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逍遥》 第1章 我天生就得不偿失 方世经太易、太初、太始、太素演而浑沦,大道初具,而后有万物生。洪荒年间,有一凤凰于大地之东坐化,领悟天道妙意,欲图逍遥。然天道高深而不可揣测,纵使以这只凤凰的无上灵智,也难以参透。于是凤凰挟此地世世代代的人类的智慧为器,冲击天道,静思七七四十九天后成功出离境界,达到了琅嬛之上的无境状态,是始谓逍遥。 史料称其为神人。 盖古有道门大学者曾书名篇《逍遥游》,论天道,论修行。书中指出修行的尽头是逍遥,乃已窥悟所有天道妙意,无所依凭,乘天地之正而可御六气之辩,已然非人。然而逍遥犹能细分之,乃为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三种逍遥没有优劣之分,但从这位道门学者的角度,至人却隐隐然在另外二者之上,是真正的逍遥。 话回凤凰。由于被凤凰以破天之用挟了无数智识,从此以后此地的世代人民都得到了相应的福报,那就是……他们都特别笨!没错,这个世界上最出名的天赋血脉不属于那些天才的少年男女,而是属于此地的人民,他们的血脉天赋以难以想象的差而闻名天下。拥有纯正的这种著名的天赋血脉的种族叫作凤遗族,这个凤凰曾经坐化过的地方叫作坐凤坡。人们对待凤凰是无比的敬畏,而对她的遗族却是充满了怜悯。 没错,是充满了怜悯。要是一不小心投胎不顺利生在了坐凤坡,那不是一辈子都完了吗!所以可以想象凤遗族人民的生活是多么可怜,人们更多的不是嘲笑他们的笨,而是怜悯他们的蠢。而来自全世界人民的同情与帮助大概就是凤遗族在助了凤凰之后获得的最大好处。 还有一个好处,但它只属于少数人。在有凤遗族后的历史里,这样的人只出现了一个,而他就是凤遗族最大的骄傲。原来凤凰当年在成神后,着实有愧于此地人民,便撷了自己几缕神人智识,随机赠给此地的后嗣。那可是神人的智识啊!漫漫修道路也只为成神,凤凰的智识,无疑是世间最强大的天赋。而那个历史上唯一得了凤凰智识的人,修道短短几年后就成了世界上的最强者。多么令人眼馋的报酬,但究其大可忽略不计的概率,成为凤遗族,还是得不偿失。 而我们的主人公,就是一个得不偿失的凤遗族人。 生为凤遗族人,还是有些遗憾的呀。 但芥成并不遗憾,因为他是凤遗族百年内唯一一个突破修道壁垒,踏入闻道境的人。当他踏入闻道境时,整个凤遗族都有所感应,于是,当时遍布整个坐凤坡的愚蠢的人民都格外激动地跑到芥成家里,观摩闻道境究竟有什么神通。 因为他们实在是太笨了,一百年来还没有一个人能修行,这在世界上其他地方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因为难得,所以激动,无数凤遗族人顾不得抢收自家田里金黄的庄稼,顾不得欣赏天边美丽的云霞,也要赶去见芥成。对他们来说,坐凤坡风光旖旎动人,却如何也敌不过东坡山脚那间破草庐里正在上演的景致。 对于百年无人闻道的凤遗族,这忽然入道的芥成很可能就是凤凰智识的所有者,这意味着,时隔无数年后,凤遗族又将出现一位名震世间的最强者! 愚蠢的凤遗族人心情万分激动,激动得好像自己闻道了一样。家住西坡山腰的李大婶,本来还在精打细算如何分配今天打来的猪草,才可以让自己很长时间里不用再去打猪草,虽然以她这个凤遗族妇女的智商她的精打细算没有任何意义。但就在她愚蠢地进行分配时,她忽然感知到东坡山脚的气息陡然一变。她疑惑地转头,望向东坡山脚,想着住在那里的那个不讨人喜的熊孩子在做些什么事,猛地觉察到那熊孩子是在闻道,当下又惊又喜,顾不得什么分配,直接就把所有猪草都扔到了猪圈里,不顾东坡西坡路途遥远,便是朝芥成家奔去,一路奔跑一路招呼附近的族人。 张大爷适时在收割庄稼,却忽然瞄见田边有一个肥胖的身影在高速移动,正是李大婶。他直起腰来,想这平日里最不喜运动、每次打来猪草都要硬生生让猪吃一个月的婆娘怎会这么努力地奔跑,正欲调侃,却见那恼人的婆娘直接冲进了他的田里,那两头猪加起来都不及的重量直接一路碾压他的庄稼,让人好生不爽。于是张大爷拿起镰刀,想从李大婶身上割一斤肉以示教训,却是听见了李大婶随之而来的喊话: “不得了啦!芥成在闻道!” 张大爷欲挥出的镰刀一顿,直到李大婶离去才反应过来。有人在闻道?真是开玩笑,这里可是坐凤坡啊。但随即,他也觉察到了东坡山脚那种他从未感受过的气息,完全陌生却能绝对肯定的气息。 张大爷立马放下镰刀,扔下一地庄稼不管,前去追随李大婶。而那常年不运动的李大婶却在此时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速度,她并不直接去东坡,她要通知坐凤坡所有人。于是张大爷便艰辛地追随着李大婶,去把这个惊人的消息告诉所有凤遗族人。 北坡的小伙子三儿其时正在大解,李大婶一往无前地冲进茅厕,一把将三儿扯出,强行将之汇入队伍。 南坡的一对小情侣其时正在并肩欣赏云霞,也被李大婶等人强行打破气氛。 …… 渐渐地,整个坐凤坡的人民都汇聚到了以李大婶为首的队伍里,所有人起初都是出离愤怒,但当他们经李大婶提醒而去感受了一下东坡山脚的气息后,却都是又惊又喜,百分激动。处境极端恶劣的三儿忘记了某些不适,被强行塞了一家灯泡店的小情侣也不再羞怒,所有人都对东坡山脚的那间破草庐充满了向往之情。 于是人们浩浩荡荡地向芥成家赶去,一路所向披靡,平日里不能踩的别人的田都只管踩了,不能碰的别人家的猪都直接放走了,等到了芥成家门口时,整片山坡已经一片狼藉。 全坡人民聚集于芥成家门前。坐凤坡的人民,虽然基本上都不能修行,但对修行者的气息却格外敏感,能隔着很远的距离感受到修行者细微的气息变化,这大概才是凤遗族真正的天赋能力,也是自然界对这个可怜种族的补偿。所以全坡人民才能在山坡各地感应到芥成的气息变化——哪怕他现在才在迈出修行路上的第一步,也是最不值一提的一步。 人们站在芥成家门前,不进去,感受着房间里那美妙的气息,想象着等会儿能看到的神奇景象。啊,闻道境的修行者,可以做什么呢? “等会儿我们会不会看到那熊孩子从房间里飞出来啊?” “嗯,有可能,他可已经是修行者了呀,能飞算什么奇怪事啊。” “咦,你们谁知道闻道境有什么能力吗?” “我们怎么会知道,修行者的世界岂是我们能想象的。” …… 让别的地方的人听到这些凤凰遗民的讲话,可能会当场笑晕过去。 “咳,”感受到房间内的气息已经稳定下来,一个老人从人群里挤出,清了清嗓子,“大家先安静。” 人群渐次安静下来,因为这个老人是坡长——他虽然也是一个普通人,但在所有坡民中,他最有见识,对修行界的认识也最深刻。 “这是我们坐凤坡百年内第一个闻道境,”没有对坡民们的痴愚言论发表任何意见,老人看着破草庐的那扇破门径直开口,眼睛里竟有些泪水,声音却很庄严,“让我们都虔诚地向凤凰祷告,希望这个孩子拥有凤凰智识。” 人们没有骚动,真的都很虔诚地低头默祷。这么多年来,数代凤凰遗民从来没有怨恨过凤凰,从没怨恨过凤凰让自己这么笨,笨到根本无法修行,相反,他们都对自己助凤凰成神感到自豪,他们都相信,凤凰作为天上的神,一定会保佑自己。 看了坡民们一眼,坡长也有些紧张,慢慢地推开了门。 第2章 初闻世间有大道 推开门,只见一片耀眼的华彩夺门而出,房间内有五色祥云飘荡,仙乐不知从何处传来,芥成正盘膝打坐,悬浮在空中。 这当然是李大婶的幻想。真实情况是,逼仄的破草庐里光线昏暗,安安静静,一个穿着穷酸的少年盘膝坐在旧床上,普普通通,就像是随便哪片乡野里都能找出来的少年。再加上他现在的境界已趋稳定,气息没有一点波动,看着当真是无甚神奇。 众人没有想到今天推开门看到的芥成除了气息竟和往日无甚两样,就这样在原地愣了很长时间。 三儿感到难以置信:“怎么好像没什么变化啊,我可是付出了很大代价来看你的啊!” 芥成转头望向门口的一堆人,完全莫名其妙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只道:“我又没有邀请你们来好吧。” 芥成一开口,好多人又是一阵叹气。原以为芥成破境闻道后,虽没有大天神发来贺电,没有神兽现身以呈祥瑞,就是外表看上去也没什么变化,但内在总是发生变化了的吧。踏入修行世界的人,内心应该都受到了净化,言谈举止应该都颇有风雅,行事自有出尘之意,然而,然而,破境闻道后芥成竟然还在吐槽! 没错,芥成竟然还在吐槽! 破境前大家就都很讨厌芥成,因为这个孤儿在被坡长赠予了一块薄田后依然不肯劳动,每天东坡西坡地蹭饭吃,实在蹭不到饭吃就偷李大婶家的猪草吃,因为李大婶每次打猪草都会打很多。不仅如此,他还从来不打扫房间,房子坏了也不修,都要等到坡长忍无可忍派人来帮忙才是。最最可恶的是,这个少年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却颇爱吐槽,着实恼人! 唉,果然熊孩子永远都是熊孩子。 但幸好他生在这善良的坐凤坡。 李大婶看着芥成这副模样不由悲从中来,无尽的泪水涌上眼眶,她想起芥成这么多年来蹭了自己的饭,偷吃的自己的猪草,以及刚刚自己这么辛苦的奔跑,想起自己一出生就夭折的第一个孩子,想起自己丈夫脸上的痣……好生伤心,哭道:“芥成……你都破境闻道了,竟然,竟然还在吐槽,你,你对不起我……” 旁边众人悲悯地点点头,深表同情。 芥成其实在破境时听到满山乱哄哄的声音就觉得莫名其妙,现在看见门口那么多人更是一头雾水,还有李大婶竟然完全不知所以地在这里上演情感戏,难道当我是白痴,这样狗血的剧情就想感化我让我不吐槽。还有你不要哭了,什么对不起你,一副我好像和你有一腿的样子,一看大家悲悯的表情完全已经误解了呀! “为什么破境闻道后就不能吐槽了,两者完全没有逻辑关系的好吗。还有就算我不吐槽,你们也不要这么努力地给我提供槽点啊,割猪草的大姐,我蹭饭偷吃猪草就算了,你是怎么联想到你一出生就夭折的孩子和你丈夫脸上的痣的啊,完全和我没有关系的啊!” 芥成展开强烈的吐槽攻势,一部分坡民承受不住,当场吐血倒地。李大婶却是注意到了一个关键点:“你刚刚说我联想到了我一出生就夭折的孩子还有我丈夫脸上的痣,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闻道境的强者可以读懂别人的内心?芥成,你真是没让我失望啊!” 众人旋即高兴,兴奋地点点头。 “不,我就是让你失望了,什么我读懂了你的内心,完全是你刚刚把每一个回忆场景都画在了白纸上给大家看了呀,刚刚画完就当作不知道,还竟然每个人都当作不知道,我,我真是不想吐槽你们啊!” 李大婶一惊,我竟然干了这种事啊,一转头就看到了自己手上拿着的五张纸,每张纸上都丑陋地画了一个场景,还各配一句解说,难怪芥成能看得懂。啊,我这么私密的事情都给人知道了,好羞羞啊。于是李大婶又是大怒: “太可恶了,就算我把我的隐私画在了光天化日之下的白纸上,你也不能偷看啊!” 李大婶极端愤慨,周围众人望向芥成的目光里也是充满了鄙夷。 “喂,你们这么鄙视我干嘛,明明刚刚你们每个人都偷看了呀!屁,你这样画出来了也不算偷看了吧,倒是大姐,你不想让人知道就不要画出来啊!” 芥成根本没有悔改之心,吐槽之势已经连缀而起,李大婶直接被气得急血攻心,昏倒在地,没有昏倒在地的坡民也已是潸然泪下。 卧槽,都不知道你们在哭什么,坐凤坡的人难道都是白痴吗?咦,凤遗族的人好像的确都是白痴耶,那就算了。 不过好像我也是坐凤坡的人吧…… 不,我这么容貌秀丽,骨骼清奇,吐得一口好槽,整个坐凤坡就我看上去正常一点。并且我十五岁便破境闻道,正式成为一个修行者,这等天赋放眼世界也是上上之等,看来身为凤遗族人的我只可能是拥有凤凰的神人智识了。没错,我就是第二个拥有凤凰智识的人,那么五分钟之后我应该就能步入琅嬛,十分钟后便能达到赋神上境,成为世界最强,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终于回到了凤凰智识。坡长再次用轻咳压抑住白痴人群的闹剧,场间渐趋安静。他走到芥成面前,仔细察看,好像这辈子都没有见过修行者一般——如果书本上的修行者不算的话,还真的从未见过。 修神七境人尽皆知,即便是偏远如坐凤坡也是如此,但是每一境的具体表现与特征,非亲身经历或博览群籍或有所耳闻,则不会知道。坡长虽未曾闻道,但博览群书,对闻道境还是有一定的了解,但在这方面,芥成却和他所谓的白痴坡民一样一无所知。 芥成充满期待地看着坡长,问: 第4章 我好像就是白痴 被众人注视了这么长时间的坡长终于发话了,第一句话就让满座俱惊: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看出一个人有没有凤凰智识。” 芥成几欲暴起杀人,这个老鬼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刚刚竟然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装了这么久的逼,你知道劳资刚刚有多紧张吗!真是气人! 谁料坡长话锋陡转:“但是我在典籍上看到,当年第一个凤凰智识所有者闻道后五分钟便晋入了毓灵境。他一晋入毓灵境,就开始疯狂地吸扯天地灵气和日月精华,这般吸扯了三天便晋入了观心境。他虽然只毓灵了三天,但在后来的战斗中却是以真灵强大著称,的确是得到了凤凰的眷顾。” 听到当年传奇强者的事迹,破草庐里顿时“哇”声一片。芥成的眼里也有掩不去的仰慕之情,但忽然发现坡长看着自己的眼光又遗憾又严峻。 于是芥成也注意到了,自自己突破闻道壁垒以来,早就超过了五分钟。坡长刚刚看似什么都没干,其实是在等自己五分钟。而五分钟过去,自己的气息没有一点向毓灵境转变的倾向,自己的境界还是纹丝不动的闻道至下境。 难道我没有凤凰智识! 坡长看出了芥成眼中的自我怀疑,安慰道:“但修道终究是每个人自己的事,每个个体的路线都不尽相同。你虽然没有在五分钟内突破至毓灵境,但这也不意味着你就没有凤凰智识。关于判断凤凰智识的有无从来就没有方法,只要你日后能显示出超自然的修炼天赋,你依然可能拥有凤凰智识。” 闻言,众坡民也大概知道了,芥成百分之九十九没有凤凰智识,不禁百分失落。但大家都不愿放弃,张大爷提议: “要不再等几天看看,如果几天后芥成一下子就突破至毓灵了,还是有可能有凤凰智识的呀,没准他这缕智识质量不是很好。” 众人表示赞同。 于是寒暄并吐槽了几句后,全坡人民轰轰烈烈地来了,又伴着夜色不无失落地陆续离去。待众人离去后,房间内一片冷清,又是一阵穿堂风,却全是萧条之意。 想起刚刚那只鸡不屑的眼神,再看看现在人去楼空的凄清景象——最后一个走的人没关门,破木门在夜风的吹拂下无助地晃来晃去,某人对话用的牌子落在地上,被风吹着翻了一下——芥成不禁感慨,难道这就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吗?不对,好像用得很不恰当,我怎么能犯一些坐凤坡的白痴才犯的低级错误呢?但,没有凤凰智识的我,不就是和这些坡众一样的白痴吗? 芥成陷入了无尽的悲伤之中,并且深深地怀疑自己。 芥成的的确确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凤遗族人,但他从不以凤遗族人自居,因为……凤遗族人实在是太白痴了!他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坐凤坡,见识颇为短浅,但好在智商也算是正常。不过说凤遗族白痴不是说他们真的很白痴,是指他们根本没有修道天赋,虽然他们平时也会做一些很白痴的事啦,让人误以为他们的智商也很低。芥成虽是凤遗族人,但他从小就坚信自己拥有凤凰智识,只是还未到觉醒之时。所以他一直认为自己和他的邻居们是不一样的,因此他一边在心里骂他的坡民们是白痴,一边在嘴上不停地吐槽他们的愚行长到了这么大。直到他十五岁的一个七月底,他无意中踏入了修行界,感受到了自己气息的变化,意识到自己成为了坐凤坡百年来的修行第一人——他觉得自己那从小就存在的凤凰智识终于觉醒了! 第5章 总要飞过才知道 早已习惯了每天房间被所有坡众挤满以及李大婶狗血且无厘头的感情戏还有坡众不明所以的陪着哭,擦干嘴角的血迹,芥成站起来,不想理会李大婶那自己听了肯定想吐槽的解释,等待坡长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的轻咳和人群渐趋的安静。 坡长挤出人群,以轻咳令坡众安静,看着芥成,开门见山: “芥成,我决定送你出山。” 太棒了劳资老早就想离开这个白痴待的地方了,正愁没路费啊!坐凤坡避世而存,没有货币,倒是有很多世界友人募捐来的外面的钱财,他们是比凤遗族还白痴吗!我们从来不和外界通商贸易,自己又是以物易物,他们给我们捐钱是要哪样,不仅对我们没用还影响世界金融稳定。捐钱就算了,从来不捐至少能当装饰品的银子,只捐纸币!一点用都没有!还经常被三儿偷去擦屁股!好在现在我要出山,这些钱总算派上用场了。 芥成没有染上所有心理活动都要写在牌子上的恶习,所以他在背后黑三儿的思想活动没有被三儿知道,不然三儿肯定会暴起,说自己不过是有一次因为李大婶作风不良而导致那个后没有擦屁股,却莫名其妙被坡众当了一年的梗。但即便如此,在听到坡长的话后芥成的眼里也是一瞬间掠过千百种情绪,到最后化作嘴角一抹得意而欠扁的笑,不知为何看得三儿眼神不善。 “但是芥成,你还只有闻道下境,去外面很危险的啊!”李大婶眼眶里又盈满了泪水,向芥成伸出手去,一副极担忧的样子。 芥成闪身避开这个魁梧女人的魔爪,这一年来,他应该已经对李大婶的情感戏感到麻木了,但是为什么,每次听到心里都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暖暖的,像一整片田野的向日葵都朝着太阳盛开。那是一种绽放的欲望,一种无法克制的冲动。尤其是这一次,那种冲动竟强得无法压抑,感觉,必须要做一些什么了…… 那当然是吐槽的冲动啦哇哈哈哈! 为什么我看这种狗血情感戏看了这么多次还是忍不住要吐槽呢哇呵呵呵! 芥成虽未开始吐槽,但他笑意盈盈的眼睛里已有万般风景,任谁都能看出他那对眸子里包含了多少幻变的星辰,每颗星辰中又蕴含了多少吐槽的词句,一旦爆发开来,就将是山河破碎,生灵涂炭。于是李大婶再上前,直接将芥成击昏,拯救了世界。 坡众纷纷鼓掌,嘹亮的掌声声振林木,响遏行云! 芥成含怒暴醒:“不是呐,你们不是来跟我说事的吗,为什么一会儿上演感情戏,一会儿又暴打我,完全不知道在干什么啊!” 张大爷颇为惊异:“竟然挨了你李婶一击还能马上醒来,看来几天不见芥小兄弟的修为又有所增益啊。” 芥成毫不留情地回击:“几天不见个屁啊,明明每天都见好不好!又不是我有能力醒来,是我要是不醒来情节就没办法发展了好不好!” 三儿敬服:“哦,原来芥小兄弟是为了情节大局着想而不惜损耗自身也要醒来,佩服佩服。” 芥成没有理他,只是看着他的眼神里的万千情绪已经把某梗循环播放。 三儿眼神不善。 “咳……” 没错,还是坡长用轻咳阻止了这些与情节无关的闹剧。 “芥成啊,现在已经是初夏了,六月份的科选也要到了,此次送你出山,是想让你去京都临安参加科选,考入最高学府太学府,在那里你的才能才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掘。虽说你应该没有凤凰智识了,但你总归是我们坐凤坡百年一遇的天才,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接受一些好的教育,将来才能有些出息。” 坡长对芥成慈爱地说着,言辞中却是掩不去的遗憾。但是芥成注意到的却是另外两个地方: 第一,坡长说的是“应该”没有凤凰智识了,一个“应该”含蓄地保留了无限可能性,说明坡长也觉得我还是有可能有凤凰智识的啊,那我更不能放弃了。 第二,坡长说我是“坐凤坡百年一遇的天才”,那当然嘛,我肯定是天才呀,那无论如何我还是和这些坡众不一样的嘛。 于是芥成又沉浸到了无止境的沾沾自喜之中,笑得欠扁,可美好的自恋氛围又被李大婶打破。 “不行啊坡长,芥成他还只是闻道下境啊,他一出山就会被人杀了的啊!”李大婶抱住坡长的大腿,坐在地上哭。远处有坡众对芥成和李大婶指指点点。 芥成好不恼火,这贱女人,还没出山呢,就尽说些丧气话。而且你哭什么哭,坡众又误以为我和你有一腿了啊! “这两个人好像真的有些不明不白的关系啊,不然她怎么会哭成这样呢?” “就是就是,李婶都特地为他减肥了,只是他为什么都不领情呢?” “噫真是暧昧。” “什么暧昧啊,那是暖昧。” “哦哦,我的错,三儿真有文化呀。” 芥成无语,看着那满屋子竖起来又放下去的写满闲言碎语的牌子。卧槽,她哪里减肥了,明明越减越大只了好吧。而且这么大一只东西给你你会领情吗! 坡长看了一眼窗外遍布田野的绿油油的稻苗,觉得年轻的事物真是富有生命力啊。坐凤坡的天格外的蓝,漫天的白色纤维又和山坡压得格外近,那些无拘无束的充满绿意的稻苗就在这蓝天白云之下恣意生长,无所畏惧,也无所顾虑,只想把那天空刺破。那些稻苗就这样奋力地把那近在咫尺的天空染绿,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哪管自己仅仅是一株稻苗。麻雀在这片绿意里翻飞,自由自在也觉得自己就是凤凰。 这里是坐凤坡,也一定会飞出凤凰。 坡长感慨着青春的美妙,他觉得所有年轻的生命都不应该被辜负,哪怕危险也应该出去闯。所以他不想芥成这么美好的年华就这样耽搁在了坐凤坡,所以他一定要让他飞出去。 是麻雀还是凤凰,总要飞过才知道。 若有烈火来涅槃,麻雀也能变凤凰。 坡长把李大婶扶起,并没有对她解释什么,只不过他那深邃的眼睛就已经包含了千言万语,看得李大婶一下子止了哭泣。 “芥成要出山,这时候你不应该哭,而是应该祝福他。” 李大婶却忽然发现一件事:“不对,你们好像还没有问过芥成的意见呢,没准别人自己就不想出山。” “他刚刚笑得那么欠扁不是已经说明一切了吗?”坡长反问。 芥成更加欠扁地点点头。 李大婶终于束手无策了。在场的坡众的确也有些很担心芥成出山后的安危的,只是都没像李大婶一样这么激烈地表现出来,而且更多的时候他们还是被芥成和李大婶之间狗血的话题带动在那里用牌子忘我地对话,好像没有给予芥成足够的关心,但内心深处大家还是都很担心芥成的。见大家还是有些不放心,坡长提出去坡庙里为芥成集体祷告。 于是众人又去了坡顶的坡庙。 坡庙在坡顶,因为这里是最接近天空的地方,也是传说中最接近凤凰的地方。然而事实上,凤凰成神后,已经变成了一种超越神兽的存在,其本质也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解释,只能说,她变成了道。大道无形又无处不在,所以凤凰也无处不在。但先民们记得凤凰成神后,先一眼屠灭一只真龙,展示了无上神威,然后便向高远的天宇冲去,边飞边解体,最后化为神圣的无形,所以在各种传说里,凤凰成神后,都是停留在了天上,获得永生,并永远庇佑帮助过她的子民。 宋国东南地区的坐凤地带信仰凤凰神教。因为那个关于坐凤坡的传说,这里的人们都对凤凰有一种强烈的崇拜,也相信凤凰一定会感念自己曾经的帮助而庇佑自己。而坐凤坡坡顶的这座坡庙应该就算是坐凤地带最神圣的庙宇了,既是地理位置原因,也是它外形上的原因。现在的这座庙不是凤遗族自己修的,而是大宋朝廷斥巨资请外面的工匠用各种名贵材料打造起来的。 坐凤坡坡庙,人称凤凰神庙,占地极宽广,除主庙外,还有众多金碧辉煌的附属建筑。有城墙围之,配以“九梁十八柱七十二条脊”的四座角楼,城墙内是美丽的园林和几座辉煌壮丽的副庙。主庙居于正中,坐落在三层汉白玉须弥座之上,须弥座则由精美的雕凤望柱围绕。庙顶鎏金,庙内铺的是苏州烧制的金砖,墙体用的是山东临清烧制的澄泥砖,巨柱为楠木,皆沥粉贴金,绘有天凤呈祥的图案。天花板正中则是造型复杂的藻井,类似穹顶,有修道破天之寓意。庙的正中则是一座巨大的凤凰金像,全体乃纯金打造,光彩熠熠,自有一股神圣的贵气;其双翼怒展,腾跃欲飞,却又无不像在庇佑她的子民。凤凰金像前的宽广地面上也罗列了无数蒲团,供人跪祭。 凤凰神庙煌煌美,似不在坐凤坡这等地方。坡众也对此颇有意见。真是的,朝廷和世界友人老是做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老是捐钱也不捐点外面的特色食品,有闲工夫修这么大一座庙也不知道这些金玉反光很灼人的哦,大老远望过去就睁不开眼了。一边抱怨着,一众人眯着眼睛走进了神庙。 众人齐齐在凤凰金像前的蒲团上跪好,坡长最前,芥成次前,其余人各自序列。大家跪好后都整衣肃容,满脸虔诚,双手合十,自发且整齐地对着凤凰金像连拜三拜,感谢凤凰的神泽,赞美凤凰的无上威能。 然后坡长一人起身,上香,摆好供品,面朝凤凰金像又在心里连声赞美,继而开口主持今次祷告。 然而一听到祷告的内容,芥成却是气得险些暴起。 第6章 众祷自艰辛 为了表示对凤凰的无上敬意,每位信徒走进神庙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跪下,连拜三拜,并且感谢凤凰、赞美凤凰,在这之后才是上香,摆供品,诉说心愿。 坡长在完成所有仪式后开始主持今次祷告: “凤凰者,古于此地坐化而成神也,极道之宗元,寿无意之数,不始不终,永存绵绵。庇佑东南亿万载,且听民子道常愿。” 然后坡长意味深长地看了芥成一眼,朗声道: “希望凤凰保佑您的子民芥成能平平安安,并成功突破至毓灵境。” 坡众齐声祷告: “希望凤凰保佑您的子民芥成能平平安安,并成功突破至毓灵境。” 芥成却不由大骂: “喂,坡长,你怎么祷告的!你就只希望我突破至毓灵境?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放肆,竟然在神庙里大声喧哗!”有坡众马上不满。 其实芥成已经表现得很有礼貌了。他刚刚听到“毓灵境”的时候气得简直要暴起,考虑到这是神庙无比庄严之地,便并未跳起,只在蒲团上言说,但好像还是没收住。我的凤凰,这群白痴也太看不起我了吧,求我能上毓灵境都要专门跑到神庙里来集体祷告,难道你们对我的人生期待仅仅是突破闻道吗?我我我就算没有凤凰智识也不至于终生止步于闻道境了吧! 坡长用手压下神圣之地的骚乱,用目光询问芥成的意见。 “额,其实我的意思呢,是说我一定能突破闻道境的啦,嗯……只要三年,就是说两年后我一定可以晋入毓灵境。所以这么宝贵的机会你们还是保佑我早入琅嬛吧。” 坡众无比讶异于芥成对自己天赋的自信。 “那好吧,那我们就祷告你早入琅嬛吧。既然你突破闻道要三年,那你入琅嬛要……十二年。嗯,还要等十一年。” “哎呀这哪能这么算的呀,越到后面提升境界越难,依我看,提升每个境界所需的时间应该是按等比数列的形式增长,以首项为公比。” “可它正好有一项为三,所以我以为应该按黄金分割数列的增长方式增长,才符合自然的美学。” “哼,以无理的比内公式去表示有理的数列,凤凰断不会欣赏这种艺术。” “此话有理,本来我还想用卢卡斯数列共振来分析一下芥成的破境时间在周级别转折的可能性,听你此言觉得有理,只好作罢。” “嘿,我最近一直在研究牟合方盖和培恩洛兹三角形,却不知怎地也得了些灵感,认为这破境周期总是和狄利克雷函数有什么关系的。” “我的凤凰,你肯定是每天看那扭曲的三角形看傻了,只想一掌把它拍了,才莫名其妙想到了狄利克雷函数去的。再说三者完全没有关系的好吧,而且狄利克雷函数处处不可导,在任何区间内黎曼不可积,凤凰看见这种东西肯定会疯的!” “好好我的错,我只是觉得它在单位区间上勒贝格可积,觉得它总归是没被凤凰抛弃的。” “先停先停,我建议再分析一下欧拉·马歇罗尼常数,我觉得这里隐藏着芥成破境的关键。” “已经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呀,还欧拉常数,我还……” …… 芥成无比无语地看着神庙内争论不休的坡众,喂,刚刚是谁说不要在神庙里大声喧哗的啊,现在怎么每个人都在那里那么认真地大声讨论数学问题。你们不是来给我集体祷告的吗?怎么现在就变成高数沙龙了啊! 不,最关键的是,你们不是都是白痴吗?怎么会那么多东西啊!你们是不是凤遗族人啊! 芥成忽然觉得好自卑。全坡实力最弱的好像是自己,智商最低的……好像还是自己!境界高有什么用啊,闻道境又不管饭吃! 芥成感到好伤感,于是他又想起了自己那么渴望修行的原因。 原因只有一个,他是凤遗族人。和他的族人们不一样,芥成很渴望外面的世界,虽然他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外面是什么样子的。而一个凤遗族人要想去外面,必须要有妖孽般的天赋从而得到足够强大的力量,所以他渴望拥有凤凰智识,渴望修行。 也因为他是凤遗族人,所以他天生就被戴了一顶“笨”的帽子,这让自恋的芥成无法忍受。他不喜欢自己是一个白痴,所以他想拥有凤凰智识,这样他就可以说全天下的人都是白痴了。同时他也渴望修行,希望修到极高的境界,来向世人证明自己可是一点也不白痴的啊,就如同小学生考试总喜欢考一百分来证明自己的荣誉感心态。 渴望力量,拒绝白痴,这就是芥成修行的原动力。 尽管天不遂人愿,到现在世界已经向芥成证明了他没有凤凰智识,他的境界很低,他的实力很弱,他的脑袋很笨……但,芥成从不会真正绝望,自恋的人总是能让自己充满信心。 这些坡众这么卖力地向我展示他们的数学才能,一定是想告诉我,虽然他们很笨,但他们努力学习,还是可以变得学识渊博的。对,一定是这样,他们就是要告诉我勤能补拙的道理,告诫我到了临安一定要好好学习,虽然我很天才,但是不认真学习还是会被白痴超过的。啊,你们真懂我的心啊。 芥成再次让自己的心情变得极好。然而此时坡众们却忽然安静了下来,丢过来一句话: “芥成,我们刚刚仔细分析过了,你有生之年到不了琅嬛。” 芥成的笑容终于僵住了。草泥马,你们刚刚还真的是在讨论数学问题啊,就算是也不用这么明白地表示出来吧,我伤痕累累的内心已经受不了打击了啊!不对,丢过来的这句话才是最伤人的,什么叫我有生之年到不了琅嬛啊,我,我…… 我好像真的到不了琅嬛的吧…… 凤凰啊,我活不下去了。 有时候,即便是像芥成这样这么自恋这么擅长精神胜利法的人也很难坚持下去啊。其实芥成的性格并不复杂,只是生活一再地给这个高目标的凤遗族人以打击,他强撑着,时时逗自己开心,才时哭时笑,状若疯癫;或者他只是太渴望修行了,所以遇到打击时会那么伤心,又太自恋了,才一而再再而三地爬出阴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但本质上,这反映的还是坐凤坡永恒的主题—— 生在坐凤坡你一辈子就完啦! 芥成自我总结认为自己这叫做理性自恋,指不盲目的自恋。他认为自己对问题有清醒的认识,面对不可抗的打击时他会沮丧,而不是像盲目自恋者一样否认现实虚存妄想,依然在此时保有好心情,比如被凤凰智识前辈的光辉事迹碾压之后。但在伤心了很久时或者需要一个好心情时,他会强行用自恋扭转自己的悲伤,比如此时。 因为有生之年到不了琅嬛才要祷告啊,而凤凰肯定偏爱天才的人,所以凤凰肯定会保佑我三年后就晋入琅嬛的嘛。 于是神庙内又肃穆起来,神圣的气息满溢。众人在蒲团上端正地跪着,又连拜三拜,齐声: “希望凤凰保佑您的子民芥成能平平安安,并成功突破入琅嬛。” 在为芥成祈祷完毕后坡众仍跪坐在蒲团上赞美凤凰或是祷告一些自己的事情,坡长则缓步踱来朝芥成招了招手,将他引去了一处偏殿。此处偏殿亦华美无比,贵气逼人,芥成以前也来过,知道这是存放各种世界友人捐赠物资的地方,不由得有些兴奋。 “芥成啊,此番前往临安,路途遥远,而且外面的世界远比你想象得要危险。这些年来各地友人给我们捐赠的各种各样的东西都存放于此,于我们也无用,你便挑选些钱财和防身的法器吧。”说着坡长便为芥成推开了门。 钱财不必说,坐凤坡确实有大量的银票储备,随便取些便足够芥成在外过得滋润,但也容易招致他人眼红,闻道境的芥成对此可是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至于法器,这一年芥成虽然进境些微,但也花了些时间找坡长借阅了典籍,对修神七境多少有了些了解。无论是法器还是符箓,都需要体内真灵来驱动,至少要毓灵境才能使用。以芥成现在闻道下境的修为就算拿了也是根本无法驱使的。并且由于芥成尚未孕育真灵,连芥子须弥类的储物法器都无法打开,一切外物都要靠肉身来搬运,更是不可能拿上多少这种拿了也无用的法器。 想着芥成也坚定了无论如何也要尽快毓灵的想法。无法毓灵的修行者,在这世间根本寸步难行!世间能闻道者百之九十,而这百之九十的人也基本能毓灵,芥成万不想做这被百之九十世人击败的白痴。但眼下他确实也只能酌情撷取些钱财,挑选些看上去能防身的法器了。 芥成走入了金碧辉煌的房间,在一个乌木箱子里取了几张银票,虽然他不清楚外面的物价,但以这般恐怖的面额应足以使他衣食无忧。而往另一边去,一排排装饰华美、雕栏玉砌的柜架上静静地罗列着各式各样的法器与符箓。其物资丰富、藏品价值之高,任世间哪个宗门见到都要瞠目结舌。但这毕竟是无数年来坐凤坡的积累,其传承年月丝毫不逊于世间大宗。而说来也奇怪,坐凤坡民不能修行,但世人却喜欢捐赠他们这么多符箓法器,也是寄望于这些宝物能守护他们一二,尽管没有人能用这些东西。这里甚至不乏一些天下异器录上有名的法器,或是与捐赠者不合用,或是觉着烫手,都被捐赠到了此处,以期获得凤凰的加持来助自己突破。 芥成随意地在柜架上扫了扫,这些金光灿灿、灵气盎然的法器虽然一看就不是凡品,但无奈他一个也不认识,也无余力带走太多。走着走着,看到一把玉质的折扇,扇面上绘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和一团团赤红祥云,灵气逼人,那凤凰就像要从扇子上直接飞出来一样,芥成不由一喜,将折扇抓到了手中细细抚摸。 “时候正要入夏,此番前往临安想必路途炎炎,这玉扇入手温凉,当真是避暑纳凉的最佳之选。” 旁边的坡长看到芥成的选择也面带微笑地点点头。没错,这些花里胡哨的法器于现在的芥成都不适用,反倒是这趁手的折扇一路上能扇凉最为合用。 随后芥成又挑选了一些反正也看不懂得符箓。符箓又小又轻,于闻道下境的芥成携带最为方便。最后芥成把目光停留在一把金灿灿的小剑上。剑身不过两尺长,但剑锋犀利,闪动着耀眼的金光,如同太阳般不能直视。芥成想了想,便将这把剑也拿走了。 “此去临安,要先走出广袤的坐凤山脉才有官道可乘马车,免不了要在深山中过夜。此剑小巧,明如白昼,带着它纵然入夜也不至于太过恐慌。” 最后芥成又取了一块巴掌大的银色小盾。此物芥成看不出有什么作用,但胜在小巧易携,也便将它带上了。 第8章 背井夜逃离 现在芥成正和李大婶在床上无言对坐,情趣蜡烛播洒着浪漫且恰到好处的光线。 李大婶裹着被子,一脸娇羞;芥成已是伤痕累累,脸色阴沉郁闷。 就在刚刚,芥成的忽然逃窜惊煞李大婶,等她反应过来芥成已不知道跑到了哪去,于是她赶紧起身去追。她在芥成家里的时候,全身套装依然爆尽,不过好在现在外面光线较暗,而且芥成家住东坡山脚很是偏僻,旁边没什么人家,于是她决定全裸出战。她走到门边,开门,走出两步,弓身,脚掌蓄力,却只见土地瞬间化作横泥暴起飞溅,李大婶已没了身影。她高速前冲,实际上是在助跑,等她能望见芥成时,脚掌又往地面狠狠一踏,于是就有了一个巨大的黑影飞天,然后,然后她就轻易地把芥成给抓住了。 刚开始芥成以为要来野的,还好还好,先回家了,不然真的只能夜逃坐凤坡,从此再也没脸回来了。可是,即便是回来了,好像自尊心还是好受辱耶…… 李大婶以她巨大的身躯乖巧地坐在芥成对面,她的身躯大得竟是连被子都遮之不住。她偷偷瞄了芥成一眼,然后就羞得在那里捂脸晃来晃去了。 你也知道捂脸的啊! 随着李大婶晃来晃去,被子不出意料地全掉在了地上,李大婶再次全裸暴露于空气中。芥成和李大婶却都不在意全裸这件事,都在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被子。 “你神经病啊!我看被子是不愿看你,你也盯着被子看干什么啊!还不快把被子裹起来啊!” 李大婶这次却没有扮娇羞状,而是用很粗犷的声音回答:“露出来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全是肌肉!”然后又变得羞嗒嗒的了:“难道小成成你好这口?” 芥成不想理她,满脸黑线,他只是在思考等会儿怎么才能表现得有尊严一点。打是打不过了,逃也逃不掉了…… 这时李大婶忽然又娇羞地问:“咦,小成成你刚刚为什么要跑啊?” 芥成表情暴走,你这么可怕我能不走! 见芥成没有回答,李大婶也自顾自地继续问:“那小成成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来吗?” 芥成表情如飞了一般又转化成了极致的暗黑,这可恶的女人,你来还不是想在我走之前给我留下一个痛苦的烙印。这么难以启齿的事情现在竟然还叫我亲口说出来,当真阴险啊,竟然,竟然连一点做男人的尊严都不给我留,唔…… “咦,小成成你哭什么啊,猜不出来也不用哭啊。我今天来啊,是想……”讲到这里李大婶忽然就羞得讲不下去了,脸上浮现两抹不正常的红晕,再次在那里捂着脸摇来摇去。 第9章 莽莽群山遇知音 坐凤地带是一片很广袤的地域,不只有一座坐凤坡,还包括坐凤坡周围的方圆数十里地。此地位于两浙东路东南,多丘陵。 两浙东西路自古为繁华阜盛地,气候和美,民风淳厚,官道大通,唯坐凤地带例外,官道至此便止,不入丘陵一步。盖大宋朝廷念此地民生多艰,又不欲与外界相通,特为此,以阻止外人前去打扰。史料有载,前朝曾有战争激烈,军队一直打到此处,然率军的将军见此地风景秀丽,山丘宁静,漫漫陵地无甚人烟,忆起此地正是坐凤地带,便即刻调头攻往别处,不愿打扰此地。有裨将不解,问将军何故。将军则曰:“不惧张弓拔刀,但恐凤凰神罚。”裨将大悟。 在人们心中,坐凤地带不是被凤凰遗弃的地方,是受到凤凰眷顾的地方。而凤遗族也不是被凤凰遗弃的人类,而是凤凰的遗族。 当然,凤凰当年只在坐凤坡坐化。虽然她借取人类的智识时只是借取了坐凤坡一处,但坐凤坡方圆数十里地还是受到了波及,这片受到了波及的地方就是坐凤地带。但只有生活在坐凤坡的人才是真正的凤遗族,他们被借取的智识最多,人也最笨,天赋血脉也最纯正。稍微往外围去,人们受到的影响就变小了,不那么笨,但还是笨。他们不是凤遗族,但也拥有凤遗族的天赋血脉,只是并不纯正。一直到坐凤坡的边缘,这种影响终于减弱到了一种可以让人接受的程度——这里每年大概都能出一两个闻道境。这里的凤遗族血脉已经很是稀薄,但好像只要拥有这种血脉就会特别笨,以致只要一出这片连绵的群山,人们的天赋就达到了一种正常的高度,两相对比,高下悬殊,让人不得不惊叹这就是凤凰的奇迹。 一般说到血脉天赋人们总以为会是一些很强大的东西,但是这种使人变笨的血脉天赋却是宁可不要。不过坐凤地带的人自有他们的骄傲——凡是拥有凤遗族血脉的人都是曾经帮助过凤凰的人,凤凰无论如何都会保佑他们的。因此坐凤地带一直没有战火,没有天灾。 在这之上,还有那凤凰智识足以让全世界人眼馋。但是这项非物质遗产并不属于所有坐凤地带的人民,它只属于凤遗族,因为他们拥有最纯正的天赋血脉,也为凤凰付出过最大的帮助。凤凰智识寥寥,当然要赏给功德最大的人。 对此坐凤地带的人也无话可说,但是让他们当凤遗族人他们还是坚决不肯的,真是的,我生得外围一点还有点修道的机会,生在那里只要没有那几乎不可能有的凤凰智识不就几乎不可能修道了吗! 有点绕,但是为了语言的准确性与科学性,这不还有一个芥成吗? 不过这些事情只有坐凤地带的人能分得清,外面的人一般会误以为坐凤地带的人都是凤遗族,而坐凤地带的人出去后一般也会嫌麻烦,直接说自己是凤遗族。 也就是纯血凤遗族和半血凤遗族。 而在芥成连夜逃离坐凤坡的次日清晨,坐凤地带中偏北部的一座名山——雁荡山巅,一名半血凤遗族少女玉足轻点立于枝头,纤手探出托着一只小麻雀。小麻雀一边梳理羽毛,一边叽叽喳喳不停,少女也若有所思地频频点头。 “听你这么说,他还是个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了,任凭那人类女性搔首弄姿软硬兼施都不肯就范。怪不得独自去了临安,没有回应我的邀请。不愧是纯血凤遗族,有点东西。” 话语间竟还流露出几分钦佩之色,并没有对那人拒绝自己感到恼火。小麻雀闻言也赞许地点头。 此次出山对她来说也是危险重重,若是能有同乡彼此扶持,想必也能轻松许多。想罢她玉足一顿,整个人竟凌空浮起,裙裾微动间便直接化作一抹白影在林间消散。 小麻雀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 在除坐凤坡外的坐凤地带,人们基本上也不会离开这片连绵的丘陵,除了那些天赋惊人之辈——当然不是凤遗族的血脉天赋。他们修到毓灵境后就会试着离开,但是不幸的是,这一百年来,坐凤地带还没有一人突破至毓灵境。 还有值得一说的是,坐凤地带不同区域的人虽然天赋迥异,但都很笨,笨到大家的实力都没什么区别的地步。不过饶是如此,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不相往来,只呆在自己出生的山头度过一辈子,几乎不去别人的坡,坡间只有很少的音信往来(不是有鸽子的吗)。所以现在正在坐凤地带的广袤群山中行走的芥成,着实不了解此处的情况。 他拖着伤躯走了很远的路,走到了第二天早上,确定已经离坐凤坡很远了,才敢停下来休息,也是因为走出了黑夜能休息得更安心。他已经绕到了坐凤坡的西北方向,一个晚上用勾陈一定向,也算没有走错。坐凤地带莽莽群山不通官道,要想出去只能靠走山道,在这里行走,他腰缠几百万贯也没有一点用处。 此时他正靠在一座山的山脚下休息。昨日连遭李大婶暴击,受伤严重,却急着赶路,只能用无比强悍的意志来压制伤势,现在一下子放松,伤情一下子就都爆发出来了,竟似比昨夜更严重,疼得芥成差点昏过去。而事实上,他还是昏过去了。 等到芥成醒来竟又是日暮。大晚上的在山林里睡觉很是危险,芥成赶紧打起了几分精神,知道自己就算不起身赶路也得保持清醒了。自他离开坐凤坡已经将近一天了,他想昨晚那个劲爆的消息现在应该早已传遍了坐凤坡,大家在鄙夷嘲谑的同时应该也已开始漫山遍野地寻找自己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想到到坐凤坡外寻找自己,就算想到至少现在应该也还没找到。那么…… 芥成用手臂撑着上身想站起来,却被一身的连锁疼痛惊悸得再又坐下。算了,今晚看来还要休息,总之在警惕豺狼毒蛇的同时也不要忘了警惕一下坐凤坡众,随时准备跑路。 然而此时的坐凤坡却沉浸在一片祥和的气氛里,大家都在杀鸡宰猪准备大摆筵席给芥成饯行,一整天都忙得要死,没空去看东坡山脚的那座小屋子。而李大婶,在此次事件中扮演了最关键角色的人,此时却躺在自家的床上,幻想,蠕动。 “哎呀小成成你怎么这么直白呀,昨天弄得人家好羞羞哦……人家已经几十年没做那种事情了,你一下子说出来人家不好意思的啦!” “但是没关系,既然你想做那种事情,那我就在你离开之前给你留下甜蜜的印记吧,啊哼哼。”李大婶一个人自顾自地想着,想到最后羞得满脸潮红,只得捂住脸在那里甜蜜地滚来滚去。 以此观之,芥成的离去还是明智的啊。 两人异处。此时的芥成也在山间回忆着昨晚那件人生最羞辱的事情。我擦咧,本来本天才一出场就有十里光环照耀,天赋惊人,理性自恋,是一个平日里洋溢着青春气息、颇爱吐槽、为坡民们带来快乐的阳光美好少年,为人圣洁,怎么昨天就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把我搞得这么不干净?噫,都要怀疑自己的为人了。不过好在我现在已经离开了坐凤坡,和与李大婶有关的过往一刀两断,可以重新做人了。 想着,芥成心底不由一喜,正当他打算稍微做些戒备,不要再像昨日那般毫无防备地在山中过夜时,暮色中一只小麻雀忽地从林间上空飞出,在自己头顶盘旋。芥成看着那只小麻雀,兀地觉着有些眼熟,才想起昨夜走得匆忙竟忘了一件大事! 芥成的确是坐凤坡百年来第一位踏入闻道境的人,但是在坐凤坡周边的群山中,却不止他一人能修行。虽然芥成以前未曾出过坐凤坡,但有一个传闻却是坐凤地带所有人都有所耳闻的。 在坐凤地带的中偏北部,有一妙龄少女,她是当地五十年来唯一一位突破修道壁垒、晋入闻道境的人。放在这片群山来看,她的修道天赋简直惊人——她只用了两年时间就从一个普通人晋到了闻道巅峰!而近一百年来坐凤地带没有人毓灵,所以她就是这片群山百年来的最强者,也是最有希望突破至毓灵境的人,群山人民对她寄予厚望。 这还远远不是全部。虽然闻道境没有任何能力,但这位少女却不是什么也不会。她闻道以后,便上了雁荡山,日夜在雁荡山顶研读科选满分作文,修为随之飞速增益,并且也学得了一手好文章。群山人民猜测,若是让这位才女去参加科选,非要拿下两浙东路的状元不可。 但这依然还不是全部。这位少女并不是书呆子,她平日研读文章之暇,会去练习轻功,正巧她生得就身轻如燕,轻功练得也是极为了得,于林间来去时翩如白虹,淡若轻烟。由于她这一身高妙身法,来雁荡山游玩的人就经常会看见山巅有一抹美丽的白影乘云气而游,飞翔在山间,时至近者,可见其吸风饮露、不食五谷。她俨然已成雁荡山一景。 哪里是雁荡山一景,完全已经是仙女了啊! 然而还没有介绍到关键之处。最关键的是,她生得极美!曾有幸在雁荡山目睹其芳容的游客回忆称:“天资灵秀,意气殊高洁。神若芙蓉,貌若冰雪,实乃姑射神人下凡尘也。” 而这么一位堪称坐凤地带传说的仙女,竟在芥成踏入闻道境后不久,修书一封托一只小麻雀带给了芥成!信的内容无非是一些寒暄,恭喜芥成也能成为一位修道者,邀请芥成与自己进行一些悟道体会的探讨。当时这封信被整个坐凤坡传阅,盛赞芥成福缘深厚。而这之后芥成与这位仙女也着实通过那只小麻雀进行了几封书信的来往,也借此芥成的境界才能勉强在一年内提升到现在这种地步。虽然书信里都只是对修道内容的讨论,但毕竟这是一个天才惺惺相惜的世界,芥成也一向不愿与所谓的白痴为伍,要说芥成对对方没有一点别样的情愫,也是不可能的。在这长满白痴的群山里,也唯有这同样闻道境的仙女能与他进行心灵的沟通,着实是他这一年来能有所寄托的知音了。而就在坡长告诉芥成要送他出山的前几日,此女正好托小麻雀带来一封信,邀请芥成一同出山参加科选。芥成当即欣喜,但又自感境界低微,身无分文,对外界仍有所畏惧,再加上没有坡长的首肯,竟一直没能做决定提笔回信。而当日坡长一行却也帮助芥成下了最后的决心,芥成也打算托小麻雀带回一封信回应仙女的邀请,奈何之后马上去了神庙祈祷,回来又被李大婶埋伏被迫连夜逃离,竟完全忘了这回事! 眼见着这只小麻雀,芥成马上想起来了那位素未谋面但一直有着书信往来的神秘仙女。可恶的李大婶!不仅害得我浑身是伤,更耽误了我回信!本来此时我应该是美女作陪一路春风得意地前往临安的啊!不过这小麻雀看起来是在找我?我既然同去临安,却没有回应对方的邀请,不知对方是否有所怪罪?芥成一时有些踌躇,本来好好的烂桃花被这煞星李大婶搅和得一团糟! 但小麻雀转了一会儿便又飞回了林中去,速度之快根本不是芥成能追及的。芥成也不知道对方的用意,也无法通过小麻雀找到仙女。思来想去不得其解,薄暮冥冥,一身旧伤发作起来,芥成竟又没能控制地昏睡过去。 不知在梦里能否见着他所谓的莽莽群山中的知音。 第10章 夏满芒夏暑相连 “芥道友既然同去临安,何故不辞而别,莫不是小女子修为浅薄,道友不想带个累赘在身边不成?” “仙子此言差矣,论修为仙子反在芥某之上,芥某怎敢如此去想。此番不辞而别却是另有原因的……” 半血凤遗族女子从小麻雀处得知了芥成的所在后,便于翌日化作一抹白影自林间飘掠而来。虽然她轻功了得,但毕竟境界未及毓灵境,此番远行难免有些凶险,而这位坐凤坡的同道虽然修为不高,却是位难得的正人君子,既然对方没有明言相拒,她还是不惜花些努力将他拉为同伴的,好在路上有所照应。对于对方爽约的原因,她心里有些猜测,而此番冒昧前来,就算对方不愿同行,权当是笔友相见也是极好的。 对芥成的不辞而别她并不自恼,相反,若是芥成马上修书答应了她的邀请,她倒是要踌躇一二的。毕竟往日也只有些书信上的交流,并不知其为人,不免担心他有所图谋。好在芥成虽未回信,一直栖在芥成草庐外的小麻雀倒是知晓坡长要送芥成出山前往临安的消息,也见到了芥成面对浑身赤裸的李大婶仍坐怀不乱的表现,便在芥成连夜离开后将这些消息告诉了半血凤遗族女子。而知道了这一切的她也下决心要与芥成同行,便嘱托小麻雀在附近寻找芥成一二。小麻雀在昨日暮时寻到芥成所在后便返回相告,翌日清晨半血凤遗族女子便施展身法直奔芥成而来,并不停脑补当见到芥成时该有怎样的对话。 虽然两人之间一直有着书信的往来,但却从未见过对方的样子,再加上此女近两年来一直在雁荡山巅研读科选满分作文,不近凡尘,除了些小动物,没跟活人交谈过,面对接下来的笔友见面不免有几分紧张。 而此女不过区区闻道境,为何能有这般通灵本事?说起来此女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在她十三岁闻道以前,也只是他们山头一名有几分姿色的普通女子罢了。而她在闻道之后,忽然对大自然产生了极其强烈的亲近感,便从村里带上了世界友人捐赠的历年科选满分作文和一些防身用的法器,独自一人登上了雁荡山巅研读文章、悟道。她不知道自己天赋如何,但是以其不算稀薄的半血凤遗族血脉,能在两年间便修到闻道巅峰,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但修为达到闻道巅峰以后,她便觉得再难寸进,根本看不见毓灵境的门山。此时听闻了芥成踏足闻道境的消息,便不由地抱着试一试的心情修书与其论道,竟真对她凝滞的境界有所帮助,这也是她当下极想与芥成同行的原因之一。经过这一年的探讨,她竟能勉勉强强地触摸到毓灵的门槛了,相信出山后再有些机缘,她便能成为坐凤地带百年来毓灵第一人。 而这在雁荡山巅独自生活的这三年,除了带来境界的飞跃,还给她带来了很多别的改变。她很注重对自己的保养,每日只花一小时练习轻功(一开始她觉得练些身法在枝林茂密的山间穿梭更为方便),剩余的时间就在山间徜徉。欣赏美景愉悦心情可以让自己绽放出最自然纯净的笑容;呼吸林间最深处的新鲜空气、吸饮大山之巅的源头活水可以调理自己的体内,身体健康才有外在美;适当的饥饿可以控制体重,但是太饿会继续变瘦而失去完美体型,所以也需要适当进食,那就是吸风饮露,当然这样是活不下去的,不食五谷,却也要吃点花果。然而世界上爱美的女人多,懂得保养自己的女人也多,为什么没有人能把自己养得跟她一样呢?因为她不只注重外在美,还注重内在美。她善良,时常帮助在山间迷路的游人,通过阅读书卷掌握的一些草药医术也使她救助了一些受伤的路人;她聪慧,外在美保养完后她便会择妙地静坐休息,于闲暇时光阅读高考满分作文,妙语如珠记在心底,内化为自己的文化涵养,所以她虽是仙子却有满身书卷气。她就是这样在雁荡山顶用三年时间把自己养成了山间的仙子,翩翩如不在世间,而与此同时她也无意间发现不光自己对大自然有亲近感,她本身竟也可以吸引一些山里友善的小动物,并渐渐变得能跟它们沟通,甚至连不能言语的一草一木,她也能做一些极简单的交流。她对此感到很不可思议,但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妥善地使用自己的能力。 第12章 天下异器录 “扇如璞玉,凤出祥云,第二十五名器,凤云折扇!” “长堪一掌,银芒流霜,第二十四名器,元虚盾!” 夏满几乎难以置信,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竟然随便一出手,就是三件名器!坐凤坡拥有整个坐凤地带最珍贵的慰问品她是知道的,但也没有想过能离谱到这种程度!至于那银票,虽然也面额逆天,但跟这三件名器一比反倒不值一提了。 “我不擅符箓之道,看不出有什么名堂,但这符箓灵气不比你那三件名器,想必不可能是道门的破障真符和动地符,但从你这阔绰程度看也不会是凡品。”夏满总算从震惊中缓了一口气出来,思忖了一下这些符箓的来历后说道。她见芥成迟迟没有反应,便转头一看,发现芥成也一时呆滞住了,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芥道友拿出这么多惊世骇俗的东西,难度自己都不知道来历吗?”夏满轻笑着拍了一下芥成。 