立刻就误会了,以为她想跟白梓辰故意走得近些,好炒cp,正好两人接下来要合作《月下》这部剧,到时候可以热度叠加。想到她早上还义正言辞说自己,现在却又当又立,心里不免觉得好笑。 不过今天的重头戏是季宴时,她才懒得理他们呢。 “诶,对了,苏苏表哥是做什么工作的?也是混娱乐圈的吗?”男网红不知道季宴时的身份,随口问道。 “不算吧,做点小生意。”季宴时简单地概括了一下。 王梦雅在一旁咋舌。 堂堂风行集团要是都算小生意,那就没有大生意了。 “那是怎么想到来上节目的呢?”男网红夹了筷菜,问。 “最近不忙,加上有牵挂的人在这边,就来了。” 众人都以为他口中牵挂的人是指表妹苏苏,纷纷调侃季宴时是妹控,说苏苏真是好福气,有这么疼她的哥哥,只有宋安锦没说话,低下头若有所思。 她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句很动人的话,现在也算应景——我们曾在高朋满座中,将隐晦爱意说到尽兴。 撇开大学时的那些往事不说,起码目前就宋安锦看到的,季宴时对苏诗樾其实挺上心的,不像是作假。 带她离开订婚现场,动用手段封锁所有相关消息,还让她离开浩然,怕她为难,自己也鸡犬升天被签去了。 还是说,男人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心理? 宋安锦咬了咬筷子。 “我今天去买菜的时候,看到镇上好像有活动,弄得还挺盛大你。等下吃了饭,下午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周医生一提话头,男网红立马接茬:“对对对,我也看到了,好像弄了个什么节,还有专门的花市呢,就是卖花的。路上立了那种宣传牌,路灯上还挂了宣传海报呢。” “可以啊,正好今天天气好,温度适宜,可以去逛逛。” 众人一拍即合,下午开了两辆车,直奔活动现场。 花市果然很热闹,就像男网红说的,办得挺大,现场很多卖花的摊贩,长长蔓延开去,占据了大半条街。 其实这也是剧本的一部分。 这个地方虽说在海市,但是是在郊区,位置偏,本来就不是旅游业发达的地方,加上现在秋天到了,很多花都谢了,上头想方设法搞出这么个活动,想拉动经济。 上次星期猫事件让当地意外得知,居然有一个节目组在这边做节目,而且热度还挺大的,于是瞅准时机,前几天特意派人登门拜访,想一起合作,来个双赢。 上头的面子不能不给,再说也不是什么坏事,拉动当地GDP,打造网红城市,节目组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诶,这是什么花啊?长得真好看。”男网红指着一株朱红色花瓣寥寥的花问,“我想买几枝,带回家养。” 宋安锦看了一眼,啧了一声:“这都不认识?一看你就没有非主流过。这个花是曼珠沙华,又叫彼岸花。” 男网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样啊,名字还怪好听的。害,我青春期都在练习室里度过的,非啥呀非。” 周医生和大家的年纪差不多大,倒是认识彼岸花,也知道那几年非主流时期,但不知道跟非主流有什么关系。 苏苏在一旁忍不住笑了:“我初高中那会儿,看了很多小说,说什么彼岸花是冥界的花,生长在奈何桥头,忘川河畔,说得我一愣一愣的,那时候可稀罕这个了。” 宋安锦也跟着笑:“少女情怀总是春嘛。再说,长得确实挺特别的,而且很多画手太太都很厉害,把这花画得可好看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很有氛围感和宿命感。”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白梓辰趁镜头没有给到自己,走到摊位前,认真地挑了一束花,然后快步走到车里,小心地放到后备箱,还在花枝旁垫了东西,怕平放会压坏它。 接着,他若无其事回到人群,假装刚刚一直都在。 季宴时看了他一眼。 这天晚上,收工之后,苏诗樾坐在院子里吹风。 她喜欢秋天的风,带着一股子冬日的凛冽,但是又不是真的彻骨寒冷,穿件薄外套,其实宜人得很。 “诗樾。” 苏诗樾一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白梓辰。 “怎么了?”她睁开眼,起身打招呼。 “送给你。”白梓辰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束花。 苏诗樾愣住了。 白梓辰的耳朵也有些红,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我知道,送得确实仓促了点,这些花都不是什么很名贵的品种,包装得也不是特别好,但每一朵都是我认真挑的。” “哦……谢谢。” 苏诗樾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发突然,给她整不会了。 白梓辰见她比自己还惊慌,反而就不紧张了:“我好歹大小也是个明星吧,只是谢谢?那你倒是收下啊。” 苏诗樾呆呆地照做,又说了句谢谢。 白梓辰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真可爱。” “什么?”苏诗樾没听清。 “没什么。”白梓辰摇了摇头,“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有拍摄任务,你早点休息,别熬太晚了。晚安。” 苏诗樾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两人单独相处也觉得尴尬,于是从椅子上站起身:“那,我先去睡了,晚安。” 说完,她快步回了寝屋。 白梓辰坐到她刚刚的躺椅上,正准备看会儿月亮,忽然视线被人挡住了,定睛一看,居然是季宴时。 “季总好兴致,也来看月亮?”他问。 季宴时不答,而是看着他:“你在追苏诗樾?” 白梓辰心知刚刚送花那幕肯定被撞见了,但他做人做事向来大大方方,没什么好隐瞒,就点了点头:“对。” “你不是她的良配,你太年轻,保护不了她的。” 白梓辰听到这话,少年人的叛逆和不甘一下子就被激起来了:“季总这话什么意思?虽说我和季总的家世和实力确实没得比,但也没有到那么不堪的程度吧?” “你家里现在还是老爷子做主,虽然你这几年拍戏赚了点钱,但只要他不同意,你的婚事就不可能由你自己做主。像你这样的人家,讲究门当户对,家族联姻,苏诗樾是白/身,对你家里的生意起不到任何帮助。” “那又怎样?只要我喜欢她,我会保护好她。再说,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那都是老一辈的思想了,年轻一辈早就不兴这个了。” 说到这儿,白梓辰忽然笑了笑:“还是说,季总年长我几岁,所以思想还停留在那个年代,觉得门当户对的才是爱情,至于自由恋爱,只是耍/流/氓,根本长久不了?” 第39章 老宋来了 季宴时定定地看着他。 白梓辰不甘示弱,同样回看回去。 他被家里千娇万宠含着金汤匙长大,出道即巅峰,从没吃过什么苦,也没受过什么挫折,一路顺风顺水。 也谈过几次恋爱,在一起的时候如胶似漆,分开了也是好聚好散,所以根本没把季宴时的话放心上。 世俗点说,苏诗樾不管是家世,还是社会地位,都远远不及自己一个大明星。只要他守住道德底线,不出轨不家暴,不提分手,基本上两人可以一直长长久久下去。 “如果季总也喜欢诗樾,欢迎良性竞争,公平公开。但要是季总自己没什么行动,又阻止其他人,不太好吧?” 季宴时没再开口,转身回了房间。 另一边,苏诗樾以为宋安锦已经睡了,抱着花束轻手轻脚回屋,没想到推开门,撞上一双晶晶亮的眼。 “樾姐,好漂亮的花啊。”宋安锦揶揄地看着她。 刚刚屋里有蚊子,她起身去把窗户关上,刚走到窗边,就看到白梓辰把花背在身后,朝院子里走。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宋安锦,即将会有激动人心的事情发生,于是她屏住呼吸凝住气,爬在窗台边看。 有一说一,宋安锦虽然把白梓辰奉为头号男神,但也没有那么疯狂。她是冲着欣赏来的,不是女友粉。 苏诗樾把花放到桌上,开始拆外层的包装。 扔了可惜,节目组准备的房间里没有花瓶,再说她也不想张扬,幸好宋安锦今天在花市也挑了些自己喜欢的花,打算单支单支放一起,明天掩人耳目地带回家。 宋安锦已经洗漱完上床了,天气有点凉,她卷着被子从这头爬到那头,托腮道:“樾姐,白老师是不是喜欢你?” 苏诗樾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娱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我长得又不出挑,何况,我还比他大呢。” 宋安锦满不在乎地撇撇嘴:“一岁两岁的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十岁二十岁。你还真别说,我今天看到他送花给你之后,身体的任督二脉像是一下子被打通了!” 苏诗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打通什么?” “当然是他喜欢你这件事啦!”宋安锦激动得一拍大腿,“怪不得呢,按理说,我跟你是好朋友,月月姐开车,肯定是我俩坐后排,他坐前面,怎么会他赖在后面不肯走。” 苏诗樾一边应声,一边拆花的手不停。 “樾姐,那你会跟白老师在一起吗?”宋安锦问。 这个问题给苏诗樾整不会了。 她哭笑不得地说:“姐姐,他现在也没表白,也没追我,只是送了一束花而已。你光是开机仪式我就送过多少花给你,还有杀青。成年人了,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自己先粉红泡泡上了,回头啥也不是,光一厢情愿了,想那么多没谱的干嘛。 宋安锦仰躺在床上,腿在半空中乱蹬:“哎呀,道理人家都懂,可人家忍不住嘛!你都不知道,刚刚你接过花的时候,他看着你,就跟拍偶像剧一样,我都心动了。反正男未婚女未嫁的,碰到合适的那就处处看呗,又没关系。” 苏诗樾好笑地戳了戳好友的小脑瓜:“有什么好心动的。你自己也是娱乐圈里的人,拍感情戏的时候,连眼睛都能骗人呢。好啦,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的。” 她说着,带上洗漱包,就要去厕所。宋安锦连忙叫住她,八卦地问:“哎哎哎,樾姐,那要是白老师真的追你,你会答应他吗?他可是年轻又有钱,长得还帅。” 苏诗樾不假思索摇了摇头。 “为什么?”宋安锦话音才落,忽然想到什么,“该不会是江风给你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让你有PTSD了吧!” 苏诗樾想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宋安锦却自己脑补上了,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儿,开始苦口婆心劝起来。 “樾姐,我可跟你说,像江风跟他妈妈那种人,那都属于奇葩,旷世奇葩,一百个,啊不,一千个里都不一定找得出一个。你可千万别因为他们就对爱情失去信心啊!” 苏诗樾哭笑不得地摆手:“不是,跟他没关系。” “那,”宋安锦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难道说,是因为季总?你心里放不下他,所以不愿意接受其他人?” 要真是这个原因,妈妈咪呀,宋安锦只能默默在心里给白梓辰点三柱香了,毕竟初恋的威力,不容小觑。 “说实话,他今天作为神秘嘉宾突然出现,我也吓了一大跳,毕竟季总不是圈里人,回国以后也一直很低调,从来没在幕前出现过,该不会是因为太想你,所以才……” “不可能。”苏诗樾斩钉截铁否定了这个猜测。 宋安锦吐了吐舌头:“好吧,那就不知道了。” 苏诗樾转身进了卫生间,手机闪烁了一下。 “诗樾,下周三是我生日,我邀请了几个朋友,在ZC俱乐部顶楼大家一起吃个饭,简单聚一下,你愿意来吗?” 苏诗樾下意识想婉拒,社交套话都编辑好了,临了临了,又都删了个精光,对着空白的对话框发呆。 她承认,她还有为他心动。 可他们都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了。 他又不喜欢她,她干嘛要为他一直犹犹豫豫下去。 想到这儿,她打,好啊,我有空。 正准备发送,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叫上安锦吧。 现场到时候都是白梓辰的朋友,她一个人怕尴尬。再说,白的朋友应该非富即贵,把宋安锦带上混个脸熟,不管有用没用,反正对她将来的职业道路百利而无一害。 ** 录完直播综艺回去的路上,苏诗樾就在车里把生日宴的事情跟宋安锦说了,后者叫得跟烧水壶开了一样。 “樾姐,天呐!我爱死你了,我单方面宣布,你就是我在这世上,不对,是天上地下,最最好的朋友,我爱你!” 要不是苏诗樾在开车,宋安锦都想亲她。 “有那么夸张吗?”苏诗樾失笑,“你又不是没参加过。” 宋安锦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摇了摇:“更正,是没参加过白老师的生日宴会。给偶像庆生诶,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现在我就要实现了,怎么可能不激动呢!” 说起这个,倒给她提了个醒:“樾姐,等下高速收费站下了以后,别走高架桥回家,咱们直接走地面,去逛街。” “你还有钱逛街?”苏诗樾表示怀疑。 “前几天有个火锅店找我,希望我给他们店打个广告,就发条微博就行了,不用我干嘛干嘛,价钱还挺可观的。我本来想着,我一个女明星,给火锅店打广告,是不是有点太违和了,这事儿不是应该去找美食博主吗?现在想想,不违和,一点都不违和,我这就接了那个广告。” 苏诗樾无语地抿了抿唇。 “姐姐,原来你也知道你自己是女明星啊?你看看平常接的商务都是什么手表化妆品,要么就是服饰品牌,你给火锅店打广告,可以说是自降身价,不嫌掉咖位啊?我跟你说,你要是接了这个,当心以后接不到高级商务姐姐。” 宋安锦也知道,但美色当前,她管不了那么多。 “嘿嘿嘿白老师嘿嘿嘿,等着,我一定美美地来。” 她一边傻笑,一边联系前几天私信她的火锅店负责人,才打了个招呼过去,发现人家已经把她删了。 “靠!”宋安锦气得差点飙脏话,“现代人都是怎么了,这么没有耐心的吗?我只是几天没回她而已,就删了?” 苏诗樾也觉得有点怪,问:“她什么时候问你的?” “7月13号啊。”宋安锦答得一脸坦然。 苏诗樾:“……” 最后,在苏诗樾的坚持下,无视宋安锦的痛哭流涕,直接出收费站开车上高架,朝着家的方向一往无前。 ** 苏诗樾把车停进路面车位,两人才满身疲惫走到单元楼门口,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们:“安安!” 宋安锦听到熟悉的男声下意识回头:“老宋!” 她高兴得不行,直接上前一个大大的熊抱。 “你怎么来了呀!”宋安锦高兴地往他身后看,“妈呢?” “你妈没来,就我一个人。我今天去隔壁市跟人家谈生意,正好路过这边,想想也好久没见了,就提前下高速过来了。你们怎么样啊?我看你都瘦了,最近累不累?” “累啊,累死了!”宋安锦在父亲面前,俨然就是个爱撒娇的小女孩,“我刚录完节目,现在才到家呢。” “哎呦,我的宝贝女儿真是可怜死了,也太辛苦了,怎么才收工呢。那走,爸请你吃宵夜去,咱去吃大餐。” 宋父说着,转身就要上车,宋安锦连忙叫住他,给他做介绍:“老宋老宋,这个就是我在电话里经常提起的樾姐。她人可好了,一直带着我,叫上她一起吧。” 刚刚父女俩叙旧,苏诗樾也不认识,站旁边怪尴尬的,就默默站远了一点,这会儿突然被cue,就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宋叔叔好。” 第40章 有预谋的网暴 宋父听女儿说起过很多次,说执行经纪姐姐对她特别好,特别照顾,还说了那个女孩子的身世,听得宋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就差直接冲来海市,认干女儿了。 今天一见,女娃娃乖乖巧巧,看着就老实,宋父本来就怜惜她的出身,第一印象又好,越看越觉得投缘。 “一起去吧,正好我还没吃饭呢,你们附近不是有个吃日料的吗,我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还没关门,咱们上那儿吃去。正好有笔工程款前几天下来了,我请客。” “耶!”宋安锦高兴得跳起来,“老宋我爱你!” 她说着,二话不说就上了副驾驶。宋父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忽然想起什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苏诗樾说:“那个什么,今天刚从工地回来的,车有点脏,让你见笑了。不过你放心,车里面是干净的,上个月刚洗过。” 宋父做工程的,平常往返工地,今天也是一样,自己从头到脚都是灰和沙,车子停久了也一副脏兮兮的样子。 苏诗樾简直哭笑不得,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说着,她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三人到达附近一家高档日料自助,开在写字楼里。一楼大厅灯火通明,保安刷卡,态度极好把他们送进电梯。 “老宋,那你今天晚上回家去吗?”宋安锦问。 “回啊!”宋父答得不假思索,“你妈还在家里等着我呢。我这趟出来,都好久没回家了,当然要回的。” 宋安锦啧了一声:“一把年纪,情情爱爱,不知羞耻。” 宋父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女儿的后脑勺:“你懂个屁。倒是你,眼看着都快25岁的大姑娘了,男朋友不找一个,恋爱也不谈,这样下去,我跟你妈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外孙!” 宋安锦撇撇嘴,把头转到一边。 侍者走上前,用标准的八颗齿微笑,问走在最前面的宋父:“您好,欢迎来到月鮨,请问您这边一共几位呢?” “三位。”宋父比了三根手指头。 “好的。”侍者并没有因为宋父身上脏兮兮的,就区别对待,反而态度非常好,“那您三位跟我来吧,这边请。” 三人进了一个小包间,侍者把ipad递过去:“三位有什么想吃的菜,都可以在这上面下单的哈。我们店是全自助的,没有额外收费,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上面了。我就在门口,你们有需要叫我,那我就不打扰您用餐了。” 说完,侍者就退出了包间。 宋安锦点了一堆生鱼片,本来想吃鳗鱼饭,但犹豫又犹豫,最后还是没敢点,毕竟大半夜的吃碳水太罪恶了。 苏诗樾其实不太饿,开车开了一路,主要是累,没有什么胃口,就点了生牛肉寿司,还有一些清淡的小吃。 宋父加点了一些,菜很快被端上来。 宋安锦好多天没有吃生鱼片了,想这味道想得紧,左一口右一口,大快朵颐,两颊鼓鼓囊囊,像只仓鼠。 “慢点吃慢点吃。”宋父看女儿吃得急,心疼得不得了,“又没人跟你抢,哎呦,你看看你,这是饿了多少天没吃了,慢点,别着急。喏,蘸个酱油,别碰到芥末。” “真好吃。”宋安锦夹菜的间隙,忍不住诉苦,“老宋,你都不知道,我们录综艺的地方,那都是什么穷乡僻壤,别说生鱼片了,海鲜都只有干货,没有鲜点的。” 宋父叹了口气:“还说呢。当初你说要进娱乐圈,我跟你妈就不同意,你看看你现在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几片鱼肉吃得跟什么美味一样。平常在剧组,为了省钱是不是都吃盒饭呢?唉,有困难跟家里说,别苦了自己,知道吗?” 苏诗樾在一旁,实在不好意思说,宋安锦嫌剧组盒饭又油又盐,要么点外卖,要么开车出去吃,偶尔的偶尔,自己煮个粥,或者虾仁鸡胸肉什么的,当减肥餐吃点。 “你看看你这裤子,都破洞了,还舍不得丢。你妈要是看到了,指不定要多心疼呢。爸刚刚给你转过去了一笔钱,你记得查收一下,记住,有困难要跟家里说。” 宋安锦愣住了。 下一秒,她拿起手机。 “支付宝到账——五万。” 宋安锦:“!!!” 她本来想让老爹别瞎担心,她这条裤子可是大牌,很贵的,今年秋季最流行的破洞街头风格,走的是复古。 但听到这么清脆的零钱到账声音,要出口的话立刻变了:“呜呜呜,爸爸真好!你都不知道我在剧组里吃的都是什么糠咽菜,青菜里有青虫,红烧肉里有石子,有了这两万块钱,我终于可以天天吃大餐了,呜呜呜爸爸!” 宋父听女儿这么说,难过得不行,当场就要再打五万过去,最后还是苏诗樾和宋安锦联手拦住了他,才作罢。 吃完饭,宋父付了钱,然后把两人送回家楼下。宋安锦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差点把老宋的老腰折了。 “行了,臭丫头,没事就常回家看看,你妈老是念叨你呢。爸跟你说,出门在外,挣多少钱那都是虚的,父母就图个子女平平安安,只要你在外面别闯祸,乖乖的,比什么都强。要是混不下去了,就回家,爸养你,知道吗?” 宋安锦点点头:“知道啦知道啦,这几年你翻来覆去地说,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再说了,你女儿那么棒,怎么可能混不下去嘛,我可是要走戛纳红毯,上春晚的!” 宋父知道戛纳苹果,但不知道什么是戛纳红毯,不过春晚他倒是知道,笑骂了一声:“臭丫头,行行行。” 他回身上了车,宋安锦叮嘱他路上小心,到家记得报个平安,然后就挽着苏诗樾,开开心心上了楼。 谁知,第二天一早,她就上了热搜。 “昨日,有媒体在当红小花宋安锦家门口拍到,一中年男人,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在宋安锦家楼下蹲守,两人有说有笑,从口型中可以看到,女星宋安锦还对男人有示爱行为。接着,该女星与其好友一起上了该男子的车,直至深夜方才返回,走之前,两人依依惜别,十分不舍。” 微博已经爆了,好多人纷纷在下面留言。 “宋安锦?她就是最近在那个直播综艺里叫安安的那个吧?小姑娘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私下里玩得挺花啊,这种中年男人一看就是有老婆孩子的,也敢招惹?” “听说她前段时间还拿下了《月下》这部剧里一个戏份挺大的配角角色呢!怪不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小艺人也能挑大梁,原来是人家上头有人啊,啧啧啧。” “星期猫是不是就是这个叫宋安锦的救的?我靠,该不会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炒作吧!靠,那我还真的给那些星期猫捐款了呢,退钱退钱,绝不支持这种劣迹艺人。” “年纪轻轻不想着好好提升演技,想学艺先学德,德已经坏了,戏演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强烈建议《月下》剧组换一个女演员,这种演员都能出头,真是种悲哀!” …… 宋安锦翻看一条一条的网友评论,差点被活活气死。 “靠,这群人没事儿吧?没事儿就去吃点溜溜梅。我这个当事人还没说话呢,他们就已经一顶接一顶的帽子给我扣上了。还道德败坏?他们问过我是怎么一回事了没有!” 她越说越气,当即就要上号跟人家对线。 苏诗樾头疼地拉住她:“哎呀你省省吧,人家是有备而来的。你没发现吗,拍摄照片和视频的时间明明是昨天夜里,但是料是今天凌晨三点多放出来的,这个时间点我们和风行的人都睡了,根本不知道,然后热度都没有,直接上热搜,词条还带上了星期猫和《月下》的tag。” 宋安锦有点回过味儿来了。 “你是说,有人是想借这件事情毁了我?星期猫是最近都事情,让我涨了很多粉,而且路人盘直接扩大,《月下》是我目前手头上最好的资源,如果错过它,我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翻身了。到底是谁要踩死我啊?”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马上公关,否则一旦过了热度,以后在公众的记忆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你再去辟谣,要跑断腿了。”苏诗樾刚起床,捏了捏额角清醒。 “那我怎么办啊?”宋安锦从来没碰上过这种事。 她一个十八线小艺人,还没来得及铺天盖地地红呢,倒是先迎来了铺天盖地的网暴。 “你现在没有经纪人,这样,你先联系你在风行的对接人,然后联系下你爸爸,尽快搞一场直播,让他无论如何抽出时间,能过来一趟是最好的,要是过不来,就现场连线他也行,对了,让他带上身份证和户口本。” “哦哦哦。”宋安锦到底社会经验不如苏诗樾,这种时候就像一只无头苍蝇,几乎什么都听她的了,“我这就给黄助打电话,然后给我爸爸打电话去!” 第42章 生日宴会 宋安锦对这次生日宴可以说是充满期待。 她本来就是个爱凑热闹,爱交际的人,而生日宴的主角恰好还是她的头号男神,重要程度一下子就上升了。 逛了一个下午,收获颇丰,裙子外套鞋,买了大全套,要不是苏诗樾最后拦着她,后者还想去珠宝店看看。 “姐姐,你就别折腾了,拢总才几个钱,买这买那。回头要是又在时尚杂志里看上什么新款,又要哭号没钱了。” 宋安锦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儿,但穷人乍富,她控制不住自己花钱的手,扁扁嘴,说:“那好吧,不买了。” 顿了顿,她想起什么:“诶,樾姐,那生日宴当天你穿什么呢?刚刚光顾着我买了,你一件衣服都没买呢。” 苏诗樾好笑地看着她:“就你逛的那几个店,你觉得我买得起?还是饶了我吧。我到时候穿卫衣牛仔裤去。” “啊!”宋安锦绝不允许自己磕的cp有任何闪失,“这怎么行呢。白老师的朋友肯定都非富即贵,而且这次宴会可是办在ZC俱乐部顶楼诶,你穿卫衣牛仔裤也太休闲了点。” “要那么正式干嘛。”苏诗樾不以为意,“再说了,我就是过去吃个饭,凑个人头的。就像你说的,白梓辰才是主角,台风中心,咱配角可不能抢了人家主角的风头。” 宋安锦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她的看法:“白老师给你送花,摆明了是对你有意思,然后又邀请你去参加他的生日宴,这可是很私密的!明星为了能和家人朋友一起过生日,通常会隐瞒自己的真实生日,说明去的都是自己人。” 道理苏诗樾都懂,只是…… 她在娱乐圈两年多了,见多了分分合合。 名利场里的男男女女,喜欢来得快,退去得也快。她不敢相信那些乍然的情啊爱的,少年人擅长说谎话。 “还是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万一自作多情,岂不是很尴尬。再说,你也说了是朋友小聚,又不是走红毯。” “好的吧。”宋安锦见劝不动她,也就作罢。 两人在商场里顺便吃了晚饭,然后才慢吞慢吞往回走。半路,白梓辰给苏诗樾打了个电话,说他刚收工。 “生日宴是明天下午,我跟导演请好假了,大概五点多,大家聊会儿天,差不多七点入席,主厨开始上菜。吃完饭玩一下,如果待得不自在,到时候提前走也没关系。” 苏诗樾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特意打电话过来跟自己说这些,毕竟明天到那儿,自然会知晓流程,又不是小孩子。 “那我明天大概六点钟到你们小区附近来接你和安锦,可以吗?还是说,你们想等七点钟开席了再过来呢?” 苏诗樾想了想,说:“还是六点吧。我们可以自己过来的,你明天应该还要招待你的朋友们,不用特意来接。” “没事。”白梓辰笑了笑,似乎心情很好。 “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了。”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傍晚,白梓辰提前了大约十五分钟抵达她们单元楼门口。宋安锦挽着苏诗樾,嘴角就没下来过。 “白老师,啊不,白司机,那就辛苦你啦。” 白梓辰看出宋安锦眼里的调侃,掩饰性地咳了两声,说:“哪里的话。大家都是朋友,这么客气干嘛。” “也不知道是谁客气喽。”宋安锦意有所指。 三人上了车,白梓辰开车,两位女士坐后排。 苏诗樾脸皮薄,宋安锦知道,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忍住嘴欠,没有再揶揄,而是把话题转到了工作上去。 “白老师,你已经进组啦?我还要可能……”宋安锦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差不多半个月,然后才会进组吧。” “好好享受最后半个月的假期吧。等《月下》杀青,你的宣发工作就要开始了,到时候跑活动,做采访,反响好的话,还有商务。你现在应该就有商务找上门了吧?” “嗯,”宋安锦点了点头,“有正在洽谈的。” 当初直播节目由于嘉宾保密的关系,好多艺人都不敢接,万万没想到,固定嘉宾里居然有白梓辰,热度一下子飞升。加上后来的星期猫事件,更是打开了知名度。 从无人问津,一下子变成泼天富贵。 说起直播,白梓辰的目光闪了闪,犹豫过后,他斟酌着开口:“那个,安锦,前几天的事情,当时我在拍戏,五点就起了,去剧组,手机在经纪人手里,一直没顾得上看。后来等我知道的时候,你已经澄清完了,风行传媒方面也发了声明和律师函,所以我没有及时为你发声。” 其实他隐瞒了一部分没说。 当时在化妆间,同剧组演员讨论起这件事,白梓辰原本想为宋安锦解释,说她相处下来总觉得不是这样的小姑娘,可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相处不久,最后没有开口。 而秦月月发声吃到第一波红利以后,白梓辰倒不在乎红利不红利的,就让经纪人也编辑一条微博声援。 但经纪人说,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有跟风的嫌疑,反而给路人的观感不好,还是等热度退去,再发。 他的社交平台账号一向都是团队在帮他管理,再说经纪人的分析也不无道理,也就没说什么,随经纪人去了。 宋安锦心大地摆摆手:“没事儿。这种一看就很没有水平的造谣,随便摆出点证据,就不攻自破。要不是他们说我爸什么又矮又胖,肚子又大,我还不会那么急呢。” 白梓辰被她逗笑,气氛缓和了不少。 “诶,对了,”宋安锦想起什么,“那个佟翰呢?现在正式开机了,他还跟之前一样吊儿郎当,不着四六吗?” 毕竟剧组方面没有传来任何要更换新男主的消息,很显然,目前佟翰还是男主,他没有因为那天的事被换掉。 提起他,白梓辰的脸色沉了沉。 “我也搞不懂他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是男主,开机了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一点责任心都没有,导演也没反应。” “啊?”宋安锦没想到佟翰居然这么猖狂,“可是我记得剧本里,他的戏份还挺多的,那你们怎么往下拍啊?” “这几天都是在跟他的替身对戏,说是等他回来了,到时候再补拍镜头。远景就算了,直接用替身的镜头,近景补拍特写,说不定到时候我和秦老师还要配合。” 宋安锦最讨厌这种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同伴工作的人了,当即气到叉手手:“有没有搞错,导演也太帮着他了。” “算了,他背后好像有点势力,可能导演得罪不起吧。毕竟《月下》这部戏的投资还挺大的,服化道各方面都弄得挺好的,导演其实也很看重,想当成一个作品。” 宋安锦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车子一路开到ZC俱乐部,白梓辰把车停到他的车位,然后几人坐专用电梯上楼,直达平常不对外开放的顶层。 顶楼已经到了不少人,见到他们来,其中一个男生挑了挑眉:“辰少好福气啊,左拥右抱,不介绍介绍?” 白梓辰笑骂了他一句,然后朝大家道:“这是诗樾,这是她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宋安锦,也是个演员。” 一句话,立刻分出了亲疏远近。 众人明白他的意思,配合地打了招呼。 宋安锦扫了一圈,发现大家都穿得挺随意的,苏诗樾在他们中间并不会融入不了,自己也不突兀,松了口气。 在场有几个熟面孔,是娱乐板块经常能看到的名媛公子哥儿,和白梓辰一起长大,果然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主人公来了之后,因为也要照顾其他远道而来的朋友,把苏诗樾安顿在一边,就去和朋友们打招呼了。 宋安锦陪在她身边,小甜点吃得欢快。 “樾姐,你尝尝这个巧克力,超级丝滑。某芙家总说他们的巧克力纵享丝滑,你尝尝,这才是真的纵享丝滑。” 苏诗樾哭笑不得,正要接过,却听到旁边有个人声音不大不小地嗤了一声:“不就是块巧克力吗?笑死。” 宋安锦是个直脾气,当即看向人家,问:“那个拿着香槟,一副恶毒女配表情的小姐姐,你是在跟我说吗?” 唐欣欣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立刻维持不住了。 “不就是个十八线的小明星,都没演过什么出名的剧,代表作也没有,还恶毒女配。你演过恶毒女配吗?” 宋安锦故作天真地摇了摇头:“没有哦。我入行以后,导演说我这个人的气质太正了,眼神也很坚定,一看就不是演恶毒女配的料子,不匹配。不过小姐姐你感兴趣的话,下次如果有相关角色,我可以引荐一下你哦。” “你!” 唐欣欣瞪了她一眼,旋即看到她面前的盘子上放满了各式小点心,又扑哧一笑:“还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了。我说,人家来参加生日会,甜品什么的,都是浅尝辄止,谁像你,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恨不能吃饱还要打包。” 第44章 猎人在暗处蛰伏 唐欣欣不以为意地拨弄了一下新做的指甲:“季总估计就是刚好在附近,以为你喝多了骚/扰无权无势的小姑娘呢,打抱不平而已。他之前一直在国外,你又不是不知道,外国人不都崇尚什么自由平等,受影响了而已。” 齐天摸了摸下巴,还是有点不确定:“真的?” “季总什么身份,何况回国以后,什么绯闻也没有,洁身自好,怎么可能看得上她?他以后多半是要家族联姻的,至于那个女孩子,身上一件我认得出来的大牌都没有,可见小门小户出身,不可能让她迈进季家的人大门。”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哪有什么所谓的婚姻自由,最多也就是恋爱自由罢,她不信季宴时心里没有数。 想到刚刚被两个但凡大街上碰到了,给她提鞋都不配的平民嘲讽了,越发恼火,眼底不禁闪过一丝冷意。 “那你帮我打听打听。要真是白/身,那我倒是有点兴趣。”齐天想起苏诗樾那副清纯的样子,眯了眯眼睛。 装出来的清纯,跟真清纯可不一样。 男人上点年纪,看到小鹿般湿漉漉的大眼睛,心都软了,就像无意寻觅的猎人,忽然发现了可口的猎物。 “行。”唐欣欣点头。抬脚离开了原地。 ** 季宴时带着苏诗樾回到楼梯间,说:“到了,去吧。” 他今天来,单纯是约了以前在国外的旧朋友,一起打打球,放松放松,不在白梓辰生日宴会的受邀之列。 苏诗樾低低地应了一声。 其实刚刚她被醉鬼纠缠,内心并不害怕,因为ZC俱乐部是高端俱乐部,安保措施做得很好,如果那个人真敢对她有什么越界的举动,她一喊人,保安就会过来。 反正她素人一个,不会闹大,也掀不起什么水花。 更难听的话都听过了,还怕这个?倒是那个男的,估计比她更要脸,她只是单纯被那人无赖的话给气到了。 但,有人保护的感觉,还是让她悸动。 或许是长久地缺爱,又或许,是从没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过温暖,所以越缺什么,就越是渴望什么。 季宴时看她沉默,以为是被吓到了,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里,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她的发心:“没事了。” “我没事,没有被吓……”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诗樾?” 苏诗樾回头,是白梓辰紧张的脸。 “安锦说你走了有一段时间了,手机也没拿,我担心你,就过来看看。”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了季宴时。 “季总这是,不请自来,祝我生日快乐?”白梓辰玩世不恭地笑了笑,只是笑意停留在表面,不达眼底,“来都来了,那就上去坐坐呗,反正人挺多的,也不多季总一个。” “不了。”季宴时懒得跟一个小孩计较,“我还约了朋友,你们玩得尽兴。再说,我也没有兴趣。” 祝情敌生日快乐,他还没那么大气。 顿了顿,他道:“ZC的人太杂,你最好对会员进行针对性的筛选,别什么人有几个钱就可以办会员。这样的所谓高端,维持得了一时,但终究不是什么长久之道。” 白梓辰听到这话,眼底的不耐烦愈发明显。 从小到大,他最讨厌别人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尤其ZC是他的心血,成立时间虽然不长,但经营状态很好,虽然不能跟季宴时手底下的生意比,但也不算太差劲。 “多谢季总的关心,不过季总还是管好自己吧。有句老话是怎么说得来着?哦,对,咸吃萝卜淡操心。” 季宴时并没有被这句话激怒,而是冷淡地转过身去,对苏诗樾说了声“我走了”,然后抬脚离开。 白梓辰带着苏诗樾回到顶楼,宋安锦连忙上前,拉着她的手,来回打量:“樾姐,你没事吧?啊?” “我没事啊,”苏诗樾摇了摇头,“为什么这么问?” 自己在洗手间门口发生的事,宋安锦在楼上待着,绝不可能知道,不然刚刚白梓辰的反应也不会那么淡定。 宋安锦凑近她,神秘兮兮地说:“这不是,你一直没回来,也没带手机,刚刚那个尖牙利嘴的女的也不见了,我还以为她是不是刁难你,所以特意让白老师过去救救你。” 苏诗樾忍俊不禁:“没有。我跟她,不对,是我们跟她,又没有什么过节,只不过刚刚发生了几句口角。如果因为这样就要报复的话,那她的心胸未免也太狭隘了。” 宋安锦撇撇嘴:“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正说着,唐欣欣也回来了。 见宋安锦看向自己,嘲弄地翻了个白眼:“看什么看。” 宋安锦不甘示弱地回嘴:“你不看我,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啊?你问我看什么看,那好啊,你看什么看?” 唐欣欣懒得搭理她,提着小手包走了。 七点开始是正餐,主厨就在旁边,现场炙烤。 第一道菜是厚切培根,旁边还放了炸的面包块。吐司非常新鲜,一吃就知道是现做的,面揉得非常蓬松筋道。 培根肥瘦相间,一口下去,散发着烟熏香气的油缓缓流下来,渗透进浸泡过蛋液的吐司里,咸鲜正好。 第二道菜是熏制牛肉,这次旁边配的不再是吐司块,而是法棍切片。怕客人腻,还准备了小块的酸黄瓜。 接着是沙拉。吃完了两道带肉的前菜,主厨考虑到大家应该都有些腻了,清新黄桃和时蔬,正好可以解腻 再然后,就是今日份的主角——肉眼牛排。 这块肉眼跟超市里就能买到的肉眼不一样,牛是精心饲养长大的神户牛,选取它背上最嫩最嫩的部位,脂肪均匀,汁水四溢,一口咬下去,满满都是牛肉的香气。 而主厨对火的运用,可以说是登峰造极。牛肉烤的熟度刚刚好,既不会太嫩,又不会太熟,可以说入口即化。 随后上的菜是炸蟹饼,里面没有任何的淀粉或是蟹柳棒滥竽充数,就是纯正新鲜手剥蟹肉,撕成一丝一缕,加入鱼子酱,和少量土豆充当粘合剂,放入热油里快炸。 这样炸出来的蟹肉,不仅有焦黄外皮,还有香浓内里。口感吃起来就像是薯饼,脆脆的,但是稍微一咀嚼,就迸发出蟹肉的鲜甜,好吃的程度,可想而知。 宋安锦参加过不少宴席,这么好吃的,还是头一次。 不少圈内人因为大家都保持身材,菜准备得并不多,这么扎实,能吃到饱,又味道好的,实在是不多见。 没等她感慨,侍者又端上来一道龙虾汤。 汤是澄黄的颜色,浓厚的质地,龙虾味并不算特别浓,但是咽下去之后,又能尝到明显的鲜气。最难得的是,一口下去竟然没有虾脑那股又香又臭的味道,而是非常丝滑,带着一股柔和的奶香,让人爱不释口。 然后是芝士玉米。奶乎乎拉丝的芝士配上甜嫩甜嫩的玉米,就算肚子里已经不少食物,还是忍不住给它面子。 最后的甜品是一个非常精致的小蝴蝶巧克力,巧克力做得非常轻薄,一点也不厚重。底下放了半块慕斯,是开心果口味的,吃着不像香精勾兑,就是纯正的开心果味。 宋安锦吃得幸福的眼泪从嘴角流下来。 苏诗樾心里装了事,吃得不多。宋安锦要不是还在意那么点偶像包袱,真想把侍者叫过来,把好友的打包。 “樾姐,你怎么了?”宋安锦问她。 “我没事。”苏诗樾摇头,笑容有点勉强,“可能是这边风大,所以吹得我有点不舒服吧。没事,你吃你的。” 场地是露天的,现在入了秋,确实有点凉。 宋安锦赞同地点点头:“那晚点我们早点回去。” 这边的人大多眼高手低,一点儿也不好相处。他们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圈层,没有人引路,是不给进的。 而她俩现在跟白梓辰,还什么关系也不是,宋安锦看出他们的陌生和疏离,也觉得在这儿待得没趣儿。 两人吃完饭没多久就要走,白梓辰身为今天生日宴的主角,实在分身乏术,就安排了车,让司机送她们。 司机把两人送到家楼下,卸妆洗漱敷面膜,忙活了大半天,手机亮了一下,是季宴时发过来的消息。 ——上次订婚,在车上,男人自己加了自己。 “到家了吗?” 苏诗樾想了想,回过去:“嗯。” “好。早点休息。” 她犹豫了一下,回:“你也是。” ** 自从拿下了佟翰的专访,女魔头对苏佳宜的态度终于缓和了些许,起码没有再明里暗里地给她穿小鞋了。 这天,她本来约了一个相熟的经纪人一起喝咖啡,顺便增进一下感情,才化好妆,就接到了佟翰打来的电话。 “喂,我刚下飞机,你过来,我把酒店的地址发给你。” 苏佳宜还以为上次一别,就再也没有后续了。毕竟男人虽然留了她的联系方式,但是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敷衍地社交辞令,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打给她。 第45章 如意算盘 “妈的,M国的菜真他妈吃不惯,每天的肉肉肉,要么就是披萨,要不是为了陪那个老女人,我早回国了。” 兴许是上次当着苏佳宜的面接过电话的缘故,佟翰半点没有避讳那个女人的存在,言辞间满是压抑后的不爽。 苏佳宜垂下眼,心中权衡利弊,很快道:“嗯,好的嘛。我今天正好休息了,那我等下打车过来找你。” 挂断之后,她给那个经纪人朋友又去了个电话。 “亲爱的,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我都准备出门了,结果忽然就来例假了,现在肚子痛得厉害,可能没办法出来了。”苏佳宜刻意压低声音,用柔柔无力的语气说。 大家都是女人,例假什么的,不是不能理解。 对方信以为真,立刻好说话地道:“没事儿。饭什么时候不能吃,你把身体养好,下次可以再聚的嘛。” “嗯嗯。”苏佳宜应声,“那我挂了,拜拜。” 佟翰把酒店定位发过来,离她家有点距离,在机场附近,应该是他经纪人给他定的,方便下了飞机入住。 苏佳宜打车过去,外面下小雨,有点冷。 她紧了紧外套,想了想,又把衬衫扣子解开一颗。 虽说佟翰在娱乐圈里拥有的一切都是背后金主给的,但他演了那么多戏,又接商务,拍广告,手头上不可能没有钱。再说哪天金主把他踹了,肯定也会表示表示。 听上次那通电话的意思,似乎他的金主除了他,还有其它人,两人的关系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那倒不如趁现在,把佟翰抓住,等熬出头,直接就是富太太了。 苏佳宜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到酒店,佟翰也刚到不久,办完入住,洗了个澡,披了件浴袍坐在落地窗前,手边是一瓶刚开的红酒。 他给苏佳宜也倒了一杯。 “坐。” 佟翰旁边还有一个空的单人沙发,苏佳宜没吭声,径直坐到他的腿上,然后乖顺地把头靠在前者的肩上。 老女人在商场上雷厉风行,强势惯了,什么事情都喜欢掌握主动权,不喜欢和她对着干的。佟翰本身脾气不好,但为了钱也只能低头,处处迁就,像只哈巴狗。 人越压抑什么,就越反弹什么。 苏佳宜深谙此道,在他面前像朵柔弱的菟丝花。 “哄了十来天,终于把老女人哄开心了,”佟翰低头,鼻子深埋在苏佳宜的发间,深吸一口气,然后皱了皱眉,“你用的这个洗发水的香味我不喜欢,太重了,下次换一款。” 苏佳宜一怔,听话地点点头:“嗯,知道了。” 佟翰把下巴搁在她的发心,恶劣地笑了笑:“我一声不吭消失这么多天,剧组方面估计已经炸锅了。那群人本来就讨厌我,围读剧本那次,我把他们全部都得罪了个遍,现在开拍了又不配合,他们指不定在背后怎么骂我呢。” 他能这么坦然淡定地说出来,说明他胸有成竹,并不惊慌,苏佳宜配合地问:“啊,那该怎么办啊?” 果然,佟翰道:“怕什么。有老女人在,他们不敢换了我。他们再气也只能忍着,我就喜欢看他们憋屈的样子。” 苏佳宜想起什么,说:“那,会不会把风行得罪了啊?不是说风行传媒是这部戏的大股东,很看重这部戏吗?当初敲定演员的时候,季总还亲自到场,参与试镜环节……” “没事,”佟翰不以为意,“老女人跟老季总有点交情,不过就是一部戏而已,风行底下还有其它生意,又不是只有娱乐圈这三瓜俩枣的,不会因为这件事闹掰的。” 说起老女人,他的眼色暗了暗。 这十来天,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老女人在国外有了其它小男朋友,是个混血,二十出头的年纪,才刚毕业。一身的腱子肉,精力旺盛。 老女人很喜欢他,连带着对自己的态度都冷淡了。要不是佟翰之前跟她接触得多,知道她的喜好,及时飞去国外,把老女人哄开心了,保不齐富贵就真要断了。 十来天,换起码一段时间的安稳,也算值了。 服务生敲门,佟翰让他进来。苏佳宜考虑到他毕竟是公众人物,想起身,结果佟翰牢牢摁住她的肩膀:“别动。” 服务生把餐车推进来:“佟先生,这是您要的餐食。” 说着,他把菜品一道一道端到旁边的桌子上,把餐具餐盘都摆放好,然后恭敬地说:“请慢用,有事随时喊我。” 服务生走后,两人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苏佳宜去洗了个澡。云雨之后,佟翰舒服地躺在床上,满脸餍足。 “虽然我对这部戏的态度可有可无,但毕竟是老女人帮我争取来的资源,玩失踪也就算了,不能真的失踪。明天我估计就会进组开始拍摄,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 苏佳宜想到张羽在剧组里,宋安锦也在那个剧组,自己要是去了,整个儿就是一修罗场,她才不想找不痛快。 “不了吧,你知道的,我还有工作要做。”她摇头。 佟翰嗤了一声,瞧不起的意思溢于言表:“你在那个星什么什么的公司里,一个月能赚多少?一万?两万?那也能叫工作?我随便出去玩一趟,就要花个三十几万。” 苏佳宜听他说自己的消费水平这么高,不由得心中一喜,但面上还是什么都没表露,委委屈屈地说:“我也知道工资不高,但是没办法,当初大学里学的就是这个。” “辞职算了。你就安安心心陪着我,每天哄我开心,我一个月给你五万,那破公司就别待了。每天还要到处约采访,求爷爷告奶奶,谁也不敢得罪,你不嫌累啊。” 苏佳宜知道一个月五万块钱对佟翰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但对她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少的钱了,比她一个月的工资要多得多的多,而且还不用去当孙子维护关系。 她抿了抿唇,欲拒还迎:“那,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你每天就在酒店里待着,自己想吃吃,想喝喝,但没有我的允许,别来剧组。你知道的,你不能让老女人知道你的存在,否则我们都玩完。” 苏佳宜听他说不用去剧组,立刻心中一喜。 佟翰不想让外人知道,她也巴不得外人不知道。 “那,那好吧。”苏佳宜亲昵地蹭了蹭佟翰的手臂,“那我明天就去跟主编提离职的事情,然后过去陪你。” “嗯,”佟翰对她的态度非常满意,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当即转了五万块钱给苏佳宜,后者红着脸收了。 想到佟翰马上就要进组,她顿了顿,先打了个预防针:“对了,上次我去采访秦月月,谁知道她耍大牌,当众给我难堪。还有那个执行导演,就因为秦月月是女主角,我只是一个没背景的小记者,就向着她说话,包括宋安锦也是。最后闹得不欢而散,他们可能记恨上我了吧。” 佟翰对执行导演一点印象也没有,那个叫什么宋安锦的,也不认识,但秦月月他知道,看不起人的大学生呗。 “那些人就是一丘之貉,自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其实什么也不是。你不用在意他们,我也懒得理他们。” “嗯嗯。”苏佳宜点点头。 如佟翰所说,第二天他就进组了。苏佳宜想到上次父母来看自己,结果闹得很不愉快,现在手头上有钱了,就买了些保健品,又买了几件贵价的羊绒衫,坐车回去了。 结果,刚到家,就吃了个闭门羹。 家里院子门紧闭,苏佳宜拍门,没有人来开。 她给父亲打电话,无人接听,给母亲打,也是一样。 邻居嬢嬢听到动静,好奇地走出来:“呀,这不是佳宜嘛。你今天怎么没上班,回来看爸爸妈妈来了?哎呦,还拎了东西呢,真好。好久没见了,都变这么漂亮了。” 嬢嬢说着,就要亲切地摸摸苏佳宜的手臂。 她今天穿了件新买的小香风外套,看中很久了,一直没舍得买,佟翰转钱给她以后,二话不说就去了店里。 她怕邻居把衣服弄脏,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嗯,我来看爸妈的。他们不在家吗?我打他们的电话都没人接。” “怎么会呢,我今天早上还看到你妈把被子拿到院子里来晒呢。”邻居嬢嬢说着,热心肠地替她扯开嗓子喊,“佳宜她妈,你在家吗?你家佳宜回来了,你给她开个门。” 苏佳宜冷不丁被这喊声吓了一跳,蹙了蹙眉。 “佳宜她妈,佳宜她爸,你们佳宜回来喽!” 喊了几遍,苏父终于从屋里走了出来。 邻居嬢嬢笑着对他说:“你看你们佳宜多孝顺,专门请假过来看你们,还拎了东西呢,你看看你看看。” 苏父面无表情地应声,领着苏佳宜进门了。 “爸,你跟妈刚刚干嘛呢,我敲门那么久也不来开,打电话也不接,这么冷的天,乡下本来就更冷,你们想冻死我啊。我早就说了,院子里就该装个门铃的。” 第47章 后知后觉 苏诗樾一怔,下意识扭头就要走。 齐天先她一步有了反应,把身后的门关上了。 “来都来了,别着急走嘛,小美女。上次在ZC俱乐部,初次见面,有些不愉快,我先跟你道个歉,好吧?” 苏诗樾眼神戒备:“你假冒ZC俱乐部的人,大费周章把我骗到这里来,就是想跟我道个歉?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我们坐下慢慢聊?”齐天做了个请的动作。 苏诗樾不想激怒他,先顺从地坐到单人沙发上。 这里和ZC俱乐部不同,且不说酒店的隔音本就非常好,一整层都被包下了,她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听见。 手机在包里,突然去拿动作太大。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宋安锦快点觉察到这件事不对劲,然后找人来救她。 “听说苏小姐现在是无业游民?”齐天好整以暇地问。 苏诗樾和浩然的合同确实已经到期了,没有续签,目前也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新工作。不知道是不是风行暗中给行业内的大小公司打了招呼,居然没有一家要她。 按理说她的履历那么优秀,不可能找不到新东家。 不过苏诗樾没有证据,仅仅是猜测,也不想主动去找季宴时,跟他增加接触,扯上什么不该有的纠葛。 她想着,等宋安锦的综艺结束,陪她拍摄《月下》的期间,顺便去看看那些私人工作室,有没有合适的。至于这段时间,就当是给自己放一个大假,放松放松。 “我还听说,苏小姐无父无母,以前念书的时候,是靠着打工和助学贷款,才顺利毕的业?”齐天又问。 “你调查我?”苏诗樾不悦地皱了皱眉。 齐天没有否认:“苏小姐不用不高兴,只是一点小小的了解而已。我想,苏小姐现在,应该挺着急用钱的吧?” “没有。”苏诗樾答得极快。 “怎么会呢。”齐天明显不相信她的话,“家世普通,没有工作,和朋友租房,衣食住行,样样都需要钱。就算现在手头上还有点余粮,估计也马上就会被花完。”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诗樾看着他。 “我想帮帮苏小姐。我过两天要去京市一趟,大概三四天的样子,但一个人过去,到底孤单了点,如果苏小姐愿意作陪,我可以支付给苏小姐三万块钱作为答谢。” 他一副恩赐的样子,苏诗樾垂下眼,缓缓攥紧拳头。 妈的,老色鬼。 她扯了扯嘴角,眼神有点冷:“三万块?三四天,就能赚三万块钱,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时间这么值钱。” 她的语气里满满都是嘲讽,齐天却没听出来,以为她是心动了,表情颇有些得意:“我齐天从来都不是什么小气的人。而且,我可以说,不止三万,只要你乖乖的,把我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小费有的是。甚至,我还会再找你。” 他一脸油腻的样子,让苏诗樾生理不适。 另一边,救命稻草宋安锦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她跟着工作人员进到一个房间里:“协议呢,我看看。” 工作人员好脾气地笑了笑,没有把纸质合同拿出来,而是说:“不着急,我这边先给您讲解一下条款。” 宋安锦一看到那种大段大段的文字,就容易走神,根本不进脑子,有人专门讲给她听,还是挺友好的。 “接下来咱们要签的会员升级协议,是不得对外公开的,内容不得向任何第三方披露。当事人,也就是宋小姐您,负有保密义务。如果违反了协议约定,将保密信息披露给第三方,将要承担民事责任甚至刑事责任。” 宋安锦点点头:“放心吧,我懂的。协议呢?” 她拍戏也会签署保密协议,在拍摄结束之前,不得透露戏的内容,定妆照,以免影响宣发进度,让观众失去新鲜感,甚至被对家抄袭,抢夺先机,所以她心里有数。 工作人员表情僵硬了一瞬,说:“宋小姐,由于您的情况比较特殊,属于免费升级,并赠送副卡权益,所以的话,和普通升级不太一样。我跟您详细讲解一下条款,和具体升级后的福利,避免日后有什么不必要的情况发生。” 这可以理解,都是打工人,宋安锦同意了。 可是慢慢地,她咂摸出不对劲了。 按理说讲解就讲解吧,三两句话的事,可这个工作人员倒好,像幼儿园老师上课,一句话拆分开,来来回回要讲个四五遍,比初中语文老师分析阅读理解还累。 她听得渐渐失去耐心,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对方打住:“本来升级钻石vip这件事对我来说就是天上掉馅饼,具体福利什么的,有就有,没有也无所谓。协议呢?” 工作人员支支吾吾,眼神飘忽:“这样不好吧,亲爱的。我得跟你说清楚,不然的话,我回去是要被领导骂的。都是为了讨口饭吃,你理解一下,别让我为难嘛。” “你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我又不是智障。字是我自愿签的,不是你逼的,白纸黑字明明白白,我闹也闹不起来,你领导有什么好说你的?”宋安锦觉得无法理解。 “这……我……”工作人员这这那那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宋安锦终于意识到这事儿有问题。 给0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本就是百利而无一害的,签了之后,就算以后真的出现问题,大不了解约,谁也不吃亏。 所以工作人员有什么好被责难的? 宋安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里一阵发毛。 她猛地站起身:“不签了。我要回家。” 说完,她拿起自己的拎包,转身要朝外走。 工作人员没想到她会放弃,有些急了,连忙拦她:“这个福利很难得的,人家想要还没有呢。亲爱的,你不要着急嘛,再考虑考虑。你想想,一年下来能省多少钱啊!” “那也不用了,我要回家。我自愿放弃这个福利。” 工作人员下意识要去抓宋安锦的手,被她躲开了:“你干嘛?你再这样拉拉扯扯的,我要报警了。你不是说超过七个工作日没来就算放弃福利,那你就当我没来过好了。” “哎哎哎……” 工作人员还要过来阻止,宋安锦找准机会,像条敏捷的鱼,呲溜一下就出了房间,顺手关上房门还上了锁。 然后她快步跑到另一个房间,拍门:“樾姐,樾姐!” 苏诗樾听到动静,起身要去开门,齐天伸手拦住她的去路:“别啊,苏小姐,我们不是还没谈完吗?要不这样,你让你的朋友先回去,等我们谈完,我亲自送你回去。” “不了,我不感兴趣,我要跟我朋友走。” 齐天表情不变,直接无视了她的拒绝:“条件可以再谈的嘛,苏小姐,年轻人,不要这么快地拒绝。我说过了,我不差钱,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就再商榷。” 外面的宋安锦拍了会儿门,都没等到人来开,倒是之前那个工作人员,已经从另一个房间里打开门出来了。 宋安锦一跺脚,转身上了电梯,往楼下去。 到了一楼大堂,她立刻跟酒店前台说:“我朋友被困在五楼了,你们快点叫人,把我朋友救出来,快点!” 前台听完,露出怀疑的神色:“那个,不好意思啊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十分钟之前,我跟您确认过来访信息,您自己说没问题的,怎么忽然就被困住了呢?” “那群人是个骗子!哎呀,我三言两语地跟你解释不清楚,总之你快点让保安去五楼,把我朋友给救出来!” “这个……”前台考虑了两秒,“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是酒店式公寓,不可以随随便便就闯进去,这对我们的负面影响非常大。如果是你们的私人恩怨,建议还是报警解决。” 宋安锦快气死了。 要是苏诗樾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影响就不大了? 可报警她没有证据证明那群人拦着苏诗樾不让她走,想了想,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给白梓辰去了个电话。 “白老师,不好了,樾姐被困在森铂酒店五楼,你快想想办法救救她吧!”宋安锦见到亲人,声音都染上哭腔。 白梓辰是拍摄间隙接的电话,没头没脑的几句话,把他整懵了:“你慢慢说,安锦,诗樾她出什么事了?” “今天有人打电话给我,说能升级我在ZC俱乐部的会员,让我来森铂酒店这边走下流程,谁知道这群人是骗子,根本就不是ZC俱乐部的人,现在樾姐还在里边!” 白梓辰虽然不太明白整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关乎苏诗樾,他点点头:“行,安锦,我知道了。你先别着急,森铂酒店是我一哥们家里开的,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帮忙用内网系统查一下房客到底是谁。” “嗯嗯。”宋安锦应了一声。 “我现在人在剧组,跟导演打声招呼我就过来。你别急,在森铂酒店一楼沙发上坐着等我,我尽快赶过来。” “行,你快点,我等你。”宋安锦擦了擦眼泪。 白梓辰挂断电话,立刻给哥们去了个电话:“喂,是我。有件事,要找你帮个忙,你马上帮我查查森铂酒店五楼今天是哪个房客下的订单,还有他的联系方式也要。” 第50章 温柔陷落 尤其是季宴时不管不顾地带人冲进去,强烈鲜明的对比,让他更加觉得难堪,觉得在情敌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咬了咬牙,不甘心地说:“今天的事情,我承认换成是我,我不如你,但我的心意是真的,这一点没有说谎。” 说着,他的目光越过季宴时,看向他身后的苏诗樾:“诗樾,对不起,但是我对你的喜欢是真的,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宴时打断了:“哦,所以呢?” 白梓辰抿了抿唇。 季宴时冷笑了一声:“连冲进去都不敢,只会给自己的情敌打电话,白少的喜欢,未免也太廉价了一点吧。” 这话里的嘲弄太明显,白梓辰想装听不懂都不行。 “我们走吧。”季宴时懒得再理他,抬手虚扶住苏诗樾的肩头,揽着她上了车后座,宋安锦机灵地跟了上去。 来的时候事态紧急,现在已经摆平,就不好再让boss自己开车了,总助的自我修养让黄岩下意识往驾驶座走。 谁知,季宴时道:“我送她们回去,你不用跟。” 黄岩:“……” 他看了看boss那辆迈巴赫上副驾驶宽敞的空位,又看了看位置被分配得满满当当,再没有多余空座的suv。 他很想问,助理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气.jpg 但还没等他问出口,季宴时就一骑绝尘而去了。 黄岩想了想,厚着脸皮扭头,看向身侧铁青着脸的白梓辰:“那个,什么,不知道白少方不方便载我一程呢?” 白梓辰:“……” 黄岩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那什么,这儿离地铁站挺远的,我还得回公司处理点事儿……” 白梓辰:“……” ** 这个下午发生的事,远远超出了两个女孩的承受能力。劫后余生,像是捡回来一条命,两人都被吓得不轻。 车子在单元楼下停稳,宋安锦率先下车,然后去扶苏诗樾。后者摆摆手,说:“我没事,可以自己走。” 车子越往家开,街景渐渐变得熟悉,苏诗樾的心也就慢慢落回实处。虽然还是后怕,但已经好受了很多。 “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余下的事情我会处理。放心,齐天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季宴时说着,将苏诗樾肩上披着的西装外套又紧了紧,眼神称得上缱绻。 苏诗樾被他看得脸热,低低应了一声,细若蚊呐。 “你们上去吧,外面风大,别着凉。” 苏诗樾又应了一声,转身往前走。走了两步,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认真地说:“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如果不是季宴时突然出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也许齐天没有那么胆大,看她不肯,最后骂骂咧咧地走了。也许齐天真的失了心智,做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人性永远经不起考验。 不管怎么说,他救了她。 上一次,还有这一次。 两次突然的危机,都是他出现,带她出囹圄。 她不傻,光看白梓辰的反应就能猜到,齐天不是一般人,至少在海市不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罪的。 他为了自己得罪人,又小心翼翼地一路护着,如果说她还是心里一点感激也没有,那就是真没良心了。 季宴时看她脸色好了许多,没有刚开始在房间里见到时那么苍白,难得起了玩笑的心思:“你打算怎么谢?” 他以为她会瞪自己一眼,然后娇嗔着走开,没想到小姑娘居然认真地想了想,说:“明天晚上,我请你吃饭?”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打从两人重逢以后,苏诗樾虽然没有流露出厌恶,但也没有给过半点好脸色。现在主动提出请吃饭,季宴时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行。那我明天过来接你。” “嗯。”苏诗樾点头,和宋安锦一起朝楼上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月亮悄悄从云层间探出头来。清亮的月光斜斜地打下来,把苏诗樾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有一瞬间,和季宴时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那是月亮的浪漫。 回到家,苏诗樾和宋安锦瘫软地倒在沙发上,浑身都没有力气,只想躺到地老天荒,抬个手指都费劲。 躺了好久,苏诗樾的大脑终于一点一点恢复运转。 “所以,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她问。 说起这个,宋安锦可就不困了。 “我多聪明的人啊,一看那个假工作人员支支吾吾神色慌张,就知道她肯定有问题!我从房间里冲出来,本来想救你,但是门被反锁了,我开不开,我怕两个都被困住,就先管自己逃出去,向其他人打求救电话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怕苏诗樾生气,觉得她不仗义,居然丢下她跑掉了,偷偷睨了眼后者的神色:“对不起。” 苏诗樾温柔地笑了笑:“对不起什么呀。你这么做是对的,如果你被那个假工作人员拖住了,我才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说,你又不是真的抛下我,不管我了,你是去搬救兵了,是很有功劳的大功臣。” 宋安锦扁了扁嘴,伸手抱住好友:“呜呜呜对不起……” 苏诗樾知道她还在怪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宽慰,毕竟该说的话都说了,于是岔开话题:“所以你打给了季宴时?” “嗯。”宋安锦瓮声应下。 “那白老师呢,他怎么也来了?”苏诗樾又问。 听两人话里的意思,似乎还是白梓辰让找的季宴时。 她不提还好,一提宋安锦就像个小炮仗,易燃易爆炸:“别说了,以后谁再敢在我面前吹什么白梓辰家世显赫,富家小少爷,我就当场给他怼回去!气死了!” “怎么啦?”苏诗樾看她反应这么大,愣住了。 “当时我打电话给他,说你出事儿了,他还挺着急,后来查到对方的身份后,立刻就没声儿了。说白了,他就是怕得罪人家,所以选择做了缩头乌龟。就这,刚刚我们要走的时候,他还敢说什么喜欢你,我真是呸呸呸!” 宋安锦说着,犹觉得不够解气,攥紧粉嫩的拳头,大声宣布:“我宣布,以后季总才是我唯一的男神,白梓辰靠边站,他今天的行为和做法,简直太不男人了!” 苏诗樾收敛了笑意。 顿了顿,她说:“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权衡利弊是人的本性,他选择不得罪齐天,或者选择放弃我,都算不上伤天害理。毕竟,他有他的考量。我和他做不成朋友,更做不成恋人,但是我不恨他,因为我可以理解他。” 宋安锦叹了口气:“还好你没跟他在一起。我敢说,要是他妈妈在订婚典礼上当众让你下不来台,白梓辰可能也不会说什么,最多制止一下他妈妈,但绝不会翻脸。” 他今天能权衡利弊,日后也一样。 不是十足十的喜欢,不够偏爱。 “不知道了。”宋安锦虽然演过不少电视剧,说起来头头是道,指点江山,其实一个都没谈过,光纸上谈兵了。 她挣扎着起身,翻出手机:“我点个外卖。吃什么?” 苏诗樾没胃口,一看时间已经七点了,确实该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想了想,说:“要不点大馄饨吧?” “也行。” 宋安锦叫了跑腿,点了两人常吃的荠菜虾仁大馄饨,牛肉小馄饨砂锅,还有一客蛋黄烧卖和一客笋丁烧卖。 本来还想再点一份鲜肉锅贴,怕送过来一直盖着盖子,等下回潮了,锅贴黏在一起,不脆就不好吃了。 等外卖来的间隙,宋安锦本来在低头玩手机,忽然问:“樾姐,所以,你真的已经不喜欢季总了吗?” 不等后者回答,她又道:“老实说,站在客观的角度,季总其实长得挺帅的,真的很帅,年轻又有钱,还有能力,这样的男人,在现代社会,打着灯笼都难找。” 苏诗樾应了一声,有些漫不经心。 宋安锦急了,啧了一声:“你别光知道嗯啊。像季总这样的钻石王老五,身边肯定有不少小姑娘虎视眈眈,你得有危机意识!反正就今天的事情来说,我觉得季总肯定不是渣男,肯定是你搞错了。那你现在怎么想的呀?” 苏诗樾拿着手机的手一顿,说:“读书的时候,我是真的喜欢他。你想啊,我那么自卑的一个人,为了他什么都放下了,那只能是很喜欢很喜欢了。” “那现在呢?”宋安锦追问。 “不知道。”苏诗樾有些茫然。 她分不清这一刻的心跳是因为感动,还是感激,还是喜欢。她怕自己误解了情绪,最后大家都尴尬。 更怕,季宴时只是一时的英雄主义,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出自喜欢。 自己自愿坠入爱的深海,放屁自由意志,放弃一切,到头来,无法抽离,无法愈合。 见好友想着想着开始走神,宋安锦一把抽走她的手机:“不行,你好好说,现在呢?” “现在……”苏诗樾低低一叹,“顺其自然呗。” 第51章 治愈 关于要吃饭这件事,宋安锦表现出一百分的关心。 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可是季宴时的头号小迷妹了,又是苏诗樾过命的好朋友,一定要撮合上他俩在一起! “樾姐,晚上吃饭你准备穿什么去啊?”宋安锦问。 苏诗樾喝了口橙汁,说:“今天有点凉快,准备里面穿个薄一点的打底衫,外面套个针织开衫,或者卫衣外套。” “是不是还准备穿条牛仔裤?”宋安锦幽怨地看着她。 苏诗樾被她逗笑:“那你说穿什么?” “拜托,这可是你和季总重逢以后的第一次正式约会诶,你能不能上点心!”宋安锦恨不得自己上,“就算是你现在身上穿着的睡裙,也比你的卫衣牛仔裤好一千八百倍!” “有那么夸张吗?”苏诗樾又抿了口橙汁。 “等着!” 她说完,饭也不吃了,回自己房间去给好友找衣服。 两人的身量差不多,鞋码也一样,有时会换衣服穿。 宋安锦明天就要进组,上午本来收拾了两大箱子的行李,一箱放平常穿的衣服,一箱放护肤品保健品之类的。 演员进了组,基本上就是天天拍戏,不拍戏的日子里,累得躺在酒店呼呼大睡,根本没什么精力出去玩。 ——毕竟天天四五点上班,凌晨收工,谁有精力呢。 要不是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衣服也越来越厚,要占一个箱子,如果换成夏天,只需要半个箱子就够了。 她打开衣柜,看来看去没有满意的,又把箱子打开,扒拉半天,终于找出一条还带吊牌的纱制连衣裙。 “樾姐樾姐,你穿这个,这件好看,外面再披一件羊毛的薄开衫。羊毛的保暖性好,晚上回来也不会冷。” 苏诗樾一看领标上的牌子,二话不说就否了:“这条裙子是你收到广告尾款那天当成生日礼物买给自己的,还一次都没穿过呢。没事的,我穿自己的衣服就好了。” “不行!”宋安锦把裙子塞到她怀里,“就穿这个,这个好看。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快去换上。” 名人名言都出来了,苏诗樾还有什么可说的,回房间换衣服去了。宋安锦趁这间隙,把卷发棒加热。 苏诗樾本来只打算化个淡妆,结果由于室友太上心,忙前忙后一顿忙活,又是卷头发又是做造型的。 五点半,季宴时提前到楼下,没有催促,只是发了个消息知会。六点,他见到苏诗樾,一时间移不开眼。 连衣裙的剪裁非常得当,该收的地方收,该放量的地方放量。针织开衫轻盈温暖,称得人也温柔起来。 上了车,季宴时问:“想吃什么?” 苏诗樾摇了摇头:“既然是我欠你人情,要请你吃饭,那就季总定地方吧,吃什么都行,我不挑食的。” “那去万象城吧。那边附近有家西餐厅,味道挺好的,我去过几次,而且风景也很好,能直接看到江景。” “好啊。”苏诗樾好说话地点了点头。 两人驱车过去,西餐厅在32楼,顶楼,连接着一块大大的露台,视野很好,极目远眺,一线江景尽收眼底。 由于是高端西餐厅,过来吃饭的男男女女要么是商务宴请,要么是名媛小开,一个比一个打扮得精致。 苏诗樾看了看周围环境,觉得还好听了宋安锦的。她要是穿着卫衣牛仔裤来,有一说一,有点格格不入。 “想吃点什么?”季宴时翻看菜单,问。 苏诗樾说不上来,索性把点单权也交给他:“我都行。你来过几次,那就你点吧,你觉得什么好吃就点什么。” “那就,一份蜂蜜黑胡椒牛肋骨,然后三文鱼菠菜罗勒叶面,小食拼盘一份,招牌烤鸡和酥皮蛤蜊汤也来一份,饭后甜点要布朗尼配冰淇淋。”他朝一旁的服务生道。 “好的。”服务生拿笔记下,转身走了。 餐厅里回荡着悠扬的大提琴曲,是《golden hour》。 “过几天我有个案子,要去宁市一趟,回来的时候顺路去一趟杭市,好多年没去了,你要一起吗?”季宴时问。 苏诗樾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好多年没去了吗? 她也一样。 那个噩梦一样的家,不,那不是她的家,在她考上大学之后,就彻底断了联系,恨不得离它越远越好。 宋安锦总说什么,要把钱要回来,苏诗樾觉得,起码也算养了她这么多年,就当功过相抵,她只是算了。 至于回去,那绝不可能再回去。 想到这儿,她摇了摇头:“不了。” 季宴时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上大学的时候,他承认自己年轻气盛,诸多臭毛病,所以虽然有点小心思,但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仗着人家的喜欢,从来都没有认认真真地了解过苏诗樾。 他一直以为她不会离开,也就没有上心。 后来偶然的机会,碰到了她姐姐,知道她有个表姐,知道她父母早亡,在舅舅家长大的,而他舅舅舅妈似乎对她不太好,长期生长环境压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也有舅舅,对他非常好。除了社会地位的不平等造成恭敬迁就,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自己膝下没有小孩。 他理所当然地觉得,苏诗樾的舅舅就算一碗水端不平,就算对她没有那么好,应该也不至于太差。 现在想来,其实有些事情,是有迹可循的。 比如她一个正青春的女孩子,不和其他女生一样,吃喝玩乐,每天除了操心吃什么就是操心买什么,而是到处打工,甚至是从早到晚打工,连寒暑假都在赚钱。 比如她从来不回家,而就算是家长开放日,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她的家人。 现在想想,或许比那时听到的传闻会再严重一些吧。 毕竟,订婚宴宁可承受四面八方的压力与不理解,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养父母请过来,这些年该是有多失望。 他想,他改主意了。 他要去一趟杭市,好好了解一下当年发生的事情。 他想知道,他的小姑娘究竟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当年又是为什么,仅仅因为一个传闻,就下决心离开他。 ** 两个人吃完饭,苏诗樾准备回去,季宴时却笑了笑,示意她先别着急,说:“我们去露台上站会儿吧。” 刚刚吃完饭,马上坐车回去,好像是对消化不太好。 再说,难得来这么贵的餐厅吃个饭,外面的视野这么好,温度也不算太冷太热,不吹会儿风,是有点可惜。 她点了点头,没有提出异意。 暮秋已至,夜晚的风吹过来有些凉。 苏诗樾虽然外面披了一件开衫,在室内觉得刚刚好,甚至还有点热,但是到了室外,御寒明显有些不够用了。 季宴时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她的肩膀上。 淡淡的烟草味从外套上透出来,并不刺鼻,反而有点好闻。她顿了顿,接受了这份好意,没有拒绝它。 “快看。” 话音刚落,漆黑的夜空中划过一道破开天幕的光,直直冲上云霄,然后盛大地破开,那一瞬,将周围都照亮。 很快,鹤唳一般的清鸣声响彻整个天空,一朵巨大的烟花缓缓飘落,化作道道流星四散。 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 旁边的人也都被惊动了,好多人跑来露台上看烟花。 “天呐,居然是烟花,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看到过烟花了。不是说咱们这儿不让放吗,怎么做到的?” “可以放的,只不过需要报备。要先在安全生产监督管理部门负责烟花爆竹的安全生产监督管理进行报备,然后去公安部门负责烟花爆竹的公共安全管理进行报备,再去质量监督检验部门负责烟花爆竹的质量监督和进出口检验进行报备,一整套流程下来很复杂,所以才没人放。” “哇,原来是这样啊。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惊动了哪位大佬,不然普通人怎么会大费周章去折腾这些。” “就是啊。” “快看快看,那朵烟花也太好看了!” “什么呀,那朵才叫大呢,你看那边!” …… 苏诗樾仰头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忽然有些酸。 她从来,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么完整的烟花。 小的时候在乡下,她见过炮仗,一枚一枚,只有一点点亮,在天上响一下就完事了,好像这就是它们最大,也是唯一的使命。 后来年岁渐长,大家都生活慢慢富裕起来了,除夕夜家家户户都会放烟花,可是那个时候她要帮着舅妈一起包饺子。 窗外大片大片的烟花绽放的时候,她探头看,舅妈就会怪她一心二用,包饺子都不会好好包,心里面总想着别的事情云云。 然后她就不敢再看了。 那时年纪小,但已经会了点察言观色,知道舅妈在家里说一不二,掌握大权,说什么都是对的,问题就算是出在自己身上,也不敢放抗。 也就是这样,她再也没有看过烟花,只有偷偷瞟过几眼,然后再收回来,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第52章 烟花盛 每当这个时候,表姐苏佳宜就像个小公主,乖乖巧巧地坐在凳子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看窗外的烟花。 等终于忙活完,烟花早就散了,夜空又是黑漆漆一片,空气中弥漫着燃放过后的硫磺气味,四下寂静。 农村里都睡得早,过了十二点,跟着老式电视机倒数完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就纷纷熄灯睡了。 苏诗樾跑到院子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残留的硫磺味,愣愣注视着天空,仿佛这样就能想象出烟花的盛景。 年复一年,到后来,她对烟花再也没了执念。 儿时的好奇心,被时光磨得一点都不剩,就算在学校里看到烟花在空中绽开,也只是匆匆一瞥。同学们站在宿舍窗台看,只有她目光被烫到似的,立刻缩回去。 没有人会在烟花盛放时再骂她,可是她已经在日积月累的谩骂和责难中,形成了条件反射。 像幼年被绑在桩子上行动受限的小象,就算长大后,解开绳子,也不敢走远,已经形成习得性无助。 很悲哀,很真实。 这就是她的童年,少年,青年。 再后来,为了保护环境,也为了防止噪音污染,开始大面积禁止燃放烟花爆竹,苏诗樾再也没有看过烟花。 而这一刻,漫天烟花只为她一人绽放。 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噩梦和阴影,随着烟花四散的瞬间,统统消弥不见。以后,她再也不用避着烟花。 不用避着,除夕夜因为包饺子分心被责骂的自己。 “喜欢吗?”季宴时问。 苏诗樾回神,点了点头:“喜欢。” 女孩的眼底盛满了璀璨烟花,亮亮的,在乌凌凌的水眸中,像星光点点。季宴时看着,不自觉出了神。 良久,他倏然一笑:“我也喜欢。” ** 季宴时把苏诗樾送到单元楼楼下。车子停稳后,后者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准备下车,忽然动作停住了。 “怎么了?”季宴时以为她落下了什么东西。 没想到,小姑娘扭头,认真地说:“谢谢你。” “谢什么。”季宴时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 苏诗樾摇了摇头:“你不是我,所以你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件事对我的意义,但我还是想认真跟你道个谢。” 季宴时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那,你签来风行吧。” 苏诗樾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难得流露出女儿家娇憨的一面:“你还有脸提这件事?要不是你跟各大传媒公司打了招呼,我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找到工作,还是待业状态!” 季宴时举双手投降:“我可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是黄岩做的,他自作主张,我知道以后,已经狠狠罚过他了。” ——嗯,罚他这个月奖金涨五千块钱。 苏诗樾扁了扁嘴,说:“那好吧,我错怪你了。” 季宴时靠近她,把碎发挽到耳后,用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问:“所以,签来风行好不好?你在风行能学到很多,对你的职业生涯会有很大的帮助,不比那些小公司强?” 道理苏诗樾都懂:“可是……” 季宴时知道她的顾虑,接着道:“你放心,我绝不会特别照顾你,工作是工作,我分得清,不会让你困扰。” 苏诗樾咬了咬下唇:“我再想想。” 季宴时知道急不得,应了声:“好。早点休息。” 苏诗樾回到家,宋安锦正好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人来,立刻起身迎了上去:“樾姐,你回来啦!” 说着,她顺手接过前者手里的袋子,问:“这是什么?” “你上次不是说,这边附近新开了家鮨omakase,想尝尝,我回来的时候路过,就给你带了一份。明天就要进组了,短时间内应该没机会吃了,一次吃个过瘾吧。” 宋安锦激动地打开,然后冲到苏诗樾身边一把抱住她:“樾姐,我简直爱死你了!你说你怎么这么好啊,你要是个男的,我一定嫁给你,天天大鱼大肉地伺候你!” 苏诗樾忍不住莞尔:“得了吧,你要是个男的,肯定是个懒汉,袜子扔卫生间,一个礼拜都不带洗的那种。” 宋安锦哼了一声,找出筷子,大口大口吃起来。 苏诗樾看她一副饿了三天三夜没吃东西的样子,奇怪地问:“我走之后,你自己在家里没有吃晚饭吗?” 这太不符合宋安锦的个性。 毕竟她的人生名言是,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果然,宋安锦含糊不清地回答:“吃啦。不过你知道的,我吃饭的胃,和吃其他东西的胃向来是分开的。” 苏诗樾:“……” 她不知道。 她如果知道,她就能去申请诺贝尔医学奖了。 “刚刚我去上厕所,从卫生间窗户看到你和季总两个人在车里悉悉索索说什么呢?”宋安锦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苏诗樾把季宴时想让她入职风行的事情说了,好友立刻举双手双脚赞成:“这是好事儿啊!就像季总说的,你在风行能接触到的资源,跟你在其他公司接触到的,根本一个天一个地。再说了,你来了风行,我们又能一块儿了。” “我再想想吧。” 苏诗樾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些什么。 也许是一想到又和那个人距离拉进,有了可能,自卑又开始作祟,让她下意识觉得自己不配,想要逃跑。 