芥成终于转醒过来,吞吐着:“你,你,你是说,我从山里带出的这些东西,全都是会给我招来杀身之祸的?” “差不多吧,不过这银票等你出了山,可以在坐凤地带外最近的驿站破开。这个驿站是朝廷为坐凤地带出山之人特设的,倒不必担心他们对你图谋不轨。但其余几样东西,除了这符箓在危急情况下可堪使用,另外三样名器我都不建议你动用了。” 芥成闻言马上把东西收起,转手就要把小金乌剑、凤云折扇和元虚盾扔了。 夏满连忙喝止:“你干什么!” “我得赶紧把这些祸害处理掉!” “你疯了不成!这般暴殄天物!你若财不外露又怎会有人来害你。” 芥成又端着三件名器回转过来。 夏满又考量一番,道:“这小金乌剑在你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前决不能动用,因为我在科选满分作文里曾见人引用过相关典故,此剑是有一番故事在身上的,不知怎么竟流落到了坐凤坡去。此剑若是被人见到,就算没有人杀人夺宝,其原主人也会找上门来。但这凤云折扇等你以后有一定实力了未必不能使用,因为此宝原是凤族所有,在你手中也是合情合理,也不会惹人非议。” “竟是凤凰的宝物!” “的确,但不是当年那只凤凰。而元虚盾没有什么特别的来历,以后也是可用之宝。” 芥成却哭笑一声:“如今我连毓灵都困难无比,万不敢去想何时能用上这些宝物,留在身边倒还终日诚惶诚恐。” “道友不必如此灰心,我观你气息,离闻道中境也不远了,想必再过两年也不是不能毓灵的。而你血脉纯正尚在我之上,这一年能有如此进步已是天赋异秉了。” 听着夏满的安慰,芥成却没有什么波澜。一出场就以理性自恋的设定畅想凤凰智识的他,在一年的消磨中几乎否认这个妄想。但即便如此,能将境界提升到此种地步也是相当不易了,他还是能通过吐槽坐凤坡众获得自信。如今离开坐凤坡,在外全是对他而言的天赋妖孽之辈,尚存理性的他是根本自恋不起来了。就连眼前半血凤遗族的夏满,不光境界在他之上,还会轻功,懂医术,博闻强识,更有玄妙无比的通灵本事,在她的安慰下芥成可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但也因此要更加努力地修行呀,无论如何一定要毓灵。 夏满见芥成不语,知道他可能在想什么,便示意他收好东西坐下,换了个话题:“看来芥道友对名器是一点也不了解呀?” 芥成回神:“的确,我也从坡长那借阅了一些对闻道境晋级有利的书籍,没有看到过相关的内容,夏道友可能讲解一二?” 夏满巧笑一声:“如果芥道友眼光只放在闻道境,那对天下异器录自然是没有一点了解了。因为所谓法器本就要至少毓灵境才能使用,更不用说能收录到天下异器录中的珍品了。” “天下异器录?” “没错,这是两位赋神境大能利用自己的神性收集整理的法器名录,每隔一段时间会进行更新,当然也存在一些大能会施展秘术遮掩自己的法器来隐藏实力,所以天下异器录并没能收录天下所有的珍贵法器,但也八九不离十了。这天下异器录分为五档,异器、名器、真器、灵器、神器,名器及以上拥有排名。” “看来这名器倒还算下等了,怎会如此惹人眼红。” “……芥道友这简直是痴妄之语,能被收录到天下异器录中的就没有凡品。目前名录中共有六神器、十四灵器、二十四真器、三十六名器和若干异器。所谓异器便是所有法器中的佼佼者,才会被那两位大能收进名录,大多只要有毓灵境修为便可以使用,算是实用至极。名器需要毓灵巅峰甚至更高修为才能使用,只有初具灵性的异器才能被称为名器。名器本身就具有一定威能,就像你的小金乌剑,不需要用真灵去驱使,只需随手一挥便能金光万丈。虽然只需要毓灵巅峰就能驱使名器,但以其珍贵程度,就算是化臻巅峰的强者都很难有一件的。” “化臻巅峰……”芥成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琅嬛以下最高境界啊!连这种老怪都会觊觎我的身家吗! 夏满看了看芥成,继续说道:“而真器除了具有更强的灵性外,还带有一定的法则波动。这种法则波动虽然没有很强,但也要至少有化臻境的修为才有能力驱动。但同样,真器也不是化臻境的个人能拥有的,这种级别的宝物已经是各大宗门的镇宗之宝了,所以名器已经是琅嬛以下的个人能拥有的极限了……” 闻言芥成也是无语,看样子自己随手拿出三件名器真的已经是一件惊为天人的事情了,至少琅嬛以下没有哪位散修做得到此事。这么说来杀人夺宝也不难理解了。 “不过你也不用特别担心,因为你这三件名器排名比较靠后,小心行事也不是没有活下去的可能。至于灵器就不是一个宗门能拥有的了,它已是镇族之宝的级别。这个等级的器物已经初具灵智,可以自行活动,并具有不下于赋神强者神性的法则波动,需要琅嬛境界的修为才能勉强驱使。而更上面的神器,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见过了,相传它们都是化形的存在,并具有至少赋神境的实力……” 说到化形神器,连夏满自己都充满了敬畏之情。当年她从科选满分作文里看到这些描述时,心里的震撼可不比芥成现在少。而听了这么多,芥成却已在默默地用布条包裹小金乌剑了。在感受到这些传奇器物的威力后,芥成已下定决心要好好隐藏这一切,在自己的修为达到毓灵巅峰之前,不把它们的存在透露给夏满之外的第二个人。而这些名器虽然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风险,但在他有了足够的修为后,绝对是自保的一大杀器。这是坐凤坡留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也是他先天智识缺陷的补偿,他一定要妥善地保存好这部分礼物。 而坐凤坡的凤凰神庙,除了这三把名器,到底还有多少让外界眼红的至宝呢?眼下芥成不知道,但也无意于带夏满回去探索。因为那件事情他近几年不会再回坐凤坡了,而不论里面有多少至宝也不是他现在能使用的。现在除了这些名器,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考虑。 讲述完这一切的夏满看着眼前收拾东西的少年,没有看穿他复杂的心理变化。但当包裹完小金乌剑的芥成抬起头来,凝重无比地看着她时,她不由地感受到一股寒意。 “现在夏道友知道了芥某身怀重宝的事情,有什么打算吗?” 芥成的眼神无比认真,显然当知道名器一事有可能左右自己的生死后,这位少年在短时间内考虑了非常多的东西。夏满看着芥成无比认真的眼神,丝毫不敢怠慢,但转念一想,却又巧笑起来: “怎么,芥道友难道要杀人灭口不成?” 第13章 尔敢驱虎谋熊 “夏道友说笑了,芥某怎是此等心狠手辣之人。” 芥成一笑,将包裹好的小金乌剑重新挂于腰间,没再有任何动作。 “小女子不过戏语耳,芥道友既然肯将家底都展示出来,自然是放心小女子了,小女子也不会做那徒生嫌隙的猜忌之事。不过道友已开诚布公,小女子若是不做些表示倒也说不过去。” 说着夏满不知从身上何处掏出一本科选满分作文来。此女独自在山中度过了三年,常人总以为她是那避世出尘的仙子,纯真懵懂,不解凡尘,如此想来便是大错特错了。不说她前十三年的生活,光是研读科选满分作文神游江湖,便是让她对一些处世的手段颇为了解。正如她知道江湖险恶,故而此行执意要来与芥成同行,但也不忘利用小麻雀对芥成的为人多几分了解。虽然因为一些意外导致自己身处下风,倒也并不惊慌,任谁身怀重宝被旁人知道了总要多几分猜疑,兴许他还要担心自己打他主意呢。而此时最好的办法,是同样将自己的身家和盘托出,让两个本就需要互相扶持的人因交换秘密而被捆绑在一起。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不觉得芥成下得了手。 事实也是如此,一位连鸡都没杀过的十六岁的少年,怎可能对一位活生生的血脉同胞下手。再加上两人之前也有些交集,心里也有些别样的情愫。但名器一事实在非同小可,芥成可没有小麻雀那种偷窥工具,对对方为人也不了解,若不能确保夏满能守口如瓶,出山以后立刻会死无葬身之地,在此事上的确心软不得。 见芥成没有特别的反应,夏满便打开了那本科选满分作文:“芥道友可知道,这科选满分作文由于收录的文章太多,全国学子需求量巨大,以纸墨印刷制成一卷卷书册,运输携带皆极为沉重不便。故而科选满分作文被做成了一种很特别的芥子须弥法器,因为受众的原因它不用真灵便能驱动,算是极为适合你我的了。” 说着夏满从那打开的书册中竟又取出了一卷卷书册,还有其他几件各式各样的法器。见此,芥成不由两眼一亮。 “想来芥道友知道小女子要做什么了吧。既然道友直接袒露了身怀三件名器的事实,那小女子身为半血凤遗族,身家虽然不及道友,但也不是我这等修为可以守护的。小女子把自己的身家向道友介绍一二,不知芥道友可愿帮小女子保守下秘密?” 夏满笑得格外迷人,这一招无异于破釜沉舟,但又一石二鸟,只要芥成不是丧尽天良之辈,眼下他们就是一对同命蚂蚱。两人互有把柄,又同样有伤在身,境界低微,今后之路只能互相扶持,算是又取得了信任保住了性命,又为今后的合作打下了基础。 芥成也没有料到夏满竟能做到这一步,旋即想到自己不辞而别的事。没想到此女还在担心自己不是真心想与她同去临安,不排除让他展示身家前就有了这番打算,心机深沉当真不是一般女子。若是将她当成不解凡尘的仙女怕是要吃个大亏。不过对方既然也有意展示身家,他也乐得如此,虽然他也不觉得夏满是那种会在外面到处说他有三件名器的人,但有个把柄在手倒也不是不行。心中思量一番,芥成笑道: “既然夏道友有意展露,那芥某自当保守秘密。撇开我们的交情和眼下共患难的处境不说,芥某本就不是那种不知分寸之人。” 夏满闻言不置可否,显然是把芥成也当成心思深沉之辈了。“既然芥道友愿意保守秘密,小女子可就放心了。不用道友多说,那三件名器的事情小女子也会藏在心底的。咱们也算是血脉同胞,今后也要互相扶持,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自然不会去做的。道友请看,这四件是我上山之前从村里宝库取出的法器。虽然不比凤凰神庙,但流落到外界也要引起一番腥风血雨的。这四件都是天下异器录中的异器,虽然异器不设排名,但这几件在异器中也不是庸物。” 只见眼前是一只碧绿的长笛,一把洁白的短剑,一条轻透的白色缎带和一套飞针。 “的确不如名器般灵气盎然。” “芥道友说笑了,也只有名器这个级别往上的器物才具有灵性,但无一不是天下难寻的。也正因为没有灵性,这些异器才没有名器那么惹眼,小女子也怕那杀人夺宝之事的。”说着夏满倒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芥成一眼。 芥成当真无语至极,此女倒还真的谨慎无比。 “芥道友由于名器不能动用,在外倒是少了些防身手段,从小女子这挑一样异器拿去如何?毕竟异器只要芥道友晋入毓灵境便可使用了。” “夏道友此言在理,”闻言芥成考虑了一番,便取走了那柄洁白短剑,“那芥某就却之不恭了。但芥某也不能白拿道友的好处,这把小金乌剑就收在道友的科选满分作文里如何?夏道友修为比芥某深厚,应该更早到达毓灵巅峰,在芥某能使用小金乌剑之前此剑不如就供道友驱使了。” 夏满白了芥成一眼,娇嗔道:“芥道友倒是打的好算盘,把这么个烫手山芋放在小女子这,能用了便拿回去。” 芥成一笑道:“以芥某的纯血凤遗族血脉,能不能毓灵还是两说之事,但是道友确实已经要站到毓灵的门槛上了。” 若是小金乌剑有灵智,见到此幕当真要无语。堂堂名器,连化臻巅峰强者都为之疯狂,却被两个闻道境当作垃圾一般嫌弃地推来推去。 夏满想了一想,竟还是答应了下来,毕竟在这世上名器实在是个相当稀罕的存在。若是自己真有毓灵巅峰的那一天,此剑在手的确是个保命的底牌,虽然因为此剑背后的故事她就算有那修为也不敢轻易动用就是了。 “行吧,看在你我相识一年的情分上,就答应你这无理的要求。不过就算你把小金乌剑包住,这般挂在外面也难保有有心人能识破,的确还是收进科选满分作文的好。” 下面两人便都识趣地不再讨论这个让人紧张的话题了,仿佛刚刚险些生死相见的情形根本没发生过一般。两人坐而论道了一会儿,夏满试图站起来,却仍有几分勉强,便继续静坐休息。而天色也将要入暮,芥成便主动深入山林替夏满寻些野果与水源去。 等芥成远去后,夏满看着这位少年离去的方向,不禁陷入了沉思。她从科选满分作文上了解到,这是个实力为尊的世界,以她这般修为独自入世,随便哪人邪念一起她当场陨落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因此即使芥成不辞而别,她仍然要努力拉拢这个同伴。尽管芥成修为甚至在自己之下,但起码多了份力量。而这位以往只在纸面上有所交谈的笔友,今日一见果然并不简单,一番博弈饶是她也有些吃力。此子不但谨慎,也果敢异常,今后两人联手也未必不能活下去。如今这个局面她并不后悔,唯一有些可惜的便是自己也受伤了,这让她接下来的旅途有些困难,能否顺利赶上科选前的那件事还是两说之事。 第14章 谁令骑马客京华(上) 夏满巧笑倩焉:“为何不敢?小女子视之为下策,是因为此事实在有违此等生灵本性,故不愿为之。但眼下却没有别的选择了。” “那豺狼虎豹可真能听命于你?” “只要它们没能成为妖兽,都会天生被我吸引,这一点芥道友倒不需要担心。若不是不能把它们带到临安,小女子也不会偏要与芥道友同行的。” “夏道友觉得无妨便好……但,但芥某此生从未见得此种猛兽,难免有些害怕。”芥成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但夏满受伤根本不能行走,不采用此等下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芥道友没有意见的话,小女子这就叫它们来了。那熊虎本就是夜间出来活动的,每晚我休息时它们都在附近站岗的。” “啊啊啊啊?这就来了啊!我还没做好准备!”芥成吓得一时说不了官话。 “无妨,有我在,它们不会伤你的。”夏满却不容置疑地马上一声嘹亮的哨音,响彻山林。此音悠扬旷远,回响不息,与早上召唤鸟儿的哨音截然不同。而与之相呼应的,密林深处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几声长啸。啸声低沉而炸裂,如天雷滚滚,带着不可一世的威严,听得芥成颤抖起来马上凑到夏满身边以求庇护。 没过多久,一只华南虎和一只黑熊就奔了过来,但它们只远远地站在一边,并不朝夏满靠近过来。直到夏满朝它们招了招手,它们才慢慢地走了过来,但在靠近夏满时,那华南虎却先一巴掌把芥成扇到了一边,然后如小猫般温顺地舔舐起夏满来。而那黑熊则对飞出的芥成视而不见,径直来到夏满身边坐下。 夏满对飞出的芥成也感到诧异,忙向两兽解释了些什么。这时芥成才远远地爬起身来,好在这一掌无甚恶意,倒也没什么大碍。刚抬起头来,却正看到那华南虎也转头看他,迎面就是一声愤怒的咆哮。芥成心想完了夏满交涉失败了,当即吓得昏了过去。 …… 等芥成醒转过来时已经月悬中天了。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上下颠簸,略一触摸,发现身下柔软至极,毛茸茸的…… 一声虎啸!芥成惊得猛然坐起,发现自己正坐在华南虎的背上,一时生出骑虎难下的窘迫感。这是真的骑虎难下啊!一转头,发现夏满正坐在黑熊的背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芥道友,你终于醒了。你不用害怕,我已经和它们交代过了。” “那,那真是多谢夏道友了……”芥成一作揖,脸色却是煞白,冷汗直冒!此刻的他仍然心有余悸,因为他还是能勉强感觉到这只华南虎对他并不算友善…… “你怕也是正常的。这也是我说这是下策的原因,此事毕竟有违它们本性,也无法指望它们态度太好。但我交代过了,这两个孩子不会伤害你的,对不对?”说着,夏满宠溺地揉了揉身下黑熊的脑袋,黑熊顿时一声兴奋的巨吼,吼声中的喜意连芥成也能感受到。见状,芥成身下的华南虎也撒娇般地往夏满凑了过去,夏满同样奖励样地予以爱抚。 见状芥成对夏满佩服得五体投地,竟能将此等猛兽驯服到如此程度。 此刻,华南虎和黑熊,正背着芥成和夏满在林间并排不徐不疾地奔走着,纵便如此也比芥成拖着伤躯全力奔跑要快上许多。照这般速度,兴许再过几天就能出山了吧。 夏满似乎看出了芥成心中所想:“虽然这两个孩子愿意背着我们行走,但也不好太为难它们,它们只能每天晚上背着我们奔走一小段时间。等再过几天我脚伤痊愈,就要靠我们自己赶路了。有了它们帮助,我们应该可以及时赶到临安了。” “这样也好,倒不能太麻烦这两位……兄台了。”骑虎难下的时间能少一点自然是极好的,虽然毛茸茸的确实手感极佳…… 闻言一声虎啸,好像在说算你识相。 又过了一会儿,华南虎和黑熊离去了。这一小段时间走的山路,竟比前些天芥成自己走的路加起来还远。芥成和夏满寻了块干净的地方,铺上枯叶堆,便准备过夜了。夏满知道芥成坐怀不乱的传闻,倒也没有很介意,而且不远处还有两只野兽看着,倒也不怕芥成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于是两人又到溪水边一番洗漱,便相隔两丈地睡去了。 次日黎阳初升,夏满便起床做她的仙女功课了。如今她不能施展轻功飘掠,便叫鸟儿寻来沾着朝露的鲜果,于原地吐纳新鲜空气,拿出科选满分作文开始端详。当芥成醒来时,正看到一袭残破白裙的夏满端坐于原地读书,在朝阳照耀下,周围似乎氤氲开一片仙气,让芥成看得出神。 “芥道友,你醒啦?小女子现在仍然腿脚不便,今日也不急着赶路,你我就于此地静坐论道如何?入夜以后再让那两个孩子带我们赶段路。” 听到那两个“孩子”,芥成不由一阵胆寒,但还是勉强抑制住了。环顾四周,两兽不知何时便已离去了。 “芥某自然听从道友安排。” 谈话间几只鸟儿各衔着一根挂满晶莹鲜果的枝条飞来了,两人一同服食了早餐。 “今日可要麻烦芥道友再去寻些药草来换药。” “此事交给芥某就好。另外夏道友身上的布条也解下来让芥某清洗吧,道友身上可再扯不下来那么多布条了。” 闻言一时羞赧:“多谢芥道友好意了。” 接下来芥成清洗了自己和夏满身上用作绷带的布条,挂在枝头上晾晒,随后便在鸟儿带领下去寻找草药,回来后由夏满重新为二人处理伤口。在夜晚来临前,两人就在原地探讨大道。夏满研读了历年来的科选满分作文,满腹经纶,博闻强识,芥成也趁机向她学习了很多。一番探讨后两人都有所感悟,便都静坐不语感受自己的境界。 “夏道友这般风采,想必今年的科选状元非道友莫属了。” “芥道友谬赞了,小女子不过多看了些闲书罢了,世人的修为见识、谈吐文章,岂是小女子能比的。倒是芥道友既然同去临安参加科选,怎么从没有研读过科选满分作文,难道胸中自有文章了?” 说起来我本来只是打算出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那个坡长要我去参加科选考太学府,完全没预习过啊淦!看夏满这个水平怎么想科选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啊! “咳……说来惭愧,但是芥某在凤凰神庙并没有见到过科选满分作文,这些年来也无研读一说。” “竟是如此,不过想来这等凡物也不配出现在凤凰神庙里。只是这些文章颇有些门路在里面,芥道友要是不事先准备,小女子担心要落第。若是不介意,可将小女子的书拿去借阅。” “如此甚好,但眼下你我处境却尚不安稳,等到了临安城再向道友叨扰一二吧。” “也好,小女子可是很希望能与芥道友一起进入太学府的。只有进入这等大学院,你我才算有所依凭的。” 接下来的几天便在换药、悟道、赶路的循环中度过。七八日下来,芥成和夏满的伤势也好转了许多,而每晚的赶路时间,华南虎对芥成的态度也渐渐地和缓了许多。最后一次拜托熊虎驼负后,芥成送给了华南虎一个他自己抽空编成的花环戴在脖子上,华南虎竟第一次发出了有些傲娇的吼声——至少芥成感觉是这样。而临别时芥成也给了它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一日之后,芥成和夏满离坐凤地带的边缘也不远了,两人开始靠自己前行。为了巩固脚伤,夏满不再施展轻功飘掠,而是与芥成一同步行。虽然比起熊虎慢了些,但还是能提前赶到临安的。 “夏道友……” “芥道友,”芥成刚一开口便被夏满打断,“你平时在坐凤坡也是这样说话的吗?” “啊,坐凤坡?”芥成回想起了在坐凤坡那不受抑制的吐槽,在离开坐凤坡后由于缺少吐槽对象竟然得到了治疗,“当然不是,夏道友忽然提起此事是何意?” “既然如此,你我也不必用官话交谈了吧。你我相识一年不说,也朝夕相处了这么久,都只是十几岁的人张口闭口就是道友,也不觉得生分?” “既然夏道友有此意,那芥某就却之不恭了。” “你还说!”夏满娇嗔道。 “不说便是,那你我该如何相称?” “你直呼我名便是。”夏满羞赧起来。 第15章 谁令骑马客京华(中) 自芥成离开坐凤坡已有十余日,坐凤坡的一切似乎仍照常运行着。林间的灵猫仍未抓到那只松鼠,池塘里的青蛙聒噪地等着盛夏的来临,稻荷里翻飞的麻雀似乎永远不知道疲倦,一切似乎都和芥成离开前一样。 除了李大婶时常幽怨地望着北方,暗自抹泪,或如痴如狂,但坡众皆不甚在意,毕竟凤遗族做出什么事情都是情有可原的。唯有一次李大婶趁夜色试图出山被出门游荡的三儿撞见,喊了众人将其抓回。此后坡众才觉得她状态不对,似乎是患了失心疯。 而这些芥成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此刻他正站在一座不知名的葱山之巅,抬头望天,在那里,夏满脚尖轻点一根松枝,整个人竟凌空飘起。若不是她裙摆褴褛,任谁见了都当是仙女下凡。此刻她正极目向西北远眺,在那里,隐隐约约能看见一片平原和纵横东西的官道,当下她喜上眉梢,一个旋转收了身法,便徐徐向下落去。 “芥兄,我已经看到官道了,看来再过两三日我们就能走出坐凤山脉了。” “那真是极好的,我们也继续赶路吧。看起来你的脚伤也痊愈了。” “多亏芥兄帮我采药,否则哪能恢复得如此顺利。” “你怎的还是这般客气。” “你不也是,张口闭口还是道友的。” 两人说笑着继续向坐凤山脉的边缘走去。这几日相处下来,两人也熟稔无比,除了悟道,也谈论了很多别的东西。不过此次远行之前,两人都是困守在生养他们的山头,没有那么多奇遇与趣事,一番交换倒也算津津有味。此外,芥成更是对夏满的学识渊博、医术精湛感到赞叹不已,此女真的不是自己可比的。被凤凰借去了智识还能做到这种地步,这才是真正的天才吧。两相对比下一度让芥成自惭形秽,也只有自己的血脉天赋更纯正能稍微安慰一下自己,让他理性自恋一番。 而夏满的通灵本事,这些天芥成也是见多了。就算不用夏满用哨音召唤,他们徐徐行过之处也会有各种小动物闻讯而来,飞鸟蝴蝶围着夏满翩翩起舞,毛茸茸的小兽也会大胆地直接闯进夏满怀里。入夜后还能隐隐看见那两只猛兽在远处徘徊,倒也对芥成没什么敌意了。 两日后的傍晚,两人即将走出坐凤地带,却还是决定在相对安全的山中过夜,次日晨时再出山。这一晚,两人登上附近最高的一座山峰回望故乡,各自感慨。 芥成望了望外面的平原,又转头望向大山深处——一座座山头,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在暮光里傻傻地沉默,跟这里的人一样。有的山头炊烟袅袅,有的山头一片死寂,交相错落,构成广袤的坐凤地带。芥成生在这里,他身上流着这里特有的血脉,还是最纯正的血脉,他和这里的人们共着一样的信仰,也是土生土长的凤遗族人。他极目望向群山深处,望向群山的最中心,想看到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坐凤坡,可惜以他闻道下境的修为,根本不能望见。这么多天,他不知道已走过了多少山头,所以不知道该往东南数几座山头才能数到故山。但想必就算他知道该数几座山头,他的眼睛也看不到那个地方。于是他便这样痴痴地望向东南那在月色下已经漂白成一片茫雾的地方,他只看那个地方,不看山。那可爱的坐凤坡,和坐凤坡的人们,现在都怎样了。 夏满虽然只是闻道巅峰,但浑身自有超凡脱俗的仙气在,所见较芥成清晰。但她没有去看故山。故山在她的记忆里有些淡渺,她记得清楚的是她在雁荡山巅的时光,与自然共处,于是那些无人的山脉、整个坐凤地带都是她的故乡,她从不曾离去过,即便现在也是。她只是眺望这整个坐凤山脉,想记住这里的一切。最后她回首望向西北,确认了一下方向。沿着他们这些天的方向一直走,径取西北,一出这片群山,只需一里地便能上官道,并且就在这上官道的地方还有一座驿站。那应该就是传说中朝廷在坐凤地带周边特设的驿站了。 坐凤地带前的几处驿站乃朝廷特设,因为坐凤地带的人出山后必已极劳苦,所以驿站建得都与山坡极近,内备良房好菜热水,皆为免费。驿站还时时备着些马车,负责免费把出山后的坐凤山民送往全国各地。可以说,这处驿站不单单供递送文书情报的使者官员换马食宿,还是所有凤遗族人的免费客栈与车站。 和坐凤山脉告别完毕,夏满又发出几种不同的哨音,召唤来了各式各样的飞禽走兽。一时间夏满身边五彩飞鸟环绕,脚下簇拥着各种小兽,身边各个角落或立或伏着一些桀骜不驯的大型野兽,一时间宛若仙境。夏满和各种动物们都一一作别后,它们才陆续不舍地散去。眼下只剩芥成和夏满两人。两人却也无话,明日即将进入全新的世界,都既兴奋又害怕,各自做了思想工作,早早休息去了。 翌日黎阳初照,两人做了常规功课后,准备出山。剩下几个山头两人轻车熟路地翻了过去,竟很快就出了坐凤群山!在踏上平原时,他们回首望了一眼身后郁郁苍苍的群山,这一眼竟饱含千种思绪。随后他们坚定转头,向里许外的驿站走去。他们知道,外面的世界远比坐凤地带要残酷,外面的人民也不似这里的山民纯良。在山里,他们或许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但在大宋土地上他们就是从天而降的废物,任人宰割。此刻转头,他们不会再回来,那么坐凤地带就留为了珍藏的记忆,从此开始便把坐凤往事放在身后,尽自己所有力量面对新世界。 里许远的距离一晃就到。此刻两人虽衣衫褴褛但神采奕奕,一身大伤小伤也几近痊愈。 此时的驿站空空如也,并无一个宾客,但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也一尘不染,显然是经常打扫但实在没人光顾。柜台后面坐着一个毓灵境的秀才样的人物,正端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闲适异常。此驿站乃朝廷为凤遗族特设,而出山的凤遗族又极为稀少,加之此处疆域偏僻,也少有路人或信使打马旁经,故而能在此处工作自然落个清闲,着实惹人艳羡。然而就在这时,两位衣衫破旧的年轻男女并排踏入了驿站。 秀才虽有些意外,但头也没抬:“住店还是吃饭?” 芥成闻声驻足,天赋血脉让他感应到眼前此人境界非同小可,远在夏满之上。此人毫无疑问至少是位毓灵境强者!刚一出山便碰到一位强者,饶是出山前就知道世人百之九十能闻道,而闻道者基本都能毓灵,但实际上真的见到一位毓灵强者芥成还是感到无比惊慌,连日做的思想准备以及刚刚的坚定决心涌上心头,对这位自己碰上的第一位强者,芥成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才能不殒命于此! 若是让秀才知道芥成此时的心理活动,恐怕要哭笑不得。他也不过区区毓灵中境修为,放在这世上实在是稀松平常,竟会被人怕成这样。 “前辈贵安,在下芥成,和旁边这位夏满夏道友,是方才出山的凤遗族人。听闻此处是为凤遗族特设的驿站,故来叨扰一二。”说着芥成施了个大礼。 秀才却马上跳了起来:“你说你们是凤遗族?两个都是?!” 芥成仍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夏满也施了个大礼:“正是。” 秀才愣了一会儿,却马上抛了手中的书,冲楼上大喊:“掌柜的,有贵客!” 芥成和夏满一惊,却仍保持着施礼的姿势。秀才忙过来把他们扶起:“让两位见笑了,鄙人在这里干了十几年,也有听前辈说起,这坐凤地带啊,可是百年没人出来过了,而今一下出来两位,着实吃惊不小啊!两位不必拘礼,这驿站本就是为了招待二位这些凤遗族才设立的……” 谈话间一位锦袍中年男子也从楼上下来了,心里嘀咕着这种地方哪来什么贵客,眼下却见那秀才殷勤无比,而让那秀才郑重对待的却是——一对衣衫褴褛的年轻男女! 想来这种宾客不会让任何一位掌柜重视,然而落在这位锦袍男子眼中却立马让他想到了此驿站设立的初衷,当下惊呼:“两位可是凤遗族的高人!” 闻言芥成一惊,感应到此人比那秀才更恐怖的气息,当下又是一礼:“在下二人的确是凤遗族,但高人二字可不敢当。” 锦袍男子却不置可否地一笑:“道友说笑了,道友身为凤遗族,却有胆离开大山,想必身负凤凰智识吧,日后步入琅嬛也不是什么难事,啧啧啧,当真是让我等羡慕啊。” 第16章 谁令骑马客京华(下) 闻言芥成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锦袍男子略一感应,当即露出困惑之色:“咦,怎么只有闻道境?” 境界被戳穿的两人当下尴尬无比,想解释些什么时,秀才开口了:“唉掌柜的,凤凰智识的玄妙哪是你我可以参透的,这两位道友远道而来衣衫褴褛,想必路上也是一番劳苦,何必让他们站在这里说话。” “倒是李某一见两位道友便颇觉不凡,一时失态了。两位道友快快请进,到楼上良房稍作休憩。李某这就安排下人备下酒菜给二位送去。对了,两位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芥成看了眼夏满,刚想说两间时,夏满却先开口了:“一间。” 芥成满脸震惊地看着夏满,夏满却视若无睹地对着锦袍男子妩媚一笑。 “两位又能拥有凤凰智识,又是一对道侣,当真是福缘不浅啊。两位随我来吧。” 芥成完全不明所以,却又不禁暗爽,难道,她也要做李大婶那事!是不是太急了!不过……也不是不行呢!芥成一边想着那事一边和夏满一起跟着锦袍男子来到了二楼的一间上房内。 锦袍男子离去后,芥成按捺不住:“夏道友,你难道……” “你我方才出山,人生地不熟,下面又有至少两个毓灵境,还是一间房的好,能有些照应。那小科试也近在眼前了,你我在此稍作整顿,今日便乘马车前往临安。对了,你刚刚想问我什么?”夏满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没,没,没什么……”芥成挠头故意看向一边。什么嘛!“我,我是想问你对他认为我们有凤凰智识一事怎么看?” “你觉得你有吗?” “说来惭愧,我修道将满一年仍未晋入闻道中境,早便断了这个念头。” “那便是了。至于我,我是半血凤遗族,本就不可能拥有凤凰智识。但这点外人多半也搞不清。以后若有人提及此事,我们也不用出言否认吧,若能有凤凰智识一事压身,多多少少能让人忌惮一二。” “也好,就依你之言。” 芥成正懊悔空欢喜一场时,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何事?” “在下是此地的裁缝,掌柜的方才与我说二外才出山来,衣衫有些许破旧,命我为二位定制些新衣裳。” “竟有这等好事,快快请进,掌柜有心了。” 芥成忙将门打开,请那裁缝进来。裁缝拿着皮尺对两人丈量了一番,又询问了些款式和面料上的需求,便恭谨地退去了。离去时,却格外在意地瞅了两人一眼。 “看来凤遗族在外界颇受照顾一说当真属实,你我若是留心一二,少趟些浑水,兴许还能过得滋润无比。” “只是此地是为凤遗族特设的罢了。等到了临安城,还是实力为尊,你我这等修为还是步步为营如履薄冰的。” 谈话间竟又有敲门声响起。 “何事?” “在下是此地的郎中,方才那裁缝给两位量体裁衣时发现两位身上有些伤势,便相告于我,在下不才但也算懂些外伤的医治,特地过来看看。” “竟有这等好事,快快请进。” 那郎中进来后将芥成与夏满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竟是颇为赞许地说: “虽然看得出原先伤势极重,但似乎二位已经做了些处理,倒是没留下什么祸根。在下这有几枚丹药,可助二位恢复如初。” “小女子只是懂些岐黄之术的皮毛,倒让先生见笑了。” “仙子过谦了,在下也不多做打扰了,这就告退了。” “先生慢走。” 此后又来了数波各种职业的驿站员工,无一不是谦谨至极,对芥成夏满各方面都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和物质支持,让人不仅感叹此站后勤力量的强大。凤遗族的身份也的确让他们二人在此处得了些特殊照顾,半天功夫后芥成便已破好了银票,得了些普通的法器、符箓以及大宋东南地域的地图,也获赠了一本科选满分作文来收纳他的行囊,一番沐浴熏香之后,旁边早有侍女低头不看递上崭新的时尚亵裤,然后从一边走上裁缝,为他穿上方才定制的今年京城最流行的暗黑修身书生广袖长衫,并替他理好斜襟,束好腰带。侍女再又上前,在他腰带上挂坠了一块美玉,并为他梳好头发,扎好发髻,递上铜镜让他自观。这一观倒是把芥成给吓到了,原来自己长得有这么英俊!如此俊貌被埋没在坐凤坡这么多年从未被打理,以至自己都以为自己长相平平。如今观来,竟不逊色于任何一家公子。 而一边梳洗打扮后的夏满也徐徐走来,一袭新做的玉白曳地低胸襦裙拖在地上却纤尘不染,如瀑黑发随风飘舞,凝脂美璞般的精致面容未曾沾染俗世的脂粉,不带一丝烟火气,有如姑射神人般动人心魄。其袅袅娜娜而来,竟不似凡间之物,看得芥成一时出神,在座侍女也无一震惊得不敢抬头——此山中竟有此等仙女,定是那凤凰智识使得她超凡脱俗! “芥道友这般看着小女子作甚,这一路走来你见得也不少了。 “咳……芥某一时失态了,只是你我一路走来颇为狼狈难免有几分折损,不曾想夏仙子天生丽质,竟还胜过那传闻几分。” “哦,芥道友一番打理也是一表人才,小女子之前倒是有眼无珠了。” 一旁的侍女开始低声吐槽这对拥有凤凰智识、郎才女貌的道侣在玩什么相敬如宾的戏码,锦袍男子带着刚刚帮助过芥成二人的众多员工又来到了此间。 “快将好酒好菜盛上。李某今日见得两位出山,甚是欣喜,特此摆下筵席,两位道友作为坐凤山脉百年来唯二出山的两人,可一定要赏脸陪李某喝上两盅啊。” “多谢李掌柜好意,只是芥某和夏道友酒量低微,便以茶代酒了。”芥成忙作揖道。 “无妨。”锦袍男子含笑摆手,谈笑间一众小二往良房内端进了一盘盘芥成见所未见的珍馐,裁缝、秀才、郎中等人也在此间落座,顷刻间筵席已备,所有驿站人员对芥成二人表示了热烈的欢迎。这欲拒还迎的好意恍惚间让芥成觉得成为凤遗族也未必得不偿失。 “两位此次出山可有所打算?” “芥某二人打算奔赴京都参加科选,考入太学府进行修学。” “嗯,如我所料,不过现在离科选还有将近一月的时间,二位不如在此处小住一二,也好让李某尽一尽地主之谊。” 夏满含笑道:“多谢李掌柜好意,只是我二人还要参加小科试,时间并不很是充裕……” “竟还要参加小科试……”锦袍男子一副若有所思地表情,随即恍然大悟,脸上更是添了一抹凝重,“离小科试确实没有多少时间了,倒不宜在此多加逗留的。只是这小科试虽也有可能直接保送太学府,但即便是只是获得一些简单利好政策的人,也无一不是天赋妖孽之辈。二位既然要参加小科试,想必也是有那凤凰智识加身的缘故吧。” 闻言在座的一干人等皆是惊惧,齐刷刷地将期待的目光看向了芥成夏满。此二人虽然修为只是闻道境,在座诸位皆已反复确认,以这般实力还敢出山,甚至还要参加小科试,若没有凤凰智识加身那就是脑子坏了,虽然凤遗族好像就是脑子坏了……但不管怎么说,坐凤群山已经一百年没有诞生过拥有凤凰智识的人,此刻有人出山,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见状芥成和夏满相视一笑,均不置可否。但是面对众人期待的神情,芥成回想起了自己刚突破闻道境时全坡人苦苦殷盼的场面,想了想,还是开口了:“芥某和夏道友既然敢参加这小科试,那自然是有些东西在身上的。但正如前辈所说,这小科试少年英才云集,芥某二人倒没有自信能胜过他们的。” 锦袍男子闻言并不满意,转念一想,却不禁暗叹此子看似年轻,心思竟深沉如此,死活不肯明言是否身负凤凰智识。也罢,锦袍男子没有考虑多久,就马上附和道:“芥道友过谦了,那些少年英杰就算再过逆天,又怎可能是凤凰智识的对手。那凤凰智识,别说是保送太学府了,保送琅嬛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甚至连那修神七境尽头的天道,都能窥探一二!” 保送琅嬛!在座诸位除了那锦袍男子是毓灵上境,其他人大多是毓灵中境的修为,几个稍小些的侍女更是只有初境的修为,连观心境他们都不敢想上一想,更别说琅嬛境界了!而听李掌柜之言,这两个闻道境的小辈拥有凤凰智识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这怎能不让他们大感敬畏! 第17章 小科试你最好有事(上) 老张老王除了必要的休息,一路快马加鞭,不日后便翻过会稽山,跨过龙门山,渡过富春江,竟是直取临安府!一路上芥成和夏满也和车夫讨教了一些修道上的问题,对世人的普遍实力也有所了解。 世人能闻道者百之九十,而这百之九十基本都能毓灵,即百之九十的世人都能晋入毓灵境。但三分之一的成年人终生停留在毓灵初境,三分之一突破到了毓灵中境,只有剩下的那三分之一才能到达毓灵上境。而对儿童青少年来说,仍是有一部分在闻道境之下的,就算突破到了毓灵境也大多是初境修为,能到达中境的更是凤毛麟角。一般初中境的成年人不会专司修行,只能从事一些普通的世俗工作。从毓灵上境开始才有资格加入修行宗门一心向道,不过有此修为就算从事世俗工作也大多地位不凡,这从驿站的职位分布便可以看出。而毓灵上境能突破到观心境者则十不足一。从观心境开始才可以修习功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修士。 这般看来,只要能修炼到毓灵初境圆满,在这世上就不至于那般手无缚鸡之力了,毕竟毓灵初境的成年人也没有那么少。这般算计下来,芥成觉得自己活下去的希望也没有那么渺茫了。谁还记得在出山前他还只是个除了吐槽什么都不会的十六岁少年啊!从遇到夏满、知道自己怀璧其罪之时,便瞬间被逼着成长小心行事。入世的第一站是朝廷为凤遗族特设的驿站,倒没遇到什么危险,此行也有两位毓灵中境的车夫相送,倒也不必太过担心,只是到了临安后,便不能再出纰漏了,走错一步可能真就是性命之危了。必须保证考入太学府,尽快晋入毓灵境! 大宋皇室有数位琅嬛强者坐镇,实力强横,治下昌平,坐凤群山与京都相去不远,路上自然无有盗匪猖獗。几日后,芥成夏满没有意外地平安到达了临安。 从远远望见临安城雄伟的轮廓,到真的进入城门,芥成一直在兴奋与震惊中久久难以平复。夏满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临安城她既往只在书中看过,如今肉身亲至,此雄城怎能不让她震撼。老张老王将芥成二人送到了西湖边的一家高级客栈临湖轩门口,便欲告辞回转。此客栈在临安城口碑极好,店内的几个伙计他们也是知根底的,芥成二人住在此地他们也放心,而以他们二人的身家住这等客栈的花费倒也是不值一提。芥成二人与老王老张寒暄几句后也施礼告别。 芥成二人在临湖轩办理了入住手续后便在各自的房间下榻。连日的车马劳顿确实需要好好休息,而老张老王紧赶慢赶也让他们在小科试前一日上午便到达了临安,看来还有时间游览一番临安了。 第18章 小科试你最好有事(中) “那种事情……你竟然小科试前一天晚上告诉我你不知道小科试考什么!”芥成忍不住暴跳吐槽! 夏满说的那种事情,自然指的是小科试。 “这有何奇怪。我与你一般常年深居山中,只能通过科选满分作文了解科选一二,对这小科试自然没有什么渠道了解。不过我听说这小科试每年考核内容都截然不同,自然更是无从准备。相传这是广大学子对科选一文定终生的形式大为不满而向国子监投诉,太学府这才应运而生了一种独特的考核形式来提前纳选一批真正天赋妖孽之辈,也就是小科试。而这小科试的魅力也就在于,每年的考题和考试形式都截然不同,这才能最大限度地发现逆天之人。” “天赋妖孽之辈,逆天之人……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喂!” “芥兄稍安勿躁,你我能在没有凤凰智识的情况下修炼到此等境界已是逆天之事,为何不能参加。而且小科试每年的初审标准也都不一样,所有来参加科选的考生也都会特地早些赶来小科试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侥幸入试,给自己科选添一份保障的。” “这么说你我能否参加小科试都是两说之事了?” “正是,所以芥兄也不必惊慌,也无需准备,顺其自然便是。” “那我便陪你走这一遭。只是离科选也时日无多,这小科试之后我也应当尽快开始准备了。” “我对科选满分作文颇有几分心得,一定能帮上芥兄的。” 一般合计两人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睡了个大觉,而其他准备来小科试碰运气的书生则一个个煎熬得辗转反侧临时抱佛脚。次日两人出得居室,神清气爽,风度翩翩,又是珠玉华裳,郎才女貌,周围同住的一些考生见状都惊叹是一对神仙眷侣,并且隐藏颇深,怕是对那小科试胸有成竹了,不禁哀叹自己入试的希望又渺茫了几分。 芥成和夏满旁若无人地用过客栈的早膳之后,便慢悠悠地向太学府逛去。因为根本不知道小科试考察什么,想必形式奇特,内容诡谲,两人便也无从准备,不去准备了,只用这余出来的时间绕路逛街。两人把路线拉得很远,一路扯东扯西,看看临安美景,内心高兴,全无考试在前的紧张之感。等他们终于晃到太学府门前时,已近巳时,此间也已围上了一大片考生。两人便站在人群外围等着,顾盼闲适,与那些紧张得脸色发白的考生截然相反,大有学渣立于学霸之群的感觉。 不过说实话,纵使在坐凤地带天资再傲人,到了外面也不过一介学渣。 很快,巳时整点到,几位太学府的学谕准时从府内走出,来到此间,齐齐释放出观心境的强大气息,吸引了场间众人的注意力,也直接迫使众人肃静。于是刚刚还乱哄哄一片的众考生马上就安静了下来,眼神炽热地盯着场间的几位学谕,对他们的强大实力感到无比敬畏和向往。我一定要进入太学府,然后修到他们这种境界!而等会儿,这几位强大的学谕就会公布今年小科试的规则与形式,我一定要仔细听,争取制霸今年的考场! 果不其然,等此间都安静下来了之后,为首的一位学谕拉开了手中的卷轴,轻咳一声,开始宣读今年自主招生的考试规则: “太学府宣武十年小科试于今六月初一巳时整正式开始。现在进入初审环节。请所有考生自行排好队伍,依次进入太学府正门,入门后有学谕为你们分发考生信息填写表。领表后的考生按照学谕指示去往学而殿就座填表,填完后将表格递交给站在学而殿门口的学谕,随后便有太学府的师兄师姐带领你们从西门离开。明白了吗?” “明白——”众口发出一致的声音。 “甚善。本次自主招生分为三个环节:初审,文审,武审。初审旨在了解本届考生的年龄和实力,宏观上判断考生的修行天赋。我们将通过初审汇总统计本届考生的年龄实力状况,设置一条通过线,于今天酉时整公布,由考生自行判断自己能否通过。届时请众考生多加关注。通过的考生可参加明日早晨巳时整的文审和后天早上巳时整的武审,我们将同时考虑考生三个环节的给分,综合评判,择优给予降分政策,极为优秀者可以直接录取。” 原来大宋太学府小科试对学子的选拔也是脱不开修行的啊。 讲到最后的“直接录取”,考生人群不由一片哗然,心潮澎湃,跃跃欲试。芥成心里却没有什么波澜,因为即便他理性自恋,他也是理性——他知道自己是闻道下境,修神七境最低境界的下境,简直没有道理能通过初审。而且这小科试他本来就是随便来看看的。至于夏满,闻道巅峰,应该还有些通过的可能。于是芥成望了望夏满,眼神里满是鼓舞与祝福。夏满感受到了芥成的目光,也报以一笑。 随后众考生开始极有秩序地列队,在学谕的指挥之下,一一进入全国最高学府太学府。渐渐地,轮到了芥成与夏满。即便到了此时,他们依然没有一丝紧张,因为初审与发挥无关,年龄和实力都已经摆在了那里,不过是碰碰运气。唯一要做的心理工作就是向凤凰祷告,祈祷今年的考生实力普遍的差,境界普遍的低,让夏满得以凭借闻道巅峰的实力通过初审。至于芥成么,祷告都没有必要了,想必凤凰都不可能把通过线降到闻道下境。 于是芥成与夏满满脸轻松地踏入了神圣的太学府。他们依旧顾盼闲适,毫无负担,不卑不亢地从府门后的学谕手中接过了考生信息填写表,还不忘不失礼节地一鞠躬,气度怡然得令学谕诧异,忙去察探他们的气息——都是闻道境?那怎么还这么淡定?莫非他们有在隐藏气息,或者使用了什么压制境界的秘法?看来今年的考生真是卧虎藏龙啊,刚刚我还看见一个都已经站到了观心境门槛上的少年强者,现在又冒出了一对实力深不可测的男女,真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心潮激荡之后,这位学谕不由两眼生光,目露赞赏地目送芥成与夏满离去。 芥成和夏满不知道刚刚身边的学谕已经把他们看做了极为强大的隐藏强者。芥成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通过初审,夏满是觉得自己要是运气到了还是有一些希望的,但是运气不是她能左右的事情,所以她也没什么好多想的。于是他们依旧淡定,信步走向了学而殿。 学而殿离太学府正门极近,只需学谕指个方向就能看到。芥成和夏满两人风轻云淡地走进学而殿,按照学谕的指示,安安静静地寻了个空位坐下,开始填表。 表格上无外乎就是些姓名、籍贯、有无特殊血脉、年龄、境界之类的东西,填起来没有难度,只要如实填写便是。籍贯芥成当然是骄傲地填上了坐凤坡——虽然这座山头上的人都出奇的笨,但这座小小山头在大宋天下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名气和它的占地面积走向两个极端,声名显赫盖过众多名山大川。不过籍贯好像没有填一座山头这种道理的吧,但坐凤坡声名实在太盛,但填无妨。夏满则只是填上了坐凤地带。她出生的山头远没有坐凤坡名气大,填了也没人知道,而且她仔细一想,籍贯好像真的没有必要具体到这种地步的吧,便只填了坐凤地带。其实对坐凤群山中的人来说,只要不是坐凤坡,每座山头都是一样的。 第19章 小科试你最好有事(下) 出了太学府两人回到临湖轩一直等到将近酉时再次出发去太学府。这中间的大半天芥成没有什么期待也没有什么紧张,以他这种修为没有任何通过的可能,只是他没想到同时注重文化和修行的太学府小科试初审的唯一要求竟只有境界,这可让他吃了个大亏。可就算不止境界他也要吃亏,毕竟他甚至还没有开始研习科选满分作文。 夏满则不同,她觉得自己还是有那么一分希望通过初审的。虽然对后面的文审武审也没有什么信心,但是能参加总是有几分希望的,于是这半天她一直在持续向凤凰祷告。 等到了太学府门前又是黑压压一片人。考试季节的考生永远是那么的焦躁且热心,总是提前很长时间便在这里等着了。芥成和夏满此次前来心情总算有些紧张了,也没有东逛西逛,到太学府也算还有早。芥成肯定没有必要为自己紧张的,反正也没有希望,他是替夏满紧张,因为夏满大概会是挂在线上的那种情况,可过可不过,所以要紧张。对这位半路同行的同道,相处时日已久芥成不免也有了几分真心。芥成都这样想了,夏满当然也有为自己紧张,但感受到芥成无意间微微握紧的手心,她也获得了一些宽慰和力量。 有时候,有人陪着,真不是一件坏事。 芥成和夏满还是站在人群外围等着。酉时整到,有学谕准时从府内出,手持卷轴,想来上面写着的也只能是通过细则。他来到场间,正欲释放出观心上境的强大气息夺取在场众人的注意力并肃静人群,众考生却纷纷自动安静,令其失去自我表现的机会,好生不爽。其实大家不是要拆他台,只是太紧张了,想尽快知道通过线,所以自觉安静,省了他展示实力的时间。 此时场间众人的目光都已聚焦在这位观心上境的强大学谕身上,饶是他再不爽,也得赶快公布通过线了。于是他带着些愠气地摊开卷轴,开始宣读通过细则。 开始宣读细则前,这位强大学谕先在心里过了一下心理活动。真是,早知道安排工作的时候选今早那班了。现在我徒有观心上境的强大实力,却无从展示,真是晦气。 心理活动归心理活动,这通过细则他可还是要宣读的。于是,他面对人群清了清嗓子,好生不爽地开始念: “太学府宣武十年小科试初审已告一段落,以下宣读通过细则。本次小科试入试者为年龄在十六岁到十八岁之间、修为达到毓灵初境者,请考生自行对照。通过者请于明后天准时参加文审与武审,未通过者也不要灰心,科选时好好发挥争取裸考上线。在此先提醒,未通过者若擅自参加文审与武审,成绩依然无效,因为太学府已为每位通过初审的考生做好登记并打分,没有通过初审的考生没有初审分数,我们在统分时若见到无初审成绩者,自动无视。所以请没通过初审的考生不要浪费生命。再提一点,明后天的小科试严禁作弊以及代考,如有发现,后果自负!” 讲到“后果自负”的时候,这位强大学谕恰到好处地释放出观心上境的强大气息,众考生忽然间受到压迫,被吓得是魂飞魄散。天哪,作弊的下场这么可怕!想都不敢想了!不会要废掉修为吧!此时这位强大学谕终于得意起来了。哼,我这么高水平的人,即便你们这群考生不给我展示境界的机会,我也能想办法震慑全场,而且释放气息的时刻这么自然恰当,浑然天成,不仅展示了我的高妙境界,还起到了威吓考生、阻止他们作弊的作用,真真是一举两得啊!可比早上那群家伙的方法妙多了! 过了好久,众考生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这位强大的学谕也终于从自恋的情绪中脱开了,可以继续宣读: “但我相信,你们都是好同学,不会干这种事情的。好了,在最后,我祝愿所有未通过的同学都能在科选中超常发挥,裸考上线;通过的同学可以在明后天的文审和武审中力压群雄,获得降分。我希望新学期我可以在太学府见到你们所有人!” 话到最后众考生都纷纷鼓掌。要不是之前释放了一下气息,这位学谕变得心情大好,最后这几句祝辞他可讲不出来。 然而如同所有考试,结果公布后总是几家欢喜几家忧。这位学谕宣读完后,便高高兴兴地回府去了;对照一下,发现自己通过了的考生,也是高兴得大呼几声,蹦跳着跑回家或客栈,想赶快告诉父母或者再准备一下文审与武审。而发现自己未通过的考生,见那位强大学谕已经走了,便开始围在太学府正门前大发议论牢骚抱怨并且质疑选拔制度,抒尽自己心中不平意。 “哎呀,修行不是进了太学府以后的事吗?怎么能把它作为选拔的唯一依据呢?” “就是就是,我哪能料到这初审只看年龄境界,不然我早就去修行了。” “还有这十八岁是毓灵初境,十六岁怎么也是毓灵初境呢?怎么说也少了两年啊。” “怎么能光看年龄呢?有些人闻道迟,现在境界低,上不了线,可是他们天赋高啊,怎么就埋没了这些人呢?” “嗯,虽说闻道早晚也能体现一个人的天赋,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和一个人的破境速度综合考虑,这种选拔方法的确欠妥。” …… 这帮人,其实在早上听到选拔方式后就有觉得自己可能要落选,并质疑这种选拔方式的科学性。然而那时毕竟还没出结果,他们仍抱万一希望,觉得自己还有些机会,便先不发作。而当此时,明确知道自己已经落榜,那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便全都通通说了。 而太学府今年小科试对修行要求如此之高实则是因为预计今年毕业的这批学生境界不达标者太多,太学府勒令退学了太多人,因此今年的小科试便主抓修行,试图拔高这届新生的修道水准。 次要人物描写了这么久,终于轮到了主要人物。芥成是闻道下境,就没觉得自己能通过过,通过了才奇了怪了。他倒是很替夏满可惜,闻道巅峰,或许都已经站在毓灵境的门槛上了,离毓灵初境只有一步之遥,可终究不是毓灵初境。他有些担心地望向夏满,他怕夏满会承受不住。果然,在听到十六岁的通过线之后,夏满整个人忽然间就晃了一下,亏得芥成赶紧去扶,她才没有倒下。 夏满不可能有凤凰智识,她就靠着自己被凤凰借用后剩余的智识,突破修道壁垒,踏入闻道境,用两年时间修到闻道巅峰,又用一年站在了毓灵境的门槛上,成为坐凤地带的传奇。若她没有被凤凰借走智识,她将是大宋的天之骄女。