也许是一开始拒绝了人家,现在又说想要这个工作机会,显得有些矫情,且变来变去,脸皮薄觉得不好意思。 也许两者都有。 宋安锦倒没苏诗樾这么纠结,起身去拿自己的手机,边走边说,说:“还犹豫什么呀,不是你跟我说的嘛,机会都到眼前了,就应该抓住。我这就给黄特助说一声。” “不好吧姐姐,人家都下班了。”苏诗樾哭笑不得。 “没事儿。你没看网上说吗,月薪三千,我是老板的爹,月薪三万,加班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月薪三十万,老板就是我爹。黄特助这个岗位,月薪绝对不会……” 她话那没说完,那头已经接起来了。 宋安锦三两句话说明了来意,黄岩也是松了一口气。 boss为了苏诗樾的事,隔几天就要问问他进程。可人家肯来不肯来的,又不是他能决定的,实在是被问怕了。 总不能打晕了人家,背来风行上班吧! 现在宋安锦主动打电话跟他说这事儿,黄岩一件心头大事终于要了了,怎么可能不高兴,就差喜极而泣了。 “好的,那我明天上班了就把合同发过去给苏小姐看看。麻烦宋老师把苏小姐的微信推给我,我加一下她。” 宋安锦二话不说就把微信名片推送过去了。 很快,苏诗樾收到了好友申请。 原本黄岩打算第二天约苏诗樾到风行面谈签约事项,但考虑到宋安锦要进组,后者要陪着去,改为线上签约。 ** 打从成年以后,苏诗樾就很少做梦了。 ——每天打三份工,累得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 而这两年,因为无牵无挂,没有羁绊,更是很久都没有做梦了。但是这天晚上,她意外地梦到了从前。 隔壁邻居带着她的小孩来家里做客,这女人嘴碎得很,从东家长扯到西家短,村里的八卦都要提一遍。 苏诗樾不喜欢她,因为那邻居也不喜欢她。 喜欢不喜欢是相互的,能感受得到。每每她望过来的眼神,总带着轻蔑和嫌弃。小孩子心思纯净,有感应。 偏偏舅妈很喜欢她,喜欢听她讲八卦。 老式烧水壶里的水老早就沸腾了,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声音大得吓人,泡泡像是要顶开盖子冒出来。 苏诗樾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没有要提起来的意思。 “这都多久了,水还没好吗?”舅妈扯着嗓子在外面问,“客人都等着急了,你这死丫头别是在里面偷懒!” “来了。” 苏诗樾小心地搭了块湿毛巾在壶提上,一路拿到堂屋,把水依次添到杯子里,然后再提回去烧下一壶。 “这死丫头,真是白对你好了。平常不少你吃,不少你穿的,让你干点活就不情不愿,烧水这点小事情也能拖拖拉拉老半天,你是不是想存心渴死我们啊?平时看你出去玩倒是挺积极的,家里干点家务就跟要了你的命一样。” 舅妈数落开了,丝毫没有因为有客人在而顾忌半分。 苏诗樾不敢顶嘴,沉默地走到小凳子上坐下。 苏佳宜贴着母亲坐,乖乖巧巧,穿着喜庆的大红棉袄。小脸也因为冷,被冻得有点红扑扑,像年画娃娃。 她向来是不用干这些粗活的。农村里的小姑娘,冬天手还能白白嫩嫩,不红不肿,足以见得家里有多上心。 “佳宜,听说这次模拟考的成绩出来了,你又是班级前十?哎呦,这脑子是怎么长得呢,怎么就这么聪明呢。我家小梅但凡能有佳宜一半省心,我真是做梦都能笑醒了。” 这话苏母向来是最爱听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来着。我家佳宜昨天一拿到试卷就跟我说了,好像是考了第八还是第九,具体我给忘记了。” “真好,你看看你,可真有福气,女儿懂事漂亮就不说了,成绩还这么好。你天天在家里都给佳宜吃什么呀,把她吃得这么聪明,改明儿我也给我家小梅煮点。” “哈哈哈哈哈,哪有什么灵丹妙药,都是佳宜这孩子自己争气。你是知道的,我,还有我家老苏,都没什么文化,初中念完就去厂里上班了,睁眼瞎!我其实啊,也没怎么管过她,都是佳宜自己要学。你家小梅也是一副聪明相,你听我的,她以后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话虽这么说,但在母亲听来多少有些不得劲儿。 厨房门大开,邻居看了眼里头的苏诗樾,说:“诶,佳宜和小梅的成绩下来了,那诗樾的成绩应该也下来了吧?她们是一个班的,出成绩的时间按理说也不会差太多。” 第55章 不被珍视的那些年 “你说诗樾啊,那个女娃娃我有印象的。她很乖的,经常帮家里干活儿,瘦瘦弱弱,看着就没有几两肉。” 说起苏诗樾,老奶奶的话明显变多起来。 “她经常大清早的出来买菜,一买就是全家人一天的菜量,有时候还要给她姐姐买早饭。明明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挎着个菜篮子,跟个小大人似的。尤其冬天天冷,手冻得通红通红的,长冻疮又流脓,看了就让人心疼。” 季宴时的眉头深深皱起:“她跟她姐姐不是差不多大吗,怎么是她买菜?那她舅舅舅妈呢,不怕走丢吗?” 老奶奶打量了季宴时一眼:“小伙子,你是城里人吧?” 季宴时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这就难怪了。我们农村孩子,都是这么放养长大的,除了每年夏天水库里游泳,倒是可能会淹死几个,走丢是从来都没有的事儿。村子就这么大,能走到哪里去呢。” 季宴时了然,又问:“这么说,她家里人对她并不好?” 老奶奶叹了口气:“天天让她干活,骂她都算轻的,动不动就打她。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打起来就是不心疼。有一次我从他们家门口路过,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就隔着门劝了几句,她舅妈当时就冲出来,说我多管闲事。” 季宴时的脸色沉下去。 老奶奶没注意,自顾自接着道:“我记得有一年冬天,下大雪,我在菜场里看到她,那娃娃满脸通红,一看就不正常。我走过去一问才知道,她起了高烧,已经两天了,吃药压不住,她舅妈又不肯带她去村里的卫生院,怕花钱。造孽呦,她自己的女儿病了,都去市里的医院瞧。” “还有这种事?”季宴时越听越觉得匪夷所思。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更何况小孩子去医院是常有的事。发烧两天还不治疗,可见是一点也不上心。 “后来还是我带她回家,找了退烧药给她吃,又给她烧了点米汤垫垫肚子,感动得直哭。唉,这娃娃命苦啊,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妈,孤苦伶仃的,还以为跟着舅舅舅妈起码有人照顾,结果可倒好,她一个人,照顾一大家子。” 季宴时的眸色彻底暗了下去。 这些,都是他从来都不曾探究的。 因为他仗着苏诗樾喜欢自己,知道不管他回应或是不回应,她都会一如既往地喜欢他,所以他有恃无恐。 男人的劣根性,在当年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当年,恰恰也是苏诗樾深陷泥潭的时候。 想到这儿,季宴时的一颗心难受得几乎窒闷。 他甚至想现在就飞去苏诗樾的身边,抱抱她,告诉她这些年辛苦了,然后,再认真地,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方便问一下,您还记得她在哪里上的学吗?”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走走她走过的路,想再多了解她一些。 “上的学?”老奶奶回忆了一下,“这我怎么知道呢。不过,我倒是知道她是哪所高中的。就是三中,在镇上。那年中考之前,她舅妈说,要是考不上,要么学费很贵,就不去读了,去厂子里做女工,那丫头争气,愣是考上了。” 季宴时导航了三中的具体地址,开车过去。 三中已经很老了,很多年没有修缮。教学楼的侧面墙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爬山虎。翠绿的叶子早已经枯萎,只留下光秃秃的,没有水份的藤,一眼望过去,毫无生机。 学校里安安静静,偶尔能听到朗朗读书声。季宴时打听到苏诗樾当年的班主任,去她的办公室拜访她。 “我是一个记者,最近在筹备一个关于小人物群像的专栏,所以要走访背调很多人,苏诗樾是我们杂志选中的人选之一,找您也是想了解一下她学生时期是什么样的人。” 这理由没什么可怀疑的,再说也不是不能说的事。 “她啊,她很努力的。说实话,一开始她进来的时候,成绩并不好,第一次摸底考试,她考了全班倒数第一,那时候我还担心,她会不会跟不上大家的节奏。但后来,我马上发现,她只是基础很薄弱,其实人很聪明的。” 班主任说完,担心季宴时误会这是一句老师们常用的万金油,连忙补充道:“是真的很聪明。她悟性很高,很多知识点一点就通了,不懂的地方也会下课以后来问。” “听说她家里人对她似乎并不好?”季宴时问。 班主任误会了,以为是苏诗樾原生家庭不好,但自身如野草般坚韧向上,很正能量,才让报社选中了她,于是毫无保留:“是的。其实上了高中以后,我们都会建议学生住宿,因为住宿生比走读生多一个晚自习。两个小时呢,可以多学点,而且值班老师都在的,帮他们答疑解惑。 “但是苏诗樾的家长不同意,说要让她走读。说实话,我也碰到过其他要求走读的家长,原因无非是关心孩子,觉得学校里的住宿条件不好,六个人挤一个屋。或者是觉得饭菜差,孩子在生长发育期,想亲自准备吃食。但苏诗樾的家长却说,她走了以后,家里就没人干活做饭了。” 班主任想起当时的场景,心里还残留深深的无力感:“我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高中是孩子最关键的三年,虽然往后人生路并不是一个学历文凭就能定下了,但有了这张文凭,孩子的路会好走很多,少吃很多苦。” 季宴时想起什么,问:“她有个姐姐,叫苏佳宜的,是不是也在三中念书?她呢,她也被要求走读吗?” 提起苏佳宜,班主任心疼地摇了摇头:“她也被要求走读,但原因截然不同。虽然我只是一个老师,他们的家务事我不好说太多,但苏诗樾的舅妈说,怕女儿被宿舍里的人欺负,说外面都是坏孩子,实在是让人……唉。” 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太多不相干的,负面的东西,班主任收拾了一下情绪,说:“不过苏诗樾这孩子是真的很争气。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她已经在班级的中游了,到高二快结束的时候,她在年级段都是名列前茅的。她没有上过任何的补习班,也没有请过家教,完全靠自己学的。” 季宴时相信。 他知道他的小姑娘一直都很优秀。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这是私人号码,没对外公布,知道的人很少。季宴时接起,是黄岩打来的电话。 到杭市之后,他们就分开了。季宴时驱车去村子里打听关于苏诗樾的过往,黄岩则是直奔天龙包装厂。 ——哦,来时车只开了一辆。 所以当黄岩听到boss说要跟自己say goodbye的时候,眼神里写满了震惊,小眼睛从没有睁得那么大过。 他是助理,肯定不可能把车开走啊喂! “季总,我已经实地考察过了,这家天龙包装加工厂的收购意义说老实话,并不是很高,流水线上的机器设备都太老旧了,是十几年前的型号,一部分市面上早就淘汰了。而且工人们掌握的技术也非常过时,不建议收购。” 季宴时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说:“你帮我办件事。” ** 苏诗樾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去剧组的路上。 两天的综艺拍完了,本来打算连夜回剧组的,结果车胎坏了。车里没有备胎,时间又太晚了,找人上门来修再回剧组,要到凌晨了。 疲劳开车容易出事故,索性多请了半天假。 “苏小姐,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这是公司的安排,麻烦你现在尽快来一趟天龙包装加工厂。”黄岩硬着头皮说。 “哪儿?”苏诗樾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的时候,为了贴补家用,每到放暑假,放寒假的时候,苏诗樾就会跟着舅舅舅妈一起来流水线上干活。 其实家里远没有到揭不开锅的地步,但舅妈说,多个人,多张嘴吃饭。既然苏诗樾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做,学习又不好,不如提前出来打工,还能熟悉熟悉。 舅妈在家里向来说一不二,舅舅拗不过她。 车间里是没有空调的。很大很大的厂房,冬天的时候很冷,风从破了口子的窗户缝隙里吹进来,从永远关不严实的大门里吹进来,吹得她手脚瑟缩直抖抖。 夏天的时候又会很热,整个屋子都闷闷的,混合着各种各样的味道。人的味道,食物的味道,十分难闻。 上面对于公司用童工这一点是抓得很严的。 苏诗樾那个时候还不满十六周岁,要是被发现了,会罚工厂很多很多的钱,老板不愿意承担这些钱。 因此,一旦有人来查了,组长大姐就会让苏诗樾停下来手头的活计,依偎到舅妈身边去,就说孩子放假了,家里面没有人管,只能带到厂子里来看着,这样才能安心。 等上面的人一走,躲过了检查,苏诗樾就要坐回到她的那张小凳子上,继续跟舅舅舅妈一起包装产品。 娴熟得让人心疼。 第56章 旧地重游 这种时候,苏佳宜往往躺在家里,舒舒服服地吹空调,或是再去补习班的路上,活得像个城里的小公主。 舅舅舅妈在女儿身上很舍得花钱。只要女儿喜欢,只要是为了女儿的前途,多少钱他们都舍得给出去。 苏诗樾回忆到这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也是,毕竟不是自己的钱,当然不心疼。 苏诗樾小的时候根本不知道父母车祸身亡后,两人这些年的存款,还有这次事故的补偿,留下了一笔钱。 而舅妈故意藏着掖着,不让她知道这笔钱的存在,还是长大后,听到村里老人嚼舌根,才知道这件事情。 可怜她小小年纪,还以为自己真的给舅舅舅妈增添了不少负担,心里愧疚,所以即使受委屈,也不吭一声。 没想到,她的存在,其实并没有给舅舅舅妈增添什么负担,相反,她还给他们提供了一笔不小的横财。 真是讽刺啊。 舅妈从小骂她是讨债鬼,说她怎么不跟她那短命的父亲母亲一起死了算了,还要来他们家讨债,真是造了孽才会有她这样的外甥女。字字句句,都不提那笔钱。 而后来她要上大学,舅妈更是直接一口回绝,说家里没有钱了,没有能力支付她的学费,让她别去念了。 她终于心灰意冷,第一次提到那笔钱。 “我知道舅舅舅妈赚钱不容易,家里不富裕。那就用我父母留下的那笔钱支付吧,当初法院应该直接给了你们。” 舅妈先是惊诧,接着脸色大变,音量一下子提高了好几个分贝,像是在刻意气壮,好掩饰自己的心虚一样。 “什么钱?你这些年吃喝,你以为不要钱?还有学校里什么这捐款活动那班费的,你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捐款?我看我们家才是最需要捐款的。没有钱。” 苏诗樾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爆发出来的勇气。她生平第一次定定地看着舅妈,问:“我爸妈留下来的钱去哪儿了?你们是不是都花在苏佳宜身上了,你老实告诉我。” 舅妈心虚地别开眼,嚷嚷道:“没有钱没有钱,你少来烦我。我告诉你,要不是我们好心收留了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大街上讨饭呢。白眼狼,知足吧你!” 苏诗樾的心彻底寒了。 “好。那笔钱,就算是你们把我养这么大,没有好吃好喝,但起码给了我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我给你们了。从今往后,我跟这个家,没有任何关系。我过得是好是坏,都当不认识。你们别来找我,我也不会来找你们。” 舅妈下意识就要抄起鸡毛掸子打她:“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我们真是白养你了。好好好,你要走就快点走吧,走得越远越好,看到你就晦气。要不是你,我们佳宜也不会考不上一本,她小时候可聪明,学习可好了,就是因为有你这个丧门星在。克死了爹妈不够,还要来克我们!” 苏诗樾伸手拦下了那个鸡毛掸子,然后当着舅妈的面,在大腿上一用力,把鸡毛掸子折断成两半。 她走了。那天之后,真的就像她亲口承诺的那样,再也没回去过。而舅舅在知道这件事之后,背着舅妈,偷偷给她转了两千块钱,让她一个人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苏诗樾知道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处处都要花钱,她毫不犹豫地收了,给舅舅回过去一个“谢谢”。 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远到她险些以为,这些事情发生在上个世纪。 从回忆中抽离,她问黄岩:“我是负责娱乐板块的,岗位也是经纪人,至于公司的其他case,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家各司其职,她什么时候手伸这么长了? 黄岩也不知道boss为什么非要把她叫过来不可,想了想,只能硬着头皮努力找借口:“这不是,听说你就是杭市人,而且要收购的这家包装盒加工厂,离你入职时候登记的身份证上的地址还挺近的,想着如果有个当地人在的话,知根知底,收购案的进程应该可以快很多。” 商业上的事情,苏诗樾不太懂。 想了想,她说:“那好吧,我先把安锦送到剧组,然后我开车过来,可能会晚一点。我们直接在天龙门口见吧。” 她肯来,黄岩就算是谢天谢地了,哪还敢提什么要求,忙不迭地道:“好的,那就这么说定了。” 季宴时在旁边静静地听着,知道苏诗樾答应了,掐灭手里的烟头,目光晦暗不明。 这是他缺席的那些年,要送她的第一份弥补。 ** 天龙包装厂半死不活地耗了两年,厂长早就想把它出手,奈何一直找不到好的买主,只能继续吊着。 风行的出现,无异于救世主般的存在。 厂长赵大宝接到消息,知道季宴时要亲自过来谈收购的事情,因为具体时间不确定,早早地就等在厂子门口。 现在见到人来,他连忙迎上前,十分热情。 “哎呦哎呦,这位就是季总吧?您好您好,真没想到您还这么年轻,真是年轻有为啊。我叫赵大宝,您以后叫我小赵就可以了。这两位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啊?” 赵大宝看着苏诗樾,总觉得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了,只是觉得很面善。 但凡他看过《红楼梦》,这时候就该文绉绉地来一句: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不过他没看过,也不敢这么说。 黄岩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苏诗樾,看了自家老大一眼,什么表情也没有,于是按照自己的理解,随口诌了一个身份:“我是季总的助理,姓黄,你叫我黄特助就好了。这位是我们集团总部派来杭市跟进case的员工,姓苏。” “哦哦,”赵大宝没有多想,朝两人打了个招呼,“黄特助你好,苏小姐你好。哎呀,三位远道而来,真的是我们天龙包装厂的荣幸啊!这样,今天晚上我做东,去附近的酒店简单吃点,就当是给各位的接风洗尘了,好吧?” 季宴时不置可否:“再说吧。” 他惜字如金,赵大宝尴尬地搓了搓手。 苏诗樾小的时候见过赵大宝几次。他是厂长,是这个厂子里地位最高的人。那时候他来车间巡视,就远远地见了几面,身前身后跟了好几个人,好不威风。 而她瘦小得跟豆芽菜一样,弱弱地缩在角落里,一边擤鼻涕,一边拧零件,赵大宝现在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别在外面站着了,多冷啊,这风吹得,呜呜嗷嗷的。快快快,快进里面,里面有空调。早就开起来了,就等着你们来了,暖和。”赵大宝说着,走在前面,给三人带路。 “这里就是我们的车间了,季总您可以看到,它的占地非常广,面积很大的。别看流水线的数量好像不多,看起来也旧旧的,但其实稍微修整修整,刷个漆什么的,还是不错的,不比其他那些大公司差的。” 工人们见到他们来,纷纷停下了手头的活计。 其实很早之前就有小道消息了,说厂子可能要支撑不下去了,要破产,或者是买给别的大公司。 工人们哪儿懂这些啊,听说厂子要没了,生怕家里断了经济来源,全厂子上下忧心忡忡。 今天上午来了个年轻人,看着面生,以前从来没见过,来了之后就进了董事长办公室,两人不知道关起门来嘀嘀咕咕聊了些什么。 最后董事长春风满面,高高兴兴地把人送走了。听说,好像是卖公司的事儿稳了。 今天中午,苏母正在食堂吃饭呢,几个工友端着盘子神神秘秘地凑过来,问她听说了没。 “听说啥?”苏母被问得一头雾水。 工友啧了一声:“裁员啊!这你都不知道。” “你说啥!”苏母一口饭差点噎在气管里。“裁员?那厂长他凭啥裁了我们,我们又没犯错误!” 在老一辈的人心里,裁员可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裁员就意味着下岗,下岗就意味着抬不起头。 往后逢年过节,亲戚之间聊天说起,也会觉得十分没面子。毕竟大家都在一个厂子里干活,凭啥老板不裁别人,偏偏就裁了你呢。 “哎呀你看你急啥,不是还没确定下来说才谁呢嘛。你说你,还有你老公,你俩在这家公司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轮不到你们的。” “就是啊,那要是把你们俩给裁了,其他工友不得闹翻天啊,老板脸上也不好看啊。放心吧,我们想过了,别的人不说,至少我们几个肯定是稳的,就是不知道,谁是那个倒霉鬼了。” 苏母听她们这样说,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是啊,自己和丈夫在这家厂子起早贪黑干了这么多年,老板不可能一点旧情都不认的。 再说了,她是组长,她丈夫也是组长,要是一下子开了两个组长,那这流水线谁来管啊。 想到这儿,她也就有了底气:“说的也是,我们几个都是厂子里的老人了,又都是组长,手底下管着十几号人,不管怎么裁员,落不到我们头上。” “听说下午好像那个要收购我们的集团会派人过来,我听车间主任说,来的好像是个大老板呢。下午可得好好表现表现,决不能掉链子。” “哎呀那还用你说,要是表现好了,说不定还能捞一个车间副主任当当,哈哈哈那就太好了。” 于是,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工友们纷纷摩拳擦掌,想在新的大老板面前好好表现一把。 第57章 三十年河东 因此,这会儿见厂长赵大宝点头哈腰地领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进车间,众人立刻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本来弯腰驼背,翘着二郎腿,瞬间挺直腰背,一个比一个精神。 “季总,这些就是我们的流水线工人了,每个人都有几十年的工作经验,操作非常熟练,手脚很快。这几位是我们的流水线组长,这是车间主任。”赵大宝一一做介绍。 末了,他朝大家小幅度挥了挥手,说:“你们忙你们的吧,我带季总四处转转,没事儿,忙你们的吧。” ——这么多道目光齐齐注视,他都怕吓着人家。 季宴时见苏诗樾在门口接电话,耐心地一直等她电话打完,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诗樾,过来。” “来了。”她说着,快步走了过去。 诗樾? 苏母听到这个名字,浑身一震,险些以为听错了。 她心里好奇,想看看这个女孩子,和她那个讨债鬼外甥女是不是同一个,没忍住抬起头看,整个人都怔住了。 几年不见,她的变化很大,抽条了,也变漂亮了。 记忆里,她瘦得跟小鸡崽子似的,缩在不合身的衣服里。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脸色蜡黄,眼底是淡淡地青黑。 而眼前的女孩,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微微卷曲的头发披散在脑后,散发柔和的光泽,一看就是细心养护的。 如果不是她长得太像她母亲,苏母根本不敢认。 她还记得,那时她第一次跟着苏父见家长,苏诗樾的母亲就坐在桌子一侧,柔柔地微笑,抬眼看向她。 她真的好漂亮。整间屋子里,只有她在发光。 听说她中专毕业以后,就去城里打工了,洋气得很,跟村子里的姑娘都不一样。脸上也不知道擦了什么面油,又白又嫩的,坐在她旁边,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苏母其实长得也很漂亮,眼睛大,鼻子挺,嘴巴小小的。介绍人来了一波又一波,都快把她家门槛踏破。 她自负是个小美女,十里八乡提到她,哪个不是夸漂亮。然而这一刻,她才知道什么是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自卑与自尊在她心里交织,导致明明姐弟俩的关系不差,后来的很多年,在她的刻意下,两家人很少再走动。 甚至,在她看到苏诗樾变成丑小鸭,在苏佳宜面前,畏畏缩缩,没有一点她母亲的影子的时候,感到快意。 而这一刻,昨日重现。 车间主任就站在苏母的旁边,见她傻愣愣地晃神,产品不拧,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东西,就扯了扯她的袖子。 “佳宜她妈,你寻思什么呢!”车间主任因为是老同事了,压低声音,好心提醒她,“现在都说要裁员呢,人家大老板来了,你这个组长,表现表现,可不能掉链子啊!” 苏母像是没听到一样,脸色煞白,嘴唇也失了血色。 车间主任终于咂摸出不对劲儿来了。 她以为苏母是身体不舒服才会这样,就拼命给她使眼色,让她站到人群后边儿去躲着,别影响了其他人。 没想到苏母压根儿没看她,又可能是,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法自拔,只一瞬不瞬地盯着苏诗樾。 站在苏母旁边的工友皱了皱眉,说:“佳宜她妈,我怎么觉得,大老板身边跟着的那个女的,长得有点儿像你家外甥女呢?哎,你倒是说说,是不是同一个人啊?” 另一个工友也轻轻点了点头:“对对对!是吧,我也觉得像。她刚刚一进来我就发现了,那鼻子,那眼睛。” “哎呦,你们可拉倒吧,都什么眼神儿啊。就你们,老虎来了都得说像黄鼠狼。人家小姑娘这么漂亮,跟电视里的大明星似的,皮肤又白,诗樾可不长那样,同名而已。” 这话一出,几个上了年纪的工友都点了点头。 苏家那个小丫头,跟块木头似的,一天憋不出一个屁,皮肤也黄,脸上没二两肉,下巴尖得戳死人。 “也是,要真是苏家那个二丫头,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听佳宜她妈提起过呢。不是同一个人。”一个工友小声地说。 这话倒是说得颇有道理。 苏母这个人,但凡自己家里面有一点好事,她根本藏不住,逢人就说,恨不能举着个大喇叭昭告天下。 小到买的一板鸡蛋里敲出10个双黄蛋都要说。 当年苏佳宜成绩好,长得也漂亮,她不知道在厂子里说过多少遍。还说自己怀孕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在肚子里特别乖,胎梦梦到了神仙,连神话色彩都加上了。 后来苏佳宜在海市毕业,找到工作,租了个小公寓,苏母更是时不时提起,像那公寓是她买的似的。 如果苏家的二丫头真这么有出息,肯定已经宣传过不知道多少遍,就差拉横幅了,怎么会摁着不说呢。 苏父和苏母都是要面子的人,当年苏诗樾和家里决裂,老死不相往来,夫妻俩守口如瓶,谁也没说出去。 以至于这些工友只以为苏诗樾是高考失利,然后远走他乡,外出打工去了,所以才一直没有被提起。 “能跟着大老板出来巡视的,应该是公司里的高管吧?”一个工友好奇地问,“像这种大公司,招人的门槛都可严了,不但要看学历,听说还要看家世背景的哩。” “这样啊。也是,你说咱们普通小老百姓,谁会站大老板旁边呢,提鞋都不配。哎呦,那怪不得了,你看,那个女高管气质真好,一看就是大学生,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女儿。”另一个工友感慨。 苏母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心里五味陈杂。 她一直以为,苏佳宜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骄傲。没想到,这个一直不闻不问的外甥女,居然能混得这么好。 甚至,比苏佳宜还好。 她忽然想起,之前苏佳宜跟她提过,说在商场里见到了苏诗樾,在一家很贵很贵的店里,动辄五位数。 她当时不屑一顾,觉得外甥女离开了自己和丈夫,没钱念书,只有一个高中文凭,多半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又来钱快的工作,所以根本没有去打听她的现状。 想到工友们推测,苏诗樾很有可能是集团那边派过来的女高管,她的心里就开始毛毛的,慌得厉害。 她知道自己从前对苏诗樾不太好,又是打又是骂的,那,现在苏诗樾得势了,该不会要报复回来吧? 想到她还信誓旦旦地跟工友们说呢,说自己和丈夫为厂子卖命这么多年了,这一次肯定不会被裁员,万一要是打脸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她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正想着,赵大宝一行人已到了她们面前。 “季总您看这个,特别精巧。这是我们厂里出口销量最好的,老外都喜欢。”赵大宝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包装盒。 黄岩因为已经看过他们厂子里的账目,听到这话无语地在心里补充:是啊,其他包装盒一个月的销量差不多五六百撑死了,这个能有一千,属实是矮个儿里拔将军了。 “苏组长,快拿过来给季总他们看看。”赵大宝说着,朝苏父招手,示意他机灵点,不要耽误了大老板的时间。 苏父也一眼就认出了苏诗樾,一直不敢抬头看,现在赵大宝点名让他拿样品给他们看,他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老一辈的人思想观念也都会旧一些,尤其是农村里,讲究孝比天大,长辈说的话永远是对的,永远高高在上的。在晚辈面前一派伏低做小的样子,实在是说不过去。 赵大宝见苏父不动,生怕给季宴时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急了:“苏组长,你发什么呆呢。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快点把那个样品拿过来,给季总他们看一看啊。” “好好。”苏父没办法,咬咬牙递了过去。 苏诗樾站得最近,就在边上。她瞥了一眼,接过去,从头到尾没有将目光过多地停留在舅舅的身上。 冷漠得像面对一个陌生人。 ——哦,断绝关系以后,也确实算陌生人了。 小时候她不懂,总觉得舅妈待自己过分严苛,而舅舅只是在一边叹气,没有那么凶巴巴,那他就是个好人。 虽然从没有替她出过头,她还是一直很亲近舅舅。 直到她知道,世上有个词,叫做帮凶。 从小到大,每一次舅妈严厉的打骂,鸡毛掸子落在身上,舅舅都是漠然地站在一边,从来都没有出言阻止。 他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 他是她的亲舅舅,他们是一脉的,血脉相连,他是这个家里唯一可以对她伸出援手的人,可是他始终都没有。 他不值得被原谅。 季宴时看了看那个样品,普普通通,只能说挑不出什么错,毫无亮点可寻,但还是给面子地说:“做得还可以。” 黄岩在一旁看出来boss的不满意,补充道:“如果确定收购的话,这边的机器不行,太老旧了,以后都要改成自动化一体的机器,这样效率才会高,全人工太慢了。” “是是是,黄特助说得对。”赵大宝不住地点头,“换成自动化是好,就是太贵了,厂子里的流动资金不多。” “没关系,等收购谈妥了以后,合同一签,到时候集团财务会拨款下来的。人工做的产品缺点太多了,还是用机器比较稳妥,再人工简单检查一遍。”季宴时淡淡地说。 金主都发话了,指定是真能给钱的,不是画饼。 赵大宝在一旁附和,连连称是。 第58章 三十年河西 赵大宝这辈子只有这一个厂子,这是他全部的经济来源。眼瞅着儿子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要是这一次的收购案能够谈成,他就能给儿子在市里买个房子。 想到这儿,他殷勤地说:“季总一路过来辛苦了,厂子也逛得差不多了,看时间再过会儿该到吃晚饭的点了。我定了个包厢,地方不远,开车过去十来分钟吧,马上就能到。要不这样,咱们过去,先把菜点上,边吃边说?” 苏诗樾是开车到剧组,然后又从剧组开车过来的,舟车劳顿,这会儿估计饿了。季宴时扭头看她,目光询问。 赵大宝一看这小动作,立刻明白过来了。 怪不得呢。 按理说双方谈判,要么由市场部出面交涉,要是老板重视点,就亲自过来,再带个助理,怎么会带个女的。 赵大宝骨子里留有老一辈农村人的轻视,觉得男儿能顶半边天,女人只配在家里洗衣做饭,最多出去打工,拧拧螺丝,装装产品,要是做老板,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看来,这个苏小姐,多半是跟季总有什么关系。 于是,他跟着转过头,对苏诗樾道:“苏小姐没来过我们湘镇这边吧?我们本帮菜老好吃嘞,口味也偏清淡的,像你这样皮肤好的女孩子,应该平常口味蛮淡的吧?” 记忆里端着架子,不苟言笑的厂长,此时谄媚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热切和讨好,说实话,这感觉,怪怪的。 她看向季宴时,后者见她没有反感,就同意了。 等几人一走,流水线上的工人们瞬间又不淡定了,纷纷放下手头上的活计,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哎呦,听见没有,我说什么来着,真的要裁员啦!这次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大老板亲口说的,看来错不了。” “是啊是啊,刚刚我就听到他们说什么用机器代替人工,说机器又快又好,只要留几个人简单检查一遍就够了,这下子肯定要有好大一部分人要被辞退了。” “四线的赵组长人家命好,是赵厂长的亲侄子,他肯定就不用担心啦。就算裁谁也不会裁他,我们就说不好喽。” “对啊。就算公司被收购了,赵厂长不可能一点话语权都没有的。到时候保个他侄子,难不成还保不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苏母的眼珠子微微一转,心思也跟着活泛起来。 对啊,她愁个屁啊!赵组长有赵仁做靠山,自己和丈夫也不是吃素的,苏诗樾不就是他们最大的靠山嘛! 她是集团总部那边的人,看架势,好像还是个高管,那裁张三还是裁李四,不就是她一句话的事情嘛! 瞧她,怎么把这茬儿给忘记了呢! 苏母想着,忍不住喜上眉梢,不再发愁裁员的事情,甚至还哼起了不知名小调,跟周围人可谓是格格不入。 到了晚饭时间,苏父从自己的那条流水线上走过来找妻子,一边摘袖套一边说:“今天食堂有虾,听说伙食挺好的,还有黄豆炖猪脚呢,你不是最爱吃猪脚了。” 晚饭算是天龙包装厂为数不多的员工福利之一。 因为厂子里下班晚,农村里又吃饭早,要是在饭点前放大家下班,厂长心里不舒坦,索性腾了个小厨房,村里喊了几个退休老阿姨,做几个大锅菜,每月一千块钱。 菜不多,但起码干净,味道也过得去。有些工人甚至会在大家都打完菜以后,把剩菜打包,带回去给孩子吃。 “吃吃吃,一天到晚的净知道吃,吃你个死人脑袋!”苏母瞪了他一眼,“工作都快丢了,还惦记吃饭呢,没出息。” “不会吧。你不是说,咱俩是组长,经验老道,干活也勤快,裁员轮不到咱俩嘛。”苏父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苏母简直恨铁不成钢:“你傻不傻,大老板都说了,要用机器代替人工,都用机器了,还要组长干什么,机器又不需要人看着!咱俩本来是有优势的,现在全没有了。” 厂子里的组长,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是一般人。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得管的住下面的人。 线上工人多,平时大家吃饭工作都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彼此之间难免会产生摩擦。而情绪一旦带到工作中,就会影响工作效率,这是老板最不愿意看到的事。组长就是负责把这些摩擦平息,不要影响到工作效率。 苏母的嘴巴厉害,年轻时就是村子里的一把好手,老了更是吵起架来跟机/关/枪一样,厂子里没几个说得过她。 但是现在不管用了,机器不会闹矛盾啊! 苏父一听,觉得媳妇说的有道理,也开始担忧。 “是啊。大老板有钱,听说要是收购案谈成了,随便一拨款,就是好几十万,到时候咱们可怎么办啊。” “依我看,要不这样,你去给苏诗樾打个电话,跟她说,万一裁员名单里要是有我们俩的名字,她就给划了,反正对她来说就是小事一桩。”苏母在一旁出主意。 她知道丈夫有外甥女的联系方式,也知道塞钱的事,所以她觉得,要是丈夫出面说这个话,多少会卖个面子。 “这,这不太好吧。哎呀,裁员不裁员的,全凭老板心意,跟她说,没有什么用的。我不打。”苏父有些不情愿。从来只有晚辈拜托长辈事情,还没听说反一反的呢。 他这长辈,当得未免也太窝囊了点。 苏母气得简直想打他:“都到这会儿了,还管面子呢!你也不想想,咱家哪有钱啊,要是这份工作没了,咱俩喝西北风去?”苏母瞪着丈夫,“我知道你拉不下这个脸,但拉不下也得拉,不然过年的时候走亲戚,真成笑柄了。” 这些年,夫妻俩赚来的钱,几乎都给了苏佳宜。 小的时候各类新衣服,补习班,到后来,她毕业了,还一直一直寄钱给她。除了家里基本的买菜水电费,其余能给的都给了,苏父苏母平常过得跟低保户一样。 虽然夫妻俩都在工作,但愣是没有结余。 苏父一听,顿时就不说话了。 家里的情况他也有数,再说两边的大人也都年纪大了,女儿这边指望不上,夫妻俩的工作可得保住了。 咬咬牙,苏父下定了决心,说:“好吧,那我给诗樾打个电话,跟她说说这事儿,看她能不能帮帮我们。不过先说好,一会儿打电话的时候,不管成不成,你别插嘴。” 他怕这两人一言不合,等下又吵起来。 苏母一脸不赞同:“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丧气话,呸呸呸。只要她肯同意,有什么不成的。我可都听说了,她现在是高管,裁员什么的,对她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苏父叹了口气,在妻子的注视下把电话拨了出去。 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希望对方接,还是希望对方不要接。总之,在一阵短暂的忙音过后,对方接了。 “喂,诗樾啊,我是舅舅。”也许是要拜托人家办事,所以讲话也格外地没有底气,“那个什么,你在忙吗?” 电话那头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苏诗樾淡淡地问:“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不用这样跟我客套。” “诗樾啊,那什么,厂子被收购以后,不是要裁员了吗,舅舅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就是想让你打听打听,我和你舅妈在不在那个名单里。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所以,我们是想着,要是在的话,你就把我俩的名字划划掉。” 苏诗樾听了这话,有点想笑:“我就是个普通小职员,哪里来那么大的权力。你们把我想得太厉害了点。” 苏母看丈夫讲话吞吞吐吐的,听得着急,如今又听苏诗樾像是不想帮忙,一把躲过手机,说:“苏诗樾,你少给老娘装蒜,你现在是高管了,怎么会连这点权力都没有。” “谁跟你说我是高管?”苏诗樾问。 苏母语塞。 确实,工友们也只是私下里猜测,说她能跟着大老板一起出差过来,应该地位不低,所以传说她是高管。但事实上,谁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说苏诗樾就是高管。 苏母别的不行,胡搅蛮缠绝对是一把好手。 她马上反应过来,说:“那我不管,反正我们养你这么多年,把你拉扯到这么大,现在也该是你回过头来回报我们的时候了。再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么多年,你舅舅有事儿求过你吗?没有!总之,你自己想办法,裁员这事儿,不管怎么说,决不能落到我和你舅舅的头上。” 苏诗樾觉得又心累又好笑。 如果换作是苏佳宜,她不信舅妈会是这样一个态度。 说不定怕她左右为难,还会主动提出辞职。 想到这儿,她语气冷淡地说:“我还有事,先挂了。” 说完,她就真的挂断了电话。 苏母傻眼了,回过神来,又开始骂骂咧咧。 “我说什么来着,白眼狼,喂不熟的白眼狼!亏我们对她这么好,你看看她,现在翅膀硬了,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这像话吗!我就说,当初就不该让她上高中,就该早点进厂的,就是上了高中以后才开始不对劲的!” “行了,少说几句吧。”苏父听得吵,脑瓜仁疼。 另一边,季宴时见苏诗樾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一猜就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忍不住放软了语气,问:“还好吗?要不饭不吃了,直接去酒店,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苏诗樾摆摆手,说:“我没事。” 季宴时大老远把她喊过来,无非就是想给她长脸,让苏父和苏母看看,他们曾经最看不起的外甥女,现在变得很优秀,和当初截然不同,让他们追悔莫及。 她明白他的心意,所以,不想,也不能,辜负了这片好意。 第59章 他的小姑娘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老底子本帮菜馆,果然离得很近,如赵大宝所说的那样,开车大概十五分钟就到了。 三人下车,赵大宝见苏诗樾和季宴时都是从后座出来的,且看起来十分熟稔,更加验证了刚刚心里的猜测。 按理说,大老板坐在后面,助理开车,苏诗樾怎么也应该老老实实坐副驾驶才是,哪有一起坐后排的道理。 赵大宝混了这么多年,深知不止大老板要讨好,身边的女人更不能落下,不然得罪了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枕头风可是很厉害的东西。 “季总,苏小姐,还有黄特助,三位远道而来,我敬你们一杯。”说着,赵大宝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红酒入口只有淡淡的酸和淡淡的涩,柔和地下肚,就像是喝了大半杯味道有点怪的饮料,后劲却是十足。 赵大宝平常哪里喝过这种高档红酒,这次为了宴请,怕人家觉得他怠慢,咬咬牙让服务生上了饭店里最贵最好的红酒,结果一口闷完,人摇晃了一下,差点站不稳。 他的秘书赶紧扶住他,生怕他真的摔倒了。 赵大宝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事。盛了碗鸡汤,说:“让三位见笑了,我就是喝酒前肚子里没食儿,又喝得太快了。这鸡汤好喝,用本地老母鸡炖的,可香嘞。” 秋天喝点鸡汤,温补滋养,对身体好。 季宴时给苏诗樾盛了一碗,放到她面前。 包厢门开了,服务员进来上菜。赵大宝把新菜转到季宴时面前,说:“季总,这个肉是我们当地的特色,很香,而且肥而不腻,夹着这个饼,特别好吃。苏小姐也尝尝。” 这饼白白软软,边缘一圈波浪形,像荷叶。炖煮得软烂油润的五花肉放在正中间,色泽一圈诱人的光。 苏诗樾知道这道菜。 有一年厂子里的收益特别好,来了个外国的大客户,一口气下了几万单,还说要长期合作。赵大宝高兴得不行,往年都在厂子里吃年夜饭,这一次破天荒去了饭店。 舅舅舅妈回到家很晚了,苏佳宜在房间里看黑白电视,苏诗樾在楼下管着门,要是没带钥匙就她负责开。 舅妈进门的时候手里提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闻得出来是肉香,但又比家里的肉香一百倍。 “佳宜,快点下来了。”舅妈欢天喜地地喊她。 苏佳宜看电视看得正入神,懒得动身,拖长了声音回答:“干嘛呀,妈妈。太冷了,人家不想下来嘛。” 舅妈啧了一声,催促道:“妈给你带了好东西,快点。” 苏佳宜这才不情不愿地下来,等她看清桌上的荷叶饼夹五花肉后,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妈,这是什么呀!” 虽然没吃过,但是光闻香味,就知道肯定是好东西。她迫不及待坐下,顾不上用筷子,手拿着大口吃起来。 苏诗樾在一旁干巴巴地看着,眼睛里满是羡慕。 舅舅有些看不过眼,毕竟是大过年的,两个孩子,一个吃得满嘴流油,一个只能吞吞口水,不忍心地道:“佳宜啊,你给你妹妹稍微剩两口,让她也尝尝味道。” 苏佳宜两颊鼓鼓,摇了摇头:“不嘛,太好吃了。” 舅妈在一旁慈爱地看着她:“我们佳宜想吃就吃,没事儿。还在长身体呢,别听你爸的。这饼夹肉是妈特意打包带回来给你的,多亏我藏得快,不然哪儿还有的剩啊。” “谢谢妈妈。”苏佳宜笑了笑,得意地看了苏诗樾一眼。 她吃得一干二净,连肉渣子都不剩。吃完,苏佳宜和舅舅舅妈去楼上洗漱睡觉了,苏诗樾挪到刚刚那个位置,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油纸包,低下头,舔了一口。 淡淡地油,什么味儿也没有。 可鼻尖分明还能嗅到那香气。 大抵是,很好吃,很好吃的吧。 苏诗樾想到这儿,拿起筷子夹了片热气腾腾的饼,从中间撕开,然后塞了两块肉进去,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很普通的味道。 她在海市这么多年,吃过的店铺不计其数,这饼算不得特别,这肉也算不得特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饼和肉在口中慢慢咀嚼,苏诗樾忽然就眼眶一酸,很想落泪。 ——为那些年没能吃上的小诗樾。 她抿了一大口红酒,仰头的瞬间,逼回了泪意。 赵大宝没看出来她情绪不太对,又倒了一杯,说:“季总,苏小姐,黄特助,来,这杯酒,我再敬你们。希望咱们这次的收购案能够顺利推行,合作愉快,好吧。” 他说完,又跟梁山好汉似的吨吨吨喝完了。 苏诗樾其实不太会喝酒。她酒量浅,两杯下肚就会醉。况且她是甲方的人,哪怕装都不装一下,赵大宝也不敢说什么。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很想喝。 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也觉得有一丝畅快吧。 被欺负,被虐待,被不重视了这么多年,久别重逢,居然是以一副高高在上,高攀不起的姿态再相见。 怪不得人们都喜欢看什么打脸爽文。 嗯,她承认,是挺爽的。 是以,这杯酒,她没有拒绝。 季宴时在一旁看着,大约猜到了她的想法,就没有阻拦,只是分了点注意在她身上,怕她喝多了不舒服。 苏诗樾才喝了一杯半,就有点晕晕乎乎了。虽然说话还有逻辑,也没有大舌头,但眼神已经开始飘忽不定。 最后,她夹菜的手大幅度晃了晃。 赵大宝的秘书看出来苏诗樾不胜酒力,忙说:“几位过来杭市,也不知道有没有定好住处,我自作主张,在这家饭店旁边的酒店里定了三间豪华标间。要不这样,你们几位接着聊,慢慢吃,我先扶苏小姐过去休息。” 季宴时闻言,抬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黄岩见状,忙道:“不用麻烦了,我订好了酒店。反正收购案的事情,我上午了解得差不多了,今天也去实地看过,已经没有什么疑问了。那我们就先走一步。” “好的好的。”赵大宝连连点头。 季宴时小心地扶起苏诗樾,把她揽在怀里,慢慢出了包厢。黄岩和赵大宝及其助理道别后,去地下停车库把车子开到了门口。 赵大宝目送车子离开后,扭头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下属一眼:“你啊,怎么半点儿眼力见都没有呢。那不该你献的殷勤能献吗?怎么就不知道动动脑子好好想想呢!” 赵大宝的秘书挠了挠头,一脸茫然:“我怎么了?” 赵大宝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就你这榆木脑子,就是再让你想八百年,估计你也想不出来,真是的。” ** 酒劲上头很快,等车子开到入住酒店的时候,苏诗樾靠在男人的肩头,已经睡得人事不省了。 “季……” “嘘。” 黄岩才说了一个字,就立刻被打断了:“你小声一点,不要吵醒她,她还在睡,就让她睡。把后座的车门打开。” 黄岩:“……好。” 他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下车,打开后车门,把两张房卡交给了季宴时。等后者抱着苏诗樾进电梯之后,他才敢把门关上,离开原地。 苏诗樾睡得很熟,呼吸声浅浅的,狭长的睫毛落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恬静温柔,右手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季宴时领口处的纽扣,像婴儿那样全然没有防备。 他看着她,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这是他的姑娘。 他要守护一生的姑娘。 ** 两个房间面对面,季宴时先把苏诗樾抱过去,放到床上的那一刻,她似有所觉,微微睁开了双眼。 漆黑清澈的瞳仁犹如春阳下起雾的水面,湿漉漉的,带着不谙世事的迷茫。 季宴时知道她还没睡醒,笑了笑,问:“要不要喝点水?” 苏诗樾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具体说了些什么并没听清,只知道是个疑问句,就下意识点了点头。 “好,那我去倒来给你。等我。”他说着,起身要走。 苏诗樾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心里忽然一空,没等大脑反应过来,就已经下意识地伸手攥住了季宴时的衣角。 “季宴时。”她轻声喊他。 季宴时忍不住俯身,吻上她水润欲滴的唇,舌尖轻巧地抵开她的牙关,攻城掠地。苏诗樾几乎喘不过气来,晕晕乎乎地抬起胳膊,搂住他的脖颈。 季宴时扯开她的外套,朝着白皙的肩头吻了下去。苏诗樾哼唧了一声,头一歪,竟是又睡了过去。 季宴时:…… 他扶住额头,无奈地笑了笑,最后替她盖好被子,掖住被角,转身出了门。 回房以后,他给黄岩打了个电话:“你联系赵大宝,让他尽快把裁员名单发给我看看。” 黄岩虽然不明白上司此举的用意,但也大致猜到估计是和苏诗樾有关,就应了一声。 很快,名单就以附件的形式发到了季宴时的邮箱里。他点开,细细地看下来,最后在尾页空白处,添上了两个的名字,然后将邮件原路发送回去。 第60章 裁员名单 苏诗樾早上起来,喉咙干得不行。 她后悔昨天喝得太快,不仅把自己喝断片了,记忆全无,还没在睡前多喝点水,否则嗓子也不至于这么难受。 昨天的衣服还整整齐齐穿在身上,房间是陌生的房间,苏诗樾用膝盖想也知道,肯定是季宴时送她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季宴时身边时总是特别放松。 可以安然睡去,也可以酩酊大醉,似乎是来自潜意识里的安全感,知道他在身边就不用怕,想怎样就怎样。 苏诗樾意识到这一点,揉了揉杂乱的头发。 啧,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宋安锦说过,依赖男人倒霉八辈子。 她走到卫生间,想洗个澡,一抬头看到镜子里发丝蓬松,眼圈青黑,跟《聊斋志异》一样的女人,她沉默了。 都知道给她脱掉外套挂衣架上,不能帮她卸个妆吗! 正腹诽,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季宴时。 好好好,这是自己找上门儿来了! 她接起,电话那头的男声低沉不掩温柔:“起了吗?” 苏诗樾忽然就不好意思发脾气了。 ——也没资格脾气,酒醒后差点冲昏头脑的矫情而已。 “嗯,醒了。”她恢复一惯的语气。 “这个点酒店的早餐还有,要不要去吃一点?”不等她回答,男人又给了plan b,“要是不想吃,也可以去附近吃点,我看酒店旁边有家老字号早餐店评价还可以的。” “没事。”苏诗樾不挑,吃什么都行。 “人有不舒服吗?”季宴时又问。 “没有,就是嗓子有点干。”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裁员名单下来了,我等下会去一趟天龙包装厂,你要一起吗?”季宴时问,“一起的话,十点半我们一楼见。” 苏诗樾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半晌,她应了一声:“好的,一会儿楼下大堂见。” ** 十点半,苏诗樾准时到楼下。 看到那辆眼熟的迈巴赫,她坐了进去。 “给你的。”季宴时递过去一个打包袋。 “我吃过早饭了。” 苏诗樾说着,一脸疑惑地拆开袋子,是雪梨银耳汤。 再看男人,面上还是云淡风轻,耳尖却悄悄红了。 她憋住笑意,扭头看向窗外。 嗯,是难得的好天气。 另一边,昨天季宴时一行人离开以后,就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不出意外明天估计就要宣布裁员名单了。 工人们都很不安,毕竟眼看快到年关,大家伙儿都等着钱过年呢,这时候丢了工作,这年还过不过了。 几个工龄大的本想找赵大宝说说情,裁员的事儿,好歹捱到年后,这样开春了,也好找新工作,不至于这么青黄不接的。没想到他陪季宴时去应酬了,根本找不到人。 “我儿子年后就要娶媳妇儿了,都跟女方家里谈好了,市里一套房,我和孩儿他爹出首付,俩孩子自己还房贷,彩礼也谈妥了,现在没了工作,可怎么办好呢。” “唉,谁说不是呢。我老公公几个月前动了个大手术,把家里的积蓄几乎都用完了,现在说裁员,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嘛。老天保佑,希望我跟我家那口子不在名单上。” “我家也好不到哪里去,俩孩子要上学,开春又要交一次学费住宿费,前阵子还说要买新手机,哪来的钱。不给买到时候又要闹,说什么同学都有他们没有,唉。” 厂子里很多都是夫妻俩在这儿上班,要是一裁裁俩,那对于一个小家庭来说,真的就算是灭顶之灾。 “怎么办啊,要是咱俩都被裁了,这这这,可怎么办啊,这可不行,绝对不行的。”苏母不安地碎碎念。 苏父本想劝她别太焦虑,应该不至于,苏诗樾的性格一直都很好,到底也是养了那么多年,不会这么绝情的。 可他转念想到昨天被挂断的电话,又不确定起来。 最后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 车间里的氛围很差,所有人都无心工作,脸色苍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裁员名单里的一员,人心惶惶。 就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在名单正式公布之前,所有人都心怀侥幸,认为说不定没有那么倒霉,平日里兢兢业业,或许不会被开除。 但又忍不住去想,万一是真的,万一名单里真的有自己,那该怎么办,毕竟听大老板的意思,要裁掉许多人。 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从远及近,众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大门口的方向,心也跟着提起来。 赵大宝和季宴时几人走了进来。 “相信大家或多或少都已经听说了,由于公司经营发展需要,也由于市场大环境的影响,天龙包装厂将被风行集团正式收购,收购之后,车间所有流水线均替换成全自动一体化机器。因此,我作为天龙包装厂的厂长,大家的老大哥,要非常抱歉地,对一些员工说声对不起了。” 赵大宝说到这儿,情绪也有点复杂:“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很感谢,也很感激,大家在天龙包装厂付出的青春,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日一别,望来日祝好。” 说着,他弯下腰,向台下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苏诗樾在一旁看着,不免有些动容。 这家公司是赵大宝年轻的时候一手创立的,当时正好赶上了风口,运气很好,受到了扶持,迅速壮大。 他眼睁睁看着它从和别的公司共用车间,到后来占地面积越来越大,其中的心血,旁人是很难感同身受的。 “这份裁员名单里的每个人,都是我赵大宝的兄弟姐妹。我本来,是想让秘书直接贴在墙上,让大家自己去看,因为让我亲自念出来,实在是一种酷刑。但是,我又觉得这么做太不正式,好像轻飘飘的一张纸,就把大家给打发了一样,所以,我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告知大家。” 赵大宝说着,从秘书手里接过那张A4纸,叹了口气。 裁员的重头戏终于来临,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家都心跳不自觉加快,咚咚咚,咚咚咚,像要跳出来。 车间里安静得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人窃窃私语,大家全神贯注,聚精会神。 苏父和苏母在底下同样紧张不安地听着,报了一长串的名字过后,也没有报到自己,正准备松口气,却听赵大宝最后念出了两个无比熟悉,听了几十年的名字。 那一刻,如坠冰窟,心拔凉拔凉。 苏母回过神后,只觉得天旋地转,咬牙切齿,狠狠瞪了不远处的苏诗樾一眼,恨不得在她身上瞪出一个洞来。 拽了把丈夫的袖子,她说:“我怎么跟你说的,我就说那个白眼狼没心没肺吧,就你还不相信!你看看她,报到我俩名字的时候,她的脸上一点都不惊讶,摆明了是早就知道了,你还一直替她说话!我我我,我呸!” 苏父的嘴唇动了动,想替外甥女争辩几句,但想想妻子说的确实有道理,灰白了脸,默默又咽了回去。 “气死我了,喂不熟的东西,养条大黄狗都比她强,起码还能看家护院,你看看她有什么用,根本不知道向着我们。没良心的东西,我果然没看错,妈的,这么多年都白养她了。”苏母越想越气,在一旁不停地碎碎念。 两人说话间,赵大宝的发言已经接近尾声,苏母打定主意,与其就这样被悄无声息地辞退,还不如搏一搏。 她想好了,一会儿等赵大宝说完了,她就冲过去拉住苏诗樾,把她这些年是怎么不管家里,不闻不问,自己过好日子,一分钱也不寄给家里的事情全部都抖落出来。 当着大老板的面,她就不信以后苏诗樾在集团还能有好日子过,好果子吃。反正要死,干脆大家一起死! “好了,以上就是全部的裁员名单。之前报到名字的员工,麻烦来我办公室一趟,一个一个地来,咱们最后再简短地开个小会,顺便说一下关于补偿的事情。放心,我不会亏待大家的,这一点,大家可以相信我赵大宝的人品。” 说完,赵大宝扭头对季宴时说:“季总,那我先过去了,您请自便,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千万别客气。” 季宴时点了点头,赵大宝率先离开了车间。 苏母咽不下这口气,趁着现在人多,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指着苏诗樾的鼻子骂:“苏诗樾,你要不要脸!我和你舅舅为这个厂子尽心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我们不缺你吃不缺你穿,你这么做,有没有良心啊!” 苏诗樾看着她,只觉得好笑。 黄岩怕她情绪激动,做出什么伤害到苏诗樾或者boss的事情,快速拦在两个人的身前,一脸防备地看着她。 伤害了boss他可能只是没了工作。 要是伤害了苏诗樾,他可能会被封杀。 他第一次恨自己没去考个什么柔道跆拳道空手道,万一对方撒泼起来,还真不一定武力值敌得过。 第61章 欺软怕硬 谁知,苏母骂完苏诗樾之后,一屁股坐到地上,没了刚刚那股眦目欲裂,咬牙切齿的狠劲儿,反倒哭号起来。 “季总,您是不知道我和我家那口子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们家里条件不好,养自己的小孩还不够,还要养他姐姐留下来的讨债鬼。家里拢总拢总就我俩在天龙包装厂打工的这点钱,一点也不骗您,真的是没有余粮呐!” 八卦是人的天性。虽然上一刻还因为裁员的事情,大家陷在天塌下来的情绪里,但这一刻听到苏母那儿传来的动静,好像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是竖起了耳朵。 “季总,您大可以派人去查查,别的不说,我们是萧村的,村里哪有什么好的高中呢,她之前上的高中,可是镇上的呀!我们还让她住宿,一年光住宿费,伙食费,还有学杂费,就不知道要给出去多少,真是一点没亏待。” 苏母说到这儿,抹了把眼角的泪:“可她呢,她大学毕业以后,去了海市发展,成人上人了,就不搭理我们了。这些年,我说句良心话,她可真是一面也没来看过我们。您说说,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忘恩负义的事情呢!” 季宴时听到她的话,不自觉皱起眉头。 苏母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话打动,于是更加起劲儿:“季总,您是大老板,您评评理,我们养了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养小孩子有多难,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苏诗樾她这么做,真是丧尽天良,猪狗不如!” 周围人群骚动起来。 “啊,原来这真是苏诗樾啊。我说什么来着,看那个五官,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她舅舅舅妈好歹养了她那么多年,她就这么装不认识,真是没大没小,没有礼貌。” “怪不得这么多年,佳宜她妈是一个字都没提过这个外甥女,我还以为是学习不好,所以没好意思提呢,合着是养了个白眼狼。也是,心都寒了,怎么还会再提呢。” “这苏诗樾也真是的,自己发达了,不给家里寄钱也就算了,她既然混成了高管了,就不能劝劝大老板,不要裁员嘛。大公司那么多钱,还能养不起我们这些人不成。” 这话一出,立刻得到了不少的赞同。 本来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指指点点,现在反应过来事情似乎也跟自己有关,都坐不住了,指责声大起来。 “她是在萧村长大的,不可能不知道大家伙儿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既然她都知道,怎么还能这么无情呢!” “就是啊。她小的时候来厂子里,我还抱过她呢!那时候还一口一个姨地喊我,谁知道长大以后会变成这样!” 苏诗樾听得只想冷笑。 没等她出声,一旁的季宴时先开口了:“你说你没有亏待她,那她为什么上大学的时候会申请助学贷款?” “啊……”苏母哑了声,支支吾吾地瞎编,“大,大概是她,她爱慕虚荣吧,想买这想买那的,所以就……” “本科生家庭困难的,申请助学贷款,每年不超过八千元,年利率在5.76%-6.12%之间。你说她爱慕虚荣,八千块钱,还是一年,能买什么奢侈品?”季宴时盯着苏母。 后者眼神飘忽,答不上来:“那,那,她……” 季宴时接着质问:“贷款属于超前消费的行为,不仅要还本金,还需要支付利息。如果她只是为了满足一时的物欲,要支付那么大的代价,这笔账,她算不过来吗?” 苏母没想到这茬儿,彻底不说话了。 季宴时却不准备放过她,一字一句地道:“我和诗樾认识很多年,她是怎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人可以装一天两天,但是装不了一年两年。所以,是你在撒谎。” 苏母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涨红了脸,说:“那,她难道就一点儿错都没有吗?她不该回报我们吗!” 季宴时冷笑一声:“那不如我们说说那笔抚恤金的事?” 苏母愣住了,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惊慌,比刚刚宣读裁员名单时还要慌:“什,什么抚恤金,我不知道。” 季宴时位高权重她是知道的。 如果是苏诗樾跟她说这话,她才不怵。可季宴时说,她是真的怕对方会让她把抚恤金都吐出来,全部归还。 因为他有这个实力。 所以她下意识选择了矢口否认,想逃避这个话题。 可季宴时却不打算让她好过:“人家一个小姑娘,父母出事故身亡,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你把她领养走,结果把人家父母的存款,包括抚恤金,侵吞得一干二净。” 话音刚落,周围一片哗然。 当年苏父苏母领养苏诗樾,可没提过抚恤金半个字,只说是个可怜孩子,父母没了,所以他们接过来养着。 工友们还觉得夫妻俩心肠好,明明家里也不富裕,还愿意养姐姐的孩子。是以,在看到苏诗樾小小年纪就来厂子里打工时,虽然觉得早了点儿,但也没说什么。 毕竟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何必慷他人之慨。 结果,背后居然还有这么一茬儿。 “怪不得佳宜总有新衣服穿,有一年还买了双特别贵的小皮鞋,专门在市里的商场里买的,好几百呢!我陪我弟媳妇去商场买三金的时候看到过,还以为是组长工资高。” “对对对,我也有印象。我家小宝和佳宜是一个班的,当时上体育课,有个小孩不小心踩了脚她的鞋,她破口大骂,说她的鞋子特别贵,踩坏了人家赔不起什么什么的。” “啧啧啧,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看佳宜她妈平时这嘴就不饶人,生下来的女儿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现在反正都要被裁了,也就不用再刻意讨好,大家都一样,以后都是下岗待业的普通人,说话也没了顾忌。 苏父也觉得不光彩,脸上烧得慌。 做了大半辈子的老好人,这下晚节不保。 “行了行了,你这个人啊,少说两句吧。厂长那儿还等着我们呢,快点走了。”他说着,上前拽着妻子离开。 苏母不敢跟季宴时犟,很配合地起身要走。 “等等,”季宴时不紧不慢地开口,叫住了他们,“刚刚你们公然辱骂我的下属,这件事就准备这么算完了?” 不等苏父苏母反应过来,黄岩熟练地开始背诵相关法律条文:“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较重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boss,我马上报警。” 苏父见黄岩拿出手机,怕他真的要报警,急了:“不不不,她,她,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唉。别报警,真的,我求求你们了,别报警,我这就带她走还不行吗?” 这又是下岗,又是犯了事儿被带进局子的,攒一块儿了。这要是被村里人知道了,真的什么脸都丢尽了。 苏母欺软怕硬,这会儿什么都不敢说了。 黄岩看向自家boss,苏父咬咬牙,朝一旁的苏诗樾道:“诗樾,你说句话,你说句话好不好?你舅妈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她就是这么个人,她知道错了,别报警,好不好?” 苏诗樾不说话,苏父抿了抿唇:“要不这样,我给你跪下了,好不好?只要别报警,其余什么都好商量。” 说着,他真的双膝一软。 苏诗樾到底还是心软了,别过头去:“别这样。算了。” 季宴时朝黄岩使了个眼色,后者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苏父松了一口气,嘴上不停说着谢谢,连拖带拽,把苏母带走了,去厂长办公室,顺便商谈一下赔偿事宜。 工人们叫戏看完了,也就都散了。 “你还好吗?”季宴时低声问。 苏诗樾想扯出一个笑,最后发现根本做不到,索性放弃了,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好,也不好吧。我没事。” 他想了想,又问:“难得回来一趟杭市,估计你都好多年没有回来了吧,有什么想逛的地方吗?我陪着你。” 苏诗樾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之间有些答不上来。 说句老实话,她对杭市的感情很淡很淡。虽然在这里待过很多年,但是并没有任何的归属感,漂泊无依。 “要不去三中吧。毕业以后再也没有去过了,正好回去看望一下老师,顺便,也看看母校现在怎么样了。” “嗯,都好。”季宴时几乎什么都听她的了。 苏诗樾想起什么,问:“可是不是只有一辆车吗?那黄特助也跟着一起去吗,还是先把他送回酒店去?” 季宴时摸了摸她的发心:“没关系,他会想办法的。” 黄岩:“……” 谢谢,这里还有个长着耳朵的大活人呢! ** 另一边,苏父苏母进了办公室。 苏母的脸色极差,刚才的事情让她心有余悸,一想到差点酿成大祸进局子,就忍不住一阵又一阵的后怕。 农村人对于公家人都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大家安分守己惯了,一辈子老实本分,要是听说谁家进局子了,打官司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背后先开始了指指点点。 苏母好面子,真的怕脊梁骨被戳出个洞。 赵大宝早早地离开了车间,所以不知道刚刚在车间里发生的事,只当苏母是因为被裁员脸色才会这么难看。 “你们两个,都是厂子里的老员工了。说句实话,我真的不忍心裁了你们。裁谁我都不忍心,裁你们最不忍心。毕竟一直跟着我赵大宝的,我心里有数。但是没有办法,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既然到了今天,那就要面对现实。” 赵大宝说着,递过去两张纸:“这是赔偿方案,你们看一下,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异议,那就在底下签字。” 第62章 n+1 苏父一看这种密密麻麻的正式文件就觉得头疼,也看不懂,于是道:“赵厂长,你就跟我们说,一共能赔多少。” 厂长办公室里开了空调,暖乎乎地吹,苏母渐渐缓过来,听到丈夫说到赔钱的事,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 “赵厂长,虽说我们认识也有许多年了,但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这涉及到真金白银了,更是不能马虎。” “那是当然。”赵大宝好脾气地点点头。 苏母一看他的态度这么好,底气就更足了些:“我跟我家老苏在厂子里工作了几十年,我俩打从年轻那会儿就在这里了。我以前听我们佳宜说,那城里要是想解雇员工,赔得可不少呢。赵厂长,你可不能糊弄我们啊!” 她的心情,赵大宝可以理解。因此,虽然苏母先入为主把他当成了黄世仁那样的大恶人,他还是没有动气。 “你们放心吧,合同条款上写得清清楚楚,公司被收购之后,原本的劳动合同中止,按照n+1赔偿给你们。” 苏母不懂n是什么,但1她听得懂,以为是赔一万块钱的意思,心里立刻乐开了花儿,面前没有表现出来。 她和丈夫一个月的工资才五六千,这是直接赔了快两个月的工资。她原本还以为,赔个两三千块钱顶天了。 这么看来,裁员也不全是坏事儿。 不过既然对方这么好说话,苏母可就蹬鼻子上脸了。 “厂长,不是我们不讲道理,但我和老苏累死累活做了这么多年,尤其是老苏,勤勤恳恳,车间里没有一个人说他不好的。现在忽然要下岗了,你像打发叫花子那样地打发我们,这可不成。就这么点钱,我是不会接受的。” 赵大宝有点不高兴了。 根据《劳动合同法》第47条规定,经济补偿金按员工在该公司工作的年限,每满一年向员工支付一个月工资,然后再+1,也就是再多赔偿一个月的工资。 这两夫妻是想狮子大开口? 想到这儿,他沉了脸:“那你们想要怎么个赔偿法?虽说这次裁员是厂子理亏,但你们也不能趁火打劫。” 苏母哼了一声,说:“什么趁火打劫,都不容易,我们也只是想要维护我们自己的权益而已。我跟我家老苏在天龙包装厂干了二十多年,怎么也该给我们五万一个吧?” “五万?”赵大宝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苏母看他一脸震惊,以为是不想给,猛地拍了下桌子:“五万怎么了,你别嫌多!这些年我和老苏给厂子里创造的价值,可远远不止五万,你多补偿我们一点怎么了!” 赵大宝的表情变得古怪:“你确定?” 苏母嗤笑一声:“你别想吓唬我。我要五万,老苏也要五万,我们两口子加起来一共十万块,你就说给不给吧。” “那你在这四份合同上,把原有的赔偿条款划掉,改成:赔偿每人五万元整,然后旁边修改人签你和老苏的名字,最后在乙方确认签字那里也签上你俩的名字。合同一式两份,签完还我两份,我这边归档留底。”赵大宝说。 苏母见自己从一万,抬价到了五万,高兴得不得了。 双方各自签完字按了手印,苏母把合同当宝贝金疙瘩似的放进包里,末了,得意地问:“赵厂长,前面这么多人过来签这个赔偿合同的,是不是都没有人跟你喊过价?” 赵大宝也想笑,摇了摇头:“确实没有。” 苏母昂了昂头:“那当然了,他们哪有我机灵呢。我家佳宜早就说过了,合同这种东西,弯弯绕绕最多了。不能看别人要你签什么,得看你自己想要什么。看吧。” 说着,她就像一个常胜将军,昂首挺胸走出了办公室。苏父落后她几步,起身跟赵大宝鞠了个躬:“谢谢您了,赵厂长。祝您的天龙包装厂越来越好,再见。” 赵大宝摆摆手,说:“没什么。老苏啊,看你也是我多年的老员工了,有这么个媳妇儿,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苏父没听出来他的话外音,只当是妻子要得太多,太贪心,赵厂长不高兴了,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走了。 回到车间,季宴时几人已经走了。 苏母见其他被单独叫去商谈完的工友,一个个脸上都喜气洋洋,不由得在心中鄙夷,一股子优越感油然而生。 她抬脚要朝他们走,苏父一把拉住她,说:“行了,你就省省吧,闷声发大财。你看看你,还不够你嘚瑟的。” 苏母瞪了他一眼:“你懂啥!” 刚刚她在车间里一闹,不仅没把苏诗樾拉下水,还把她的一张老脸都丢尽了,什么赔偿金苛待外甥女,搞得现在人尽皆知。她必须得做点什么,找回自己的场子。 想到这儿,她抬脚走到其中一个工友旁边,问:“刚刚赵厂长把你们喊过去,这是准备给你们多少赔偿啊?” 工友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佳宜她妈,这有啥好问的,不是大家都一样的嘛,n+1,看你干了多久喽。” “那你能拿多少?”苏母悠悠地问。 工友掰了掰手指头,说:“四万四。” “多少?!”苏母傻眼了,“凭啥你都能拿四万四?” 她只是流水线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工人,进厂子的年数,比她少了一半不止,每个月工资也比她低千把块。 自己也才五万,就这,四万四? “什么凭啥?”工友听得一头雾水,给她详详细细算起来,“我在天龙包装厂里干了整十年,每个月工资四千,四千10年,一共四万块,再加一个月,一共四万四啊。” “那n+1,是这个意思?不是一万块钱?”苏母懵了。 工友也懵:“啥一万块钱呀。佳宜她妈,你没问厂长吗?他会给你算的呀。我问你,你一个月多少钱?” “五千多啊。”苏母老老实实回答。 “那你在天龙包装厂干了多少年了?”工友又问。 苏母回忆了一下:“差不多25年了。” “那就算五千块钱一个月好了,25×5000=125000,再加上五千块钱的工资,你能拿十三万呀,佳宜她妈。” 苏母听工友算完,只觉得眼前一黑。 什,什么…… 十三万?! 她从包里翻出刚刚签署的解除劳动关系的合同,看到自己亲手划掉原条款,又亲手写上赔偿伍万元整,手都开始不自觉发抖,喃喃道:“这这这,这我,这……” 工友见她这个反应,好奇地探头去看她手上的合同,看清之后也惊了:“佳宜她妈,你糊涂呀,怎么改条款呢!” 苏母气得一拍大腿:“这该死的赵大宝!他明知道我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还把我带沟里去,我这就找他去!” 说完,她气冲冲就要去厂长办公室。 苏父想要拦她:“算了算了。这字是你自己签的,改也是你自己改的,五万块钱也是你自己提的,算了吧。” “怎么能算呢!我不懂,他赵大宝难道还能不懂吗!” 周围其他几个工友差不多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不悦地指责苏母:“佳宜她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厂长多好的人呐,这些年,他可没有亏待过我们一点儿。” “就是就是,佳宜她妈,你说你这是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字都签字,那可是具有法律效应的,改不了了。” “佳宜她爸你也真是,不是我说你,你有时候真该拿拿主意,什么都听你老婆的怎么行呢。这下好了吧,十三万变成五万,损失了八万块,两个人就是十六万呐!” 苏母越听越面红耳赤,想反驳,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最后,是苏父带着她逃离人群,快步离开了厂子。 刚出厂子大门没几步,拐弯到一个僻静处,苏母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佳宜她爸,都是我不好,害咱们家丢了那么多钱,都是我自作聪明,现在全没了!” 苏父原本心里头也憋着气,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再指责来指责去的也没有必要,叹了口气,拥住了妻子。 “好了好了,别哭了。没事儿,十万块钱也不是什么小数字了。我们把这钱好好儿地存起来,过个好年是绰绰有余的了。等明年开春,我们就出去找工作,你想啊,我们俩都是组长,找起工作来肯定很快,不用担心。” 苏母抽了抽鼻子,摇了摇头:“怪我。我把佳宜养娇了,养得她是非不分,连爸妈都不肯认了。现在又害咱们俩损失了十几万,老苏,是我错了,是我做错了。” 她要强了一辈子,这恐怕还是她第一次认错。 苏父沉默地抱住妻子,抿了抿唇。 “算了,都过去了,都会过去的。” ** 苏诗樾的班主任下午没有课,保安给她指了办公室的位置,季宴时送她到教学楼楼下,就停住脚步不走了。 “怎么了?”苏诗樾不解地看他。 季宴时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没什么。你自己一个人去吧,我就不去了,再说也不认识,我就在楼下等着你。” 这一去,记者什么的,就瞒不住了。 苏诗樾没有多想:“那好吧。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四处转转。操场旁边有个紫藤花架,你可以去坐坐。” “嗯。”季宴时说着,温柔地把碎发帮她挽起。 苏诗樾到时,班主任正在批改试卷。听到敲门声响起,她愣了愣,很快就笑了:“你是诗樾吧。” 苏诗樾有些意外:“老师,你还记得我?” 高中学生每三年一届,老师基本上要同时教两个班,有时有些班可能只带两年,甚至一年。这么多的学生,她没想到老师会对她有印象,更没想到能一眼就认出她。 “当然记得了。你那个时候,瘦瘦小小的,豆芽菜一样,最小码的校服穿在你身上,也是宽宽松松。你当时的体育老师私下里还说呢,每次上体育课,他就盯着你一个人,生怕你什么时候一声不吭的就晕过去了。没想到,现在长成大姑娘了,漂亮了这么多,我差点没敢认呢。” 苏诗樾也笑了。 以前学业重,苏母给的生活费又少,捉襟见肘。食堂里的饭菜没什么油水,当下是吃饱了,可是饿得快。往往两节课上完,肚子里就没食儿了,叽里咕噜地叫。 其他同学下了晚自习,会去小卖铺里买饼干,买冰淇淋,补充点热量,有的甚至还会买泡面。冲上热水泡开之后,香气能飘满整个班,馋人得紧,谁都想来上一口。 可苏诗樾没有钱。 她也饿,但她去不起小卖店。她的生活费得攒着,攒着买姨妈巾。好在学校里的水不要钱,她下了课,去直饮水那儿灌满一杯子,然后慢慢地喝,渐渐就不觉得饿了。 ——就是有些营养不良。 后来上大学之后,她自己打工赚钱自己花,起码吃饱饭,偶尔也会奖励自己一顿好的。日积月累,营养什么的都跟上去了,这才慢慢调理过来,气色也跟着好了起来。 这些受难日记她不想说,也没必要说。 第63章 季记者 “对了,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呢。”班主任问。 “我现在在娱乐圈混,做经纪人。”苏诗樾简短地回答了一下,“最近热播的综艺,《第一次见的朋友》,其中一个嘉宾宋安锦,就是我手底下的艺人,还参演了《月下》。” 嗯,也是手底下唯一的艺人。 她在心里小小声地补充。 “哦,你现在在娱乐圈啊,怪不得呢。”班主任笑了。 苏诗樾有点没太明白:“怪不得什么?” “前几天有个小伙子来找我,说是什么记者,问了我好多关于你的事儿,好像是想围绕你开设一个专栏。” “哈?”苏诗樾听得一头雾水,“有这种事?”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看他穿着还挺考究,人也斯文,不像骗子,再说也不涉及隐私,只是你上学时的一些往事,我就告诉他了。我当时还想呢,你现在应该混得挺好的,否则人家好端端怎么会给一个无名小卒做专访呢。” 小伙子,穿着考究,人看起来斯斯文文…… 几乎是一瞬间,苏诗樾的脑海中跃出一个身影。 她还以为,关于从前的那些事,是宋安锦告诉他的,没想到,竟是他自己用这种方式,辗转打听来的。 “诶,好像就是那个人。”班主任忽然道。 苏诗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出去。 季宴时就坐在紫藤花架下,柔和的秋日暖阳在天边镀上金光,那光也落到了男人身上,睫毛上,犹如神祗。 想起他刚刚的扭捏,一切忽然就有了解释。 自己不明内情,以为他只是不想听那些和他毫无关系的寒暄和回忆往事,就提议他去操场边上走走坐着。 结果从窗户看出去,恰好看个正着。 班主任也回过味儿来了,四十多岁的语文老师,难得玩笑,促狭地眨了眨眼睛:“那个人,其实是你的朋友吧?” 苏诗樾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应了声,随班主任怎么去解读。 两人又聊了会儿家常,班主任说:“行了,你的那个朋友已经在下面等了你快半小时了吧?这几天天冷,温度低,你俩早点回车里去。学校一直在这儿,等暖和了,想怎么逛怎么逛,眼瞅着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别给冻着了。” 苏诗樾的脸有些红,起身和老师道别:“那,老师,我今天就先走了。等下次有机会,我再回母校来看您。” “走吧走吧。”班主任笑得一脸和蔼。 