只可惜……她还是被借了。 不,最可惜的是,近来她都已经站到了毓灵境的门槛上了,可以隐约望见那边的风景,只是未能突破。而初审的通过线,竟就是这道她将过未过的门槛。 她震惊,失落,遗憾,惋惜,痛苦,即便心坚如她知道在外界要时刻警惕不留破绽也不由地被这些情绪乘虚而入了……在她身将倒下的时刻,她没有意识到芥成扶住了她,所以没有转头道谢,依然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位宣读通过细则的强大学谕。她双目有些空洞,盯着那位学谕却什么也看不进去。虽然她早上表现得那样云淡风轻,但那是因为那时操心没有任何必要与用处,操心也改变不了境界,她不浪费生命。而此时,当得知自己与通过线只相差一线时,那种怅恨惋惜失落是谁都不能承受的。她看着那边,看不进去;双耳仍在,却听不见之后的任何话语;就连学谕观心上境的强大气息,她也未曾感受到丝毫。但芥成感觉到了,他境界极低,感受明显,学谕的气场爆发开来时他整个人都震了一下,差点扶不住夏满。但夏满似乎仍没有知觉。 芥成能想象到夏满的难过,便也任由她这样,没有想到马上带她去看郎中什么的,只是一直扶着她。人群鼓掌时,夏满没有鼓掌;他扶着夏满,也没有鼓掌。等学谕离去,人群开始愤慨地指责初审的科学性时,夏满仍没什么反应。听着人群的控诉,芥成也是心有不平。怎么对凤遗族一点优惠政策都没有呢?你们知道修行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吗?你不知道闻道对我们来说就不比你们入琅嬛容易吗?那你怎么也用外面人的准则来要求我们?对凤遗族的关爱与同情呢? 芥成着实愤慨,但他这些话没有讲出。因为凤遗族太过出名,一旦出声便会引人关注,他不想现在有人来打扰夏满,便只能自己在心里吼吼,顺便反复捏着自己的拳头表示愤怒。这样夏满也还没回过神来。人群喧腾了一会儿便开始散了,位于人群外围的芥成见此情形觉得自己不可能保持原地不动等到夏满回神,便先背起夏满离开。 夏满不愧是练轻功的,真的很轻,背起来没什么负担。芥成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背夏满去哪好,回客栈等她醒来?还是散散心比较好。西湖就在旁边,于是他就背着夏满向西湖边走去。走着走着,夏满终于回过了神来。她只记得自己刚刚还站在太学府正门前的人群外围,现在怎么忽然就出现在了芥成的背上,还在向一个奇怪的方向走?于是她惊呼起来: “啊,芥兄,你这是……” “你终于回过神来啦?刚刚你听到通过线之后,整个人差不多就睁着眼睛昏过去了,还好我帮你扶着。现在我带你去散散心。” “啊,这样子啊……那麻烦你了,谢谢。” 夏满脸上一时羞赧,竟没想要下来,就任由芥成背着她在暮色笼罩下朝着西湖走去。橙红色的湖风轻轻地在耳边吹着,游人的喧嚣也一下安静下来,像隔着层雾一般。夏满就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切,还有一颠一跛下身下肩膀的温暖感。 她没有忘记一开始她只是想单纯拉拢此人结伴同行好规避些风险,只是一路走来不免也有些别的情愫,更不要说在她脆弱的时候,能有一人相伴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你都不难过吗?” “啊,我自己有什么好难过的啊,反正本来就没想过能通过,只是履约陪你来试一试罢了。倒是很替你难过啊,就差一点点了。而且你轻功又好,人也生得好,生在坐凤地带都能修到这种地步,简直是天才啊,不招你是太学府的损失。” 夏满听着,觉得心里还是有些暖暖的。她转头仔细地盯着芥成的脸,看了好久,然后道: “你是个好人。” 说完她便忽然从芥成身上飘下,只管自己往前走了。芥成一时没反应过来,回神之后夏满已走出好远,便赶紧去追。他们已来到西湖之畔,其时暮色已起,淡淡的昏红笼着湖面,也笼着湖边的人儿。有时候,考试什么的真的只是人生中的小事,比考试重要的还有千千万万,何苦单恋一次试? 第21章 少女临湖入毓灵 夏满现在能迈出哪一步?无疑是破境的一步。 难怪之前她跟芥成说了“你是个好人”之后,忽然就只管自己往前走去了,并且和芥成讲话时眼睛一直没有在看芥成,眼神蕴藉,那是因为她好像忽然捕捉到了毓灵之道的存在,已在用智识去寻找。刚刚聊天时,她心分三用,一边与芥成畅聊,一边做着一些小女生的心理活动,一边才去搜寻大道。之所以要在这破境的关键时刻这般三心二意,是因为她发现与芥成聊天竟然有助于自己破境——修行史上就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吧! 她不明白,便这样做了,也想这样去做。而这样做的结果也让她很是满意——说出这话后她终于停了下来,转头望向芥成,满脸兴奋,背景是暮时的西湖。其时暮色已浓,漫天霞光在染红西湖后竟也开始收敛光泽,迟吞吞地走向薄亮的夜色。她感到自己现在的境界极为饱满,饱满到将要溢出,而溢出后,便是毓灵境。 芥成转头呆呆地望着夏满。他没有想到,夏满竟然这么快就要突破闻道境了,而且会在这种时刻。因为一般人破境总是要择静处,旁边有强者守候,于深思悟道后突破,哪有这样一边散步一边聊天就要突破的?他想不懂为什么,也不知道这其实是因为自己。 看着芥成,夏满忽然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走到西子湖边,脚尖离湖水极近。她低头看着湖水里自己的倒影,一片残红里却显出洁白的美丽。然后她抬头,闭上眼睛,负手而立。 有湖风吹过,清爽且带着远荷的花香。时候尚是初夏,却早有不耐的小荷偷偷地先开了,莲丛掩映之下尽展娇羞,却有湖风偷偷暴露它们的存在。芥成眯起眼睛,能看到远处的小荷在莲叶遮掩之下不尽摇摆,辽阔湖面渐次泛起怡人的香波。荷香缭绕中,负手而立的夏满高洁异常,襦裙飘动如正绽开的白莲花。 在看着夏满的时候,芥成竟不自觉地想到用智识去观测。也就在这瞬间,芥成眼中的夏满像是燃烧起来了一般,迸射出无穷光线。无比明亮,这是用智识去观测的结果。破境之人,在突破的过程中境界从饱满到溢出,整个身体用智识看来都会熠熠闪光,但很少有人在破境毓灵时便如此明亮。这只能说明,夏满的毓灵境,将是一个无比奇妙的境界。 虽然夏满明亮得有些无法直视,但芥成依旧用智识紧紧地盯着她。她身上的光焰不停地迸射,气息也随之节节攀升,渐渐地进入了一个现在的芥成还无法理解的领域。飘舞的白裙也因为她逐渐攀升的气息而带上了些许圣洁的意味,如佛国盛开的最纯净神圣的白莲花。光焰舞动,气息庄严,最后终于在渐暗的湖光山色中归于静寂。此时夏满仍像原来一样闭着眼睛,负手而立,却已是不一样的境界。湖风拂动她的襦裙,带起的也是不一样的线条。 现在的她已是毓灵境界,是近一百年来坐凤地带首位晋入毓灵境界的人。今后,被凤凰借用后的智识还将限制着她的修行破境,但当她开始孕育真灵,她就拥有了这个世界上的人的普遍实力,便不用过分担心受到侵害,也不会在境界上普遍地低人一等。现在,她已经可以算是一个真正的修行者了。此外,凤凰借用的只是坐凤地带的人的智识,无关真灵,所以夏满的真灵并不会弱于常人,甚至看她刚刚破境时的明亮光焰,她毓灵巅峰时的真灵可能会强大到一种恐怖的地步。 那么智识,究竟是一种什么东西呢?世间生灵,无论是人族,还是妖修,还是神兽,就算只是些小动物,都具有智识,只是每个生灵的智识强弱都不等,也并非都能觉醒。闻道境即为智识的觉醒,在觉醒后可以利用智识来悟道,进一步突破至毓灵境。此后的每一个大小境界的突破都需要利用智识来感悟,可以说智识的强弱就决定着一个人修炼天赋的强弱。当年凤凰为冲击天道撷取了坐凤坡世世代代的智识来极致化自己的修炼天赋,而被撷取了智识的凤遗族由于剩余智识太弱,几乎不能觉醒,因此也难有闻道境诞生。即便踏入闻道境,也会像芥成一样举步维艰。 芥成在一边站着,看着夏满。他已经感受到了夏满的气息是标标准准的毓灵初境,当下大喜。她这可是坐凤地带百年来的首位毓灵境强者啊!这哪不值得高兴。于是芥成马上不由自主地冲上前去,在夏满身后欢呼雀跃: “天啊,你竟然毓灵境了!这可是坐凤地带百年来毓灵第一人!” 夏满知道自己此时已破境完毕,打扰无妨,便也任由芥成在一旁喊叫。她现在也很开心。她当然知道能晋入毓灵境意味着什么,就比如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如何毓灵,能用智识感受到身边流动的天地灵气,知道自己的身体构造在刚刚发生了一些变化,仿佛拓出了一片容纳真灵的空间,有一个新生命在等待自己孕育。而那片空间,用智识去感知竟有些大得出奇,就像一片浩瀚的海洋,只是徒有海床,还没有一滴水在里面。至于水,应该就是天地灵气了吧,等把这片海洋填满,也就是毓灵巅峰了吧。 一瞬间,夏满脑中闪过无数思绪。她忽然想把这毓灵的方法告诉芥成,可话一到嘴边,她竟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大道高妙不可道,修行者根本就道不出如何才能毓灵,而于其自身,他们却清清楚楚应该如何操作,简直是一件怪异的事情,也可以说是大自然故意为之。旋即,夏满想,就算自己说出如何才能毓灵也没有什么用处,因为在她晋入毓灵境的一刻,她感受到天地对她的身体进行了改造。即便芥成知道了毓灵的法门,没有亲身晋入过毓灵境,他体内也没有被拓出容纳真灵的空间,亦不能毓灵。这样想了一下,夏满也是释然。 但不管这些,她真的很高兴很高兴。初入世便遭遇不顺,万幸身边有人陪伴,还借此契机突破了对凤遗族来说近乎不可能的毓灵境。夏满一时百感交集,或许执意与此人同行当真是个正确的决定,而眼下她满心欢喜不知如何分享,便转身主动给了芥成一个拥抱。虽然讲不出具体的为什么,但夏满就是觉得自己能这样临湖破境都是多亏了芥成,所以她很感谢他。而事实上,芥成的确在夏满的破境过程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只是目前的他们都还领悟不了。 夏满这一串动作实在是太突然,芥成不知道第几次没反应过来。而当他反应过来时,便感觉到夏满柔软的身体贴在了自己身上,柔和的发香扑面而来,他幸福得赶紧猛吸一口,并趁势把夏满也抱住。于是这对旁人眼中的道侣就这样在西湖边紧紧相拥,临安的夜色也渐渐降临。两人无言,却表达尽了各自的意思。 “呐,我已经毓灵了,芥兄可要加油哦。等我们都晋入了毓灵境,可就不比外面这些人差了。” “啊,我啊?额,我给自己定的目标是三年毓灵,我也就指望着两年后能晋入毓灵境。” “自信一些,我也只用了两年,你一定也可以。不,你一定比我更快。” “说什么呢。以前在坐凤坡的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天才,可等我那天在雁荡山下见了你第一眼,我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天才。” “快莫要说,芥兄的血脉在我之上,你能走到此地已极为不易。” “我说的就是事实嘛。” …… 两人高高兴兴地在湖边搂了很久,才意识到天快全黑了,临湖轩也快关门打烊了。忽然意识到刚刚各自的举止都有些越线,两人赶紧松开各自的怀抱,夏满脸上忽然变得羞红一片。芥成也有些尴尬,两人赶紧向客栈赶去。 “咦,你现在好像已经达到十六岁的通过线了,明天你去不去参加文审啊。” “有什么用呢?虽然我没有听他后面的鬼话,但想想没通过初审的人也没有被登记下来,接下来的文武审也只是浪费生命。” “哦,说的是耶。我想起来了,那个学谕说没通过初审的人没有初审成绩,他们最后统分时看到没有初审成绩的会自动无视。那,虽然初审已经结束,但既然你都已经毓灵初境了,要不要我们现在去太学府讲一讲,求求情,没准他们会考虑一下我们的种族给予适当照顾,让你通过?” 第22章 邻家有女初毓灵 话到此处芥成停了下来。他们现在正好就在太学府门口,想去求情只是一下子的事情。 但夏满却摇了摇头:“虽说我现在已经算是毓灵初境了,但我终归没有开始孕育真灵,发挥不出任何力量,和一般人的毓灵初境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现在去求情应该不可通过。今晚回去我立马连夜毓灵,争取提升些境界。明日我自会按时前来文审,并向学谕展示境界,如若他们认为我可以入试,我便参加后续的文审武审。若他们不认,我也不会多加纠缠。凤遗族血脉给我们的应该是自尊,而不是作为向人求情的资本。” 既然夏满都已经讲到这种层面上了,芥成也没什么可坚持的了:“现在不去求情也行,只是以你我资质一晚上能提升多少境界?你科选上岸有多大把握?” “极大。”说完,夏满负手一转身,不愿在此地过多停留,清风微起,便向客栈飘去。芥成却心想,你裸考上线这么有把握,还来这小科试干什么?真是。也不回头看看太学府,芥成便赶紧向夏满追去。 话说夏满现在准确来讲应该是毓灵至下境。一般没有要特意强调时,至下境也算是下境;而强调下境时,下境则有别于至下境。毓灵至下境是指身体已经发生改造,也已领悟毓灵方法,准备好孕育真灵却未开始的状态,此时体内空空没有一丝灵气。太学府的标准应是指已初具真灵的毓灵初境,而非夏满此时的状态。 两人赶到客栈时店小二已经在打烊了。芥成和夏满道声不好意思,便赶紧进了临湖轩,回自己房间去。入室后夏满不顾他事,连忙于床榻之上盘膝而坐,开始感应天地灵气,准备连夜上分。毓灵,就是孕育真灵,整个过程和母亲妊娠极为相似,只不过妊娠期间胎儿的营养来自母体,毓灵的过程中真灵的灵气来自体外的天地。母亲孕育胎儿的地方在子宫,人体容纳真灵的地方在灵域。灵域在人体丹田,体积较小,不占什么空间,但是用智识去感知,却会发现它远大于它实际的体积,不过没有人类会像夏满这样,大得如一片干涸的海洋。灵域的大小,先天注定,后天不可改变,到毓灵巅峰时,灵域被填满并完成真灵的塑造,真灵的大小也达到了一生的最大值,今后只能等待化臻境与御天境对自己真灵的改造。而毓灵境,分为三个小境界。毓灵初境完成天地灵气对灵域的填充,此过程的速度视每个人对灵气的亲和力而定,一般填满灵域都需要数年。此过程需要吸纳大量天地灵气,所以除非闻道极早,这般年纪的孩子没有人能晋入毓灵中境。毓灵中境则完成对纳入天地灵气的压缩和精炼,在此期间也需要吸收一定的天地灵气,而在完成精炼的中境顶峰,灵力的总量将在初境的两倍以上。毓灵上境则是如母亲孕育胎儿一般的精细操作,且纳且毓,将灵域内的灵气炼成新生命般的有机整体,并与肉躯协调统一,得以如臂驱使。毓灵巅峰的灵力总量则更超出中境两倍!而这只是灵力总量上的比较,事实上,毓灵境每个小境界的提升,都伴随着真灵的日臻完整,实战时的差距只会比灵力总量的差距更大。以此观之,毓灵境不愧为修行者与常人的分水岭,这的确是修神七境中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一境。 至于吸纳天地灵气的法门,在晋入毓灵境的那刻便已领悟。在到达毓灵中境的门槛前,没有需要智识来突破的地方,这似乎是夏满的机会。她开始用智识审照自己的体内,进入灵域,又见到那片干涸的大海。这片海床着实有些大,夏满不知道填满它需要多久,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填充的速度。她甚至还不知道别人的灵域有多大,以为自己这应该就是正常水平,毕竟修行者那么神通广大,肯定个个都具备着庞大的真灵,自己这应该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若是让她知道正常人类的灵域用智识看来,不过一片湖泊那么大,她是不是要被自己吓死?一切都好在凤凰只借了坐凤一带的人的智识,而灵域大小由一个人自身先天决定,与智识全然无关,这才保留了夏满成为强者的可能性。 只是这片海床那么大,夏满填满它要到什么时候呢?夏满不管这么多,晋入毓灵境以来她一直很兴奋,现在她要正式开始毓灵。她盘膝静坐,智识离开灵域,感悟周遭的世界。她感觉到有无比多的天地灵气在自己身周流动,多得有些可怕,而且自她晋入毓灵境以来她看到的一直是这样的景象。她以为这个世界天地灵气充沛,所以走到哪里都是这样的。她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天地灵气在世间绝大部分地方均匀分配,在各地看来已显稀薄,不可能多到这种可怕的地步。那么这就说明,只有她的身边有那么多的天地灵气。 她不知道的有那么多,但都无所谓了。她按着法门来,闭眼,深吸气,天地灵气像听见了她的召唤,绕着她旋转数周,然后温柔地向她的体表涌去。是的,是涌去,那么多天地灵气向她的体表涌去,敷演出一派盛大的温柔。只有大海可以这般,暗藏着那么多的波涛汹涌,却因其广大,永远以无限包容的温柔示人。 而自从夏满开始毓灵,西湖边的人们都发现此刻西湖周围灵气浓密无比,并都往临湖轩的方向狂灌而去,当下骇然于这般天地异象。这般异象,决不是毓灵可以引动的,甚至化臻强者也很难引动,难道是……洞元境的高人在调令天地灵气?!而灵气灌注中心处的临湖轩,也人人诚惶诚恐,也都猜测这是洞元强者的所为,不敢多加议论,甚至不敢趁此良机分一杯灵气,怕坏了这不知名的高人的好事。 然而尚只有闻道下境的芥成根本感应不到天地灵气,也不会知道这件事。他现在心里有些乱,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小科试初审的落选,夏满的毓灵,一切都让他意识到自己实力的不足,摧毁着他的自信心,而他和夏满的关系,今天也有些让他心烦意乱。两人相处已久,现在只要不在人前,大多不会官话往来,私下里相处倒也随性,毕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们才能稍微有所放松。从听到夏满的传闻开始,他便对此女有些别样的情愫,同行至今明面上的说辞只是相互扶持,但如今看来,自己难道真的有几分心动了?至于夏满对他是什么想法,他不知道,他也不会天真地认为今天这个庆贺的拥抱是什么表示。 临湖轩的另一个房间里,一位今天也参加了小科试的俊美少年感应到这般惊人的灵气波动,却比外面那些人更要震惊。他心想,难道这就是自己此行要见之人? 数日前,东都洛阳城郊,这位一身玉色长袍的俊美少年站在一位看上去二十余岁的儒生身后,往大宋东南眺望不休。这位儒生的气息难以感应,穿着一身洗到褪色的淡青布袍,指尖弹动,在他头顶天外似乎有一幅巨大的星图在转动。许久,他收回了远眺东南的目光,从怀中掏出一卷功法递给了俊美少年,道: “你即刻前往临安参加小科试,在那里,你会遇到能助你的命定之人。你替我将那人收为你的同门,与其同修这功法,便能解决你的病症。” 少年接过这本功法,没有任何意外,似乎这本功法他已非常熟悉:“师傅,这功法我已烂熟于心,可这世上真的存在能助我的人吗?” “根据我推演的结果是如此,”想了想,儒生又掏出一块清光莹莹的玉简递给了少年,“如果那人可以修到观心境,你便将此功法相交。” 少年低头一看,不忍惊呼:“时间功法!师傅,这功法弟子也能修炼吗?” “你的问题又不在于功法。这本功法是我赋神中境时根据我的神性感悟创作的一本无名功法,用途有限,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等那人晋入观心境,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交出这本功法了。” “竟然将自创的时间功法相交……难道那人就是师傅要找的人吗,所以拜托弟子代为收徒。” “如果我的推演没错,那么就是那人了。只可惜我不能进入临安,不能亲自与那人相见。现在离小科试没有几日了,立刻动身,为师送你一程。” 俊美少年将两本功法收好,深施一礼:“多谢师傅,弟子一定会在小科试上帮您找到那人的。” 话音刚落,儒生大袖一挥,两人便凭空消失在原地。 第26章 少年巅峰赛(一) “芥兄,你有没有听说那个龙太子的传闻?我从太学府一路赶来,大街小巷都在谈论此人。” “哦,我当然知道,我就在事发现场。” 其时芥成已经回到了临湖轩,对这个传闻表现相当冷漠。那俊朗公子只是喊兵士将他拖到一边,倒没受什么皮肉之苦,想必自己这种小角色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芥兄当时竟就在现场!竟真亲眼见到了真龙智识?” “嗯……是真龙智识没错,他当场就从普通人突破到了毓灵境……”想了想,芥成还是相当悔恨,“只是你不知道,那真龙智识,原本可能是我的……现在坊间流传的龙太子本来也许是我!” “哦,竟有此事?他抢夺了你的真龙智识不成?” 芥成一五一十地把自己阅读科选满分作文不成,出门戏弄柳良却反被打脸的事情告诉了夏满。夏满闻言,若有所思,道:“芥兄你不必再惋惜真龙智识的事了。且不论那真龙智识是不是原本要赐予你的,你我是凤凰遗族,依你在真龙降临时的血脉反应看,这真龙智识若真进入了你体内,是福是祸还是两说之事呢。” “可我……”芥成还想说些什么,夏满却按住了芥成的双手:“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你不过是想快些毓灵罢了。但以你我天资此事也是急不来的,我虽已经毓灵,可我毕竟比你早两年闻道,芥兄还要花些时日也不是奇怪的事。真龙智识的事,你也不必再惋惜了,你我作为凤凰的子民,想必凤凰也不愿意我们接受真龙的福被的。” 芥成低头看着夏满的手,夏满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赶紧把手收了回去。 “唉,我确实只是想快些毓灵而已,尤其是看到你毓灵之后,今天又见了个踩狗屎的柳良,愈发有些着急了。不过说来那科选满分作文我阅来有如凌迟,不知你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唉,跟你们一比我真的就是个废物。” 一向自视甚高的芥成在出山后见到了众多毓灵强者,在与自己同样血脉劣势的夏满也毓灵之后,愈发维持不了理性自恋的人设,而今日柳良成为龙太子一事更是成为他道心紊乱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现在确实有些心浮气躁了。 “芥兄切莫妄自菲薄,修道之路最忌讳急功近利,你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已是极为不易,万不能焦躁。只是你说科选满分作文阅来有如凌迟……我研读此书三年,却从未有过这种体会,倒是无法给出什么帮助……但我可以直接将我的心得体会相告,不知是否能帮上芥兄的忙。” “那自然是极好的,先莫说我的事,你今日文审结果如何,可有望进入明日的武审?” “多谢芥兄关心,虽然文审时受到真龙降世的影响,但还是顺利成为了进入武审的六十四人之一。” “那真是太好了呀!”芥成激动地跳了起来,“只是这武审,你可有把握?” 第27章 少年巅峰赛(二) 面对因直接录取而再次骚动的人群,解风元面带微笑,并没有去制止什么,而是默默地等待现场再次安静。他向身边的一位三十七八岁的中年男子说了些什么,这名男子双手掐诀,校场中心竟升起了一个长宽均有七八丈的方形土台。 “好了,大家安静一下,武审马上开始。缪学谕使用自己的能力创造了这个土台,接下来的淘汰赛便在此台上举行。秘术、法器、符箓、丹药均不受限制,只要让对手离开此台便算获胜。”说着解风元又转头看向了考生席,“但是这只是一次考试并非性命相搏,诸位考生切莫痛下死手,如有生命危险我和缪学谕会立刻出手制止的,还请诸位考生莫要做出这种有伤他人性命的事情。如有违者当场取消资格。”言罢他和缪学谕齐齐放出观心境的气息以作威慑,满场顿时雅雀无声。这解风元也就算了,只是观心初境的气息,这缪天齐可是实打实的观心巅峰强者,这般实力在整个临安城都是少见,有他出手会场的安全倒是可以保证了。 “如此甚好。”夏满心想,这倒不至于在武审中丢了性命,如若不敌直接投降便是。 见到大家识趣地安静,解风元十分满意:“看来大家对缪学谕的实力也是很是忌惮呢。缪学谕是五行土真意的观心巅峰强者,啧啧啧这般年纪能到得此种修为,相信不日后化臻也不是什么难事……” “解贤弟请说正事!”缪天齐对身边这个年轻人的多嘴也是感到无语。解风元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却也已经是位观心初境圆满的强者。此人的真意是迟感,拥有相对延长自己感官时间的能力,虽然攻击性不强,但在战斗中能表现出惊人的反应速度和战况分析能力,再加上此人极为健谈,也博览群书,于是他便兼职了太学府中所有需要解说的职务!而今天博士派自己和解风元来负责武审,就是打算让自己负责会场的安保,而由解风元进行战况解说!第一次与此人搭档,果然能说会道至极! “好好好,既然缪学谕不想听那不提便是。那我们废话不多说,宣武十年太学府小科试武审——少年巅峰赛现在正式开始!我是本场比赛解说,解风元!” 喂,这只是一场考试啊喂怎么变成比赛了! 闻言现场立刻响起欢呼声。 “下面有请第一组考生上场,应怜,夏满!” 竟第一组就是我!夏满骇然,没有与人斗法经验的她原本打算先观摩观摩他人学习一下再说,没想到第一场就是自己。芥成也有些愕然:“怎么会……” “芥兄不必太担心,大不了投降便是,我会注意安全的。” “你切莫勉强!” 夏满勉力一笑,便转身向校场走去。同时考生席中也有一名瘦弱的书生缓缓起身走向校场,步伐也看不出多自信的样子。 见已有考生站出,解风元和缪天齐纵身一跃,从土台上跳到了外围的学谕席上。解风元翻了翻眼前的一沓考生资料,开始解说:“我们看到两位选手已经走向了校场!应怜考生,十七岁,毓灵初境,没有特殊势力,没有特殊血脉,嗯,确实我也没有什么听闻,应该只是一位很普通的选手吧……” “喂,你少说两句吧,这样很伤人耶!”缪天齐立马打断,“没有必要什么都解说出来吧!” “既然是缪学谕的意思,那不说便是。我们再来看看夏满考生……” 谈话间夏满和应怜都已经登上了土台,相对而立。应怜听闻解风元的解说已是尴尬无比。