她下楼的时候,季宴时还坐在那里。 这是她自重逢以来,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他。 两年不见,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一丝沉稳。 也许是心灵感应,季宴时似有所感,回头,看到苏诗樾就站在他的身后,也站起身,问:“你和班主任聊完了?” “嗯。”她走了过去,两人并肩站在一处。 影子就在身后,斜斜的,像是依偎在一起。 “你还要在学校里逛逛吗,还是回酒店?”季宴时问。 关于这个问题,苏诗樾没有过多纠结,很快回答:“回酒店吧。太冷了,现在还只是深秋呢,就已经这么冷了。我看网友们预测,说太反常了,今年冬天可能要下雪。” 说起雪,她肉眼可见地雀跃起来:“如果真的能下雪就好了,印象里,已经连着好几年没有下过雪了。” “南方很少下雪吧。”季宴时顺着她的话题说。 “是啊,”苏诗樾仰头朝天看,“所以才更珍贵嘛。你知道吗,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天早上,我早起在洗漱台刷牙的时候,听到旁边寝室有人喊下雪了。唰啦啦很快,一点都不夸张,走廊里就站满了学生。好多都没睡醒,穿着个睡衣,一看就是从被窝里刚爬出来,裹了件厚外套。” “是吗。”季宴时配合地问。 “是啊,”苏诗樾点了点头,“后来有个北方当地的同学,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问清楚之后,她说……” 她说到这儿,清了清嗓子,学着人家的懊恼语气,气鼓鼓地说:“啊,只是下雪啊!你们真没见过世面。” 兴许是因为回到了母校,周遭景色多年未改,那份亲切感一直围绕着她,苏诗樾不自觉变得话多起来。 季宴时一直静静地听着,偶尔搭话几句。 时光好像一下子回到从前。 无忧无虑的从前。 ** 天龙包装厂的收购谈下来了,法务把电子版合同发送给黄岩,后者打印之后让赵大宝签字盖章,然后放包里,等回海市之后,走公司流程,盖完章再寄回来。 “季总,这次天龙包装厂能够被风行集团收购,那是我们莫大的荣幸。为了庆祝这一次的合作顺利,这样吧,如果季总不嫌弃,我做东,陪各位在杭市好好儿地玩两天。” “不用,”季宴时回绝了,“我们明天就回海市。” “哦哦哦,”赵大宝表示理解,“几位都是大忙人,想必公司里肯定还有一大堆事等着要去处理。那这样吧,今天晚上我做东,咱们一块儿再吃个饭,权当是饯行了。” 季宴时原本想说算了,看到身侧的小姑娘,目光闪烁了一下,不知想起什么,说:“好,那就麻烦了。” 黄岩奇怪地瞄了眼boss。 这种社交场上的觥筹交错,你来我往,boss向来是最反感的。这次面对的又不是什么无法拒绝的大客户,只是一家被收购的小厂子的厂长而已,怎么一反常态答应了。 他心里好奇,嘴上压根儿不敢问。 下午两点多,赵大宝就把晚上吃饭的定位发过来了。 苏诗樾看了眼,心里“嚯”了一声。 这是家杭市的五星级大酒店,人均消费非常高,地段好,菜品也不错,可以算得上是商务宴请的不二选择。 看来是合作谈成了,尘埃落定,请客也大方起来。 赵大宝为了彰显诚意,特意派秘书开车去酒店接人。 黄岩在经历了前几次的事情之后,非常识相地主动做上赵大宝秘书的车,然后面无表情地让他开车。 “那季总他们呢?”赵大宝的秘书问。 “不用管,他们自己会来的。”黄岩回答。 “哦。” 赵大宝的秘书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第66章 别来沾边 “季总请大家喝咖啡啦,大家快出来呀!” 不知是哪个工作人员在门口喊了一声,周围人纷纷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奇地朝门口走。 宋安锦坏笑着朝好友挑了挑眉:“哎呦喂,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为了请你一个人,请了在场所有人吧?” 苏诗樾被她盯得脸颊一红,故意装没听见。 “哇噻,居然还是星巴克诶!星巴克大杯就算四十块钱一杯,季总霸气,这得有快两百杯了吧,我的妈呀!” “不仅是剧组的工作人员,连群演都有,季总人也太好了吧!我以前待的剧组也有主演请客喝奶茶喝咖啡的,但是只有剧组的人有份,有的甚至只有主演演员和导演副导演有份,季总真是一视同仁,给每个人都买了诶。” “是热的太妃榛果拿铁!哇,这么冷的天,喝上一杯热乎乎的拿铁,也太幸福了吧,我的妈呀,季总威武!” 周围人群七嘴八舌,宋安锦的笑容越来越大。 “哎呀,这咖啡真的好甜啊,啧,就是不知道某人心里甜不甜。”她说着,意有所指地朝好友眨了眨眼睛。 秦月月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你说什么呢?” 宋安锦知道苏诗樾这人一向公私分明,公是公,私是私,不喜欢两者混在一起,就含含糊糊地没有说。 结果,到了下午,剧组里就传遍了,说季宴时这次特意给大家买咖啡是有原因的,为了剧组里的一个人。 一掷千金为红颜啊。 宋安锦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上,听着众人的猜测和议论,享受着巨大的秘密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快感。 “湘姐,没想到季总对你这么上心,就因为你前几天发了微博,说想念每年冬季的太妃榛果拿铁了,他就巴巴儿地给你买来了,还为了你一个人,请了剧组所有人。” 宋安锦:“?”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一个激灵就起来了,扭头看向声源处。 陆湘湘微微一笑,三分羞涩七分甜蜜,说:“哎呀,你别瞎说。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你别说得跟真的一样。” 宋安锦:“??” 她的注视,让陆湘湘以为是有观众在听,于是刻意提高了点声量,说:“我也只是跟季总一块儿吃过饭而已,你别让大家误会了呀,多不好。我和季总之间没关系的。” 宋安锦听得满头问号。 苏诗樾就站在她边上,显然也听到了。宋怕她多想,小声道:“你可别当真,这个陆湘湘肯定是夸大其词。” 苏诗樾心里有数,回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她俩知道真相,其他人不知道,以为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几个女孩子凑上前,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真的呀,湘湘姐,季总他在追求你吗?怪不得,他一个投资方的大老板,管我们这群虾兵蟹将干嘛呢,特特意意买了奶茶来,原来我们都是沾了湘湘姐的光啊。” “怪不得打从季总回国以后,什么花边新闻都没有,原来是已经心有所属,所以才没有到处拈花惹草啊。” “说起来,湘湘姐,你的下一部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也是风行传媒投资的吧?我靠我靠我靠,天呐,这也太宠了吧!而且霸道总裁和美艳女明星,也太好磕了。” 陆湘湘的下一部戏其实和风行传媒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她只是短暂地愣了下,然后苦恼地笑了笑:“是吗?我档期排得太满,接下去有好几部戏,自己也不记得了。” 她这样说,就算以后流言传出去,也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又不是她主动跟人家说的,只是她不记得了而已。 宋安锦看着她这副茶里茶气的样子就来气。 “某些人跟季总的关系既然这么好,怎么不演个女主角玩玩儿啊,演的还是个女四,海报上都不会出现名字。” 宋安锦说这话,本意是想拆穿陆湘湘,证明她跟季宴时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亲近,没想到,人家反将一军。 “安锦,你说这话就不对了。如果就因为我和季总的关系,要求其他优秀的好演员让道,那跟佟翰有什么区别。” 说完,她又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一样,抱歉地看向一旁的佟翰:“不好意思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佟翰烦躁地看了宋安锦一眼。 他刚刚才被编剧嘲了一通,这会儿又被宋安锦指桑骂槐,怒气值到了顶峰,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宋安锦你有毛病吧?我他妈招你惹你了,破事情真多!” 宋安锦被骂得一脸懵:“有病啊,我干嘛了我?” 佟翰嗤了一声:“你不就是看我刚刚被编剧diao了一顿,又想替你的好姐妹秦月月出头,所以在这儿阴阳怪气,想借陆湘湘的事儿说我吗?以为谁听出不来似的。” 宋安锦一整个大无语。 “自己没有当主角的命,也没有傍金主的命,就少去嫉妒人家。跟个八婆一样,你烦不烦?真是好笑死了。” 佟翰说完,起身朝外走。陆湘湘抿下嘴角的笑意,还要假模假样地上前来安慰宋安锦:“安锦,你别多想,佟翰他不是针对你。你知道的,他对谁都是这么个脾气。” 旁边的女孩子都看不下去了,帮陆湘湘打抱不平。 “湘湘姐你人也太好了。刚刚安锦这么说你,你还帮着她说话呢,还安慰她,你人也太好太善良了吧。” “就是啊,湘湘姐。怪不得季总会喜欢你,你这样的好女孩,又温柔,又善良,又体贴,谁看了不喜欢呢。” “听说那些有钱人,最需要的就是关怀和情绪价值。湘湘姐,有些人就是嫉妒,你别理她,等下蹬鼻子上脸了。” 宋安锦气得哼了一声,跺跺脚走了。 苏诗樾看着陆湘湘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追了上去。 “你说你,人家的段位,那可是能镇压孙悟空的如来佛,”苏诗樾说着,做了个如来神掌的手势,“你再说你,段位就跟那个,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煤灰一样,干嘛跟她较劲儿呢。你看看你看看,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吧。” 宋安锦嘟了嘟嘴:“那,我这不是看不下去嘛。你看看她装的那个样子,少来沾边,搞得跟什么一样。” 苏诗樾憋住笑意:“那万一人家真的跟宴时很熟呢?” “不可能!”宋安锦想也不想就否了这个可能,“就陆湘湘那个性子,要是她真的跟季总很熟,恨不得昭告天下。” “好啦,她愿意怎么说是她的事情,她想通过这件事来抬高自己的身价,那就抬呗。对你,对我,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人都有虚荣心嘛,安啦,我没事儿。” “我有事儿!”宋安锦气鼓鼓地说,“我一定要想个招儿,让这种人别来沾边,否则她招摇过市,我就气死了。” 她向来是小孩脾气,黑是黑,白是白,人不坏。苏诗樾知道她做事有分寸,不会伤害到别人,就由着她去了。 第68章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陆湘湘见群情激奋,都帮着自己说话,得体地笑了笑,说:“诗樾,虽然男人在追求女人的时候,主动权是掌握在女人手里,但也不能太作了。你别误会啊,我说这话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看你一直单身,所以提醒下你。” 苏诗樾拨弄了一下指甲,问:“谁说我单身?” 陆湘湘前段时间见白梓辰对着苏诗樾明里暗里献殷勤,还总是制造机会独处,猜到前者可能是在追人。 现在听苏诗樾说自己不是单身,就以为是白梓辰追人追到手了,误会她阴阳那么多,是想引出自己的恋情。 也是,白梓辰好歹是个娱乐圈里叫得上号的男明星,身家也不差,长得又好看。苏诗樾说得好听点是经纪人,说白了,也就是个小打杂的,想炫耀一下也正常。 陆湘湘今天心情好,听了一个下午的吹捧,还有好多人特意来跟她说谢谢她的咖啡,下次找机会请她吃饭。 所以,她懒得计较,配合地问:“是吗?和谁啊。” 没想到,苏诗樾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和谁?就是你口中的季总,季宴时。” 这话如平地一声雷,把大家都惊着了。 “诗樾,你说真的假的?这不可能吧,季总不是在追湘湘姐吗,怎么忽然又成你的男朋友了?你在开玩笑吧?” “如果你真是季总的女朋友,那上午的咖啡,是季总特意为你买的?我有点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湘湘说季总在追她,诗樾说自己和季总在一起了,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啊?诗樾,你真是不是在开玩笑吗?” 陆湘湘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她掩饰地用手撩了撩头发:“诗樾,你说真的还是说假的呀?怎么没听你提起。” “就是啊,”陆湘湘的助理也在一旁帮腔,“既然在一起了,肯定不可能是刚认识,怎么一点风声也没传出来呢。” 苏诗樾轻笑一声:“私生活干嘛摆到台面上来说呢。我本来也不想张扬的,只是湘湘一口一个季总地沾边,还试图把安锦推到众矢之的,实在看不下去,才告诉大家。” 陆湘湘脸羞得通红,后悔答应来吃这顿饭了。 “其实……”有个小演员看看苏诗樾,看看陆湘湘,支支吾吾地说,“这事儿说不定诗樾和湘湘都没错。这年头被小三的事儿还少吗,保不齐是季总他处处留情,才……” 这个猜测倒也不无道理。 陆湘湘找到了台阶,眼圈说红就红了:“如果诗樾你真的跟季总在一起了,那你千万别误会,我没有想要介入你们两个人的意思。我现在就可以把季总的电话删了。” 说着,她拿出手机,就要去删联系方式。 宋安锦就坐在她旁边,眼疾手快一把夺过手机,说:“别啊,急什么,直接来个三方对质不是更好?” 她向来是个护短的人。 既然现在季宴时已经跟好友在一起了,她就不想他莫名其妙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背上朝三暮四的渣男骂名。 说着,她拨出了那个号码。 陆湘湘的心在这一刻被狠狠提了起来。 万一电话通了,季宴时问“谁啊”,流露出一点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她精心布局的谎言,轻而易举就会被戳破。 时间缓慢地流逝,漫长得像过去了一个世纪。 电话没有通。 陆湘湘狠狠松了口气。 “看吧,安锦,我就说,季总他这会儿应该在忙。算了,我把联系方式删了,别生出那么多事了。风行传媒是行业里的龙头,得罪了季总,万一他封杀我们怎么办。” 这话一出,其他小演员也纷纷不淡定了。 揭发渣男是对的,但问题是这个渣男位高权重,要搞她们轻轻松松,好多都还事业刚起步,可不想陪葬。 “就是啊,安锦,算了吧。湘湘姐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你别不依不饶的了。把手机还给人家吧,你别闹了。” “对啊,安锦。季总我们可得罪不起,你想帮你的小姐妹出头,也别拉上我们一起死啊,我们这种小虾米。” “早知道就不来吃这顿饭了,真晦气。早说是为了这一出,谁还愿意来啊。宋安锦,你别闹了行不行。” 忽然,包厢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众人齐齐回头,竟然是季宴时。 陆湘湘愣住了,下意识出声:“季,季总……” 季宴时听到了,压根儿没看她,也没有看其他人,直直地走向苏诗樾,然后把手里的黑色大衣递给了她。 “出来聚会,怎么穿这么少,最近夜里冷。” 苏诗樾接过,朝他甜甜地笑了笑:“不是有你嘛。” 季宴时难得见她流露出依赖的一面,心都软了,抚了抚她的发心,眼底是满满的温柔和宠溺:“行。那你少喝点酒,小心明天又要头痛了。我在车里等你,送你们回去。” “等等,”苏诗樾叫住他,“你先别急着走。这位陆美女说认识你,还说你再追求她呢,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手机里还有你的联系方式,说是你主动给她的。是吗?” 季宴时闻言,扭头认真地打量了陆湘湘一眼,说:“我确信我不认识她,更没有给过她什么联系方式。” 此时陆湘湘的手机还在宋安锦的手机,她举到季宴时面前,说:“季总,白屏黑字,人家可是有证据的哦。” 季宴时看清那个号码后,露出了然的神色:“这个号码是我的工作机,下班以后就放在公司里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陆小姐应该是从我的名片上记下的这个号码吧?” 陆湘湘的诡计被正主戳破,几乎要无地自容。 宋安锦却还不肯放过她,想起白天她说的太妃榛果,问:“那,季总,你今天为什么突然请大家喝咖啡啊?” “那款不是星巴克最近刚上市的新品吗,我想起诗樾喜欢喝,就买了,顺便请大家,感谢大家平时照顾诗樾。” 宋安锦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并不是某些人自作多情的什么微博发了想喝,然后就有追求者送上门的戏码啊。” 陆湘湘的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羞辱,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饭没吃多少,好在目的是达到了。 回去的路上,宋安锦坐在后排,雀跃地问前排开车的季宴时:“季总,你不是在CBD吗,怎么会过来的?” 苏诗樾无奈地戳了戳她的小脑袋,说:“我不是说过吗,你跟那个陆湘湘之间的段位,差了八条大马路。你说要拆穿她,我倒怕你先丢光了路人缘,就让宴时过来了。” 宋安锦咧开嘴嘿嘿笑了笑。 确实,要是季宴时不来,她还真不好收场。 她张开双臂,一把拥住好友,像只粘人的小狗狗,在后者的胳膊上蹭啊蹭:“樾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我这不是看不惯她嘛,明明子虚乌有的事情,非说得跟真的一样,还顺带败坏季总的名声。” “好的呐。”苏诗樾笑得一脸温柔。 季宴时把她俩送到酒店就走了,进了电梯,门正要自动合上,忽然被人从外面又摁开了,站了好几个人。 最中间的女人看起来上了点年纪,虽然保养得很好,但脖子上和眼角的细纹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年龄。 她手上带着一个翡翠镯子,透明度很高,水头也很好,强玻璃光泽,能看到萤光浮动,一看就不便宜。 她身边跟了五六个保镖,个个人高马大,身材健硕。 宋安锦和苏诗樾默默对看了一眼。 哦豁。 这是哪家的富姐姐来这儿捉女/干的呀? 几人进了电梯,按了十六楼。宋安锦和苏诗樾在原本按下的楼层面无表情地下了,下一秒,前者拉着后者的手,进另一部电梯,二话不说也按了十六楼的按钮。 “你干嘛?”苏诗樾问。 “看戏啊!”宋安锦激动地戳了戳小手手,“我之前从场务姐姐那里看到过,十六楼也是我们剧组包下来的楼层,也就是说,刚刚那个富姐姐要找的,是我们剧组的人!” 苏诗樾忽然福至心灵:“你是说,她是……” “对!”她还没等说完,宋安锦就兴奋地打断了她,“她应该就是佟翰背后的那个金主了!这么刺激的事情,怎么能错过呢!樾姐,你到时候跟着我,咱俩可得躲远一点,没看那个富姐姐旁边跟了那么多保镖吗,可不是吃素的!” 苏诗樾不想去掺和这种事,奈何宋安锦又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随她去了。 两人到了十六楼,正好撞见富姐姐气势汹汹地拍门。 佟翰以为是那个客房服务人员,一脸不耐烦地打开门,看也没看就骂起来:“他妈的谁啊,敲门敲得跟鬼子进村一样,信不信老子他妈的投诉你,真是找死……” 下一秒,他噎住了:“荣,荣姐……” 佟翰衣服凌乱,脸颊上还有一个明显的口红印。富姐姐斜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二话不说就走进房间里面。 第69章 富姐姐上门 佟翰想起苏佳宜还在里面,下意识就要冲进去。 门口的黑保镖眼疾手快,都不用富姐姐吩咐,颇有眼力见儿地一左一右架住他两边胳膊,让他动弹不得。 很快,屋里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叫。 “佳宜!”佟翰想上前,但被压制着,寸步不能动。 同样衣衫不整的苏佳宜被富姐姐像丢垃圾一样地从房间里丢出来,然后重重地摔到地上,头发散落在颊边。 “荣姐,荣姐你听我解释,荣姐,我,我不是……” 佟翰话还没说完,就被狠狠甩了一耳光。 “蠢货,能进博物馆的蠢货!你能有今天,是因为我一直花钱捧着你,拿资源砸你,可你呢?仗着我在国外,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国,就偷偷背着我玩儿女人!蠢货!” 富姐姐越说越气,抬手又是一巴掌。 “你忘记上个月你来找我的时候,亲口说过什么吗?你说你在国内老老实实,不敢有花花心思,这就是你说的老实?你知不知道,离了我,你根本什么都不是。蠢货。” 富姐姐每天牛排三文鱼,营养均衡,吃得敦实。佟翰沉迷酒色,吃也不敢多吃,怕身材走样,看起来是行走的衣架子,实际上身上没几两肉,直接把牙打松动了。 他吐出一口血沫,抿了抿唇,没说话。 苏佳宜听明白过来了。 肯定是自己住在这儿的事情,被人透露给了远在M国的背后金主,人家气势汹汹,回国上门抓现行来了。 而这个人,就是佟翰背后的神秘富婆。 现在形式很明了,她要么向富婆求饶,寄希望人家能放她一马,不要追究她,只把气都撒在渣男的身上。 要么,坚定地和佟翰站在一起,把恋爱脑傻白甜演到底。万一他真的和富婆掰了,起码不至于记恨自己。 没等苏佳宜想清楚要选择哪条路,就见富婆三步并作两步走,直直地朝着她也扇了一个清脆的大耳刮。 苏佳宜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委屈,直接就被扇懵了,脑瓜子嗡嗡的,有一瞬间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扇聋了。 “还有你这个蠢货。你以为跟着他,就能吃香的喝辣的,穿进的戴银的?他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给的,离了我,他什么也不是,你还把他当成宝,真是笑死人了。” 说完,又嫌不够解气,抬脚踹了苏佳宜一脚。 她穿着尖头细高跟的高跟鞋,鞋跟踹在苏佳宜的肩头,痛得后者一声闷哼,着力点很快红了一小片。 佟翰看得心疼,忍不住劝道:“荣姐,你别这样。” 富婆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告诉你,佟翰,你给我认清楚自己,你只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我想你了,就招招手,你就得摇着尾巴过来,我没想你,你就自己一边玩儿去,爱干嘛干嘛,我忙得很,懒得管你。但你得心里有数,什么时候听说过,狗在外面还养狗的?” 佟翰咬紧后槽牙,强忍着不吭声。 富婆看出他的不服气,轻蔑地笑了:“别当了一年的戏子,以为万众瞩目,就把自己也骗进去了。我说了,你只是我的一条狗,人家对你好,只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什么作品都没有,人家凭什么高看你?” 苏佳宜看出佟翰的隐忍,快速在脑海中思考了对策。 佟翰到底做了一年多的明星,就算离开富婆,被抛弃,最多只是没有资源,钱还是实打实都在他手里的呀! 想想新闻里爆出来的那些天价片酬,苏佳宜反而觉得,或许切断佟翰和富婆之间的联系,才是上上解。 这样,她就永远不用担心被佟翰抛弃,只要讨好他,就可以牢牢巴住佟翰,巴住她即将到来的富贵生活。 想到这儿,苏佳宜委委屈屈地抹了把嘴角的牙龈出血,故意把血线留了一点,晕染在唇角,显得楚楚可怜。 “荣姐,不是的。翰他真的很厉害,最近连导演都夸他进步了很多。他能走到今天,有他自己的努力在里面的。” 在小角落里的宋安锦听到这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是啊,起步是0,哪怕0.01,也算有进步了。 “他努力?”富婆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知不知道,我每年花了多少钱在营销上面?但凡他真的有业务上的东西可以吹,也不用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上一直找角度上热搜了。拍了那么多部戏就可以吹努力?他演技可是一点也没精进,如果不是我,他早就被网友喷死了。” “不是的。其实翰也有很多的真粉丝,也有很多好评的,只是混在了那群水军当中,所以误以为没有。虽然你帮助了翰很多,但就算没有你,我相信翰也可以靠自己,在娱乐圈挣出一席之地。他就是金子,他总会发光!” 富婆听到苏佳宜弱弱地争辩,差点没被笑死:“我都不知道是你天真,还是在装傻。每年从三大电影学院毕业的学生有多少你知道吗?每年从表演系毕业的学生又有多少你知道吗?更不用说还有那么多其他专业想来娱乐圈分一杯羹的。还金子?且不说这年头酒香也怕巷子深,有能力没曝光就是百搭,更别提他就是块一无是处的废铁。” 富婆的每句话,都精准踩在佟翰的雷点上。 他本就是一个非常大男子主义的人,只是为了前途,曲意奉承,伏低做小,把富婆给哄得开开心心的。 而这段时间,苏佳宜的温柔和崇拜,让他非常受用,甚至生出了,也许离开富婆,他也能过得很好的念头。 “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自知之明,别一边做狗,一边又想做人。人不能要一头没一头,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富婆的声音不算小,讲的话也很直白,半点不遮掩。 整层楼都住着剧组的人,一扇扇紧闭的房门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偷听。佟翰忍无可忍,说:“够了!” 富婆没想到他会突然出声,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怎么,听不下去了?既然这么有自尊心,当初别求着我啊?又当又立,这是准备端起饭碗骂娘?佟翰,你背着我找女人,现在还敢公然反抗我,是翅膀硬了还是胆子大了?” “你说够了没有?”佟翰不甘示弱,头一回冷冷地看着她,“你以为老子稀罕讨好你?你个老女人,死/变/态,我每次看到你都恶心。你自己有多少个男人怎么不说说,老子玩个女人你就受不了了?好啊,大家一拍两散吧!” 富婆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确定。”佟翰掷地有声地回答,“老子早就受够了,从今往后,你跟我,桥归桥,路归路,我不会再求着你,你也不用花钱捧着我。老子要过自己的生活,你他妈谁。” 富婆今天上门,本来就没打算再继续捧佟翰,如今由他不知天高地厚地亲口说出来,反而听着觉得有趣。 “好啊。” 反正她气也撒够了,天要下雨,狗要跑了,都是拦不住的,索性让他好好从现实中认清,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这种想走捷径的小男生,富婆见过太多太多。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到最后,哪个不是哭着喊着跟自己认错道歉,摇尾乞怜,想要自己再重新给他一次机会的。 到那时候才好玩呢。 要是真有那么高的心气儿,一开始也不会傍大款了。 富婆在商场沉浮了那么多年,身边又来来往往,换了一茬儿又一茬儿的小男友,对人性实在太熟太熟。 想到这儿,她直起身子,掸了掸风衣外套上不存在的灰,说:“好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如你所愿。” 说完,她朝保镖做了个手势,然后抬脚离开原地。后者见主子都走了,也就不再在意地上的两人,跟了上去。 富婆在佟翰旁边走过,高跟鞋敲在地上,哒哒哒的声音,混着熟悉的香水味,一阵小香风过后,她走远了。 佟翰终于摆脱了她。 佟翰彻底摆脱了她。 可这一刻,他的内心不是巨大的喜悦,也不是松了一口气,反而有些不安。隐隐的,夹杂着淡淡地迷茫。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苏佳宜艰难地起身,走到他身边,一脸心疼地捧住他的脸,问:“你怎么样,翰?” 佟翰见她满眼都是心疼,摇摇头,说:“我没事。放心吧,我不疼,倒是你,老太婆那一脚,很痛吧?” 苏佳宜咬了咬下唇,眼眶红了,梨花带雨地摇摇头:“没关系的,翰,再疼也没关系。只要一想到以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再也没有人会分开我们,就没有关系。” 佟翰应了一声,把苏佳宜牢牢抱在怀里,紧紧相拥。 温热的躯体贴在一起,给了他暂时的实感和安全感。 仿佛,他不用再担心未来该怎么办,仿佛真像苏佳宜说的那样,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什么也没关系。 或许,他该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去生活。 第70章 跌落尘埃 富婆姐姐走了,随之而来的,是网上针对佟翰爆出的各种黑料,铺天盖地,一夜之间冲上了微博热搜第一。 佟翰在拍戏的时候,对剧组里的工作人员黑脸,动不动就飙脏话,爆粗口。化妆师做造型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他的头发,他骂爹骂娘,凶狠地瞪着人家,眦目欲裂。 接着,他又被爆出拍戏态度不端正,经常早上迟到,让剧组里那么多人就等他一个,还经常早退,明明今天的场次还没拍完,他说走就走,一点责任心也没有。 最过分的是,他还频繁使用替身,甚至抠图。 这件事情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早年间的演员,为了更加贴合角色,可以花一个月去增肥,也可以瘦得皮包骨,还会为了这个角色专门去学一些原本不会的技能,比如武打,唱戏,乐器之类的。 而现在的演员,钱赚得更多了,盆满钵满,初心缺丢失了。对艺术的追求只是糊弄了事,或者根本没有追求。 大家都是打工人,娱乐圈的天价片酬早就刺痛了一大部分人的心,在其位却不谋其职,更是让人愤怒。 大批路人冲了佟翰的微博,几个原本由他代言的品牌,一看势头不对,纷纷删除了和佟翰有关的物料。 少数的真粉还在四处为他解释,说不能只听一家的话,佟翰不是这样的人,都是对家泼脏水,要陷害他。 还没等这一小撮粉丝力挽狂澜,就有之前和佟翰合作过的工作人员站出来,有图有真相地晒贴,证明爆料都是真的,佟翰就是一个没有职业道德也没有道德的烂人。 黑脸满天飞,而且全部都是实锤。苏佳宜看着手机里一个接一个蹦上来的热搜词条,一颗心凉到了谷底。 她是做记者的,读大学的时候学的也是新闻传播,知道什么样的新闻最能挑起大众的情绪,引发矛盾。 富婆彻底放弃佟翰之后,他的团队也就跟着解散了。现在没有了公关帮他,他只能靠自己突破这个困境。 想到这儿,苏佳宜带着手机去找佟翰:“你看这个。” 佟翰正跟游戏里的网友厮杀正酣,以为苏佳宜又要分享给他看什么短视频,根本顾不上看,敷衍地摆摆手,说:“宝贝乖,我一会儿再看,你自己先去玩儿,乖。” 公关界有一个著名的24小时法则。 危机出现以后,24小时是个极限,所以必须在获悉危机发生后的24小时内启动危机管理机制,并做好准备工作,不然,就会造成信息真空,让各种误会和猜测产生。 所以,现在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 苏佳宜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地劝佟翰:“你先别玩游戏了。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快点解决这一场危机,你看看,好多品牌已经声明单方面和你解约了,这可怎么办。” “有什么可慌的,”佟翰满不在乎地说,“他们单方面要跟我解约,那我能拿一笔赔偿金,反而是好事情……卧槽,他们怎么开大龙了?妈的,这群人在干嘛也不知道!” 苏佳宜本来就烦,看他打游戏更烦,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她只能暂时放弃对佟翰好言相劝,走去门口开门。 来人是导演,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以后,双方打过照面,有了心理准备,没有再对苏佳宜的出现很大反应。 “那个什么,佟老师在吗?”导演搓着手问。 苏佳宜见他一副拘谨的样子,像是有话要说,又不好意思开口,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面上什么也没表露。 “他在的,你稍等。”说着,她去房间里叫人。 佟翰正在打团,想也没想就说自己没空,让导演等着,不管有什么事,都等他这一把结束了再说。 “翰,导演来找你,兴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呢。先别玩儿了,听听导演怎么说的,回来再接着玩,好不好嘛?” 佟翰不耐烦地抿了抿唇,下意识想让她别烦,眼角余光瞥见她肩上有一处淤青,紫得发深,又咽了回去。 “行了行了,知道了。” 说完,他摘下耳机,不顾队友的哀嚎,退出了游戏。 到了客厅,佟翰二郎腿一翘,问:“什么事?” “目前网上关于佟老师你的传闻,相信你也都看到了。剧粉和路人的反应都很大,强烈要求把你开除出这部剧,制片方,出品方,还有我们剧组这边,都压力很大啊。” “互联网没有记忆,他们今天骂我骂得要死,前几天还爱我爱得要死,网友就是这么变来变去,理他们干嘛?” 佟翰满不在乎的态度,让导演不悦地咳嗽了一声:“话不能这么说。观众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剧播出之后,收视率,各大平台的评分,还有评奖,还得靠观众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佟翰打断他。 “由于佟老师你个人的行为,导致我们《月下》整部剧都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经过再三的讨论后,我们决定,和你解约。”导演说完,把解约通知书递过去。 佟翰嗤了一声:“就这么张轻飘飘的纸,你就想把我给打发了?解约行啊,把解约金打给我,这事儿就算完了。” 导演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你的原因,导致剧方蒙受损失,合同条款里写了,属于你违约。现在我们只是和平解约,没有让你赔偿违约金,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佟翰愣住了。 当初签合同的时候,经纪人看过,说没有问题,他毫不犹豫就签了字,事后根本没有再去看究竟有哪些条款。 苏佳宜见他怔忪,大概也猜到了什么,想了想,说:“导演,你看这事儿也挺突然的,再说也不是什么小事。要不这样吧,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好好消化一下这件事。” 反正这个事情木已成舟,佟翰是肯定要被换掉的。 一方面是富婆那边已经放话,不敢得罪,另一方面是他这段时间也确实不配合拍戏。不仅演得稀烂,跟他讲戏也讲不明白,剧组里的很多工作人员都对他颇有微词。 于公于私,导演都想换了他。 所以,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好的好的,你们也可以好好看一下条款,明天下午我抽空过来拿合同,这边房间也尽早收拾好办退房吧。” 说完,导演起身离开了房间。 佟翰颓然地坐到椅子上,骂了句脏话:“违约金肯定是那帮孙子,早就看老子不顺眼,所以签合同的时候也没提醒我有问题,直接就让我签了。妈的,一群狗东西!” “翰,这部戏的合同还在你这儿吗?我想看看。” 苏佳宜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文字漏洞可以钻。佟翰明白她的意思,说:“合同应该在工作室吧。这些都是他们在保管的,我只管拍戏,拍广告就好了,不管这个。” 苏佳宜看出他不想管这些事,但合同是必须要看的,毕竟不管是尾款还是赔偿金,都是白花花的一大笔钱。 “那这样吧,你把车钥匙和具体地址给我,我去工作室拿合同,你在这里等着我,有事我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行。”佟翰想也没想就把车钥匙递了过去。 他的座驾很好,是富婆给他买的,一辆银黑色的帕拉梅拉,代步车,开起来非常拉风。而且因为价格很贵,稍微刮蹭一下就是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都会避得很远。 苏佳宜开在路上,感受到周围行车有意无意的避让,像是生怕招惹了这尊大佛,心里都会有一阵暗爽。 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旁边另一条马路上最靠外侧停了一辆白色的阿斯顿马丁,和她一样的招摇。 苏佳宜知道这个车,好几百万一辆,比佟翰这辆还贵,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没想到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 驾驶座上的女人似乎在说什么很有趣的事,笑得张扬又明媚。一双桃花眼,乍一看,竟和苏佳宜有点像。 而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居然是季宴时! 她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反应过来不是错看以后,她手忙脚乱拿出包里的手机,对准那辆车聚焦,一通狂拍。明明自己这边已经是绿灯了,后面的车开始不耐烦地按喇叭,她也置若罔闻。 直到站在路边的交警看不下去,过来敲她的车窗,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她才把手机收回包里,把车开远了。 季宴时是副总,那辆车这么好,如果是下属开车,他肯定不会开这种双人轿跑,所以那个女生应该是他朋友。 而且俩人一路上有说有笑,说明关系不一般。再说能买得起这么贵的车,肯定也不会是什么一般人。 也是,季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啊。朱门对朱门,苏诗樾还真以为凭着季宴时喜欢她,就能进季家的大门了! 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现在她忙着要处理佟翰的事,没功夫搭理她。等她把手头上的事情都解决了,可得好好找个机会,报复回去! 第71章 欢天喜地敲大鼓 苏佳宜到工作室后,根据佟翰给的密码,解锁进去。 工作室早已人去楼空,办公椅乱七八糟堆放在过道,一看就知道这帮人走的时候有多开心,没有半点不舍。 文件都归档在文件柜里,苏佳宜打开,里面分门别类,根据签署的年份,很快就找到了那份对应的合同。 她把合同放进包里,接着又驱车回酒店。 佟翰又在打游戏,一个长得奇奇怪怪,似人非人的小东西,在他的掌控下,疾跑闪现,发动各种技能。 苏佳宜对这些不感兴趣,淡淡瞟了眼,懒得劝他什么,不想因为这种小事情起争执消磨本就不多的感情。 她对于合同一窍不通,毕竟又不是学法律的。好在她之前在娱乐圈里混,好歹认识了一些做经纪人的朋友,就拍照到手机上,马赛克掉一些真实信息,只保留合同最原始的框架和条款,然后分别给几个人发送了过去。 “亲爱的,你帮我看一下,这个合同有没有问题呀?我有个选房的妹妹,想进娱乐圈,怕被骗了,签下什么霸王条款的。我又不太懂,只好拜托你帮我看一下了。” 她把消息群发出去,很快就收到了回信。 “这就是很普通的演员合同,条款什么的都写得很清晰,尤其是违约的部分,写得挺公平的,可以签。” “亲爱的,这个合同没有问题,你让你妹妹放心签吧,我手底下的演员签的也是这种,这都是业内通用的。” “安啦,这种都是格式合同,业内都在使用的,如果有问题,早就爆雷了。而且我看了下,内容都挺详实的。” “哇,亲爱的,你的防备心也太重了吧。把片酬抹掉也就算了,姓名也是滴水不漏。娱乐圈每年那么多新人,就算让我看到了,我每天那么多事情,也记不住啊。” 她为了保险起见,特意群发。一个人说没问题可能是在忙敷衍,但是都说没问题,看来就是真的没问题了。 “那,如果真的爆出什么有关于当事人的不良事件,导致群情激奋,就会被解约,一分赔偿金也拿不到吗?” 她再次把消息群发出去,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当然了,合同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如果涉及到有可能影响剧的口碑,甚至是剧的播出,属于当事人违约。” “还赔偿金,不算你违约让你赔钱就不错啦。不过一般而言,小姑娘能惹出什么大乱子呢,也就是写写而已。” “放心吧,亲爱的,你妹妹一个小女孩,最多就是读书时候谈恋爱,或者网上跟网友对吵,这些都算不上黑料的啦。我手底下也有小演员进圈子之前脾气暴躁的,小年青嘛,可以理解,只要业务能力过关,不拖后腿就好了。” “说得难听点,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全剧组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的心血,就这么毁于一旦,大家都白忙活了,这损失谁来承担呢。呐,就拿今天火上热搜的佟翰来举例子好了,他接下来的剧都会受影响,其他演员几个月的档期,说白拍就白拍了,哪来的什么赔偿金啊。” 苏佳宜叹了口气,无力地把手机放到桌上。 “草!妈的,这群人在干嘛也不知道,打野的蹲在草丛里种蘑菇,辅助跑来跑去也跑不出来什么东西,送得倒是挺快,一点也不知道打配合。打的什么玩意儿,妈的。” 佟翰把耳机烦躁地摔到地上,骂骂咧咧走出房间。 “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疑惑地问。 刚刚他所有心思都放在游戏上,根本没有关注外边的动静,以为时间只过去了没多久,现在抬手一看手表,居然都到晚饭时间了,自然地拿出手机开始看起了外卖。 苏佳宜满面愁云地叹了口气:“翰,合同我看过了,可能真的跟导演说得一样,要解约,而且没有赔偿金。” “那就解约呗。”佟翰半点没有放在心上,“反正我现在又不差钱,没有了这部戏,又不是活不下去了。” “可是,如果这一次的事件不能安稳度过,以后接戏可能都会很困难。”苏佳宜委婉地表达他可能要失业。 谁知,佟翰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没戏可拍就没戏可拍呗,反正我在这个娱乐圈里也待腻了。得罪了老太婆,她还肯让我挣钱?我说过了,我现在不差钱。” 苏佳宜不知道佟翰究竟有多少存款,但她想到之前网上被爆出的明星天价片酬,又想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不去碰那些不能碰的,两人花花肯定是够用了的。 她真是糊涂了。自己只是个兜里没几个字儿的卑微打工人,就把佟翰也当成是一样的人了,真是瞎操心。 那个谁,以前的一个三四线的小演员,还说自己最穷的时候卡里只有一百万呢,现在自己傍上的可是小流量。 那,最起码,八位数总有的吧。 要是哪天真的过不下去了,大不了把他那辆帕拉梅拉卖了,还有那辆保姆车,加起来应该也能卖个百来万的。 而且他在海市还有房子,完全不用担心住的问题。 想到这儿,她也不再发愁,上前圈住佟翰的胳膊,撒娇道:“哎呀,好的嘛,翰说什么都是对的。既然这样,那明天等导演一来,我们就帅气地把解约合同甩他脸上。” “嗯。”佟翰搂着她,渐渐就有些心猿意马。 “哎,那要不要趁这个机会,索性出去玩一段时间?反正你也不打算去管网络上的那些流言蜚语了,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看了还心烦,不如我们出国去玩玩?” 苏佳宜长这么大,还没有出国去玩过呢。 这次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打着陪佟翰散心的旗号,去附近的国家玩玩,买几个包包新衣服什么的。 免税店买可比国内买便宜多了。 前几天有个高中同学联系她,说想要在下个月在杭市办个简单的同学会,把老同学们都喊来,一块儿聚一聚。 苏佳宜向来是最好面子的,关于这一点,充分遗传了她的母亲,类似这种场合,怎么能让人家看不起呢。 所以,行头必须提前置办起来。 至于佟翰,他愿意出席的话,当然是最好的。毕竟自己和明星在一起了这种事情,还是挺值得炫耀的。 但他如果不愿意出席,那也没关系,反正到那天有那么多大牌陪着她呢,再适当地营造点神秘感就好了。 佟翰对于出去玩不出去玩的没所谓,既然苏佳宜开口提了,反正也没事情做,玩玩也好,就当散散心。 他低沉地应了一声,缓缓朝她靠过去。 ** 佟翰终于和《月下》剧组解约了,最开心的三个人莫过于秦月月,宋安锦,和原著作者兼编剧小姐姐。 岂止是高兴,几乎要放鞭炮。 秦月月和佟翰有过节,两人之间的矛盾很深,送走了一个看不爽的人,不用每天朝夕相对,当然是很开心的。 “今天中午我请客,我们去吃日料。”她大手一挥,直接就把几人的午饭安排上了,“吃完饭再去买个咖啡。” “哇,月月姐好棒好棒!”宋安锦一听说有免费的午餐,高兴得不得了,“那我可要把肚子腾出来,嘿嘿嘿。” “不知道新主演会定谁呢。” 苏诗樾说完这句话,三人齐齐看向她。 “你,你们干嘛?”她被看得莫名其妙。 “你现在可是我的老板娘了,也是这部戏的老板娘,你发个微信问问季总,就知道他会定谁了。”宋安锦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什么,“诶,能不能让我们点啊?” 没有了富婆的强行干扰,带资进组,风行传媒现在就是这部戏的最大资方,拥有绝对话语权,权力大大滴。 秦月月白了她一眼:“边儿去。点,你当是下饭馆点菜呢。不过要是我的偶像陈霖能来,我就太太太开心了!” “陈霖?”宋安锦反应了两秒,“哦,你说那个陈霖啊。他年轻时确实是挺帅的,但是现在演年纪大了点吧?” 秦月月梗着脖子为偶像辩驳:“你懂什么,是成熟!成熟你懂不懂!再说了,男人越老越有味道的,像那种年轻的小屁孩儿,遇事儿就跑的,哪有老男人香呢。” 说到这儿,她意识到什么,认命地闭了闭眼,扭头朝白梓辰比了个敬/礼的手势:“sorry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梓辰被她逗笑:“没关系。再说,你也没说错。” 男主角的人选已经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甄选当中,其他演员的档期也不能就这么空在那里。于是导演决定先这几天拍接下去的戏,至于男主相关的戏份,等定了再补拍。 中午,四人小组开开心心去附近日料店吃饭,中途季宴时打电话过来,问苏诗樾在干嘛,说想她了。 记忆里的季宴时,一直都是冷冷的样子,摆着一张扑克脸,除了动情时会难得流露出不克制的一面。但这么一本正经又大大方方地说想她,还挺让人不适应的。 苏诗樾就是那个人。 “我在吃饭,和安锦她们一块儿出来吃日料,今天的三文鱼很新鲜。那你呢,你在干嘛?”她刻意避开后一句。 第72章 暗刺 “我刚吃完。世贸这边新开了一家私房菜馆,味道挺不错的,不是海市菜,是淮扬菜,下次带你来试试。” “淮扬菜?”苏诗樾有些意外,“这在海市倒是挺少见的。我看大街小巷的私房菜馆,要么是本帮菜,要么就是一些外国人开的,中西结合,什么brunch一类的。” “是啊,”季宴时的声音也染上笑意,“我也是听朋友推荐才过来的。这家的门头也特别低调,轻易不好认。” 他说起门头低调的店,苏诗樾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之前跟江风一起去过的那家开在小巷子里的私房菜馆。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家店居然是沈言澈家里开的。 世界真小啊。 原来有些缘分,在冥冥中早已注定。 听他说是朋友推荐,她调侃道:“哪个朋友?该不会这么巧,这家淮扬菜菜馆,也是沈言澈家里面的生意吧?” 不知道为什么,季宴时停顿了一瞬:“不是,是另一个朋友,刚从国外回来,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嗯。”苏诗樾没多想。 吃完饭,几人就回酒店了,下午没有他们的戏。 一般如果下午还有戏,或者晚上还有戏,演员都会草草吃点盒饭,填饱肚子了事,或者吃自己带的饭菜。 尤其是古装戏,戏服的穿脱,还有假发套的穿戴,都是非常麻烦的。如果当天拍摄了需要化特效妆的戏份,还得卸了再出去吃,吃完回来再化,多花上一个小时,甚至是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演员嫌麻烦,化妆师也不乐意。 如果穿着戏服出去吃饭,把戏服搞脏,甚至损坏,那服装组的工作人员就要加班加点,在心里骂爹骂娘了。 因此,基本上只有这种下午没有拍摄任务了,才会悠哉悠哉把身上的东西一一拆卸,然后开开心心出去吃饭。 苏诗樾进了电梯,正好撞见佟翰和苏佳宜手挽手。 佟翰看到宋安锦,没好气地别开脸。后者也好不到哪里去,哼了一声,扯了扯苏诗樾的袖子,说:“樾姐,算了,咱们还是等那部电梯吧,这部太晦气了,咱不上。” 佟翰狠狠拧眉:“宋安锦,你他妈的有毛病是吧?” “咦,哪里的狗在叫呢?”宋安锦故意错开他的目光,左看看,右看看,一副寻找的样子,“真是好奇怪哦。” “你!”佟翰的脾气上来,下意识就要伸手。 “干嘛干嘛,你别乱来,当心我报警!这儿可有摄像头呢,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让你进局子去!” 佟翰只是脾气大了点,倒还不至于违法乱纪。 他恨恨地瞪了宋安锦一眼,懒得理她,抬脚就要走。 “等等,翰。”苏佳宜想起什么,温柔地笑了笑,“你去车里稍微等我会儿,我有些话要跟这位苏小姐说。” “你们认识?”佟翰奇怪地打量了苏诗樾一眼。 苏佳宜没有过多解释,温温柔柔地应了声:“嗯。” “行吧。”佟翰对她还算宽容,点点头走了。 宋安锦一副老母鸡护小崽的架势,瞪着苏佳宜:“你要干嘛?樾姐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少在这儿假惺惺!” 苏佳宜懒得理她,小屁孩一个,目光越过她看向苏诗樾:“听说,你现在跟季总在一起了?真是恭喜啊。” “你怎么知道的?” “剧组里哪有秘密呢。随便什么风吹草动,只要一个人知道,两个人知道,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的。光我每天坐这部电梯上上下下,就能听到剧组里的不少八卦。” 苏诗樾了解苏佳宜,她莫名其妙提起这件事,总不会是为了要恭喜她吧,戒备地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男人都是朝三暮四的,越有钱的男人越容易变心。你现在跟他在一起,以为抓住了他的心,以为自己离嫁入豪门只有一步之遥,实际上……别高兴得太早。” “什么意思?” 苏佳宜一副颇有深意的眼神,看得苏诗樾很不舒服。 就好像,在说,我知道了你不知道的秘密。 “没什么。” 现在两人的恋情才刚刚开始,就算分开,只是难过一阵,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这可不是苏佳宜想要看到的。 “我先走了,至于你,妹妹,我祝愿你和季总和和美美,白头偕老。当然,如果他愿意要你的话。毕竟像这样的大家族,未婚妻,青梅竹马,什么都有可能,是吧?” 说完,她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错开她们走了。 苏诗樾想起苏佳宜刚刚的笑容,总觉得话里有话。 “樾姐,你想什么呢?”宋安锦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该不会真的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吧?我告诉你,你那个恶毒姐姐,她就是胡说八道呢,想离间你和季总,所以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其实就是嫉妒你,你可别信啊!” 要是换做其他事,苏诗樾可能不会放在心上,但关心则乱,她在意季宴时,所以和他有关的事,都患得患失。 “嗯,也许吧。”她淡淡地应了声。 ** 一整天,苏诗樾都满腹心事,心不在焉,到了晚上,外边响起敲门声,她过去开,门外的人居然是秦月月。 “我妈给我寄了点水果,有脆柿,红心猕猴桃,我尝过了,都可甜了。现在眼瞅着都快入冬了,脆柿马上就要下市了,吃一个少一个,所以带过来给你们也尝尝看。” 她说着,热情地把水果放到桌上。 剧组给她们几个主演定的是豪华单人床标间,有房间,有客厅,俨然一个小单身公寓,面积很大很宽敞。 宋安锦听到动静,立刻从房间里跑出来,鞋子也顾不上穿,仗着酒店里一年四季开空调恒温,光脚就出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月月姐我爱你!你人也太好了吧,这个脆柿是什么柿啊?怎么硬得跟石头一样,能吃吗?” 秦月月看宋安锦拿纸巾擦了擦表面就要咬下去,连忙阻止她:“别别别,这又不是苹果,不能直接吃。” “啊?”宋安锦打量了一下手里的小脆柿,“那怎么吃?” 秦月月找来一个削皮刀,边削边说:“脆柿它不是软的,是脆的,口感甜脆,有柿子的香味,苹果的口感,吃的时候要削皮,不然的话口感会很涩的,不好吃。” “这样啊。”宋安锦点点头。 “喏,给你。”秦月月把削完皮的脆柿递过去,“你俩尝尝。这个真的可好吃了,我用人品保证,好吃的。” 宋安锦咬了一口,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真的诶!好好吃啊,这个柿子跟我以前吃到过的都不一样,它是脆的,不是软的!而且它很甜,完全没有柿子的涩口,我怎么活了这么多年才第一次吃到它啊!” 秦月月见推荐的东西得到了他人的认可,也很高兴,得意地扬了扬头:“是吧,好吃的。这个猕猴桃也甜。” 三个女生吃了会儿水果,秦月月想起过来找她们的正事,说:“对了,你们知道小齐吗?就是那个化妆助理。” “小齐?”苏诗樾很快反应过来了,“哦,就是那个化妆助理,女孩子,个子不高,脸上有点雀斑,剪了齐刘海,长得白白净净的那个吧?我对她有点印象的,怎么了?” 她描述得那么详细,宋安锦也想起来了。 秦月月嘿嘿笑了笑,凑近她俩,说:“她男朋友也是我们剧组的,就是那个摄像助理,听说谈了好多年了。” 当初两个年轻人毕业之后,就一头扎进了娱乐圈。化妆助理也好,摄影助理也好,都是又累又没钱的工作。 不止是娱乐圈,很多行业也是一样,像设计师助理,律师助理,小年轻刚毕业,没能力没经验,就从助理做起,每个月只拿着那么点微薄的薪水,勉强养活自己。 只有等转正了,薪水上才能有一个大的飞跃。可是这黎明前的黑暗实在是太难熬了,很多人还没等熬出头,就已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不放弃,另谋出路。 “听说她俩在一起七年了,从读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过几天就是他们在一起的七周年纪念日,小齐男朋友想在那一天跟她求婚,所以问问我们有没有什么好的点子。” 宋安锦摸了摸下巴:“求婚啊?根据我多年拍摄偶像剧的经验,就,把女生骗到一个黑乎乎的地方,然后突然开灯,旁边都是鲜花,天上开始放烟花,她男朋友从远处走过来,单膝跪地,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就这样啊。” 苏诗樾和秦月月对视一眼。 “大姐,你也知道这是偶像剧啊。且不说咱们这个剧组才多大点地方,再说把小齐骗去一个黑乎乎的地方,还要突然开灯,你觉得这合理吗?咋的,搞职场霸/凌,让她大半夜一个人去杂物间拿东西?你也不怕吓着她啊?又放烟花,咋的,这会儿就又到室外了?还是给你开个天窗?” “就是啊。再说了,你得考虑一下小齐男朋友兜里有几个子儿啊姐姐。这鲜花也就算了,烟花,这得多少钱啊,再说按照常规流程报备现在也来不及了呀,对不对?” 第73章 助人为乐小苏 宋安锦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也意识到这个想法好像落不了地,理亏地吐了吐舌头,说:“那我没点子了。” “没事儿,好点子都是要靠慢慢想才想得出来的,这就叫……”秦月月想了一会儿,“对,毕竟灵光一现嘛!” 这几天男主人选还在甄选当中,听说导演组已经接触了几个业内口碑和演技都还可以的男演员,估计很快就会最终敲定了,也就意味着主角团几人马上要忙起来了。 目前男主的戏份全部剔除,最近一直在拍摄其他剧情的戏份,所以东一场,西一场的,拍得十分碎片化。 “都怪那个佟翰,害得现在拍摄进度都是乱的!”秦月月咬了口猕猴桃,忿忿地说,“明明我昨天还在被这个单元里的反派设计掉进陷阱里,明天就要和他拜堂成亲了。” 剧中,秦月月饰演的女主角在反派的设计下,和其他人走散了,掉进一个大坑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按照原本的剧情发展,男主此时发现了秦月月的失踪,到处找她,然后就是一般偶像剧的套路,两人一块儿在坑里待着,情愫暗生,接着一起想办法逃了出去。 再然后,反派看上了秦月月饰演的女主角,觉得她聪慧机敏,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想掳了来,做他的夫人。 秦月月被施了法术,动弹不得,就像一个傀儡娃娃一样,一举一动都受人摆布,根本由不得自己的心意。 纵然她再不愿意,也只能被迫和反派成亲,同时心里暗暗祈祷,男主角能快点找到她,然后把她救走。 宋安锦想起来一件事,笑眯眯地问:“诶,月月姐,那你过几天有成亲的戏,到时候导演会不会给红包啊?” “当然没有啦,只有演死人,或者被做成遗像,才会给红包的,像这种成亲的戏,啥也没有,演完收工。” 一般剧组拍戏,如果需要演员抬棺材穿孝服,甚至是演死尸什么的,一般会由现场的工作人员把红包放在鞋底,让演员穿鞋踩着,以免真的发生什么不吉利的事情。 如果是相片贴墓碑上,一般会在相片背面贴红纸。涉及到遗像,是不需要出镜的角色,尽量会使用已经过世的人的照片,比如导演的曾祖母,或者谁家的老人之类的。 如果是曾经出镜过的某个剧中人物,为了避免穿帮,那么没办法,只能用演员本人的照片p成黑白的。拍摄这场戏的当天会给红包,一定要用红纸包,而且钱尽快用掉。 不仅仅是主要演员,就算是群演,也会给。 不过钱不多,就图个吉利,一般也就是几块到几十块不等,稍微大方点的剧组可能会塞个几百块在里面。 “是啊,结婚本来就是大喜事,是吉利的呀。” 苏诗樾说到这儿,想到一个主意。她向宋安锦和秦月月一说,两人都觉得挺靠谱,而且可实施性也大。 “诗樾,你真的是太棒了!我回头就把这个主意跟小齐的男朋友说说去。你放心吧,这主意绝对可行,而且也不用费太多钱。回头等求婚这事儿成了,你就是大功臣!” “是啊樾姐,这点子这么好,还是你想出来的,要是真的有用的话,小齐她男朋友可得好好请你吃顿饭呢。” 俩人夸得真情实意,倒让苏诗樾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我也没出什么力,就是听月月说起拜堂什么的,想到了而已。如果能帮到两位新人,那肯定是最好不过了。” 秦月月打算明天一早就把这个好主意讲给小齐男朋友听,而另一边,季宴时把好友送到后者的住宅楼下。 “多谢季总请我饱餐一顿。说实话,回国这么多天,家里的饭菜我是一点儿也吃不惯。我爷爷年纪大了,味觉严重退化,吃饭得放很多盐才行。我爸妈也由着老爷子,为了迁就他,让厨师把每道菜都做得很咸很咸,可是怎么吃嘛。我的味觉又没坏,每次吃完饭都要喝好多的水。” 季宴时耐心地听着白晶晶喋喋不休的抱怨,末了,毫无波澜地说:“嗯,那么早点休息,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白晶晶知道他的性子,但还是不甘心,咬了咬下唇,说:“既然都到这里了,真的不上去坐坐吗?我又不是洪水猛兽,我家也不是什么盘丝洞,只是想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所以想请你喝杯茶而已,干嘛那么防备我呢。” “没有,”季宴时摇了摇头,“你多心了。” “我知道你忙,第二天公司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你去处理,所以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只是喝杯茶而已,难道连这都不可以吗?我出国那么久,我们那么久没见了,现在难得有机会坐在一起叙叙旧,难道也不行吗?” 她话说到这个份上,可季宴时依旧是不为所动。 “早点休息,茶就不喝了。” 白晶晶抿了抿唇,想开口再劝,最后还是委屈地咽下所有要出口的话,关上车门,一步三回头地进了住宅楼。 回到家,她给闺蜜发了消息过去。 白晶晶:他好像真的不喜欢我,我今天听他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话里话外,都是幸福的样子。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他的女朋友,可我怎么办?我也很喜欢他啊。 闺蜜很快回复:他女朋友是谁啊? 白晶晶:不知道,好像不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他也护得很好,身边的共同朋友也都只知道他有女朋友了,但是不知道他的女朋友是谁,估计家世应该不怎么样。 闺蜜: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啊。你家跟他家,那可是门当户对的。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哪有自由恋爱这种东西啊,玩玩也就算了,结婚肯定是找门当户对的。 白晶晶:可是,我看他好像是认真的。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哪个人,尤其是女人,那么上心的。再加上,他的脾气我知道,谁也劝不动的。 闺蜜:别这样想,你不一样。再说了,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他女朋友家世不好,还能把季宴时给迷得五迷三道的,保不齐是什么很有手段,贪图富贵的绿茶呢? 白晶晶:会吗? 闺蜜:当然会了!而且这种女人你见得还少吗? 白晶晶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确实是这样。 从小到大,有不少女人,年轻的,成熟的,清纯的,有风韵的,好多好多,都上赶着要往她爸爸身上贴。 男生也好不到哪里去,用尽各种手段,想要勾/引到她妈妈的心,说什么不要求名分,仅仅是喜欢而已。 他们喜欢的,分明是背后的钱,那密密麻麻的数字。 没等她从回忆的思绪中抽离,闺蜜又发消息过来了:别说没这种可能,就连你,不是也遇上过这种事情吗? 白晶晶确实遇到过。 她之前有段时间迷上了潜水,就先去家附近的一个室内潜水馆,学习潜水,等学会了,想再出国去海里玩。 谁知,因为潜水教练的一时疏忽,她发生了意外,差点溺死在里面,幸好被另一个年轻的潜水教练救下了。 她很感激那个潜水教练,就请对方吃饭作为答谢,一来二去的,就熟了。而对方也似乎是个很好的人,对她细心体贴,而且情绪稳定,是个非常好非常好的小伙子。 正当白晶晶以为可以做朋友的时候,却意外得知,原来这个潜水教练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是白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所以才刻意献殷勤,接近自己的。 包括一开始的什么疏忽,也是他一手策划。 他的目的,就是想利用白晶晶,去还清他的赌债。 自始至终,他要的就只有钱。 这件事情让白晶晶觉得人性的可怕,怎么会有人那么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编织了一个那么大的谎呢。 真是太可怕了。 想到这儿,她油然而生一股使命感:对,你说得对,如果宴时哥哥身边的女人真的不是什么好人,那我肯定要想办法让他看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别被人家骗了。 闺蜜:对啊。首先你得知道那个人是谁。 白晶晶:我让私家侦探查过,可是宴时哥哥保护得很好,什么也没发现。再说跟太紧,万一私家侦探暴露了,我怕宴时哥哥反而会反感我,觉得我管得太多了。 闺蜜:那你就先沉住气,不要太着急。先打听到那个女人是谁,然后再去查她的底细,到时候有了证据才能更好地说服季宴时。他这个人我知道,最讲究证据了。 白晶晶:嗯嗯。你说得对,我一定不能让宴时哥哥受骗。他一个大直男,而且从小到大哪里接触过这种人啊,肯定不懂,所以还是得看我的。我要拯救他! 她这样想着,下定了决心。 ** 苏佳宜和佟翰坐了三个多小时的飞机,到了R国。 俩人选择了就近的国家,毕竟外语都不是太好,想来想去,还是得选一个国人多的地方。这样就算张口说中文,异国他乡的,也不怕别人听不懂。 第74章 买买买 佟翰来R国玩了不知道多少趟,对这个地方已经没了新鲜感。苏佳宜第一次出国,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 “翰,我们晚上去泡个温泉,酒店里就有,然后明天去免税店逛吧?”苏佳宜拿着酒店的册子,来来回回地翻看。 酒店是佟翰定的,他每次来R国,都会住这个酒店。反正是他出钱,苏佳宜知道他不是会为了省点钱委屈自己的人,就没管,全权交由他去负责了,连看也没有看。 结果,好家伙,何止是不委屈自己。 两人下飞机的时候,苏佳宜正准备叫个车去酒店,结果才出航站楼,就看到酒店的管家在前边等着他们呢。 因为知道他们是Z国来的客人,特意挑选了会流利中文的管家来接他们。点头哈腰,态度和服务非常到位。 这家酒店很大,是标标准准的五星级大酒店。一共二十几层楼,要把头仰得很高,才能看到酒店的顶。 管家把车子开到酒店大堂前的临时上下客通道,才停稳,立刻就有侍者上前,替苏佳宜和佟翰拉开车门,并把手放在车框处,小心地帮他们挡着,怕他们磕着碰着。 苏佳宜长这么大,哪里住过这么好的酒店,也没有享受过这么贴心的服务,心里都快乐开花了,脸上努力维持着见过世面的云淡风轻的淡定,一个眼神也没给人家。 一楼前台那里办理完入住,两人坐电梯上顶楼。 打开房门,看到宽敞的大套间,低调又不失奢华,落地窗外还有一望无际的江景,简直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这种只会出现在韩剧里的情节,如今也真真切切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就像财阀家的女儿,贵族小公主。 真是押对宝了。 房间里有介绍的册子,上面写着酒店里还有温泉,健身房,瑜伽馆,KTV,spa馆等等各项配套的娱乐设施。 客人如果要过去消费的话,只要报房号,然后在账单上签个字就可以了,等退房的时候一起一次性结清。 这钱是佟翰出,所以苏佳宜半点不心疼。 所有前二十几年没能享受到的,她都要补偿给自己。 她长得那么漂亮,以前读书的时候,在系里也算是小有名气,凭什么要过得精打细算委屈自己。她就该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当个阔太太,天天过这样的优渥生活。 佟翰对这些没兴趣,眼睛盯着手里的手机:“你自己去吧,我晚上约了朋友一块儿打游戏。卡给你,想买什么就自己买,想吃什么就去吃,有事情打我电话。” 苏佳宜压抑住内心的狂喜,接过那张visa卡。 真是押对宝了。她忍不住再一次在心底感慨。 “亲爱的,你对我真好。”她甜蜜地把头靠在佟翰的肩上,小幅度地来回轻蹭,“好的嘛好的嘛,你不感兴趣的话,那我就自己去了嗷。我会给你带礼物的,好吗?” “嗯。”佟翰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苏佳宜就去泡了温泉。 她不喜欢跟别人挤来挤去,共享一个泳池,直接就自己包了一个小池子,舒舒服服地在里面躺着享受。 泡完温泉,趁着毛孔都还是张开的状态,又去十八楼的spa馆做了一个全身spa,从脸一直精心护理到脚趾间。 在R国服务员一脸谄媚的笑容的中,她大手一挥,高贵冷艳地签下了账单,然后在一片送客声中施施然离开。 第二天,佟翰因为前一天晚上打游戏到半夜,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不来陪她。她半点没有放在心上,坐着管家开的车,直奔免税店,专往那些大牌的店里进。 她买了包,买了衣服,买了护肤品化妆品,刷卡刷得毫无负担。直到要回酒店,才发现好像买得太多了。 管家替她把大包小包提到门口就走了,苏佳宜粗粗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自己今天出去的这一趟,起码花了二十万。这要是放在以前,是根本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怎么办,佟翰不会生气吧? 苏佳宜后知后觉开始犯愁。 想了想,最后还是咬咬牙进门了,见佟翰坐在沙发上看视频,桌子上放着吃完的餐盘,看来是刚起床不久。 “亲爱的,你醒了啊?我今天去免税店逛了一下午,快累死人家了,穿着高跟鞋去的,走得人家脚好痛哦,都磨出水泡了。”苏佳宜一边撒娇,一边慢慢地坐过去。 “那就晚上再去泡个温泉。你昨天回来不是说什么泡完很舒服,坐飞机的累都没感觉了吗。”佟翰看着手机说。 苏佳宜见他像是没有生气,踌躇了片刻,问:“对了,我今天去免税店,买了好多东西,你收到短信了吗?” visa卡的付款方式跟普通信用卡是一样的,只要轻轻那么一刷,然后输入密码,即可完成交易。由于金额较大,怕卡被冒用,在使用之后,一般都会有短信发送过来。 “收到了,发过来很多,我没看。你想买就买,难得出来玩儿一趟来了,买呗。”佟翰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的钱来得太容易,半点没放在心上。 苏佳宜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好的嘛,亲爱的,你真好。”她把头靠过去。 ** 秦月月第二天就把苏诗樾想到的主意告诉了小齐男朋友,后者也觉得这个想法非常好,当即就采纳了。 由于这个想法的实施需要全剧组的配合,于是两人找到了导演,希望他可以行个方便,就当是帮帮忙。 求婚是大喜事,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能帮的肯定帮,导演也很可以做这个顺水人情。 很快就到了拍摄秦月月和反派成亲戏的当天。 “导演,我肚子痛,我真的拍不了,要不改天吧。” 早上到了剧组,换衣服的时候秦月月的脸色就很差,眉头紧锁,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像是随时要晕过去。 小齐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关切地问:“月月姐,你怎么了啊,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早上没吃早饭,所以身体低血糖了?我这儿有巧克力,要不你吃一点?” “不了,”秦月月摇了摇头,“和低血糖没关系,我就是痛经了。暖宝宝也贴了,红糖水也喝了,都没有用。” “啊,”小齐知道痛经有多难受,“那你要吃止痛药吗?” “我不吃药,我就想回酒店休息。看吧,如果等下真的情况不好,大不了我就请假了,等过几天不痛了再拍。” 没想到,一语成谶。 还没过半个小时,头发都没编完呢,秦月月就觉得越来越痛,像是有孙悟空在她的肚子里大闹天宫一样。 “不行了不行了,”她找到导演,“我真拍不了,我得先撤了。今天的戏放到之后拍吧,我现在站都站不起来。” 今天秦月月本来就迟到了,加上新娘的妆造都特别复杂,同组反派已经做好了妆造,现场什么都准备好了。 导演不悦地抿了抿唇,但人家确实不舒服,女孩子痛经什么的,也控制不了,总不能强行让人家拍吧。 正烦躁,一旁的宋安锦出主意道:“导演,反正这场戏新娘蒙着红盖头呢,随便找个身量差不多的代替一下不就好了。我看小齐的身高身材都和月月姐差不多。” 导演听到这话,打量了一下小齐。 后者慌了,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信的。导演,我从来都没拍过照,你要是让我面对镜头,我肯定表情特别僵硬,手该摆在哪儿都不知道。还是算了吧,你换别人吧,我真的不行的,我压根儿没有演戏的经验呀。” “这有什么。都说了蒙着盖头的,你表情就算再僵硬,观众也看不到啊。”宋安锦劝她,“没关系的小齐,不要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反正就是走位而已,又不露脸。” “可是……” 小齐还想再说什么,导演直接大手一挥,说:“行了,就这么定了。小齐啊,你去换一下衣服,然后稍微头发什么的都弄一弄。安锦说得对,反正不露脸,你把腰背挺直了,委屈你当一下替身,没有什么台词,也没有难度的。” “我……不是,这……导演,宋老师,我……” “哎呀小齐,你就别这这那那的了。你看陈老师妆发什么的都弄好了,道具组的兄弟姐妹们也把场景搞定了,都到这份上了,不拍多可惜啊。走走走,换衣服去,别怕。” 小齐几乎是被赶鸭子上架被众人推着走的。 她做了那么久的化妆助理,这样的体验还是头一回,同事帮她换衣服,同事帮她编发,同事帮她化妆…… “这这这,化妆就不用了吧。”小齐往后躲了躲,“不露脸干嘛化妆呀,怪麻烦的。不用了,这样就挺好的。” “这怎么行呢。”向来随和的导演难得板起脸,“上镜就得化妆,你在这行待了这么久,这点规矩也不知道吗?再说那些替身演员,人家也不露脸,人家不照样化妆的。” 其实也有替身演员不化妆的。 但这话小齐不敢说,怕导演不高兴,于是默默闭了嘴,任由老师给自己化妆,毛刷轻柔地在脸上拂过。 化妆老师见小齐一脸受刑的表情,忍不住被逗笑。 “小齐,你看,我给你化妆,就是在给你上课。你看,这个眼影的晕染,还有这个腮红的打法,你都可以学。” 第75章 他怕 小齐虽然自己是个化妆助理,但除了在学校里上化妆课的时候没办法,会拿自己的脸下手,其余时间一直是以素颜示人,从来不化妆,也没穿过什么鲜亮的衣服。 她是农村孩子,家里人思想老旧,觉得那些爱漂亮,爱打扮的小姑娘,都是不三不四的,都是坏孩子。 在这种思想的经年累月灌输下,导致她对于爱美这件事情,一直是持抵触心理的,希望自己永远平平无奇,默默无闻下去就好,做个最没有存在感的路人甲。 这样不会被挑刺,不会被造谣。 “小齐你看,其实你的皮肤底子挺好的,就是嘴唇颜色太淡了,没有血色,平常也不涂口红,看起来就像是生病了一样。你看,稍微捯饬捯饬,其实你很漂亮的。” 小齐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在老师的手底下,看了这么多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皮囊,悄悄发生了变化。 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一样,但就是不一样。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眉眼也还是那个眉眼。 但肤色均匀,眉尾补色,睫毛夹弯后,再配上浅淡的番茄红唇釉,轻轻在唇中央点几下,气色好了很多。 “老师,你真厉害。”小齐发自内心地夸赞。 “这有什么,熟能生巧嘛。”化妆老师笑了笑,“其实,小齐,化妆这件事,你可以把它当成是一种享受,不用有那么多的心理负担。哪天要是心情好了,想化就化一个,反正卸妆也就五分钟的事儿,还能取悦自己一整天。” 小齐垂下眼,看向桌上的瓶瓶罐罐。 粉底液,散粉,眼影,口红,修容,高光,眉笔…… 每一样她都无比熟悉。 有好几次,她忙完了,坐在椅子上小歇的时候,看着这些老伙计,也会一闪而过想要给自己也化一个的念头。 天天给别人化,都没细致地给自己化过。 可是念头才起,又想到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女孩子要什么漂亮,要的是贤惠,朴素才是最美的。一天天的涂脂抹粉,只有做那种见不得人的工作才会这样。 “其实化妆和画画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画画是在纸上,化妆是在脸上。你把脸当成是画布,该怎么晕染,哪里浓,哪里淡,可有意思了。这也是艺术啊,难道不是吗?” 小齐看着自己的脸,不得不承认老师说的是对的。 随着最后一层透明口红雨衣轻薄地覆盖在唇上,化妆老师把大红盖头小心地盖在小齐的头上,挡住她的脸。 视线受阻,小齐只能看到自己的脚。 从花轿里下来,一个饰演喜娘的群演上前,拉着她的手,慢慢领着她往前走,语气里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来来来,慢点走,当心门槛,跨一下,对。走慢点,这边。” 今天这个群演不知道为什么,话特别多。 但小齐也没放在心上,因为群演大多都没有什么台词,镜头一晃就过去了,所以正式拍摄的时候给自己加戏是常事,反正导演又不会为了几句话再重拍一遍。 在喜娘的指引下,她慢慢到了中堂。 道具组的人从昨天晚上结束一天所有的拍摄戏份后就开始在布置了,早上又布置了一上午,真挺有模有样的。 也许是周围的气氛实在太过逼真,小齐的心跳也不自觉快起来,好像今天真的是她的喜宴,她的好日子一样。 反应过来以后,她又觉得好笑。 什么喜宴不喜宴的,就是帮着演场戏而已。 终于到了堂前站定,眼前出现一双靴子,尺码很大,一看就是男人的脚,应该就是那个演反派的男演员了。 小齐屏息凝神,等着他说台词。 谁知,那人竟伸手,要掀开她的红盖头。 小齐一下子就慌了,剧本里也没这段啊! 可导演还坐在监视器前,他没喊卡,演员是不能乱动的。小齐懵懵地站在原地,接着她看到了自己的男朋友。 同样一身古装,穿着新郎官的衣服。 什,什么情况…… 没等小齐反应过来,就听到男朋友说: “小齐,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七周年纪念日。其实在这一刻之前,我准备了很多很多的话想对你说,还写下来了,可是这一刻我看着你,忽然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小齐意识到什么,眼圈渐渐红了。 “从我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你。这七年,我们什么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从校园到今天,我想对你说,我是真的喜欢你,也请你相信,我会用我的整个余生来爱你。人家都说七年之痒,可是我到了第七年才发现,我只会越来越爱你。小齐,我想和你一起白头偕老,你愿意嫁给我吗?” 说完,小齐男朋友从身后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戒指,因为太紧张的关系,两只手不停地微微颤抖,差点拿不住。 小齐也好不到哪里去。 今天这场求婚完完全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她还以为,只是和之前的每一个纪念日一样,等收工回去之后,一起去吃顿好吃的,可能再买束花,然后一起回员工宿舍。 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这么大的惊喜在等着她。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用力地点了点头。 小齐男朋友单膝跪地,帮她把戒指戴进指间。 一众吃瓜群众再也忍不住,欢呼起来。化妆老师作为小齐的师傅,也是她最亲近的人,笑着上前,拥抱住她。 “小齐,以后要幸福,知道吗?要是你男朋友敢对你不好,你就跟我们说,我们一定帮你出头!咱们剧组那么多人,都是你的娘家人,我们都在背后给你撑腰的。” “就是啊,小齐,要是你男朋友敢欺负你,你看我们打不打他就完事儿了。”宋安锦也在一旁瞎起哄,“你看我们剧组里那么多人,都是你们都证婚人,到时候记得发喜糖。” “一定一定。”小齐男朋友嘿嘿笑道。 苏诗樾看着她俩幸福地依偎在一起,眼眶也有些湿。 也许是父母早亡,后来也没有在舅舅舅妈那里感受到家庭的温暖的关系,她一直很渴望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风吹不散,雨打不散。 她不知道季宴时是不是就是那个良人。 她只是,忽然很想他。 回到酒店之后,宋安锦早早地睡了。苏诗樾一个人去了阳台,给季宴时打了个电话,后者很快就接通了。 “怎么了?”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紧张。 “没什么,”苏诗樾失笑,“就,打个电话给你。” “哦,”季宴时松了口气,“你很少给我打电话,连主动发信息都很少,所以我看你打过来,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没事,”苏诗樾摇了摇头,“只是今天看到剧组里有人求婚了,所以……所以想跟你分享一下这个事情。” 她还是不习惯说想你,会刻意回避这类过于亲密的字眼,最后出口成了分享,好像只是无关紧要一个电话。 好在季宴时是懂她的。 他笑了:“哦,那你说给我听吧。” “你明天忙吗?”苏诗樾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倒有些迟疑了,“如果你明天忙,要不你先去睡吧,都这个点了,我怕你太累了,我们可以明天再抽时间打电话的。” “我不累。没关系,你说,我听着。” 他的温和和耐心像一剂良药。 他总是以她为先,但又不限制她什么。 苏诗樾渐渐放松下来,絮絮地说着今天的求婚始末,末了,她说:“七年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小齐和她男朋友能修成正果,我挺为她开心的。而且你都不知道今天有多感动,她男朋友紧张得手抖,哈哈哈。他是做摄像的呀,平常手超稳的,但是紧张得戒指都快拿不住。” “其实那天,我也很紧张。”季宴时忽然说。 苏诗樾没反应过来:“哪天?” “就是来订婚宴上抢亲的那天。”他答。 苏诗樾想起来了。 很奇怪,明明只是几个月前才发生过的事,但这一刻回想起来,却久远得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事,她的人生也被推着,一路往前行,有了几乎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这些变化的源头,似乎就是那场订婚宴。 或者说是,季宴时。 “紧张什么?怕大家怒斥你,说你作为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做出这种不符合你的家教礼仪的事情吗?” “不是。”季宴时否认了她的猜测。 “那你紧张什么?”苏诗樾奇怪地问。 “我怕你不跟我走。” 人会紧张,是源于对未知的恐惧,以及接受不了那个有可能发生的结果,所以产生抗拒的心理,又不得不。 他怕苏诗樾说出自己很喜欢很喜欢那个男人,让他走,怕不管那个男人,还有那个男人的家人如何对待她,她都认了,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拯救,她甘之如饴。 他怕她就像当年那样,决绝,说了不再联系,说了一拍两散,就真的做到,只有他还在自作多情。 他怕她是真的放下了,不再喜欢她。 他怕。 第76章 同学聚会 苏佳宜这几天过得别提有多开心了。 佟翰对于钱财一点也不吝啬,钱在他眼里,就是个不停跳动的数字而已,至于花多少,根本不往心里去。 他有兴致就陪着苏佳宜一块儿出去,没兴致就待在酒店里,打打游戏,玩玩手机,老大爷似的斜躺在沙发上。 苏佳宜这辈子第一次出国,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更不用说她手机捏着佟翰的visa卡,直接实现财富自由。 头几天,她还有所收敛,怕花钱花得太狠了,惹得佟翰不高兴,万一回头两个人吵起架来,很消耗感情。 但她渐渐发现,佟翰是真的不在意,胆子也就慢慢大了起来,甚至有时候买东西价格看都不看一眼,喜欢什么就直接让sales包起来,刷卡的动作半点不手软。 “亲爱的,你对我真是太好了。这次来R国玩,我真的好开心哦,有你陪着我。我们下次还要来,好不好嘛?” 她揽着佟翰的脖子撒娇,后者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大掌在她凝脂般的小臂上来回摩挲:“你喜欢的话,下次就再去,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钱赚来不就是为了花嘛。” “就是就是,”苏佳宜娇笑着附和他,“对了,亲爱的,过几天我有个高中同学聚会,你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去呀?不过地点不在海市,在杭市,要开车过去。” “杭市?”佟翰一脸茫然。 他地理学得不好,对国内的城市知道得不多,就算是周边城市,没去过或者不耳熟的,也就不太了解。 苏佳宜知道自己生长的城市不算什么特别出名的国际大城市,尴尬了一瞬,说:“开车过去差不多两个多小时吧,就下周三。你要是不感兴趣的话,那就我自己去了。” “下周三我有比赛直播要看,你自己去吧。” 佟翰很喜欢玩的那个游戏,下周三正好是半决赛的直播。他早早就跟几个狐朋狗友约好,到时候一起看。 苏佳宜早有心理准备,听他这么说,也不意外,期期艾艾地开口:“那,杭市远,到时候我得开车去的呀。” “拢总就一辆车,你把车子开走了,我还怎么去找我的那些兄弟?”佟翰皱了皱眉,“杭市应该有高铁站的吧?你坐公共交通过去不就好了,下了高铁站再手机打个车。” 苏佳宜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她穿着Chanel的小香风套装,外面是max mara的大衣,手里拎着Dior的包包,你跟我说坐地铁打车去? 什么软件能打到帕拉梅拉? 想到这儿,她嘟了嘟嘴,撒娇道:“翰,人家不想坐高铁嘛。要不这样,你把你的朋友们叫到家里来玩吧?” “叫到家里?”佟翰倒没想过这个方案。 他其实没什么朋友,有也只是一些酒肉朋友,平常互不来往,有局了才喊他,说白了,不过是多找个人A钱,或者有时候起起哄,佟翰又人傻钱多,让他买单而已。 所以,经常是他开车去赴人家的局,还从没邀请到家里来过。久而久之,成了惯性,他连想都没有想到过。 苏佳宜见他只是疑惑,并不反感,点点头继续说:“是啊。家里多好啊,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而且咱们家位置也好,又不是什么三环外的偏僻郊区,交通方便的。” “这样不好吧。”佟翰有些迟疑。 “有什么不好的,真正的朋友不都是这样,相互串门。今天你来我家,明天我去你家,走动越多,感情也就越深,是很正常的事情啊。”苏佳宜为了目的循循善诱。 佟翰也觉得好像是这样,开始动摇。 苏佳宜趁热打铁,继续道:“我到时候叫个阿姨,把家里面里里外外打扫一下,好好清理清理,再去买点吃的喝的,把冰箱都塞满,再给你们放点什么酒啊烟啊的。” 佟翰听着觉得还不错,默认了这个方案:“那行,反正你看着办吧。既然你有主意,那就听你的好了。” 苏佳宜亲亲热热地拥住佟翰,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好的嗷,亲爱的。你放心吧,我肯定给你安排好。” 顿了顿,她刻意放柔了声音:“还有啊,亲爱的,visa卡在国内不能用诶,那我这次去杭市,怎么办嘛……同学聚会,你也知道的,肯定要吃吃喝喝啊,总不能干瞪眼吧。那我到时候两个口袋空空的,什么底气也没有呢……” 佟翰立刻就懂了她的暗示,问:“十万够了吗?” “够了够了,”苏佳宜的笑容绽开得更大了,“亲爱的,你真好。你放心吧,虽然你没有去,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这个房子也是富婆给佟翰的,他在海市没有房子,但是很多资源都在这边,就索性置办了一个房子在这。 这是一个大平层,300多方,由两个知名品牌房企科氏集团和鸿氏集团强强联合开发,携手百强顾问,在海市打造的排名前列的住宅区,环境和地理位置都非常好。 苏佳宜联系了一个家政公司,叫了一个阿姨上门,手脚麻利,把整个家打扫得干干净净,可以说是一尘不染。 趁这空档,她拉着佟翰去了大型超市,买了很多的酒和卤鸡爪鸭爪猪蹄,等两人回家,阿姨已经打扫完走了。 到了同学聚会那天,苏佳宜特意化了一个全妆,穿得漂漂亮亮,开着帕拉梅拉上路了,到了指定地点。 “哇,佳宜?天呐,你不会是佳宜吧?你现在变得也太漂亮了,大美女啊。这,这是你的车啊?天呐,好漂亮的跑车啊,天呐!这车应该不便宜吧?百来万要的?” “佳宜,毕业以后大家就断了联系,现在看来,你混得不错嘛,连帕拉梅拉这么贵的车子都买得起。啧,果然去了海市,成了海市人,就跟我们这些老同学不一样了。” “佳宜,你的气质好好啊,还有这个头发,一看就是平常有在精心打理的。你看看,虽然烫了也染了,可是发质还是保持得好好啊,比我这原生的发质都要好呢。” “天呐,佳宜,你现在可是真的发达了。这么贵的车,我在杭市都没看到过。这车真的好漂亮啊,我记得之前看网上扒私人座驾的时候,那个谁,就是现在已经塌房了的,对对对,佟翰,他的私人座驾我记得也是这个呢。” 苏佳宜一出现,就被老同学们围住了。 大家的夸赞让她非常受用,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哪里,不就是一辆代步车嘛,我家里还有好多呢。哎呀,没有那么贵,落地价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夸张啦。”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要是今天让佟翰来了,以男友的身份出席,还不知道要怎么让你们目瞪口呆呢。 一水儿的夸赞里,也会有不一样的声音出现。 “佳宜,你身上的这套衣服我前几天刚在杂志上看到过,国内还没有呢。这件……该不会是什么假货吧?” 说完,那个女同学又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说:“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这么一说。当然了,你也有可能是找代购买的,不过这年头,代购水很深的。我就是怕你被骗了,你看这面料,看着也没多精致嘛。” 旁边立刻有其他同学替苏佳宜打抱不平起来。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你说这话也太难听了。佳宜现在发达了,过得好了,你就眼红,非要大家都过得跟你一样不如意才行吗?你这样子的心态,可要不得啊。” “就是啊,什么叫国内好像还没有吧。说白了,你不就是想说佳宜穿假货吗?人家开着那么贵的车,怎么可能穿假货啊,你自己想想,这可能嘛。真是笑死人了。” “难怪你老公出轨,跟着其他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跑了。就你这怨妇一样,看谁都看不惯,看到什么都要质疑的性格,人家怎么可能跟你过得下去呢。退一万步讲,就算佳宜今天穿的是假货又怎样,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苏佳宜听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这个老同学现实生活过得不容易,所以想尽办法从其他人身上挑刺,挑人家的毛病,找存在感来了。 呵,她才不惯着。 “对啊,国内确实还没有呢,不过我这件是我上个星期去R国买的。R国那边已经有了,可不是什么代购哦。” 女同学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她以为抓到了苏佳宜的痛脚,没想到人家压根儿不是国内买的,是飞去国外买的,还不是找的代购买的。 “你,你去了海市,毕业好像也还没两年吧?我记得你家只是很普通的家境,又不是什么很有钱的人家,两年时间,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么贵的车呢。除非,你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又来钱很快的工作,不然怎么可能呢。” 女同学的这话,让大家都沉默下来。 确实,应届生能找到的工作,大家都心里有数,工资高不到哪里去,还要租房,买个奢侈品都费劲,还买车? 更别提,是这种大百万的车了。 第78章 相亲 “这有什么。”苏佳宜好说话地摆摆手,“大家都是老同学,难得聚在一起,下一次聚,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一块儿吃吃饭,聊聊天,一会儿再去唱个歌。至于什么钱不钱的,看得太重就没意思了,你说是吧,班长?” 请客的人都说不介意了,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同学们纷纷点了几道各自爱吃的菜,其中不乏波士顿龙虾蒸虾饺之类的硬菜,苏佳宜愣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吃完饭,她又带着同学们去了全杭市最好的ktv,直接要了一个大包,点酒点果盘点小吃,满满放了一整桌。 “今天真的要谢谢佳宜,要不是她,我们这一次的同学聚会也没办法这么尽兴。来,佳宜,我敬你一杯。” 班长是这一次活动的主要策划人,本来是打算大家简单聚一下,聊聊近况,回忆从前的,没想到因为苏佳宜的仗义疏财,把聚会的逼格直接提升了好几个level。 苏佳宜举起杯子,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钱嘛,赚来不就是该花的嘛。不然放在银行卡里,就是一堆数字。” 虽然花的不是她的钱,但也确实沾了她的光,同学们都不是没有眼力见儿的人,于是又是新一轮的吹捧。 “佳宜,你真是人美心善。这家ktv好贵的呢,我每次从门口路过,就能感受到里面金币的气息了,想想自己一个月工资五千,扣掉五险一金到手四千多,还以为要想踏进这么豪华的地方,起码要三年后了,没想到托佳宜你的福,这么快就实现了,真的是梦想照进现实啊。” “听说之前有个网红,杭市人,但是平常一直在京市待,结婚那天开庆祝派对,就是来了这家ktv,直接包场了一个很大的厅,我当时看视频的时候羡慕死了,评论都说什么,谢谢姐姐带他们看世界,但我今天这么一看,对比下来感觉她那个厅还没我们这个大,也就一般般吧。” “这家ktv之前我男朋友陪他们老板应酬来过这儿,为了接待一个外国来的大客户。他当时就跟我说了,这个ktv的定价很高很高,跟杀猪一样,不过东西也确实好。果盘里用的水果都是全世界各地空运过来的,不是附近随随便便哪个超市里买的,所以成本高,价格也就跟着贵了。” 旁边一个同学听到这话,默默拿叉子叉了块水果。 “哇,真的好好吃!我看这个果盘其貌不扬,还以为就是什么普普通通的水果呢,没想到这么好吃。这个葡萄真的好甜啊,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花香,真的好好吃啊!”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苏佳宜看着他们吃得飞快,生怕吃少了亏了,一叉子接着一叉子,谁也不让着谁,不由得在心里笑话他们。 一群土鳖,这些水果她在R国的时候都快吃腻了。 那家酒店因为价格高昂,所以服务特别好,特别周到。每天吃过中饭,大概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下午茶时间,就会送来新鲜的果盘,和主厨特制的小甜点。 包括泡完温泉,以及在spa馆做完spa,服务生也会适时地端上来一盅小甜品,还有一些水果,供客人享用。 她再一次忍不住在内心感慨,跟着佟翰真是赌对了。 要不是坚定不移地选择了站在佟翰这边,她哪里能那么快出国去玩,更不可能住上这么好的酒店,吃这么贵价的水果,还能在同学聚会上,享受到众人艳羡的目光。 “之前我妈还愁呢,说天龙包装厂被收购了,佳宜你爸妈下了岗,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现在看来,我妈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她还有这闲心操心别人的事情呢,早知道佳宜你现在混得这么好,她还不如先担心担心我呢。” 苏佳宜听到这话,愣住了:“什么下岗?” 那个同学也愣住了:“啊,你不知道吗?前段时间天龙包装厂,就是那个,湘镇上的老厂子,被海市的一家大公司给收购了,说是以后要改成全自动化流水线生产了,一口气裁掉了好多好多员工呢,其中就包括你爸妈。” 苏佳宜不想让大家知道她已经和父母断绝关系了,还是被断绝,就掩饰地摸了摸头发,说:“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国外,国际漫游多贵啊,所以就没怎么跟我爸妈联系。他们可能也怕影响我出去玩的心情吧,也就没有跟我说。” 这话倒也不算完全说谎。 大家都能理解,毕竟老一辈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天塌下来也喜欢自己扛着,不会让孩子知道,怕孩子担心。 “哎,我妈也是这样。她也在这一次的裁员名单里,一开始听说要裁员的时候,还不把这事儿告诉我,只跟我爸嘀嘀咕咕地商量,说什么小孩子别管。拜托,有我这么大的小孩子嘛!后来还是等拿到了赔偿金才肯告诉我。” “对对对,我妈也是。那几天我们家里真的是愁云密布,一点儿也不夸张。我妈连做饭的心情都没有了,天天就在家里下饺子汤,都快给我吃吐了,但又什么话也不敢说。后来赔偿金下来,我妈才带着我下了馆子。” 苏佳宜听他俩都提到了赔偿金,而且赔偿金下来之后,态度变化巨大,奇怪地问:“赔偿金很多吗?” “多啊!”有个同学在一旁回答,“那不得不说,人家不愧是海市的大企业,一出手就是好几个万,太阔绰了!” “这么多?”苏佳宜下意识脱口而出,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这话有些跌份儿,就清了清嗓子,“那个,我的意思是,对于这种乡镇企业来说,赔偿金能给好几万,确实是不算少了,我还以为只有一点点呢,没想到还不错嘛。” “就是啊,”那个同学也在一旁附和,“我妈以为最多一万块钱,没想到一口气发了好几个月的工资,哈哈哈哈。” 苏佳宜现在有了钱,也见过世面,卡里余额有六位数,所以几万块钱对她来说,也就那样,听听过就算了。 只是想起父母这么大的事情也没跟自己说,不免有些唏嘘。看来他们是真的还在生气,也是真的不理她了。 苏佳宜抿了抿唇,仰头喝了一大口威士忌。 ** 苏诗樾吃完酒店的免费早餐回来,见客厅里没有人,正准备去喊宋安锦起床,冷不防听到她正在里面打电话。 “妈,你省省吧,我还那么年轻,相什么亲啊……别别别,但凡是个男的,四肢健全,就说人家小伙子长的俊,我不知道别人,还不知道你吗?我对你的审美抱有怀疑……哎呀,你又这样,烦不烦啊……好吧好吧,我知道了……行行行,我不跟你说了,我下午就过去行了吧,挂了。” 她挂了电话,扭头就见苏诗樾站在门口。 后者有些尴尬,说:“那个,我不是故意偷听你打电话的,我本来想喊你起床来着,今天有戏要拍,该换个衣服快点出门了,不然等下耽误了时间,要大家等。” “没事儿,听到了也无所谓,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宋安锦耸了耸肩,表示问题不大,“还不是我妈,又喊我去相亲,上次她介绍那男的,年纪都快跟我二姨差不多了,见面之前一顿吹,见面之后,好家伙,我只能说好家伙。” 苏诗樾忍不住笑出了声。 上次宋安锦相亲一回来就跟她说了,还给她看了照片,确实,两人一看就不是一个辈分。 “那这次这个呢,阿姨怎么说的?”她问。 “据我妈说,年纪和我差不多,看过照片长得很俊,学医的,目前在医院实习。不过,我妈那眼光,你懂的,看谁都是眉清目秀。而且,学医诶,都是群学霸,要么是书呆子,要么秃头,要么近视,帅哥的几率很小啊。” 苏诗樾抚了抚她的头:“哎呀,别这么想嘛。阿姨好歹也看了那么多电视剧,见过那么多男明星,你要对她有点信心。再说了,学医的就没有帅哥了?万一有惊喜呢。” “我就怕又是惊吓。”宋安锦哭唧唧。 不过母命难违,她细胳膊拧不过大粗腿,都答应下来了,只能硬着头皮过去一趟。 宋安锦丧眉搭眼地换好衣服,毫无灵魂地坐在梳妆台前化妆。打腮红的时候,一个念头闪过,她拿刷子的手一顿,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樾姐姐~”她娇笑着一路小碎步跑到客厅。 苏诗樾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她觉得自己在看的不是今天的拍摄表,而且聊斋志异。 谁家的女鬼直接从书里跑出来了? “你想干嘛?”她目光戒备地打量来人。 “要不,下午相亲,你和我一起去,然后你先进餐厅,我把桌号发给你,你暗中观察一下,看看那人帅不帅。要是帅的话,就微信跟我说,要是不帅,你就直接出来,咱俩回家。”宋安锦挑眉。 第79章 手抖引发的惨案 宋安锦其实年纪不大,刚毕业不久的小姑娘,二十出头,年纪能大到哪里去呢。可宋母就是催着她找对象。 倒不是想她早点结婚,宋母的原话是,年轻就该多谈几段,不然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不喜欢什么样的。 很多小姑娘也好,小伙子也好,心里都有一套自己的择偶标准,里面列了一二三四五六,条条框框很多。 他们以为知道自己想找个什么样儿的,但其实他们的认知是远远不足不够的。只有真正相处了之后,才会明白,自己适合什么样儿的人,不适合什么样儿的人。 所以她积极地给女儿安排相亲,想让女儿在一次次和不同的人相处中渐渐明晰自己未来找对象的需求。 还有一个原因是,宋母是非常新潮的妈妈。 她认为,不管工作多忙,不管处于什么样的环境当中,都不耽误谈恋爱。多巴胺的分泌能让人心情愉悦,而且皮肤也会变好,每天又美又开心的,有什么不好。 至于男朋友,心情好了跟他聊几句,心情不好就放在那儿晾着他,他发消息过来就敷衍几句,问起来就是在忙,他总不能耽误人家女孩子搞事业吧?那就是渣男了。 可宋安锦没有她妈妈那么open的心态。 每天光是拍戏就已经消耗了她太多精力。 做妆造随随便便就是两个小时起步,如果化特效妆,要六七个小时。坐在位置上一动不能动,屁股都坐麻了。 好不容易化完了,就要走戏,一拍拍好几个小时。要是对手戏演员不给力,一直NG,或者当天的拍摄任务重,有时候会熬一个大夜,从白天拍到晚上,再拍到白天。 等回到酒店,只想躺着睡大觉,或者沉默地刷手机,看看小说看看视频,什么风花雪月的念头都没了。 谈恋爱? 谈个锤子。 本来嘛,她现在进组了,可以以这个借口作为正当理由,逃避相亲。结果,宋母得知佟翰塌房了,这段时间《月下》剧组在物色新的男主角,所以每天的拍摄任务一下子减少了很多,于是心思又活泛起来,开始联络人。 “好不好嘛~”宋安锦拽着苏诗樾的衣袖,来回摇晃,“正好今天只有上午有戏,而且只有一场,到时候我争取不NG,一遍过,拍完我们随便吃点,然后去咖啡厅。” “啊这……”苏诗樾有些犹豫,显然不太赞同她的做法,“这样不太好吧。人家都到了,你不出现一下,有点不礼貌的哦。就算真的觉得不合眼缘,起码也一块儿喝杯咖啡。” “哎呀,人家社恐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不熟的人都没有什么话的啦,人家超级内向的,面对陌生人不知道聊什么,到时候气氛一尴尬,我要社会性死亡的嘛。” 苏诗樾:“……” 你要是都算社恐,那世界上社恐的人真是太多了。 再说,啥意思,碰上帅哥你就不社恐啦? 好家伙,合着你的社恐还分人发作的? 宋安锦一下子就读懂了好友的眼神,知道她在腹诽,死皮赖脸搂住她的腰不停撒娇:“好嘛好嘛,樾姐,樾姐姐,不要拒绝人家,爱你嘛,就帮我一次吧,求求你了~” “好吧好吧,”苏诗樾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对她这招一点办法都没有,直接举白旗投降,“你别哼唧了,我陪你去还不行嘛。你把衣服换好,我们去剧组,等下真晚了。” “好嘞!” 宋安锦答应得可爽快,二话不说穿袜子穿鞋。 两人到剧组,小齐正要给宋安锦上妆,发现她已经打过底了,上了薄薄一层淡妆,疑惑地问:“你化妆啦?” 一般演员到剧组的时候都不会化妆的,都是素面朝天地来。毕竟角色的妆容和日常妆还是不太一样的,要迎合角色的性格特征,做出一些调整和改变。有的会在眉毛上增加颜色,有的会在额头描花钿,有的会加深眼妆。 所以很多时候化了也是白化,还得卸,卸完立刻化妆对皮肤的伤害特别大,干脆就带个口罩素颜来剧组。 宋安锦点点头:“对,我今天的戏份不多,就几句台词,而且没有单人大特写,所以我就直接化了妆过来了。你帮我把头发搞一下,再换个衣服,就能直接开拍啦。” 小齐看了今天的拍摄任务表,确实就如宋安锦所说,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戏份,就点点头,开始帮她编发。 过了会儿化妆老师来了,给宋安锦稍微改了下妆,把眼影加深了一点,又在唇妆做了晕染和朱红叠加。 化完之后还算日常,且显得人更娇媚了。 宋安锦果然很争气,答应了母上大人的事,怕迟到了又惹得家里那位不高兴,拍的时候一遍过,没有NG。 “卡。” 导演说话的同时,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安锦,你刚刚的情绪都挺到位的。今天不错嘛,往常我看你拍这种有特效的戏总是要笑场,昨天我还说你信念感不够,没想到进步这么大,今天就已经收放自如了。” 这种需要后期加特效的戏,在拍摄的时候,以普通人的眼光看来,总是有点搞笑,尤其是打斗的戏份。 一群大人跟小孩儿似的,明明碰都没有碰到对方,还要闪身躲避,做各种动作,信念感不强的就会笑场。 “嘿嘿嘿,都是导演教得好。”宋安锦谦虚地笑了笑。 “对了,男主角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还是个新人呢,刚刚毕业,白纸一张,什么剧也没拍过,到时候你们多指点指点他。安锦啊,保持好这个状态,树立一个好榜样!” 一旁的秦月月听到这话,不解地问:“纯新人啊?” 不怪她感到奇怪,这么大的一个IP,又投资了那么多钱,让一个纯新人来当男主角,未免也太冒险了一点。 于是第一反应,又是哪里塞进来的资本的孩子。 导演看出了秦月月的想法,连忙摆手,说:“不不不,不是的。这一次的这个男生,是我带着编剧老师一块儿去挑的,她一眼就看中了,说干净的气质非常符合男主角,于是当场就敲定了让他来演。不过他这几天期末事情多,所以要再过几天才能进组。合同已经签好了,确定了。” 秦月月听他这么说,不免也好奇起来。 毕竟能得到原著作者盖章的符合,可是很难得的。 收工后,苏诗樾帮她把发包和头花通通拆下来,然后把衣服换下,换成平常穿的衣服,接着驱车到了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离剧组有点远,在繁华地段,都快到市中心了。开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开到。 苏诗樾按照一开始制定的计划下车,孤身一人进了咖啡厅,宋安锦则在车里等候消息,鬼鬼祟祟看着窗外。 一进咖啡厅,服务员立刻迎上来,露出标准的商务微笑:“欢迎光临,下午好。请问您这边是几位呢?” “我朋友已经到了,A8桌在哪里?”她问。 “A8桌在窗边哦,我带您过去吧。” 服务生说着,就要带路。苏诗樾连忙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谢谢你,你忙你的吧。” 她顺着服务生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然后在距离A8还隔一张桌的时候停了下来,就近找了个空位坐下,拿菜单做掩护,悄悄打开手机相机,朝那个男人按下了快门。 接着,她打开微信,把照片发送过去。 月亮:快来,鉴定过了,是帅哥。 发过去之后,微信好一阵都没有动静。苏诗樾以为宋安锦没有看手机,就继续原地不动待命,等着她回复。 可是左等右等,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她觉得奇怪,纠结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就在这时,忽然屏幕亮了。 对方回复:在哪里。 苏诗樾光看文字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满头雾水,想也不想就直接回复过去了:哈?super咖啡厅啊,还能哪里。你快点过来,放心吧,大长腿,小白脸,帅的。 消息再一次石沉大海,又没了动静。 苏诗樾闹不懂这姑娘怎么想的,总不至于连自己的审美也不相信吧,见人家都抬手看表了,打算再催催她。 结果,好家伙,点开来一看,差点眼前一黑。 要命,因为两个人都是置顶,所以刚刚发错人了! 她!发!给!了!季!宴!时! 月亮:……不不不,你听我说,我不是那种人,我是个好人,这件事我可以解释,我我我一会儿跟你解释QAQ 她来不及微信通知宋安锦了,怕她没看手机又耽误时间,迅速起身出门,三步并作两步走,快快回到车里。 宋安锦正乐呵乐呵玩手机呢,见她回来了,会错了意,立刻发动车子:“Ok,樾姐,我明白了。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妈这个人,只要是个男的,她都说帅,你还让我相信她的眼光,我相信个串串我相信。走,咱走。” 苏诗樾:不,不是,你不明白。 第80章 两小只 “樾姐,快上车。趁着他还没发现我们,马上走,咱们回酒店去。我倒要问问我妈,啥眼光啊这是,确定看过照片了吗?就瞎给我做介绍。哼,以后再也不相信她了。” “不不不,”苏诗樾趴在摇到底的车窗框上,微微向前探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把要发给你的消息发错人了。” “你发给谁了?”宋安锦问,而后脸色一变,“季总……” “对对对!”苏诗樾感慨好友难得有和自己心有灵犀的时候,“不过我要跟你说的是,你放心吧,帅的帅的,而且因为书读多了,还挺儒雅的,白白净净,我觉得蛮好的。” “蛮好的?” 身后有人低笑了一声,带着无可预知的危险。 苏诗樾听到熟悉的男声,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谁在身后,干笑了两声:“你看你,我说了我可以解释的嘛,怎么还特意大老远的过来一趟呢。累不累,请你喝咖啡啊?” “你看我喝得下吗?”季宴时皮笑肉不笑。 周围气压都低了,宋安锦知道闯祸了,赶紧溜之大吉:“那个什么,樾姐,我相信你的眼光……啊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既然樾姐觉得那个人帅……啊不是,我的意思是,那我就进去浅看一下,大家再见。” 说完,她拉开车门,车钥匙都没拔就跑了。 开玩笑,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季总吃起飞醋来,肯定不会拿樾姐怎么样的,但自己这条小鱼就不一定了! 一个老板,一个闺蜜,都得罪不起。 还是不帮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至于车子,反正樾姐在呢,她不担心。 宋安锦走后,季宴时封着一张脸回到自己的车里。苏诗樾知道他吃醋了,憋住笑意,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 就像一条小尾巴。 从风行传媒到这边,开车要半个小时,男人这么快就来了,可见是收到消息以为她始乱终弃,一路开得飞快。 该是慌死了。 苏诗樾觉得好笑,同时心里生出一抹淡淡的甜。 但凡不在乎,也不会这么大反应。 季宴时长腿一迈,坐上驾驶座,苏诗樾走到副驾车门旁边,拉了拉车门,发现拉不开,又一路小跑到驾驶座的车门旁,敲了敲车窗。很快,车窗缓缓下移,降了下来。 “那个,你不打算让我进去吗?”苏诗樾弱弱地问。 “不了,苏小姐都已经在物色新的帅哥了,还发微信向我这个准前任故意挑衅,还进来干什么。有什么话就在外面说吧,进不进来都一样,省得小帅哥看到了误会。” 男人的表情有些傲娇,又带着满满的醋意。 苏诗樾快笑死了。 前任她知道,准前任是个什么鬼啊。 她抿了抿唇,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啊,外面真的好冷啊,如果你不让我进去的话,那我想我还是回去吧。” 说着,她假装转身要走。 季宴时眼疾手快地拉住女孩的手:“……上来。” “哦。”苏诗樾乖乖巧巧地应了一声。 她才上车,眼前的光线暗了暗。接着,温热的唇瓣覆了上来。男人擒住她的下巴,熟练地攻城掠地。 苏诗樾有些腿软,她想想还是应该解释清楚,于是推开季宴时,道:“是宋妈妈给安锦安排了相亲,托我帮她看看那个男人帅不帅而已。我最喜欢你,你不要吃醋啦。” 女孩就在他的面前,一拳的距离。她的声音娇娇软软的,像莲子汤,嘴唇有些红,眼睛里弥漫着朦胧的水汽。 季宴时的喉结滚了滚,再一次俯身,彻底吞没了她的呼吸。 ** 宋安锦进了咖啡厅,服务生迎上来,问她几位。 她摆摆手,说:“我朋友已经到了,A8桌。” A是小桌,只能坐两个人,B是中桌,可以坐四个人。 服务生想到刚刚已经来了一男一女,再加一个宋安锦肯定坐不下,就算加一个椅子,这么小的一张桌子,也挤得慌,于是道:“那要不给你们换中桌吧,正好今天是工作日,店里面空,还有空桌子的,不然你们三个人……” 服务生扭头,顺着A8的位置看过去,然后愣住了。 诶,刚刚那个女孩子呢? 不是,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宋安锦不懂她眼里的震惊,嘿嘿笑了笑,说:“不用了不用了,就小桌就行。谢谢啊,我自己过去,不用领了。” 不得不说,苏诗樾的眼光果然可以,这小伙子根本长在了她的审美上。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有种特别的气质。 “你好啊。”宋安锦文雅地打了个照顾。 “你好。”医生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过来很堵吗?” 宋安锦见人家关心自己,连忙道:“不堵不堵。工作日嘛,怎么会赌呢,一路开过来特别顺畅,半小时就到了。” “是吗,”医生温和地笑了笑,“那怎么还迟到了?” “额……” 宋安锦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她呢,一时语塞。 但又确实是她理亏,连辩驳都不知道从何辩起。 好在医生也没有过多纠结这个事情,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我是我姑妈做的介绍,听说宋小姐是演员?” “对。”宋安锦点了点头,“十八线吧,你看我来咖啡厅这种公共场所,连个口罩都不戴,墨镜和帽子也没有。你平常那么忙,应该不看什么电视剧的,估计没听说过我。” “那宋小姐平时忙吗?”医生问。 来相亲的男男女女,大多都是奔着结婚来的,所以会比较在乎另一半的职业。而传统上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模式,会让一部分事业占据生活比较大的女性变得吃亏。 有一说一,这个医生的长相挺符合宋安锦的审美的。而且整个人就像苏诗樾说的那样,温文尔雅,斯斯文文。 但演戏同样是宋安锦喜欢的。 在这个行业里,有很多人是为了钱才选择这个行当,毕竟做明星来钱快,拍戏也好,上综艺也好,拍广告也好,能赚到的钱比写字楼里的上班族要多得多的多。 也有一些人是为了名才选择这个行业。 演员拍一部戏,能造成的影响力太大了。如果运气好一点,碰到好剧本,能够一直一直被记得,被循环播放。 就像《武x外传》,《甄x传》,就是最好的例子。 按部就班工作生活一辈子,能接触到的人就这么多,只有几个人能记住你而已。但一部好的作品,传播之广,可以让你一夜之间家喻户晓,甚至久久流传着。 宋安锦不是什么大圣人,她就是一普通人,喜欢钱,也喜欢名,但她也是发自内心喜欢演戏,喜欢这项艺术。 如果因为婚姻,或者下一代,就让她放弃她喜欢的东西,她做不到。不可能,也没办法在这件事情上妥协。 想到这儿,宋安锦抿了抿唇,没有丝毫隐瞒或者撒谎,点了点头:“是的,我平常很忙。演员这个职业,挺饥一顿饱一顿的。夸张点说,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接不到戏的时候,真的很空,但是上升期忙也是真的。” 没戏可拍的日子,失业就是真失业,每天从早到晚手机都不会响一下,所有的时间都是自己的,闲得发慌。 但是如果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好的本子一本接一本递到面前,没有几个人可以say no,起码宋安锦不可以。 顿了顿,她接着道:“说句老实话,我现在就处在事业上升期,虽然我现在看起来好像是不怎么忙,也没什么名气,但是等我现在在拍摄的这部剧一播出,我应该能直接飞升好几个level。所以,我可能抽不出太多时间。” 她说出这番话,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没想到人家却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你没时间就好。” 宋安锦:“?” 哈? 没看上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吧? 这年头,都不顾及一下别人的情面的吗? 见宋安锦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医生意识到她肯定是误会什么了,忙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也是一个很忙的人,所以平常可能不怎么能顾得上另一半,如果她也是个很忙的人,那正好,我们两个反正各忙各的,自己管好自己,都空了再凑到一起,培养感情。” 这种恋爱状态正是宋安锦想要的。 见对方难得和自己这样契合,她莞尔一笑,抚了抚头发,特意放柔了声音:“啊,没想到你跟我的想法一致呢,这也太巧了吧。好的嘛,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看来我们还算是合适的喽?” “嗯,”医生扶了扶眼镜,“能达成一致当然最好了,可以继续交往,了解看看。如果宋小姐不排斥我的话。” “不排斥不排斥。”宋安锦笑得一脸娇羞。 “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医生把手机拿出来,调到二维码界面。 宋安锦扫了他,发送好友申请。 对方很快通过了,发过来他的姓名——杨周。 第81章 未来婆媳一朝见 “哎呀妈,你可真是我的亲妈,介绍的人也太靠谱了啊哈哈哈哈哈。那小伙儿,不错不错,跟我很合得来!” 电话那头的宋母听到女儿这么说,得意地笑了:“那是。你也不想想,你老妈我是谁啊。我给你介绍的,那肯定层层筛选,都是最好的,不好的连照片都不给人家看。” “嘎嘎嘎嘎,妈,你真是我的亲妈!”宋安锦抱着手机,快笑成一只大白鹅,“我爱你,下次回家我请你吃饭。” “得了吧。”宋母哼了一声,“你啊,你这个人,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平常嘛天天在我跟前哭穷,说自己没钱没钱的,现在倒是肯主动请吃饭了。跟人家聊得怎么样啊?” 宋母二十出头就生了女儿,加上思想先进,跟得上时代,母女俩的相处状态就跟小姐妹似的,啥都能聊。 “嗐,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跟他今天刚见了一面,而且人家忙,难得有一天休息,我也忙,我俩稍微聊了几句,加了个微信,然后就拜拜了,都没怎么聊天的。” 宋母啧了一声:“这小伙子不行啊!想当初你爸追我那会儿,那跟得紧得呦,是生怕我跑了。他只加了个微信就跟你说拜拜了,一点诚意都没有。不行,妈再看看别人。” “别别别,”宋安锦连忙告饶,“我的妈诶,你饶了我吧,一个就够我应付的了。再说了,我现在和这个杨医生的初印象都挺好的,那就处处看呗。我可没想始乱终弃。” 宋母啧了一声:“你这孩子,看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始乱终弃啊,说得多难听嘛,这叫灵活应变你懂不懂?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要多找几棵树,多死几次试试。” 宋安锦:“……” 她常因过于守旧而跟不上老妈的想法。 “那反正随便你,既然你说了要跟这个杨医生相处看看,那就相处看看吧,这种事情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过啊,妈作为一个过来人,必须得提醒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分手或者啥啥的。如果相处的时候觉得不舒服,觉得和这个人处不来,那咱就换,下一个更乖。” 宋安锦听得满头黑线。 这都啥跟啥啊? 还下一个更乖,老妈你倒是挺跟得上潮流。 为防止自家老妈再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宋安锦连忙截住话头,保证道:“行行行,老妈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你女儿肯定时刻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绝对不会恋爱脑,更不会让谈恋爱这件事影响了我生活的重心。” “这就对了,”宋母在电话那头满意地应了一声,“我跟你说,好男人多得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所以啊,就算这个杨医生再好,你也别犯傻。你觉得他好,那是因为你还太年轻,见过的男人不够多,才会有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想法。想当年你妈我年轻那会儿,那……” 宋母说到这儿,忽然戛然而止。 停顿了大概三四秒,正当宋安锦疑惑母亲那边是不是网不好断线了的时候,对面干笑了两声:“哈哈哈哈哈,我是说,想当年你妈我年轻那会儿,那幸好碰到了你老爸,这要是换成其他人,保不齐要为爱受伤多少次呢。” 宋安锦:“?” 妈,你不觉得这个转折过于生硬了点吗? 宋母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继续正能量地教导她:“所以啊,乖女儿,你一定要专一,要好好跟杨医生相处,知道吗?要是你觉得他人还挺好的,那就找个时间,约他来家里吃个饭,老爸老妈亲自下厨,也顺便替你把把关。” 一旁的宋父忍不住插话道:“对对对。乖女儿,你要是谈朋友了,一定要领回家里来,让老爸老妈替你看看。我跟你说,你太年轻了,这个看人的能力啊,不够,知道吗?老爸老妈都是过来人了,那,火眼金睛,懂吗?” 宋安锦终于明白母亲的反常从何而来了。 她憋住笑,点了点头,说:“好好好,我知道了,老宋。对了,长命和百岁在家里还乖吧,有没有拆家?” 原本长命和百岁两只小猫咪养在家里,由宋安锦和苏诗樾两个人照料。但是最近她俩进组拍戏,这次投资大,定的酒店也就比较高档,不允许带小动物一起入住。 没办法,宋安锦只能在进组之前,把两只小猫,连同它们的生活用品打包送到了家里,让父母帮忙照顾一阵。 “乖的乖的,你爸啊,可喜欢他们俩了。长命特别乖,每天不声不响的,看着就让人心疼。百岁就不一样了,特别闹腾,两只有时候还抢食吃呢。”宋母笑道。 宋安锦也笑了:“哈哈哈哈百岁在家也这样,明明猫粮放在那里老半天了,它就是不去吃,等长命去吃了,又好像是什么难得的美味,凑上去跟长命抢,可烦了!” “你爸一开始还嫌弃,说养在阳台上好了,不让进屋,那么多的毛,回头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现在两只猫在家里随便乱跑,他一句话也不吭声,反而喜欢得不得了。” 宋父听妻子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嘴硬道:“谁说的,我看到这两只小东西就觉得烦,只是爱屋及乌。” “好好好,”宋安锦也不拆穿,“对了,老宋,你可千万别给它俩喂太多零食,等下把嘴都喂挑了。一天最多吃一根猫条,而且不能天天吃。那玩意儿就是个零嘴,实际没有什么营养的,绝对不能多吃,知道了吗,老宋?” “听见了吧?女儿都说了,不能天天喂。哎呦你都不知道,你爸啊,打从发现只要他一拆那个猫条,两只猫就会围着他打转之后,好嘛,天天喂天天喂,不停了。” 宋父在一旁抢话:“哎呀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嘛。那再说了,你小时候,我们不也会买零食给你吃的嘛,那凭什么长命和百岁就不能吃啊,这对它们多不公平。每天只吃猫粮,什么味儿也没有,它们也会想吃点别的东西嘛。” 宋安锦无语地抿了抿唇:“你自己听听这像话吗!我小的时候想吃点零食,那真是难于上青天,你们说什么会长不高,现在轮到长命和百岁了,又这样双标开始了。” 她絮絮地跟父母聊着天,另一边,苏诗樾被季宴时带回了自己在市中心的住宅,说一块吃个晚饭再送她回去。 路上,季宴时买了些菜啊,肉啊的,还买了火锅底料,准备晚上吃火锅。进了停车场,他想起来饮料还没有买,家里的葡萄汁已经喝完了,新的还没送过来,估计要下星期了,就打算去小区门口的进口超市买一下。 “你先回家吧,这么冷的天,不用跟我一起去了。我去一下,很快的,马上回来。”季宴时拢了拢苏诗樾的领口。 “好的嘛。”苏诗樾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根据季宴时提供的地址,到楼上,然后按密码,打开门,发现客厅的灯亮着,还以为是他走的时候忘了关。 进门一看,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妇人坐在沙发上,正在静静地看报纸。她的手边,是一杯冒着热气的英式红茶。 听到动静,她缓缓抬起了头。 妇人保养得很好,衣着虽然看不出牌子,但是看着面料质感很好,不用猜也知道,价格应该低不到哪儿去。 更何况,她的眉宇之间,很像一个人。 苏诗樾的心里立刻有了一个猜测,问:“你好,我是季宴时的女朋友,今天来这边做客的,请问您是?” 果然,妇人笑了笑,回答道:“你好啊,我是他的妈妈。快进来吧,门口站着多冷,我听他提起过你。” 苏诗樾见季母没有什么架子,笑起来很亲切,也很面善,就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辈,也就放下心来,换好拖鞋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初次见面。他,提起过我吗?” “是啊。上次,好像就是上个月吧,他回老宅,告诉我自己正在和一个很好的女孩子交往,还说过段时间就会介绍给我认识,现在看来,倒是不需要过段时间了。” 事情当然没有季母所说的那么简单。 那次回老宅,她原本是想给季宴时安排相亲。 儿子这么大了,还没有谈过恋爱,身边也没有什么关系好的单身的女性朋友,再这么下去,季母心里急啊。 她是真怕儿子哪一天忽然跟她坦白,说自己喜欢上了男人,或是喜欢上了一个有家室的女人,所以一直单着。 无论是哪种结果,她都无法接受。 意料之外的,季宴时拒绝了。而出乎意料的,儿子说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感情稳定,不用母亲操心。 季母半信半疑,担心这只是他的托辞,刚好前段时间朋友送了她几盒燕窝,她自己吃不完,就给儿子送来了,顺便以这个为旗号,见见他口中的那个女朋友。 季母悄悄打量苏诗樾,五官不像电视上那些外国模特深邃精致,倒像以前琼瑶剧里的女主角,自带江南水乡的婉约小巧,眉清目秀,是会讨长辈们喜欢的类型。 第82章 关关难过关关过 有点社会经验和阅历的人,对看人这件事,总有一套自己的办法。心机深沉还是好相处,一眼就能看出来。 苏诗樾一件羊毛衫,一件大衣,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大牌,虽然侧面反映了她不是一个富有家庭出来的小孩,但也说明她不是一个爱慕虚荣,一味追求奢侈品的女孩子。 季母的身份原因,让她见识过不少的拜金女。 形形色色,环肥燕瘦。冲着她丈夫来的,冲着她儿子来的,甚至,还有冲着她的,简直是令她大开眼界。 这些拜金女无一例外,都是一身的大牌,而且衣服也好,包包也好,必须得有logo标,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她们佩戴的是哪个品牌,没有logo标的看都不看一眼。 或浓或淡的香水,平常出入的地方也都是一些高档场所,非五星级大酒店不住,对物质生活的要求非常高。 本来嘛,追求更高品质的生活也没什么错,但偏偏她们的工资和家境,根本支撑不起她们去过这么精致小资的生活,于是只能把主意另外打在其他途径上面。 季母看不起这样的小姑娘。 也许是中产阶级长大的小孩的关系,她已不再年轻,但对爱情还有着纯洁的向往,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应当是为了爱才结合,而不是只看中钱,不要名分,不要尊严。 Though, she married her Barry. 这也是无数上流社会小孩的既定命运。 所以,如果儿子能自己选,那当然是最好的。 而苏诗樾虽然没有穿着大牌,但她的衣服质地看着都非常柔软贴身,说明她也是一个对生活品质有所追求的人,并不是什么便宜货都往身上套,也会讲究搭配。 这让季母觉得,是个豪门贤妻良母的好人选。 加上她说话温温柔柔,声音不高不低,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也没有特别的谄媚,或者是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更加让季母觉得,是个淡定从容的好孩子。 “哦,对了我这次来,带了几盒燕窝。这些是人家送给我的,都是我平常在喝的品牌,品质非常好,基本上看不见杂质。原本,我是想让宴时帮忙带给你的,不过既然今天凑巧,我们提前见了面,那我直接给你就行。” 季母说着,把身边的盒子递给她。 苏诗樾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接下:“谢谢伯母。不过我不知道您会过来,所以什么也没准备,不好意思啊。” “没有关系的。”季母摆摆手,示意问题不大,“今天是我临时起意过来,想来看看宴时,看看他这个鸡窝收拾得怎么样,所以没打一声招呼,连宴时都不知道我来了。” 她见小姑娘不骄不躁,不局促,心里更加满意了。 两人说话间,季宴时开门进来了。 他刚刚在门外就听到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还以为是苏诗樾在讲电话,谁知道一开门。看到母亲坐在沙发上。 他先是一愣,然后快步走到苏诗樾面前,半掩住她的身形,说:“妈,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季母看儿子一副保护者的姿态,跟老母鸡顾着小崽子似的,瞬间感觉自己就像是电视剧里的恶婆婆,好像下一秒就要甩出一张大几百万的支票,让她识相地离开。 想到这儿,季母顿时气不打一出来,瞪了儿子一眼,说:“怎么,我来看我儿子还要提前报备是吧?那是不是还得找黄岩先拿个号码牌,等轮到我了再通知我一声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季宴时语塞。 季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表示不想看见他,说:“有了媳妇就忘了娘,防我跟防贼一样。没良心的臭小子。行了行了,我不跟你说了,省得我来气,我先走了。” 季宴时被母亲说了一通,也觉得不好意思。到底是自己的亲妈,于是道:“妈你这就走了,晚饭不吃吗?” “不吃,”季母头也不回地说,“还吃饭呢,我怕饭没吃上,我先被你气饱了,我还是先走的好。你们吃吧。” 走到门口,她忽然又回头,对苏诗樾和颜悦色地说:“小姑娘,那两盒燕盏你回头让宴时烧给你吃,他会弄的。” “嗯嗯。”苏诗樾乖巧地点了点头。 季母走后,季宴时扶住女友的肩膀,眼中是不易察觉的紧张:“我妈她都跟你说什么了?她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苏诗樾失笑,“阿姨没说什么。我也才来了没多久,还没聊两句呢,你就到了。阿姨送了我两盒燕窝。” 季宴时放下心,点点头:“那就好。” 怕她多想,补充道:“我从来没有带女孩子见过父母,这么多年,我一个女朋友也没谈过,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态度,如果让你觉得受欺负了,一定要跟我说。” 苏诗樾看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又不是什么玻璃娃娃,好歹也是在娱乐圈里待了两年多的人了,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不少,也跟不少人打过交道,你不用那么紧张我,我会顾好自己的,放心吧。” “嗯。”季宴时应了一声,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两人一起吃过晚饭,季宴时把苏诗樾送回剧组酒店。 “早点休息。男主角的演员听说已经完成学校里的作业,估计这两天就能来剧组了。等他来了,之前的很多戏份要补拍,包括没拍的场次也要补上,你就要忙起来了。” “嗯,”苏诗樾点了点头,“不过忙点也好,有事情做。二十来岁的年纪整天闲着,我反而觉得浪费时间,每天空得发慌。元旦你有没有时间?安锦的戏份应该能在元旦前结束,如果你空的话,要不到时候找个地方一起跨年?” 宋安锦要回家陪父母一起跨年,苏诗樾没有家可以回,又不可能跟着好友一起回去,只能自己一个人过。 她知道季宴时忙,要是能一起的话,那最好,如果没办法一起过,也不强求,反正这么多年一直是一个人。 季宴时想起什么,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说:“我现在也不确定到时候空不空,那时间还长,反正,再说吧。” “嗯,好。”苏诗樾说着,跟他拜拜。 回到家,季宴时给母亲去了个电话。 “妈,你到家了吧?”季宴时问。 季母应了一声:“到了,刚刚到家。今天工作日,回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下班晚高峰,车子多得不行,路上动都动不了。好久没有横穿整个海市跑这么远了,车子太多了。下次还是你自己回来吧,我不来看你了,跑一趟太折腾。” 顿了顿,她问:“对了,今天那个小姑娘什么家世啊?” 季宴时不知道怎么说,也顿了顿,说:“没什么家世。” “白身啊?”季母有些意外。 白身没有家族做后盾,不是old money,不是new money,这段婚姻给不了大家庭小家庭任何的增益。 季宴时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季母想劝儿子别太上心,毕竟大概率是走不到最后的,又是头一回谈,别到时候分手的时候伤筋动骨。 但想到自己,这些年其实过得也并不快乐。 虽然物质生活是什么都有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什么都不缺,但丈夫整天忙于工作,没有时间陪伴自己,就算偶尔有时间有机会独处,两个人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倒是也没有出轨,没有狗血地在外头养一大堆的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他就是单纯,不想花心思在她身上。 如果儿子能找到心中所爱,她不想阻拦。 可是…… 季母叹了口气,说:“我年纪大了,你们小年轻的事情,我管不来,也不想管,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毕竟是我儿子,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肯定会向着你,但是你爷爷那儿,估计不好应付过去,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季老爷子思想传统,很重视门第观念。 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 如果孙媳妇的人缘不合他的意,棒打鸳鸯这种事情,他做得出来。更何况,老爷子年纪大了,性格执拗,坚持了那么多年的观点,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扭转过来的。 季宴时和苏诗樾门不当户不对,届时肯定不会同意。 “嗯,”季宴时淡淡地应了一声,“我是爷爷带大的,他的性格,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也知道他会发怎样大点火。” 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又觉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办法总比困难多。老话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他是个男人,总不至于窝囊到,连喜欢的女生都护不住。 爷爷那边,如果实在不愿意同意,大不了他脱离季氏,从头再来。 他只知道,自己不会再放开小姑娘的手。 “还有晶晶那边。小姑娘对你的心思,你可别说你一点也没看出来。这么多年,她对你的想法,那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连你爸,你爷爷那两个大直男都看出苗头了。” 第83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季宴时头疼地按了按眼角。 老爷子虽说掌握了家中大权,但他那儿反倒不担心。 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何况季父是独生子,自己也是独生子,一脉单传下来,如果公司最后没有传到自己手里,就有可能被旁支夺走,这是老爷子绝不愿意看到的。 再说,就算真的到了不可调和的那一步,离开了季氏,他还有风行的持股,到时候旗下拿几个小公司经营经营,也能风生水起,不至于如丧家之犬一般摇尾乞怜。 他有经商的头脑,更有天赋,没什么怕的。 但白晶晶那边确实有些费脑筋。 白家和季家是世交,从太爷爷那辈就认识了,关系一直很好。后来两家各自扩大商业版图,都有了很好的发展,这些年交往密切,可以说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季宴时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白晶晶,两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白晶晶因为学习不好,被家里人送出国,才慢慢淡了联系,但每次回国她都会粘着季宴时。 季宴时打心底里把白晶晶当成自己的妹妹,毕竟他是独子,从小没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而旁支的那些堂兄堂姐,堂弟堂妹,无一不是相互防备,表面和谐。 可白晶晶对他,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情愫。 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面爱撒娇,还能说是俩小孩关系好,但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那么黏,就说不过去了。 “晶晶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虽说有些时候是作了点,但这种家庭出来的女孩子,有几个是不作的。你看你那个个堂姐堂妹的,也都作得很,那脾气可不比晶晶小呢。” “我知道,”季宴时难得叹了口气,“可她什么也没说,我总不可能去挑明。再说吧,反正她也还没彻底回国。” 女孩子家都好面子,人家什么也没说呢,总不见得他先拒绝,只能保持距离,暗示明示,让她自己想通。 “晶晶我记得好像就是今年年底毕业吧?等她回国,白老爷子估计会安排她去家里的集团先实习。她是女孩子,心思也不在商场上,最后走的肯定是联姻的路子,说说实习,到时候挂个虚职,不会让她太累。她时间有多,整天空闲,又在海市,保不齐到时候天天跑来找你。” 季母说到这儿,语气称得上幸灾乐祸。 她当年也是一样,国外念完商科,拿了毕业证就回国了。吃吃喝喝惯了,实在不愿意跟那些笑里藏刀的商人虚与委蛇,只想每天开开心心过日子,做个傻白甜就好。 家里人也由着她。毕竟这个圈子里的女孩子,但凡没有争权夺位的心,都是走这个路子,嫁了人后夫家傍身。 所以季母用脚后跟猜,也能猜到白晶晶的日后生活。 “妈,”季宴时无奈地道,“你可真是我亲妈。” “行了行了,我可跟你说啊,你要怎么处理是你的事,就一点,别把局面弄得太难看。且不说白家和季家的关系,就冲晶晶曾经救过你,你就不能做得太过分了。” “嗯,”季宴时应了一声,“我有分寸。” “那行,我还约了人上门做脸,先不跟你说了。” 季母说完,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管儿孙我享福。 都这么大的人了,她才懒得管那么多。 季宴时把手机随意地扔到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的寥落灯火,点了支烟。烟圈升腾,在空中慢慢消散。 ** 今天是男主演进组的第一天,导演久旱逢甘霖,为了庆贺这件大喜事,也为了破冰,怕小朋友第一次拍戏,也是第一次迈入社会不适应,晚上摆了两桌请大家吃饭。 宋安锦对吃饭一般般,主要是想凑热闹。 今天没有她的戏份,要补拍的是前期秦月月和男主角之间的戏份,以及一些佟翰的镜头要全部替换掉。 宋安锦睡了个自然醒,快一点才慢吞慢吞起床。 苏诗樾给她煮了点粥,菠菜蛋花牛肉粥,怕碳水化合物吃多了会发胖,最近宋安锦吃得太好了,加上晚上还有饭局,她特意把白米换成了燕麦,饱腹感强,也不会胖。 见她起了,睡眼惺忪,苏诗樾递过去一杯温水,说:“你先喝点温水,早起空腹喝温水对身体好,然后去洗漱。粥马上就煮好了,再等个大概五分钟,就能出锅了。” 宋安锦乖巧地点了点头。 吃完饭,两人窝在沙发上,一个看书,一个看综艺。 “哈哈哈哈哈樾姐你看这个,太好笑了哈哈哈哈,这表演痕迹也太重了吧,这男的要笑死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其实根本不爱他女朋友,只是想吃软饭吗哈哈哈哈哈。” 她正追得兴起,看到杨周给她发了消息,立刻一秒切换到微信,一脸嘿嘿嘿傻笑着回复人家的约会邀请。 “我妈说了,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个有耐心的,要是动不动就没有耐心,发脾气,不耐烦,那这种男的不能要,说明他们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而且情绪不稳定。” 苏诗樾不懂这些,在一旁嗯嗯啊啊地应她。 宋安锦摆摆手,说:“没关系,樾姐,你不用懂这些。因为你已经拿下来那朵高岭之花。又有耐心,又对你好,还前途无量,不用愁了。季总那么喜欢你,只要你不踹了人家,你俩基本上就能成。相信我,没chuo的。” 苏诗樾好笑地摇了摇头。 谈了这么点时间,这才哪到哪。 以后什么的,她其实没想太多。 或者说是,没有信心,所以不敢深想。 才回完杨周,秦月月的语音通话就拨过来了。 宋安锦知道肯定是跟她说那个新来的男演员,连忙接通,八卦地问:“怎么样啊,月月姐,这个新来的弟弟?” “太帅了!!”秦月月压低声音轻吼,“我跟你说,之前对着佟翰那张脸,我真的,不夸张,没有感情,全是演技,但是今天对着弟弟这张脸,没有演技,全是感情!” 想她入行这么久了,见过的男演员也不在少数。人嘛,无非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对称协调些,深邃精致些,至于惊为天人什么的,都是营销。 今天这个弟弟也是,长相就是很男大,清清爽爽,个子高高,身材匀称,在普通大学应该可以评个校草,但是在电影学院,五官也就那样吧,但他的气质很特别。 一副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万事万物都不能让他上心,遗世而独立,并不是没有礼貌,是天生的疏离,和这个角色确实贴合,怪不得编剧一眼就相中了他。 “漫不经心?”宋安锦歪了歪头,“不就是要死不活?” 秦月月:“……”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一顿输出:“不是!!哎呀,我电话里三言两语跟你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帅,很帅,那个气质,迷得不行。哎呀,反正,等你晚上见了就知道了。我跟你说,但凡姐姐我再年轻个几岁,我肯定倒追他!” “评价这么高?”宋安锦挑了挑眉。 这倒是挑起了她的兴趣。 晚上,宋安锦特意化了个全妆。 按照平常,一整天都待在酒店里没出门,只是出去吃个晚饭,她才懒得化妆,戴个帽子涂个素颜霜就去了。 全妆加蓬松的头发,可以说是最高礼仪了。 两人到达酒店,只是才进门,苏诗樾就怔住了。 “闻璟?!”她一时间都有些不敢认。 闻璟弯了弯唇角:“好久不见,苏老师。” 其他人见他俩是这样的反应,问:“你俩认识?” 闻璟点了点头,没有隐瞒:“认识,苏老师以前是我的家教老师。我读高中的时候,文化课太差太差了,我妈怕我连保底的分数线都过不了,就请了苏老师来教我。” 苏诗樾也笑了,接过话头:“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辞去了这份工作,跟闻璟也有几年没联系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巧,他进了《月下》剧组,还成了男主角呢。” “这就是缘分啊!” 导演本来还担心小伙子一副不太外向的样子,不能很好地融入大家,这会儿听说苏诗樾跟他是旧相识,立刻眼睛都亮了:“来来来,那诗樾你坐到这里来,来。” 原本闻璟旁边坐着秦月月和导演,后者怕自己在这儿坐着,年轻人放不开,立刻给苏诗樾让了位置。 “啊这,不用了不用了,导演,我坐安锦旁边就好了,没关系的。”苏诗樾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不用换了。” 谁知导演也不跟她客气,挥了挥手,说:“没事没事。你们年轻人就坐一块儿,我呢,坐到编剧她们那边去。” 苏诗樾见导演已经给她让了位置,再推来推去,反而显得怪矫情的,于是没有再推辞,硬着头皮坐了过去。 “苏老师,当时你辞职之后,我们也没加微信,就没了联系,你后来毕业之后就直接进了娱乐圈吗?”闻璟问, “对。”苏诗樾应声。 “是演员吗?”闻璟又问,“我们有对手戏吗?” 第84章 厌世 苏诗樾见闻璟误会了,忙道:“不不不,我不是演员,我是经纪人,宋安锦的经纪人,陪她来拍戏而已。” “哦,”闻璟点了点头。 迟疑了一下,苏诗樾问:“我记得你当年成绩挺好的,怎么后来没有去那种综合类的大学学个有意思的专业,而是选择了走表演这条路呢?你爸妈,没有一起商量吗?” “没有,”闻璟摇了摇头,“你也知道,我爸妈都是随我的,我做了什么决定,只要我高兴就好了,不会劝。” 苏诗樾想起什么,说:“也是。” 闻璟拿出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苏老师。当初就没加联系方式,分开之后,我就再也联系不上你了。” “可以啊。”苏诗樾点开自己的二维码。 闻璟从来就不是个多话的人,一场饭下来,除了一开始主动跟苏诗樾搭话几句之外,再没有主动开过口,除了人家来向他敬酒的时候喝了几杯,彼此客套寒暄了几句。 苏诗樾之前做过他的家教老师,对他的记忆和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总觉得闻璟还是小孩,是弟弟。 于是酒过三巡,她忍不住在旁边小声提醒:“少喝点。” “哦。”闻璟慢吞吞地应了声。 后来果然没有再喝酒,只喝果汁。 散了场,秦月月主动提出带苏诗樾和宋安锦回酒店。 其实吃饭的店就在酒店边上,开车踩一脚油门就到了,走路也就五六分钟,俩人来就是走路过来的。 不过夜里温度低,风也大,刮在人脸上跟扇巴掌似的,能有温暖的车坐,不用顶着冷风回去,自然是好的。 三人一脸淡定地上了车,谁知,等车门一关,狭小的车厢里只剩下三个女孩子,秦月月立刻没了伪装,两只手激动得像动物世界的小鸟翅膀,上上下下地扑腾。 “看到了没看到了没!我就说这个弟弟的气质不一般吧,是不是,超帅的!你没看到他的时候还说呢,根本不是半死不活,而是那种,前两年很火的,厌世感!!” “厌世感?”宋安锦回忆了一下,“哦,好像是有点。感觉他很讨厌这个世界,只是活着,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注意力一样,挺神秘的。” “对对对!”秦月月已经彻底被吸引,成了闻璟的迷妹。 娱乐圈里的人,大多都是功利的,脚踏实地的少,无欲无求的就更少了。很多明星都喜欢营销自己无欲无求,然后无心插柳柳成荫,一不小心拿了大满贯,其实都是假的。背后为了得奖做各种努力的时候,可一点也不淡泊。 可闻璟不一样。 他眼里的淡漠不是装出来的。 这种独特让秦月月这个混迹娱乐圈的小前辈着迷。 “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动漫里那种,冷清冷性的大反派,被正道的人逼到悬崖边上,拿剑指着喉咙,没有任何的大喊大叫,奋力挣扎,或者是跪地求饶,而是面不改色,轻飘飘地说了句,哦,既然这样,那就杀了我吧。” 秦月月边说,一边拿手指比做剑,做了个指的动作。 苏诗樾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轻叹一声。 这确实像是闻璟会做的事情。 不得不说,秦月月看人倒挺准。 闻璟以前有很严重的抑郁症,但是闻父闻母因为忙于赚钱,整天不着家,不是这个城市开会,就是那个城市出差,初期根本没有觉察到,直到儿子第一次试图自杀。 五公分长的口子,横在手腕上。伤口割得很深,鲜血蜿蜒滑下来,流了一地,被发现的时候,血迹都干了。 闻父闻母把他送去医院,缝了整整二十针。 等闻璟醒来,一声也没有吭,仿佛差点丢了性命的人不是他,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像欧亨利笔下的琼西。 医生说,还好运气好,没有割到动脉,要是大出血,20分钟人就缺血没了,根本等不到送来医院救治。 闻母的眼睛都哭肿了,坐在床边一遍遍地问他:“爸妈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你要自杀?爸爸妈妈那么爱你,我们每天那么辛苦的赚钱,不都是为了你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吗?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就说,干什么要闹自杀呢!” “是啊,”一向沉默寡言的闻父也在一旁忍不住开口,“爸爸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们早出晚归,忙的时候甚至三四天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你不就是读读书,上上课,一天天的能有什么烦恼呢?不缺你吃,不缺你穿,更没有虐待你,什么都不用操心,你有什么可想不开的?” 闻璟面对父母的质问,只是淡淡地开口:“没意思。” “什么没意思?”闻母抹了把眼泪,“那你想干嘛?如果你不想念书了,你跟妈妈说,妈妈给你安排休学,再给你钱,一年的时间,你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你说你,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呢,非要闹得自杀那么大阵仗!” “我可以上学,或者说,上学或者不上学,玩或者不玩,都无所谓。我只是觉得没意思,什么都没有意思。” “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你跟妈妈说啊!”闻母觉得自己快奔溃了,她一个年过四十,活了半辈子的人,都没这么悲观,儿子明明只有十几岁,怎么就没意思没意思了呢! 好在闻父闻母不是那种古板的人,在儿子伤好之后,立刻带他去看了全海市最好的心理医生,是抑郁症。 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儿子,深思熟虑之后,两人把各自的业务都转移到了海市,工作上的事情,能分给其他人的就尽量分掉,尽最大努力抽出时间在家里陪伴儿子。 渐渐地,闻璟的情况似乎好转起来。 他没有了自残自杀的念头,和平常人一样地生活。 可是医生说,他很可能只是表面恢复,最好的办法,是给他找一个同龄的玩伴,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有个牵绊。 闻璟在学校里有朋友,可是这些朋友,似乎都是一些表面朋友,交情不深。他自己把自己的内心封闭起来了,没有人可以走得进去,除非他主动开门,把人放进去。 既然打不了老朋友的主意,闻璟爸妈开始物色新人。 虽然闻璟的学习成绩,他们并不是特别在乎,毕竟能上国内的一流院校最好,要是上不了也没有关系,可以想办法把他送到国外去,读个预科,留个学,也说得过去。 但学习伙伴什么的,最能拉近关系。 毕竟两个陌生人之间,总得先找个共通点。 于是闻父闻母开始四处给闻璟物色家教老师,必须得是在读学生,这样年龄差距不会特别大。男生女生都没有关系,但是必须人很好,性格非常好相处才可以。 基于这几点,他们看上了苏诗樾。 苏诗樾很耐看,是传统老一辈喜欢的长相。五官没有特别锐利的地方,眼角也没有像小狐狸那样上挑,一副温温柔柔,乖巧娴静的样子,江南水乡女子特有的气质。 而且面试时交谈下来,发现她很好相处。话不多,但是对答很有耐心,不会惜字如金,也不像唐僧唠唠叨叨。 整体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很放松。 闻母了解儿子,知道他喜欢什么样儿的,于是当即拍板,定了苏诗樾,还给了她一个不可拒绝的价格。 就这样,苏诗樾成了闻璟的家庭教师。 想起往事,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是从什么时候发现闻璟不正常的呢? 也许是他总是对所有事情都不上心,也许是闻家高于市场价的家教费,也许是那次闻璟漠然看着手上的伤口。 那天,闻父去了公司,闻母也有事出去了,给了苏诗樾二百块钱,让她随便弄两个菜,简单让闻璟吃一点。 苏诗樾事先不知道这件事,不然她就咖啡厅里带点司康布朗尼之类的回来了。现在点外卖等又太费时,而且送到就冷了,到底比不上新鲜出炉的来得味道好。 她翻找了一下冰箱里有的食材,准备煮个西红柿藕丸汤,但是肉也要切,家里的绞肉机坏了,只能手切。 闻璟从房间里走出来,问苏诗樾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后者虽然也觉得使唤雇主的孩子不太好,但确实没办法,时间不够了,只好让他帮个忙,把藕切成细碎的粒。 就在闻璟下刀的时候,不小心偏了一下,切到了虎口位置,顿时血流如注,顺着手掌的弧度一滴一滴流下来。 苏诗樾慌了神,连忙去拿家庭急救医箱,从里面找出干净的敷料,碘伏,还有纱布,给闻璟消毒,然后止血。 整个过程,闻璟一动不动,听话得就像是一个假人娃娃,什么反应也没有。不喊疼,也不躲闪,好像手上的伤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苏诗樾一开始以为他是吓傻了,所以才会没有反应,但是等她抬头,想安慰闻璟几句的时候,她愣住了。 少年的眼里没有任何波澜,脸上神情不变,看着自己的手,就好像在看别人的手一样,冷漠不在意。 第85章 老爷子回国 “你……” 苏诗樾终于发现了闻璟的反常,欲言又止。 他的反应,根本不像是一个手被菜刀割开不深不浅的口子的正常人的反应。或者说,他根本什么反应也没有。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难道他感觉不到疼吗? 苏诗樾想了想,换了个话题:“我现在打车,送你去医院吧。毕竟是菜刀划伤的,口子看着也不算小,要是破伤风就麻烦了,去医院打个针看下医生能放心一点。” 虽然被无锈的菜刀割伤后,得破伤风的概率通常低于5%,但,人命只有一条,往往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再说,她刚刚只是拿碘伏简单冲洗了一下伤口,最好还是去医院,让医护人员再专业地消下毒,包扎一下。 闻璟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平静。 他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都行吧。” 苏诗樾来不及多想他这个反应背后的深意,手机打开打车软件,叫了辆车去医院,路上给闻母打了个电话。 到医院后,医生看了伤口,虽然不算深,但不知道菜刀上到底有没有铁锈,保险起见还是打了破伤风针。 等打完针,闻母也到了,拉着儿子的手来回看。 医护人员包得很细致,里三层外三层的纱布,裹得严严实实,横在掌心,又为了能固定住,在手腕缠了两圈。 “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样的!”昔日的不好回忆一下子涌上来,闻母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手微微颤抖。 苏诗樾自责地上前道歉:“都怪我,这件事情是我不好。我为了节省时间,所以让闻璟帮我切了下藕,没想到刚洗完太湿了,他没握住,打滑了,就伤到手了。” 闻母没有听到苏诗樾的话,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险些失去儿子的恐慌和后怕,几乎要把她给逼疯。 她想起上次,她和丈夫回到家,家里一片昏暗,没有点灯,静悄悄的。她心里毛毛的,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 鬼使神差地,平常怕打扰到儿子学习的她,出声喊闻璟,直直朝着他房间去,带着急于求证什么的迫切。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地的鲜血。 血已经凝了一部分,浅浅一滩在地板上。闻璟半坐在椅子上,像是睡着了,什么声息也没有,紧闭着双眼。 如果不是他手腕还在不停滴血,脸色又苍白得吓人。 闻母只要一想到当时那个场景,整个人都要疯。 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捧在手心里养大。世间最苦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况是黑发人送黑发人。 “你不是好了吗?你不是已经好了吗!医生都说你的病情最近已经稳定下来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情让妈妈担心呢!我只有你,妈妈只有你啊儿子,你体谅体谅妈妈好不好,我每天都活在随时都可能会失去你的噩梦里!” 闻璟静静地看着母亲哭,良久,轻轻叹息一声:“妈,你别哭了,我这次真的是不小心。我没有想自杀。” 闻母愣住了,怔怔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闻璟又叹了口气:“我说我没有想自杀,这次是意外。我在切菜,但是刀打滑了,所以才会受伤的。你别哭了。” 闻母不敢相信地问:“真的?” “真的。”闻璟颇有些无奈,“妈,你吓到苏老师了。” 闻母这才分出注意力,给身侧的苏诗樾。 她擦了擦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真的很抱歉,苏老师,吓到你了吧?今天的事情既然。是个意外,那你也不要往心里去了。没关系,我完全理解的。” 明明是自己的错,反而学生家长向自己说着抱歉的话。苏诗樾更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不不不,这个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让闻璟帮我切菜的,应该我来。” 刚刚闻母说那番话的时候,苏诗樾忽然想到了很多从前忽略的,想不通的,或是没有在意的小细节。此刻,那些小细节串联在一起,就像一块块拼图,拼成了真相。 ——闻璟不正常。 闻璟的房间里,看不到任何的尖锐物品。就连书桌,床脚,还有衣柜角,也都用海绵,或者是硅/胶/套包得严严实实。这不像十几岁少年的房间,这更像一个宝宝房。 苏诗樾曾经以为,或许是闻璟小的时候房间里就装置了这些,只是长大后懒得拆,就一直保留下来了。 现在看来,其实是为了防止他自杀吧。 “苏老师,时间也不早了,你是不是还要回学校的呀?今天的课就不用上了,你放心吧,课时费还是会照常算给你的。我给你叫个车吧,直接把你送回学校去好了。” 苏诗樾一会儿还有下一场兼职,连忙摆手:“不不不,阿姨,不用了,谢谢,但是医院离地铁站也近的,现在反正地铁还有的,就不用破费了,本来我就挺不好意思的。” 闻母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儿子的身上,至于苏诗樾坐不坐车,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所谓,也就没有再劝。 因为闻家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苏诗樾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再加上和闻璟相处了这么久,她看得出来,其实闻璟并没有什么暴力侵向,不会伤害到她,也就没有离职。 从回忆中抽离,苏诗樾忍不住低低一叹。 这么多年不见,但是看闻璟的状态,似乎并没有变好。他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关心粮食,不关心蔬菜。 他什么也不关心,包括他自己。 希望他能早日康复吧。 她想。 ** 季老爷子确定下来具体的回国时间了。 这些年,他老人家自己在国外住,家里头有事情了,或者想回家了,就飞回来。七十多岁的人了,身体素质还非常好,非常硬朗,坐飞机国内国外跑根本不在话下。 这次回国是季母跟儿子说的。 “已经定了,就在下个月十六号,机票都已经让管家买好了。我估摸着,他是看晶晶回国了,小女孩待不了多久,国外还有课业等着她回去呢,应该下个月底,最迟下下个月就得走。你爷爷给她面子,才特意回来一趟。” 季宴时知道母亲的意思。 白晶晶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国内,季老爷子把她当未来孙媳妇看待,现在孙媳妇回来了,自然要见一下。 顿了顿,她想起儿子的那个小女朋友,清了清嗓子,说:“那,老爷子回来,免不了肯定要提你和晶晶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是先秘而不宣,不告诉大家你已经有女朋友了的事情,还是你打算透个口风,试探下老爷子的态度?” 季宴时其实也没想那么快把苏诗樾领到家人面前。 老爷子苛刻,到时候可能会对她有诸多挑剔,而小姑娘脸皮薄,这样被人打量,被人评头论足,肯定受不了。 再说,一屋子的陌生人,肯定要紧张。 季宴时想起当年偷偷去看小姑娘毕业答辩,她以为四下无人,手心出了不少汗,湿了一张纸巾,丢进垃圾桶。 她看着无坚不摧,独当一面,其实也会脆弱。 “我肯定不想爷爷提我和晶晶的事,毕竟我对她是真的没有任何男女之情。再说吧,我也问问她的想法吧。” “嗯,好。”季母应了声。 挂断电话,季宴时又给苏诗樾去了电话。 “刚刚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我爷爷下个月十六号回国,到时候我肯定要回老宅,给他老人家接风洗尘。” 苏诗樾会错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说:“行,你放心去吧,不用担心我。我会想你的,有事情给你打电话。” 季宴时否认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想让你跟我一起回去。我想趁这个机会,把你介绍给所有人。” 苏诗樾顿住了。 见家长什么的,她还真……不是第一次了。 所以季宴时提的时候,她意外之余,倒也没有反感。 反正两人正谈着呢,季宴时主动提的,又不是她上赶着要去拜访他的家里人,有什么可扭扭捏捏不大方的。 “好啊。那就到时候你来接我好了。” 她大大方方应下,第二天,就约了宋安锦一块儿去逛街,给老人家挑礼物,当做第一次的见面礼。 “要我说啊,你就应该挑一个霸气侧漏的礼物,一下子就震住那个老头子,比如半根冬虫夏草。他作为季家之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没尝过,但是我敢保证,一定没有人只送过他半根冬虫夏草。” 苏诗樾看着宋安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表示自己并不会当真,然后走进了一家卖玉的店。 “宴时说,他爷爷挺喜欢玉的,觉得玉是个好东西,能养人。上了年纪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迷信,所以我想想,就送他一个佛像玉佩好了。” 苏诗樾说着,爽快地买了单。 宋安锦看着账单上的一串零,忍不住咋舌:“乖乖,樾姐,你打从跟了季总以后,变得挺有钱啊。” 