的确,他也没有什么显赫背景,也没有什么特殊血脉,只是一个平常的穷人家的孩子。但他从小苦读寒窗,立志考上太学府,又恰好有几分资质十一岁便闻道,如今已经在毓灵初境顶峰停留了一年多,这才通过了初审和文审。但从小就只是个文弱书生的他没有什么斗法的经验,对这武审也没有什么信心,只是来小科试试一试罢了,希望给科选增添几分希望。但被解风元的解说一番羞辱,他不由也来了几分脾气——就算自己再普通,十七岁的毓灵初境圆满也超过了在场的绝大多数学子了,虽然没什么斗法的经验,他也要让在场的人刮目相看不可! “夏满考生,十六岁,毓灵初境,没有特殊势力,但有特殊血脉,是……凤遗族!竟然是凤遗族!” 场面一时失控!不光解风元和缪天齐两人惊愕不已,在场学子皆是一片哗然,应怜同样不能置身事外。平日里,一个毓灵境的凤遗族可能不会让人惊讶到这种程度,可昨天,临安城可是刚出了一位龙太子啊,谁能不联想到凤凰智识! “凤遗族,毓灵境,难道她也有凤凰智识!” “临安城竟然同时出了一位真龙智识和一位凤凰智识!” “她竟是凤遗族!我记得坐凤群山百年都没人出山了!” “天惹!” “安静安静!”解风元立马回过神来,使用观心境的实力发出巨响扼制住满场惊愕,“夏满,哦不,夏道友,你可拥有凤凰智识?” 夏满和芥成都没有料到场面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个解说竟把人的底细这样公之于众。夏满看了看解风元,又看了看对面惊愕的应怜,想了想,似笑非笑地说:“解前辈,小女子来这里是参加考试的,应该没有义务回答无关的问题吧?” “咳咳……确实是解某心急了,说不定凤凰智识还是夏道友武审的底牌呢,倒是不宜张扬的。大家安静,比赛现在开始!开始!” 第二声“开始”总算把应怜喊醒了!哦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文弱书生,虽然境界不俗,但一出场的对手就是龙太子那种等级,什么地狱开局啊!但我也是寄托了父母的希望走到了这里的,不能放弃,而且刚刚还被解说嘲讽,我必须争一口气!应怜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看向夏满,感受了一下彼此的境界差距,似乎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一般,恶狠狠地说:“夏道友,虽然你天资超绝,但我观你气息不过才毓灵两年的样子,而我已经在毓灵初境顶峰徘徊了一年有余了,修为远在你之上,就算你有凤凰智识也不是我的对手的,你就自己认输吧,免得大家说我欺凌女子。” “哇,面对实力超绝的夏满选手,应怜选手放出了狠话,还让对手主动退场,难道他也是一匹被低估的黑马吗!”解风元激动解说,调动起了全场的气氛。 夏满含笑道:“抱歉了应道友,小女子虽然修为不如你,但这太学府我是必须进的,恐怕不能轻易相让了。” 眼见一场恶斗不可避免,应怜纳戒一闪,手中现出一柄长剑,就调用灵力向夏满冲去:“既然夏道友不肯认输,那就莫怪应某辣手摧花了!”他虽然只是一名贫弱书生,但也不至于什么法器都没有,面对一名修为在自己之下的女子,倒不至于真的怕成那样!毕竟凤凰智识只是提高了这名女子的上限,眼下她还没成长到那种程度,应怜,你无需怕她! 虽然应得云淡风轻,但面对应怜普通的攻势,夏满也不敢怠慢。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斗法,她要先试一试自己引以为傲的仙子身法面对毓灵强者是否能发挥作用。她郑重地脚尖轻轻点地,直接凌空悬浮了起来,试着往自己的动作里灌注真灵之力,一摇裙裾,竟直接化作一抹白烟消失在了此间! 应怜提着剑猛地停了下来,以他的实力竟根本无法看穿夏满的动作!他左顾右盼地寻找,终于在身后的土台一角发现了夏满。只是此时的夏满也满脸惊愕,看起来状态不是特别好! “天啊,夏满选手使出的这是什么身法,竟连我也看不出跟脚!缪学谕,你看清楚了吗!” “连你的迟感也看不清楚我又如何能看出。” “强大如缪学谕也没能看清夏满选手的动作!不愧是凤凰智识,毓灵初境尚未圆满就能施展出这样的身法,看来夏满选手是一位榜首的强力争夺者呢!咦,夏满选手怎么看起来有些吃惊,难道是被自己的强大惊讶到了吗!” 没错!第一次使用灵力施展闻道境时的惯用身法,速度之快简直超乎夏满的想象,竟一下差点飞出土台而导致失去资格!可见有无真灵实力上可谓是天差地别!夏满站稳脚跟慨叹了一番,还好没有一下子飞了出去,看来接下来使用身法要稍微留力几分了。不过听解说之言,即便是观心巅峰的强者也很难看清自己全力施展的身法,虽然不知有没有谦虚的成分在里面,但这也让夏满信心大增。这武审,未必有那么难。 夏满回头自信地看着应怜,而应怜的脸色却十分难看。这名女子的实力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但他也不能轻易放弃。只见他提着剑大喝一声,又朝夏满冲来,夏满则不慌不忙,只是调用了些许灵力,便化作翩然白影在场间穿梭不休,把应怜遛得根本找不着北。 “天啊,夏满选手施展了她的鬼魅身法把应怜选手耍得团团转!虽然现在夏满选手的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但是应怜选手还是跟不上,完全就是单方面的戏耍!应怜选手你怎么回事!” “解说不要带有个人情感!”缪天齐大声喝止! 场间面对夏满的鬼魅身法,都是一片唏嘘。 “这真的只是毓灵初境吗,怎么能施展出如此高深的身法!” “不愧是凤凰智识!” “本可根本看不清惹!” 考生席上,一位白发少女笑盈盈地看着身边的一位紫衣少女:“姬姐姐,这次小科试可真是卧虎藏龙啊,这第一战便有此等女子,不光有凤凰智识加身,这身法就是与我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姬姐姐想夺魁还真不是容易的事呢。” 旁边的这位紫衣少女,虽然容貌俏丽,却格外冰冷,似乎对旁边的这位白发少女很不喜欢:“白鹤梁,我能不能夺魁不需要你来操心!此女虽然有几分本事,但修为如此,还不可能是我的对手的。倒是你,才是我夺魁路上的最大阻碍!你如此天资可以直接去东宗,为何还要来太学府扮猪吃虎!” “听说姬姐姐来了我当然要来玩一玩了,再说了,谁又规定去东宗前不能来太学府呢?” “哼,懒得跟你斗嘴!” 场上,虽然应怜修为在夏满之上,但被来回戏耍也消耗了不少灵力,再加上解说的嘲讽,不由怒吼:“夏道友,快快现身一战,你这般躲来躲去,是不敢正面应战么!” “应道友有意,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柔美的声音在场间回旋,应怜根本不知道夏满在何处,正左顾右盼地寻找,一缕白烟却在应怜身后缓缓凝形,正是夏满!只见她玉掌轻抬,调用灵力,朝着应怜身后就是全力一击! 测试完速度后,该测试力量了! 第28章 少年巅峰赛(三) 这一掌,结结实实地击在了应怜的背后,全场戛然无声。 应怜被击得往前趔趄了几步。 所有人都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应怜,他们对这位凤凰之女全力一击的实力无比期待!应怜被击中后,却久久没有说话。 “咦,好像不是很痛。”应怜开口了,却满脸困惑。 满场哗然,解风元惊呼:“夏满选手终于出手了,但是这全力一掌似乎非常刮痧,并没有对应怜选手造成什么伤害!” 对这一幕,芥成早有预料。闻道时期夏满的仙子身法便已速度惊人,以毓灵实力施展自然无人能及。但她毕竟才毓灵两天,光想靠肉身对修为在她之上的人造成伤害还是不可能的。不过昨天他与夏满也购置了很多外物,拿下这个普通的应怜还是不成问题的。 发现夏满的刮痧伤害,应怜不禁换上了一脸邪笑:“看来夏道友是空有速度没有力量啊,不过以你毓灵两年的实力,只有这点力量倒也正常。你就继续躲藏下去吧,看是你的灵力先耗光,还是我毓灵初境圆满的灵力先耗光!”说完他又提剑向夏满奔来。 “应怜选手发现了夏满选手力量的秘密主动进攻,他能否反败为胜!” “看来肉身的伤害还是不行……”似乎也早有预料,不见夏满惊慌,朝后一跳便再次化作一抹白烟随风飘散。但这次夏满没有满场戏耍应怜,反而转瞬间再次出现在应怜身后,指间纳戒寒光一闪,一柄上品宝剑凭空浮现,夏满持剑一抡,便把剑刃停在了应怜的肩膀上。 “认输吧,应道友。小女子虽手无缚鸡之力,可毕竟刀剑无眼。” “天!夏满选手瞬间又出现在了应怜选手身后,并用刀剑限制了应怜选手的行动!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感受着肩膀上剑刃冰凉的触感,贫弱书生却也不敢再冒险,只是淡淡地说出了“我认输”后,便收起长剑默默走下场去。到此为止他的武审已经结束了,也没有获得任何降分的机会。虽然他从小苦读寒窗,闻道得也不晚,但和真正的天才比还是云泥之别啊。接下来只能寄望于科选裸考上线了。 看着离去的应怜,夏满躬身一礼,又向解风元一礼,便化作一缕白烟飘下了土台。 “应怜选手非常爽快地认输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必气馁,科选好好发挥还是可以来到我们太学府的!第一场,夏满胜!” 现场爆发出热烈的鼓掌声,在各种好奇的目光中夏满回到了芥成身边。 “恭喜你啊,这么轻松就拿下了。若不是为了测试力量,估计秒杀他都不是问题。” “芥兄高看我了,只是这位应道友与我一样也没什么与人斗法的经验,才能赢得这么轻松的。” “此番战斗下来,可有些损耗?快服些丹药恢复一下。”说着芥成递出了一些回复灵力的丹药。 “多谢芥兄,不过确实也没什么损耗,毕竟身法不能全力施展,否则直接冲出界外去了。”说着夏满还是服下了丹药。 周围的学子看到芥成与夏满如此亲密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这个男子是谁,怎么和凤凰之女这般亲密,难道他们是道侣不成!” “这等实力、这等天赋、这等姿色,竟已有道侣,我不能接受!” “虽然此女确实有几分本事,但我觉得还是她的对手太弱了,她应该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强。” “这种速度你反应得过来?再说毓灵境的凤遗族,此人十有八九有凤凰智识,是你能碰瓷的?” “好了好了,安静!”解风元大喝,“能来到武审的都是天资卓绝之辈,下面的比赛一样很精彩!第二场,唐寅,王衍!” 话音刚落考生席上飞出一名俊美少年,大大方方地落在了土台上,看面容竟就是那名同住在临湖轩的考生!其容貌俊美,气度非凡,一现身满场顿时春心荡漾。可是过了很久,却一直没有第二人从考生席离开。 俊美少年缓缓开口,声线充满磁性:“唐道友何在?” 解风元大喊:“唐寅考生,请速速入场!” “我弃权!”一个颤抖的声音从考生席中响起。 全场讶然,解风元不免有些愠怒:“唐寅考生,能来到武审本就很不容易,何故不战而退,岂不有辱大宋风骨!” “可,可他,他是个怪物!”考生席上一个害怕到哭泣的小男生忍不住大喊。闻言所有人都把目光望向了土台上温润如玉的俊美少年。 “哦,怪物?”解风元不解,翻看了一下考生资料,“王衍考生,十七岁,化臻上境,嗯?化臻?化臻!”解风元和缪天齐都慌了,连忙都站起身来朝王衍躬身施礼。这也难怪,纵然太学府里不乏化臻境界的博士,但在外面化臻强者可是相当稀少的。世人三分之一能修到毓灵上境,但这三分之一的人中能突破到观心境的却十不足一,而能修到化臻境的则更是凤毛麟角,并且无一不是一把年纪了。此等实力,已经足以作为一些小宗派的宗主。而眼前的这位俊美少年,才只有十七岁,这等妖孽天赋连龙太子都做不到! 在场所有人,闻言都哑然无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本以为真龙智识和凤凰智识才是这世间最可怕的外挂,但眼前这个俊美少年却犹更胜之!别说芥成、夏满等普通考生了,就连原本一直谈笑风生的白发少女见此也首次露出了凝重的表情。而唐寅,早已吓得哭了出来。他年方十六,却也勉强突破到了毓灵中境,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再加上修炼了几种秘术,对这武审也是极有信心。但刚刚王衍从他身边起飞的瞬间,他感受到了王衍不自觉流露出的一丝化臻境气息,强大到让他感到绝望,立刻就起了弃权的念头。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感受化臻强者的气息,几欲窒息,任凭他如何自傲,在感受到这气息的瞬间都丧失了战意。他实在想象不到自己能怎么在此人手中活下来,若是对方稍动杀心,凭缪天齐的修为不可能能把他救下来,便直接放弃入场。虽然喊化臻强者是怪物很是失礼,但唐寅已经被近距离恐吓到失去理智。不过话没有说错,这王衍的确是个怪物! 面对众人的惊讶和学谕的施礼,王衍并没有觉得惊讶。既然对手已经弃权,他便也转身离去。 “唐寅考生弃权,第二场,王衍考生,哦不,王前辈胜。”见到王衍已经准备离去,解风元立马接口道。他实在想不懂怎么会有十七岁的化臻强者来参加小科试,不管是十七岁化臻上境这个点还是来参加小科试这个点都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心里还是倾向于这是一位修炼了驻颜秘术或是捏造了假面的化臻老怪,因某些特殊原因隐瞒身份后来到此间。尽管他一向大大咧咧,但面对一位陌生的可能脾气古怪的化臻老怪他还是不敢多问,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闻言俊美少年停下脚步:“前辈就不必了,我的确只有十七岁。解学谕无需如此谨慎,把我当普通考生对待便是,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人的。”说完王衍继续向台下走去。 “是,前辈。”解风元朝王衍一礼,他认为王衍此言也算是变相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他的确不是为了进入太学府才来小科试的,果然别有所图,应该是哪个易容老怪无疑了。确信了猜测,解风元更加不敢怠慢,但也识趣地不再提及此事,恭送王衍下场。王衍对此有些意料之中,倒也没再说什么,平静地回到了考生席,周围的考生立刻作鸟兽散,给王衍留出了特别大的一片空间。王衍心中有些无奈,面上仍平静地坐到了位置上,随意地往芥成和夏满的方向看了看,而那个方向的所有考生都低下头去不敢对视他的目光。场间死寂到了极点,只有唐寅偶尔的抽泣声,和王衍初登场时全场的春心荡漾形成了鲜明对比。解风元怕王衍不悦,立刻打破寂静:“咳咳,下面开始第三场,贾子元,范茹音!” 全场异样的气氛终于被打破了,考生席中同时走出两位少男少女,来到了土台上。少男身材壮硕,一看就是习武之人,少女也打扮干练,不像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 “贾子元考生,十七岁,毓灵中境,无特殊势力,有特殊血脉:天生星脉!哟,看来贾子元考生也是打算先入太学府学习,毕业后前往天星宗吧!” 贾子元朝解风元一礼:“回前辈的话,考生的确打算毕业后加入天星宗,但在太学府的学习对考生也是非常重要的。” “你们天生星脉的人太学府本就留你们不得。范茹音考生,十七岁,毓灵中境,无特殊势力,无特殊血脉。嗯,看来两位选手年龄修为都相当,这般年纪能晋入毓灵中境也算难得的人才了,但是很可惜这场淘汰赛他们只有一人能晋入三十二强,究竟谁会更胜一筹,让我们拭目以待!” 第29章 少年巅峰赛(四) 贾子元不急着动手,他双臂环抱,似乎对自己的实力极为自信:“范道友,这场比试要不你直接认输如何,我贾某可从不打女人的。” “那为什么不是你认输?应道友也一样,你们男人自己弱就只会叫女人认输不成?”范茹音也没好气地回讽道,丝毫不怕眼前这个男人。 “你可不要把我跟应怜那种废物相提并论。贾某五岁就发现身负星脉,从小就开始习武,也修炼了一些星灵秘术,真斗起来,伤到范道友可不好了。” 考生席上的应怜脸色不悦,但又实在没什么办法,毕竟自己只是一个贫弱书生,斗起法来自然不是在场这些人的对手。只希望能考进太学府好好提升一番实力了。 芥成和夏满却看得聚精会神。贾子元和范茹音一上场,气场就跟刚刚的应怜不一样,他们的战斗应该有很多可供学习的地方,两人看似实力相近,这也是同龄人斗法最好的教科书。 “谁伤到谁还不好说呢。” “这样吧,我让范道友先攻我三招,不然我赢了也不光彩。” “你们两个还打不打啊!”解风元吼道。 “这便开打,解前辈莫慌。”贾子元忙朝解风元躬身一礼,范茹音却趁此机会,纳戒寒光一闪一柄长枪便出现在了手上,朝着贾子元就是猛刺而去,冲刺速度跟应怜根本不能比。毓灵中境与毓灵初境,竟也有如此大的差距! 贾子元见状丝毫不慌,手中一掐诀,身上浮现出点点星光,竟迅速凝成了一个星光圆罩,将自己密不透风地护在了里面。 “范茹音趁机发起冲锋,贾子元毫不慌乱使出了星灵秘术——星元盾!不愧是天生星脉,果然能使用星灵秘术!”解风元发动迟感,并没有对范茹音的偷袭感到吃惊,反而利用感官的相对时缓以惊人的语速开始解说! 范茹音的长枪刺在了星元盾上,发出一声金属相撞的刺耳尖鸣,星元盾岿然不动! “范茹音选手偷袭未果!星元盾的防御力还是太强大了!”解风元惊呼! “范道友,已经一招了哦。”贾子元面对意料之中的场景,含笑道。 范茹音见自己偷袭未能奏效,不由心生愠怒:“这第一招不过是试探一下,贾道友可不要太得意了!”言罢范茹音往后一跳,凌空一个跟斗后落在两丈开外,便往枪身中狂注灵力。那柄长枪也不是凡物,至少是件上品法器,在灵力灌注下嗡鸣不已,枪尖爆发出耀眼银芒! “范茹音选手见一击没有得逞毫不气馁,现在应该是在催动一种操枪的秘术,面对这一击贾子元选手的星元盾是否还能从容应对!” 只见范茹音忽然将长枪往高空一抛,手中略一下掐诀,长枪银芒闪动下竟直接凌空旋转不息,枪尖的银芒逐渐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枪尖虚影,蓄势待发! “去!”范茹音一声厉喝,长枪带着虚影朝着星元盾狠狠砸去。 见到这声势骇人的一幕贾子元也不敢怠慢,手诀一变,源源不断的星光从体内涌出,汇入到星元盾之中。而长枪虚影砸到星元盾上时,星元盾竟然极有韧性地往内凹陷,两者相接处还出现了一个星光漩涡不断卸去长枪上的巨力!两者僵持了一会儿,星光漩涡忽然逆向旋转,竟直接将长枪弹飞了回去! “还是贾子元选手更胜一筹!尽管范茹音选手的操枪秘术声势惊人,但贾子元选手妙用了卸力之法还是将之接了下来!很难想象这只是一位毓灵中境的选手,对星灵力的运用竟已如此纯熟!” 眼见自己的全力一击未能破防,范茹音不由有些色变,此子实力犹在她想象之上。但以她这样的神通修为若是止步六十四强也极为不甘。 贾子元继续嘲弄道:“范道友,已经两招了。这便是你的全力一击么,如此的话你还是早些投降的好,免得等会儿受些皮肉之苦。” 闻言范茹音一阵气血上涌,恶狠狠地回道:“姓贾的,这可是你逼我的!”说完她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纳戒一闪一枚药丸浮现手中,略一踌躇后还是吞了下去,之后便原地盘坐调息。随着她的运气吐纳,脸上浮现一抹不正常的潮红,气息开始节节攀升,竟达到了毓灵上境! 解风元惊呼:“面对贾子元选手的强大实力和下三滥的挑衅,范茹音选手忍无可忍,服用了强行提升实力的丹药!看样子应该是可以短时间内提升毓灵修士一个小境界实力的升灵丹!但是此丹药效一过人便会极其虚弱,需要静养一天才能恢复实力!” 贾子元感受到范茹音的毓灵上境气息,终于有些害怕:“范道友,你疯了么!服了升灵丹,后面的比赛你可都没法参加了!” 范茹音怒吼:“要你管!不打败你,我也没有后面的比赛!我就算拼着后面的比赛没法参加,也不能让你赢下这局!这就是你看不起我的代价!看招!”话罢范茹音起身,长枪一挥,那声势就不是之前可比。她把全身的灵力都疯狂地灌注进长枪,直到长枪颤抖哀鸣,才猛一踏土台,朝贾子元激射而去。 “范茹音选手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只是用力一踏竟震碎了土台!贾子元选手该如何应对!”即便范茹音的速度更快了,但拥有迟感的解风元还是凭借迟感用更快的语速为观众解说! 面对毓灵上境强者的全力一击,任凭贾子元再自傲都不能不全力应对了。他体内的星光倾巢而出,汇入到星元盾中,而星元盾也从包绕全身的球体缩小成了一面盾牌,但其中的星光却更加凝实。随着贾子元动作的完成,范茹音也冲到了他的面前,只见她长枪一举,一个银色枪芒虚影幻化而出,而这个虚影也迅速缩小到枪尖大小,爆发出明亮的银光。接着她举枪,狠狠地朝星元盾刺去。 轰隆一声巨响,星元盾终于四分五裂,贾子元也被震得往后连退数步。 “强行提升实力的范茹音选手终于击碎了星元盾!她能否扭转战局!” 贾子元看了眼散落各地的星元盾碎片,略一掐诀,它们全都还原成点点星光,回到了自己体内。他凝重地看着范茹音:“看来还真是小瞧你了,那我也不得不拿出些真本事了,只是还望范道友等会儿不要怪罪贾某下手太狠了。” “废话少说!”见终于破得星元盾,范茹音面露喜色,便趁这势头乘胜追击。贾子元右手虚握,从体内源源不断涌出的星光在他手中凝出了一把星光剑。面对来势汹汹的范茹音,他毫无惧意,星光一闪便冲了上去与范茹音战在了一起。 “贾子元选手终于主动进攻了!这手星光凝剑也是非常纯熟,看来贾子元选手的确是从小习武!……似乎力量上是毓灵上境的范茹音选手更强一些,武器的长度上也有优势,但贾子元选手剑术高超,利用星光施展的身法也更加敏捷,竟战了个不相上下!这两人究竟谁能取得胜利呢,实在是太让人期待了!”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被这场同龄强者的决斗吸引了目光。芥成一样目不转睛:“原来这就是毓灵强者之间的战斗吗,和刚刚的应怜真是不能比的。” “的确,此等年纪能到得毓灵中境已实属不易,这二人更是毓灵中境中的强者,才能战成这等声势的。这二人无论我碰到谁,都没有什么取胜的希望。光说那星元盾,不动用那几件至宝,我就不可能破得开。” “这贾子元真有几分本事,竟能跨一个小境界跟范茹音打个平手。他的天生星脉你知道是什么吗?” “天生星脉并不少见,我在科选满分作文上有所耳闻。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靠天地灵气孕育真灵,拥有星脉者可以吸纳星光孕育真灵,也就可以使用星灵力。星灵秘术的特点便是可以反复利用体内星光在体外凝形,这贾子元的确修炼得非常纯熟了。他若日后去了天星宗,晋入观心境后修习专门的星功,前途将不可限量。” 但也不是所有人对场上的比赛那么在意。除了王衍上台时白发少女的确露出了几分惊惧,其他时候她都一直漫不经心,只对身边的紫衣少女不停暗送秋波,也时不时地看看夏满,嘴角露着把玩的笑。 “姬姐姐,这种程度的斗法哪入得了您的眼,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和灵儿聊天吧。”白发少女靠在了紫衣少女的肩上,却被紫衣少女一把推开: “白鹤梁,请自重!” 被紫衣少女推开,白发少女却并不尴尬,仍是笑盈盈地说:“姬姐姐不会还没猜到灵儿为什么要来小科试吧。” 紫衣少女没好气地道:“你为何要来。” “原本灵儿是想把魁首抢到让给姬姐姐的,但是谁知道怎么半路杀出个化臻老怪,就是十个灵儿在这里也不可能赢啊。” “来了个化臻强者的话,拿不到魁首,父亲大人也是能理解的。” “姬姐姐如此自信自然是好事,估计这里的考生最多也就那贾子元的水平了,姬姐姐一个照面就能灭了他们。但姬姐姐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对上灵儿,该怎么办呢?” “这就是你的目的?阻挠我你又有什么好处!”紫衣少女怒目圆睁。 “姬姐姐这么凶作甚,都把灵儿吓到了。”白发少女故作楚楚可怜,“灵儿可是一心想着要把魁首让给姬姐姐的。只要姬姐姐答应与灵儿做那种事,若是在武审上碰上了,灵儿保证立刻弃权!” “你做梦!”闻言紫衣少女脸上浮现一抹羞红,想也不想地就回绝了,并扭过头去不再看白发少女。 第30章 少年巅峰赛(五) “虽然贾子元选手与范茹音选手实力旗鼓相当,但毕竟范茹音选手依靠了外力,如今一刻钟已过,药力将近,渐渐占了下风。我宣布,第三场,贾子元胜!” 闻言范茹音一惊,忙摆脱贾子元朝解风元一礼:“解学谕,考生还能再战!” “还能再战?你一招一式气势已远不如前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吗,真让你打到药力尽失的那刻你能不能走下台去都是两说之事。这只是考试,不必性命相搏,判你负是我与解学谕共同的决定。”却是一直沉默不语的缪天齐开口了。确实,两人打了一刻钟下来范茹音已渐渐不敌,若真让她打到药力尽失的那刻,拼斗中刀枪无眼,也是极容易受伤的,到时候还需要他出手制止。 “可是……” “不必可是了,这也是为你好。使用丹药强行提升实力本就不是正途,对身体损伤太大。贾子元选手确实实力高强,你技不如人本就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快下去歇息吧,等会儿药力退去可有你好受的。”解风元挥了挥手,示意范茹音尽快退场。 “是,茹音技不如人,认输了。”范茹音的确感到力量在体内流失,渐渐难以招架贾子元的攻势,想必落败也是早晚的事。既然有学谕给台阶,她也不必再勉强了。不过此子当真是实力强劲,哪怕自己现在比对方高一个小境界也讨不到什么便宜。想着她朝学谕施了一礼,又转身朝贾子元一礼,便离开了土台。 “承让了,范道友。”贾子元也向范茹音躬身一礼后下台。此女的确不是平常女子,一身枪法也是了得,只是他更胜一筹罢了,心里对此女倒也是尊敬。