苏诗樾嘿嘿笑了:“我俩在一起之后,他就给了我一张副卡,不过这么久了,从来没有用过,这次给老人家买礼物,凭我的资金实力,恐怕人家看不上,就用了那张卡。不然我怎么付得起。” “行吧,拿季总的钱,去跟季总的爷爷搞好关系,樾姐,在下佩服,佩服。既然你这么有钱,中午的饭可否承包了呢?”宋安锦眨了眨眼。 “行,三万块以下,一百块左右,你看着点吧。” 第86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宋安锦说归说,但基本的分寸还是有的,没有真的大吃大喝坑苏诗樾一顿,而是找了家价格适中的店。 “吃泡面?”苏诗樾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错。 “这可不是普通的泡面!”宋安锦拿出手机,找出小地瓜上面众人的一致好评,“你看,这家是从泰国开过来的。” 苏诗樾好笑地接过手机,来回划拉了几下。 网友介绍说,这家店之前开在泰国街头,生意非常火爆,好多人慕名过去打卡。后来有一个国内的商人,在吃了之后,也觉得很好吃,就跟那家店的店主谈了合作,把配方买过来,然后在海市开了店,目前算是试营业阶段。 招牌的冬荫功mama面豪华版,据说汤底非常浓郁,是用整整十斤海鲜食材,新鲜熬煮的汤料,并非速冻包。 泡面里面的手打猪肉丸,都是店家每日买来新鲜猪肉,肥瘦相间,然后手工搅打上劲,成肉泥之后,再手捏的丸子。炸猪排也是先炸,再放进泡面里。吸饱了汤汁之后,还酥酥脆脆,但是又挂满了汤汁,好吃到飞起。 而加料的海鲜也非常新鲜,肉很厚。面用的是泰国yam yam泡面,会相对国内常见的泡面粗一点,很劲道。 苏诗樾看网友们都快要把这碗泡面吹上天了,半信半疑地把手机还给宋安锦,说:“那好吧,那就去试试。” 两人到店里,已经有不少食客在用餐,门口还有两三对小情侣在等,看来也都是看了推广,过来探店的。 其中一个女生认出了宋安锦,怕张扬惹来围观对她不好,小心翼翼地走到两人身边,说:“你好,我,我是你的粉丝,我很喜欢你演的戏,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啊?” 宋安锦出来肆无忌惮地逛街,不戴口罩不戴眼镜,每次都只被当成是小有姿色的美女,还是第一次,在大街上被粉丝认出来,还大着胆子跑到她身边要签名的。 有一说一,这感觉不赖。 嘿嘿嘿。 “当然没问题啦。”宋安锦很好说话。 粉丝小姐姐成功拿到签名,看宋安锦一副好相处的样子,又大着胆子提了新的要求:“那,可以合影吗?” “可以啊。”宋安锦再次爽快地答应了。 等合影完,叫号叫到了苏诗樾她们。宋安锦和粉丝小姐姐说了拜拜,两个人进到店里,在位置上坐下。 宋安锦看了菜单,先点了店里最招牌的海鲜面,然后又点了几道油炸猪颈肉,沙茶酱空心菜,辣炒花甲。 猪颈肉有些炸过头了,像脆皮五花的味道,但是干到噎得慌,一点水份都没有,肉很柴,外面的那层脆皮甚至有些扎嘴,和国内其他泰国餐厅里卖的完全不一样。 沙茶酱中的椰奶和咖喱味非常浓郁,相互交织在一起,融合得很好。而空心菜又嫩又水,既有时蔬的鲜脆,又挂满了汤汁的酸辣,全都顺着它的管/管/吸进去了。 辣炒花甲又辛又香,虽然肉很小很小,一个还不够塞牙缝的,但是一口一个地嗦进去吃,还挺香挺上头的。 终于,主角海鲜泡面被端上桌。 泡面是用盆端上来的,量非常大非常大,里面塞满了螃蟹,虾仁,鱿鱼,还有肉丸。最显眼的是正中央的生鸡蛋黄,居然一口气打了四个,宋安锦连忙把蛋黄搅开。 汤很好喝,鲜鲜辣辣,再用椰奶这么一烘,很正宗的冬荫功的香味,一秒带食客穿越到泰国街头。面很筋道,煮得恰到好处,软中带韧。而海鲜,也一点不逊色。 店家很有心,注重细节,螃蟹的每一个蟹腿都是剥好的,肉质扎实,浸了汤汁,又酸又鲜,好吃到根本停不下来。而炸猪颈肉在汤里泡过以后,呛辣得不行,肉是软的,但是皮又是脆的,甚至一口下去还会爆汁,香惨了。 苏诗樾排队的时候还在想,泡面而已,再好吃能好吃到哪里去。现在吃了之后才发现,确实有可取之处。 吃饱喝足,两人手挽手离开店里。 “樾姐,我们去LQ专柜逛逛吧。” 宋安锦前几天看到她很喜欢的腕表品牌上新了,是限量版,而且因为表盘镶嵌了几颗钻石,导致卖价非常非常贵,全亚洲都只有没几块,而海市的专柜里正好有货。 苏诗樾一个混娱乐圈的,也参加过一些时尚圈活动,何况LQ如雷贯耳,在奢侈品腕表里是排得上名号的,当然知道这个品牌,当即哦豁了一声:“不得了,你要买啊?” 这家的表动辄六位数,典藏版高达七位数。 宋安锦见她误会,立刻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多想。我这点片酬,哪儿支撑得起我买这么贵的表啊。我只是想看看,增长一下见识,不买不买。” 苏诗樾拿她没办法,两人朝街对面走。 银泰城有好几座,几栋建筑物面对面,像一个圆圈圈,环在一起。其中一座因为卖的都是些奢侈品品牌,导致客人非常少,又是工作日,一栋楼里见不到几个人。 刚到LQ店门口,店员看苏诗樾手里提着那么贵的买玉的袋子,觉得来了大主顾,立刻笑容饱满地迎上来。 “二位小姐你们好,请问要看点什么,随便逛。这边是我们这段时间新到的新品,想要看的话我给你们拿出来。” sales的态度非常好,宋安锦也不跟她客气,立刻道:“就是你们这一季的新品,那个镶了钻的满天星系列。” “这……”sales有些迟疑。 不怪她迟疑,这么贵的表,别说摔到地上,就是不小心磕着碰着,蹭掉点漆,或者是刮花个小划痕什么的,对于手表本身来说,都算得上是毁灭性的打击了。 七位数的表,她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 要是真的有个闪失,店长还不杀了她! 可是…… 如果这单能成的话,提成也高得吓人。 说句实在话,现在大环境不好,能够一掷千金来买一块腕表的有钱人已经不多了,大家都忙着去钱生钱。 这也是为什么这块表这一次制作的数量少得可怜。 什么珍贵稀有限量,确实是营销手段之一,但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万一生产多了,最后没卖完,这不是倒牌子嘛。以后时尚圈都知道它家都号召力不行了。 海市的有钱人虽然多,但是肯定能早点卖出去的好。 再说,其中那个女生手上提着的袋子,可一点儿也不便宜。那家的玉,也是动辄好几十万呢,说明是个富婆。 虽然穿着普通,但可能是个隐形富婆。 想到这儿,sales满面笑容地点了点头,说:“当然可以了,很高兴为您效劳。两位这边请,先在沙发上稍微坐一会儿,吃点点心,红茶,或者香槟之类的,我去拿。” 很快,sales就推着一个金属架的小推车回来了,整得还挺有仪式感,上面放了一个天鹅绒的黑色首饰盒。 sales戴上白手套,小心地打开首饰盒,然后取出里面的表,拿在手里,用社交距离让苏诗樾和宋安锦观看。 “这块表上面镶嵌的可不是普通的钻,这些钻的纯度非常高,虽然是碎钻,曾经有一个女明星公开说过碎钻不值钱,但是那是收藏的基础上的说法。满天星系列使用的碎钻,都是品质极好的钻,跟市面上随处可见的货不一样。” 宋安锦忍不住小小地哇了一声。 不得不说,这个取名字的人真的是太会取了。小小的一颗一颗的碎钻,在灯光的照耀下,真的就像是黑夜里的星星一样,流光溢彩,光彩夺目,但又不会显得太酥皮。 而表盘的大小也正好,不会过大不适合女生佩戴。 sales见宋安锦一副沦陷的样子,就知道她很喜欢这块表,以为这单能成,微微一笑,问:“请问要开单吗?” “不开单。”宋安锦收回目光,温柔且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就是好奇,加上今天正好在附近吃饭,所以顺道过来看一眼而已。这块表太贵了,不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 “啊?”sales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宋安锦真诚地看着她:“谢谢你,我看完了,你把它放回去吧。这块表很漂亮,但是我买不起,没那么多钱。” “噗嗤。真是笑死人了。” 身后传来一声讥笑。 宋安锦回头,苏佳宜挽着佟翰,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你们怎么在这儿?”宋安锦皱了皱眉头,“真是晦气,哎呦喂,看来老话说得真对呢,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哎,我说,你们俩该不会是跟踪我和樾姐一路过来的吧?不然海市这么大,怎么到哪儿都能看到你们。” “跟踪你?笑死了。”苏佳宜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我们是来消费的,出现在这里当然不奇怪。倒是你,没钱来这儿干什么,真是笑死个人了。人家特特意意给你把镇店之宝拿出来,结果你就看一眼,买不起还看什么看。” 宋安锦无语地抿了抿唇,显然不同意她的说法。 第87章 现世报,正中眉心 “没钱就不能出来逛吗?那按照你这么说,那些没有钱的人就该天天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苏佳宜还没说话,旁边的佟翰先忍不住嗤了一声:“当然,不然呢?人就应该有点自知之明,没钱就别往这种高档商场里面钻了,家楼下的超市逛逛就好,少不识好歹。” 宋安锦差点没被气笑:“这是什么歪理,您俩是以为自己还生活在古代吗?裹脚布都快缠上脑子了。古代的穷苦百姓因为身份地位阶级的限制,所以接触不到任何上层阶级的东西,但大清都亡了这么多年,人人平等你懂不懂?” 苏佳宜论嘴皮子,实在说不过宋安锦。而佟翰一个男人,骂脏话是厉害,但是辩论同样不是他的强项。 “算了,翰,跟一个穷鬼有什么可多话的呢,算了算了。正好sales把它拿出来了,这块表我看着也挺喜欢的,下个月我就要过生日了,你把它送给我吧,好不好嘛?” 佟翰对女人非常大方,只要苏佳宜开口要了,他还没有过拒绝的时候,这一次也不例外,直接就同意了。 “这表也就一般般吧,乍一看好看,但品牌等级太低了。不过既然你喜欢的话,那就买吧,反正也没多少钱。” 苏佳宜听到这话,立刻乐开了花,洋洋得意地看了苏诗樾一眼,圈住佟翰的胳膊:“翰,你真好,我爱死你了。” 说着,她朝sales倨傲地抬了抬头:“听到没有,还不快点帮我包起来,等下我和我家亲爱的还要逛其他店呢。” 宋安锦看着她做作的样子,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sales虽然对俩人刚刚的话也觉得不满,但谁会跟钱过不去呢。现在大主顾来了,心中就是再不满,也强压下去,笑意盈盈地领着佟翰和苏佳宜二人去前台买单。 “这块手表请问这位小姐是想直接戴上,还是让我给您包起来呢?或者的话,您想让我们店里的工作人员改天直接送到您家里也是可以的哈,我们有专人送货服务的。” 苏佳宜想起刚刚宋安锦似乎很喜欢这块表的样子,说:“不用了,直接戴上吧。还包什么呀,不用包了。” 原本货款结清之前是不可以试戴的,人手上会有油脂,还可能有汗渍,这些对于表带来说是致命性打击。 但是sales见苏佳宜和佟翰两个人身上穿戴的也都不便宜,而且说话的口气这么豪横,看着也不像是什么没钱的主儿,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帮苏佳宜戴在了手腕上。 “您好,请这边付款哈。” sales把pos机恭恭敬敬拿起来,举到佟翰面前。 佟翰拿出自己的卡,塞进卡槽处。 “支付失败。”清脆的电子音在店内响起。 苏佳宜的表情凝固在脸上。sales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佟翰一眼,解围道:“可能是机器的问题,有时候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二位稍等,我去换个pos机过来哈。” sales很快又拿来一个pos机,把佟翰的卡放上去。输入密码过后,和刚刚一样,又是清脆的“支付失败”提示音。 佟翰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他对自己的资产有多少,其实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 他平常没有什么花销,房车都有,除了基础的吃喝,偶尔买点衣服,剩下的支出就是充游戏,几千几万地充。 之前他还跟着富婆的时候,后者就说过,他如果延续目前的消费习惯,钱在他手里,一辈子都花不完。 结果,好嘛,这才几个月,支付失败了。 佟翰下意识掏出手机,时隔很久很久,再一次登陆手机银行,输入熟悉的密码,查看到底还有多少余额。 然后,他顿住了。 堪堪过六位数的结果,让他险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明明记得自己出席一场活动的钱就不止这么点,更别提还有代言和拍戏的片酬,那他的钱都到哪儿去了? 苏佳宜见他沉默,意识到什么,脸色也有些难看,绷着脸说:“什么破机器,刷个钱都刷不出来,坏了人家逛街的兴致。算了算了,不买了,我们再去别家看看吧。” 说着,她就让sales帮她把手表摘下来。 sales面露难色,迟迟没有动作:“这……这位小姐,根据我们的规定,在佩戴后,就不可以退换了,很抱歉。” 苏佳宜没有买过LQ的表,不知道有这样的规定。事实上,她在买了东西后,从没有退货过,这还是第一次。 sales的话让她下不来台,抿了抿唇,说:“怎么这样啊,我只是戴了一下而已,又没有损坏,连你们店都没有离开。既然有这样的规定,那戴之前你怎么不说呢!” sales心道,我也没想到你们买不起啊! 摆阔倒是会摆的,付钱的时候就变脸了。 这谁能想到呢。 “实在不好意思哈,因为您二位直截了当地说要买,并且明确表示让我给您戴上,否则的话像刚刚那位小姐表示想看,我们都只是社交距离给看,连拿得近一点都不行。” 顿了顿,sales接着道:“至于您说的,不过就是戴了一下,汗渍,油脂,都会缩短手表的寿命,更不用提您还喷了香水。一般来说,要对手表进行洗油保养,去除手表内部积累的油泥,只能通过专业的维修技师对腕表进行拆解,再使用高纯度的汽油对腕表的各个零部件进行清洗,然后重新组装,上油,调试,让手表恢复到最佳的状态。” 说着,她看了眼还牢牢戴在苏佳宜手上的表:“可您这块还是新表,没有一个顾客会在花了几十万之后,想要得到一块二手表的。所以,希望您能够理解这一点。” 苏佳宜脸涨得通红。 宋安锦在一旁听完了全过程,忍不住笑出了声:“哎呦喂,刚刚是谁还在那边摆阔啊,说什么不就是一块表吗,没钱还来这边逛什么逛,现在骑虎难下的成了自己吧?” 苏佳宜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刚刚才打出去的子/弹,这么快就正中眉心。 “那,那你也说了,是售出之后不退不换的,那现在不是还没售出嘛,我不要了,这都不行吗?再说了,我就带了这么一会会儿,一共还不到半小时,你不说谁知道?” sales看出她是想耍赖不认账,笑容淡了下来:“客人,我们LQ也是国内外知名的奢侈品品牌,成立几百年的老牌子了,如果连这点和顾客之间的信誉都没有怎么行。” 苏佳宜嘁了一声,觉得sales分明是在小题大做:“说得这么义正言辞,谁知道顾客不知道的时候,你们打烊了是不是在店里一款一款地偷偷戴过去呢,装什么装。” 她这话,不仅触怒了sales,还触怒了其他工作人员。 “这位客人,希望您不要说这种随便臆测的话。我们LQ品牌方内部对于员工的培训是非常非常严格的,而且我们LQ的员工也都是非常有素质的员工,像您刚刚所说的偷戴店内新表的事情,在我们身上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苏佳宜撇了撇嘴,满脸的不相信。 sales也没办法,既然现在表已经彻底拆封,给苏佳宜戴过了,那么不管她愿意不愿意,这表都必须由她买走。 “这位客人,如果您强行要求不继续购买行为的话,那么您将会进入LQ集团内部黑名单,今后所有LQ的国内外门店,包括LQ旗下子品牌的门店,您都不可以再进入。” 黑名单什么的,苏佳宜倒是无所谓,毕竟有了今天这次事情之后,她应该不会再买LQ的任何东西。但如果她以后的职业道路还想再回归娱乐圈,就不能和LQ集团交恶。 想到这儿,她不自然地问:“能不能分开付款?” 天晓得,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sales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您口中的分开付款是指?您只买了一件商品啊。” “我知道,”苏佳宜因为羞愤,不自觉压低了声音,“我的意思是,能不能一部分银行卡,一部分信用卡支付。” sales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可以的,我操作一下。您这边稍等,我修改一下付款金额就可以了,然后分开支付。” 说完,她低下头开始进行操作。 佟翰帮苏佳宜付了一部分,接着,苏佳宜又用自己的好几张信用卡轮番上阵,刷爆,终于付完了剩余部分。 要不是这段时间苏佳宜跟着佟翰,消费水平直线上升,导致信用卡额度也跟着她直线上升,她还买不起呢。 宋安锦吃着LQ店里的免费小点心,喝着sales提供的免费香槟,还能第一现场直观地看戏,觉得真是太值了。 “哎,我说,苏佳宜,你还真是打肿脸充胖子啊。这么多张信用卡,今天一次性都刷爆了,我倒是好奇,你要用多久才能还上呢。不过,你现在没有工作,而且花钱又大手大脚的,我想想啊……哎呀,不会几年都还不完吧?” 苏佳宜狠狠斜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你有这工夫,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第89章 break up 苏佳宜本来就因为今天在宋安锦和苏诗樾面前丢了脸,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佟翰又怪她,更火大了。 她随她母亲,好面子得不行,听到别人的夸赞和吹捧就会飘飘然,尤其是熟人,特别在意别人的目光。 反过来也一样,要是觉得丢了场子,当场就会拉下脸,恼羞成怒,回去之后越想越气,没个三五天好不了。 想到这儿,她的火气也上来了,不甘示弱地回怼过去:“你还说呢,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人骂成小三?我为了你,为了爱情,不惜放弃自己的一切,还被那个老女人打,疼了好几天,差点就留疤了,你怎么也不心疼我!” 她口中放弃的一切,其实就是份不温不火的娱记工作而已,而她跟着佟翰的这段时间,得到的早已比工作几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能获得的多得多得多。 往常两个人闹别扭,苏佳宜说出这种话,佟翰总是被骗过去,觉得一个小姑娘跟了自己,一开始没名没分,自己还不对她好一点,那还算什么男人,于是也就不说了。 但今天实实在在明确了自己在这段感情里究竟付出了什么之后,佟翰对她就一点怜惜之心都生不出来了。 他只觉得恶心。 “我们两个是男女朋友不假,但那些钱都是我的钱,你这是往死里花。别的不说,就说这么多的包,你准备背到什么时候去?你他妈是有七只手?还有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买来也没见你戴!现在好了,我没钱了,你高兴了?” 佟翰口中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是苏佳宜为了配货,随便买的。买的时候就没有多上心,自然也不会去戴。 本来是她理亏,但她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亏个锤子。 “钱没了可以再赚啊,对着我凶什么凶!难不成你朝我吼几句,钱就能回来了?我不是都说了吗,你以前名气这么大,肯定还会有经纪公司愿意签你的,慌什么嘛。互联网没有记忆的,每天要上那么多新闻,等这阵儿的风头过去了,你再复出,网友早就忘记之前发生过什么了。” 佟翰怒急反笑,从没觉得这么无语过:“我现在没戏可拍,几乎退出娱乐圈,你以为是因为网上那点负面舆论?亏你还是做娱记出身的,连这点市场敏感度都没有。我是因为得罪了那个老女人,所以她把我封杀了,你懂不懂?” 他说着,看向衣帽间边上的落地玻璃,看向窗外火红的余晖:“我不可能再进娱乐圈拍戏了。从我得罪那个老女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要退出这个圈子。舆论什么的,多找点水军控评,压热搜,再沉寂一段时间,做做慈善,口碑很快就会翻转,有什么可怕的?不可怕。” 大众对于做慈善这件事,似乎总有着特别的宽容。不管一个演员到底业务能力怎么样,人品怎么样,只要他没有触及底线,做点慈善,捐个钱,资助一下贫困儿童,或者亲力亲为种几棵树,大众就又觉得这个人可以了。 很奇怪。 但是又很真实。 苏佳宜撇撇嘴,满不在乎地说:“怕什么,我不是都说了嘛,明天我理一理,把一些大牌的东西都给卖了。再说,你还有一辆豪车呢。你那辆帕拉梅拉可值不少钱,大不了我以后都不买买买了,咱们把车子卖了,没戏可拍也没关系,卖个百八十万的,攒着点花,又不是不够用。” 佟翰定定地看着她。 这一刻,他就像不认识苏佳宜那样。 也是,他们两个在一起之后,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做,也确实没有好好谈心,了解过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回想起来,苏佳宜对自己,其实也没有任何的关心。 除了伏低做小,陪在他身边,说话温声细语,从不敢顶嘴,有什么想要的,就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她其实,也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吧。 她喜欢的,只是他的钱而已。 只是他孤单了太久,受制于人太久,听着她口口声声面不改色地说爱情,就信以为真,以为这就是所谓真爱。 真是太可笑了。 “你走吧。” 佟翰忽然吐出这一句。 “什么?”苏佳宜彻底怔住了。 “我说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佟翰重复了一遍。 苏佳宜这下是真的慌了。 她哪有钱啊,平常花的都是信用卡,现在信用卡被她刷爆了,她但凡出了这个门一步,她就没有去处了。 想到这儿,她一改刚刚的态度,收起不耐烦地表情,语气迅速软和下来,变化之快,可以和当今影后媲美。 “翰,吵架归吵架,你别赌气行不行?小情侣之间哪有不吵架的,难不成吵个架,人人都要分吗?那不至于。” 苏佳宜说着,走到佟翰身边,拉住他的手,十指紧扣,眨巴湿漉漉的大眼睛看他:“别气了,那我去找工作还不行嘛。大不了我回归老本行,我挣钱养你,好不好?” “情侣?”佟翰摇了摇头,“不算。没有情侣是像我们这样陌生的,每天睡在一起,你连我爱吃什么都不知道。” 苏佳宜美女语塞。 有一说一,她确实不知道佟翰爱吃什么。 每次在家叫外卖也好,出去吃也好,佟翰对吃这件事情似乎并不上心,这就导致吃什么完全根据她的喜好来。 而在吃的过程中,她也是自顾自地吃,根本不看他,偶尔假装恩爱地喂佟翰一两口,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你看,我们这样,哪像什么情侣呢。算了,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从我的家里出去。”佟翰面无表情地说。 苏佳宜看出他这次是认真的,本来也没多少感情,索性不装了,露出了本来面目:“分?好啊,那我陪了你这么久,我的青春不可能不值钱吧?你分手费总要给我点。还有这些包啊衣服啊,都是你送我的,我也要全部带走。” 佟翰听她当着自己的面就打起了如意算盘,越听越觉得可笑。 自己当初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才看上了这个蠢女人? 第91章 飞来横财 车子把苏佳宜载到二手奢侈品回收店,店员小姐姐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看出内搭的针织连衣裙是chanel当季新品后,马上迎上来:“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我这边有块表要出售,你估个价吧。”说着,苏佳宜把手表从手腕上摘下来,“先说好,我这表可是今天上午才买的,就戴了几个小时,一天都不到,你可别想杀价。” 店员小姐姐听到这话,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上午买的,下午就要着急出手了?这……不太可能吧?就算是家里破产了,也没有几个小时就没钱得这么夸张的……” 来龙去脉苏佳宜不方便说,也不愿意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管那么多干嘛?卖就卖,不卖就不卖。怎么,这手表还能是我偷来的不成?把我当什么人了?” “不好意思,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没别的意思,你别多心。”店员小姐姐说着,认真打量了下她递过来的手表,然后为难地看了她一眼:“这块表,应该是LQ品牌最新出的限量款满天星手表吧?这块手表全世界都没有几块的,我们这边实在没办法鉴定真假,要不你去别家看看?” 一般像这样的二手奢侈品回收商店,只会回收各家大牌在卖的常青款,或者是大火及曾经大火过的一些款式。 这一类的包包也好,首饰也好,因为数量多,接触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怎么判断真假。经验多的店员,到手摸两下,看两眼,都不用机器,就能知道是真是假。 但是新品表才上市,正品长什么样店员都不知道呢,万一收个赝品进来,损失个大几十万,这谁遭得住呢。 何况是限量款,数量少得可怜,是真是假判断不了。 再说限量款也难卖,毕竟太小众了。有钱人才多少啊,万一卖不出去,回头砸手里了,也是一大笔损失。 权衡利弊,还是不收的好。 苏佳宜没想到还有不收的,惊讶地睁大眼睛:“为什么不收啊?这,这LQ也是国内外知名的奢侈品品牌了吧,又不是什么杂牌,你们这种店难道不是奢侈品都收的吗?” “实在不好意思哈。”店员说着,就要回到柜台后面。 “慢着!”苏佳宜想起另一只手上还戴了一条梵克雅宝的手链,连忙摘下来,“那这个呢?梵克雅宝的你们总收的吧?这也是大牌子了,还那么火,没道理不收吧?” 店员小姐姐一听到梵克雅宝,扭头看了眼,是最出名的那条红四叶草手链,立刻眼前一亮:“收的收的。这条还挺新的嘛,保养得也很好,表面还有配件都没有什么划痕,蛮好的。行,那麻烦你这边购买凭证提供一下。” “购,购买凭证?”苏佳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没有购买凭证吗?”店员小姐姐一看她的反应,就像是拿不出来的样子,“那也没关系,就是价格上,你懂的。” 在回收市场上回收奢侈品二手的时候,购买凭证这一类的附件的存在,在一定的程度上可以提高二手奢侈品价格。同样的一件商品,有购买凭证之类的附件,鉴定估价会比较高,但是如果没有小票等附件的话,在回收时候的定价上,就会定得相对比较低,有时还差挺多的。 就好比钻石这类珠宝首饰,一般都会有鉴定证书之类的存在,而证书上会有清楚的标识,标识出钻石的品质,纯度,有的还会有出产地。所以有鉴定证书的钻石,在回收的时候,价格会比较高,因为好不好的,有东西证明。 苏佳宜知道这条梵克雅宝的手链怕是要被狠狠压价了,但这样的哑巴亏她也只能忍了,毕竟谁叫她没有购买凭证呢。所有的凭证都在佟翰家里,她总不可能回去拿。 “你说吧,能卖多少钱。”苏佳宜咬咬牙,问。 “本来的话,像这样成色的手链,按照行情我们都是九折回收的,但是既然您这边没有购买凭证,那只能八折了,再加上百分之五的服务费的话,那一共是……” 店员小姐姐说着,拿出计算器,吧嗒吧嗒摁了几下。 得出最终数字之后,她把计算器转过去,朝着苏佳宜,给她看:“只能这个价格,看您能不能接受吧。” “这么低!”苏佳宜想骂人。 “那没有办法的呀,我们这边有我们的规章制度,具体怎么定价,都很规范的,只能给到你这个价格。如果你不愿意接受的话,那就拿回去吧。不过其他家也只能给到你这个价格,不可能再高了,这个行业还是比较透明的。” 行业透明不透明的苏佳宜不知道,她只知道这家奢侈品回收店铺已经是这附近方圆十公里之内最大的了,而且某个点评app上也说这家的价格非常的良心,非常公道。 如果连她都只能给到这样的价格,其他人估计也差不太多,换家店不换家店的,也就这样,可以但没必要。 想到这儿,苏佳宜不甘心地抿了抿唇,但又无可奈何,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否则她住酒店的钱都没有。 “行了行了,就这样吧。你说多少就多少,真是倒霉,要不是着急用钱,我才不会把它卖了呢。烦死了。” 她是真喜欢这条手链,恋恋不舍看了一眼又一眼。 “对了,”犹豫了一下,店员小姐姐对苏佳宜说,“要不这样吧,你留下个联系方式给我,如果之后有人来我们店里,问起这块手表的话,我就给你打电话,怎么样?” “也行。”苏佳宜把电话号码给她。 出了二手奢侈品回收店,她又叫了辆车,本来想把目的地直接定位到海市的一家著名的五星级大酒店,但是想了想,自己这一万多块钱,还不够住一星期的呢。 而找工作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找到满意的,就算找到了,工资都是以自然月为单位发的,发下来也没那么快。 所以她得先攒着钱,最多住个一星期的酒店,然后趁这时间抓进找房子。不然酒店太贵了,根本负担不起。 叹了口气,默默把目的地改到几百一晚的连锁酒店。 幸好身份证还在包里,前台办完入住手续,她上楼。 进了房间,总感觉有股味道扑面而来,不像那些高级的星级酒店,屋子里挥发着好闻的大牌香薰,这边用的,都是劣质香薰,保不齐还混杂了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苏佳宜拿手在鼻子前面嫌弃地挥了挥,同时把窗户打开,让外面的风可以吹进来,唯恐这味道沾染了她。 以前她住的都是高级套房,有会客区,中间格挡,然后是卧室,还有小小的衣帽间,方便放衣服和换衣服。 而现在这个房间,可以说小得要命,白眼一翻就全都看完了,一览无遗,坐在椅子上越看越觉得房间小。 她顾不上嫌弃,先是打开自己的手包,数了数里头有多少现金,发现大概一千来块钱,小心地放到夹层里。 接着,她又点开各家银行的app,查看账户余额。 “我靠!” 苏佳宜忍不住惊呼出声。 “个十百千万十万……有十万块钱!” 这一瞬间,她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有了这笔钱,租房子别说是押一付三了,就是押一付十她都付得起啊,完全可以挑一套不错的房子租了。 回过神来,她又觉得奇怪。 自己的钱早就花完了,就是有钱,也就是几百几千,不可能有这么大额的钱在口袋里,她却不知道的。 她赶紧看了眼卡号,明白过来了。 当初苏父和苏母所在的天龙包装厂,本来是一直采用现金发工资的形式,后来随着科技的进步和发展,电子支付变得越来越便捷,于是财务也改成了打到银行卡里。 苏父苏母的银行卡是同一张,当初因为两个人都不太会捣鼓网上银行,是苏佳宜用手机帮他们操作的。 后来因为这个银行她自己名下没有银行卡,所以这个app就被收录进了应用夹里吃灰,再也没有点开来过。 而她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忘记了这件事情。要不是今天为了看自己还有多少钱,把手机角角落落都点开来看了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沧海遗珠,也不会发现。 想到之前去杭市参加同学会的时候,听同学说起过裁员赔偿金的事儿。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苏父苏母这一次被裁员拿到手的赔偿金了,居然有这么多。 苏佳宜乐开了花。 但高兴过后,她又很快冷静下来。 上次回家,爸爸妈妈已经把态度摆得很明确了,他们是下定决心要和她断绝父女母女关系了,不留丁点情面。 她就算打电话跟他们说自己现在很需要钱,就算他们手里有钱,并不缺,多半也不会分她个五万八万的。 想到这个可能,她又丧了气。 什么嘛,好不容易有了十万块钱,还以为发财了,结果又是什么也没有。就靠这两万,怎么撑得过去啊…… 除非…… 苏佳宜看了眼手机上的那串余额,眼神飘忽。 除非,她把这些钱转移到自己的卡里。 爸爸妈妈没有开通任何的手机银行,也没有开通短信提醒,所以就算自己转走了,也没有任何提示,是消无声息的,一时半会并不会被发现,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这到底是父母辛苦半辈子换来的钱。 要是转走了,和偷有什么区别? 第92章 怀疑生刺 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让苏佳宜对于这件事情十分抗拒。偷钱是坏小孩才会有的行为,是不可以被原谅的。 虽然是她亲生的爸爸妈妈,可这钱说到底是父母的辛苦钱。他们一共只有一张银行卡,这张卡里的钱,就是他们的全部积蓄,要是转走了,他们的日子怎么过啊。 正当她心里的两个小人天人交战不分上下的时候,忽然收到一条短信,是信用卡所属银行发过来的,说佟翰已经解绑了还款银行卡,让苏佳宜尽快绑定一张新的。 “妈的,这佟翰,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我俩不是夫妻,但好歹我也陪他睡了那么久,他可倒好,我才刚走多久啊,直接把信用卡给我解绑了,真是绝情啊。呵,狗男人,早知道当初就该多买些金子,这样现在也好变现,哪轮得到那么凄惨呢!” 没等她感慨完,又是一条短信发进来,是本月的信用卡账单。苏佳宜点开来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多的钱,她怎么可能还得完。 就算每月都只还最低还款好了,加上利息,利滚利,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了。再说不止是一张信用卡等着还,是好几张,累加在一起的数字,能一下子把她给掏空。 信用卡逾期的后果,苏佳宜承受不起。 到时候被各家银行都拉入黑名单,她可能连支付宝都用不了了。到那个时候,衣食住行全都成了问题,她到底还要生活的,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去硬碰硬的好。 想到这儿,她咬咬牙,再次打开那个手机银行app。 “爸,妈,你们放心吧,我,等我有了钱,我肯定就第一时间把这十万块钱还给你们。我现在真的是弹尽粮绝了,要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我怎么会去动你们的钱呢,对不对?我不是要偷,只是,只是先借用一下而已,等我过阵子手头不紧了,我立刻就还给你们了。” 她自言自语,像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点,顿了顿,又说:“再说了,要是没发生那天的事,我跟你们说我没钱了,你们肯定也会帮我的呀,我们是一家人嘛,血浓于水,骨肉亲情。说到底都怪张羽,气死了,不仅从他身上什么好处也没有捞到,还把我和我爸妈的关系搞差了。” 苏佳宜一会儿怪这个,一会儿怪那个,张口闭口,就是不提自己的错处,坚决贯彻她的错都是别人的错。 半晌,她像是终于说服了自己,微微颤抖着手,进入转账页面,然后输入密码,给自己转了十万块钱。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就像是虚脱了一样,瘫在床上。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苏佳宜,你马上就会有钱了,没关系的。爸爸妈妈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理解你的。” 她安慰自己,然后打开手机,准备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网络小短剧在招募演员的,想要去投简历面试。 这种网络小短剧对演员的要求不高,而且拍摄周期很快,基本上一个月就能拍完一部。到时候签了合同拿定金,拍完拿尾款,对现在的她来说是最适合的职业了。 最重要的是,网络小短剧有些甚至都不是用非常专业的长枪短炮摄影机拍摄,而是用的单反一类,甚至是手机,还能加滤镜,不会苛刻地把人脸上的所有瑕疵放大。 苏佳宜看着看着,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里,还存了季宴时和那个长得很像她的女人在一起的小视频。 她现在穷困潦倒,只能住在这种破破烂烂的酒店里,还没了亲人,没了朋友,没了收入来源,什么都没有了,整个人孤苦无依,比灰姑娘还卖火柴的小女孩。 她苏诗樾凭什么就能开开心心的? 想到这儿,苏佳宜从通讯录里找出苏诗樾的电话。 虽然两人长久不联系,但幸好她没有清理的习惯。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什么事?” 苏佳宜一下子就笑了,低头拨弄了一下指甲,说:“呦,真不愧是我的好妹妹啊,居然还存着我的联系方式呢,这可真叫姐姐泪目。这么多年没联系,手机号也没把我删了。看你这么好,我真是忍不住想告诉你一件事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诗樾不耐烦地打断她。 苏佳宜也不跟她兜圈子,直接就进入正题:“废话我也不跟你多说,节约大家都时间。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话吧。你以为季宴时很爱你,那你可就错了。” 苏诗樾听得好笑:“你又想挑拨离间什么?” “诶,妹妹,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这可不是挑拨离间。我这是好心,怕你被人骗了,到时候突然被断崖式分手,哭得太伤心,所以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而已。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啊,既然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喽。” 苏佳宜想等着看苏诗樾沉不住气,甚至恼羞成怒的样子,只是没想得她这些年确实成长了不少,听到这种话,居然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是不是有病”。 说完,苏诗樾就要挂断电话。 这下反而是苏佳宜急了,赶忙叫住她:“哎哎哎,等会儿等会儿等会儿,我还没说完呢。你别不信,我有证据的。我现在就加你微信,你通过一下,我把视频发给你。” 苏诗樾见她语气笃定,跟真的似的,难免生出不安。 苏佳宜的个性她了解,如果说谎,她会显得底气不足,从而刻意提高声量,好显得自己有理,掩盖住心虚。 她现在的反应,完全不像胡说。 可季宴时对她,同样真心可鉴日月。 他对她的好,他为她做过的事,一件件,一幕幕,苏诗樾不是没有良心,都记在心里。他的好,给了她充分的安全感,让她知道,他是爱她的,深沉而热烈地爱她。 所以她不信季宴时心里有别人。 “不用了,我不想看。” “妹妹,别这么抗拒嘛。如果你真的百分百信任季宴时,觉得他整颗心都在你身上,那你有什么可不自信的呢。不就是一段视频吗,最多也就十几二十秒的,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你越是相信他,就越该看,难道不是吗?” 这话就像是恶魔低语,让苏诗樾成功动摇了。 苏佳宜听出她的沉默,再接再厉道:“看一眼又不会怎样。如果你看了之后,也觉得没什么,依旧百分百信任他,那就删了好了,何必在一开始就戒备心那么重。” 苏诗樾依旧不说话。 过了很久,久到苏佳宜要不是知道这是电话,不是微信通话,不会网络不好,还以为对面是不是信号断了。 “好。” 苏佳宜听到这话,就知道稳了。 “好,既然你决定了要看,那我现在就发给你,你等着。不过我先声明一点,这个视频是我在路上开车,偶然看到,拍下来的,可不是什么AI合成。我知道,等你看清那个女人的脸的时候,会觉得难以置信,不过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又或许,打从一开始就有预兆。” 苏诗樾越听越觉得不知所云:“什么预兆不预兆?” 苏佳宜笑了笑:“还记得上学那会儿,有一次季宴时从混混手里不要命一样地把我救下来吗?等你看了视频,或许你就会明白了。妹妹,你谈的恋爱少,所以容易被骗,男人都是吃着锅里的,望着盆里的,说几句花言巧语哄哄你,你就以为是真心,其实哪有什么真心。姐姐只想给你一句忠告,相信男人倒霉一辈子,不过你爱信不信。” 说完,她挂断电话,把好友申请发了过去。 苏诗樾在点开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等到真正点开的瞬间,还是忍不住心脏疼得瑟缩了一下。 从视频的角度看过去,车里的男人和女人靠得很近,一副熟稔的样子。他们不知道在谈论什么话题,女人开怀大笑时,头往一侧倒,几乎要靠在男人的身上。 季宴时的狗脾气苏诗樾最清楚不过,平常生人勿近,尤其是对待女人,待人接物都很有边界感。如果不是很熟的关系,他根本不可能允许对方这样放肆,靠近自己。 而画面中,他不仅没有反感,甚至没有制止。 尽管苏诗樾很不想承认,但看得出来,两人很亲密。 她更不想承认的是,那个女生,很像苏佳宜。 又或者说,她是高配版的苏佳宜。 苏佳宜打从青春期开始,有了少女的懵懂意识之后,就很喜欢端着,摆出一副淑女的姿态。不管是大笑还是痛哭,在外人面前永远是收敛的,不会情绪特别外放。 也因此,学校里很多人都觉得她端庄,不像同年龄段的其他女生,更像一个富家女,总是情绪稳定又体面。 苏佳宜也乐得在同学们心目中留下这样的印象。她知道自己家境不好,能被误会是富家女在她心里是荣幸。 属于是双向奔赴了。 可这个女生很肆意自在,说到感兴趣的事情,夸张的表情加上手部动作,完全不在意自己在他人心里的形象。 是苏佳宜鄙夷却内心向往的。 也是苏诗樾向往的。 她想起苏佳宜提到上学时的那次英雄救美。 宋安锦说,觉得季宴时不是那种会正义感爆棚,为了一个陌生人,不顾自己的安危冲上去救人的人,即使对方是个弱小女生,躲在安全地带打报警电话更像他的做派。 而一见钟情什么的,就更扯了。他这个家世,他这个颜值,从小到大见过的漂亮女生,难道还会少吗? 如果,苏佳宜长得很像他的白月光,那就说得通了。 苏诗樾知道这些都是自己的猜测,又忍不住多想。 在乎让人变得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关闭视频,想了想,她给季宴时去了个电话。 她很少主动打电话过去,而每一次打过去,对方都是很快就接了,而这一次,却是响了很久都没有接通。 正当她准备挂断的时候,对方终于接了。 第93章 灵庙上香 “怎么了?” 季宴时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什么空旷地带的室外,并不在室内。苏诗樾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十一点多了。 不管是在公司在家还是在谈客户,都不该在室外。 苏诗樾想到这儿,没有回答,而是问:“你在哪儿?” “跟朋友在外面,等会儿就回去了。你如果闷的话,要不先玩会儿手机,等我到家,再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苏诗樾听他说朋友,几乎一瞬间,就想起了他上次推荐餐厅的时候说过,是跟一个国外刚回来的朋友一块儿吃的,难道他口中的朋友,就是视频里的那个女生吗? 苏诗樾也不想怀疑他,可她控制不了自己。 抿了抿唇,她问:“上次一起吃淮扬菜的朋友吗?” 季宴时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这件事,怔忪了一瞬,然后应声:“对。她一直在国外,很少回国,海市的灵庙不是全国闻名嘛,她说最近水逆,想来拜拜,但是又不知道具体位置。正好今天初一,夜里也开门,就跟她一起来了。” 他向来寡言,很少一口气说这么一大串话。 能这样慌乱地向她解释,起码,起码他心里有她。 他是在意她的。 想到这儿,苏诗樾忽然就什么都不想再问了。 他肯把自己的存在告诉家里人,甚至爷爷回来这样的大事,也愿意带着她回老宅见家人,还有什么可问的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曾经心里有个白月光,后来远走他乡,他心里一直记挂着,甚至苏佳宜只是与那人有七分像,他也愿意毫不犹豫豁出命去救她,那又怎样呢? 谁还没有点过去了。 庸人方自扰,现在他在意的是自己,喜欢的也是自己,他已经展现出他的诚意,她又何必揪着不放呢。 “没什么事,就是无聊了,所以给你打个电话。没关系,你忙你的吧,安锦的综艺马上就要告一段落,到时候还要商谈关于第二季签约的事,我马上也有事情做。” 季宴时应了一声:“嗯,好。那你忙你的,等你这段时间忙完了,到时候我们约个时间,好好一块儿吃个饭。” “好。”苏诗樾说完,挂断了电话。 白晶晶走过来,见他把手机放回大衣口袋,目光闪烁了一下,佯装不在意地打趣他:“女朋友打来的电话?” 季宴时点了点头,爽快地承认了。 白晶晶见他对于女朋友的存在一点避讳也没有,心里难免觉得不大舒服,但还是笑了笑:“这个点,是来查岗的?那她要是知道你现在和我在一起,会不会吃醋啊?” 季宴时听到这句明显有歧义的话,忍不住皱了皱眉:“我们只是一起去庙里拜拜,拜完就回去了。情侣之间这点最起码的信任还是有的,她不知道我在外面,不是查岗。” 本来季宴时不想来,毕竟上香是十二点上,而庙又建在半山腰,大晚上孤男寡女的,他是有女朋友的人。 但白晶晶说,到时候自己的闺蜜也会来,她也想上个香,可两个女孩子大半夜的太不安全了,所以找他作陪。 季宴时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 两个小姑娘要是出点什么事,他这辈子都难安。 谁知道,等他到这儿,在停车场和白晶晶碰面之后,后者却是孤身一人在等他,根本没有什么所谓闺蜜。 对此,白晶晶的说辞是,她闺蜜出门前忽然身体不大舒服,肚子痛得厉害,所以来不了了,只能下次。 而她难得回国一趟,下个初一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国内,再说都跟季宴时这边说好了,于是也就没有改约。 她说得一脸真诚,季宴时也不好就这样小人之心地直接去判断这段说辞的真假,只能按原计划一起上山。 白晶晶看他明显偏帮那个女生说话,没说什么。 今天是初一,而灵庙又可以说是远近闻名,虽然已经很晚了,接近半夜,但是路上的行人还是挺多的。 大多数人跟他们一样,是过来上香的,还有一小部分扛着专业的摄影器材,估计是做自媒体营销号一类的,来这儿拍拍照,然后回去发个小视频或者文章之类的。 “今天其实天气还挺好的,虽然天冷,但是没什么风,所以冷得不刺骨。你都不知道,我在国外的时候,那才叫冷呢,是那种湿冷,因为冬天基本上不是下雨就是下雪。” 说起在国外的经历,白晶晶打开了话匣子。 “你都不知道,我们学校有个H国的女生,我的天呐,她真的好厉害。大冬天,我穿着加绒的裤子,还是觉得很冷,感觉自己都要得风湿了,但她居然能光着腿在学校里走,还参加社团活动,我看她腿都冻得通红通红的了。” 说到这儿,白晶晶清了清嗓子,故意模仿那个女生的语音语调,说:“我不冷,我一点都不冷。不止是我,我们H国女生冬天都是光腿的啦,我们没有你们的什么光腿神器之类的东西的,我们从幼儿园开始,冬天就会在雪地里摸爬滚打的,所以这么多年下来,早就已经习惯了。” 说到这儿,她不由得感慨:“你看看国外,这才是正确教育孩子的方式嘛。国内都太宝贝小孩子了,娇生惯养的,所以才会导致孩子们的体质这么差,动不动就生病。你看那些儿童医院里,几乎天天都是人满为患,就是因为家长们养得太娇气了才会这样,我们也该学学人家。” 她这番外国的月亮特别圆的说辞,让季宴时不舒服。 “这种让孩子刻意在严寒天气下去雪地里奔跑,打滚,逼着孩子走出舒适圈,说得好听点是培养他们的意志力,想让他们坚强,但说得直白点,其实就是鹰式教育。” 当小鹰慢慢长大,长到足够大,该学习飞翔的时候,成年的老鹰会毫不留情地把小鹰从山崖上用力推下去。 在小鹰坠入山谷的这20秒中,为了活下去,求生的本能会让它必须拼命地拍打翅膀,好使自己不至于掉下去。 在这个过程中,小鹰学会了飞翔。 这个教育方式可以让小辈飞速成长,但后果是,还有许许多多只小鹰,由于没能学会飞翔,它们的生命就这样早早地结束。在无能为力的绝望中,被活活摔死。 季宴时并不赞成这样的教育方式。 很多人觉得,这样的教育方式可以培养出有意志力,有出息的孩子。但事实上,严苛的教育会让小孩子感受不到来自父母的爱,从而导致小小年纪就缺乏安全感,在性格中慢慢渗入,从而导致疏远了和亲人之间的关系。 人的本性都是趋利避害的,碰到极端天气,第一反应就是躲避,想去到温暖舒适的环境里,不想让自己不适。可最亲近最信任的亲人却逼着自己,这个行为会很受伤。 而且无休止的挫折教育,会对孩子的心理和身体造成非常大的心理伤害。白晶晶只看到那个和她一起留学的同龄女生身体很好,即使大冬天的光腿,也不会生病。 可她看不到的是,有很多很多的小孩子,因为这样感染上肺炎,甚至更严重的疾病,在医院里住院,治疗,每天喝着苦药。而等他们老了,两腿都因为这么多年没有好好保养,染上了疾病,一到刮风下雨膝盖骨就痛得要命。 轻则感冒,冻伤,重则痹症。 腿部和脚部有很多的经脉和穴位,冷空气的侵袭会对机体造成伤害。风寒邪气会攻击肌肉和关节,导致经脉痹阻从而形成痹症,导致肌肉疼痛、酸楚麻木和活动受限。 白晶晶撇撇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鹰式教育有什么不好的。宴时哥哥,我真想不明白,你好歹也在国外待了两年,应该知道国外有多好,那为什么还要回来啊?” 道不同,不相为谋。 季宴时不想浪费自己的口水,准备略过这个话题。 “哎呀,宴时哥哥,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觉得国外不好吗?国外多自由啊,你想干嘛就干嘛,不会有那么多的指手画脚,也不会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再看看国内……” 白晶晶话没说完,忽然一脚踩空,差点摔倒。 这是山路,泥土地,到处都是碎石。季宴时怕她磕出个好歹,眼疾手快拉了一把,惯性让后者扑入他的怀中。 白晶晶还以为自己这下要摔惨了,没想到下一秒,她就摔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大衣上的木质香调环绕着她。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她的心跳如鼓擂。 仿佛下一刻就能从嘴里蹦出来。 咔嚓。 两人听到动静,齐齐抬头看过去。 一个陌生的女生举着相机站在不远处,见当事人看过来了,不好意思地比了个敬礼的手势:“不好意思啊,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一幕实在太美好了,忍不住拍了一张。真是不好意思,要是你们介意,我可以删了。” 确实美好。 白晶晶一米六出头,季宴时将近一八五,两个人之间隔了一个头的距离,是时下网上很火的最萌身高差。 而且今天白晶晶穿了一件红色斗篷,整个人看起来娇俏可爱。配上微微卷曲的长发,像格林童话里跑出来的。 季宴时穿了一件纯黑的羊绒大衣,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视觉上的冲击,是最完美,最搭最配的红与黑。 季宴时是有女朋友的人,这样的照片很容易引起误会,正想提出来那个女生把照片删掉,一旁的白晶晶却道:“没关系的,反正我们两个也不是什么公众人物。” 她都这么说了,季宴时也不好再说什么。 “真的吗?”陌生女生眼前一亮,“谢谢谢谢,你们人真好。那我就先上去灵庙啦,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季宴时动了动嘴唇,想解释他们不是这样的关系。 可陌生女孩早已经走远,不见了踪影。 “走吧。”白晶晶耳尖红红的,抬脚往前走。 第94章 红与黑 第二天一早,苏诗樾到剧组,就发现好多人都盯着自己看。看也就算了,还窃窃私语,八卦又神秘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苏诗樾不解地问。 她才开口,周围人就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两两相望,然后小幅度摇摇头,最后如鸟兽般散开了。 苏诗樾:“?” 这下她更不解了。 她自问平常行得端坐得正,虽然是宋安锦的经纪人,但通稿从来只发美照,不搞拉踩那一套,也不搞雌竞。 加上宋安锦也一直很乖,很少让她操心,除了又懒又馋又不爱干活儿,人品上倒是没有什么可以黑的。 所以她闹不明白大家的反应为什么都怪怪的。 她从来不是什么好奇心很重的人,有些人要是听到点风声或者知道点什么苗头,就会缠着别人问个不停。她从来都不会这样,别人爱说说,不爱说不说,从来不强求。 这还是第一次,给她整好奇了。 宋安锦落后她几步进剧组,进门时哈欠连天地进来时,眼睛困得根本睁不开,大家早都已经散开了。 “早啊。”她不走心地跟大家打了声招呼。 小齐过来帮宋安锦把帽子摘了,把她的真发先梳通梳顺,准备一会儿把假发包戴上去,这样不容易打结。苏诗樾见她一直目光躲闪,不肯看自己,问:“小齐,怎么了?” 想到自己当初的盛大求婚,方案还是人家想的呢,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装傻也不太好,显得很没良心似的。 小齐犹豫了一下,问:“樾姐,你今天早上有没有刷小地瓜啊?就是,有个喜欢摄影的女生,上了个大热门。” 苏诗樾早上醒了就在梳理台本,看过几天宋安锦的综艺收官特别节目的脚本,跟编剧对人设有没有ooc的地方。 接着喊好友起床,一块儿简单吃了个早饭,开车到片场,忙了一早上,哪有空刷手机看这些无关的资讯。 见苏诗樾一脸茫然,小齐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委婉委婉再委婉地提醒:“那,你要不还是打开来看一下吧。” 不等苏诗樾自己拿出手机来看,一旁的陆湘湘带着一脸不可描述的神秘笑意走过来,说:“诗樾啊,其实也没什么的,只是有心人的捕风捉影而已,你别想那么多。” “什么?” 这和前几天苏佳宜几乎如出一辙的话,让苏诗樾打心底里觉得不舒服,好像全天下都知道季宴时对她只不过是玩玩而已,早就起了别的心思,还要假模假样安慰她。 “瞧我,我什么意思也没有,只是怕你看到了太难过,所以好心提醒下你。一张照片而已嘛,算得了什么呢。” 说着,陆湘湘就把手机递过去。 画面里,高大的男人紧紧抓着怀中女人的细嫩手腕。女人表情惊慌,耳朵却红红的,有种菟丝花的脆弱。 他们相互依偎,像人世间最普通又最美好的情侣。 苏诗樾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季宴时。 那个博主还在照片底下留了一段话:昨天晚上去灵庙上香,路上看到红斗篷的女生一路叽叽喳喳,活泼俏丽。 她身边的男朋友很少说话,偶尔搭上两句,只宠溺地看着他的女孩。我觉得这一幕很美好,像青春期看的那些沉默霸总和傻白甜女主照进现实,就想要拍了下来。没想到按快门的刹那,女孩险些跌倒,男人下意识伸手拉住她,于是阴错阳差,反而留下了这更美好的一幕。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苏诗樾看完,想要苦笑。 昨天晚上,灵庙上香…… 虽然已经猜到是跟那个女生一起去的,但等真正看到照片的刹那,还是忍不住心痛,痛到几乎要落下泪来。 原来那个对她满眼爱意的男人,也会对其他人温柔。 宋安锦看出她的反应不太对劲,凑上前去看。 “这有什么,不过是长得像而已,你们该不会以为这个是季总吧?你们跟季总就那天吃饭匆匆见了一面,我跟季总见的次数可多了去了。这一看就不是同一个人嘛。” 季宴时向来神秘,很少在大型活动露脸,也从不参加访谈,即使有流出关于他的物料,也都不是什么很清晰的正脸。上次吃日料,是众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他。 可见了一次,能有多深的印象。 更何况这个博主发的还不是正脸,只有小半张侧脸。 众人本来刷到这条信息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后来是陆湘湘说这是季宴时,联想到之前苏诗樾说自己正在跟季宴时谈恋爱,最近又没什么响动了,也没见两人互动,也没见两人秀恩爱,还以为是黄了,或者被劈腿了。 这么一想,就觉得苏诗樾可怜。 果然女明星也好,素人也好,都只是有钱人的玩/物罢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说好就好,说散也就散了。 但宋安锦却信誓旦旦,说这不是季宴时。 陆湘湘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笑道:“安锦,怎么可能呢,这分明就是季总。你别为了维护他,想保护诗樾,就故意说不是呀。我们女生就应该帮助女生,girls help girls嘛。我看诗樾刚刚的反应,明显就是不知情,要是季总真的……我们应该帮诗樾趁早认清,难道不是这样吗?” 陆湘湘打的什么主意,宋安锦最清楚不过。 她不就是上次吃饭,被当众驳了面子,心里不痛快。 要是这一次能证明季宴时对苏诗樾不是真爱,只是玩玩而已,甚至单方面甩了女孩子,她就该爽/死了。 “我都说了这个一看就不是季总,你还搁这儿叭叭什么呢。还拿樾姐的反应说事儿,真是笑死个人了,你以为自己在玩什么狼人杀吗?那你觉得樾姐该是什么反应,仰天大笑,然后把手机还给你,说这不是季总你才相信?” 一旁的秦月月也看不过去了,忍不住帮苏诗樾说话:“我没记错的话,湘湘你好像是亦星传媒的,安锦才是风行传媒的艺人吧?她一个风行的,见大老板的次数肯定比你要多。你光一个侧脸就能盯半天,她说了不是你也不信。” 陆湘湘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正巧这时候导演来了,见一群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干嘛,妆造什么的都没弄,忍不住皱眉:“你们干嘛呢?等会儿就要开拍了,怎么什么都没准备呢。今天难得会下雪,天气这么冷,咱们大家抓点紧,争取一遍过,把这场戏拍拍完,不然要是明天雪停了,下次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拍成了。人工降雪太假了,能真当然是最好的。” 导演都发话了,大家立刻就散开了。 宋安锦看了眼若有所思的苏诗樾,说:“樾姐,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第95章 散财老子苏 两人到了室外,苏诗樾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宋安锦叹了口气,两只手扶住好友的肩,劝道:“季总都要带着你回老宅看爷爷了,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再说,他也不像是会沾花惹草的人。我倒觉得,与其你自己在这儿心神不定,不如直接问一问他,照片的事情。” 道理苏诗樾都懂,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反正我这个人的性格你也知道,就是特别直。我妈说了,人长了嘴,就是用来开口问的,你光在心里想,想个八百年都不会有结果。毕竟不管你怎么猜这个事情,始终都是你的猜测,永远得不到验证,那这样,还不如问就完事儿了,又不丢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这样超酷的。” 苏诗樾抿了抿唇。 直截了当地去问,在宋安锦看来一点也不丢人。 因为她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孩,所以习惯了以自己为中心,遇到事情最先考虑的是自己的感受,自己舒不舒服最重要。所以她没心没肺,能屈能伸,任何事情在她看来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少觉得尴尬或丢脸,开心就好。 可苏诗樾不一样。 她缺爱,所以过分在意自尊。 她之前放下自尊追逐了季宴时太久,结果生了场大病,药石无医。好不容易现在她好了,她怕自己过分在意他,把整颗心都投入进去,最后又是什么也没有。 那这一次的伤,就不是那么轻易能治好的了。 所以她不想问,不想显得自己格外在乎。 不想让自己在乎。 保持着随时都能抽身的状态,才不会受伤。 “樾姐,其实,既然你谈了,你就要享受其中。你没有全身心地投入进这段恋情里,而是把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想得很重要,那你会很累,而且也谈得不开心。因为好的恋爱关系是要给你的生活锦上添花的,而不是多了一个需要你花时间去敷衍的甲方。享受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宋安锦说到这儿,忍不住攥紧了小拳头:“要是将来,我看到我男朋友跟一个同龄的女生拍了这样的照片,就我这暴脾气,我肯定得去问问他什么意思。要在一起就好好在一起,要分开就爽快分开,想当海王中央空调就离我远一点,有什么不好问的。老娘才不惯着他呢,哼。” 苏诗樾做不到宋安锦这么潇洒,只能叹气。 “你让我再想想吧。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快点进去吧,等下就要开拍了,你的妆造还没做完呢,当心等下导演又要说了。其他人估计快做完了,也该轮到你了。” “嗯。”宋安锦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诶,樾姐,你说那个女生,会不会是季总的什么亲戚之类的。比如说他的表妹,堂妹,或者其他什么从小玩到大的妹妹?” 苏诗樾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姐姐,你自己想想,会跟你的表哥表弟,或者从小玩到大的弟弟,这么亲密地靠在一起吗?不会的吧。想想就觉得不可能好不好。” “哦,”宋安锦吐了吐舌头,“我没有表哥堂弟,我爸,还有我妈,都是独生子女,我也是独生子女,所以可孤独了。我又从小是在那种居民楼里长大了,家家户户关上门,就是一个个小世界,所以也没有什么竹马之类的。” 既然季宴时都说了,要等他爷爷回国的时候带她回老宅见家长,那她就先不去管这些,等到时候见过男友的家人,看看都好不好相处,再决定要不要问也不迟。 万一他们看不起她,刁难她,季宴时又没有作为,像江风那样,那不管苏诗樾有多喜欢他,都不会忍受。 ** 苏母这几天偏头痛。 她上星期去牌搭子家里打麻将,哪晓得手气臭得不行,一直输一直输,一个晚上光她输了,输了四百多块。 城里的有钱人打一圈输赢就一千多了,但湘镇这样的小地方,特别是小地方的农村,就不一样了。输掉的这四百多,对苏母来说,就跟割肉一样,特别特别心疼。 苏母输两百多的时候就不想玩了。 她看出自己今天手气特别臭,合着就光她一家在输,把她输急眼了,扔下麻将牌嚷嚷着说不玩了,要回家去。 她都看出来自己手气不好,其他牌友就更看出来了。 人类的悲欢是不相通的。好不容易今天碰到一个散财童子,能好好地宰一把,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呢,当然是抓住这个机会,使劲儿往死里宰啦,鬼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牌友们都嚷嚷着不让她走。 “佳宜她妈,不是我说,哪有你这样扫兴的。这才打了多久啊,大家都还没有打尽兴呢,你就这样走了,多没意思。你要是这样子的话,那下次就都不喊你玩了,你自己跟自己玩去吧。打一半三缺一跑了,再也不带你了。” “就是啊。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平常我那个死鬼老公可不让我出来打牌的,每次打牌都要跟他讨价还价半天,今天也就是他心情好,才这么好说话,肯让我出来找你们玩,下次再等他心情好啊,不知道要猴年马月。” “就是嘛,佳宜她妈,就这几百块钱,哎呦,算什么哦。我可听说了,你跟你家老苏被天龙包装厂辞退,可领了不少的钱呢。你说你们小两口,又花不了多少钱,佳宜是女孩子,又不用给她买房,存着干嘛,该花就花。” 苏母怕这几个牌搭子真找别人去了,自己以后想打牌了找不到人,只能又坐回去,憋着一口气继续打。 “九筒。” 苏母刚扔下一张牌,对面的牌友立刻接话:“胡啦!” 苏母气不过,走到她身边去看她的牌,发现还真是。 “哎呦,佳宜她妈呀,今天可真是要谢谢你了。我们家老罗前几天就念叨着想吃黄牛肉,那黄牛肉多贵啊,我一直没舍得给买。这下好了,托了佳宜妈妈你的福,我明天就给我家老罗买黄牛肉去,到时候也分给你家一点啊。” 苏母气得眼睛里都要冒火光了。 哦,赢走了她那么多的钱,轻飘飘一句请她吃黄牛肉,还是分一点。怎么,她自己家里是买不起黄牛肉吗? 偏偏她又不好说什么,怕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正窝火,苏父拿着伞来接她。 “外边下大雨了,我看你出门前没拿伞,也不知道这边有没有多余的伞,想着你晚上回去不方便,就接你来了。” 牌搭子们一听这话,就知道苏母要走,怎么肯应。 “哎呦,佳宜她妈,不是我说,你们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恩爱呐。哎呦,佳宜她爸,你也真是的,伞而已,我这儿多得是,管够。没事儿,再说了,我家有空房的,就算是没有伞,佳宜她妈在我这儿住一晚也不搭噶的。” “就是就是。我们几个都是女人,这里又没有男的,佳宜她爸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就让佳宜她妈在这儿陪我们再多玩会儿吧,反正我们两家顺路的,等下我送她回去。” “是啊是啊,佳宜她爸。不行你就把伞放下走好了,反正你是来送伞的嘛,现在伞送到了,那就走吧,别在这儿耽误我们玩牌啊,多扫兴。来来来,佳宜妈妈,我们玩。” 第97章 虚假亲情 苏母回想到这儿,忍不住冷笑。 母亲觉得儿子是她的宝贝疙瘩,将来是要娶媳妇儿,给家里面传宗接代的。而且儿子会给她养老,至于女儿,嫁出去之后,就只会帮着夫家,再也不会向着自己家了。 可结果呢? 小时偷针,大了偷金。这话可不是没有道理的。 后来弟弟被养得无法无天,十六七岁的时候迷上了村门口的游戏机,一天到晚的啥也不干,就去那儿玩。 一开始,母亲发现的时候,觉得不过就是个兴趣爱好而已,用不着上纲上线的。再说,游戏机打一局也费不了几个钱,一个钢镚儿扔进去,可以玩一个下午呢。 弟弟学习不好,也不肯学,学不进去,早早地就辍学了。辍学之后去厂子里短暂地打过一阵子的工,后来发现厂子里太苦了,他根本吃不了这个苦,就跑路了。 后来上面的人来村子里征兵,父亲本来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一人当兵,全家光荣,而且弟弟退伍出来以后,就可以包分配工作,这样学历低也不怕了,能混口饭吃。 于是,父亲自作主张替弟弟报了名。 可弟弟一个连厂里拧螺丝都坚持不住的人,怎么可能去当兵呢。部队里的训练就更加艰苦了,而且进了部队就不能随意回家,到时候想哭都哭不出来,他死活不肯去。 母亲也不肯让他去。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万一到时候运气不好的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她就要去跳井了。 母子俩又哭又闹,终于打消了父亲的念头。 弟弟就这样闲在家里,也不去打工,每天睡到自然醒,吃点母亲给他准备好的饭菜,下午在村里东走走西逛逛,迷上游戏机以后,就在游戏机前面扎根不走了。 母亲倒不觉得有什么。村里不打工的年轻人多了去了,又不多她儿子一个。吃吃饭,打游戏能花什么钱。 慢慢的,弟弟就不满足与村口的那几台游戏机了。通关了就没意思了,一点挑战和刺激也没有,消磨时间。 正好这个时候村里开始流行去镇上打工,很多人北上南下,逢年过节回来了,小伙伴们就会跟他说在外面的见闻,以及外面的花花世界。弟弟被他们的描述唬住了。 过完年,弟弟提出要跟着发小一起出去打工。 对于这件事情,母亲当然是欣然同意。 毕竟在那个年代,能够走出村子,走进城镇去打工的,都是有出息的小孩,没出息的才会留在村子里。弟弟出去打工,母亲跟人提起来面上有光,是很得意的事情。 父亲也表示支持,毕竟男孩子多出去闯闯总是好的。 父母给弟弟准备了一笔钱,让他前期过渡用。 弟弟刚走那会儿,母亲见谁都是腰板挺直的。儿子去了城里,还找到了工作,以后就要做人上人了。要是出息了,肯定还会把自己和丈夫接过去,让他们也享福。 村里人也都奉承母亲,说她儿子从小就长得虎头虎脑,跟年画上贴着的小娃娃似的,一看就是有出息的。打工赚了钱,以后再娶个城里媳妇儿,生个大胖小子。 那时候苏母已经嫁出去了,但都是邻村的,还能听到只言片语的流言。她心里觉得好笑,从小到大,好东西都留给弟弟吃了,自己挨饿受冻的,他当然白白胖胖。 弟弟出去之后,很快又找父母要钱,说大城市啥啥都贵,吃个饭就要花好多好多钱,跟村子里根本不一样。还说大城市租房也特别贵,那点钱分明就不够花的。 父母老实巴交了一辈子,当然不觉得宝贝儿子会故意骗他们,也没去过大城市,就又给了他一大笔钱。 就这样,弟弟断断续续问家里要钱,借口五花八门。 一会儿说自己在城里摔伤腿了,说医院去了一趟花了好多钱,又是拍片子又是打石膏的,过几天还要去换药,要是不换的话,可能就难好了。母亲心疼儿子,听到他电话里哎呦哎呦地叫唤,二话不说就把钱给他汇过去了。 一会儿又说城里的老板不是个东西,拖欠了他们的工资,已经两个多月没发了,搞得他现在吃饭也没钱,交房租也没钱,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就只能睡大街了。 要是天气热的时候也就算了,找个桥洞熬一熬,现在天寒地冻的,出去了不是送死嘛。母亲怕儿子因为这点钱,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又急急去镇上想法子汇钱。 一次两次的也就算了,次数多了,父亲倒不是怀疑起了这些话的真实性,而是觉得要是城里头真这么难混的话,那不如还是回老家算了,别待了,勉强干嘛呢。 可母亲不同意。 其他去了城里打工的小伙,都是一去不回,个个都说大城市多好多好,一副死都要死在大城市里的架势,好嘛,现在就她儿子灰溜溜地回来了,人家要怎么想。村子就这么大,传来传去,到最后大家都知道了,丢死个人。 弟弟也不愿意回来,父亲只能作罢。 过了段时间,弟弟忽然回来了,穿着一身笔挺的老式西装,脚下踩着黑皮鞋,油擦得发亮,腰上还学大人系了根腰带,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就跟个大老板似的。 他回来还带了大包小包的城里特产,都是拿那种纸盒子装着的,看起来特别高级,特别贵,一看就是好东西。 父母都很高兴,觉得儿子终于出息了。弟弟还把出嫁了的苏母,以及姐夫苏父特意喊回家,说有大事情宣布。 一群人围坐在小房间里,弟弟说,他现在在城里赚钱了,城里人个个都在创业,现在这个是时代的风潮,只要投钱进去,就能够钱生钱,赚得可比打工要多得多。 接着,弟弟就把自己最近准备创业的事情跟几人详详细细说了一通,全是一些听不懂的高级词汇,什么上市啊,什么融资啊,什么一年小目标,三年小目标的。 苏母虽然听不懂,但是不妨碍她感到骄傲。 瞧瞧瞧瞧,她儿子多能耐。 其他人还在苦哈哈地打工呢,她儿子已经要翻身做老板了。老板啊,这十里八乡,都是种地的,什么时候出过一个老板,何况还是城里的老板,更有面儿了。她就知道,她儿子有出息,最有出息,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弟弟说了半天,最后终于进入正题,让父母和姐姐姐夫给他一笔钱,作为创业的启动资金。毕竟做生意嘛,哪有不需要本钱的呢。说得难听点,就算是村里集市上卖糖葫芦串儿的大爷,人家还需要钱去买山楂和签子呢。 “启动资金这事儿吧,我也坦白说,毕竟是在城里头创业,又是租办公楼,又是打交道搞关系,又是雇人干活,那肯定得需要不少钱。不过你们放心,绝对不会白白投入的。前期虽然赚得不多,但肯定能回本。等差不多一年吧,就可以翻倍赚钱了。现在投一万,一年后变三万。” 母亲听得嘴都合不拢了:“哎呦,还有这样的好事情哩。三万?那可比我跟你爸种三年的地要多了。我儿真有出息!你跟我说说,那现在你这儿还需要多少钱啊?” 苏母听出了不对劲儿。 “不对啊,你刚来那会儿不是说,自己已经在城里边创业赚钱了,怎么现在又说什么需要创业用的钱?那你这创业到底是开始了还是还没开始呢?到底靠不靠谱啊?” 话音刚落,弟弟还没开口,母亲就先坐不住了。 第98章 真金白银打水漂 “你什么意思啊你,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不就是想说你弟弟可能骗我们的钱吗?我们都是一家人,弟弟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呢!倒是你,都已经嫁出去了,弟弟回来了还惦记着你,给你买了吃的东西,做人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呢!你就是眼红你弟弟,你嫉妒!” 苏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这坐下来屁股都还没有坐热乎呢,他张嘴就说要钱,那我能不多问两句嘛!再说了,我问问怎么了,这真金白银要从我口袋里出去的,我连问都不能问了吗!” 打从出嫁之后,丈夫老实,好说话,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说了算,她一把抓。慢慢地,苏母的性子就变了,从出嫁前的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到现在泼辣得不行。 苏母越说越来气,差点起身就想走。 但这会儿她怀了孩子,孩子出生以后,需要一大笔钱。生也得花钱,坐月子也得花钱,小孩的吃的喝的穿的,啥啥都需要钱。万一要是生个病什么的,更费钱。 要是真能像弟弟说的那样轻松就能来钱,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毕竟现在一年到头才挣了几个钱啊。 为人父母的,总想自己的孩子能过得好一点。苏母对于城里面的事情不熟,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今变成什么样了。但看弟弟确实人模人样的,起码应该过得不错。 而且一万变三万啊…… 这话听起来真的太诱惑了。 她和丈夫两个人勤勤恳恳打工,攒了点钱,一万还是拿得出的,只是拿出一万之后,就没有什么存款了,日子要过得紧紧巴巴的,只能够个温饱,其他啥都别想。 但同时,一年以后孩子就出生了。到时候弟弟这边如果真的能回款,而且是翻倍地回款,那整个小家的日子都会好过很多,大鱼大肉就不用愁了,有了积蓄和底气。 想到这儿,苏母忍下气,又坐了回去。 弟弟见姐姐跟母亲吵归吵,到底没走,说明自己刚刚的那番话起作用了,打动了姐姐,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爸,妈,姐姐,姐夫,你们相信我。我已经在城里待了一段时间了,对那边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现在城里边不夸张地说,全部都是机会,就跟下黄金雨似的,拿个麻袋到处都能捡钱,跟咱们村子里可不一样。创业这个事儿,现在是风口,要是过了这村,那可就没这店了。” 一万块不算是小钱了,苏母半信半疑地问:“要真有这样的好事儿,怎么我从来都没听其他人说起过呢?” 村里去外边打工的小伙这么多,也没听说谁发财了。 母亲不悦地啧了一声:“说你傻你就不聪明。没听说过一句老话,闷声发大财?赚钱这种事情,那肯定都是关起门来悄悄的,你见谁大张旗鼓的了?说句难听的,人家才不想你过得比他们好呢,这点道理都不懂,真是白活了。” 顿了顿,又骄傲地说:“再说了,其他人哪有我儿子聪明。他们都是死脑筋,出去打工就知道闷头打工,脑子一点儿也不活络,也不会转弯,不像我儿子,就是有出息。” 弟弟心虚地捂住拳头咳嗽了两声,说:“对对,妈说得对。要不是看爸妈,还有姐姐姐夫,是自家人,我肯定谁也不说,自己悄摸地把钱挣了。这不是,大家一家人嘛。” 母亲听儿子这么说,感动得不行:“看看,我儿就是心肠好,姐姐都嫁出去了,是别人家的人了,还能记挂着。你看看,你好心,可人家当成驴肝肺,刚刚还怀疑你呢。” “爸,妈,姐姐,姐夫,这次回来,我待不了多久,马上就又要回城里面去的,城里还有一堆事儿等着我呢。所以你们可得想好想清楚了,要快,不能犹犹豫豫地拖着。如果确定要投钱,那就这两天尽快把钱给我,不然等我走了之后,到时候开始运作起来了,再往里投钱就难了。” 他说得实在很打动人,母亲和父亲本来就想着支持他的,当即就拿出存折,准备明天就去镇上取钱去。苏母和苏父准备回去之后两个人合计一下,再做决定。 两个人合计了一晚上,最后还是决定拿出一万块钱给弟弟,只留下一点点钱给小家,让他带回城里去。 弟弟走之前,苏母心里放心不下。毕竟是省吃俭用攒了那么久的钱,忽然说带走就带走了,她总是慌得厉害。 临行前,她拉着弟弟的手絮絮地说:“弟弟啊,这钱可是我跟你姐夫所有的积蓄了。要是万一创业啥的不行的话,姐也不指望它变三万,你把一万块钱还给我就行。” 一旁的母亲听到这话,当即啐了她一口:“呸呸呸!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可是你的亲弟弟啊,你就不能盼着他点儿好的吗!什么叫万一创业不行的话,我儿子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创业不行,他一定能成功的。” “是啊,姐姐,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嘛。”弟弟无奈地说,“你放心吧,我都说了,你,还有爸妈,还有姐夫,咱们都是一家人,我肯定小心的。那爸妈拿出来的钱,可比你给我的钱要多得多,也没见爸妈这样啰里啰嗦的啊。” 苏母抿了抿唇。 她实在是不放心。 弟弟以前就不学好,好吃懒做,又懒又馋又不爱干活儿,去了城里之后,忽然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发愤图强,又是说要创业,又是说要赚钱,跟从前完全不一样。 她怕弟弟被人给骗了,城里人听说都特别会洗脑。万一弟弟被人骗了,他们又傻乎乎地信了他,不就全完了。 想了想,她说:“这么多的钱,你一个人带着上路不安全,万一遇到小偷怎么办。要不这样吧,让你姐夫陪着你一块儿去,你俩路上能相互有个照应,万一碰上什么小偷啊,强盗啊什么的,你一个人哪里打得过人家呢。” 母亲一听这话,也觉得有道理,难道附和女儿:“对对对,你姐说得对,那么多钱,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妈怎么办啊。还有这些钱,可是我跟你爸一辈子的积蓄,我俩的棺材本儿都在这儿了。” 本来是个极好的提议,可不知道为什么,弟弟的反应很大,声量一下子拔高了不少:“你俩到底什么意思啊!刚刚就说我什么创业不成功的,我忍了,现在又怀疑我连保管点钱的能力都没有了。说到底我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你们怀疑我这个,怀疑我那个的,你们有没有把我当家人!再说了,我姐夫瘦得跟小鸡仔似的,他就能打得过了?” 母亲见周围有人望过来,怕被人听见是怎么一回事儿,连忙安抚儿子:“好了好了,都是妈不好,是妈不对,妈不该不信任你的。行了,你去吧,自己路上小心点,反正到城里了就给家里回个电话,不让你姐夫跟着了。” 弟弟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正巧这时候大巴车来了,母亲连忙帮他把地上的土特产都拎起来。他接过,转身上了车,一步也没有回头。 后来弟弟就失联了,再也联系不上他。 母亲担心儿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苏母则是担心自己的钱,就让苏父去城里找人,打听打听是怎么一回事儿。 苏父从城里回来,整个人灰头土脸的。他什么也没有说,带着妻子回了趟娘家,跟众人说,弟弟骗了他们。 “我去城里打听过了,他根本就没有创业。他迷上了打游戏,天天就泡在网吧里,什么事情也不干。我们给他的那些钱,他全部都充进了游戏里,买那个什么装备,还有什么皮肤什么的。钱打了水漂,看来是要不回来了。” 原来,弟弟刚去城里那会儿,先是做了一段时间的保安。但是保安要两班倒,有夜班。弟弟熬不住,困得不行,晚上当值的时候睡大觉,被领导看到,就被辞退了。 被辞退之后,他拿着那点工资,和父母之前给他的钱,在狐朋狗友的影响下,进入到了游戏的世界。 这可比村口那几台有意思多了。 不仅更加的炫酷,而且操作也多式多样,对于刚刚接触时下新潮的网络游戏的弟弟来说,实在是太炫酷了。 他一下子就陷进去了,工作也不找了,网吧又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他索性就住在了网吧里,吃住都在这边。 “他把钱花完了,就开始找各种理由问家里人要钱。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网吧里,桌子上全都是吃剩的泡面碗,还有零食。他没想到我会来,说钱没了,要命一条。我去报警,可是警察说他是成年人,充值也是他自己自愿的,没有人逼他,而且这些钱也不是他偷的,所以没有办法立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先回来了。” 苏父说完,他的丈母娘嘎地晕了过去。 第99章 历史重演 由于轻信了弟弟,把家里的钱都给了他,又追不回来,直接导致家里一贫如洗,什么积蓄也没有了。苏母和苏父在苏佳宜出生的头几年,可以说过得非常艰难。 首先就是来自公公婆婆这边的压力。 泡沫一朝戳破,村里人都知道了苏家的儿子根本没有赚大钱,也没有出息,还把家里人的钱都卷跑了。 这样的事情在淳朴没有套路的农村里,可以算得上是一桩大新闻了。毕竟虎毒还不食子呢,这么算计自己的亲爹亲妈亲姐亲姐夫,把人家的棺材本养老钱都算计走了,不可谓不狠毒。背地里各种说道,等着看这家人的笑话。 苏母的婆婆心疼儿子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就这样没了,也气儿媳妇傻,都知道自己的弟弟不靠谱,居然过了这么久才反应过来,不然也不至于一分钱也要不回来。 加上生的还是个女儿,就更加苛刻。 原本夫妻俩要去厂子里打工挣钱,得老人帮着带孩子才行。苏母的妈妈打从知道儿子口中的创业的真相以后,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打击,人变得精神有些不太正常。 虽然多数时候清醒,但清醒的时候也是怨声叹气,频频走神,发病的时候穿得跟要过年一样,一身新衣服,坐在门口的院子里晒太阳,对过路的人说自己的儿子马上就要来村子里接她和她丈夫去城里享福过好日子了。这样的状态之下,小两口肯定是不放心让她带个小婴儿的。 说得难听点,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一边是自己的亲妈,一边是自己的亲女儿,真是要逼死苏母了。 本来苏母的婆婆在老家闲着,可以帮忙带带孙女,结果出了这档子事儿之后,她直接两手一摊,让小两口自己想办法,说年纪大了,腰酸背痛,已经不适合带小孩了。 无法,苏母只能白天央求同样有小孩,但是没有工作的邻居帮忙照顾,一块儿看着,晚上下了班再接走。 可邻居看小孩,总不能让人家白看吧。 三瓜俩枣的,多少总得给人家点。 但家里这个情况,哪拿得出什么多余的钱。 本来工资就只够两个人生活,现在两口之家成了三口之家,刚好够的工资忽然就变得捉襟见肘了起来。 苏母知道苏父的姐姐,也就是苏诗樾的妈妈,是在城里工作的,姐夫也在城里,好像日子过得还可以,就让苏父去求他姐姐,借点钱,这样家里的日子能好过点。 两口子抱着女儿,坐上大巴车,就这么拉下脸去了。谁知,去的时候正好碰上苏诗樾家近期要买房子,钱都投进去买房子了,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钱可以借给他们。 苏父的姐姐觉得很不好意思,心有余而力不足,走的时候塞给他们很多婴儿的吃的还有小玩具,聊表心意。 苏母看着精致而温馨的小家,看到小苏诗樾穿着漂亮的衣服,粉粉嫩嫩的,躺在小婴儿床上,恬静地睡着。 而苏佳宜则被抱在妈妈的怀里,睁着一双大眼睛,因为第一次来陌生的地方,而惶恐不安,根本睡不着。 两个差不多月龄孩子的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苏母的脑海里。 回去之后,苏佳宜就开始发烧。不知道是去的路上受了风寒的关系,还是在城里感染上了什么病毒,烧得脸红彤彤。整个人病恹恹的,提不起劲儿,把苏母心疼坏了。 孩子还这么小,抵抗力也弱,随便生个什么病说不定就能要了她的命。到底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怎么可能不心疼呢。可是家里没有钱,没办法带孩子去医院看病,只能配点退烧药,然后回家吃,祈祷孩子的病能好起来。 生病的苏佳宜一直哭一直哭,苏母的心都快哭化了。她忍不住回想起那天看到苏诗樾,她被养得真好,白白嫩嫩的一小个,哪像自己的女儿,因为生病小脸蜡黄,还要饱受生病的折磨。真真是同人不同命,她女儿命苦! 马上他们就要搬去新房子住,那可是城里的房子啊,听说房价贵得吓死人哩。而自己家则是穷困潦倒,连女儿生病了也看不起病,这样鲜明的对比,让她不好受。 也愈发,讨厌大姑子一家。 从回忆中抽离,苏母忍不住叹了口气。 从当年那么难那么难,真的是兜比脸都要干净,这句话一点儿不夸张,然后一步步走到今天,从头开始攒钱,不说多富有,起码把佳宜抚养长大了。至于这一路走来的不容易,其中的辛酸,只有他们两夫妻自己心里知道。 “你现在还生佳宜的气吗?”苏父问。 苏母摇摇头,一脸颓然的样子:“气什么呀,早就不气了。到底是看着她长大的,十月怀胎,又这么多年,我爱她还来不及。那个时候确实是气的,加上自己生病,更觉得心凉。可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人在家,好几次我习惯性拿起手机想问问她怎么样了,又想起来我们不联系了。” 苏父也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是呢。 虽然平常很少跟女儿有联络,视频通话也好,语音通话也好,都是借着妻子跟女儿交流的机会,在旁边听一听,偶尔说上两句,但他的心里说到底还是记挂女儿的。 记挂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 现在忽然就断了,很多时候坐在家里,好像人家家里都是充满了生机的,只有自己家,两个老人,啥也不是。 “那……”苏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苏母知道他想说什么,替他把没说完的话说了:“那就看过年,佳宜自己要不要回来。她如果回来了,那咱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以后也谁都不要再提了。她要是没回来……那,那就算了,我们下汤圆吃,一起看春晚。” “好。”苏父应了声。 两人一路走回家,进家门口的时候,苏父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前两天妈打电话,说要来我们家,当时你人没在,出去了,我接的电话,她让我跟你说一声。不过她这两天膝盖骨疼,不疼了就来,这几天的事儿。” “什么?!”苏母惊得尖叫出声,“什么时候的事儿?你说你,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跟我说说呢!妈说要来,你就让她来?你傻是不是,妈来干嘛你能不知道?她肯定是听说了咱们有赔偿款的事儿,所以才上门来了。” 苏父也觉得头疼,说:“那我能怎么说?你妈她到底是长辈,她在电话里说要过来,我还能拦着她,说你不许来不成?我也开不了这个口啊。” 第100章 姥姥上门 当初苏母的弟弟把钱都花完了,其中有他们的父亲母亲攒了一辈子的钱。听说报警也没有用,钱要不回来以后,母亲当场就晕了过去,父亲也因此大病一场。 等老两口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母亲把主意打到了女儿身上。毕竟养老钱没了,但还得想法子养老不是。 母亲年纪大了,没有工作,整天在家里反正也没事情做,闲着也是闲着,就会迈开两条腿,哼哧哼哧地从自己在等村走到邻村,到女儿家来,来来去去就这么几句话。 “我不管,我现在儿子没了,他不管我们了,我把你生下来,养这么大,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你可不能不管我。我是你亲妈,家里头还躺着一个你亲爸,你要是没良心,那我们就只能跳井了!到时候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你把你亲爸亲妈逼死了,指不定怎么戳着你脊梁骨说呢!” “天爷啊,有没有人管管啊!我的命真苦,养了个儿子不争气,把我的钱都霍霍光了,女儿也是个白眼狼,不管我和我家老头子,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双不孝的儿女啊!” “妈也不为难你什么,你把钱给妈,妈跟你爸两个人够吃喝就行,我们又不是指望靠你大富大贵,这样都不行吗?我跟你爸都年纪大了,而且你爸现在这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成天见儿地躺床上,啥活都干不了,家里家外都是我一把操持的,你把钱给我,我们的日子能好过点。” 苏母听到这种话,差点被气笑。 这么多年,把她当家里的佣人一样使唤,只有儿子才是她的骨肉,是她的宝贝金疙瘩,至于女儿,生来就是讨债的,她从来就没有好好爱过,现在倒是想起她来了。 “我没有钱,你那个宝贝儿子,不仅卷走了你的钱,也卷走了我的钱。你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这屋头但凡能拿出多的一百块我就归你了!冤有头,债有主,你讨债不去找你儿子讨,倒是找上我了,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我们佳宜生了病都没钱去看,你觉得我还会有钱给你吗?” 母亲也知道理亏,看了眼屋里的小娃娃,嘀咕道:“你生的也是个女儿,也是个赔钱货,你现在好吃好喝地养着她有什么用,早晚她是要嫁人的。等她嫁了人,她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儿了,她又不会管你。你与其供着她,不如把钱拿给我呢,我和你爸到底养育你这么多年,你要报恩!” 苏母越听越火大。 她没那个胆子坐大巴车去城里找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就逮着女儿,想尽办法要从她身上把损失的补回来。 自己家什么情况,她还能看不见? 孩子还这么小,还说这种话,她算什么外婆! “你走,你给我走!你要跳井,要拉着我爸一块儿跳井,我也拦不住你。你要跳就跳吧,天要下雨,娘要跳井,都是拦不住的。这么多年,你对我有关心过吗?你都知道我家一穷二白的,就差揭不开锅了,你还上门来找我要钱,你怎么不找你儿子要去啊?就逮着我薅上了是吧!” 母亲被说得不吭气儿了。 打那以后,两家就几乎断了走动。 逢年过节才见上一两面,倒不是还有什么亲情,只是都是要脸的人,不想村里人看笑话,所以逢场作戏而已, 想到这儿,苏母忍不住瞪了丈夫一眼:“这不逢年不过节的,她好端端没事儿上我们家来干嘛,你看她以前有来过吗?说白了,无非就是知道我们拿了赔偿款,所以想看看能不能揩点油,捞走点什么好处,可不能让她得逞。” 苏父脾气好,为人老实,听到这话抿了抿唇:“那她要来了,在院子外头喊你,砰砰砰敲门,你就不开?周围邻居听到这动静,肯定都等着看笑话,你妈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但凡她在外头骂开了,大家又觉得有好戏看了。” 苏母也清楚自己母亲的脾气,不说话了。 苏父叹了口气:“算了。当年村里面娶媳妇儿,男方多多少少都会出点钱。要么给老丈人家起个新房子,要么直接给老丈母娘一笔钱,感谢她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就我,啥也没有给,就当是还给她了,分她两万块吧。” 城里面娶媳妇儿要给彩礼,还有改口费红包,端茶钱。农村里虽然没那么多乱码七糟的一道道,但也是要给钱的。老两口把孩子拉扯大,不容易,也费了不少钱。 苏父家里没什么钱,结婚那会儿正好赶上父亲生病,为了给父亲治病,几乎把家底都掏空了,还欠了不少的外债。钱进了医院,就跟纸片子似的,一眨眼就没了。 这个药那个药,还算是便宜的。各项检查,还有手术费,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称得上是天文数字了。 所以上门提亲的时候,苏父拿不出什么钱,就只拿了两颗大柚子,又拎了五花肉和排骨,和一些农作物上门。 说句老实话,他上门的时候都已经做好了会被丢出来的准备。毕竟不是没有先例,同村有个小伙子,就因为第一次上门带的东西太简陋了,直接就被女方的家人扔掉了,把小伙子也赶出去了,说这些东西根本是侮辱人。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未来丈母娘看到这些东西,确实脸都绿了,可苏母却觉得,这个男人家里没钱还愿意花心思,而且看起来也老实巴交的,不像是父亲那种会打骂人的人,于是当即拍板决定,自己要嫁给这个男人。 女儿当众说了这话,做母亲的还能棒打鸳鸯,让人家看了笑话不成,于是只能忍了,把女儿就这么嫁了过去。 村里人都说苏父福气好,说他捡了个大便宜,人家娶媳妇儿,都要花好多好多的钱,他可到好,基本上不花什么钱,漂亮媳妇儿就娶到手了,运气真的太好了。 但苏父总觉得亏欠。 他觉得他应该给这笔钱的,因为妻子值得。 “她到底把你拉扯到这么大,虽说对你不好,但是确实养了你。你嫁给我以后,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还给我生了个娃儿,我一直觉得挺对不住你的。再说她说的也不是假话,现在家里边就她和你爸两个人,都没有劳动能力了,既然咱们现在手头上有钱,那就给点就给点呗。” 苏母虽然打心底里地不愿意,但是丈夫说得确实有道理。养育之恩大过天,十万块钱,分她和爸两万好了。 “行吧行吧,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现在你可是我们家的一家之主,你发话了,我还能不停吗?” 苏父听得好笑:“我什么时候成一家之主了?” 苏母哼了一声:“还不是上次那个赔偿n+1的事儿嘛。我要是早听了你的话,直接签了,现在哪止十万块钱啊。我让咱们家损失了那么多,不得以后多听听你的话嘛。” 苏父失笑:“你说那笔钱啊?害,那钱我早就忘记了,亏你还一直想着呢。老话不是说了嘛,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那咱们没有这笔钱就没有呗,又不是不过日子了。既然就十万块钱,那就当只有十万,别想了。” “行行行。”苏母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第二天,苏母的母亲,也就是苏佳宜的姥姥就哼哧哼哧地来了。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腿脚还挺利索。 进了门坐下,她一句废话也没有,开门见山地说:“我就是来要钱的,只要你们把钱给我,我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立马就走。你们呢,也别想糊弄我,我来之前都已经打听过了,桃桃他姥姥说了,就你们夫妻俩给天龙包装厂累死累活干了一辈子,这次裁员起码能拿三十万呢。我也不多,你们给我十万就成,给我十万,我再也不来了。” 第101章 到嘴的鸭子飞了 “多少?”苏母差点没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你要十万?哪里来的那么多钱,想钱想疯了吧你?我跟老苏我们俩都赔偿款加起来也才十万,做梦呢吧?” 母亲听到这话,根本不相信:“你俩加起来才十万?骗鬼呢。你少唬我,我知道,你就是不想给钱。白眼狼,我就是命不好,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赔偿的事情你就没跟我说过,故意瞒着。怎么,要不是我自己知道了,今天主动上门,你是不是还不准备告诉我呢?” 苏母原本都被丈夫说动,打算直接领着母亲去取钱的,现在听到她这副理所当然地语气,逆反心理起来了,反倒不想给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自己也说了,这是我和老苏的钱,凭什么要分给你啊?你咋不去打工?” 母亲听到这话,差点没给气死:“我为什么不去打工?家里面三张嘴等着吃饭呢,我怎么去打工?我就说你是白眼狼,你小的时候要不是我照顾你,你能长这么大?我要是不管你,你早就饿死了!喊你做点事情倒是记恨上我了。我就该在你出生的时候就闷死你,省得气死我!” 苏父看这对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吵个没完,听得头都大了,忍不住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俩别说了。行了,妈,我们俩确实只拿了十万块钱,那合同还在抽屉里放着呢,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就十万块。” 母亲把嘴一撇,一副不信任的样子:“哼,我又不识字,到底多少钱,你们说了算,反正我也看不懂。你们随便编个数字出来骗骗我这个没文化的老人,我又没办法。” “好赖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你让我们说什么?你说你不识字,行,那你长了张嘴,总能去打听能去问吧?你都去问了桃桃他姥姥关于赔偿款的事儿了,那你去问赵大宝去,看看我和老苏我们两个人到底拿了多少赔偿款。这事儿他是厂长,可最清楚了,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普通人对于大老板,当官的,总有天然的敬畏。 赵大宝在季宴时面前什么也不是,但在苏佳宜外婆,一个本分了一辈子的普通农妇眼里,就算是很不得了了。 她当然不会去问赵大宝自己的女儿女婿拿了多少赔偿款,但女婿老实她是知道的。女儿有可能为了少出点钱撒谎骗她,但是女婿不会。所以女婿说十万,看来是十万。 真晦气。原本来之前都想好了,起码能带个十万块钱回家的。这下好了,十万就剩几万了,一下子缩水。 这赵大宝,怪不得厂子要被人家买了去。 真黑心。 她哪里知道,不是赵大宝黑心,是她那个女儿,人心不足蛇吞象,自作聪明地硬要跟人家谈,结果原本要到手的钱,白白又给了人家。否则的话,保不齐还真有十万。 母亲不知道这些,想到这儿,她说:“那成,既然你们说是十万,那你五万总要给我的。本来我想好了能有十万的,现在只问你们要五万块,已经是便宜你们了。” 苏母两眼一瞪:“你想钱想疯了吧?我们拿了十万给你五万,你怎么说的出口?脸皮可真够厚的。我再跟你说一遍,冤有头,债有主,谁把你的钱乱跑了你找谁去,别在我这儿叫唤,搞得好像我很好欺负似的,没这回事儿!” 见母亲嘴巴一瘪,她就是用脚后跟猜,也能猜到,母亲肯定又要嚎了,连忙在她开演之前截住话头:“你给我打住,少在我这儿鬼哭狼嚎的,要哭去你儿子面前哭去。你要去,我现在就和老苏一块儿,把你送去大巴车站,到了城里你就找警察,让他们领着你找你宝贝儿子哭去。” 母亲知道女儿真的做得出这样的事,怕真的把她给惹急了,不敢再撒泼打滚,默默又把嘴巴给闭上了。 苏母知道,就得这样治她,接着道:“我告诉你,最多给你两万块钱,多了没有,这两万块钱还是我家老苏心肠好才答应给你的,不然搁我,一块钱都不给你。你爱要不要,你不要最好,两万块,我和老苏能多吃好多顿肉了。” 母亲嫌两万太少了,但又觉得比没有强,迟疑了两秒,咬咬牙,说:“行,两万就两万,你把钱给我。” 苏母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说:“行,我把卡拿上,带着你取钱去。不过我可跟你说好,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别再来了,我不欢迎你。这两万块钱给了你,你要是以后再叽叽歪歪,上我家来要钱,你看我理不理你就完事儿了。” “行行行。”为了钱,母亲现在好说话得不行。 苏母带上银行卡,三个人往镇上的银行去了。 说句实在话,除了刚发赔偿款那天,苏母和丈夫两个人去银行看了眼钱到账了没有,确定到账了之后,安心了,一块儿在附近饭馆难得花钱,吃了顿羊蝎子火锅。 打那以后,银行卡就一直放在抽屉里。 两人家里放了点现金,不多,大概两千块。但是老两口省,平常本来就不怎么花钱,吃的蔬菜都是门口地里种的,也就买点肉要花钱。不过他们肉买得也不多,买一次放冰箱里,可以吃很久,毕竟是当佐料放,不当主角。 因此,这张银行卡,他们想好了,等生活上遇到什么麻烦了,或者有什么急用钱的时候,再拿出来用的。 两人坐在电动小三轮的车后座,苏父在前边骑车。母亲想到马上两万块钱到手,心情都好了,看什么都顺眼。 到了银行门口,母亲下了车,甚至都不用人扶,红光满面地进了营业厅,让门口的保安给她取了个号儿。 今天是工作日,银行里来办理业务的人不多,马上就排到她了。苏母把银行卡和身份证递过去,跟柜员说:“哎,你好,我要取钱,取两万块,那个,你帮我弄一下。” 柜员帮她操作了一番,然后苏母输入密码,柜员的目光停滞了片刻,疑惑地说:“你好,你这张卡里只有1342.5的余额,没有两万。您是不是记错了,或者带错卡了?” “什么?”苏母愣住了,“你说多少?” “1342.5元。”柜员重复了一遍。 苏母彻底傻眼了。 “这,这不可能的!我卡里明明有十万块钱,肯定是你们搞错了!我前段时间刚来看过,还是跟我老伴儿一块儿来看的,明明就是有十万块的,怎么可能忽然之间就只剩下个零头了呢!这肯定是你们搞错了,这不可能的!” “女士,您这边先别着急。我们的系统是正常在运行,没有出错的,那肯定是您这边记错了,或者拿错卡了。您要么再自己确认一下,是不是我们银行,是不是这张卡。” 柜员的安抚对苏母一点用都没有,反而起到了反效果:“什么这张卡那张卡的,我就只有一张卡,就是这张,我和老苏两个人的工资卡。你这个小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啦,你再好好查查,不可能的,还有十万块钱的!” 母亲见女儿激动地说着钱没了,也急了,冲到柜台前,拍着台子:“怎么回事啊,你这个小姑娘到底会不会的啊?让你取个钱,说没钱,怎么可能没钱了呢!你是不是新来的啊?耽误人家时间。你们经理呢,叫经理过来!” 经理见这边好像出事了,就走上前。 问清楚事情的缘由之后,说:“这样吧,旁边正好还有一台机子空着,麻烦您移步到这边来,我来给您办理。” 苏母走到另一台机子前面,微微颤抖着手指,再一次输入密码,然后静静等待玻璃隔板对面经理的操作。 十万块啊。 这十万块钱可是他们这个小家所有的积蓄。 要是真的莫名其妙没了,她怕不是要疯。 等待的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折磨人。 苏父看出了妻子的不安,轻轻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肯定是刚刚搞错了。你想啊,这张卡一直放在家里面,又没有人动过。你没动过,我没动过,那还能有谁动呢。别担心,钱肯定在的,在的。” 苏母轻轻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经理查完了,面露惋惜地看向三人。 苏母一看他的表情,心里咯噔一声。 果然。 “很抱歉,这位女士,您的这张卡里,确实只有1342.50元,我查询了两遍,都是这个结果。我们银行的机子今天也没有出现任何故障,要么您回去再好好回忆一下。” “什么……” 苏母摇晃了一下身形,差点晕过去。 母亲也懵了,气得破口大骂:“你们这什么破银行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呢!肯定是你们把客户的钱都吞走了,快点把我女儿的钱交出来!我的两万块,这可是我和我老头子的养老钱啊,怎么能没了呢!不行,我不听!” 这说法事关银行的清誉,经理一下子就正色起来:“这位老人家,我们银行绝对不可能私吞储户的钱。银行有信誉,这是一家银行最基本的,没有了信誉,就会失去所有的客户来源。每一次办理业务,银行都会给储户存单,储户想知道自己有多少钱,只要一看存单,就一目了然,那我们怎么敢做这样的事去冒险,难道拿客户当傻子吗?” 顿了顿,他接着道:“即使没有存单,银行里面也有相应的记录。假如说今天有个储户,由于自己粗心的原因,不小心把存单遗失了,只要带好他自己的身份证,然后到银行里去说明情况,就可以补一张存单,很方便的。储户的存款是私人财产,银行是绝对不可能私自侵占的。” 母亲听经理这么说,不吭气儿了。 确实,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那家银行把客户的钱给占了的。 那不是恶霸行为嘛。 想了想,又觉得是女儿在戏弄她:“你!肯定是你对不对!你故意拿了张没钱的卡,想要把我打发走,所以故意把我骗到这儿来,为的就是在我面前演场戏,好让我以为你真的没钱了,然后打消了念头对不对?你真是白眼狼,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怎么能这么对你的亲妈呢!” 第102章 没有什么不同 母亲言词激烈,说着说着,还要动手。 这是公共场所,万一在银行的营业大厅出点什么事儿,打得头破血流的,传出去了,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门口的保安见势头不对,立刻冲过来拉开两人。 “干嘛呢干嘛呢,当这里是菜市场呢?这里是银行,吵吵把火的干嘛呢,其他人还要办理业务的,都不许吵了。要吵出去吵,不许动手,谁敢动手我就把谁丢出去。” 母亲被保安制住,动不了手,嘴里还不消停,对着女儿骂骂咧咧:“没心肝的东西,居然敢骗我!亏我还那么相信你,居然跟着你一块儿来银行,以为你是真想把钱分我,现在看来,根本是我把你想得太好了。你跟你弟弟一个样儿,都是白眼狼!你演,你接着演啊,演得还挺像!” 苏父知道妻子不是演的。 家里面的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担忧地扶住妻子的肩膀,问:“没事吧?你先别着急,钱肯定还在的。你想啊,你没动过,我也没动过,这钱还能长腿儿,自己跑走了不成。你别急,没事儿的。” 苏母颤抖着嘴唇,整个人像是刚从一口深井里被捞出来一样,冷得不像话。她回握住丈夫的手,说:“报警……” 她的声音太轻了,苏父一时间没听清:“你说什么?” “报警……我说报警……”苏母喃喃道,“有问题,绝对有问题,报警,快点报警……我的钱怎么就没了呢,这不可能的,咱俩谁都没动过这张卡,怎么可能就没钱了呢……” 苏父看出妻子的状态不太对劲,急道:“好好好,我现在就报警。你别着急,别着急,我报警,我这就报警。” 说着,他拿出手机,报了警。 警察很快就赶到现场,在听完了前因后果之后,警察示意自己听明白了,替苏父苏母跟大堂经理交涉。 “你把那个,流水拉出来,给他们二位看一下,看看这钱到底是什么时候没的,又是以什么途径转走的,具体转去了哪个账户。反正他们身份证也带了,你辛苦查一下。” “好的。”大堂经理应声。 由于今天来的就是持卡人本人,所以他们本身就有这个权限查看,大堂经理操作一番之后,很快找到了源头。 “查到了,上个月月底,通过手机银行转出了十万块。” 苏母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对对对,十万,就是十万!我原本有十万块钱的,忽然就没了,警察同志,你也听到了,我就是有十万在卡里的呀,这可不是我胡说八道,你你你看,人家银行也承认的呀。你可一定得帮帮我,这十万块是我和我家老苏所有的积蓄啊。” “就是就是,”母亲听说真有十万以后,也凑过来了,比女儿还急切,“警察同志,你可一定得想法子帮帮我们啊。这十万块钱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我们很需要这笔钱的,这太恶劣了,你们一定要把那个贼人绳之以法才行啊!” 苏父也在一旁附和:“警察同志,我和我妻子两个人你也看到了,这个什么什么手机银行,我们根本就不会弄,这些东西太先进了。我们存钱取钱都是来镇上的银行办理的,带着银行卡过来,从来都没有弄过什么手机银行的。” 警察点点头,一脸正色地说:“你放心吧,如果真的非你们本人,而是盗刷的话,十万块钱已经算情节很严重了,我们警方肯定会尽最大的努力追回你们的款子。” 相关的法律法规写得清清楚楚,达到3000元以上,构成数额较大,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三万元以上五十万元以下的,认定为数额巨大,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十万块钱,确实不算什么小案子了。 大堂经理看了眼转出账户,说:“查到了,这十万块钱转到的是另一家银行,户主名字我看看,叫苏佳宜。” “什,什么……” 苏母像是被人按下了失声键,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苏父也傻眼了,问:“你刚刚说,叫什么?” 大堂经理重复了一遍:“叫苏佳宜。” 苏母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她的天塌了。 这些年,她一直憎恨弟弟,觉得他怎么这么可恶,就这样把家里人的钱统统卷跑,自己在外面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而老家的亲人,因为这点钱差点要家破人亡。 喜欢游戏不是错,喜欢充值也不是错,问题是,他也不看看家里是什么情况。他喜欢,那他凭自己的双手去挣啊,拿家里的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怎么想的也不知道。 可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如珠如宝的女儿,也变成了这个样子。居然做出了和她舅舅,一样的事情。 她看向母亲,两个女人的命运在这一刻重叠。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之前从手机上看到的一段话。 十三四岁的夏天,在路上捡到一支真木/仓。因为无知,天不怕地不怕,扣下扳机,没有人死,没有人受伤。他认为自己开了空枪。后来他三十岁或者更老,走在路上听到背后有隐隐约约的风声。他停下来,转过身去,子弹正中眉心。 现在,这颗子弹,打在了她的眉心。 原来,并不是因为弟弟是坏坯子,所以才会做出这样事。而是母亲这么多年的过度溺爱,纵容,才让弟弟成长成了这样的人。 而自己,以为是把当年在原生家庭里缺失的爱补偿到了女儿身上,对她很好很好,不论她做错什么,她都护得牢牢的,原来,其实是害了自己,也害了她。 这一切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从她这么多年只知道一味索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付出,到后来她去了海市,有了体面的工作,渐渐和家里断了联系。除了要钱,几乎从来不主动打电话过来问候。 这和弟弟当初去城里之后的状态,有什么两样。 冥冥中要有预兆,只是她自己蒙蔽了眼睛。 她自欺欺人地以为,她的宝贝女儿是不一样的,她那么乖,那么孝顺,从小到大都那么听话。她肯定有她自己的难处,等她在大城市站稳脚跟,就会回来接自己和丈夫去享福了。她可不是她舅舅那样忘恩负义的人。 可是,有什么不一样。 一侧的母亲也明白过来什么,顿时泄了气,神经质地大笑起来:“报应啊,真是报应。我摊上了这么个儿子,你摊上了这么个女儿。好好好,这真是报应不爽。” 苏父想把妻子拉起来,可他自己这会儿也是心如死灰,半点力气也没有,拉了几次,愣是拉不起来。 警察被这几人的反应搞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听到名字之后,忽然就都跟疯了似的了。 他迟疑了一下,问:“额,那个什么,既然都已经查到对方户主信息了,那就看你们自己要不要立案侦查。如果你们要控告对方的话,那反正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成功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你们跟我回所里一趟,我们把该填的资料填一下,流程走一下,就可以正式立案了。” “不用了。”苏母无力地摆摆手,“不用立案了,警察同志,谢谢你,你回去吧。这钱不用追查了,不用了。” 到底涉及金额较大,警察不确定地跟苏母确认了一遍:“这十万块钱,如果你们现在不立案,那以后追不回来的可能性就大了。任何案件,都是越早立案侦查,越容易追回的,要是等到了后期,一切就都很难说了。” “嗯,”苏母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警察同志,你放心吧,我们想好了,确定不追回。你回去吧,今天麻烦你了。这钱,我们不要了,不要了,不追回了。” 苏父怕警察觉得他们报假警,瞎胡闹,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警察同志,今天让你白跑一趟了。我们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警察看苏母和她旁边那个老人家的精神状态,就知道他们肯定不是有意的,也没多说什么。 苏父本就是强弩之末,送走警察之后,想拉苏母起身,结果人摇晃一下,直直摔了下去。 这变故把大堂经理都给看懵了。 刚刚还气势汹汹说着银行侵吞他们私人财产,说绝对不可能记错,绝对没有取过,结果在听了对方户主的名字之后,一个两个都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快快快,快叫救护车。哎呦这叫个什么事儿哦。那个那个,快点广播一下,营业厅里有没有医生啊,快过来看一下,看看这个人还有没有心跳了,没心跳了得赶紧做心肺复苏的呀。快,快广播一下摇人。” 苏母也反应过来,扑到丈夫身边嚎啕大哭:“老苏,老苏你怎么样了老苏,你可千万别吓唬我啊!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活啊!快叫救护车啊,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啊!” 等待的其他顾客探头探脑,保安负责疏散,阻止大家拍摄,大堂经理着急喊人,场面乱成一锅粥。 第104章 富裕生活来呀来 苏佳宜听得一头雾水。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我有完没完?我现在是病人,我生病了,所以我躺床上休息,怎么了吗?你才没事儿吧。” 李青青哼了一声,满脸的不相信。 “那天你提着行李箱来剧组的时候,我看你挺精神的,后来我上了个厕所,你就开始吐,然后装自己不舒服。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还能不知道吗?无非就是希望别人看到你不舒服,主动来问你怎么了,然后搞臭我吧?” 苏佳宜简直要被她的逻辑打败了。 “我又是吐,又是胃难受,浑身没力气,这两天饭也没怎么吃,你觉得我就是单纯因为那天那么小的一件事情,要膈应你?谢谢,我没有那么闲。我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当然,信不信由你。你非要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我又拦不住。毕竟脑子长在你身上,随你怎么想。” 李青青嘁了一声:“你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想故意说我太敏感了,你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好让我信以为真,然后内耗,不停地反省自己嘛。呵,我才不会。谁还不知道谁呢,跟我这儿装大尾巴狼。你要是真的身体不舒服,你还一直躺床上休息,都不去医院看看?谁信呢。” 苏佳宜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个人是住海边吗?管得真多。 废话,她又不是小孩子,能不知道生病要去看医生? 可问题是,打从她离职之后,没有公司再替她交社保,她的社保就断了。现在去医院看病,全都得她自己掏钱,用不了医保账户。她现在哪儿来的钱啊,要不是舌头已经被养叼了,她恨不得天天吃剧组盒饭省点钱。 但凡去了医院,钱就不值钱了。要排查自己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不得这个检查那个检查,做一大堆。到时候眼瞅着就几百上千的去了,她的信用卡还等着还呢。 她懒得解释那么多,尊严也不许她解释。 那边李青青还在喋喋不休:“演戏演得一塌糊涂,享福倒还是你最会享。大家伙儿这么冷的天都在坚持拍摄,赶进度,想早点拍完早点结束。你要是一直NG,一直过不了,大家就得陪着你一遍遍地重拍,以为大家接下来都没活儿了?你今天被卡了多少遍,第一次也不至于这么差。” 李青青越说越气:“哦,装模作样地吐两下,在房间里一睡就是一整天,就能逃脱大家的责难了?你想得倒是挺美。看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孕了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苏佳宜一下子就清醒了。 等等,怀孕? 她已经快两个月没有来过例假了。一开始推迟的时候,她以为是自己的生活忽然一落千丈,加上最近的烦心事太多,所以导致激素紊乱,连带着周期也乱掉了。 现在被李青青这么一提醒,她福至心灵,才想到,对啊,说不定,她根本不是什么肠胃炎,而是怀孕了! 想到这个可能,苏佳宜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 如果真是怀孕了,那这个可是货真价实佟翰的孩子。他不管自己了,难道还能不管孩子吗?就算他不想要这个孩子,打胎的钱,还有营养费,误工费,他总得出啊。 起码,那辆帕拉梅拉得分她一半吧。 再不济,他还有房子呢。 海市的房子啊,又在这么好的地段,房价肯定不便宜。佟翰要是执意不肯出钱,说自己没钱的话,那就把房子卖了好了,反正她有了这个孩子,非得大捞一笔不可。 想到这儿,苏佳宜突然觉得生活又有了奔头。 她二话不说,利落地起床穿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用打车软件叫了辆车,就往附近的医院去了。 路上,她不忘发微信跟导演请假。倒是没提怀孕的事儿,就说自己还是觉得很不舒服,决定去医院检查一下。 到了医院,她挂了个妇科。 周中医院里人不是很多,坐在外面稍微等了一会儿,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就轮到她了。进了诊室,她直截了当地说:“医生,我怀疑自己怀孕了,想来测一下。” 经常有小年轻这么对医生说,所以后者倒也见怪不怪,直接给她开了个HCG的检查,说:“行,出去机子上交了钱就去检查室拿尿检的杯子,等出结果了再来找我。” 苏佳宜做完尿检,独自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等结果。 旁边是一对年轻的小情侣,似乎也是因为怀孕来看医生,此时检查结果出来了,两个人正在小声地商量。 “这孩子肯定不能留,你想啊,咱俩现在刚毕业,要钱没钱,要房没房,孩子生下来,吃喝拉撒,哪个不得花钱啊。乖,听话,把它打了吧。我妈说了,女孩子年轻身体好,打个胎不算什么。咱俩好好的,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女生显然是不愿意,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了感情,但是男友一副不想负责的样子,她迟疑了两秒:“既然已经怀上了,要不咱俩索性结婚,我也不要房子什么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男友打断了:“说什么傻话。咱俩才几岁啊,就结婚,你看大街上有哪个人这么早就结婚了的?当然,宝贝,我不是不想对你负责,我只是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等我准备好了,我一定会娶你的。” 苏佳宜忍不住侧目。 这种渣男发言她可听得太多了。 既然没准备好,那就做好准备啊。等女生都已经怀上了,才说什么这这那那七七八八的话,早干嘛去了呢。 虽然自己也是个没做准备的,但她可跟这个女生不一样。她马上就能靠这个孩子过上优渥的生活,所以,这个孩子在她的肚子里,根本不是一条小生命,而是个筹码。 能让她回归富裕生活的筹码。 女生被男朋友说动了,乖巧地点了点头,反而去安慰自己的男朋友:“嗯,都听你的。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再说我们都还这么年轻,以后肯定还会有孩子的。没事,就像你说的,我等你。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什么时候娶我。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逼你,也不贵给你压力的。” 苏佳宜听得一脸无语,悄悄打量了眼女生的肚子。 女生的小腹位置即使有衣服遮挡,也已经微微隆起,看得出是个孕妇了,看来不是刚怀上,而是有段时间了。 “医生说了,你的月份已经不适合药流了。我问兄弟借了点钱,过两天请假,陪你去做手术。现在这种门诊手术都可快了,眼睛一闭一睁,就结束了。我兄弟他们女朋友也都是直接做的,没有上麻药,他们说忍一忍就过去了。” 苏佳宜听得瞪大了眼睛。 她以为这已经够惨了,合着还有更惨的? 连麻药的钱都出不起,那他借了什么钱? 合着就是借了个普通手术的钱? 普通的流产手术也就一千来块钱,这男的连一千来块钱都出不起,还要去问身边的人借,还不做好准备。 真是让苏佳宜大开眼界。 偏偏女生还是一副听话的样子,点了点头:“都听你的。放心吧,我看起来好像很柔弱,其实我很坚强的。只要是为了你,多疼我都能忍的。麻药的钱咱省下来,等过年,给你买件好点的羽绒服。你上次不是说羽绒服旧了,一直想买件新的,但是又舍不得买嘛,咱们一起攒钱。那等下咱们就跟医生说,孩子不要了,预约一个时间。” 男生心满意足,拥住女友:“宝贝真乖,有你真是我的福气。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吃火锅,到时候可劲儿点肉。你不是喜欢吃那个某底捞嘛,到时候男朋友请你吃,吃完咱再去做个免费的美甲,给我宝贝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女生靠在男友的肩膀上,笑得一脸甜蜜:“嗯,你真好。到时候,咱们点两个锅底,你一个,我一个。” 说完,年轻的小情侣手挽手,进了诊室。 苏佳宜摇了摇头,这时,手机响起提示音,她的HCG结果出来了,她猜得没有错,自己的的确确是怀孕了。 她捂住肚子,差点喜极而泣。 太好了太好了。 什么又破又烂的民宿,什么穷剧组,什么垃圾网剧,什么信用卡账单,退退退,她终于通通可以不用忍受了。 她的幸福生活,马上就要回来了! 她拿出手机,立刻给佟翰打了个电话。 当初她刚走,佟翰后脚就把她的微信给拉黑了,好在电话没有,还是可以打通。她迫不及待地拨了过去。 “哪位?”佟翰问。 看来是没存。 不过这会儿苏佳宜顾不上生气,她高兴还来不及。要不是佟翰没存她的号码,这会儿肯定就也打不通了。 “是我。我有急事,要找你聊聊,你来接我吧。” 佟翰听出苏佳宜的声音,骂了句神经病,就要挂断电话。后者赶在他挂断前,急忙说:“我怀孕了。”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是你的孩子。” 第105章 一个下午,两副嘴脸 电话对面的男人先是一愣,接着骂了句脏话:“苏佳宜你真的假的?你别搞我。我不是每次都让你吃药吗,你他妈没吃?还是说,这个根本不是我的孩子,是你离开我之后,跟别人在一起,被人搞大了肚子,现在想赖上我,让我做这个接盘侠?你他妈到底怎么回事,有毛病?” 苏佳宜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冷笑一声:“你既然这么不想要孩子,自己怎么不上点心?吃药对我身体不好难道你不知道吗?还有,你没事儿吧?我们俩分开才多久啊,分开之前,我天天都跟你在一起,怎么跟别人在一起?我又不会分身术。怀孕也需要时间,你有没有常识?” 在一起的时候,浓情蜜意,一口一个宝贝,亲爱的,不会喊全名,苏佳宜会甜甜地喊他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 现在决裂了,打电话都是一副陌生的口吻,没有耐心,火药味十足,不阴阳怪气一下。根本就不会说话了,一言不合就能吵起来,和以前的你侬我侬完全不一样。 佟翰也觉察到了,但他不想显得自己很在意。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喜欢她呢。 “行了,别白话了。你打这个电话,到底想说什么?总不见得是单纯要跟我吵一架吧?还是说,你想说你还爱我,想要把孩子生下来,和我组成家庭吧?苏佳宜,我想想你应该不会这么天真吧?这种话只有那些看多了傻白甜偶像剧的弱/智少女才会信,我想你应该是不信的。” “我当然不会信,”苏佳宜听得直想笑,“别逗了。你又不是个好父亲,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爱情,那孩子生下来干嘛?再说了,你现在连自己都快养不活,我也一样,两个穷人是不配生小孩的,你知道吗?” 虽然佟翰在苏佳宜走了之后,也彻底看清,这个女人其实打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自己的钱来的,她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否则,她也不会说走就走,抽离得那么爽快。 但事实上,当她那天被富婆踹到在地上,雪白的肩头红了一大片,躺在地上楚楚可怜,眼角垂泪,他不是没有过动心。毕竟,在一起这么久,多多少少有点感情。 加上苏佳宜一直哄骗他,说她是真的喜欢他,说他们之间就是真爱,世间少有的真爱。佟翰虽然对爱不爱的并不那么在意,但听到这话,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高兴。 毕竟谁会拒绝别人爱自己呢。 尤其还是一个本来就有好感的人。 但这一刻,苏佳宜却戳破了佟翰之前的所有想象。 她对他说,自己从没有爱过他,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过爱情。 佟翰烦躁地嗤了一声:“所以呢?我们都是穷人,你这个穷人,给我这个穷人打电话干嘛?既然你都想好了,不会把这个孩子留下来,那就去医院,找我干嘛?我又不是医生,又不会看病,你跟我这儿浪费什么时间?” 苏佳宜也不跟他兜圈子,说:“当然是要钱,没钱怎么动手术啊。就因为你,现在我年纪轻轻的,就要打胎了,这对我的身体会造成很大的伤害。所以,手术费,误工费,还有动完手术之后的营养费,都得你来掏。” 怕他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只给一点点钱,打发叫花子一样地打发自己,苏佳宜忙补充道:“告诉你,我可跟外面那些傻了吧唧的女人不一样。打胎之后,我要去月子中心做七天的小月子,这七天我要把自己养得好好的,差不多花个十来万吧。还有误工费,我刚接了个网剧,等这个孩子一打掉,我就得休个厂家,没办法继续拍摄了,违约金得你来赔,还有这段时间的生活费,也得你给我。” 这费那费,听得佟翰头都大了。 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不得二十来万? 他气极反笑:“苏佳宜,你真是想钱想疯了吧?把我当冤大头,你自己听听,你刚刚说的那些话都像话吗?” 苏佳宜拨弄了一下指甲,淡淡地说:“你别嫌贵,这是你自己造的孽。你弄出人命来了,那就要有这样的觉悟。” “觉悟?”佟翰毫不掩饰地骂了句脏话,“我告诉你,我没钱,反正我的名声已经臭了,我现在已经被全网封杀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就一句话,我没钱,你要曝光就曝光,随便你。” 他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架势,给苏佳宜看笑了。 “你以为我的手段就只有在网上瞎嚷嚷?我都说了,这是条生命,只要我把它打了,做个亲子鉴定,然后报警,说你强迫我。证据确凿,你就等着蹲大牢去吧。” “什么?” 佟翰懵了。 他什么法律常识也没有,听到这种话,还以为苏佳宜在唬她,急了:“你可别乱说。苏佳宜,你他妈有毛病是不是?什么强迫,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你别给我整这死出。搞笑吧你这女人,什么时候我强迫你了,有病?” “强迫不强迫的,可不是你说了就能算的。只要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你就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所以我劝你识相点,把钱打给我,这样咱们两个都省事。” “你做梦。”佟翰恶狠狠说完,就要挂断电话。 “等一下,”苏佳宜赶在他挂断前,加快语速道,“你要是不相信我说的,你可以去咨询一下律师。我的话你不相信,你自己找的律师,他们说的你总应该相信了吧?” 佟翰抿了抿唇,一言不发挂断了。 苏佳宜现在有了这个孩子,就像是有了尚方宝剑,免罪金牌,她什么也不怕。想了想,她给导演打了个电话。 “导演,我这肠胃炎有点严重,医生说需要输液诶。那我这两天请假,住在医院边上,先不回剧组里。等我的病治好了,到时候我再回剧组。”她故意哑着嗓子说话。 导演听到这话,内心其实挺不乐意的,拢总就租了一个月的房子,她这不是耽误事儿嘛,回头又得多出钱。 但人家打着生病的由头,他又不好说什么。 苏佳宜找了家环境还可以的酒店,办理入住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然后窝在床上,把空调开起来。 民宿的空调严重老化,开起来动静巨大。叶片转动的时候,她都怀疑那个叶子是不是要掉出来了,嘎吱嘎吱。 响也就算了,还不制热,都开到30℃了,还跟没开一样,房间里面一点热气也没有,取暖要靠热水袋。 现在好了,还是酒店里舒服。 苏佳宜正看电视呢,佟翰的电话打过来了。 “佳宜,我们别这样弄得两败俱伤得好不好?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商量着来嘛,非得这样,多不好。再怎么说,我们也曾在一起过,虽然现在分手了,但是情分还在的。” “情分?”苏佳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当初你逼着我从你的房子里离开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我那么求你,可你呢,你对我留情了吗?现在倒是想起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像是在压抑怒气。 苏佳宜等着看佟翰恼羞成怒,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谁知,他却深深地叹了口气:“佳宜,别闹了行吗?” 兴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听到佟翰说这话,苏佳宜不知道为什么,心软了一瞬,还以为恋爱脑要长出来了。 她清了清嗓子,说:“谁跟你闹了。你快点做决定,这个孩子在我的身体里一天天长大,越大越难打,你能拖,我可不能拖。你早点把钱打给我,这事儿早点了了。” “见个面吧。” 苏佳宜一怔:“见什么面?” “我想看看我的孩子。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就算马上就没了,好歹让我见上一面。等看完他,你要打也好,要留也好,都随便你。我会把帕拉梅拉卖掉,卖了的钱都给你,你怎么花是你的事,都随你。” 苏佳宜奇怪地看了眼手机屏幕。 要不是她确定电话那头的人就是佟翰,还以为修真小说里的情节照进现实,他被人夺舍了呢。 就短短的这点时间,他的想法能转变这么快? “真的假的?你真是这么想的?” 佟翰低低地应了一声:“我承认我刚开始是很生气,因为我们分开这么久,你打电话过来就是找我要钱,不肯服软,也没有道歉。但是冷静下来想想,我居然,有孩子了,这太不可思议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他。明天我让人来接你吧,我们见一面,可以吗?” 苏佳宜抿了抿唇。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怎么说。 于是,她点了点头:“那好吧。你把我的微信加回来,我把酒店的定位发给你。明天等我睡醒吧,我现在怀了孩子,特别嗜睡,等差不多一点多,你让人过来找我,到了给我打电话,我下去门口。” “好。”佟翰应声,把电话挂断了。 第106章 富裕生活走啊走 苏佳宜睡到自然醒。 不得不说,这酒店里住着就是舒服。被褥是蓬松温暖的,房间是二十四小时恒温的,还不会有什么异味。 她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起身去洗漱。 打从怀孕以后,她整个人就变得特别嗜睡。跟个小香猪似的,从早睡到晚,还一直没有精神,萎靡不振。 医生说怀孕初期都会这样,等过了这几个月就好了。 过是不可能过的,马上苏佳宜就会把他打掉。 时近中午,酒店里已经没有早餐了。她嫌中餐难吃,叫了个外卖,把想吃的东西都给点上了,慢慢悠悠地吃完,才给佟翰打了个电话,想问问来接的人到了没。 漫长的电子音过后,毫无感情起伏的女声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busy,please try again later.” 苏佳宜奇怪地看了眼手机。 没拨错啊,这就是佟翰的电话。 他一个常年手机不离手,连上个厕所,走在路上,手机也要拿在手里的人,居然也会有接不到电话的时候? “什么嘛。昨天还说什么很在意这个孩子,还说什么想见他最后一面,把自己说得好像很深情一样,现在就查无此人了。呵,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一点也不上心。幸好我聪明,及时看清了男人的本质,才不至于受骗。” 不过佟翰不接电话,她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 反正佟翰不傻,总不见得真让自己去蹲大牢。 想起昨天她说过,让人在一楼等自己,就穿上厚外套,抬脚离开了房间,坐电梯往一楼大厅去了。 苏佳宜刚到一楼大厅,一个一身西装的男人迎上来,恭恭敬敬地问:“你好,请问是苏佳宜苏小姐吗?” 有一说一,打从离开了佟翰以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被人当成人上人捧着的待遇了。这冷不丁再一次感受到,别说,还真别说,这感觉还是不错的。 想到这儿,她不自觉挺直了脊背,点了点头:“我是。” 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谄笑着说:“苏小姐你好,我是佟翰先生专程派来接您的。他今天有事儿,很忙,所以没办法亲自来。车子就停在外面,我带您过去吧。” “好的吧。”苏佳宜拢了拢衣服领口,抬脚往外走。 男人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打量她。 苏佳宜在普通人里也算是一个小美女了,腿长腰细,五官也好看,平常走在街上回头率就高,也没有多想。 “上车吧。”男人把后座的车门打开。 苏佳宜见来接她的车子是一辆普普通通的黑色大众,不是现在市面上常见的宝马奔驰奥迪之类的,而且看车的外观,旧旧的,像是买来有点年头了,顿时有些不高兴。 心里想着,她忍不住嘟哝出声:“搞什么嘛。佟翰虽然说现在卡里没什么钱了,但好歹还有车有房,再说了,他不是变卖了我那么多的奢侈品吗?怎么也应该手里头有点钱的吧,怎么派一辆这么差的车子过来接我啊。” 男人听她数落车子不好,在一旁赔笑:“对不起对不起,车子是旧了点,苏小姐您别嫌弃,里边是干净的。” 苏佳宜不满地抿了抿唇,说:“里面干净有什么用?这辆车看起来就买来很久,跑了很多里程数了,说不定一些零部件都已经不好了,万一车子等下颠簸很厉害怎么办?我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人,颠簸不了,身子骨弱着呢。”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抱歉哈,今天出门着急,所以也没有送去好好去清洗一下,直接就开来了,下次我一定注意。苏小姐快点上车吧,别让佟翰先生久等了。” 苏佳宜撇撇嘴,显然是还有些不大高兴,不想坐这辆车。但是天寒地冻的,再加上佟翰都派专人来接她了,就没再多说什么,一脸嫌弃地坐进后座,开始玩手机。 手机玩着玩着,就觉得没意思。而且车子在路上开,一会儿等红绿灯,一会儿起步后仰的,有点晕车。 苏佳宜把手机收起来,车内温度打得挺高的,很暖和,不知不觉,她渐渐又有了困意,就问司机快到了没。 “苏小姐,今天是周末,高峰期,马路上车子多,你看这几段路,都堵得不行,估摸着还要好一会儿呢。你要是困了的话,那你就先睡一会儿,没事,等到了我喊你。” 苏佳宜本来想应声,又觉得不对,自己现在是孕妇,是老大,喊自己干嘛,到了就到了,让佟翰等着。 想到这儿,她说:“不用了。要是到了,我还没睡醒,你也不用喊我,就让我继续睡,让佟翰等着。我什么时候睡醒了,就什么时候下车和他见面,知道了吗?” “好的好的。”司机应得爽快。 苏佳宜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车子还在往前开,一看手机,发现已经过去四十多分钟了。 她揉了揉眼睛,人还有点迷糊,没有完全清醒,带着点鼻音问:“怎么还没有到啊?佟翰不是就住在海市市中心那块吗,按理说开车半个小时就能到了,怎么开了这么久啊?就算是周末高峰期,也不至于还没开到吧?” “周末路上车子多,红灯也多。快了快了,别着急,前边就是,你要是觉得困就再睡一会儿。”男人敷衍地回答。 苏佳宜闻言看向窗外,然后怔住了。 车窗外是大片大片的田地,很荒凉,没有什么人家。 冬天入夜快,加上是郊外,现在外面的天已经差不多全黑了。路灯很暗,四下里黑黢黢的一片,看不太清。 这里根本就不是城市,男人趁她睡着,把车子开到了不知道哪个荒郊野岭。他根本不是带她去找佟翰的,直觉告诉她,这其中有诈,根本不像佟翰说的那么简单。 苏佳宜一想到这个可能,顿时急了:“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里?佟翰不是约了我见面吗,你带我来这里干嘛!这里根本不是佟翰家,佟翰也不可能约我到这种地方见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点给我停车!” “说了别急,”男人一改之前恭恭敬敬的态度,一脚油门把车子停到路边,车子因为惯性狠狠前倾了一下,“喏,这不就到了嘛。你是要自己下车,还是我拖你下来?” 苏佳宜没想到男人一下子变了态度,心里有些怕,大着胆子说:“你要干什么?这荒郊野岭的,我警告你,你可别乱来,我肚子里怀着的,那可是佟翰的亲骨肉,它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佟翰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劝你还是识相点的好。佟翰以前是大明星,在海市多多少少还是有的势力的。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不会好过的。” 男人嗤笑一声,上下打量她:“我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长得这么漂亮,脑袋怎么空空的?都到了这会儿,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今天我带你来这儿,究竟是谁的意思?” 苏佳宜愣住了,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猜测。 想了想,她不动声色地把右手往后探,探到手包,从包里摸到手机,连按两下音量减键,开始自动录音。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是佟翰故意说要约我见面,然后让你来接我,把我送到这儿来的?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肚子里可还怀着佟翰的孩子呢!这是货真价实他的骨肉,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闪失,他就一点不心疼?” 男人没回答,突然伸手,大力钳住苏佳宜的右手,后者吃痛,下意识地松手,他趁机把手机拿了出来。 “他妈的,我刚刚还说你脑袋空空的,现在看来,根本是在跟老子装傻。我就说,你讲话为什么突然这么奇怪,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的不说,还前因后果重复一遍,原来是在录音。还好老子聪明,不然就被你骗过去了。” 男人删掉录音,擒住苏佳宜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你不是想知道吗?好啊,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因为佟翰不喜欢这个孩子,不仅不喜欢,你还要借着这个孩子来威胁他。他没有办法了。他还这么年轻,他不想坐牢。他拿不出钱,你就要送他去吃牢饭,是你逼得太紧了,所以他狗急跳墙。他特意吩咐我,来做掉这个孩子。” 苏佳宜亲耳听到男人印证她心中的猜测,不由得心里一凉。 她不敢再拿腔拿调,而是向男人求饶:“我会把孩子做掉的。你把我送回去,把我送去医院,我保证,我一定乖乖把孩子打掉,我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佟翰的面前。你放我走吧,我一定说到做到,一定。” “现在才认清现实?可惜啊,晚啦。是你自己把自己逼到了这一步,你要不放那些狠话,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要怪,就怪你自己贪得无厌吧。” 说着,他抓住苏佳宜的头发,像扔稻草一样把她丢到地上,然后三下五除二脱掉自己的外衣,然后扒开后者的衣服,近乎粗暴地吻了下去。 苏佳宜被吓得哭出来,手脚胡乱挥舞:“你走开!快点走开!你这个恶心的人渣败类,滚啊,快点滚开!” 第107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苏佳宜把她这辈子能想到的脏话都骂了一遍,不断挥舞着手脚,像动物世界里的受惊的鸟,快速扑腾翅膀。 男人看她挣扎着不配合,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把苏佳宜的双手抓到头顶,用一只手固定,然后压住她的身体,让她再也动不了,像案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妈的,皮肤真好,难怪能把佟翰一个大明星迷的神魂颠倒。不过可惜了,你的佟翰不要你了,本来嘛,把话说清楚,大家好聚好散,可惜你太蠢了。如果你乖乖把孩子打掉,就不会有之后的事情,但你贪得无厌,想要这想要那,把人惹急了。不过也好,这样一来,倒是便宜了我。” 男人嘴里不干不净,眼里冒着贪婪的光。 苏佳宜像搁浅的鱼,不停扭动挣扎,但是一点用也没有。哭喊到嗓子哑了都没有改变任何后,她已经麻木了,不再挣扎,也没有力气挣扎,只是呆呆地望着天空落泪。 男人穿好衣服,苏佳宜以为终于结束了,颤抖着手,把自己的衣服捡起来,艰难地还在身上,然后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没想到男人却并不准备就这样放过她。 “别急着起来啊,还没结束呢。佟大少的吩咐,可不止这么简单。我说过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贪心,仗着自己怀孕了,要点钱就算了,居然狮子大开口。冲你这德行,就算给了钱,谁知道你这女人会不会乖乖去打胎。” “你什么意思……”苏佳宜的心头浮上不好的预感,“我,我肯定打胎,我肯定乖乖打胎。我本来就不想要这个孩子,再说了,佟翰他也没钱了呀,我就算死皮赖脸地缠着他,想从他那边捞好处,我也捞不到好处了啊!” 男人冷笑了一声:“呵,这很难说。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当面说得好好的,实际上拿捏了一张长期饭票,动不动就拿出来说事儿,所以,必须得永绝后患才行。” 说完,他抬脚,狠狠地朝苏佳宜的肚子踹了过去。 “啊——” 苏佳宜很快感觉到小腹那里传来一阵剧痛,她再次倒在地上,忍不住蜷起身子,额头上沁出大颗大颗的汗。 男人还觉得不够,又对着苏佳宜的肚子一连踹了好几下,直到看到有血缓缓流下来,才收脚,放过她。 苏佳宜已经疼得快要晕过去了,单纯是靠着求生的强大意志在苦苦支撑。她模糊得睁开眼,看向男人的脸。 男人拿出手机,对着她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说:“这件事情,如果你敢报警,或者是说出去,那么这些照片,就会立刻发布在网上各个平台,所有,只要是你能想到的平台。而且佟翰不会放过你,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苏佳宜的大脑被巨大的痛楚占据。 她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费尽所有力气,抓住男人的裤腿,用微弱的气音说:“求求你,救救我,帮我打120,求求你了,我不想死。我,我,我求求你了。” 男人笑了笑,说:“放心吧,我没有那么残忍,也不会让你死的,这要是闹出人命,事情可就严重了。别怕,我会帮你打急救电话,只不过不是现在,而是等会儿。” “还,还要,等,等多久……”苏佳宜气若游丝。 “当然是等我走了以后啊。记住,你没有见过我,从来都没有。别忘记我说过的话,要是你敢对警察说出任何不利于我,不利于佟翰的话,他今天能来找我,明天也一样能找别人来对付你。所以,少给老子耍什么小聪明。”男人说完,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准备启动发动机离开。 苏佳宜怕他食言,不管自己,求生的本能让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死死地扳住车门:“不行,你别走……不行,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啧,你这女人还真是挺固执的,老子都跟你说了,等我走了就会帮你打电话。”男人推了苏佳宜一把,没好气地说,“快点把手松开,别妨碍我开车啊,快点滚。” 苏佳宜无力地跌坐到地上,寒风吹过空旷的田地,吹过她。她觉得冷,把身上的衣服又裹得紧了一些。 她躺在地上,觉得生命和时间一样,正在缓缓地流逝。体温变得越来越低,她想,她大概是要死了吧。 真是不甘心啊,居然,居然是死在这里。 恍恍惚惚间,她好像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她张了张嘴,说:“救命,我在这里……救我,有没有人,救救我……” 接着,就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等苏佳宜再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弥漫着淡淡消毒水味的地方,入目是挂在床边的输液瓶。 “我……这是……在哪儿啊……” 正好有护士在旁边,正准备给她量体温,听到动静,连忙放下温度计,用棉花球沾水,涂抹在她的嘴唇上。 “你别多说话,你流了很多血,身体现在很虚弱,有什么话,不着急,等稍微再缓过来点,恢复力气了再说。” 苏佳宜想起来了。 她被那个无耻败类欺负了以后,他怕出人命,就一脚油门跑了。等车子跑远了,才叫了救护车,救了自己。 她左右扭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病床旁边一个熟悉的面孔也没有。生病的人本来就容易脆弱,更何况她刚从鬼门关里逃了回来,内心更加无助,忍不住落下泪来。 护士看她默默流泪,大概猜到了原因,说:“你昨天被送过来以后,我们本来是想联系你的家人,但是给你的爸爸妈妈打了电话之后,没有人接。既然你现在醒了,你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你的家里人,或者朋友之类的。毕竟你刚做了手术,要是没有人陪护看着,是很危险的。” 苏佳宜的眸光黯淡下来。 父母竟然还不肯接她的电话。 她差点就死了啊,死了啊!天人永隔,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她就不懂了,不就是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认他们,不就是母亲被气病了她没有及时赶去医院探望她。 就一直气到现在,一点儿也不在意她了吗! 护士看她一副很受伤的样子,忍不住开解她:“你也别太难过。你家里人联系不上,说不定是有原因的,可能他们在忙,所以没顾得上听电话。我家里人有时候也联系不到的,就是太忙了,等他们空下来了,就会联系你了。” 说着,她拿起体温木/仓,给苏佳宜测了一下。 “嗯,体温正常。没发烧就好,要是发烧,就麻烦了,怕术后感染。你现在有其他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苏佳宜现在才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懵懵的状态,静下心来感受了一下之后,她说:“就,肚子很疼,整个人也没有什么力气,嗓子,嗓子很干。” “哦,这些都是正常的。应该不是肚子在疼,而是你伤口处的刀疤在疼。毕竟现在已经过了麻药劲儿了,缓过来之后肯定会疼的。那反正,你没有家属朋友什么的陪在身边,就请个护工,或者你自己多费心观察一下吧,如果有发烧,或者伤口出血量大的情况,就马上按铃喊我。” 苏佳宜听她一直提到手术,问:“我……我做了什么手术?那,那我的孩子……我肚子里的孩子还在吗?” 护士叹了口气:“肯定不在了,你伤得那么重,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可能还在呢。虽然说怀孕初期,孩子只是小小一个胚胎在母亲的肚子里,但也架不住外力这么冲撞的。我们到的时候,你已经大出血,生命体征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为了保住你的性命,只能手术摘除了一整个子宫。” “什么?!” 苏佳宜震惊地扭头。 她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肚子,难以置信地问:“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是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怀小孩了吗?可是,可是我还这么年轻,我怎么就,怎么就没办法再生儿育女了呢……怎么就,怎么就连子宫都,怎么就……” 护士知道,这种事情一时间肯定是比较难以接受的。 她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也不可能再时光倒流。你现在的身体太虚弱了,不能情绪起伏太大,不利于恢复,还是要保重好身体。你自己想开点吧,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最重要,难过也没有用。” 苏佳宜现在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才失去当妈的资格,没有了子宫,以后都不会再有好男人肯要她了。打胎还能瞒,这么大的手术,怎么瞒。 护士也觉得她可怜,又叹了口气,说:“那行,你好好休息吧。明天估计警察就会过来给你录口供,如果你身体恢复好了,自己觉得可以了,那今天晚点我替你联系警察过来也行,反正具体看你。千万别勉强,反正我们该保留的证据都替你保留着,早一天录口供,晚一天录口供,都没有什么要紧的,还是身体最重要。” 这话给苏佳宜听懵了。 录什么口供? 第108章 被全世界抛弃 护士看出了她的不解,说:“你被送过来的时候,我们简单检查了一下你的身体状况,腹部遭受过重击,手上也有淤青,身上还有其他外伤,我们当然就报警了。” “谁让你们报警的!” 苏佳宜急了,一激动,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冷汗直流,小脸煞白,一阵龇牙咧嘴,又小心地躺回去。 医护人员也是好心,看她伤成这样,一看就是遭遇了什么不可说的事情,见当事人还在昏迷,就替她报了警。 谁知道,苏佳宜非但不感激,话里话外还嫌她们多管闲事,护士就有点不高兴了:“你这伤一看就不是正常状态下意外受伤,给你打电话的人又什么话也不说,再联系就什么也联系不上了,我们是为你着想,怕出事才报的警。” 苏佳宜心里暗暗叫苦。 男人走之前,跟她说了,如果敢报警,他就让她的照片传播得到处都是。现在医护人员报了警,真是帮倒忙。 她向来最要面子,一旦她的那些照片流出去了,她会成为认识的人口中一辈子的谈资。陌生人的议论倒还罢了,但要她切断所有从前的社交和关系,她做不到。 再说,那个陌生男人说得对。佟翰到底之前是娱乐圈大明星,还跟了富婆好一段时间,手上掌握着不少资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得罪了他,只会害了自己。 “你好好休息,什么时候你觉得自己的身体状态可以了,就联系我,我去找警察过来。”护士说完,就走了。 苏佳宜失血过多,又才动了一个大手术,整个人虚弱得不行。刚刚费着精神跟护士说了会儿话,现在护士一走,整个病房里又陷入沉寂,她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等苏佳宜再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天色昏暗。 想到自己还生着重病,父母却不来身边陪伴她。身边除了冰冷的机器,其他什么东西也没有,又开始落泪。 她越想越委屈,拿起床头的手机,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冰冷的提示音直到自动挂断,对面也没有接通。 她不死心,转而给父亲打电话。 父亲的手机也没有人接,她一遍遍打,父亲母亲的手机轮着番的打,打到最后,她气愤地把手机扔到地上。 “就这么生我的气吗!我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这样对我!我差点死了,我差一点就死了啊,就算是这样,也不愿意接听我的电话,也不愿意来见我一面吗!我是你们的女儿,唯一的女儿,为什么这么对我!” 劫后余生的后怕,和这一刻孤零零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悲伤,一下子所有情绪都涌上来,彻底淹没了她。 在苏佳宜看来,她对父母犯下的错,和父母对她的惩罚,是不对等的。她再过分,在生死面前,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她心里觉得委屈,觉得父母不该这么报复她。 苏佳宜哭得牵动伤口,疼得钻心刺骨。 剧烈的疼痛袭来,她痛得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护士就站在她的床边,又是担忧又是无语地看着她:“你可算是醒了。我不是说了,你刚刚动完手术,不可以有太激烈,大动作的行为,否则伤口很容易崩开的。刚刚幸好我过来查房,发现了你不对劲,马上把主治医师叫来了,不然病情拖延,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苏佳宜虚弱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护士看她应得那么爽快,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行为又那么不配合,说一套做一套,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个人建议你,还是赶快联系个朋友过来照顾一下你,没有朋友在附近的话,就找个护工,医院里很多的。你一个人的话,万一睡过去了,输液瓶空了都不知道,万一回血了,都没有人帮你按个铃,总归是不大放心的。” 苏佳宜从小到大本来就没有什么真心朋友,现在手机被她摔坏了,四分五裂,开不了机,更加联系不到人了。 至于护工,医院里的护工少说也要四五百块钱一天,她现在欠着信用卡,卡里也没多少钱,哪有钱请护工。 护士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说:“对了,既然你已经醒了,这两天先把手术和住院的费用交一下吧。要是再不交钱,药就得停了,你先把钱交了,这事儿比较急。” 医院治病救人,肯定是要用药,用器材的。这些东西都是医院花钱购买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如果医院花钱救治了病人,最后医药费却没有着落,只能医院买单。 医院的医护人员,还有后勤人员,都要给他们发工资,不可能不给他们劳动报酬。那这些钱,都要靠医院自己挣。医疗有成本,医院不是慈善机构,抢救完了,给不起钱或有钱不给的,大有人在。如果让医院无偿付出,只会让好多医院负债累累,经营困难,最后走向倒闭。 所以,倒不是医院太狠心,病人一醒过来就急着问人家要钱,而是医院也有医院的苦衷,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可问题在于苏佳宜没钱。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惨最惨的人了。 手术后醒来,身边什么亲人朋友都没有,所有卡加起来也没几个钱,还要先付医院的治疗费用。她不禁开始后悔,但凡当时她没有跟佟翰闹掰,也不至于这么惨。 不,不对。 佟翰算什么呢。 读书的时候她就不该眼高于顶,以为季宴时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小孩,而是应该慧眼识珠,早早发现他其实不一般,然后讨好他,捆住他,让他做自己的男朋友。 凭他现在的身家,自己早就财富自由了。 至于白月光什么的,替身就替身,她还不信,她一个大活人,斗不过一个远在天边的人。再者说了,人家同样是替身文学,四大爷最后不还是真心爱上了甄嬛。 活生生的例子在面前摆着呢。 遗憾完了过往,想到了眼下的处境,苏佳宜又把一切源头归结到苏诗樾的身上,认为是她造成了自己的不幸。 如果不是她,她又怎么会完不成对秦月月的采访。如果不是提前中止了跟秦月月的采访,她又怎么会碰见佟翰。如果不是碰见了佟翰,又怎么会发生之后的事情。 所以说到底,都怪苏诗樾。 眼下首要任务是先把医药费付了,否则明天一停药,她可还不想死。她现在只有自己了,只能自己爱自己。 想到这儿,她楚楚可怜地对护士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买一个手机,不用太好,那种最普通的千元智能机就好了。你也看到了,我的手机摔坏了,现在根本不能用。手机开不了机,我就没办法付医药费,所以,买手机的钱就当是我问你接的,你行行好,我会给你打欠条的。” 护士也知道她情况特殊,犹豫了一下,最后同意了。 苏佳宜现在还虚弱得没有力气,就让护士写了借条,她确定没问题之后,用红泥摁了手印,印在借条的下方。 “对了,我现在精神好点了,力气也恢复点了,警方不是要问我问题,让他们过来做笔录吧,我可以见他们了。” 护士见她同意,就跟警方转达了一下。 第二天上午,警局里派过来的人到了。 “苏小姐您好,由于当时发现您是在距离市区四十多公里外的郊外,而且根据医生的说法,您的腹部遭受过重伤,所以警局方面来了解下情况。您不用太紧张,有什么说什么就好了,我们会根据您陈述的客观事实进行记录。” 苏佳宜现在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了。 她点了点头,说:“你们想了解什么。” “我们想知道,案发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您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身上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你可以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慢慢回答,我们不着急,你慢慢说。” 苏佳宜应了一声:“其实没什么,案发不案发的,那天,是我和我男朋友一起出去玩,流产是意外,至于你说的肚子上的伤,那也是一个意外,就这么简单。” 民警听完她的话之后,显然是不太相信,问:“意外?你的孩子才一个多月,虽说头三个月胎会比较不稳一点,但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流产了,更何况,听你的主治医师说,你肚子上的伤可不像是什么意外,更像是被殴打。” 苏佳宜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是你们多心了。年轻人玩得花一点,有什么的,在现代社会又不是什么很罕见的事情。多上上网,你们就知道了,比我们玩得花的大有人在,只是不小心孩子掉了,我们也不想的,就是这样。” 民警见她这么不配合,什么都不肯说,就换了个问题:“好,既然你说你的流产和肚子上身上的伤都是意外导致的,那那个向医院打急救电话的人是谁?你说你是和男朋友一起出去玩的,那你的男朋友在哪儿呢?听你的主治医师说,救护车赶到的时候,现场只有你一个人。” 第109章 爸爸的花儿落了 这个案子的疑点太多了,又是距离市区好几十公里的荒郊野外,又是受了重伤,说是故意杀人都不为过。 警察是看苏佳宜一个女孩子,又是受害者,虽说监控录像显示是她乖乖跟着人家上了车,但如果她自己承认其中是有隐情的,那这个案子肯定会向她这边倾斜一些。 谁知,苏佳宜什么都不肯说,硬生生要把一个人证物证俱全的案子变成一个悬案,这种态度就很不可取了。 民警不悦地抿了抿唇,说:“苏小姐,我希望你可以积极地跟我们警方配合,这是作为每一个公民应尽的职责跟义务。如果你被人胁迫,或者有什么隐情,你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不用害怕,我们肯定是会保护好你的。” 顿了顿,他想到什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觉得脸皮薄,女孩子不好意思,那我可以把我的女同事叫过来,让她来给你做笔录,都是没有关系的。你们都是女孩子,应该比较好开口,跟我一个大男人不方便说,可以跟她说。你放心,我们都受过专业训练,会帮你保密的。” 苏佳宜摇了摇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半点没有动摇:“我说的全部都是真话,没有一句假话,如果你不相信,那我也没有办法。这只是一次意外,没什么好说的。” 民警见她不肯说,语气也强硬了起来:“那好,那请你回答我刚刚问你的两个问题。给医院打电话的人是谁,以及你口中的那个男朋友,在事发之后,去了哪里。” 苏佳宜主打一个一问三不知,说:“关于这个问题,不是我不配合,你也知道的,我当时晕过去了,救护车赶到的时候,我就已经意识不清了。在那样的状态下,我怎么会知道打急救电话的人是谁呢。你与其在这里问我,倒还不如去问医院,我想他们接电话的,应该比我更清楚。” “至于第二个问题嘛,”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脚长在我男朋友身上,我怎么知道他去哪儿了。你也看到了,我住院进来,一直都是一个人,身边没有人陪伴。我猜他大概是吓坏了,所以跑走了吧。毕竟,我出了那么多的血,他虽然是个大男人,但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算是情有可能吧。哦,那给医院打电话的,说不定就是他。” 民警噎了一下。 确实,苏佳宜当时因为伤的太重,加上失血过多,失去意识晕过去了。她咬定自己不知道,他们也没办法。 当事人都选择不立案,他们又怎么侦查呢。 而那个打急救电话的人用的是一次性号码,后来警方再打过去想联系他的时候,显示是空号,根本无从查起。 犹豫了一下,民警好心提醒了一句:“苏小姐,这个口供你一旦确定,那么这个案子就算这么结案了,以后如果你改口,说这件事情是另一种情况,到时候要立案,或是上法庭,就会对你很不利了。所以趁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你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要觉得为难,没关系的。” “我明白。