不过在此女一番拼死消耗下,他体内星灵力也所剩无几,接下来的三十二强之战可的确有些为难了。 “第三场的确非常精彩,范茹音选手也不必气馁,这般年纪有此等修为已是极为不易了,只是在斗法中使用丹药强行提升实力的行为解某还是不太提倡的,的确有损气血。接下来,第四场,宋奚瑶,梁子灵。嗯?这个梁家的妖女怎么也来了!” 在考生资料上看到第四组的“梁子灵”三个字的时候,解风元不由惊怒大吼!但话音刚落,武寿宫忽然响起一声嘹亮的鹤唳,一声巧笑传来:“人家身上的可是仙禽血脉,解道友怎么能说人家是妖女呢。” 话音刚落,一位白发少女宛如仙鹤般徐徐落在了土台上。此女一身白袍,但袖口和裙摆却是一段墨色;满头白发披散开来,前额却不知为何有一缕丹色刘海,远远望去,当真如仙鹤一般!此女方一登场,满场哗然,竟不比当初王衍登场的骚动要小。 “这不是白鹤梁吗!” “她刚刚与解学谕平辈相称,难道她真的已经观心了?” “可不是吗!临安第一天才少女,真没见过如此年轻的观心境!” “仙鹤血脉果然不同凡响!” “听说她已经决定要去东宗了,怎么会来小科试?” 解风元对满场哗然感到厌烦,眼前这个出尘绝色、娇小可爱的女子,在他眼中就如魔头一般。他运用观心初境的力量大喝:“梁子灵,你不是要去东宗吗,来我太学府作甚!” 第32章 少年巅峰赛(七) 姬玄女先是催动天波镜,让它涨到了丈许大,将自己死死护住。随后她从镜子后扔出一枚金墨两色的四棱锏,从半路阻下了那张火符。她竟根本没想让此符欺身! 两者相撞在姬玄女和袁志中间爆发出一团巨大的火云,整个中场熊熊燃烧,土台崩解,恐怖的高温随着热风向观众席扩散而去,在座学子皆觉口干舌燥。热风从爆炸中心向四周扩散,直接将袁志吹出了场外;而姬玄女由于有天波镜阻挡,虽然在风压下有些狼狈,但还完好无损地站在台上! 缪天齐终于出手了,他忽然出现在火云上空,两手掐诀忽然以他为中心形成了另一团狂风,狂风滚滚卷起无数风沙,往下压去试图扑灭火云。 “姬玄女选手竟然又使出了一件异器,轩辕锏!她竟然根本没想要硬接此招,直接使用轩辕锏半途引爆火符!但不愧是观心中境强者的全力一击,仅是余波就将袁志选手自己先吹出了场外,而姬玄女选手靠着天波镜仍稳立场中!实力高强的缪学谕终于出手了,五行土真意的他修炼的功法是《黄天覆土》,可以改造土地,释放沙暴,是威力惊人的土属性攻击功法,现在他正在为我们进行灭火!我先宣布,第五场,姬玄女考生胜!”面对这突如起来的风沙火云,解风元却毫不惊慌,他在袁志自己被吹飞之后,迅速入场救出了姬玄女,同时仍尽职尽责地为大家进行解说。而被吹飞的袁志也有太学府的学生志愿者前去救助。 “没有必要把我的功法也解说出来啊喂!” 不久后缪天齐依靠沙土制伏了火势,重建了一个土台,而虚弱的袁志和毫发未伤的姬玄女也回到了考生席。在第五场中人们都认识到了袁志的强大,但面对这样的对手,姬玄女似乎还是没有动用全力,让人不禁感叹此女的深不可测。 而已经观心的白鹤梁,实力更在此女之上。 与这二人的战斗相比,方才贾子元与范茹音酣畅淋漓的激斗仿佛儿戏,夏满不由捏得一把冷汗。目前晋级的人,王衍、贾子元、白鹤梁、姬玄女,无一不是逆天之辈,自己当真是靠应怜捡了个大便宜才晋入三十二强的。而同辈天才的战斗也让夏满感到羞愧——自己这两天的确因为已经毓灵有些沾沾自喜了,甚至敢于独自出门,以这样的战斗纵向参考,自己若要独自闯荡江湖还是危险重重的。 只是眼下还有个更大的麻烦…… “芥兄,这姬玄女果真实力超绝,身负不止一件异器,身家甚至可能不在你我之下,那白鹤梁更在她之上,真不敢想象是何等逆天之人。” “你是不是还在担心那件事,此女生性恣放,兴许是随口一说也说不定。” “我如何能不担心……” “莫慌,我不会抛下你的,虽然以我的实力在她面前没有任何作用,但还是可以帮你想想办法的。至少大庭广众之下她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便是了。” “只要芥兄不怕受到牵连丢下我一人就好。” “你怎说得这般生分!我们在山里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吗,也彼此交换了秘密的。你先毓灵也没有弃我不顾,我哪有弃你不顾之理。” “只是因为交换了秘密么……” 夏满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 接下来解风元继续主持武审的第一轮,说来也奇怪,虽说是随机分组,但似乎前五组之后再没有出现过那等惊才绝艳之人。偶有几个贾子元水平的毓灵中境上场表演了几场还算精彩的斗法,但在姬玄女之后也无法掀起多大的波澜了。这六十四人中,甚至大部分都是应怜、宋奚瑶这等资质平平的毓灵初境,只是闻道较早而已,既拿不出高级些的法器,也没有修炼一些身法或剑技类的秘术,更遑论特殊血脉了。于是一个时辰后,第一轮武审毫无意外地结束了。 观望了一下三十二强的实力,夏满盘算了一番,只要第二轮别碰上王衍、白鹤梁和姬玄女,她都有希望进入十六强,若是碰上贾子元那个层次的,多动用些符箓也不是难事,况且刚刚那一战贾子元也被范茹音消耗了不少。而只要进入十六强便能获得降分,她此行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再后面的比赛若是不敌直接弃权便是。 毓灵境由于未能观心悟意,缺少修习功法的前置条件,故而不能修炼功法,徒手释放法术,因此毓灵修士大多会修炼一些身法、剑技类的秘术来增强战斗力。若是有些身家还能在战斗中使用法器;符箓和丹药作为消耗品,用的人则少之又少。尤其是观心甚至化臻强者炼制的高阶符箓,更是能完美还原他们亲手释放的法术,威力惊人,但价格也不是一般毓灵修士能承受得起的。 “宣武十年太学府小科试武审第一轮已经结束,三十二强已经选出!接下来便是关键的第二轮武审,只要在第二轮武审中胜出,进入十六强,就可以获得科选降分!让我们期待这些天才少年少女的表现吧!第二轮第一场,夏满,王衍!” “什么!对手是那个老怪!”芥成惊呼,他忙按住夏满的手,“我们直接弃权!” 夏满也没有想到自己第二轮竟然就会碰到这个最可怕的煞星,明明离十六强只有一步之遥了啊。可是自己此次入世一切都以安全为第一考虑,若是对上这种化臻老怪根本没有活理。正当夏满打算直接弃权时,考生席忽然骚动了起来,所有人都尽力地离王衍更远一点,一股化臻上境的气息忽生忽灭,王衍直接飞到了台上。 “王前辈已经入场了,夏满考生请速速入场!” “我,我弃权!”经过深思熟虑,夏满还是举起了手。面对这种老怪,根本没有上场的必要,后面只能努力科选裸分上线了。 “夏满考生弃权,第一场,王前辈……” “且慢!”王衍忽然举手打断了解风元的宣判。他转头平静地看着夏满:“夏道友,何不上台一叙。” 和你有什么好叙的,这种老怪来此地本身就很匪夷所思好吧。芥成暗自腹诽了一句,但面对此人指名道姓的要求,如若不从,又极为失礼。他看着夏满,不知道该如何。 “夏满考生,王前辈邀你上台一叙,还不快速速上台!”解风元帮腔道,他可不想这莫名其妙的化臻老怪生气起来迁怒于自己! 第33章 少年巅峰赛(八) “你要见芥兄作甚!”夏满异常警觉,眼前这名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从外表到实力到动作到他说的话,没有一处是可以用常理解释的。等等,夏满忽然忆起了小麻雀那里芥成坐怀不乱的情报,回想起了那久久被遗忘的自己对芥成最初的猜想,难道说,这是那种,他们同类之间有什么相互吸引的地方吗。天啊,竟然是这样!夏满脸上忽然浮现一抹异样的笑容。 “此事现在还不能明言,我要先见过芥道友才行。” 自以为猜到实情的夏满对眼前这个老怪并没有那么惧怕了,反而觉得很有趣:“以你实力何须如此麻烦,你直接去把他带走不就是了。” 反倒是王衍一怔:“这,这恐怕不太好吧。” 夏满心想,倒是挺讲究第一印象。王衍却马上接了一句:“王某以为夏道友是芥道友的道侣,私以为此事还是要与夏道友知会一下的。” 嗯?难道真是我想的那样?夏满忽然觉得有些不能接受,虽然她跟芥成也不是那种关系…… “可是我无权替芥道友做决定,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不愿意……” “确实可能有些强人所难。不如这样吧,我看夏道友现在也有些麻烦在身,”王衍忽然绕着夏满转了一圈,“白鹤梁的事,你一定觉得很棘手吧。” “你想说什么!”听到那个可怕的女人的名字,夏满一下子变得非常警觉。 “不知夏道友对白鹤梁有多了解。此女颇好女风,因身负仙鹤血脉,常以此为由诱骗年轻女子,谎称可凭真血之力助人突破瓶颈。对其他女子自然无用,但是夏道友身为凤凰子嗣,与其多多交流,未必没有好处。” “这不可能!”夏满几乎没有考虑。 “若夏道友不愿如此,王某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夏道友虽然天资超绝,但应该入世无久,恐怕身边真没人能护你周全吧。以我化臻上境的修为,白鹤梁自然是极为忌惮的。” “你真的愿意帮我?” “只要夏道友允许王某今日武审后随你和芥道友一同返回临湖轩,此战我可以弃权。而白鹤梁若见到我与你同行,必然不敢滋事。至于以后护不护你,还要看芥道友是否是我要找的人。你看这样如何?” 有这等好事?似乎对自己和芥成都没有什么损失,不光能获得降分,还能摆平白鹤梁这个麻烦。仔细思忖了好多遍,确定里面确实没有陷阱,而这个化臻老怪看起来也不是那种阴险残暴之徒…… “等等,你如何知道我与芥道友住在临湖轩的。” “咳……” “算了,化臻老怪的神通本就不是我能理解的。” “我真的只有十七岁。”王衍极其认真地说道。 夏满翻了个白眼,她知道,断袖对年龄比较在意,但不至于到了这种地步还要撒谎吧。虽然感觉有些把芥成卖了,但,只是一路同行,应该没有什么危险的事吧。 “行,我答应你。” 王衍十分欣喜:“我就知道先找夏道友是个明智的决定。”随即大袖一挥,解除了隔音罩。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他,生怕他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我弃权。”王衍抛下一句话后便飘然退场。虽然众人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但考生席上一群人肌肉记忆一般地迅速给他让出了一大片位置。 “怎么回事,夏道友还活着!” “这化臻老怪在干什么,莫名其妙来小科试又莫名其妙弃权了?” “这夏道友不会被施了什么恶毒的诅咒吧!” “有没有可能是谈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你们小点声,别被他听见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闲言碎语尽收耳中,王衍不予理睬,直接闭目养神。两位学谕也没反应过来,心里却暗松一口气,还好没出什么人命。出于保险起见,解风元还是问了一句:“王前辈,您确定要弃权吗?” “嗯。”王衍连眼都没抬。 “既然是王前辈的决定,那第二轮第一场,夏满考生胜!恭喜夏满考生晋级十六强获得降分资格!” 夏满飘然退回考生席,所有人都异样地看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莫名其妙被一位恐怖无情的化臻老怪叫到台上,又私密地谈论了很多东西,可见此女绝非凡人。夏满不理睬这些,只是急着将刚刚的消息告诉芥成。 “什么?他要随我们一起回临湖轩?就这?他就答应你弃权了?” 夏满点点头,心想要不要再解释些什么,想想还是算了:“不过他的主要目的是你同行,不知芥兄会不会怪我自作主张了。” “我?我跟他?”芥成实在捉摸不透这个匪夷所思的化臻老怪在想些什么,转头瞄了瞄,却只看到王衍在闭目养神,当下也是一头雾水。 “若能帮到你也无妨,毕竟可以解决白鹤梁这个麻烦。” “那便多谢芥兄了。” 之后的比赛就简单了,第二场贾子元对阵白鹤梁,由于贾子元已被严重消耗,面对观心境的白鹤梁根本无一战之力,直接弃权止步三十二强。姬玄女的对手也被刚刚那场惊世骇俗之战震惊,认输得干净利落。其余人倒也实力相当,展开了一番龙争虎斗,半个时辰后决出了十六强。 这十六人中,除去白鹤梁和姬玄女两个怪胎,大多是颇有些实力的毓灵中境强者,毓灵初境只有夏满和另一位运气极好之人。十六强之战的第一场便是夏满对上白鹤梁,夏满二话不说当场弃权,之后便与芥成提前退场,而化臻老怪则紧缀其后出了武寿宫,引得众人侧目,饶是白鹤梁也捉摸不透此女和这化臻老怪有什么关系,更是忌惮后者实力没能跟去探个究竟。 从始至终,芥成和夏满都未见过白鹤梁出手,只是后来听到坊间流传当日武审的盛况。姬玄女和白鹤梁凭借出众的实力轻松地杀到了决赛,在此之前她们的对手无不是直接弃权。而在决赛上白鹤梁当众提出可以将魁首让与姬玄女,只要姬玄女答应她的条件。姬玄女根本不予考虑,两人随即开始一场大战。令人动容的是,姬玄女此战竟直接掏出了五件异器,其中更有两件是顶级异器,不比夏满手中的那几件弱!这种等级的宝物观心境强者哪怕能有一件都是很不得了的事情,让人不禁感叹姬家的底蕴深厚,不是他们这等散修可比。可即便如此,白鹤梁似乎还是没有拿出真本事,整场比赛并未动用一件法器,只是化作鹤影于场间翩然穿梭,就将所有异器的攻击都轻易避去了。唯一的一次出手则是动用了她修炼的鹤道功法《故人西辞》,激发仙鹤真血打出了一发死亡印记,但仅此一次出手姬玄女就不得不将三件防御性异器齐齐用上,甚至其中有一件还在这发攻击下大受损伤!此女的这次出手连观心巅峰的缪天齐都感到棘手,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中止比赛。不过好在白鹤梁似乎怕伤到姬玄女,下手极有分寸,这之后未再出手,只是凭借鹤道身法将姬玄女的灵力完全耗尽。此时她再次提出度让魁首的条件,姬玄女仍不容置喙地拒绝。最后宣武十年太学府小科试以白鹤梁保送为结局落下帷幕,只是离去时这位天才少女似乎也并不高兴,而解学谕回去后好像也大病了一场。 然而这些都是芥成和夏满后来才知道的事。他们现在正一起走在回临湖轩的路上,警惕着身后这个化臻上境的男人。 “你为何一定要提前退场?” “就算我们身边有一个化臻强者,但敌友未明,我不敢保证那个妖女不会跟来。现在那个妖女还要继续武审,我们提前退场,是摆脱她视线的最好机会了。” “也好……只是带这个人去我们住处真的没有问题吗?我觉得他就没有不奇怪的地方。” “嗯……”夏满想了想自己心中的猜测,还是没能说出口,“或许他也不是坏人,至少他有这样的实力却没做什么威胁我们的事情。” 此时王衍正保持一丈的距离静静地跟在芥成和夏满的身后。他遵从师傅的占卜结果,参加太学府的小科试寻找自己的命定之人。但是住在临湖轩的那一晚,惊人的天地异象让他格外在意,可是对师傅预言的遵守让他没有做出打草惊蛇之事。第二天一早,他便等候在临湖轩的大堂,记住所有像考生样子的人向小二打听姓名。在文审时他也心分两用,不停地观察在座所有考生,想寻找到能帮助自己的人。但是他并没有找到。 他不会怀疑师傅的占卜。今天来到武审,再次见到夏满,此女灵力变化之大让他几乎马上肯定那夜间的天地异象就是此女引起的,因此也对此女格外留意。而此女身边的这个少年……他前一天打听过名字,但是此人并未参加文审,却出现在了武审的考生席。他恍然大悟,在小科试遇见的命定之人,不一定是小科试的考生!虽然武审当天有很多并非考生的年轻人来现场观摩,但是会这样坐在考生席的却仅此一人。对王衍来说芥成似乎是多出来的一样,因此他认为此人极有可能是自己要找的人。而经过这一路上的仔细观察,他发现芥成的境界着实有几分微妙,再根据夏满的身份反推,基本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但一路上王衍却压抑着喜悦没有和此二人说些什么,直到到了临湖轩。 夏满回头道:“王前辈,已经到了临湖轩了,按照我们的约定,若没有什么……” “我想和芥道友进屋一叙。” 夏满看了看芥成,似乎想把决断权交给当事人。 “不知王前辈有何要事一定要与芥某商议?”芥成深施一礼,不卑不亢地说。 “按照我与夏道友的约定,会根据芥道友是不是我要找的人来决定以后帮不帮你们震慑白鹤梁。我认为芥道友极有可能是我要找的人,所以想深入了解一番罢了。” “若只是如此的话,应该无妨。”芥成看了看夏满,竟还是答应了王衍的要求。 在夏满紧张的观望下,芥成与王衍一同进入了王衍的房间,而夏满则只是站在门口等候,焦急地心想,此人要用何种方式来确认那种事情? 屋内,王衍与芥成对坐。王衍随手一挥,又是一个隔音罩。 “芥道友,我观你与夏道友过从甚密,想必你也是凤遗族吧?” “正是。” “看道友现在的境界,想必你没有凤凰智识吧。” 虽然还想有所隐瞒,但面对这样一个化臻老怪,这些小聪明似乎都没什么必要。 “说来惭愧,芥某的确只是一名普通的凤遗族。” “那便是了,想来芥道友就是我要找的人了。接下来为了打消你的顾虑,我会先与你说一下我的事情。”王衍似乎极为高兴,接下来他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地说了几句话,却每句话都让芥成无语至极。 “一,我真的只有十七岁。” “二,我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强。” “三,我也不想有这么高的境界。” “四,我根据师傅的预言来到这,是为了寻找一个特别笨的人。” 第34章 双修之邀 “去你的,我才不是你要找的人!”芥成完全忘记了眼前是个化臻老怪,随便一抬手指就能把自己碾成齑粉,他暴跳起来,直接掀翻了两人之间的矮桌。 什么人啊?一句比一句离谱,一句比一句气人?不仅装嫩还说自己没有这么强,还说自己也不想这么强?什么凡尔赛,跟谁凡都可以,硬逮着我找个小房间凡?第四句,你你你你要不要先看看自己在说什么?根据预言来找一个特别笨的人?我谢谢你,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本来这几天就因为夏满、龙太子、小科试上诸位天才少年的轮番打击一蹶不振深深怀疑自己的芥成,听到王衍的凡尔赛和花式骂人终于爆发了出来。但是王衍并没有动怒,只是认真且平静地看着芥成:“芥道友何故如此生气?” “你有完没完,嘲讽我这么好玩吗!” “王某句句实乃肺腑之言,并无愚弄芥道友之意!” “是是是,我就是很笨!你们一个个这么年轻,都毓灵、观心、甚至化臻了,而我,连闻道中境一年了都没能突破!我就是个纯血凤遗族,还没有凤凰智识,闻道中境对我来说就是有如天堑一般!但你这样讥讽我,任你境界再高,我也忍不了,凤凰也忍不了!” “闻道中境对芥道友来说当真如此难以突破?太好了,这是喜事呀!”王衍忽然欣喜至极地看着芥成,似乎完全确信了师傅的占卜,那张一向平静的帅脸上一抹喜色似乎都要舞到了芥成脸上,看得芥成忍无可忍,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你还笑!” 没有顾及脸上热辣辣的痛,王衍却给芥成磕了个头:“芥道友息怒,只是王某实在太高兴了。” “我走了,我与你无话可说!”此人简直不可理喻,芥成转头就要离开此间。 “芥道友且慢!”王衍慌了,“王某此行来寻找芥道友,是为了请芥道友帮在下一个大忙的,还请芥道友一定要听在下讲完!” “你嘲讽我辱骂我还要让我帮你?我芥成就是死,死了从窗外跳下去,也不会帮你的忙!快把你这破罩子解了让我走!” 王衍真的犯难了:“芥道友莫要丢下在下,虽然不知道芥道友为何如此生气,但,若在下能帮芥道友突破到毓灵境……” “什么,你能帮我毓灵?”芥成马上回转身来握住了王衍的双手。 惊愕于芥成的变脸,王衍实在搞不懂这名男子了:“的确能帮芥道友毓灵,但观心境在下没有太大把握……” “什么忙,只要我做得到,一定会帮你的!” 王衍很困惑:“可是芥道友刚刚说就是死也不会帮在下的……” “你就说还要不要我帮忙吧!”芥成发现眼前这个人就不是一般的死脑筋,可能并不是有意要气自己,虽然他每句话都让自己有被气到!尽管被他弄得很生气,但一直无法突破闻道中境的他,在得知有人能帮自己毓灵之后……不管你说什么我们都是一辈子的好朋友!甚至听他的口气,只是观心境没太大把握,也就是说保底能突破到毓灵上境,有此等境界可是进入世人前三分之一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害怕死于非命了! “还请芥道友务必要帮在下的忙。”王衍又磕了个头,“那请芥道友坐下听在下慢慢讲来,帮芥道友破境其实也是芥道友帮在下忙的副作用而已。” “哦?副作用,此话怎讲?” “其实,王某人十七岁有此等修为也不是自愿的。” “你又来!这种话你最好少讲!我芥某人可听不得这种话!”虽然知道此人能帮自己突破,但是这种话芥成还是不想多听! “王某人其实有一种病症!这种病症会导致在下的境界提升飞速,不受控制!” “有这等好事!”芥成拍案惊喜。 “原本在下也以为是件好事的,只是由于修为提升过速,在下并没有与境界相符的实力。你看我虽有化臻上境的修为,可真要拼斗起来,最多也就观心初境的实力。” “怎会如此?” “不知芥道友对修道理论有多了解?在下也曾是东宗子弟,为医治此病症也是博览群贤古籍,对修道理论也略通一二。芥道友可曾听闻龙太子?” “自然,此人一时风头无两。” “那便好说了。此人眼下正在不眠不休地毓灵,并且引动天地异象,以他的真龙智识,估计几日后便能突破毓灵境了吧。” “有真龙智识在身,几日突破毓灵境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是如果他没有引动天地异象,仍然几天就突破毓灵境了呢?” “纵然不眠不休地修炼,几日后突破至观心境时真灵也非常弱小。可是夏满她只是毓灵了两夜却……” “芥道友未尝毓灵,见不到天地元气,我可以告诉你,这两夜西湖边也出现了天地异象,甚至在龙太子之上。王某不才,但看这两日夏道友气息变化颇为明显,估计这天地异象的主人十有八九便是夏道友了。王某因此对夏道友多留意了几分,这才发现了芥道友正是占卜所示之人。” “可是夏满为什么也能引动天地异象?莫非她真有凤凰智识?可她只是个半血凤遗族……” “毓灵境的快速突破和毓灵时的天地元气灌体是两回事,都能由多种原因导致,但只有两者同时具备时才能在快速晋入观心境时拥有完整的真灵。毓灵境的快速突破最常见于神兽智识,因为神兽自出生起就在琅嬛领域,所以神兽智识的拥有者大多在琅嬛以前破境神速,此时的境界突破往往会伴有天地异象以加快天地灵气的吸收,就像现在的龙太子和当年的那位凤凰智识强者。但根据我这些天的观察,夏道友应该只是因为特殊体质才能做到此事的。” “特殊体质?” “夏道友应该是难得一见的灵媒体质,天生会吸引天地灵气,芥道友看不见不奇怪。其实夏道友所在之处,周围的天气灵气一直都比正常来说浓郁一些,而灵媒体质在毓灵时是可以引动大量天地灵气灌体加速修炼的,只是夏道友的灵媒体质似乎比从前修道史上出现过的灵媒体质都强上不少,一夜能比常人一年苦功,这一点上连龙太子都不可与她同日而语。以这般速度,她只需再过几夜便能到得毓灵初境顶峰了,毕竟常人毓灵初境也只需三到五年罢了。” “原来如此,对了,夏满她阅读科选满分作文没有任何不适,但我看来却有如凌迟,不知这是否也与灵媒体质有关?” “可能是的,不过正常人初读科选满分作文都是如此反应,芥道友不必介怀。夏道友的事王某一会儿会亲自与她一说,毕竟灵媒体质如果一直不管不顾,可能会引起别有用心之人注意,在下会交给夏道友一种屏蔽灵媒体质的秘术,芥道友不必担心。” “那便有劳王兄了。” “举手之劳,毕竟要解决在下的病症,也是需要夏道友从旁辅助的。在下的问题,想必芥道友也猜到了十之八九,那便是不伴有代偿性天地灵气灌体的病理性破境过速,这导致我在晋入观心境时灵域空虚,虽然经过了化臻境的强化,但真拼斗起来我的真灵也不过寻常毓灵中境的水平。芥道友还未毓灵可能有所不知,所谓灵域便是体内容纳真灵的场所,正常来说到毓灵初境圆满时灵域就应该是满盈的。” “那你岂不是……其实打不过白鹤梁?” “我虽然受到灵域空虚的限制,即使修炼了功法也使不出大部分法术,一些强大的法器也不能驱使,并且斗法时极容易灵力耗尽,但我毕竟已经观心悟意,也有一些化臻境的神通可以使用,虽然真灵没有化臻上境应有的水平,但对付寻常观心初境还是不在话下的。只是白鹤梁修为已是观心初境圆满,又是世家之女,还有仙鹤血脉加身,恐怕对上寻常观心上境都不会惧怕,我的确没有信心击败她。但只要我没有暴露真实实力,给她十个胆子都不敢跟化臻强者叫板的。你们也无需太过惧怕此女,依我看来,此女虽然嚣张跋扈了些,但也不是那种用强之人。” “难怪你一定要在没人的地方才与我说此事。那你有没有试着散功重修?会不会好一点?” “在下曾散功重修多次,每次都散到毓灵初境重修,却过不了几日都回到了观心境,虽然这几日都在不眠不休地毓灵,但灵域还是一直处于空虚状态。” 芥成真是相当无语,过不了几日就能回到观心境,他现在连突破闻道中境都困难重重。旋即他想起了对方说的帮自己破境的事:“那你又是如何能帮我破境呢?” “虽然多次散功重修也不能改变我会飞快突破毓灵境的事实,但我的师傅曾交给我一本功法,可以通过多次与人传功来逐渐使真灵凝实,变相增强我的真灵。但是此功法一旦修炼,便只能在固定的两个人之间进行传功,因此需要被传功之人与传功之人天资及境界相差极大,否认根本进行不了几次传功便会饱和。而在这百之九十的人都能毓灵的世上如何能寻到如此愚笨又境界低微之人,我一直觉得此功法不靠谱,直到我的师傅替我占卜到了我能在小科试上遇到我的这位命定之人,因此我找到了你。” 王衍一脸喜色地向芥成伸出了手:“所以,芥道友,与我双修吧!” 第35章 突破!闻道中境(上) 芥成把王衍的手拍了下来:“谁要跟你双修啊喂!还有你刚刚怎么又一脸高兴地说我愚笨且境界低微了!虽然是实话但我很不高兴!” 王衍脸上浮现一抹绯红:“芥道友莫要介意,不是你想的那种双修……” “那是哪种双修?” “只是固定伴侣的传功罢了,否则在下也不会在知道芥道友已有道侣的情况下还恬不知耻地找来。” “道侣?