我没有什么隐瞒,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你放心,我会对我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就这么结案吧。就算以后有什么,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怪不到你们的头上,尽管放心。”苏佳宜淡淡地开口。 当事人既然已经说了,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意外,那么他们也不可能再揪着阴谋论不放,一个劲儿地问下去。 “那好吧。感谢苏小姐今天抽出时间,花费了那么多精力陪我们做了笔录。之后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再联系我们。那这个案子就这么结案了,请你在这边签下字吧。” 苏佳宜的右手还在挂水,使不上劲儿,左手写不了字,就还是用的老办法,找了红泥,印了手印上去。 民警前脚刚走,电话后脚就响了。 苏佳宜以为是父亲母亲给她打电话来了,急忙拿起来,一看手机,显示朋友来电,落寞地躺了回去。 “喂?” 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对面就噼里啪啦一顿指责她。 “苏佳宜你没事儿吧?我好心好意给你介绍工作,你可倒好,定金也收了,合同也签了,现在一声不吭给我玩失踪?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是女一号啊?全剧组的人都等着你开工呢,你可倒好,跟我玩人间蒸发?你知道我这几天打了你多少个电话吗?你到底想干嘛啊,苏佳宜!” 苏佳宜知道理亏,连忙跟电话那头的人解释:“不是这样的,May姐,我不是要故意玩失踪的。我生病了,现在人在医院里,我真的没有骗你。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跟你发视频的。我真的住院了,还动了一个大手术呢。” May姐在娱乐圈里有点人脉,苏佳宜不想得罪她,说着就要切换成视频,给她看看自己的样子,证明没有撒谎。 “肠胃炎嘛,我知道,我听导演说了。苏佳宜,你是不是把大家都当成傻子啊?说句实在话。这个行业里的人,都作息不规律,哪个没点肠胃炎什么的?肠胃炎还要动手术,你怎么不说你去割阑尾了呢?没有责任心就趁早说啊,亏我还给你介绍工作,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不是的不是的,May姐,我真的没有要辜负你的好意,你帮我我是知道的,你相信我,咱们俩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知道的,我哪敢骗你啊,再说我也不是这种人啊。我不是因为肠胃炎动的手术,我是因为……” 苏佳宜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又想到不能说。 如果她说了自己流产摘除子宫的事,那孩子爸爸的身份对方追问起来,她又该答不上来了,所以不能说。 抿了抿唇,苏佳宜硬生生改口:“我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才动了手术的,等我恢复好了,我立刻就回剧组报道。May姐你相信我,你帮帮我,帮我跟导演好好说说,等我出院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回剧组,我说到做到的。” May姐冷笑一声,说:“苏佳宜,你知不知道剧组多租一天的房子,就要多付一天的钱?不仅仅是房子,还有演员,工作人员,他们的工资也得另外加。这种小成本网剧本来就没有多少资金预算,你让我舔着脸去跟导演说,等你出院,等你恢复好身体,我怎么说的出口的?我倒是也很好奇你,这种话你是怎么说得出口的?真是笑死个人。” 道理苏佳宜都懂,但她现在真的很需要钱。 拿不到尾款,她就还不了信用卡。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们判定她单方面违约,要她付违约金,这笔钱,她更加拿不出来,到时候对她来说,无疑是要雪上加霜了。 想到这儿,她只能忍着伤口的疼,放软语气继续说好话:“May姐,这次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好,但我也确实不是故意的。身体原因,我也不想的。这样,我也不让你为难。我自己给导演打电话,跟他解释这个事情,好吧?” “好什么好。本来我跟这个导演的关系还可以的,现在就因为你,他已经对我有意见了,你还要给他打电话?你准备说什么啊,你觉得你说什么管用吗?总之,剧组已经找好新的女主角了,至于你,等着赔违约金吧。你不是要养身体吗?行,给你时间,慢慢养。一辈子够不够啊?” “May姐,May姐你听我跟你解释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May姐,我是有苦衷的。May姐,你听我说好不好……” 她话还没说完,对面已经挂断了电话。 苏佳宜叹了口气,躺到床上。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手机又响了。 这一次打来电话的人,居然是她的母亲! 她毫不犹豫接起电话,没等对方说完,自己就先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说开了:“你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这两天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知道吗!你都不知道我这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差一点就死了啊!你怎么能这么绝情,还有爸爸,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呢!就算上次是我不对,我不是也来家里道过歉了吗?你们非要揪着不放嘛!” 苏母在电话那头,用疲惫不堪的语气说:“我没有看手机。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我也是刚刚才看到你的电话。” 苏佳宜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没听出来母亲的语气不太对劲,边哭边说:“你事情多?你跟我爸两个人现在都下岗了,你们能有什么事情?除了田里种种地,东家走走,西家晃晃,还有什么事呢?哦,对啊,我忘记了,你要打麻将的。你们在家逍遥快活,连女儿的电话都不理会了是吧?这个世界上,有像你们这么做父母的吗!” 苏母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轻轻地说了一句:“佳宜,你爸爸他走了。” “什么?”苏佳宜怔住了。 “佳宜,你爸爸他,过世了。” 第111章 就蒜挤进去 季老爷子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行,飞机上的飞机餐味道都太一般了,都是些你们时下年轻人在说的什么什么,预制菜。早都做好了,就等热一热就上桌了。” 季母在一旁笑:“爸,你还知道预制菜呢。” “我哪儿知道这些啊。年轻人的潮流太快了,一会儿一个新词,我这个老家伙是跟不上了。幸好有晶晶给我做解释,跟我说国内的一些新闻啊,热点的,才不至于落伍。” 季母和丈夫对视一眼。 老人家年纪大了,都爱热闹。老小孩,老小孩,老人就是小孩。看着自己一天一天老去,暮色沉沉,行动越来越不方便,大脑也越来越迟钝,多多少少总会有些落寞。 加上老爷子在外面,远离了国内的家人和亲戚朋友,虽然有钱,不愁吃穿,但这种孤单是不可以消弥的。 “晶晶这孩子真是有心了,还能一直想到你。果然啊,人家说得没错,女儿就是贴心小棉袄。你看看宴时,一个月都不见得能给我打一个电话。不过,咱们两家一直都走得近,晶晶心里,也一直拿你当自己爷爷看待的。” “嗯,”季老爷子应了一声,不置可否,“晶晶这孩子,乖巧懂事,确实一直都很用心,跟家里的臭小子不一样。” 几人依次上车,季母等车门关上之后,低低叹了口气:“我看老爷子的意思,是不太认可儿子的这个小女朋友啊。你看我刚刚都主动递话了,可老爷子话里话外,只一个劲儿地提晶晶,半点不接茬。看来,儿子是难喽。” “那也是儿子他自己的选择。我们这种阶层的人,关于婚姻这件事,什么时候有过自主选择权了。你也好,我也好,还有这个圈子里的其他人,谁家不是强强联合。也就是儿子大了,翅膀硬了,才会找一个外头的女人。” 季母撇撇嘴:“你这讲话也太直白了。”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未免太伤人。 司机把车子开得非常平稳,加上这辆车子特意用了较大的轮圈、较大的轮胎和更重的车轮,陀螺效应使得一点颠簸也没有。季父展开报纸看,半点不受行驶的影响。 “难道不是吗?爸他早就想好,要么将来宴时找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要么就和白晶晶在一起——当然,他的内心肯定是更加倾向后者的,毕竟晶晶这孩子,还是挺对爸的脾气的。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个白身,他当然不会高兴。” “爸怎么知道那个女孩子是白身?”季母有些意外,“虽说那个女孩子今天的穿衣打扮是朴素了点,也没有什么名牌,但就凭这样看出来人家是白身,也太武断了点。” 季父看了妻子一眼,说:“你以为爸他在国外待着,就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国内的事情一概不知了吗?我是他儿子,我了解他,他肯定有私下里偷偷派人关注过。不然,他今天见到那个小姑娘的时候,怎么会这么淡定。” 这一点季母倒是没想过。 看来,老爷子这次回来,是准备棒打鸳鸯了。 年轻人的事情,季母不愿插手去管。至于长辈的决定,她就更不敢左右了,还是让孩子们自己去解决吧。 她虽然觉得那个小姑娘挺好的,但白晶晶也挺好的,又是她看着长大的,又乖巧又懂事,她一样很喜欢。 至于谁做她的儿媳,她都没意见。 反正以后也不会一起住,最多也就是逢年过节见一面,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她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老爷子要棒打鸳鸯,是他做恶人,也不会影响了她和儿子之间的关系。她插手了,反而会惹得老爷子不高兴。 想通了这些,季母不再纠结,低头看起了杂志。 ** 车子一路驶进半山别墅,停稳后,众人下车。 “季爷爷!” 一个娇俏的女孩子,穿着一身米色斗篷,围着狐狸毛的围脖,从房子里一路小跑跑出来,朝老爷子撒娇。 老爷子笑了,慈祥地摸了摸她的发心。 饶是苏诗樾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清她脸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凝滞。 她长得确实很像苏佳宜,但是要比苏佳宜更好看。 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女孩子,娇生惯养,受尽瞩目,怎么可能不如一个普通农村里长大的女孩子呢。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白晶晶吧。 她垂下眼帘,尽量让自己不在意。 老爷子虽然在国外待了很多年,但口味一点没变,还是喜欢吃中餐,用筷子,不喜欢吃国外的牛排三文鱼。所以今晚家宴上的菜,全部都是根据他的喜好特意准备的。 “好久没回来了,晚上来书房,咱们爷俩好好地来几局。”季老爷子笑眯眯地对儿子说,“你现在,天天忙着管公司的事,我倒要看看,你的棋艺是不是都生疏了。” 季父应了一声。他这样不苟言笑的人,难得说笑:“好啊。不过,爸,你在国外待了这么久,国外可没有人能陪着你下棋啊,象棋怎么下还记得吗?不会耍赖吧。” “看你这话说得。是,外国人都不会象棋,不过,还好晶晶这孩子在国外的时候老是陪我下棋,忘不了。” “呦,晶晶也会下棋啊。”季母有些意外,“现在的年轻人,大多都捧着个手机,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傻乐些什么,要么就是看音乐会看话剧,会下象棋的可不多了。” 白晶晶挽着季母的手,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笑道:“哎呀,伯母,我一个半吊子,也就是爷爷不嫌弃,愿意跟我一起下,您可千万别夸我,不然,我一会儿该脸红了。” 季老爷子摆摆手:“诶,你这孩子,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可谦虚的。她下象棋的水平,那可不比你们差。小小年纪能够静得下心来,不容易的,没几个年轻人能做得到。” 季老爷子是象棋痴,能得到他这么高的评价不容易。 季母和季父再一次交换了一下眼神,没说话。 吃完饭,苏佳宜就回客房了。 今晚要住在这儿,下人提前准备好了客房。 刚进门,季宴时就跟着进来了。 “怎么了,我看你吃饭的时候好像闷闷不乐的,是有什么心事吗?”季宴时吻了吻她,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不会象棋,也不懂说什么话题来让爷爷开心,有一点点挫败吧。” 跟宋安锦做好友的这两年,前者带给她最大的改变,就是更敢说了,不会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锦锦子曰,如果不沟通,那长嘴干什么。 换作以前的小苏诗樾,可能会摇摇头,什么都不说,然后默默黯然神伤,独自委屈,但是现在苏诗樾不会。 “晶晶她一直跟在爷爷身边,两个人不管是生活习惯,还是兴趣爱好,肯定会有重合的地方,这很正常。没事,反正接风接完了,我们明天就回去。” 今天吃过饭太晚了,别墅又在半山腰上,风景是真的好,视野也是真的开阔,但晚上出行也是真的不太方便。 况且季老爷子今天刚回来,作为小辈,第一晚肯定要住在老宅,不然不好看,显得好像一点都不重视。 这些人情世故苏诗樾明白,所以从一开始就没纠结。她应了一声,把头靠在季宴时的怀里。 笃笃笃—— “少爷,您在里面吗?老爷子请您过去。” 佣人在门外喊,音量控制得不轻不重,既不会太大声,又刚好能让门内的人听清楚。 “我过去一趟,你自己早点睡。”季宴时在苏诗樾的额头印下一个吻,“别担心,万事有我。” 苏诗樾看着他,莫名觉得无限安心。 季宴时到书房,老爷子正在和季父下棋,听到动静,知道他来了,也不回头,开口道:“宴时啊,你跟那个女孩子,在一起多久了?” “几个月,快小半年吧。”季宴时回答。 顿了顿,他补充:“但是我喜欢她六年了。” 老爷子听完,拈棋子的手连停顿都没有:“年轻的时候,有个喜欢的人,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不是什么坏事情。不过,知道轻重就行。” “爷爷,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季宴时说。 “你明白的,你也是个聪明孩子。晶晶是个好孩子,有些话,我想我不用说得太明白。至于今天那个小姑娘,她还年轻,也优秀,回头补偿些钱,她能找到更好的。” “我对晶晶只有兄妹之情,并没有其他意思。她是个好姑娘,况且,有白家,还有季家在背后给她撑腰,不愁找不到好人家,何必在我身上吊死。” 季老爷子好说话地点了点头:“那行吧,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老了,管不动了,你们自己看着办。不过,我听白老头子说,打算等她孙女毕业以后,调去白氏在海市CBD新成立的分公司当总经理,以后你们同在一个地方,有什么事情相互照拂一下,这总不难办吧。” 季宴时应了一声:“放心吧,我既然说了把晶晶当成亲妹妹看,肯定会照顾她的。” 第112章 也是橘外人 “嗯,”季老爷子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晶晶难得回来一趟,再说也快过年了,白老头子肯定让她回去。你这段时间就和她到处玩几天,公司的事先放一放。你们都是独生子女,没个亲的兄弟姐妹在身边,既然你也说当她是妹妹,那就陪陪人家,再几天她就回白家了,待不了多久。” 老爷子不愧是老爷子,世事经历得多了,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顺着自己的意思,让季宴时想拒绝都不行。 但不行归不行,该表明的立场还是得表明。 “这不合适。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冷落了自己的正牌女友,天天和一个单身的小姑娘一起,像什么话。再说了,晶晶要玩,可以找她的朋友一起,她又不是没有朋友。” 老爷子头也不抬地否了孙子的话:“你这话说得。晶晶常年在国外,她的朋友很多也都在国外,国内哪有什么朋友。就是有,也是聚集在京市那边,不在海市这里。人家既然来了海市,这边是你主场,不该尽尽地主之谊?” 顿了顿,他接着道:“再说了,谈朋友了,难道就要和从前的所有异性朋友都断开联系吗?别说是谈朋友,就是结了婚,也没有这样的说法。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如果他想斩断你的社交触手,那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对象。说到底,你们彼此之间缺乏起码的安全感,她并不信任你,所以才需要你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向她投诚,让她放心。” 季宴时被怼得哑口无言。 “行了,我说过了,你是个聪明孩子,自己好好想想吧。如果要靠你,或者她,和异性保持绝对距离,尤其是从小一起长大,当半个亲人看待的异性,那这段关系,还有没有维持下去的必要。别真的恋爱脑,给谈傻了。” 季宴时抿了抿唇。 老爷子在商海浮沉了一辈子,最懂怎么不动声色拿捏住其他人的心理。在这方面,他这只小狐狸,不是老狐狸的对手,所以还是不要多嘴的好,不然把自己绕进去了。 “知道了,我有分寸。” 季宴时说完,就走了。 季父迟疑了一下,问:“爸,既然你想让宴时娶晶晶,为什么不提救命之恩的事情呢。宴时这孩子的脾气我知道,心中有愧意的时候最好说话,你提了他肯定没办法。” 季老爷子笑了一声:“你也说了,他是没办法,不是心甘情愿。挟恩图报什么的,最怕的就是成怨偶。两个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宴时是我亲孙子,晶晶我也拿她当孙女看待,要是两人闹得老死不相往来,我可不想看到。” “那……”季父试着揣测老爷子的心思。 “让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吧。我老了,总不能像带小孩那样,事事都帮他们铺垫好,那太累了。我们下我们的棋。” ** 第二天,苏诗樾起了个早。 季宴时昨天跟她说过,不用特意起早,没关系,睡到自然醒就好了,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下楼吃饭,反正饭佣人一直都会备着,他不想让大家族的规矩束缚了她。 但苏诗樾觉得,既然是来做客的,就得有身为客人的自觉。老人家肯定起得很早,季父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睡懒觉的样子。那自己一个人蒙头睡到大中午,多不好看啊。 再说,她其实也不是爱睡懒觉的性格。 但苏诗樾没想到,等她下楼的时候,白晶晶竟然也已经起了,并且在和季老爷子一块儿安安静静地下象棋。 白晶晶并不像她谦虚的那样,她其实下得很好。在季老爷子没有让着她的前提下,两个人还能做到旗鼓相当。 家里的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地起来了,但是谁都没有着急吃饭这件事,而是静静等着季老爷子把棋下完。 之后,几人在餐厅吃完早饭,苏诗樾和季宴时要回去主城区那边,刚一出门,就见白晶晶把自己的行李箱往季宴时的车子后备箱搬。 苏诗樾扭头,用目光询问季宴时。 后者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小声解释:“老爷子说晶晶太久没回国,过段时间就要回京市去,所以让我们带上她,附近玩一玩。我答应了。” 好的吧,既然车主都答应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苏诗樾倒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共乘一辆车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那边,白晶晶一放完行李,立刻就走过来跟苏诗樾打招呼:“你好,我叫白晶晶,昨天光顾着陪季爷爷了,都没好好跟你打个招呼。真不好意思啊,我平时不常和宴时哥哥联系,所以都不知道自己有了个小嫂子,连个见面礼也没带给你。下次,下次我一定补上给你。” “没关系,我也一样。”苏诗樾淡淡地回答。 白晶晶笑了,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你放心吧,我很识相的,不会夹在你们俩中间当电灯泡。季爷爷怎么说是他的事,我们年轻人有自己的主张嘛。我知道宴时哥哥不喜欢我,我也对他没那个意思,到时候到了市中心,你们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就行,我逛我的,你们逛你们的,大家都开心。Girls help girls.” 这话倒是叫苏诗樾意外。 昨天晚上,宋安锦发微信问她战况如何,还说情敌若是敢来挑衅,千万要硬气,一定要记得怼回去。 没想到对方不仅挺好说话,而且,似乎,好像,是要退出战局,不当情敌的意思啊。 白晶晶果然和她自己说的一样,一上车她就主动坐到了后排,把副驾驶的位置留给了苏诗樾。 “诶,宴时哥哥,海市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我昨天在小地瓜上搜,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个商场,没劲透了。我如果想逛商场,国外也有,还便宜呢,价格比国内低,干嘛一回国就逛这些个啊,推荐得真没意思。你说呢?” 季宴时想了想,说:“在吉庆老街那儿有个故居,原主人是清朝的一个大富商,非常有钱,所以故居很大,而且各方各面都很精致很好,是江南特色的古典园林。 “你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在那儿逛一下午。而且吉庆老街那儿吃的东西也很多,甜的咸的,什么口味都有,今天工作日人应该少的。或者你如果不想吃,直接打车回家,让佣人给你做。” 白晶晶点了点头,开朗地说:“那行,我知道了,反正打车软件手机里有,你家的地址我也知道,到时候看着办吧。诶,那你和嫂子要去哪儿啊?不会是逛商场吧。” “我们去看电影。”季宴时简短地回答。 “电影啊?我好久没有看电影了,国外的爱情片我看不进去,都太热烈了,进展飞快,我还是喜欢含蓄的。打打杀杀又没意思,大制作不大制作的,对我来说也就是看个画面,不懂那些。你们打算是看哪部?”她又问。 电影是苏诗樾挑的,是以后者回答道:“《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那个女主演我还挺喜欢的,虽然是85花,但是保养得很好,脸上没有明显动过的痕迹,面部表情很自然,不影响演戏。她的演技很好,而且看网友们的评价,剧情好像也还可以,不小白。” 白晶晶听她这么说,忍不住杉菜尖叫:“啊啊啊啊,那部我也超想去看的!我昨天看小地瓜的时候,上面的姐妹们都说好看。那嫂子,回头你们看完了,记得告诉我好不好看,如果好看的话,我也找个时间去看看。” 苏诗樾看她的性格真的是很活泼很单纯,看来是被白老爷子保护得很好,忍不住莞尔:“好啊。” “那咱们俩可得加个微信。”说着,白晶晶就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我在国内没有什么朋友,嫂子,如果以后宴时哥哥他忙,没有办法陪你逛街看电影吃饭,你可以联系我,我都有空的。” “老爷子说,听你爷爷的意思,想让你毕业以后去白家在海市的分公司当总经理,你以后就没空了。”季宴时面无表情地打击她。 “啊!真的假的?那不行,我可得跟爷爷说,我不要去,海市人生地不熟的,我干嘛呀。再说我一过去就当总经理,人家都知道我是空降的,谁会服我啊。到时候一群老员工对战我一个,完蛋了,我肯定是被——KO.” 说着,白晶晶顺势歪坐在座椅上,一副被打倒之后生无可恋的样子。 苏诗樾被她逗笑,心想小姑娘还挺可爱的。 “宴时哥哥,那你到时候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在家的时候我就老听爷爷说你多么多么厉害,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到时候你可得帮帮我,把经验都给我传授一下。” “那是个新成立的分公司,老人不多,基本上都是新员工。而且你爷爷也知道你年纪小,压不住人,所以肯定会精挑细选之后,才会送去你身边。你大可放心,那些老人会服你的。” “那就行。”白晶晶松了一口气,“我对业务不太熟,到时候就全仰仗爷爷拨给我的那些人了。诶,对了,嫂子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第113章 情敌,姐妹 “我是经纪人。”苏诗樾简短地回答。 “经纪人啊,”白晶晶哦了一声,“那你手底下都有什么艺人啊?要是有我喜欢的,到时候拜托嫂子要个签名。” 苏诗樾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手底下只有安锦一个艺人,没有多的了。我其实也是刚开始做经纪人。” “这样啊,”白晶晶点了点头,“那,嫂子你在哪家娱乐公司就职啊?回头我哪天空的话,可以来找你玩。正好我之前也没有接触过娱乐圈,对这行特别好奇。我觉得这种镜头里的人忽然出现在你面前的感觉,还是挺奇妙的。” 那种隐隐的不适更强烈了。 苏诗樾抿了抿唇,说:“我在风行传媒。” “风行啊?”白晶晶假装思索了两秒钟,“诶,那不就是宴时哥哥的公司嘛。哦,原来你们两个是办公室恋情啊。太甜了吧,上班一起下班也一起,朝夕相对的,啧。” 苏诗樾下意识想解释,自己和季宴时并不是办公室恋情,而是在她去了风行传媒之前,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但是这么说的话,又感觉好像是借着裙带关系,才从一个新人,直接就进了行业内的龙头公司,一跃飞升。 这种感觉让苏诗樾更不好受,像是靠人上位似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如果要细细解释,又要解释半天,毕竟这其中牵扯的来龙去脉实在是太多了。可是如果不解释,她又不想让白晶晶误会自己是那种女人。 白晶晶看着苏诗樾沉默,淡笑不语。 其实她早就让私家侦探去查过苏诗樾了,也知道她是在和季宴时在一起之后进的风行传媒。是不是靠关系她不知道,但她故意提起这一茬儿,就是想让后者难堪。 她对苏诗樾的敌意,从来都没有淡去。 昨天她一看到苏诗樾,就没有了好印象。 都还没有过门呢,才谈了多久啊,就巴巴儿地上赶着去机场接季爷爷回来,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宴时哥哥跟她谈恋爱了是吧,上赶着宣示主权什么的,实在太讨厌了。 也就是宴时哥哥人好,所以她说什么都同意,肯把她带过来,但凡换一个人,肯定就不会受了她的蒙骗。 白晶晶觉得自己是伸张正义,丝毫不觉得多管闲事。 好在,这时季宴时接过话头:“是我觉得诗樾很厉害,能力出众,所以才把她签到风行传媒来的。她之前手底下只有一个艺人,刚毕业,初出茅庐,没什么名气,在娱乐圈里名不见经传,但是诗樾带了她之后,上了好几次热搜,还拿到了一部大IP,市场部看到了诗樾的潜力。” “这样啊。”白晶晶勉强扯出一个笑。 “包括公司里,也很少有人知道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诗樾很低调,工作和生活她分得很清楚。虽然跟我谈恋爱了,但是公司里很少有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大部分员工并不知道,还是跟她平常相处。她也没有什么架子,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不会因为跟我在一起了就索要特权。” 白晶晶唇角的笑意彻底淡去。 你们现在只是普通男女朋友的关系,她当然要伪装得好一点,不然你太早看穿,不要她了,她就什么都没了。 她在心里腹诽,觉得宴时哥哥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表面上,白晶晶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深吸一口气,重新甜甜地笑了笑,说:“哇,听了宴时哥哥的话,更加觉得嫂子人更好。又大方,又识大体,怪不得宴时哥哥这么喜欢你。以后我可要多找嫂子讨教讨教,在做人这件事情上,我可比不过嫂子。季爷爷前几天还说我太小孩气。” “你本来就年纪小,再加上没有经过世事历练,孩子气一点也正常,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季宴时淡淡地说。 “话是这么说,”白晶晶苦恼地嘟了嘟嘴,“我本来也觉得,长大什么的,离我还远着呢。可是刚刚宴时哥哥你说爷爷想等我一毕业,就把我丢去海市的分公司做总经理,一下子就把我弄得有点焦虑了。我可不能孩子气,毕竟,我是要凭实力服众的,可不想让人觉得关系户上位。刚毕业的小姑娘轻轻松松进了大企业,肯定很多眼睛盯着我。” 苏诗樾听着这话,总觉得在影射自己。 白晶晶似乎也意识到了,吐了吐舌头,解释道:“嫂子,我可不是在说你,你千万不要多想。我说我自己呢,你不一样,你是被宴时哥哥挖过去的嘛,我才是空降兵。” “嗯。”苏诗樾淡淡地应了声。 或许是情侣间相处久了,这神态像极了季宴时。 说话间,车子缓缓停下了。 白晶晶看了眼街景,总觉得和自己的目的地相距甚远,忍不住问:“宴时哥哥,你这是,把我丢哪儿了?这边离吉庆老街近吗?我怎么看着像是挺远的样子啊。你看这边,前后左右没有什么地标,人也不多,不像是有景点的样子啊。还是说,吉庆老街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还好,不算太远,从这里打车过去估计只要三十分钟。主要我和诗樾要去万象城看电影,和吉庆老街是两个方向,这个路口是最近的交叉口。你打车过去吧。” 这当然是季宴时的托词。 事实上,他听着白晶晶的话,话里话外总觉得像是在针对苏诗樾一样,虽然软绵绵的,但是带着小刺儿。 他也希望是自己多心了,但他更不想苏诗樾不开心。 白晶晶:“……” 她拿起包包,说:“行呗,那我就先下车了。宴时哥哥,嫂子,祝你们玩得开心。我就不当你们的电灯泡啦。” 苏诗樾有些不放心,说:“用不用把你送到吉庆老街啊?宴时,你也真是的,既然车子都开出来了,你就把她送到目的地嘛,这送一半算怎么回事儿呢,多麻烦。” 不等季宴时回答,白晶晶善解人意地摆摆手:“没事的啦,嫂子,现在国内打车软件做得那么成熟,我自己叫个车过去就好了。不用担心我了,你们玩你们的就行。” 季宴时等她走后,把苏诗樾的一绺碎发温柔地挽到耳后,说:“昨天晚上,我回房间以后,晶晶来找过我了,她说她知道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她也一样。所以她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绊脚石,让我尽管放心,也让我转达给你。” 顿了顿,他接着说:“不过晶晶也说了,她跟爷爷认识那么多年,算是比较了解他的。现在老人家刚刚回国,对你还不熟悉,如果在这个时候提出她不喜欢我,给你说好话,老爷子可能不会信,也不会往心里去,得再等等。”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苏诗樾迟疑着问,她希望这段感情能够得到家长的祝福,“他是你爷爷,所以,我希望能得到他的认可,因为我不想你在中间左右为难。” 上一次,江母明明没有很喜欢她,甚至对她称不上满意,她也并不在意,想着反正婚后分开住,无所谓。 但这一次,或许是因为她也动了心,因此格外在意,希望季宴时的家人也能喜欢她,打从心底里接纳她。 “昨天我看爷爷的态度也不是很坚决,倒有点随我意愿的感觉,加上有晶晶在中间帮忙牵线,应该不会太久的。爷爷很喜欢晶晶,她说的话,十句里,爷爷会听七八句。” 苏诗樾应了一声,心里放松了许多。 在见到白晶晶之前,她有担心过,万一情敌是个性格强势,不太好相处的女人该怎么办。 加上…… 加上她还那么像苏佳宜。 她自己就不是什么强势的人,可能招架不住。 还好,现在看来,她的担心没有成真。大概是被白老爷子保护得很好的关系,白晶晶很好相处,也很好说话。 最重要的是,她不喜欢季宴时。 车子开到万象城时,时间还早,距离电影开场还有近半个小时的时间。两人附近买了杯奶茶,排队的人多,等拿到手,时间也差不多了。 《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讲述了一个少女的青春往事。她喜欢一个男孩子,为他做了很多事情,帮他带早饭,帮他写笔记,他打比赛时加油打气。 少女原本打算等毕业就告白,没想到高三下学期,她忽然被诊断出绝症,打乱了她的计划。 毕业那天,男孩跟她告白,说想和她在一起。 出乎意料地,少女拒绝了他。她说,家里人要送她去国外念书,不出意外的话,毕业之后拿到绿卡,应该就直接移民了,以后不会再回国。 男孩很失落,但还是笑着祝她以后幸福快乐。 他不知道,少女没有熬过那个夏天,这份暗恋,还有这个谎言,永远埋葬在那一年。 电影情节确实不算新颖,甚至可以说有点老套且狗血,但是架不住两个主演的演技好,把那份深藏在心里的相互喜欢演得非常真实细腻。 尤其是结尾女主临走前的哭戏,网上但凡是看过这部电影的,都说太好哭了,眼泪不值钱。 第114章 遭遇抢劫 电影的前半段剧情,跟苏诗樾实在是太像了。 她还记得,季宴时胃不好,有段时间一直胃痛。但是少年傲娇,不肯把脆弱的一面表现出来,是她看他脸色不对,苍白得厉害,才发现了不对劲,带他去了医院。 医生接诊完都有些不可思议,说小伙子太能扛了,都疼成这样了才来医院,再硬撑着晚点来,就该胃穿孔了。 苏诗樾这才意识到有多严重。 季宴时不仅身体不好,嘴还挺挑,这不肯吃,那也不肯吃的,食堂的早饭他就没几样看得上眼的,经常是去咖啡厅买个三明治买杯冰美式,就充当一天的早饭了。 但大早上的就喝咖啡,对肠胃简直是暴击。 于是,向来节俭的苏诗樾,破天荒花大钱买了个焖烧壶,每天晚上睡前把红豆,或者紫米,或者其他五谷杂粮,浸泡好放里面慢慢炖,炖好了,第二天给他送过去。 就这样送了快半个月,季宴时是学院里的风云人物,每天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注意他,苏诗樾送得这样明目张胆,毫不遮掩,其他人自然也看在了眼里。 一时间,学校里流言四起。 苏诗樾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每天不是跟着季宴时他们,当小尾巴,就是忙着自己的课业,自然不知道这些。 直到有天晚上,她在宿舍里做专业课的ppt,室友一脸犹豫地走过来,期期艾艾地说:“诗樾,听说你最近都在给季宴时送早饭,而且都是自己亲手做的,是真的吗?” 苏诗樾从来大大方方,自己做过的事,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不是会隐瞒的人,当即就点头,承认了。 “是啊。他胃不好,前一阵子胃痛得很厉害,我反正每天晚上抽出一点时间给他煲个粥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室友用一种近乎悲悯的目光看着她,说:“诗樾,不能这样的。我们女孩子,还是自尊自爱最重要了。虽然说,鼓起勇气追求真爱是对的,但是,你喜欢他归喜欢他,你做得太多了,他又没有给你正向的反馈,就不合适了。” 苏诗樾一怔:“什么意思?” 室友咬了咬下唇,用尽量婉转的方式跟她说:“就是,最近这段时间,学校里的各种传言我都听说了。你看季宴时对你的态度,摆明了可有可无不上心。你都连着送了他半个月早饭了,他还是一点都不感动,那你干嘛对他好。” “我……”苏诗樾语塞。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季宴时好。 她只是,听医生说,如果每天早上都能喝粥,喝点热乎,又好消化的东西,会对他的身体有很大的益处。 所以她就这么做了。 她没有想过任何利弊,只是遵从本心。 原来,这样就已经不合适了吗? 那是第一次,苏诗樾从其他人的口中感受到挫败。 是哦,自己巴巴儿地送了那么久,季宴时从一开始的“这是什么东西,你拿给我干嘛”,到后来沉默着结果,一言不发地喝完,等再见到她的时候,把空焖烧壶还给他。 可他也确实,从来没有任何表示。 甚至连谢谢都没有说过。 学生时代的苏诗樾,简直就是电影剧情照进现实。但好在,兜兜转转,她和季宴时在一起了,而且两个人感情稳定,还见过了家长,和电影里的情节没有再重叠。 苏诗樾虽然提前从网上知道了这部电影的剧情,但架不住网友们都说好看,就还是和季宴时一块儿过来了。 两人在开始的前十分钟跟随大部队一起入场,在经过了一段又一段的广告之后,终于,电影正片开始了。 男女主都是青年演员饰演,两个人本身的年纪就非常贴合角色,而且演技也很好,没有什么跳戏的地方。 尤其是女主,偷偷打量男主,把小心思藏在眼角眉梢里的样子,简直跟当年的苏诗樾,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看到快一半的时候,放在旁边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季宴时看了眼屏幕,是白晶晶打来的电话。 白晶晶和自己加了微信好友的,平常有事情只会发微信,很少有打电话的时候,肯定是遇上了什么事。 “我去接个电话,马上回来。”他压低声音说。 苏诗樾没多想,点了点头:“你去吧。没事儿,这种电影,你就算错过了十几二十分钟的,剧情上也不影响。” 季宴时走到影厅外面,才接起,喂了一声,对面就传来了白晶晶带着哭腔的声音:“宴时哥哥,我被人抢了。” “你说什么?”季宴时皱了皱眉,“什么被人抢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别哭了,冷静下来,慢慢说。” “我,我我刚刚好好儿地走在街上,正低头看手机呢,忽然后面开过来一辆摩托车,我听到它发动机的声音了,也没多想,就往旁边让了让,没想到那个摩托车经过我的时候,直接把我的包给抢走了。我,我我怎么办呀……” “什么?”季宴时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在海市待了二十多年,还有这种事? 飞车抢劫什么的,不是电影里才会有的桥段吗? 这白晶晶也太背了,刚回国,就遇到了这种事儿。 “你现在人在哪里,吉庆老街吗?”季宴时问。 “没,我没在吉庆老街。宴时哥哥,我我,我在丰青路这边。我好害怕,我现在就在那个街边。”白晶晶回答。 “行,我马上过来找你,你站在那里别动,不要到处乱跑。手机先别玩了,不然一会儿没电不好联系。” “嗯嗯,宴时哥哥,你快点来啊。我真的好害怕,怎么会有这种事情的呐,我现在吓都快吓死了呜呜呜。你也知道我在海市人生地不熟,实在不知道该联系谁了呜呜呜。” “我知道。我过来了。” 说完,季宴时就转身折返,回到影厅。 苏诗樾见他回来,脸色不太对劲,不由得问:“怎么了这是,晶晶她说什么?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晶晶说她遇到了飞车抢劫,包被人家抢走了,现在在丰青路,我得过去找她。诗樾,那你是要继续看电影,一会儿等我来接你,还是跟我走? “等我来接的话,我还得陪晶晶去趟警局,估计不会结束得太早。她才回来,对这边都不熟悉,又刚经历了这种事,一个人去警局可能不太行。” 苏诗樾嗔怪地看了季宴时一眼:“你也说了,晶晶刚发生这种事,我怎么还有心思看电影呢。我跟你一块儿去吧,我也是女人,还能安慰她。” “那行,”季宴时点点头,“我们走吧。” 两人离开影院,一路开到丰青路,才在路口转弯,就看到了蹲在地上跟小蘑菇一样的白晶晶。 苏诗樾率先下车,疾步走向她,问:“怎么样啊,晶晶,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白晶晶像是看到了亲人,一头扎进苏诗樾的怀里,瓮声瓮气地说:“那几个人只是抢包,倒没有对我做什么。只不过那个包我原本是挎在肩上的,所以包突然被带走,我就摔了一跤,膝盖疼。” “那能走路吗?”苏诗樾听她这么说,有点担心,“要不还是先去医院,然后再去警局?” “能走,放心吧,我估计只是擦破皮了,没什么大问题。我们还是先去警局吧。”白晶晶说。 三人上车,苏诗樾为了照顾白晶晶,和她一起坐在了后排。后者不好意思地说:“都怪我太不小心了,就这样毁了你们的约会,真抱歉。” “没关系,这种事情谁能想到呢。再说了,就算真的要说抱歉,也该是抢包的人道歉。” 白晶晶朝苏诗樾笑了笑,笑容有点勉强。 “不过你怎么没去吉庆老街?”季宴时问。 “那个打车师傅说的。他以为我是过来这边旅游的,说吉庆老街那里商业气息太重了,专门宰外地人,不适合逛,还是丰青路好,这边也都是一些老房子,而且人少,很适合静下心来走走。” “丰青路上当然都是老房子。本来当初这一片上面是想建地铁的,结果拆迁的时候,这边的住户不知道怎么想的,狮子大开口,报的价格一户比一户高,最后实在谈不拢,上面就放弃了。 “结果这边的住户见一分钱也捞不着,就又反悔了,上面当然没有同意,最后也就没有拆。这里比吉庆老街远,司机推荐你来这个地方,也可能是想多赚点路费。” 白晶晶听完季宴时的话,瞬间了然。 ** 上头听说是季家的人过来,早早地就让人在门口等好了。几人进了大厅,一个三十来岁的女警过来给白晶晶做笔录,后者把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 “那你记不记得,当时抢你包的人是男是女,一共几个人,分别长什么样子?”女警温和地问。 白晶晶犹豫了一下,说:“是两个男人。当时我太懵了,所以没有去看他们的长相和穿着,就记得一个人骑车,一个人负责抢包,很快就走了。” 第115章 一问三不知 白晶晶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懵也正常。谁能想到随便的一个过路人,就会发生这种事呢。 刚刚苏诗樾和季宴时找到她的时候,小姑娘就蹲在马路牙子上,瑟瑟发抖,一看就是吓坏了,可怜得不行。 而且她也说了,那是飞车抢劫。摩托车的车速多快啊,刺溜一下,马上就跑没影了,根本反应不过来。 女警也知道,白晶晶估计不记得多少,但是职责所在,她不得不问:“那关于他们还有其他细节吗?” 白晶晶摇了摇头:“没有印象,我太懵了。我就,好端端在路上走啊,还在低头玩手机,一点防备也没有。然后就,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拽住了我的包。我吓都吓死了,包什么的,肯定没有我的命重要嘛,我就松了手了。” 女警安慰她:“好吧,没关系,这很正常,很多年轻的小姑娘碰到这种事情都会懵的,所以你不用太内疚,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而且你做的是对的,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什么都没有性命重要,关键时刻,保命最重要。” 顿了顿,女警又问:“那,如果那两个人站到你的面前,和其他人站在一起的话,你能认出他们来吗?” 既然是飞车抢劫,而且听白晶晶的叙述,像是很熟练,分工明确,不像是第一次作案,所以之前可能已经有过受害者,只是因为涉案金额不大,不想花时间折腾,或者怕被报复等等,种种原因,没有来报案,选择了沉默。 白晶晶是第一个,可能不会是最后一个。警方会加大力度,全力侦查,如果后续有人来报案,抓到了人,还是需要白晶晶过来辨认,看看和她遇到的是不是同一批。 白晶晶依旧是摇头,神色歉疚:“我不记得了。因为他们当时甚至没有在我面前停留,事情发生得太快,我呆住了。我可能是最没用的当事人了吧,过来报案,结果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提供不了,一问三不知的。真的很抱歉。” 女警拍了拍她的背:“别这样想。这件事情刚发生,所以你现在内心还很乱,等冷静下来了,或许能想到一些线索,到时候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没关系,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还算好的呢,好多人来报案,话都说不清楚。” 白晶晶点点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谢谢啊。” 这时,旁边一个小警员插嘴道:“要是想不起来的话,要不要试试催眠啊?局里正好前段时间派下来一个警员,听说在心理疏导,催眠这方面,有一定的建树,是个高材生来着,要不要让她来试一下,说不定能有用呢。” 女警眼前一亮:“对啊,有道理。催眠可以唤醒人内心深处的记忆,白小姐,你可以试试看,说不定有用。” 催眠师会让被试者放松、全神贯注和联想,然后这个时候向被试者提供暗示,唤醒他的某一些特殊经历。 而且白晶晶是白家的人,白家的主要根据地还是在京市,但这样的大家族,在海市也是赫赫有名,更不用说,她本人还和季家关系非常好,两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的一个包说不定就要好几十万,再加上包里的各类证件,卡,所以上头特别重视这个案子,希望能破案。 谁知,白晶晶听了这话,连忙摆手:“还是算了吧,那样的记忆有过一次就可以了,我不想再去回想第二遍。你看我现在还很后怕,再回忆一次,说实在话,我不愿意。” “那好吧。既然你不愿意的话,那我们肯定还是尊重你的意愿的。没关系的。”女警看她抗拒,也就没再说。 警局这边的负责人把三人送到大门口,临行前,他犹豫了一下,说:“丰青路那条老街太老了,都没装监控,而且今天是工作日,街上人少,找到目击证人的可能性不大,所以白小姐的包,很有可能到最后追不回来……” 白晶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说:“没关系,能找的回来就找,找不回来就算了。你们不用有太大压力,尽力就行,况且,我背着那个包遇到过这种事,就算找回来,应该也不会再背了。至于证件什么的,回头再去补办一下就好了,反正身份证也有几年了,重拍一下也挺好的。” 警局负责人听她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白小姐理解就好,理解万岁。其实那条路上虽然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但是飞车抢劫倒还是第一次听说,可能最近快开始过年了,所以什么人都出现了,只是第一个挑了钱小姐你下手,刚好又第一时间被我们知道了。我们会加强管理。” “有可能,也可能其他受害者怕得罪他们,没来报警。能理解的,毕竟整个海市这么大,你们有疏忽也正常,不可能随时随地关注到。反正你们多留意吧,太吓人了。” 警局负责人点点头,再三向他们保证,表示自己上半年一定会把这个事情作为重中之重,认真严肃去对待。 ** 三人回到季宴时的住宅,一进家门,朱思源就立刻找出医药箱,让白晶晶把裤子挽上去,给她消个毒。 刚刚本来季宴时准备带白晶晶去医院的,但是后者说,去医院太夸张了,就这么一点点小小的破皮,没必要去占用医疗资源,自己回家擦点碘酒就行了,矫情什么。 这会儿到家了才发现,皮都磨破了,好在伤口不深,只有少量出血,这会儿也已经凝住了,就是本来粘住了裤子,挽上来的时候被迫分开,疼得白晶晶倒吸一口凉气。 “你忍一忍,可能会有点疼,不过马上就好了。消毒是一定要消毒的,不消毒伤口好的慢,而且还会有消炎流脓的风险。”苏诗樾说着,就把碘伏细细擦在了伤口处。 白晶晶这次倒是很坚强,一声不吭。 等上完药,她侧头,迟疑地跟季宴时说:“宴时哥哥,我想了想觉得,今天的事情,要不还是别让爷爷知道了吧。他年纪大了,要是知道这事儿,不定得有多着急呢。反正我人好好的,也没出什么事,我们三个知道就行了。也别让季爷爷知道,他肯定会告诉我爷爷的,你说呢?” “既然你已经想好不准备让爷爷知道,那我肯定会尊重你的意愿,不把这个事情说出去。没关系,还好只是有点小擦伤,等你过段时间回京市,估计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加上现在是冬天,也不露胳膊露腿的,不会被发现。” “谢谢你,宴时哥哥。”白晶晶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爷爷对我好,那我当然也要为他着想。他年纪大了,就喜欢瞎操心瞎紧张,我怕他一着急,等下对身体不好。再说了,我人在海市,他在京市,着急也做不了什么嘛。” 然而,过了两天,季老爷子还是知道了。 彼时,季宴时正和苏诗樾在一起准备早餐,小两口甜甜蜜蜜,你侬我侬,忽然电话就打进来了。 “宴时啊,你这孩子,晶晶被坏人抢走了包,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要不是今天我和王局一起吃饭,我还蒙在鼓里呢。人家是客人,来我们海市玩的,得亏她没有大碍,不然我怎么跟老白交待呢。” 季宴时忍不住抚了抚额。 他倒是忘了,那天去警局,为了能直接走个绿色通道,省掉一些麻烦,用的是季家人的名号,王局是季老爷子的大学学弟,两人认识多年,所以告诉他不奇怪。 “晶晶说反正她也没出什么事,怕你,也怕白爷爷担心,让我不要告诉你,所以我才没说。”季宴时解释道。 “晶晶年纪小不懂事,你年纪大也跟着瞎闹。都进警局了,这是小事吗?要是晶晶的运气再差点,她现在就已经进医院了。那可是飞车抢劫啊,这么大的事,你们是不是还打算瞒老头子我一辈子啊?”季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顿了顿,他觉得奇怪,问:“不对啊,那天我明明让你陪着晶晶在海市到处逛逛,怎么后来就剩晶晶一个人去了丰青路呢?你和你女朋友人呢,你们没陪着她吗?” 季宴时语塞。 这种时候,他总不能跟老爷子说,自己和女朋友去看电影了,中途把白晶晶放下了,让她自己打车玩吧。 即使是白晶晶主动提出来的也不行啊! 季宴时只能躺平任嘲,谁让对方是自己的亲爷爷呢:“这件事情是我做得不周全,我知道错了。” “算了,好在晶晶没出什么事,不然的话,等我两条腿进了棺材,我都不知道要拿什么脸去见我的那个老朋友。晶晶过几天就要离开海市回京市了,你呢,平常也不常回来,要不一会儿回老宅吧。一出去就发生这种事情,晶晶肯定吓坏了,听我的,这几天都先住老宅。” 或许是以前当过兵的关系,季老爷子特别固执,只要是他决定好的事情,没人能更改。 季宴时自然知道,无奈地说:“那好吧。” 第117章 聪明小猫 季老爷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白晶晶这孩子活泼归活泼,但总体还是稳重的,待人接物,都大方得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步履匆匆,神色不对劲,就好像是身后有狗在撵她似的,这太奇怪了。 想到这儿,季老爷子不由得询问出声:“晶晶啊,怎么了这是?去个洗手间去了这么久,我看你脸色好像也不大好,发生什么事了?还是说,你有什么身体不舒服的?” “没,没什么。”白晶晶目光闪躲,像是有什么事,支支吾吾地说,“季爷爷,我已经吃饱了,那我就先回房去了。叔叔,阿姨,宴时哥哥,还有诗樾姐,你们慢慢吃。” 她说完,立刻就要起身回房。 季老爷子被她这行为弄得一头雾水:“晶晶啊,你这吃了还没两口呢,就吃饱了?再吃点吧,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喜欢什么减肥啊,轻断食的。要我说,有什么好减的,这身材多苗条啊,再减就太瘦啦,跟排骨精一样的。” “不是不是,”白晶晶勉强地笑了笑,摆摆手,“我是真的吃饱了,不是为了减肥。季爷爷你看我虽然天天嚷着要减肥要减肥的,但什么时候真的减过肥了。我先走了。” “这孩子。”季老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行吧,想回房就回房去吧,反正家里那么多佣人在呢,你什么时候饿了,想吃东西了,你就跟佣人说,让她们给你做。” “嗯嗯。”白晶晶点头应下。 这时,一旁的季母眼尖地发现她的后脖子处,多了很多红疹子:“晶晶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刚才还好端端的,忽然就起了那么多红疹子呢?你看看你的脖子。” “还真是。”季父也跟着抬眼,“这么多的红疹,看着像是刚发出来的嘛。是不是吃了什么过敏的东西了?” “哦,这个……我……”白晶晶语塞。 季老爷子沉声叫来管家,冷着脸问:“怎么回事?怎么连家里人的忌口都没有弄清楚,就准备饭菜了,你这个管家是怎么当的,想害死晶晶吗?马上把医生叫过来。” “老爷,刚刚已经给医生打过电话了,他现在在赶来的路上,估计一会儿就能到了。”管家满头细汗地回答。 “下次不能再出现这样子的失误了。过敏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幸好这一次晶晶只是皮肤上起了疹子,万一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怎么跟老白交待。你也是家里的老人了,待了这么多年,这点道理,我想你不会不清楚。” 季老爷子虽然没有一句骂人的话,但字里行间的意思,已经够让管家坐立难安的了,加上他气场又强。 管家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飞快地瞥了眼苏诗樾,犹豫了两秒,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老爷,我并非没有提前关注到大家的忌口。白小姐对芒果过敏,猕猴桃过敏,您也看到了,餐桌上并没有出现这两种水果啊。” 管家在季家多年,他的人品和办事,季老爷子还是信得过的,听他这么说,也觉得蹊跷,于是转头问白晶晶:“晶晶啊,你告诉季爷爷,你的过敏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晶晶踌躇着避开话题:“季爷爷,您就别问了嘛。反正过敏也不严重,等回头,医生来了,我吃点药,最多,再涂点药膏就好了。不要把事情闹大,没关系的。” 季老爷子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什么,问:“晶晶,你告诉季爷爷,这个红疹子,是不是你猫毛过敏引起的?” 白晶晶雪白的贝齿咬了咬下唇,眼看实在是瞒不下去了,她没办法,只好承认了:“是的,是猫毛过敏。” 苏诗樾见矛头忽然就转到了自己这边,也忍不住了,为自己辩解:“可是猫猫我一直都把它关在房间里,不让它出来的,晶晶也没去过我房间,这怎么还会猫毛过敏呢。” “其实……”一旁的佣人犹豫了一下,“刚刚我看到猫猫了,就是白小姐去洗手间那会儿。我好像看到了,一个雪白的棉花团子从走廊那边跑过去了,我正好瞥到,但是又怕是自己看错,万一闹了误会就不好了,所以没有说。” 苏诗樾感到意外:“猫猫从房间里出来了?这不可能,我有好好关门的,它不可能出的来。我知道晶晶猫毛过敏,所以每一次出门前,都会再三确认有没有关好门。” 季老爷子看了眼欲言又止的白晶晶,又看了眼满是不相信,同样看起来没有撒谎痕迹的苏诗樾,若有所思。 “好了,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争什么争。家里到处都装了监控的,等看一看监控,不就马上都知道了。” 原本,这件小事是没有看监控的必要的,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它事关季家未来女主人的品性,所以季老爷子觉得,绝对不可以不重视,得查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 虽然季家的佣人全部都是受过培训的,在入职之前,也都接受过背景调查,基本上不可能有手脚不干净的。 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毕竟,不能用金钱去考验人性。 何况季家还那么那么有钱。 所以季家老宅的所有公共区域,以及各个房间外的走道内,都是装有监控的,360度无死角,只有房间里没有。 如果是白晶晶在撒谎,故意让自己过敏,然后把整件事情嫁祸给苏诗樾,让大家觉得她明知道家里面有人猫毛过敏,还不看管好自己的小猫,从而讨厌她,那么她的用心就很险恶了。为了能够损敌一千,不惜先自损八百。 但如果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复杂,就是苏诗樾在明知白晶晶会对猫毛过敏的情况下,把她当成是自己的情敌,嫉妒心起,故意把猫放出来害人,那就是她心机重了。 不论是哪个结果,季老爷子都不能接受。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就变得有些僵。 季父和季母对视了一眼,后者迟疑了一下,说:“爸,要不等吃完饭再看吧,孩子们明天就要出发回市里了,反正监控又不会丢,不着急,干嘛非得这时候查呢。” “就是啊,爸,你看家里的气氛,跟刑侦剧一样。” “不行,我说现在看就现在看。管家,你马上去总控室,把刚刚的监控视频都调出来。我要看到刚刚的事情经过,你马上去办,一分钟也不要耽误。” 季老爷子毕竟是这个家里辈分最大的,他说出来的话,管家不敢不照做,应了一声走了。 很快,管家就又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他把电脑放到钟老爷子面前的桌上,点开刚刚拷贝下来的监控记录,开始播放起来。 苏诗樾离开房间后,就顺手把门关上了。过了会儿,来了一个佣人,进门把房间简单打扫了一下,然后她也出去了,之后再没有人进出。 忽然,只见门把手凭空下压,接着,小猫咪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它先是探头探脑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危险以后,小步小步地朝外走去。 季老爷子怔住了,这门怎么自己就开了。 一旁的白晶晶倒不像季老爷子那般震惊。 她想起了什么,一拍手,说:“对了,我之前在流浪猫之家做志愿者的时候,那里的工作人员就跟我说过,说很多聪明的猫猫都会自己开门的,现在看来,是它自己给自己开门,然后跑出来的。” 这话一出,不仅是季老爷子,在场所有人除了季宴时和苏诗樾,都有点不太相信这个猜想。 猫会自己开门?开玩笑的吧。 怎么可能有这么厉害呢,成精了不成? 白晶晶看大家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马上就猜到肯定是自己的话没起作用,也没再多费口舌跟他们解释,自顾自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搜索之后,她把手机举高到众人面前:“看吧看吧,我就说,有些猫猫确实是会自己开门的。” 小小的屏幕上赫然写着:根据科学研究表明,通常猫咪的智商为人类2至3岁的智商,相当于人类的婴幼儿时期。因此,猫的记忆力和决策能力也会与2至3岁的人类相当。它们会通过观察和模仿主人的行为,来学习如何开门,如何攀爬等等。 白晶晶把手机一收,说:“现在你们信了吧。事情哪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复杂,其实就是一个聪明小猫而已。”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季老爷子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那就算是猫自己跑出来的吧。” “季爷爷!什么叫算是啊,分明就是!”白晶晶不满地撅了撅嘴,“小猫咪又可爱又聪明的,会开门也不奇怪。” “好好好,是季爷爷太落伍了,不知道这些。”季老爷子慈爱地抚了抚白晶晶的后脑勺。 毕竟,监控视频都已经显示,当时走廊里并没有人去给猫咪开门,大家也只能接受这个解释。 季宴时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这顿饭闹得不太开心,大家也没了继续吃下去的欲/望,敷衍地吃了点,就各自散了。 第120章 校庆前奏 宋安锦虽说恋爱经验不太丰富,也没谈过几个,但架不住她演过的戏多啊。形形色/色的人,都会在一部剧里出现,尤其是绿茶,那些婆婆妈妈的最爱看了,少不了。 而那些编剧,又都是写了多年言情的,很多还专门修过男女之间心理学的相关课程,对于绿茶们的心理也好,套路也好,可以说是摸得透透的,清清楚楚,非常了解。 宋安锦拍戏的时候看的多了,也就懂了。 这个白晶晶,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儿。 拜托,飞车抢劫诶,这么老套的事情,她长这么大了,都没有亲身经历过,更别说海市这么好的治安,大家都循规蹈矩,奉公守法的,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事情啊! 还有啾啾,怎么就这么巧,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白晶晶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从房里跑出来了呢。 虽然宋安锦也说不上来,关于后一件事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她能肯定的是,这件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苏诗樾对于这种人接触得太少,所以不了解,也没有什么防备。宋安锦是真怕,她傻乎乎的,等下被人骗了。 明明人家全是心眼子,还觉得人家人怪好的嘞。 心累.jpg 第二天,苏诗樾正在餐厅准备早餐,听到手机响,看了一眼,居然是大学的班主任打来的,她点了接听。 “喂,诗樾,真是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吧?” 苏诗樾摇摇头:“哪儿的话呀,老师您太客气了。” “是这样的啊,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因为你读书的时候就非常优秀,当时也是我们的优秀毕业生,所以老师想问问你,毕业了,工作还顺利吗?有没有认识什么人脉的,最好是,厉害一点的人物,叫得上来名字的……” 老师越说越小声,也越说越没底气。 关于这件事,还要追溯到昨天傍晚的例会。 “今天呢,把大家都叫过来,是这样的,再过一个月呢,我们学校就要校庆了,那么校长呢,今天早上开会的时候跟我们说,希望呢,这一次能够请到一些各界杰出人士,来我们学校做演讲。这样呢,能够更隆重一点。” 这个教导主任讲话很喜欢在后面加一个“呢”,而且逢“呢”必有停顿,所以听起来就很拖沓,加上语速又慢。 就像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那么呢,我就想问问大家的意见。我们呢,群策群力,要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是很渺小的,犹如杯水车薪,但是群众的力量是无限的,犹如滔滔江水。所以呢,大家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或者自己的学生中已经成才的,都可以推荐一下的哈,如果可行呢,那我们就邀请人家。” 底下众人纷纷面面相觑,面露难色。 整天在学校里待着,哪来的人脉。 教书育人就够累的了,还开拓人脉? 人脉也不理他们啊。 教导主任见大家都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相互看,鼓励道:“别害羞嘛,有什么想法,都是可以大胆发言的。就像我们在教育学生的时候说的,有想法,就提出来,闷声在那边,自己想呢,是永远都想不出个所以然的。” 一个老师迟疑着举手:“那个,主任,我以前带过的班里有个学生,现在在娱乐圈混,不算大火,但是说出名字大家肯定都耳熟,勉强算个二三线吧。那像她这种情况的话,能算杰出人士,邀请过来校庆当天做演讲吗?” “这个嘛……”教导主任有些犹豫,“这个怎么说呢,我是觉得,最好的话,还是不要吧。倒不是我本人对娱乐圈带有有色眼镜,这个大家千万不要误会,而是这个吧,嗯……”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然后道:“我们呢,毕竟是全国排得上号的学校,这里的学生呢,都是非常优秀的,至少在我心里,非常优秀,国家未来的希望,栋梁之材。我希望他们志高远,而不是去娱乐圈赚快钱。再说了,我们虽然是传媒,也不是什么电影学院啊。所以呢,如果请你说的那个学生来做演讲,这个典型呢,可能竖得不是太好。” 另一个老师举手:“那,主任,我有个学生,现在在公司里面做高管。前段时间看他的朋友圈,好像混得还挺不错的,公司也是个上市企业来着,那可以邀请他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呢,他在哪家公司?是核心人物吗?上过杂志吗?大家注意啊,找这些杰出人士来做演讲呢,不仅是为了鼓舞我们的学生们,最好呢,来的嘉宾呢,也能吸引到他们的注意力。至于上市公司什么的,那全世界上了市的公司可太多太多了,这很难说的啊。” 教导主任也意识到自己连续驳回了底下员工两次提议,有些不太好,太打击积极性了,于是解释道:“我的考量也是有原因的。大家想想啊,不然的话,嘉宾在上面讲,学生在下面玩手机,一点意义都没有。所以,这个杰出人士,最好有名一点,即使他本人不够有名,那么他背靠的公司或者机构,一定要有名,这样才能足够震撼。” 众人再一次面面相觑,面露难色。 教导主任看出了大家的为难,语气温和地引导他们。 “大家呢,也不要把这个思维呢,给局限住,要拓展开来。如果以前教过的学生里,没有符合条件的,那就从身边人入手,看看有没有符合条件的呢?能来我们这边当老师的你们,本身就是非常优秀的人才,不一定非得是我们学校毕业的才行。六度分离理论大家应该都不陌生吧。” 六度分离理论,又称六度空间理论,这个理论最开始是由美国社会心理学家——米尔格伦在1976年提出的。 这个理论的内容是说,你和世界上任何一个陌生人,不管对方出生在哪里,属于哪类人种,身上又是哪种肤色,你和那个人中间所间隔的人,都不会超过五个。 理论上,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实际生活中,难道真的要因为一个校庆演讲,而去骚/扰身边八百年不建议的微信躺尸好友,拜托他们联系一下自己身边的社会精英吗? 教导主任大手一挥,开始总结性发言:“行了,大家回去之后好好想想吧,下周一开会之前,我希望,我已经收到你们拟好的名单了。加油,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散会。” 说完,他就率先大步流星离开了办公室。 听完班主任的叙述,苏诗樾明白过来了。 有一说一,校庆嘛,学校生日。普通人一年一次的生日都想好好过呢,更何况是那么多莘莘学子的母校了。 当年苏诗樾申请贫困生,申请奖学金,还有助学金,包括助学贷款,班主任都在其中出了很多力。加上她本人也确实是个很好的人,于情于理,苏诗樾都想帮帮她。 “那,老师,你觉得,如果是风行传媒的副总裁来,能符合教导主任的期待吗?”她迟疑着开口,提议道。 班主任震惊了,震惊的情绪穿过话筒传过来:“你说的是,风行传媒?就是那个,大家都知道的,风行传媒?” 就算不是混娱乐圈的,天天上网,也能总是刷到风行传媒这个名字,更不用说他们本来就是传媒专业的了。 “就是那个出了很多爆款的。”苏诗樾点了点头,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惊讶,“业内不是就只有这一个风行传媒吗?” “不不不,我当然不是这个的意思,我只是意外,没想到诗樾你还能认识风行传媒的副总裁。副总裁啊,这职位,甚至都不是中层干部,这直接是上级决策人物了啊!” 季宴时在业内,算得上是个传奇人物了。 虽然是季家嫡子,名正言顺的第一继承人,可是他却没有甘心当一个平庸的阿斗。投资了几部剧,到最后全部都成了大爆款,手段和商业头脑,在业内是有目共睹的。 虽然他也是从这个学校出来的,但是人家在学校里念书的时候就特别低调,从来不打着季家的旗号搞特殊。 再加上他毕业以后就出国了,和所有人断了联系。 最后,弄得沈言澈也不敢大张旗鼓地表露身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是沈家旁支的一个小孩,根本想不到他也是沈家正儿八经的接班人,低调得像一个赝品来的。 苏诗樾毕竟不是当事人,不知道季宴时想不想暴露身份,让大家知道此季宴时就是彼季宴时,支支吾吾地说:“我以前在风行传媒上班嘛,工作关系,就认识了。他人还挺好的,再说学校演讲,应该也愿意。所以他够格吗?” “够!当然够啦!只不过,他毕竟是副总裁,每天应该都挺忙的吧。风行传媒是行业的龙头老大,他每天估计要处理不少事务,加上最近听说风行正在积极拓展其他行业的业务板块,那肯定更忙了,会不会不方便过来啊?” 这话当然是班主任委婉试探的说辞。 第121章 各怀心思 季总啊,行业内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她要是把季总的名字报上去了,肯定能引起小范围的轰动,但万一要是季总最后没能来,那她岂不是尴尬了。 她知道苏诗樾只是风行传媒的小职员,那风行传媒的职员多了去了,她怕她的分量,远没有那么重要的地步。 所以,保险起见,还是确认一下。 没想到,苏诗樾满口答应下来:“放心吧,季总挺好说话的,而且,去大学演讲这种事情,和参加公益活动一样,对他们这类商界人士来说,是件好事情,也是给他们加分的嘛。我一会儿就跟他说说,应该没有问题的。” 苏诗樾的品行班主任知道,如果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她也不会冒冒然就开口,把不可能的任务揽到自己身上。 想通了这一点,班主任更高兴了。 “诗樾啊,如果你能把季总约来的话,那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毕竟,说句实在话,老师也有自己的私心。现在找工作是越来越难找了,我看好多我们学校毕业的学生,毕业以后找不到满意的工作。风行传媒在我们行业里,也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他能来,到时候现场花点时间攀谈几句,说不定还能解决我们一些同学的就业问题。” 人家说悠悠慈母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班主任能够这样为学生们设身处地地着想,也实在是有心了。 “放心吧,老师,我理解的。再说了,我也知道,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作为学姐,能帮他们一把肯定帮的。” 班主任听到她这样善解人意的说辞,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诗樾,老师真的很谢谢你的理解。那既然这样的话,要不,你一会儿给他发个消息,问问他,如果确定来的话,我就把他写进名单里去了,教导主任等着要。” 苏诗樾应了一声:“行,我问问他,晚点给你答复。” ** 打从两人久别重逢之后,虽然苏诗樾也时常听宋安锦,以及这一行业里的同行们,还有风行传媒的同事说起季宴时多么多么厉害,但她一直都没有真的往心里去。 因为她觉得,这多半是迷妹加身边人心理。 想想看,如果平凡的你,身边有一个还算厉害的,叫得上名字的大佬,那你会不会时常把他拎出来吹嘘。 尤其是,这个大佬还这么年轻,这么帅。 妥妥的高岭之花啊。 所以苏诗樾觉得,厉害是厉害的,但是远没有吹嘘的那么夸张,难道还真能跟传闻中的马爸爸相媲美了不成? 但今天班主任的反应,着实是刷新了她之前的看法。 难道,或许,可能,他真能跟马爸爸相媲美? 正想着,电话那头的人接了:“喂,怎么了?” “我们学校,也是你的母校,季宴时同学,下个月要举行校庆,班主任打电话跟我说,在拟订邀请演讲名单,所以她托我问问你忙不忙,到时候方不方便过来做个演讲。” 季宴时笑了笑,声音低低的:“既然是夫人的请求,我怎么敢不从呢。就算是有事,那也得推了,夫人最重要。” 苏诗樾的脸莫名有些红。 不知道是不是好多天没见的关系,这会儿乍然听见他的声音,心里的小鹿又开始过分活泼了,跳来跳去的。 都怪这个人,没事笑什么笑! “不过,我出席可以,你最近在你们那个合租公寓里住得也太久了点,说好的只有两天呢。某些人不是说,安慰了失恋的宋安锦,就来陪我吗?她还失恋,我看着倒是觉得她问题不大,倒是我,问题大了。”男人表示不满。 一说起这个,苏诗樾就有些心虚。 两个女孩子聚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尤其苏诗樾和宋安锦还是一个行业里的,话题就更多了。从对身边同事的吐槽,到娱乐圈最新八卦,再到最近上新的彩妆,根本停不下来,时间过去得嗖嗖的。 最重要的是,和宋安锦吐槽,不用解释人物关系! 苏诗樾曾经试过和季宴时说圈子里的一些有意思的传闻,谁知道人家一脸懵,名字都记不住,自然没反应了。 哪像宋安锦,你来我往的,简直太有意思了。 加上苏诗樾这段时间一直和季宴时待在一起,好久都没有重温这种快乐了,一时间有点乐不思蜀,超了一天。 “好吧好吧,我知道自己食言了,今天晚上就搬回来。那,你这就算答应了?那我可就要把你报上去了,先说好,名单一旦上交,回头你出尔反尔,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她怕他听出端倪,立刻挂断了电话。 呼,天气好热,要去倒杯凉水。 等苏诗樾跟班主任说完季宴时确定出席的事情之后,后者激动得声线都颤抖了,从听筒那里传了过来。 “太好了,诗樾,有了季总这张王牌在手里,我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不行,我得请你吃饭。你晚上想吃什么?火锅还是烤肉,日料韩料也行,都听你的。你千万别跟我客气,想吃什么就直接说。”班主任十分豪气,随她挑选。 “今天晚上不大方便,我有事。”要搬家…… 顿了顿,她接着说:“而且,我其实也没有做什么,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再说了,当初要不是你帮我申请奖学金,申请助学金,还帮我申请免了一部分的学费,说实在话,我可能都没办法顺利毕业。所以,我真的挺感激的。” “我当时也是举手之劳,再说了,我是你的班主任,我还能不管你啊。班级里的每一个学生,虽然平时有辅导员照顾你们生活上的事情,但是说到底,我这个班主任也要负责的。这样吧,我记得你的生日好像快到了,到时候我请你吃饭,就当是庆贺你生日了,这你总不会拒绝了吧?” 苏诗樾有些意外。 毕业这么久了,没想到班主任还记得自己的生日。 她笑着应了一声:“行,那到时候再说吧。如果咱俩都有空,能约的上时间的话,那就一块儿好好地吃顿饭。” 另一边,季宴时正在翻看上个月的财务报告,这时,屏幕忽然亮了亮,微信里弹出一条消息。 白骨晶(回国版):宴时哥哥,听说你接到邀请,要去大学里做演讲?这也太酷了吧,大学里做演讲诶! 白骨晶(回国版):真的假的[期待][期待] 他顿了顿,拿起手机回复。 J:谁跟你说的? 白骨晶(回国版):我一个以前的学姐,她现在在Z大当老师,我刚刚看她在同学群里发的。我一开始还以为看错了呢,再三确认之后,发现真的是你诶! 白骨晶(回国版):是假消息吗?如果是的话,那我可得跟我那个学姐说说,别再传播了。不然传得多了,大家还以为你真的要去,到时候反而你骑虎难下。 J:嗯,是真的。 白骨晶(回国版):(⊙o⊙)哇,天啦噜!好棒好棒,要不是你亲口证实,我还真有点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白骨晶(回国版):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从没有看到你当众做过演讲呢。听季爷爷说,你读书时候是学霸,可厉害了。别的小孩还没学会,你已经全对了。 白骨晶(回国版):不行,好好奇啊,我那天也要来!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成功经验要分享。 季宴时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就不太想和她产生交集,想了想,回复道: J:虽然那天是校庆,但我想门口的保安应该不会放社会人士进去的。不然人员流动太大,不好管理。别来了。 白骨晶(回国版):哎呀,瞧你这话说的,我不是有你嘛。到时候我跟着你一块儿进去,你可是受邀的嘉宾诶,再说也是这个学校出来的,看谁敢拦我[邪魅一笑] 白骨晶(回国版):到时候我就靠你狐假虎威啦~说真的,我还没去过这个学校呢,听说里面的建筑特别漂亮,好好奇啊?(????????)??????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季宴时也不好再拒绝。 J:那行。我等收到学校那边给我具体的邀请函之后,拍照片发给你,到时候联系。 白骨晶(回国版):好的,等你哦,宴时哥哥。反正我最近都有空的。 这事儿就算是这么定了。晚上季宴时去接苏诗樾的时候,在车上简单地跟后者说了一下。 “反正你是学校邀请过来的,到时候晶晶跟着你一块儿来的话,门卫应该不会阻拦的。” 季宴时想到女友向来单纯,对于这些太复杂的算计没有经验,并不太懂,也就没说上次的猜测。 顿了顿,他说:“我怕你吃醋,所以不想跟她走的太近,毕竟晶晶也老大不小了,要避嫌嘛。” 苏诗樾听得想笑。 自己是不讲理的人吗?! 她想起宋安锦之前说过的话,想告诉季宴时,但又怕他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也就没有说。 两个人各怀心思,车厢里诡异地和谐。 第122章 生日 苏诗樾帮班主任解决了一个大难题,等于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后者等到了她生日这天,打了个电话过去。 “诗樾,今天是你生日,老师祝你生日快乐。上次咱们不是说了吃饭的事情吗?你晚上想吃点什么,随便说,老师请客。还是那句话啊,想吃什么就说,不用为我省钱。” 生日一年只有一次,苏诗樾老早就跟季宴时约好,今天去城西吃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只好抱歉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老师,我已经有约了。而且你不用请我,没事儿。我也没有做什么,只是问了下季总而已。他愿意来,我就当个传话筒,他不愿意来,我也没辙。” “已经约了人了?”班主任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不对啊,诗樾,我记得你以前读书的时候,可是很重视约定的,可这次我都跟你说了,你生日我请你吃饭,你还是约了别人,该不会是你的男朋友或者暧昧对象吧?” 打从苏诗樾知道了季宴时在母校的人气之后,她又陷入了从前的鸵鸟心理,不敢对大家说自己在和他谈恋爱。 怕大家知道以后,问东问西,三句不离。 要知道,当年季宴时在学校里,就是个风云人物。 学校里的表白墙,三天两头就能看到有人给他表白。有实名的,也有匿名的,人气很高,之后就是沈言澈。 偏偏这两个人气第一第二高的,还是好朋友,于是凑在一起,瞩目度直接翻倍,走到哪都是众人的焦点。 苏诗樾当初倒追季宴时的事情,学校里好多人都知道。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季宴时在母校,关注度不但没减反而还增加了,那他俩在一起的事,也要万众瞩目了。 说不定还会被挖出当年她倒追的事。 emmm... 苏诗樾觉得,还是先低调点好了。 万一真的瞒不住,那也没办法,顺其自然吧。 “我确实是要去跟男朋友吃饭。今天过生日,他很早就说了,想和我一起吃个饭,我就答应了。”苏诗樾说。 “啧啧啧,可以啊,诗樾,一声不吭的,居然脱单了,哇,恭喜恭喜。你说你,也不发个官宣朋友圈。想当初,学校里好多男同学其实都对你有意思,但是你又一直……” 班主任想说她追别人弄得声势浩大,但又觉得,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提了也没意思,再说人家都已经找到自己的幸福了,话锋一转:“是谁啊,我认识吗?” 苏诗樾也猜到她想说什么,含含糊糊地回答:“嗯……这个嘛……老师,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再介绍你俩认识。” “那行,你们小两口甜甜蜜蜜地约会去吧,我就不当你们的电灯泡了。吃饭的事儿,反正来日方长的,不过我可先说好啊,我是真心诚意要请你吃饭,你别不好意思啊。” “好的好的。那到时候我们再联系。” 苏诗樾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最近有个剧组,也是个大ip,爆的可能性很大,已经开拍了,其中一个重要配角突然辞演了。剧组没办法,戏还得接着演下去,只能在娱乐圈里物色新的合适人选。 物色着物色着,就看上了宋安锦。 有一说一,宋安锦的外形条件还是不错的。加上她的演技在年轻小花中间在过得去,最重要的是,她参演了《月下》这部剧,到时候万一《月下》爆了,这部剧里有宋安锦的话,话题度也能跟着往上升,直接鸡犬升天了。 因此,苏诗樾和宋安锦今天在剧组试戏。 晚点宋安锦还要再做一下造型,看看她的外型气质和这个角色本身相不相符,苏诗樾则溜去过她的生日。 反正做造型有剧组老师在,她在不在的问题不大。 于是,她就在剧组里等季宴时过来接她。 季宴时下午有个股东大会,所以过来要晚。 原本他为了陪苏诗樾过生日,见日子撞上了,打算推迟这个会议,黄岩向后者求救,说这样股东们会有意见。 毕竟这是今年的最后一次股东大会啊,日子是老早就定下来了的,再说又不是因为什么自然灾害之类的不可抗力,其他原因推迟,股东们不会在季宴时面前说什么,当然了,他们也不敢,可是他们会对着黄岩抱怨啊! 看看左边,自己的顶头boss,得罪不起,看看右边,股东们也得罪不起,黄岩从没有觉得人生如此艰难过。 这个时候不找外援,难道等离职吗! 还好有一个好说话,明事理,并且压得住自家boss的老板娘,简直是黄岩最后的安慰了。 既然不着急,出门也怪冷的,苏诗樾准备刷会儿手机,顺便看看最近有没有关于宋安锦的不实消息。 这时,手机屏幕的跳了一下,有新的微信消息。 白骨晶(回国版):嫂子,你是不是在剧组啊?我问了黄岩关于宴时哥哥的行程,他说晚点要去一个剧组,我就想起你来了,肯定宴时哥哥要过来接你。 苏:对,哈哈哈。 白骨晶(回国版):那你能出来一下吗? 苏诗樾一怔。 出去? 出去哪儿? 苏诗樾正兀自疑惑,下一条消息又过来了。 白骨晶(回国版):嫂子,我现在在你们剧组门口呢,你快点来捞我一下吧! 苏:你来剧组了?是来找我的吗? 白骨晶(回国版):是啊,嫂子你快收拾好东西出来吧。我现在在南门这儿,保安大叔不肯放我进来QAQ 苏:你等一下,我过来了。 苏诗樾没问她为什么过来,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包整理好,然后急匆匆地出了休息室。 到了南门口,她还没等走近,就一眼看到了白晶晶那辆张扬的大红色玛莎拉蒂。 剧组里豪车不多,毕竟普通工作人员们大多买不起,而主要演员是过来拍戏的,开的都是保姆车。 偶尔有几辆豪车,那也是低调得不行的颜色,比如黑色,灰色,白色之类的,倒是没见过红色。 剧组门口不允许鸣笛,白晶晶只好放下车窗,朝苏诗樾大力挥手:“嫂子嫂子,我在这儿呢!” 苏诗樾见周围已经有不少人探头探脑地朝这儿看过来了,二话不说立马坐进了副驾驶座。 苏诗樾见她上车,从后座拿出一大束野兽派的枪炮玫瑰,递给后者:“嫂子,祝你生日快乐!” 苏诗樾看着眼熟的logo,眼熟的玫瑰,默了。 你们有钱人逛的花店来来去去就这几家是吗? 苏诗樾接过,笑着说:“谢谢你,晶晶。诶,不过,我都没说过,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啊?” “之前从国外给宴时哥哥带的礼物我一直放在行李箱里,忘记拿给他了,昨天好不容易记起来,就想着今天过去找你们,顺便晚上再蹭顿饭。 “结果没想到黄岩说宴时哥哥要给你庆祝生日,你们不回家吃饭。所以我就知道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苏诗樾点了点头。 “都怪我,上次只顾着跟嫂子你聊其他有的没的,都没问你生日是什么时候,来的路上临时买了束花,你不会介意吧?”白晶晶小心翼翼地问。 “不会,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感激了。” “那就好。”白晶晶舒了口气,“嫂子,你和宴时哥哥两个人今天晚上要去吃点儿什么呀?” “我们要去Mlano吃饭。”苏诗樾回答。 “哇!我没听错吧?你们要去鼎鼎大名的Mlano吃饭!我之前在网上看到过,大家都说这家西餐厅超级!超级无敌好吃,只可惜太难预订了。” 苏诗樾想起之前宋安锦说的话,状似无意地问:“我感觉,你好像还挺喜欢在网上做功课的嘛?上次在国外的时候是,现在来了海市还是。” “来到一座陌生的新城市,那肯定大致的要了解一点嘛。嫂子,你和宴时哥哥是去Mlano吃饭的话,那能不能让服务生加个位置,把我也带上啊?” 苏诗樾听到这话,顿时有些为难。 从理性的角度来看,白晶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如果还是不带她,总觉得怪尴尬的。 又不是以后都不相处了,闹僵不好。 季老爷子那么喜欢她,如果她不能成季夫人,那么八成也是季小姐。自己要想和季宴时一直在一起,那白晶晶就是她的半个家人,躲不掉。 但是从感性的角度来看,那她太不喜欢白晶晶一起跟着去了。她和季宴时约会,白晶晶瞎凑什么热闹,而且自己还是这么尴尬的身份。 苏诗樾想到了一个办法,试探性地问:“要不这样吧,你想去吃Mlano的话,我和他就不去了,回头我让他把预定信息发给你,你去吃吧。” “不行的,”她摇了摇头,“Mlano因为生意实在是太火爆了,怕有黄牛排队预定,所以每个人都必须持身份证上的真实信息登记预定,而且那个登记的人必须得吃,所以没办法转给我的,这真是太可惜了,嫂子,你帮帮我。” 第123章 自来熟 一开始,这家餐厅也没有这类奇奇怪怪的规定。 后来因为环境优美,菜品的味道也好,吸引了很多人过去打卡。甚至,因为它高昂的价格,被网友们戏称高不可攀,反而食客更多了,像是一种财力上面的炫耀。 也因此,出现了黄牛票。 毕竟,这年头,买车买房买不起,好一点的包包随随便便一个也要四五万,吃顿饭不仅只要几千块,还可以在朋友圈收获一大片的艳羡和赞,算是件划得来的事情。 可问题是,黄牛本身是扰乱市场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它违法。 黄牛,就是俗称的票贩子。20世纪的时候,公家发放粮票,有人开始进行倒卖,那个时期,关于这类特定的人群,并不叫黄牛,只称呼倒票人。后来,又开始出现倒卖火车票的人。它的起源在于描述一堆人在那里抢购物资或票券的大场面,有如黄牛群之骚然,所以统一称为黄牛。 所以为了打击黄牛,店家也是操碎了心。 实名制预订了以后,黄牛现象好了很多。 但这对苏诗樾来说,却不友好。 她今天过生日,他们小情侣开开心心地约个会,过过二人世界,突然跑进来一个第三者,算怎么回事儿嘛。 偏偏她脸皮又薄,做不到拒绝。 尤其还是当面拒绝。 怎么开口啊…… 正想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苏诗樾接通,是季宴时打开的电话:“喂,诗樾,我现在到剧组门口了,宋安锦说,你已经走了?你跟谁走了?” “今天晶晶过来了,来找我,我在她的车上。我们两个人这会儿快到盛和路了,正在往Mlano的方向去。晚高峰车子特别多,这边红绿灯都被堵得死死的,动都动不了。” “晶晶来了?”季宴时觉得意外,“她来干嘛?” “晶晶说她本来是想去找你的,结果听说你跟我晚上要去吃饭,又听说今天是我生日,就来剧组祝我生日快乐,还送了我一大束玫瑰花呢,她说晚上想和我们一起去吃。” “什么,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季宴时听到这话,更加不悦了,“这不是胡闹吗。爷爷虽说是有提过让我带着她多在海市转转,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你过生日,她凑什么热闹。晶晶在你旁边是吧?你把手机外放,我来跟她说。” 白晶晶刚好听到最后一句话,连忙摇头。 苏诗樾迟疑,白晶晶趁这两秒的空当,可怜兮兮地对苏诗樾说:“嫂子,你可千万不要把手机外放啊,宴时哥哥他肯定要教训我了,我用脚后跟猜都能猜到他想说什么,才不要听呢。你就同意我蹭顿饭吧,我真的好想去吃啊。” 最是左右为难中间人。 苏诗樾抿了抿唇:“啊,可是你哥哥说了,让我……” 白晶晶对她嘘了一下,示意噤声,同时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对着她做口型:“嫂子,你就送佛送到西,帮帮我吧。再说了,咱俩已经在路上了,好嫂子,你最好了。” 苏诗樾这人耳根子软,而且吃软不吃硬。 没办法,苏诗樾只好无奈地跟季宴时说:“晶晶她现在在开车,一心不能二用,不然万一分走了她的注意力,等下出什么交通事故就不好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 “我跟你说什么。”季宴时快被气笑了,“我是想跟她说,让她别去,可是这种话我如果跟你说了,你怎么传都不对,肯定得我跟她说啊。她也是,这么大人净瞎胡闹。” 苏诗樾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沉默。 季宴时听出了她的为难,说:“算了,今天就当是简单吃个饭,加上股东会的事情,也确实,本来就不算圆满,也不差她这一下了。等她回了国外,我再好好给你补过。” “嗯,行。” 除了说嗯,行以外,苏诗樾也实在想不出来还能说什么。她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性子,其他女生天然就会的小作小矫情,可能是她从前过得实在太苦了,所以不会。 她也做不到对着白晶晶发脾气,指责她为什么横插一脚自己的生日,让自己不开心,然后让她路边靠边停车。 挂断电话之后,白晶晶边打方向盘,边偷笑。 “你放心吧,宴时哥哥他从小就是这样的,纸老虎一只,看起来凶巴巴的,好像很有原则,每次说这个不行,那个不同意,但是只要我撒撒娇,服服软,他最后就都没关系了。所以,只要嫂子你不反对,我就先斩后奏,去了再说嘛。反正,他总不能,当众把我给撵回去吧。” 苏诗樾听着,那种隐隐约约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上来。 她抚了抚胸口,让自己尽量安定下来,扭头往外看。 车子很快开到了Mlano。 由于苏诗樾和白晶晶都不是预定人,而门口的保安又是负责核对预定无误才肯放行的,防止有人进去浑水摸鱼,不好管理,所以,两人只能在外面车里面先等着。 苏诗樾跟白晶晶本来就不太熟,聊也不知道聊什么。想了想,她还是从包里拿出手机,准备打一会儿游戏。 白晶晶见苏诗樾在玩游戏,看了会儿之后觉得挺有意思的,说:“嫂子,这个看起来好好玩啊,你能不能借我玩会儿。就一局,这把打完,我就不玩了,单纯就是好奇。我平常不玩游戏了,就为了这十几二十分钟下了再删,感觉挺没必要的,而且下也要下很久呢,所以才问你借嘛。” 反正不是排位,苏诗樾就把手机递过去了。 “我去个洗手间,你在车里等会儿宴时吧,要是他来了,你们两个等等我也行,或者你们先进去,到时候我来找你们。反正宴时在了,保安估计就会放我进去的。” “嗯嗯。”白晶晶乖巧地点点头。 等她走后,白晶晶迅速切换游戏界面,把它放进后台,然后打开了苏诗樾的手机微信,找到置顶的季宴时。 白晶晶快速翻了翻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大概掌握了苏诗樾平时的用语习惯后,手指点了几下,开始输入。 苏:宴时,我想了想,既然晶晶很想和我们一起吃晚饭,那就带上她吧。反正晶晶也不是什么外人,再说了,她马上就要回京市,待在海市的时间也不长,随她吧。 苏:主要是,她大老远地跑过来剧组这边送花给我,说祝我生日快乐,现在我们也已经到了餐厅门口,再让她回去,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人多的话,热闹一点也好。 J:好吧。 J:夫人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白晶晶见季宴时同意,怕露馅儿,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把刚刚的聊天记录一一删掉,重新回到游戏界面。 很快,苏诗樾就上完厕所回来了。 “宴时来了吗?”她问。 “没有,一点动静也没有,估计是还被堵在路上呢吧。”白晶晶一面摇头,一面把手机还给她,“这游戏看着简单,实际上自己上手之后,操作起来还是挺难的嘛。这三个技能一起按,结果死得比谁都快。嫂子,不好玩,太难了。” 苏诗樾接过,安慰她:“没关系,你刚回国,估计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不太擅长很正常。这种游戏都是这样的,三个技能点的时机对了,直接带飞,点的不对,就死死得可快了,我也没怎么玩明白呢,没关系的,都难。” “好无聊啊,就在这儿跟嫂子你大眼瞪大眼地干等。宴时哥哥人呢,是不是快到了?一点消息也没有。要不我打个电话问下他吧,这个人真的是,乌龟爬一样,好慢啊。” 说着,白晶晶就拿出自己的手机。 还没来得及拨出,苏诗樾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车牌。 于是两人也下车,季宴时走到苏诗樾身边,见她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毛呢短上衣,忍不住皱眉:“冷不冷啊?今天最低零下五度呢,只穿得那么少,等下要冻生病了。” “有一点冷,但是也只有一点点。一直在车里坐着呢,车里有空调,还好,没冻着。倒是你,怎么这么慢才来嘛。”苏诗樾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害的我们都不能进去。” “下班高峰期,从公司开过来,高架桥那块太堵了,前面又有车祸,三辆车子追尾,拖车也来了,动都动不了。”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那我们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三人点好菜,白晶晶等侍者离开包间,疲惫地叹了口气:“宴时哥哥,管理公司真的好辛苦啊。我最近大概了解了一下以后可能会接触到的工作,就觉得真的好辛苦。” 季宴时漫不经心地呡了口茶:“怎么了?” “虽然爷爷派过来的人到时候肯定很厉害,会帮我制定方案,评估风险,但是,最终要做决策的人还是我啊。我真的很怕,万一自己做得不好,害公司蒙受一大笔损失。” “这是一个上位者必须要学会和经历的,你以后慢慢就会习惯,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心理承受能力,也是其中之一。毕竟,创业什么的,哪有一帆风顺的。”季宴时说。 “嗯!宴时哥哥,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不让爷爷失望的。还有季爷爷,还有你。”白晶晶攥了攥自己的小拳头。 “不过,也是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我发现,宴时哥哥你真的好厉害啊!当年一个人赤手空拳打拼,把风行经营得风生水起,一步步走到今天,现在还在扩大板块。不像我,回国前投资了一个项目,到昨天才赚了一百多万。” 苏诗樾在旁边喝了口柠檬水,默了默。 这,是不是宋安锦去年跟自己科普过的凡尔赛啊? 第125章 撕破面具 沈言澈路上赶过来还需要时间。 如果按照之前的次序,还让沈言澈当开场发言的嘉宾,班主任怕他赶不过来,那到时候就是真尴尬了。 说着,班主任就要联系主持的学生。 教导主任摆摆手:“说什么说,先不要说了。改个次序而已,一句话的事儿,倒是你们,你们一会儿钟总来,一会儿沈总来的,万一最后谁也没来呢?没个准信的。” 班主任把头埋得低低的。 这一刻,她比鸵鸟还鸵鸟。 毕竟消息都放出去了,临时变卦,传出去之后,整个学校以后在学术界,都会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话。 可这事儿说到底又怪不到季宴时头上。 人活在世上,肯定会遇到有急事的情况。而苏诗樾也是一片好心,再说了,谁能预料到这些呢,也没办法嘛。 “行了行了,你再去随便找一个老师,跟他两个人反正也没什么事,现在就到学校门口去,一个守南门,一个守东门,沈总来了第一时间通知我。知道了吗?” 班主任忙不迭地点头。 教导主任气得叹了口气:“这一天天的,学生不让我省心,老师也不让我省心,我早晚有一天要气出白头发来。我去跟校长说说这事儿。” 班主任回到原处,跟苏诗樾说了教导主任的意思。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老师。那也不用找人了,直接我跟你一块儿去吧。咱们一起去校门口等沈言澈过来。” 然后两人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分别前,她拉着后者的衣袖哭唧唧:“诗樾啊,你一会儿再问问沈总,让他能快点就尽量快点赶过来,不然我真的要被教导主任活吃了。我跟他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毕竟是我的顶头上司呢,我害怕啊!” 苏诗樾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点点头,说:“行,老师,你放心吧,我等下马上给他打个电话。” 她们口中的话题主人公现在还处在迷茫中。 十分钟前,沈言澈接到了钟聿秋的电话,后者让他马上到母校去,说演讲稿黄岩修改好后给他。 季宴时隔着手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沈言澈半梦半醒的,压根儿没怎么把他的话听进去。 “我知道你没怎么听懂,没关系,一会儿黄岩把演讲稿发给你的时候,会给你打电话,具体的你可以去问他,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马上起床。” “Yes, sir.”沈言澈机械地应了声。 他起床去刷牙,刷到一半,苏诗樾的电话打进来了,他只好把泡沫都吐掉然后接起。 电话那头问:“沈言澈,你出发了吗?尽量快一点赶过来哦,江湖救急,季宴时真的很需要你!” “我马上就出发了,应该一个小时能到吧。” “哦哦,那反正你尽量快一点哦,注意安全。” 沈言澈挂断电话,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结果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已经开始累了。 这一早上接到的电话,应该比一个礼拜都多。 看了眼屏幕,是黄岩打来的电话,他接起,然后深吸一口气,说:“你直接把演讲稿发送到我邮箱就行了,我等下会查看的,我现在出门了。” 黄岩:“……好的,沈总。” “那你还有别的事情吗?”沈言澈问。 黄岩顿了顿,然后攥了攥拳头,咬了咬牙关,尽量语气平和地说:“季总说,为了证明您是真的已经起床了,没有任何撒谎,请您现在马上自拍一张发给我,自拍务必把肩膀拍进去,感谢配合。” 沈言澈:“……………………………………” “他有毛病啊!求人家办事话还那么多!他咕咕咕了小思源为什么要我来给他善后啊!我为什么要一大早去Z大啊!妈的我不去了,谁爱去谁去,老子不干了,这个忙我不帮了,你去转告他,让他找别的人吧,再见!我要回去睡觉了!拜拜!” 黄岩揉了揉眉心。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说好的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呢? 他是来使啊来使! 沈总怎么可以对他发脾气! “季总说,为了表示感谢,过两天最新款的劳斯莱斯上市了,他会送你一辆。”黄岩淡定地说。 “哎呀,瞧你这话说的,宴时的事就是我的事,他既然开口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我帮助他,义不容辞。” 沈言澈一扫刚刚的不耐烦,义正言辞。 黄岩应了一声:“那好,麻烦沈总您尽快把照片自拍好发给我,还有演讲稿,尽量多顺几遍。” 挂断电话之后,他很快收到一条彩信,点开一看,屏幕上是沈言澈元气满满的灿烂大脸。 黄岩:“……” 面无表情地锁屏。 不能多看,多看要做噩梦了。 ** 季宴时赶到医院,发现急诊室没有白晶晶这么一号人,护士跟他说,病人已经转移到vip病房里去了。 “病人没有什么大碍,她很幸运,在后面那辆车子擦过来的时候及时打转方向盘,所以只是眉骨处受了点皮外伤,后续休养休养就好了。” 顿了顿,护士接着说:“至于一开始的昏迷,应该是头因为惯性装到车窗导致的,医生做了检查,确定没有任何脑震荡,现在也已经醒了。” 季宴时点了点头,似乎是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说:“好的,我大概知道了,谢谢。” 走到病房,白晶晶见他进来,连忙坐起身子,抱歉地说:“宴时哥哥,你来了啊。” 季宴时没说话,沉默地走到病床边坐下。 白晶晶见他沉着脸,会错了意,说:“对不起啊,我害得你参加不成学校的校庆演讲了。” 说完,她见季宴时的脸色没有任何好转,以为是怕被苏诗樾责难,又补充道:“宴时哥哥,你放心吧,嫂子那边我去解释,学校那边我也会想办法,不会损害你的声誉。” “我不是在意这个。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季宴时淡淡地开口。 “什么为什么,宴时哥哥你是因为我才会缺席,又不是故意的,我当然要去替你说清楚。” 季宴时摇了摇头:“你小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想办法离间我和诗樾。” 白晶晶面色未变:“你这话的意思我不明白。我没有要离间你和嫂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你很聪明,所以不管做什么,都会计划周密之后再行动,我很难找出证据。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次的车祸,最后那个肇事司机,应该也会找不到吧,像人间蒸发一样,然后成为悬案。” 白晶晶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他。 “你不肯说,没关系,我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爷爷,还有白爷爷,看看他们两个老人家到底怎么想。” 白晶晶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别,别告诉爷爷。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情。” “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有你爷爷在,你以后一定能找到一个很不错的男孩子,为什么要把时间和心思都花在我的身上?”季宴时不解地看着她。 白晶晶放松身体,半靠在床上,说:“是啊,你说得对,因为我喜欢你。” “我拼命地讨好爷爷,就是想让他喜欢我。因为我知道你很孝顺,如果季爷爷执意要我们结婚,你就会让步。 “我为了学象棋,没日没夜地看网上的教程。为了不想让季爷爷觉得我是个花瓶,可以让我管理公司,我偷偷下载了一大堆管理经营方面的资料学习。我还去学做料理,每次都很努力,然后再在他面前装出一副毫不费力的样子。 “因为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一个笨小孩,更不想他因此也对我产生厌弃。后来当我得知季爷爷想让我和你在一起,我不知道有多开心。” 季宴时接过她的话头:“所以,你跟着爷爷一前一后地回国,却发现我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伴侣。你不想跟诗樾正面交锋,怕爷爷觉得你心机重,也怕大家因此不喜欢你,所以就在背后搞小动作。” “我也是被逼无奈!你以为是我自己想要这么做吗?你根本就不懂。因为我喜欢你,很喜欢!” 她顿了顿,接着说:“我也觉得我自己坏,我那么做的时候,我伤害苏诗樾,伤害我自己的时候,你以为我就不会感到内疚,不会觉得自责吗?我会,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从来都没有选择!” “你以为全世界只有你最无辜,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告诉你,诗樾十八岁那年就跟家里断绝了所有联系,她上大学,她出来工作,所有的学费生活费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做兼职,评奖学金得来的,没靠过任何一个人。她很难,她也很好。” 季宴时的话让白晶晶住了口。 她怔怔地看着他,说:“什么……为什么?” “因为她的养父母这么多年一直在虐待她。她有一个表姐姐,她父母宠爱亲生女儿,漠视她。 “她从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可是她还是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她面对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尽可能地天真,尽可能地善良。独自长大,没有人保护她,只有她在保护自己。” 第126章 校庆日 “你先入为主地觉得,诗樾是那种见钱眼开,为了钱想勾/搭我上位的不正经的女人,你甚至都不愿意亲自去了解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你看了太多的打脸爽文爽剧,觉得自己就是那个道德制高点上的人,其实你不是。” 季宴时的每句话,都像是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地砸在白晶晶的心上,每一句话,都讲得丝毫不留情面。 当一切被摆到明面上来讲,白晶晶才忽然发现,自己究竟有多卑劣。她竟然这样恶意伤害了一个可怜的女生。 “晶晶,你小时候根本不是这样的。你善良,可爱,真正为其他人着想,所以爸妈,还有爷爷,才会喜欢你。我也不信,你变成今天这样,是你小的时候所希望的样子。” 白晶晶小的时候,受尽宠爱,却一点儿也不娇气。 有一年冬天,家里爷爷生日,在老宅请了一些旁支的人来庆贺,还邀请了一些平常来往密切的大家族的好友。 白晶晶当然也在受邀之列。 旁支里有个不受宠的孩子,长得人高马大,块头很大很壮实,和季宴时的关系不好。寒冬腊月,零下的天气,趁大人们都在客厅里交际,直接把他推进了池子里。 后来,是白晶晶去把大人们叫过来,及时把季宴时从鲤鱼池里捞了起来。因为受了严重的风寒,季宴时发了好几天的高烧,医生说,如果再晚点,恐怕性命都不保。 落水后的二十或三十分钟后,因为体温迅速降低,血液流速减缓,引起心脏泵血减慢,热量大量流失。然后,就会被活活冻死。所以,多亏了白晶晶没有被吓呆,而是去喊了大人。也是因为这件事,季母一直很感激她。 “行了,晶晶,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时间不早了,我下楼买饭。反正演讲也黄了,你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折腾了一个上午,这会儿眼看着快到中午了,季宴时平常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习惯三餐颠倒,倒不觉得饿。 但这里还有个病人,又是女孩子,总不能跟他一样糙吧。况且,他想,白晶晶此刻应该也会想要独处的时间。 另一边,沈言澈到母校之后,班主任短暂的震惊过后,立刻马不停蹄地领着他去见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之前担心班主任为了逃避责任,随便拉一个路人甲过来冒充沈言澈,所以特意在网上搜索过后者的照片,意外发现,这个沈总,竟然也是学校出来的学生。 这会儿见到真人,发现和照片上没什么两样,他就彻底放心了,赶忙领着人去见校长。 而校长之前在教育部的一次活动上见过沈言澈。 因为沈氏集团每年都会捐款一笔教育基金,所以教育部的活动会邀请沈氏集团的人来参加,两人打过照面。 “哎呦,沈总,您好您好,真是好久不见啊。”校长和沈言澈握了握手,“我们校庆能够邀请到您,这可真是我们的荣幸啊。那您看您是准备第几个上台发言呢?” “就最后一个好了,正好我也再看看演讲稿,免得等会儿上台说错,就尴尬了。”沈言澈回答。 校长当然是满口应承下来。 他给教导主任使了个眼色,让他去跟主持的同学说一下,临时修改一下主持稿。后者会意,出门去了。 沈言澈平时活动出席惯了,所以大场面见得多,应付起这种校庆演讲,倒还不至于怯场。 虽然私底下欠欠的,有时候好像挺没皮没脸,但上台之后,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 加上他长得帅,也算半个网红——虽然用网红这个词来形容他,倒有点像是侮辱了他——吧,不过好在,学生们的反应非常好,非常热烈,校长看了直呼满意。 沈言澈演讲完就打算走,经过教学楼的时候,意外看到教导主任和苏诗樾,还有班主任,站在拐角处,一个脸色不好,另外两个则低着头,一副犯错误的样子。 沈言澈觉得奇怪。 这次的演讲嘉宾里,商界的只有他一个,苏诗樾能请来怎么也算大功臣,怎么还会挨批呢? 这样想着,他抬脚朝两人走了过去。 “李老师,不是我说你,校庆这么大的日子,你想在同事和上司面前拉好感,这个想法我能理解,但是你怎么能掉链子呢?我是不是提醒过你,记得及时跟季总确认,有什么问题及时反馈,可你倒好,一直说没问题没问题,临了临了给我捅了个篓子出来。” 顿了顿,教导主任看向苏诗樾。 “这个,苏同学啊,你也是。作为邀请人,也是这次演讲的第一负责人,按理说,你最应该担负起沟通桥梁的作用,可你呢,却没有好好地沟通好。要是没有沈总救场,咱们这次活动怎么收场?” 沈言澈一听这话暴脾气就上来了。 季宴时今天不能来,那完全是突发状况,特殊原因,怎么还能赖到苏诗樾的头上去呢! 她又不是神算子,还能提前未卜先知不成? 想到这儿,他故意清咳了一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咳咳咳咳——” 这动静一出,教导主任发现了他。 “哎呀,这不是沈总嘛。沈总今天的演讲真好,反响非常热烈,发人深省,学生们的反应也是非常好。沈总怎么有空过来这边了?有什么事吗?”教导主任笑着问。 沈言澈摆摆手,说:“没什么事,就是看没什么事,打算回去了,正好经过这里。你们三个在这儿干嘛呢,我看其他人不是都在大礼堂那边吗?” “哦,我们在谈话呢。对了,说起来,我还没来得及正式谢谢沈总。今天真的是太谢谢您的仗义相助了,也替我谢谢季总,如果不是他请您过来救场,我们今天的校庆必然要缺憾。好在,最终,这次校庆非常的圆满。” 教导主任说着,朝沈言澈伸出手,没想到后者侧了侧,躲开了,扭头对苏诗樾道:“诗樾啊,你今天要一直在学校吗?还是我们一块儿去吃个饭?” 教导主任见他语气熟稔,不像是初见,愣住了,问:“沈总,你和苏同学两个人认识?虽然我看了,您也是我们学校出来的,但是您和苏同学好像不是一个系的嘛。” 沈言澈点了点头:“是啊,我和诗樾,还有宴时,我们几个已经认识很多年了。之前宴时会答应校庆邀请,大部分是看在诗樾的面子上,而我今天会来,除了宴时的拜托,也是因为和诗樾从前的交情。” 教导主任这下彻底愣住了。 他以为季宴时答应邀请,是因为学校的名头。 很多企业家就是这样,一开始表现得不想有太高的曝光率,后来反悔了,又怕上采访显得打脸,就会选择通过学校演讲的方式来打开知名度。 因为这种方式最保险,反噬的可能性很小。 所以教导主任高兴之余,也是这个想法。 “还有,今天宴时来不了,是因为他的妹妹早上发生了车祸,他临时去了医院,这不关苏诗樾的事。苏诗樾要是有这样的算命好本事,天桥底下摆个摊子,早就发家致富了。天灾人祸什么的,谁能说得清楚呢。” 沈言澈不紧不慢说着,教导主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是,是……”他只是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沈言澈没管他,问苏诗樾:“一块儿出去吃个中饭吗?我不怎么来这附近,对这边不太熟悉。毕业以后就没回来过了,要不去商场吃也行。” “可以啊,校庆是教务处的老师们在负责管理,我就是个帮忙搭把手的。”苏诗樾扭头看向教导主任,“那,主任老师,我和沈总去吃中饭了?” “哦哦,好的好的,没问题。”后者应了声,“你们去吧。那沈总走好,我就不送了,您请自便。” 沈言澈随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那个地中海怎么回事,逮着宴时缺席的事情说你,他虽然没来,我不是来了吗?有人来不就好了,这不是也没出什么乱子嘛,真搞不懂。” 苏诗樾知道沈言澈是在替自己打抱不平,但还是听得想笑:“他把宴时来演讲这事儿看得很重,所以事情出了偏差,人没来成,就不高兴了呗。毕竟是校庆,万众瞩目。” “什么啊,你听听他说的那是什么话,什么叫你那个班主任想在上司和同事面前拉好感?那玩意儿用得着拉吗?说句实在话,同事什么的,就是上班的交情,但凡不想评优评奖评先进的,大家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呗。” 苏诗樾听完,很认真地扭头,看着沈言澈,说:“沈言澈,我刚刚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沈言澈看她一脸正色,顿时就慌了。 “喂喂喂,苏诗樾,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那可不行啊,宴时是我的好兄弟,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虽然你确实长得很漂亮,而且我也确实很帅,比宴时再帅个八条大马路吧,但我也是绝对不会接受你的,所以你你你,你可,你可千万不要跟我表白啊。” 苏诗樾:“……” 她忍住抚额的冲动,说:“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在某些方面其实跟安锦还是蛮相像的。说句实在话,你们俩为什么不试试啊,说不定会很合得来。” “别了吧,都不认识。”沈言澈连忙摆手,“你和聿秋虽然也是分开很久了,久别重逢,但你们之间是有爱的小火苗的,可是我和宋安锦没有。我俩都不熟。” 苏诗樾若有所思:“嗯……那就再说吧。” 第128章 慈善晚宴 苏诗樾对自己的荷包究竟有几斤几两,有着非常清醒的认知。虽然拍卖会上肯定有很多好东西,但是架不住她没钱呀,就她那点工资,还是省省吧,做个观众就好。 虽然她也很想见见世面,可是现实太骨感啦。 季宴时看她犹豫,就知道她其实是想去的,只是小脑袋瓜里想法太多,才会纠结,于是低声,循循善诱。 “没关系,到那儿之后,如果你有什么看中的藏品,你就直接用我给你的那张卡买,随意叫价。那张卡的额度很高,不用替我省钱,你男人总不至于连这都满足不了你。” 顿了顿,他接着道:“而且,像这种慈善晚宴,承办人都会非常用心。因为来参加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所以甜点都会非常好吃,是外面很难买到的,特别定制的。” “这样吗?”苏诗樾听到这话,果然产生了点兴趣,“那我可以带上安锦一起吗?她前几天跟我说,冲动消费买了条贵贵的小裙子,可惜没有穿的场合,有点后悔。” “可以啊,”季宴时随意地点了点头,“宋安锦大小也算个明星,我可以让承办方出个邀请函,让她做特邀嘉宾。或者,晚宴要求每个人带名女伴,宋安锦如果想去的话可以以老沈女伴的身份出席,反正老沈他也没有女伴。” 苏诗樾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她正愁找不到好机会介绍两人认识呢! 这不,机会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男伴女伴什么的,走在一起,又坐在一起,免不了要聊聊天。而且宋安锦是演员,这种场面,也不至于怯场。 想到这儿,苏诗樾点了点头:“行啊,我跟安锦说说。” 回去之后,她就把这件事跟宋安锦说了。后者也很感兴趣,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特意跟剧组请了个假。 慈善晚宴既然明说了是晚宴,那就是晚上举行。 张亭亭电视剧看得多了,加上在娱乐圈里的经历,深知这种宴会通常是只有上流社会的人才有资格参加的,所以如果随随便便应付,很有可能到时候尴尬的就是自己。 但是年底了,娱乐圈的各类尾牙,还有颁奖典礼,实在是太多了,根本约不到之前合作过的化妆师的时间。 没办法,她只能火速联系了一个小地瓜上的同城的网红化妆师,花钱请她当天来家里,给自己和苏诗樾化妆。 苏诗樾听说之后,一开始是拒绝的。 “啊,会不会显得太隆重了,我本来打算自己化个日常点的妆就好了。再说咱俩又不是不会化妆。”她迟疑地说。 “苏小姐,请你认清现实好嘛,这种场合如果清汤寡水地去,反而鸡立鹤群。再说了,你当天出席,是以季总女伴的身份出席的,也是以未来季太太的身份,第一次公开亮相上流社会,不能马虎。人我都联系好了,两个人一起化,还能再给打个折。具体的你别管,准备好礼服就行。” 礼服苏诗樾倒是有。 季宴时知道她平时用不上这种衣服,不买这些,所以直接替她准备好了,合体合身,这个不用她来操心。 化妆师约了下午一点到公寓,宋安锦先开始化妆。 “樾姐,你去把衣服换了吧,要是先化妆的话,等下可能不好穿脱。顺便有时间你再敷个面膜,妆前保湿做一下,妆容更服帖。等我化完就轮到你。”宋安锦说。 “行。”苏诗樾应了一声,转身去了房间。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宋安锦狠狠怔了一下。 “哇塞,这条裙子好好看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Givenchy家的春季高定吧!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季少不愧是季少啊,出手好大方,这条裙子可不便宜呢。” 苏诗樾在听到她说Givenchy的时候,就猜到这条裙子应该会很贵,听到高定的时候,意识到看来是非常贵。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庆幸听了宋安锦的话。 ——还好请了专业的化妆师来替自己化妆,不然就她这化妆技术,都对不起这条能工巧匠手工定做的裙子。 苏诗樾的皮肤底子非常好,肌肤细腻,几乎看不到毛孔,加上五官精致,还是亚洲人种十分少见的冷白皮,如果去做网红,或者做个小明星,简直是老天爷喂饭吃。 人家都是赏饭,独她是喂饭。 化妆师在行业里也算有点小名气,给不少某音某手上的网红化过妆,很多几百万粉丝的,视频里加了滤镜,看着挺好看的,实际上真人还不如苏诗樾长得好看呢。 化妆师忍不住问:“你真好看,从事什么工作啊?有没有兴趣当网红?我认识一些mcn公司的,可以推荐你。” 苏诗樾和宋安锦对视一眼,摆摆手:“不不不,你太抬举我了,网上那些网红都可好看了,我跟她们比不了。” 化妆师撇撇嘴,有些不以为然:“哪有,你可别妄自菲薄。她们都是靠滤镜,还有修图p的,你以为现实生活中也长那样啊?那还当什么网红,早就进演艺圈当明星了。” 苏诗樾倒不知道这些。 她平常只和娱乐圈里的人打交道,跟网红不太熟。 “这样啊。我有时候看短视频,看她们都好看,不比明星差。我现在的工作挺好的,暂时没有要当网红的想法。” 化妆师听她这样说,也就歇了心思:“可惜了。我倒是认识几个娱乐公司的经纪人,本来还想着,要是你感兴趣,就把你介绍给他们呢。你什么工作的呀?我跟你说啊,这当网红能赚的钱,可比普通职业要多得多呢。” 一旁的张亭亭忍不住笑了:“姐姐,你也不看看,她穿着Givenchy的高定,Fendi的皮草,怎么都不像是缺钱花的样子嘛,怎么可能会是想当网红的人呢。网红每天生活在别人的关注下,还要被不认识的网友骂,太辛苦了。” “那倒也是。”化妆师也笑了,“我认识一个小网红,粉丝两百多万,也算是个大V了,网上人五人六的,粉丝们都捧着她,可私底下见了投资方爸爸,还是跟孙子似的。” 宋安锦也跟网红这个群体不太熟,最喜欢听这种八卦了,耳朵一下子就竖起来了,于是各种婉转各种套话,缠着化妆师又说了一些,等全部化完妆,她已心满意足。 晚上,季宴时和沈言澈来楼下接人,苏诗樾和宋安锦各自上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向慈善晚宴的目的地驶去。 晚宴办在别墅区的一处私人住宅里。 主办方是一对热心公益的老夫妇,他们几乎每年都会举办这样的活动,拍卖场所就设在房子后面的空地上。 苏诗樾一下车,就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打量的目光,或意外,或惊讶,或羡慕,或嫉妒,如有实质。 虽然季宴时这些年一直很低调,但人就是这样,越神秘,就越是好奇,想要探究,尤其他还又帅气又多金。 曾经有一个好事的网站在网上发起过一个民意小调查,然后根据投票结果,做了一个国内百名最想嫁男人排行榜,向来神秘的季宴时的排名,居然还挺靠前的。 当然,这些也是宋安锦给苏诗樾科普的,毕竟后者每天的工作生活无聊得很,从来不去关注这一类的消息。 宋安锦还说,能够把许多男明星,以及流量小生给挤下去,这件事情说明,季宴时本人其实还是很有市场的。 毕竟这样的家世和个人能力,属实是SSS+了。 “那个女的是谁啊,看着好面生,以前没见过嘛,怎么会和季少坐一辆车过来的?两个人还手挽手的,看起来挺亲密,挺熟的样子。她该不会,是季少的女朋友吧?” “怎么可能啊,没听说季少有女朋友了啊。不过说实在的,我也没见过她,估计是哪家小门小户的女儿吧。” “你看你们消息不灵通了吧。我听晶晶说,季少已经有女朋友了,虽然是个白身,但长得特别漂亮,在娱乐圈里当艺人经纪人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她了。” “啊,真的假的啊,情报准确吗?可之前怎么瞒得这么好,一点消息也没透出来啊,我都没听我家里人说起过。如果季少真的已经有女朋友了,那赛琳娜怎么办啊……” 那人说到这儿,声音蓦地低了下去,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口中的正主这会儿正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如幽灵,如鬼魅,不知道听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听到多少。 赛琳娜是赛氏集团的女儿,而赛氏集团是全国最大的木门制造商,生意做得非常大,做进口也做出口贸易。 她从很多年前第一次跟随父母出席活动,第一眼见到季宴时就喜欢上了他,倒追很久,奈何后者一直不接茬。 这事儿上流社会的很多人都知道,不过赛琳娜本人倒不觉得丢脸,少女勇敢追爱,有什么可丢人的。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家里人都宠着,也就随她去了。 “那个,娜娜,你先别着急,那个女的到底是谁还不知道呢,说不定只是季少临时找来参加活动的女伴呢。” 第130章 苏佳宜2.0 女人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礼服裙款款走来,风情万种。 来参加活动的女性,穿着基本上以黑粉香槟颜色的礼服裙为主,很少会选择这种又出挑又大胆的正红色。 一是怕显黑,二是怕太张扬。 有钱人都喜欢低调,不喜欢人群中跳脱的感觉。 女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出现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她微微一笑,给自己做了自我介绍:“王先生有事情,今天来不了,我是代他出席的。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我来晚了。” 王先生,就是王氏集团的小儿子,王海。 南有季家,北有王家,中有白家。 王家在北方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生意做得很大。和季家不同,他们人丁兴旺,兄弟众多,并非一脉单传。 现任家主一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几年前出车祸去世了,小儿子王海,目前是最有希望继承王家的人。 “我叫Annie,请问王先生的座位是哪个?” 她虽然姗姗来迟,但背靠王家,谁也不敢有意见。 主持人见状,猜到这人应该来头不小,立刻接话道:“老话说的好,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正好赶上珍品失踪的加百利,真是奇妙的缘分啊。王先生的座位在第一排第七座,这位女士,还请您尽快入座,咱们拍卖继续。” 宋安锦一瞬不瞬地盯着Linda,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樾姐,你看这个Annie,觉不觉得这个人,长得有点像……” “苏佳宜。”苏诗樾把她没说完的话补全了。 这个女人长得很漂亮,五官很精致,是那种小V脸微笑唇网红风的漂亮,但漂亮归漂亮,整张脸根本没有任何的记忆点,某抖某手上十个颜值类网红有八个都长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眉眼之间和苏佳宜莫名相像。 “好奇怪啊,声音也很像。可是她确实不是苏佳宜,气质相差太多了。准确地说,这个女的更像升级版的苏佳宜2.0。话说,你确定你舅妈只生了苏佳宜一个吗?” “我确定我舅妈只生了一个女儿,我还确定,你口中的苏佳宜2.0,这个Annie,就是苏佳宜。”苏诗樾淡淡地说。 “什么!”宋安锦觉得意外,“你确定吗?虽然说两人长得是挺像的,但是又不太像啊,还是说,她整容啦?” “我跟她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你觉得我会看走眼吗?”苏诗樾别开视线,“刚刚她一来,我就认出来了。” 宋安锦彻底震惊:“那也就是说,她这是整容了?难怪呢,我看她的双眼皮有点肿胀,像是还在恢复期。别的我不敢说,但是在娱乐圈里混久了,谁刚整完,谁做了医美,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休想瞒过我的火眼金睛。” 苏诗樾没忍住,用怀疑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刚刚是谁没看出来来着? 不过,就像苏诗樾说的,两人虽说不对付,但好歹朝夕相对多年,别人认错还有可能,可是她不会认错。 所以,宋安锦对闺蜜的话没有任何怀疑。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宋安锦再看Annie,果然越看越觉得像苏佳宜。这一举一动,还有一些小表情,太像了。 “你说她有什么可想不通的呢,原来长得也不差,现在这么一整,反倒把自己的特点都整没了。好看是好看,可是好看得没有辨识度啊。还有,那她跟佟翰,这是分了?” Annie是作为王海的女伴来参加的慈善晚宴,那应该是跟王海在一起了,否则的话,她哪来的权力用王海的钱,去这么大数额地拍这条钻石项链,王海非杀了她不可。 “谁知道呢。”苏诗樾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她对于苏佳宜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那么现在,失踪的加百利最高出价者是Annie小姐,已经飙升到了八百万,请问还有来宾要加价吗?”主持人问。 季宴时毫不迟疑地举牌:“九百万。” 苏诗樾忍不住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季宴时:“九百万一条项链,没必要啊。这么多钱,干什么不行呀。算了吧。” “只要是你看上的东西,我势在必得。” 另一边,Annie也跟着举牌:“九百五十万。” 众人哗然,底下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天呐,九百五十万啊,可不算一笔小数目了,看来这个Annie的身份不简单。如果只是单纯地代替王少出席活动,怎么会这么有底气地参加竞拍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又不是什么世家的人,哪有那么深厚的财力呢。” “是啊。不过王家固然有钱,季少的财力也不可小觑,真不知道最后谁能拿下这条项链,倒是有点好奇了呢。” “我听说这个Annie好像是王少的新女友,小三上位的来着,两个人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现在还是热恋期呢。” “难怪呢,长得……啊不,是整得一脸网红样。” 宋安锦耳尖地听到后排有几个年轻女孩子在窃窃私语讨论Annie,想打探一些有用的信息,就凑了过去,插嘴道:“小三上位啊,我的妈呀,那她肯定很有手段吧?” “可不是。我听说王少很喜欢她呢,被吃得死死的,两个人腻歪得不行。王父王母宠溺儿子,也就随他去了。” “那被三的正牌女朋友呢?”宋安锦问。 “谁知道呢。王少向来很花心的,女朋友一茬儿接一茬儿地换,就跟走马灯似的,不过分手费都给得很可观,所以从没见过哪个女朋友闹的,估计也是拿钱走人了。” 宋安锦了然。 唔,贵圈真乱。 她们几个聊八卦的时候,失踪的加百利已经被Annie喊到了一千三百万。钟聿秋想举牌,被苏诗樾再次拦住了,说:“算了吧,宴时,那条项链根本不值那么多钱。” 季宴时笑了笑:“可是你值得。” 说完,他举牌,朗声道:“一千五百万。” 随着话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 你季少还是你钟季少,就是那么壕无人性。 “季少出价一千五百万,现场还有要再加价的吗?” 主持人话虽对着众人说,眼睛却只看着Annie一人,毕竟一直跟季宴时叫价的也只有她,其他人早就偃旗息鼓。 Annie的手死死捏着号码牌,有些难堪。 她知道,季宴时拿到那条项链之后,一定会送给苏诗樾,她不想让她得意,所以故意竞拍,想抢走来着。 来慈善晚宴之前,王海给了她一张副卡,金额虽然没有上限,可以随意刷,但王家现在真正的掌权人还是王父,如果她花得太过了,超出老人家的心理预期,那么下一次就该派人来敲打她了,说不定还会收回这张副卡。 季宴时已经喊了一千五百万,她不能再举牌。 “一千五百万第一次。” “还有人要加价吗?一千五百万第二次。” “一千五百万第三次,第三次了。” 主持人停顿了一下,然后敲锤。 “成交!恭喜我们的季总,以一千五百万的高价拿下了失踪的加百利。接下来,我们用热烈的掌声请季总上台!” 季宴时起身走到台上,接过话筒。 “一百多年前,一个犹太人商人为了纪念自己和妻子之间这份矢志不渝的爱情,搜寻很多年,终于找到了这颗完美无瑕的钻石。而在一百多年后的今天,我很荣幸能够将这条美好的项链,送给我的女朋友,未来的太太。” 说完,他长腿一跨,一步步走下台阶。 周围出奇地安静,静得苏诗樾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看着男人,在他的眼中,她看到了自己。 季宴时俯下身,当场为她戴上了这条项链。 “我的妈呀,好甜啊,这对cp我磕到了。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给她世俗意义里的最好爱情,这是什么童话!” “是啊。没想到季少母胎solo这么多年不谈恋爱,一谈就是这么甜。天呐,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啊。” “可不是嘛,我只能说不愧是他。饱了饱了。” “那条项链真的好漂亮啊,好羡慕。那个小姐姐也好好看啊,和季少坐在一起,俊男靓女,两个人很登对呢。果然宝剑配英雄,钻石配美人吗?” “项链最后果然是被季少拍走了。我就说,一个小三上位的女人,怎么可能竞争得过季少呢。说不定,她本来就没什么钱,只是看季少势在必得,所以跟着瞎喊喊。” …… 周围人低声讨论的内容顺着风飘进Annie的耳朵里。 她听着,脸色越发难看,牙关紧咬。 Annie暗暗在心中发誓,下一个藏品,无论如何她都要拿下,叫这群议论她的人好好开开眼。 没想到,她刚打定主意,只听见主持人说:“相逢有时,聚散有时。越来越多的人相逢、相聚在这里,越来越多颗心相依、相爱在这里。世界很大,让我们的爱心相联,让''慈善''的种子感受阳光雨露,让爱,永无止劲,永不枯竭! “我宣布,今天的慈善拍卖会到此结束,感谢大家的到来。期待明年的同一时间,我们再会!” Annie:“……” 真的是,早不结束,晚不结束,偏偏挑在这个时候结束,老天爷故意玩儿她的吧! 她全然忘记了,是她迟到在先。 Annie起身,将愤恨的心情掩藏好,端着红酒走到季宴时和苏诗樾的面前,笑了笑:“季少你好啊,早就听我家阿海说起过你,青年才俊,看来百闻不如一见。” “他都说我什么?”季宴时问。 这本是打招呼时用的一句客套话而已。 Annie没想到季宴时会反问,一时卡壳了:“额,他……” 王海当然提起过季宴时,但说的都是一些不好的话,Annie总不能原模原样地传达吧。 宋安锦看着Annie吃瘪,在一旁辛苦地忍笑。 第131章 两种说法 “阿海说得太多了,左不过是一些夸人的好话,年轻有为什么的。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没有记住,真是抱歉。不过,还是要恭喜季少,能够拍得自己喜欢的珍品。也恭喜您的女朋友,能拥有这么贵重的项链作为礼物。” “谢谢。”季宴时淡淡地应了一声,“不过项链我并不觉得它贵重,因为我女朋友更珍贵,她值得最好的一切。” 这么直白地表明心迹,Annie的脸不自然了一瞬。不过她脸上注射的东西本来就多,这点微表情,也就不明显。 “听闻季少和沈少都长年在海市的,这可巧了,过两天我家阿海要来海市开会呢,回头大家一块儿吃个饭?” “到时候再说吧。”季宴时的反应依旧冷淡。 Annie也不在意,继续道:“我家阿海来海市,就是为了城西那块地。听说上面好像想在城西再造一个飞机场,如果能先一步拿下,一前一后,这么一来,能赚不少呢。” 季宴时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仰头喝了一口,目光深邃地看向她:“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飞机场的事情,季宴时前几天也听到了风声。 这是内部消息,目前还没有传出来,王家有渠道知道不意外。他能知道,王海当然也能知道,毕竟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但是Annie为什么好端端地跟他说就耐人寻味了。 Annie先是一怔,反应过来以后,说话开始变得磕巴:“啊,什么……怎么,这,这个是,不能说的吗?” 季宴时又喝了一口酒,不置可否。 Annie看到他是这个反应,更慌了:“那,我,不是,我我,我说错了,季少,沈少,我酒喝多了,在说胡话呢。你们千万别当真,我是开玩笑的,根本没有这回事。” 季宴时和沈言澈对视一眼。 后者笑了笑:“酒后说的当然是酒话,我们不会当真。” Annie也不知道季宴时和沈言澈是信了还是不信,惴惴不安,生怕再说错什么,满脸不安,急忙走了。 等他走后,沈言澈凑近季宴时,小声地说:“看来,之前我们收到的情报,很有可能是真的,上面真的想要城西那块地。那,你说我们要不要收?” 虽然季家和沈家,各自有各自的生意,但两个小辈之间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甚至有时候还会一起合作。 毕竟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有钱大家一起赚,赚来一起分,有什么不好的。 季宴时摇了摇头:“我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我们才刚得到情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验真伪,这个Annie就出现了。第一次见面就说漏嘴,直接验证了这个情报,有可能会有这么蠢的人吗?这两件事情在一起也太巧了。” 沈言澈也有些犹豫,到想到其中的利润,他又开始摇摆不定:“可是那个Annie也说了,王海过两天就要来海市,就是为了谈地的事情。万一消息是真的,地被他捷足先登,岂不是很可惜吗?明明是我们先收到了消息。” “再等等看吧。如果那片地全部收下来,不是一笔小数目,万一上面不要,全砸在自己手里,半点用都没有,还是笔不小的损失。不要贸然行动。”季宴时说。 这两个大男人的谈话围绕着商战,苏诗樾和宋安锦两个女人之间的谈话则是围绕着Annie这个人。 “啧啧啧,你说说,这苏佳宜可真能装,她竞拍项链,说白了就是冲着你来的,居然还能装不认识,觍着脸来恭喜你,我真是太服她了。”宋安锦一边摇头一边说。 苏诗樾被她逗笑了:“你觉得她演技有长进,比以前更能隐忍了,可你不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嘛,这说明,也没长进到那儿去啊。” “那是因为姐姐我火眼金睛好不好,什么妖魔鬼怪都无处遁形。”宋安锦得意地扬了扬头,“区区一个苏佳宜,哼。不过哦,换成你这个小傻子,等猴年马月才能看出来呢。” 顿了顿,她说:“不过,我总觉得,苏佳宜是不是暗搓搓又想着法儿要害你啊?不是我太小人之心了,不然她好端端的干嘛改名叫Annie,干嘛费那么大力气去整容?” 一开始宋安锦觉得,苏佳宜整容应该是审美走了下坡路,以为这样更好看,一时没想通。不过后来她想想,光整容也就算了,还要改名,那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了。 根据她把《回家的诱惑》从头到尾全部刷完的经验来看,苏佳宜应该在憋着一个大招呢。 “谁知道呢。说不定她只是想通了,不愿意再回忆过去,想开始全新的生活,所以才这样做的。我们都不是她,都不会知道她的想法。敌不动我不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想得再多,也全部都是无用功。” “你倒是挺乐观。”宋安锦拍了拍闺蜜的头。 这天晚上,Annie回到酒店之后,照常打开了视频聊天,很快,屏幕里跳出一张大脸。 “小宝贝,今天去慈善晚宴开心吗?有没有买到什么喜欢的东西啊?”王海一脸殷勤地问,“我看你好像一分钱都没刷,怎么了呀,我不是给你卡了吗?” “没有。”Annie皱了皱眉,“看中的被人家给拍走了。” “什么?”王海一听这话眉头就皱起来了,“谁这么大胆子,敢抢你看中的东西?不要命了?妈的,海市的这群人,真是一点规矩也不懂。我宝贝看中的东西,是他们能觊觎的?一群乡巴佬。你说说看,是谁这么不要命?” “还不是那个季家的季宴时嘛。”Annie抱怨。 王海一听说是季宴时,更来气了。 “妈的,我就说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我就看不爽他,小小年纪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样子,跟谁俩装呢。” 王海今年三十七八,比季宴时大了一轮,不过和后者不同的是,他没有那么出众的商业天赋,只能在父亲的羽翼下被保护,每天就混混日子,甚至可以说是平庸。 世人大多爱比较。 一个是季氏的未来接班人,一个是王氏的未来接班人,偏偏两边都是大家族,免不了要被议论。 王海不如季宴时,只有被贬低叹息的份儿。 就像投了好胎的阿斗。 扶不起来,白瞎了这出身。 他恨自己不够优秀的同时,更恨对方太过优秀。 “哎呀行了行了,不就是一条项链嘛,我也没觉得有什么,顶多就是有点遗憾。”Annie劝他。 “你不懂,季宴时明知你是我的人,还敢压你的价,他这是存心不给你面子!他不给你面子,就是不给我,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王家面子,和整个京市作对。” 他绕口令似的说了一串,最后来了句总结:“不管怎么说,我毕竟算是长辈,他这么做,太过分了。” Annie见他像是对季宴时很不满,眼神闪烁了一下,说:“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帮你出一口气,就是需要你的配合。” 王海一听这话,来了兴趣:“什么办法?” “海市在城西那边有块地,空置很久了,那边建的都是些老式居民楼,目前房屋所有权在金城集团的手里。” 当年,金城集团把房子造好了之后,并没有选择售卖,而是选择出租,把所有权捏在自己手里。 那个年代买房子的人少,租房子的人多,这个做法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后来房价开始疯涨,周围的房子基本上都翻了六倍,金城集团看得眼红,可租金不能随便涨,于是这波算是亏大发了。 “我已经托人放出假消息给季宴时,说上面想收了那块地,在城西新造一个机场。你过两天不是要来一趟海市吗?到时候找个时间,约金城集团的人一起吃个饭,假装对那块地感兴趣,懂了吗?” 王海愣了愣,说:“不太懂。你都说了,上面想在城西造机场的消息是个假消息,那我请金城集团的人吃饭就行了,为什么要问地的事情呢?” Annie听到他这话,忍不住暗暗扶额。 难怪王海处处都不如季宴时,果然是有原因的。 众人的眼睛是雪亮的。 他比季宴时大了十多岁,却连这么简单的计策都听不懂,真不知道多吃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 要不是王海是王家当家人唯一的孩子,要不是能与季家匹敌的只有王家,而白家和季家是世交,不可能因为一点小事情就闹掰,Annie没有其他人可以选,都想骂人了。 “你请金城集团的人吃饭的消息,季宴时很快就会知道,不出意料的话,他应该也会去和金城集团的人一起吃个饭,到时候万一在饭桌上问起,不就要穿帮?你含含糊糊地问,更加让季宴时确定,上面想在城西造机场的事。” “原来是这样啊。”王海了然,“那行,你放心吧,宝贝,我都听你的,马上让秘书去联系金城集团。” “好。”Annie的态度总算缓和了下来。 ** 这天,季宴时正在看文件,沈言澈忽然打电话进来:“喂,宴时,上次城西那块地的事儿,你猜怎么着?昨天我收到消息,王海已经搭乘专机悄悄来了海市。不仅来了,他还特意去见过了金城集团的人。看来,那个Annie说的还真是没错,王家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 “是吗?”季宴时停下了手里的笔。 “我刚刚已经让秘书约了金城集团的人,中午一块儿吃饭,到时候探探,看是不是真的。” 季宴时今天刚好没有行程安排,就应了一声:“也行。你等下把时间地点发给我,我跟你一块儿过去一趟吧。”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这时,有人在外面叩了两下门,季宴时扬声说了进来。很快,黄岩就拿着文件走进来了。 “季总,这是有关于过年放假安排的通知,请您过目。”说着,他把文件递了过去。 “好的。”季宴时扫了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记得,你父母以前是住城西的吧?” “是啊,”黄岩不明白自家boss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但还是点了点头,“季总您记性真好。”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城西那附近的房子都陆陆续续拆迁,怎么偏偏绕过了那一块。” “城西不可能拆迁的。”黄岩笃定地说。 季宴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奇道:“这是为什么?” 黄岩看他的样子像是不知道,有些意外,不过随即想到自己的这个上司平常两耳不闻窗外事,不关注这些,所以不知道那件事情也很正常,于是解释道:“你不知道,十多年前,城西那儿发生过一件命案。死的人,是当时海市市长的儿子。 “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我爸妈还住在城西呢。好像是海市刮台风,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城西那块儿的居民楼都太老了,排水系统严重老化,雨水过多,无法承载,最后反而涌上来,水位都高过了人的脖子,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家里。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上面当然不能眼巴巴地看着。等抽水机把水位线抽下去了,就开始运送救援物资。城西那块老旧,道路也窄,加上路两边还有灾害发生前居民停放的车辆,救援物资车根本开不进去,只有靠人工搬运才能把物资送进去。 “当时市长的儿子也是其中之一,他是志愿者。本来嘛,这是做好事,谁知道后来有几个人因为救灾物资抢起来了,市长的儿子从中协调,没成功,当事人里有个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最看不惯这样的和事佬,脾气一上来,就把人给打了。 “结果没控制好力道,听说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没了。从此上面就对城西那一块彻底放弃,什么拆迁之类的好事,通通轮不到城西。去年年底的时候,听说那个副市长又升了,这样一来,拆迁是更没希望了。因为这事,金城集团都快哭了。 “后来,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不好,所以上面派人来敲打了,说不许说出去,否则不像样子。最不服管教的已经被抓紧去了,剩下的都是些普通老百姓,就都答应了,谁也没往外讲,所以知道的人不多,除了城西那边的老人和一些消息灵通的人。” 季宴时不说话了。他签好字,把文件递给了黄岩。 后者很快离开,办公室里又安静下来。 如果黄岩说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么上面确实不大可能会再要城西那块地。毕竟海市那么大,就算真的要造机场,也不是非城西不可。 而且海市的机场前年刚刚翻修过,投入了不少的资金,如果很快要建新机场,大可不必这么认真,随便修一修就行了,毕竟资金紧张,难批。 所以,也就是说,是消息出了错,有人给了假消息,目的是想要骗自己高价收了这块没用的地。 想到这儿,季宴时就全明白了。他立刻给沈言澈打电话,把这个事情大致复述了一遍。 沈言澈听完,说:“那中午的饭要推了吗?” “别推,当然不能推。”季宴时摇头,“Annie和王海这么大费周章地想要让我上当,我当然也要送一份回礼给他们。礼尚往来嘛。” 第132章 薛定谔的机场 季宴时和沈言澈约了金城集团的人谈了快两个小时,把金城集团的人给谈高兴了,两边初步达成了一致。 这天,王海到了海市,正准备往下榻的酒店去,刚上车,副驾驶助理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后者接起。 简单地应了几声以后,很快挂断。 到了吃饭的地方,王海见助理像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样子,就故意对Annie说:“刚刚在车上坐了太久,脚有点坐麻了,我稍微缓缓。宝贝儿你先进去点菜吧,要是有什么喜欢吃的菜你就随便点,不用跟我客气,我等下就来。” “好的吧,那我在里面等你。” Annie离开后,助理道:“王少,刚刚收到消息,上面好像真的对海市城西的那块地感兴趣,不是假消息。我听人说,关于建造机场的事情,项目部那边已经立案了,他们综合评估后,打算选在城西。因为城西那个居民楼太老了,影响市容,刚好,趁这机会可以整改整改。” 这个助理跟着王海很多年了,是他可以信任的人,所以他知道前者要坑季宴时的事情。 “什么?”王海有些意外,“不会这么巧吧?造机场的事情不过是Annie随口乱说的,难道还真成真了?” “我刚收到的风,可信度挺高的。估计Annie小姐是误打误撞,刚刚好被她说对了。那怎么办,季少那边……” 助理没把话说完,但王海已经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们本来是打算布局把季宴时坑一把的,可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阴差阳错给人家做嫁衣了。 这可不行! 要是这事儿最后真成了,季宴时把城西的地倒来倒去,最后赚了个盆满钵满,那他这个中间人,不就变成个天大的笑话了!想坑人,却没想到帮了人家一大把。 这叫什么事儿呢。 “消息准确吗?别到时候被人家反坑了。”王海确认道。 “消息应该是真的,不会出错。”助理犹豫了一下,“如果最后真的在海市城西造机场,而我们又拿下了那块地,让董事长知道了,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我当然知道。”王海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自己无能的事情,在王家,甚至整个商界,都不算是个秘密。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这些年,旁支虎视眈眈,优秀的后辈妄图取他代之,成为新一任当家人。要不是他父亲王老爷子明里暗里力保他,说不定早就已经变天了。 所以,王海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想要有一个机会,一个能够证明他自己的机会。 如果,真像助理说的那样,成了一笔大生意,到时候王家何愁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他又何愁小辈们不敬重他。 “可如果是假消息,是季宴时觉察到了什么,反过来要坑我,那我中计,不就惨了吗?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一下子要拿下这么大的一块地,对于王家来说,万一赔了,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了。 “这……”助理一时语塞,“话是这么说。” 他就是个打工的,老板说什么他做什么。 无关紧要的事情给点建议倒还罢了,这种大项目,他万一给错了建议,回头迁怒到他,卖掉肾都不够赔。 迟疑了一下,助理说:“王少,您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吧,有时候还是得相信自己的直觉。老话说得好,跟着感觉走嘛。毕竟,你知道的,我也没跟季少打过交道。” 王海手里头没那么多钱,如果想要拿下城西的地,就得问老爷子开口。这才是他不愿意的。 想到这儿,他叹了口气,说:“你容我再想想,再想想。这又不是几百万就能搞定的,让我好好想想吧。” “王少,您别怪我多嘴,您要考虑考虑当然没问题,就是季少现在把我们给出的其实是真消息的假消息当了真,所以他肯定也对这块地势在必得。而一旦他跟金城集团的人把协议敲定,那就再也没有转寰的余地了。” 王海又叹了口气。 这道理他也知道啊,可是,钱不在他手里,他就没办法很爽快地做决定,只能深思熟虑之后才迈出下一步。 “下个月就是王先生的生日,按照往年的惯例,到时候王家上下都会来给他贺寿。而上面是不是要造机场,确切消息肯定也能出来了,所以,如果是真的,那您就能在生日宴上扬眉吐气了。” 王海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想了想,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给父亲拨了过去。 王父过了会儿才接通,沉声问:“好端端地,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你老实说,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没有,爸,您看您这话说得,把您儿子当成什么人了。我,我也没别的事儿,我就是想跟您支一笔钱……” 王海话还没说完,就被王父打断了:“钱?你手里头不是有一张黑卡吗?怎么问我要钱?” “不不不,爸你看你这话说的,什么叫要钱,我不都说了嘛,是支钱。我不是要买东西没钱花,而是我要投资一块地,但是创业基金用完了,所以想从你这儿预支一下今年加明年的创业基金。” 王父听了自己儿子的解释,语气丝毫没有缓和下来:“你少蒙我。预支两年的创业基金?你这哪是要投资一块地啊,我看你是打算填海吧?” “爸,我解释不清楚。反正我干嘛您别管,下个月不是就是您的生日嘛,我向您保证,保证,行吧,这些钱到时候肯定是稳赚不赔,让您在生日宴上,因为小儿子好好争争光。您说怎么样。” “你还有脸说?”王父一听这话就来气,“我们王家的脸,早都让你给丢尽了!这些年,我哪次不是相信你的眼光,给你最大的支持,你好放手去干,结果呢?次次都让我失望,最后赔得血本无归!” “爸!”王海被自己亲爹这么不留情面地数落,不由得觉得难堪,“我好歹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你就不能说话注意点?这样,我跟您保证,保证行了吧。如果这次我没让你长脸,那我以后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创业基金也不用给了。” 王父听他这么说,像是胸有成竹,一时间有些狐疑。 顿了顿,他说:“那好吧,我再信你一次。钱我一会儿就让助理给你划过来,不过,你自己记住,话是你自己说的,可没有人逼你。如果这一次还是失败,往后你就老老实实公司上班。” 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老爷子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王海也不好再耍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行,您放心吧,就这么说定了。我这次,肯定能成。” 挂断电话之后,他对助理说:“你这几天再约金城集团的人过来,聊一下,反正,不管怎么样,那块地,我们一定要拿下。不管消息是真也好,是假也罢,反正,富贵险中求,钱都要来了,就赌一把吧。” 助理听完,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 这天,黄岩在季宴时的示意下,给金城集团的人打了个电话:“你好,我是风行集团季总的助理。我想问一下有关于城西那块地,上次谈过的,怎么样了?” “这个嘛……”对面的人有些迟疑,“王氏集团的小王总又约我们谈了一次,价格给得很乐观呢。” 电话是外放的,所以一旁的季宴时听得清楚。 看,鱼儿已经上钩了呢。 “没关系,在正式决定下来之前,完全可以多谈几轮嘛。王少给的价格很乐观,未必我们这边就会小气,你说呢?”黄岩不紧不慢地说。 “那是那是。那您这边什么时候方便,我过来。” 黄岩跟金城集团的人约好时间之后,季宴时说:“这次你们谈判我就不去了,反正你尽力去抬价格,但也不要抬太高,不然金城集团那边会起疑心,到时候万一不卖了。反正我相信你心里有数,自己把握分寸。” 黄岩跟了他这么久,这点信任度还是有的。 等黄岩跟金城集团的人谈好以后,一出包厢,那人就立刻给王海的助理去了个电话。 “季总那边也加价了,而且价格比您这边给的还要可观。那您看,是把这块地让给季总,还是我们抽个时间再谈谈?”金城集团的人说道。 “你稍等。” 助理说完,没急着挂电话,而是捂住听筒,询问一旁的王海的意见:“王总,您觉得呢?” 王海咬咬牙,说:“妈的,我们加价。” 助理跟金城集团的人约好时间,然后通知项目部的人,让他们连夜加班,重新起草合同。 这一次季宴时没有再加价,地被王海拿下。 很快,就到了王老爷子生日当天。 这天,王海特意把自己好好捯饬了一番,准备在宴会上宣布城西那块地的事情,狠狠在众人面前挣回面子。 王家的关系网很广,商界不少人前来庆贺。 王海看到一个人,很面熟,知道他是海市人,就端着酒杯走过去,主动和他攀谈起来。 能够和王家的小王总交上朋友,自然是好事。那个人受宠若惊,也乐得跟他多聊几句。 酒过三巡,王海笑着说:“说起来,我虽然家在北方,不在南方这边,但是在海市倒是有套房子,以前想着出差或者度假可以过去住住,可惜机场过去太远了。不过没关系,等以后城西的机场造好了,那过来就方便了。” 谁知,富二代听得一脸莫名其妙:“城西要造机场,这话你听谁说的?我一个海市人,怎么不知道。” 王海一怔:“我听一个朋友说的,不是吗?” 富二代摇了摇头,说:“那你肯定是听错了。海市的国际机场前年刚翻修,前后加起来花了不少钱,就算要造新机场,也不可能是现在。起码,也得好几年后了。” 第133章 终章 “什么?!”王海脸上的笑容变得不自然起来。 他每次投资,都不做事前调查,听信人家的话。这也是他为什么每次都会赔得那么惨,那么狠的原因之一。 “可能是内部消息,所以你不知道。”王海挽尊道。 富二代莫名其妙被人小瞧了,皱了皱眉头,说:“怎么可能呢。我家世世代代都是海市人,在海市还是有点关系在的。你说的什么内部消息,我们家也是上头有人的。” 王海还是不肯死心:“我那个朋友不会说错的,我也没听错,会不会是所属部门不同,所以你才没听到风声啊?” “不可能。”富二代笃定地摆摆手,“要造机场这么大的事情,又不是小事,要协调的部门太多了,肯定从立项开始,我们就会听说了,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呢。” 王海的脸色立刻就变得不太好看了。 富二代以为他是生气朋友消息不灵通,骗了自己,害得自己丢脸的关系,连忙说:“这有什么。害,现在流言太多了,孰真孰假的,没事儿,不就是被骗了……” 富二代想安慰王海,没想到这话恰好戳中他的痛处。 后者打断他:“什么叫不就是被骗了?你说得倒是轻巧,你知不知道,我这一次损失了多少钱!” 富二代被怼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王海懒得再搭理他,生日宴没结束,他就走了。 回到车边,王海气得用力踢了脚车门。 结果车门比脚硬,力反弹回来,痛得他差点叫出来。 “他妈的,这什么破车!”他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助理知道他这会儿火气大,但每个月拿着那么高的工资,这种时候只能硬着头皮劝:“王少王少,别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他瞪了助理一眼:“现在是身子不身子的问题吗?我跟我爸夸下了海口,说我一定会给他长一次脸,可结果呢?妈的,这件事情肯定是季宴时在从中搞鬼,除了他,没有别人会这么做。妈的!” “可是我们现在没有证据,季少肯定不会承认的。只要他一口咬定他是诚心想买这块地,他也是被假消息骗了,咱们也没办法。要不去问问金城集团的人,能不能作废。” “你傻啊,这块地对于金城集团来说,就像是烫手山芋,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可以丢出去,他们怎么可能同意我们反悔?”王海没好气地说。 助理默默地在心里说,反正失败过那么多次了,先生应该也已经习惯了。不过这话他也就是想想,要是敢说出来,王海非得打他不可。 生气归生气,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王海也没有办法,只好沉着脸上车,吩咐助理开车。 助理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到自家上司脸色难看,忍不住嘟哝了一句:“说到底,这件事情都怪Annie小姐。如果不是她出的馊主意,想坑季少一把,人家季少好端端的怎么会来找您的麻烦。” 说到底其实这事儿该怪王海。 每次想投资,步子都迈得太大了。 苍蝇肉他瞧不起,大买卖又不肯先做个功课,于是就导致了这不尴不尬的局面,最后被人牵着鼻子走。 但助理对话,无疑为他的无能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就是!他妈的,都怪Annie这死女人!要不是她一开始说什么城西的地,我怎么可能会受骗!他妈的,明天,啊不,今天,今天就让她卷铺盖走人,给老子滚!” 王海松了松领带,满是怒气。 ** 苏诗樾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面。 她要和季宴时结婚了。 他们在过年时正式见了家长。白晶晶在老爷子面前说了很多苏诗樾的好话,后者终于松口,祝福他们的感情。 而苏诗樾没有父母,她自己拿了主意。 乔装打扮成服务生的Annie看着落地窗里的倒影。苏诗樾有多优雅,她就有多可笑,整个人透着狼狈与滑稽。 想到这儿,她脸上的恨意更深了。 “你是不是很意外,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意外就对了,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新婚快乐,我的好妹妹。”说着,Annie掏出了那把水果刀。 苏诗樾见她面容扭曲,心底隐隐不安:“你想做什么?苏佳宜,你冷静一点,不要冲动。” 宋安锦在走廊上隐隐约约听到房间里有争执的声音,但又听不真切,就出声问:“樾姐,你在跟谁说话啊?是化妆师过来了吗?” Annie回身,毫不犹豫地把门反锁上。 然后,她笑了笑,高声对门外的宋安锦说:“安锦,是我啊,我是苏佳宜。你看你,这才多久不见,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呢。” “苏佳宜?”宋安锦一愣,马上就要开门,但门已经被反锁了,她怎么拉也拉不开,急了,“苏佳宜,你来干嘛?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樾姐做什么,下半辈子等着在牢里度过吧!快放我出去!” Annie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十分难听。 “宋安锦,别说得好像我有下半辈子似的。今天来之前,我就想好了。季宴时那么喜欢苏诗樾,我害死了你,他怎么可能放过我。所以,没关系,我们一起死吧。” 宋安锦听到这话,气得不轻,当即就张嘴破口大骂起来:“苏佳宜你有毛病是吧?你自己不想活了,干嘛要拖着樾姐一起死,谁要跟你一起死!” 她一边骂,一边踹门,企图把这扇门给踹开。 但宋安锦穿的是酒店的薄拖鞋,加上她一个女孩子,本身就没多少力气,这会儿根本是杯水车薪。 “别白费力气了。”苏佳宜闲闲地撂下一句,然后不再管她,举着刀,朝着对面的苏诗樾步步紧逼。 “苏佳宜,你疯了。”苏诗樾慢慢往后退。 “或许吧,谁知道呢。可是,你为什么不想想,到底是谁把我逼疯的?是你!为什么?为什么我比你还优秀千倍百倍,可是你能那么幸福,而我,却活成了你的对照组?我不甘心!我得不到的,你也永远别想得到!” 苏佳宜面目扭曲地说着,苏诗樾一边往梳妆台后面跑,小心地躲避。 宋安锦似乎是骂累了,门外没了动静。 “看吧。你当宋安锦说好姐妹,可人家能毫不犹豫地抛弃你呢。现在,轮到你了,苏诗樾。” 苏佳宜说着,朝苏诗樾冲过去。 房间就这么大,偏偏一个穿着华丽的婚纱,一个穿着轻便的服务生的衣服,很快就追上了。 苏诗樾躺倒在沙发上,苏佳宜手持水果刀对着她,刀尖距离前者的脸只有堪堪十厘米。 “苏诗樾,你根本就不明白,不明白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和王家搭上线。为了迎合王海的审美,我飞去国外整容,手术后的一个月除了粥什么也不能吃!我吃了那么多苦,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得罪了佟翰,得罪了王海,她已逃无可逃。 “所以我恨,我恨你能坐享荣华富贵,我恨你能嫁给季宴时,成为人人羡慕的季太太!” 苏佳宜的脸上露出疯狂的神色,苏诗樾看着她的眼睛,不敢说话,怕自己会更深地刺激到她。 “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想活着回去。苏诗樾,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苏佳宜说着,拿着水果刀的手高高举起,苏诗樾下意识地要推开她。 刀子并没有落下来,关键时刻,季宴时来了。 他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开苏佳宜,身后跟来的保镖很快把后者制服。 季宴时牢牢地抱着自己的新娘,劲瘦的胳膊这一刻在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没人知道,接到宋安锦打来的电话时,他有多心慌。 他真怕苏佳宜那个疯子会伤到苏诗樾。 苏诗樾觉察到了他快得不正常的心跳,双手环住男人的肩膀,细细地安抚他:“我没事。” 都过去了。 所有不安定的因素,都已经成为过往。 他们会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