你是说夏满吗,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芥道友不必羞于启齿,兹事体大,我也会告与夏道友的。由于需要进行多次传功,接下来芥道友恐怕要与在下共同生活很长时间了。” “需要与你同居多久?” “没有定数。此功法名为《天堕培灵功》,在固定了双修伴侣之后,由天赋、境界更高者向天赋、境界更低者进行传功,两者天赋、境界相差越大,每次传功对传功者的真灵凝实效果就越强,而对被传功者突破瓶颈也大有裨益。在你的境界追上我之前,一直都可以进行传功,只是效力会随着我们差距减小而减小罢了。” “只是突破瓶颈么,并不是直接度让灵力。” “芥道友目前正在闻道境,修行也不需要吸纳灵力,反而全是对常人来说不存在的瓶颈。这《天堕培灵功》对其他人毫无用处,于你我却是极其合用的。我观芥道友现在已经在闻道中境的门槛上了,对常人来说这是个自然突破根本不会滞留的境界,也因此我确信芥道友是我要找的人。”王衍眉飞色舞。 “你最好讲话前确定一下自己在说什么。”芥成面无表情。 “不过眼下这个境界,只需要一次传功应该就能突破。”王衍似乎在认真思量。 “那还等什么,让我们速速双修吧!”芥成握住了王衍的双手。 “芥道友愿意那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出于一些考量在下并不打算现在就开始。正常来说,就算我极力压制,几天就会从毓灵至下境突破到观心境,因此我多次散功重修也毫无用处。但有了夏道友灵媒体质的意外发现,我打算趁夏道友毓灵下境尚未圆满,利用夏道友毓灵引动的天地异象分一杯羹,重修一次毓灵境。这之后我便每次只堕境到观心初境与你传功,利用《天堕培灵功》的真灵凝实之效使我慢慢恢复应有的实力。” 芥成无语至极:“极力压制还是会几天就突破,那你不压制呢?” “因为我的病症,若不压制可能一天就度过了毓灵境,观心境三天,化臻境五天,如果我有意突破还能更快。只是到了化臻上境似乎就可以完全压制住这种无效突破了,所以我一直保持着化臻上境的修为。” 这一番话简直把芥成这个闻道中境都突破不能的白痴听醉了。得,这波是自讨苦吃。 “那便依你之言,择夏满毓灵时进行传功,你趁机重修毓灵境。” “多谢芥道友相助。”王衍又磕了个头,“夏道友在下会自行交涉的。” “王兄不必如此多礼,这本就是两利之事。” “王某人实在是太高兴了,自从修道以来便患此绝症,多次散功重修无果,阅尽千书难觅良方,有幸遇到师尊得此功法,却苦于无人双修。今日与芥道友一见如故,在下这多年的病症总算有救了。”王衍站起身来,泪水却止不住地流。 “你这师尊是何许人也,怎么有这种你在东宗都找不到的功法?” 王衍擦了擦泪水,忽然变得很骄傲:“我师傅可是有大神通的人,芥道友不提我差点忘了此事。家师此行前曾托我代师收徒,既然你已同意与我双修,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师弟。” “你今天过来又找我做双修伴侣,又要收我当师弟?不干不干,几日后我还要参加科选,兴许就入了太学府,再拜别的师傅可不合规制。” 王衍冷笑一声:“芥道友不会真觉得自己能考上太学府吧?” 芥成低头羞愧:“这科选满分作文我根本看不进去,约莫是考不上了。但科选我无论如何都要参加的。” “不瞒您说,这太学府连同国子监,虽说也算大宋顶尖势力了,但于我却瞧不上眼。” “你怎的出言如此放旷,太学府可是天下第一学院。” “我不是刚刚说与芥道友了么,鄙人也曾是东宗子弟,这太学府难入我眼有何不妥。但家师可不一样,我为了跟随他而离开东宗,他的神通广大你根本难以想象,连我的顽疾他都有办法医治,还怕教不了你?他甚至连你晋入观心境以后的功法都为你准备好了。” 什么?在这位素未谋面的准师傅看来,我难道是可以晋入观心境的吗? “那你的这位师尊是何等境界?” “境界对他老人家已经没有意义了。赋神上境。” “赋神上境?!师兄!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师傅他老人家!” “师傅他神出鬼没,我只知道他此生不能进入临安城。此次进京便是他把我从洛阳送来的,但他却没有告诉我怎样才可以再见到他。不过他说,等我的病治好以后,他会来看你的。” “在下一定全力帮师兄治病。”芥成深施一礼,从进门起两人间的尊卑关系竟然一直在转换。 “既然你我已是同门,从此便也不必道友相称了。为兄接下来会与夏道友详谈此事,如果可以我希望尽快重修毓灵境,毕竟夏道友可能马上就会到达毓灵初境圆满。” 说着王衍挥手解除了隔音罩,信步推门而出,见夏满仍候在原地,直接开门见山:“夏道友,很遗憾地通知你,从今天开始芥道友将与我双修,但我允许你干涉我们的私生活。” “啊?”夏满似乎宕机了。 “希望夏道友不要理解错了,我只是来通知你,并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见状芥成连忙冲了出来:“这就是你说的好好交涉?!完全不说重点你看别人都要误会了啊!” “重点不就是双修么?”王衍不置可否。 “我真是受不了你这个木头脑袋。”芥成朝王衍啐了一口,转头跟夏满解释,“夏满,不是你想的那种双修,我们真的只是普通的一起修炼功法的关系,并没有……” 夏满却忽地笑着阻下了芥成:“芥兄莫要解释,小女子也不是不懂这些东西的。”终于反应过来的夏满,发现一切竟完全如自己所料,知道芥成此时只是一时尴尬想掩饰些什么。从坐凤坡时面对赤身裸体的人类女性仍然不为所动,夏满便隐隐猜测此子是个断袖,这也才放心一路与之同行。这么长久陪伴下来不免也生出些感情,倒也一时忘了此事。看来眼下这位断袖化臻老怪便是为了寻找双修伴侣才改名换姓参加小科试的。 确认事实完全如自己所料,夏满眼中不免闪过一丝落寞,但马上被异样的喜悦掩盖。见到夏满的喜色芥成知道对方完全误会了,但眼下似乎越抹越黑,百口莫辩,只得望向王衍:“你快解释一下只是普通的传功啊,对吧!你看夏道友完全把我们想成那种人了!” 王衍却扭头看向一边,故意不理会。 夏满轻笑一声:“芥兄不必如此慌乱,小女子并没有任何看不起你的意思,应该说,我早便知道此事了。” 闻言王衍一惊,此女怎会早便知道自己将与芥成双修之事,莫非她的占卜之能更在师尊之上! 芥成也是一惊,你怎么会早便知道这种完全不存在的事啊!这里最奇怪的人反而是你才对吧!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才在你心目中一直是这种人啊喂! “算了跟你是解释不清了!王兄还是先说正事吧。” “夏道友对双修之事没有意见那自然是极好的,只是王某人还有一事需要夏道友帮衬,还请进屋一叙。” 芥成内心吐槽,说我的事情的时候用这种这么容易引人误会的方式,说自己的事情又这么清楚,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喂! “既然王前辈与芥兄关系匪浅,那小女子理应是帮上一帮的。”夏满竟极其爽快地就进屋去了。 进屋后,王衍又挥出一个隔音罩将三人笼罩其内,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病症,以及自己将利用《天堕培灵功》不断向芥成传功,既使自己真灵凝实,也帮助芥成破境。芥成此时又补充了一下真的只是普通的传功,夏满却只是一笑应之完全不听解释的样子,芥成最终放弃。最后王衍告知了夏满其身负灵媒体质的事实,并交予其一份控制灵媒体质的秘术。 “夏道友身负灵媒体质,身周的天地灵气一直比其他地方浓郁,你在临安滞留时间一久,难免会被有心人发现。在下还是建议夏道友暂时离开临安去到深山中,修炼此秘术到能完美屏蔽灵媒体质时再回临安。” 夏满看着手中的玉简:“多谢王前辈相告,小女子感激不尽,只是不日后我与芥兄要参加科选,怕是不能离开临安太久,这秘术掌握起来需要多久?” “秘术掌握起来两日足矣,只是练习过程中会引起天地元气异动,还是远离人烟的好。说起来夏道友这两日毓灵的异象也是着实惊人,甚至在那龙太子之上,已是格外引人注目。听在下一句劝,夏道友此后还是莫要在城里毓灵了。” “怎会如此!多亏王前辈相告,否则今夜小女子还要在此地毓灵,若如此真怕要惹上什么麻烦了。”夏满深施一礼。 “夏道友不必多礼。”王衍一挥手,“说来芥道友如今已与我是同门,夏道友与芥道友关系匪浅,以后唤我师兄便是。” “多谢王师兄。”在知道了王衍的病症后,夏满也确信了此人的确只有十七岁,不是什么隐世老怪。 “我帮助夏师妹其实也是为了帮我自己。在向芥师弟第一次传功之后,我想借助夏师妹的天地异象重修一次毓灵境,不知夏师妹可否愿意?” “意思是,在我毓灵的同时,师兄也处在天地元气异动的中心处分一杯羹?” “正是。” “那自然无碍。” “那便最好。事不宜迟,夏师妹如今的状态莫要在城中久留了,我们立刻动身离开临安。此次出城,夏师妹先完成秘术的修炼,之后我与芥师弟进行第一次传功,并趁机与夏师妹一同在深山中毓灵。等我修至毓灵巅峰后回城,应该还能赶得上科选。” 第36章 突破!闻道中境(下) “就依师兄之言。” “那我们立刻动身。对了,我的病症切不可与任何人说,若让旁人知道我只是空有化臻上境的修为,那我也没有办法从白鹤梁手中保下你们了,毕竟真斗起来我不可能是此女的对手。” “师兄放心,我们必定守口如瓶。” “我们师出同门,若有难我自会出手帮扶的。只要我的真实实力没有暴露,化臻以下都不存在威胁。夏师妹若是日后进了太学府被妖女刁难,只管报我的名字。” “多谢王师兄。” “那我呢?” “你不可能进太学府的,你一直跟着我便是。” 于是三个各怀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各有缺陷但又能互相弥补的人因此聚在了一起,也正因此他们才能暴露出各自的脆弱因而互相托付。三人一同离开临湖轩,寻了辆马车出了临安城,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共同修行。 临安城内禁飞,因此三人乘坐马车到了临安城南郊的一个小镇才下车使用法器代步。现在与芥成初来临安时不同了,三人中有两人都身负灵力,短途旅行使用飞行法器甚至比车马更快。下车后王衍纳戒一闪,一张地图出现在了手中,仔细辨别了一下方向后,他又变出一个黄色葫芦,随手一抛竟凌风剧涨: “此地往西再行百余里有一片荒山,夏师妹在那里修行秘术倒也安全。我虽然真灵不济,但驱使飞行法器飞上这点路程还是无碍的。两位速速上来,今晚我们应该就能到得山里。” 芥成和夏满是第一次见到飞行法器,有些兴奋地爬上葫芦仔细观摩,王衍则一跃而上,灵力从脚底注入法器,葫芦原地一旋后就凭空升起,向着西边不急不缓地飞去。 是夜,三人在荒山的中心处落了下来。王衍虽然已经很是虚弱,但仍坚持着在周围布置下了一个减少灵力波动扩散的结界,以免夏满在此修炼秘术引来旅人关注。但当他才布置完回来时,便发现夏满脚下已经聚集了无数小动物,身边莺歌燕舞,不远处甚至守着几只大型野兽。 “此地怎会有如此多的猛兽,两位小心!”虽然已经很是疲惫,但看见不远处的几只虎豹,王衍还是立刻戒备了起来,准备调动体内仅剩的灵力。 “王师兄莫慌,它们应该就是被你所谓的灵媒体质吸引来的。以前我在山中时,此等景象便极为常见。” 回归自然的夏满,顿觉身心无比舒适,整个人又焕发出一种仙子气息。看着林中这位白衣素裙,举手投足都似乎有仙气飘绕的娴静女子,芥成竟一时觉得不在人间,仿佛不久前雁荡山巅的那位仙女又回到了此间。 “原来夏师妹竟已将灵媒体质修炼到了此等地步,难怪毓灵时会引发那种天地异象。”王衍没有惊愕多久,若有所思道。他自然知道灵媒体质需要多与自然亲近才能逐渐强化,而眼前这景象,似乎也让他理解了夏满那种宛若白烟一般的神秘身法。 “王师兄谬赞了,师妹我未曾刻意去修炼这什么灵媒体质,只是以前曾在山中小住过几年。如今再回得山里,真是感到亲切无比。”夏满嫣然一笑,美得不似凡物,看得芥成如痴如醉。 眼下夏满仍在与脚边的各种小动物嬉戏,身边莺莺燕燕环绕翻飞,但最后的警戒放松下来,王衍马上累倒在地。 “师兄你怎么了?”芥成马上上去扶他。 “无碍,只是灵力耗尽了,接下来我可能要先休息几日,夏师妹趁此机会先修炼秘术吧。我调息这几日,就有劳你注意一下周围情况了。”说着王衍服下数枚丹药开始运功调息。 “放心吧,夏满吸引来的这几只野兽也会帮我们放哨的,师兄好生调养便是。” “芥兄,”夏满走来向芥成递上一个本子,“这里有我这些年研读科选满分作文的一些心得,趁这几日你也好生准备一下吧。既然这科选满分作文你短期内是读不进去了,也只能靠这些心得临时抱下佛脚了。” “多谢,我也会尽力而为的。” 接下来两天,王衍渐渐恢复了灵力,芥成抓紧时机研习作文心得,夏满也利用这两天掌握了收敛灵媒体质的秘术。王衍所言不假,这两日练习秘术期间,灵媒体质的确曾有几次反跳性增强,凭空吸扯方圆数里内的天地灵气聚集到此,若不是提前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并布置了结界,还真的要引来不小的麻烦。 “这秘术的确有用,我现在已经可以把这种吸引天地灵气的天赋深深收敛到体内了,并能做到收放自如,如臂驱使了。”话语间,夏满不停催动心法,将灵媒体质开开关关,脚边的几只刺猬兔子也若即若离,一会儿忍不住要凑到夏满脚边,一会儿又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在这,赶紧远离这几个可疑的人类。 看着小动物被夏满戏耍,芥成不由发笑,但旋即一想万一引来野兽却一不小心关了灵媒体质,不由一阵头皮发麻。 “既然夏师妹修炼已有小成,那接下来我便与芥师弟传功了。传功之后我的境界会开始不受控制地攀升,我会马上开始毓灵,希望夏师妹到时候也坐在我身边同时毓灵,助我一臂之力!” “啊……你们就当着我的面双修吗?” “我说了多少次了,只是普通的传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就是不信!”芥成咆哮,却很自觉地边说边脱衣服。 芥成赤裸上身盘坐于地,王衍盘坐于其身后,化臻上境的气息毫无保留地展现而出:“芥师弟,接下来我会把境界跌堕至毓灵至下境,你现在已经站在闻道中境的门槛上了,凭借我这堕境传功,应该足以助你突破此瓶颈!”话音刚落,王衍双手狠狠拍在芥成的肩胛骨上,体内《天堕培灵功》运转起来,他恐怖的化臻上境气息竟瞬间开始衰弱,接连掉下了化臻境和观心境的门槛,直到毓灵至下境才停止! 而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通过王衍的双手传入了芥成的体内,在他的奇经八脉里奔流起来。那自从离开坐凤坡后就一直固若金汤的闻道下境境界,竟在颤抖了一下后,徐徐开始攀升,但是攀升得异常缓慢。 “芥师弟!你的天资之差简直难以想象!我跌堕将近三个大境界,都只能让你的境界以如此缓慢的速度提升!” “闭嘴,不要在双修的时候骂我!”虽然感到那原本纹丝不动的境界竟真的在《天堕培灵功》的刺激下有所松动,但听到别人骂自己芥成还是很不爽! 忽然喀啦一声响起,不知从何处起但清晰地回响在芥成的智识海里。芥成猛然间回过神来,传功好像没有进行多久又好像已经过了一年那么久,他马上感受一下自己的境界——闻道中境! “我已经突破了!”芥成兴奋地跳了起来。 王衍正想说什么,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境界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攀升了,连忙收功,服下几枚加速灵气吸纳的丹药,原地打坐开始毓灵:“夏师妹,我要开始毓灵了,请速速助我一臂之力。” 来不及为芥成欢呼,夏满马上打开灵媒体质,化作白烟飘到了王衍身边盘坐下来,闭上双眼,任由灵媒体质为她吸扯方圆数立内的天地灵气,在她身周形成一个巨大的天地灵气漩涡,开始第三次毓灵。 见到这两个对自己那么重要的人此刻没有一句庆祝的话便马上开始了下一步工作,芥成不由地有些失落。但这也掩盖不了他破境的欣喜,毕竟之前只是听王衍说《天堕培灵功》对瓶颈突破有奇效,未曾亲历,对他这种被凤凰啃过的资质能否奏效还是两说之事。可实际感受到了此功法的效力后芥成不由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那在自己经脉里奔流的神秘力量,的确可以强行突破自己的一道道修道壁垒,只要这样一次次传功下去,自己就能顺利晋入毓灵境,到那时,也不必每天都提心吊胆地过活了。甚至,若真能如给出这神秘功法的师傅所说,自己还能晋入观心境…… 一定是凤凰保佑,让自己此生的修道之路没能断绝,也庆幸碰到了这两位伙伴,让自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想着,芥成看着眼前努力毓灵的两人,也衷心祝愿他们接下来的工作能够顺利。那在他们毕役之前,自己也不能闲着,也算为了给坐凤坡众一个交代,努力准备一下科选作文吧。 第38章 开灵树上开灵果 夏满等在入学时便已经踏入毓灵境的学子被编排到了太学府的天竞班,该班除了对文史等课程要求严格以外,对修为的要求更是到了苛刻的地步。对大宋学子来说,如能进入天竞班,就有很大几率在二十岁左右晋入观心境,成为一位年轻强者,甚至获得进入东宗的机会。 太学府每年寒暑会举行两次修学旅行,学子可以独自上路,也可以互相之间进行组队,但每个人都必须上交自己的作业。每届天竞班的第一次修学旅行都为学子提供了两份作业进行选择。第一份是亲自猎杀三只毓灵境妖兽,上交三枚带有自己气息的妖核。妖兽被击杀后,其真灵会凝结成一枚妖核,对人族修士炼丹炼器都有大用。而妖核会短时间内残留击杀者的气息,这也是天竞班避免学生从市面上购买妖核滥竽充数的理论依据。而第二份作业则是上交三枚开灵果。此果对人族修士无用,因此市面上无法购买,天竞班也无需担心学生作弊。 开灵果,对动物觉醒智识、晋入闻道境成为妖族有大用,人族服食却没有什么用处。此果在人族掌控的山间偶有生长,但数量稀少,极难遇见,就算有人遇见也不会在意。而妖族由于自然觉醒智识极为不易,一旦化形就会有意培植开灵果给自己同族服用,来扩充自己的种族势力。很多妖族势力便是依靠开灵果建立的,所以在妖族中有一句广为流传的童谣——开灵树上开灵果,开灵树下你和我。那些化形妖修常常在开灵树下向自己的子女传唱这句童谣,让他们知道开灵果对妖族的重要性。因此若想刻意寻找开灵果,就难免要进入化形妖修掌控的领地,风险不可谓不大。天竞班布置这个作业,根本没有想让学生去完成,只是想给那些没能猎杀到妖兽的学生一个在山中走运撞见开灵树完成一下作业的机会,毕竟太学府执行严格的淘汰制度,只要有一次修学作业没能完成,就会从天竞班降级到地竞班。 也难怪白鹤梁知道夏满选择了第二个作业会如此吃惊了。她认为夏满成绩优秀,不至于愚蠢到要去化形妖修的地盘找开灵果。毕竟就算自傲如她,也没有自信在化形妖修手中全身而退,那可是相当于人族的化臻强者啊,并且妖族肉体强横,也具有一些天赋神通,真要斗起来实力更在同级人族修士之上。 但夏满真的是因为不忍心猎杀妖兽才不得不选择第二个作业。毕竟在雁荡山中与小动物为伍生活了三年,虽然未见过妖兽,但一想到这些妖兽以前也是这些可爱的小动物,她根本下不去手。即便知道寻找开灵果需要进入化形妖修的地盘,也只能偏向虎山行。 夏满忖度着这些,快步在冬日的杭城行走。她从西湖的残荷边经过,径向东南,穿过街边小贩的炊烟,走过道旁树下一片红纸装点出的年味,走上了吴山。山道弯弯绕绕,带着她来到了山腰的一间绿竹小筑。矮屋上挂着些积雪,屋外的嫩篱围了圈别院,老母鸡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第39章 蜀地之行(一) 接受了自己的劣势,芥成打算尽快毓灵,好使用一些法器秘术来增强自保能力。看出了芥成的意思,夏满想起了自己的作业,便邀请道:“芥兄,我最近准备出发去修学旅行,既然你已毓灵,不如你我同去?在山野中我可以解放灵媒,可助你快速修到初境圆满。” “那真是有劳夏师妹了。王师兄是否同去?” “你现在已经晋入毓灵初境,在初境圆满前不会遇到瓶颈,我暂时不需要对你传功,你倒也不必一直待在我身边了。在你遇到瓶颈之前我打算修炼一下我的本命功法,我现在的灵力已经足够支撑我动用一些法术了。” “师妹还是希望王兄能同去的,毕竟这一路上可能有些危险,倒还需要王兄照拂一二的。” “太学府的修学旅行不就是猎杀些妖兽么,以你的实力挑些毓灵初境的妖兽,想要击杀不是什么难事。” 夏满面露难色,还是向王衍解释了一下自己选择第二份作业的缘由。 “你竟想要去找开灵果……这可不得不进到一些化形妖修的地盘啊。即便我现在的灵力已经远胜从前,但还是不能与真正的化臻强者相比的,若是遇到连我也保不住你们。” 修神七境的下四境,闻道觉醒智识,毓灵孕育真灵,观心领悟真意,化臻则是夺天地精华进一步强化真灵。经过化臻的真灵,其强度远非毓灵巅峰可比,举手投足都有着改换地貌的威能,即便是观心巅峰遇到化臻初境也只能是死路一条。王衍本身就灵域空虚,虽然每次重修到化臻境时真灵也经过了化臻,但奈何灵力本弱,在化臻境突破得也很快,实在还发挥不出化臻境的真正威能。他现在还只能通过《天堕培灵功》不断地将堕境后的真灵巩固到旁人毓灵巅峰的水平,再寻找其他的化臻境压境方法来重修化臻境,因为想依靠《天堕培灵功》这一点点的凝实真灵的作用来模拟化臻实在是太杯水车薪了,而且芥成也难以与他保持那么长久的境界差。 “师妹我也是知道的,自然不敢让王兄与化形妖修硬拼,只想看看能不能通过交涉或者偷偷潜入,巧取出三枚开灵果来。” “若只是交涉一下倒也不是不行,毕竟我有表面实力在,但事先说好我绝不可能与他们动手的。而且妖族与人族的关系并不融洽,同阶实力更在我们人族之上,这交涉怕也很难成立。” “王兄肯去便好,师妹自然不会勉强一定要交涉成功的。或许我们能在路上碰到株野生的开灵树也说不定。” 这世上无论是飞禽走兽、花草鱼虫,一旦觉醒智识,踏入闻道境,便成为妖。他们虽然修炼天赋不如人类,但只要踏入闻道境,即便是朝菌蟪蛄都能拥有悠久的寿命。闻道境的妖和人族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可能你在鱼塘中见到的一尾特别聪慧的鱼苗、枝头独自抱霜美丽的梅花,都是妖。妖若是晋入毓灵境,开始孕育真灵,便可初步开启灵智,也拥有强大的力量,称为妖兽。他们肉体强横,拥有天赋神通,但智力有限,人族同阶修士还是可以轻易拿捏它们的。观心境的妖兽灵智大开,开口能言,和人族一样会领悟真意,但一般野生的妖兽无法获取适配的功法,尚不是同阶人族的对手。可妖族一旦到了化臻境便可化形,除了局部特征以外与人族无异,始称妖修。他们会建立势力,会通过猎杀人族夺取人族的功法,也可以自己创造功法,完备的灵智、悠久的寿命、强横的肉体以及天赋神通,使他们的实力更在同阶人族之上。而妖修若是进入琅嬛领域,则在外表上与人族一般无二,称为大妖,在人族修士中很少能听闻它们的传说,它们或许就混在人群中生活也说不定。 妖族与人族共同割据着土地,在大宋的山麓里就有不少散妖,每年都有很多人族修士前去猎杀妖兽获取妖核。而一旦出现化形妖修,便会培植开灵树占领土地,反杀人类,形成一股不弱于人族中小宗门的势力,使妖兽猎人望而却步。为了将这些被妖族占领的土地夺回,历史上从夏朝到汉朝,人族修士向这些化形妖修据点发起过无数次进攻,这让人族与妖族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恨。在漫长的战争中虽然夺回一部分土地,但也让妖族奋起反抗,不同种族的妖族势力形成一个个联合据点,凭借其强横实力竟反推了战线。但由于妖族内部本身就不是铁板一块,各个种族之间也有些世仇,多年下来倒也与人族分庭抗礼谁也奈何不了谁。因此汉朝之后人族与妖族之间再也没有爆发大面积的战争了,每个国家都有一部分土地由妖族占据,与人族互不往来。但在人族的山野里偶有诞生一些散妖,在它们的灵智足以支撑它们投奔化形妖修据点之前,则会被人族修士猎杀,妖族也不对此进行干预。 华夏的中原、齐鲁、荆楚、江南、闽南一带只有些散妖,鲜有化形妖修据点,西疆与南疆却大多控制在妖族的手中。夏满与王衍一番合计,准备一路向西,前往蜀地寻找开灵果。 “夏师妹,如今我方为芥师弟堕境传功,眼下只有观心下境。我们不如先去城外山野,你解放灵媒,让我重修一下化臻境如何?你灵力充沛,此行前去蜀地便由你来驾驶飞行法器,我则趁机修炼一下本命功法。此功法是师傅所授,威力惊人,但奈何灵力有限我一直不能完整地修炼,趁此机会将其好生修炼一番,也好提升些实力以备不测。” “那是自然的,此次请王兄为师妹修学旅行护法,日后王兄重修化臻境若用得到师妹,师妹也不会推辞的。” “师妹不必拘礼,同门之间本就要互相帮助。” 之后王衍一边等着境界自然回复一边开始琢磨那位神秘师傅传授的功法,芥成则就地开始毓灵,好体验一番拥有真灵的感觉,夏满则为修学旅行收拾了一些东西。对她来说实力要想短期内有进一步突破实在是非常困难,也期望这次蜀地之行能给她带来一些感悟,帮助她突破毓灵中境的门槛。 两日后,一架马车从吴山脚下缓缓向城外驶去。半日后,临安城郊一个黄色葫芦晃晃悠悠地升起,摇摆了几下后便朝着西边一路飘去。 夏满盘坐在葫芦最前方,灌注灵力操控着葫芦的飞行方向。一进得荒野她便解放了灵媒体质,霎时间芥成便通过智识看见方圆数里内五颜六色的天地灵气被吸扯到了葫芦周围,随着葫芦一路向西前进。周围的飞鸟感应到夏满的灵媒体质,也忍不住要凑过来绕着葫芦盘旋,奈何葫芦飞得太快,只得望洋兴叹。看着这晋入毓灵境才能看见的神奇异象,芥成不由失神,破境之后的一切都变得万般美好。现在他只需要尽快孕育真灵,从此在这世上他便不需要那么提心吊胆了。于是芥成便直接在葫芦上盘坐起来,趁此机会开始毓灵。 是夜夏满寻了处荒山,众人便在此歇脚。王衍布置了一下结界,准备于此地重修化臻境。对他们一行来说,他越早恢复化臻修为就越安全。于是接下来,夏满便于此激发灵媒体质,疯狂吸扯周遭的天地灵气,为王衍真灵化臻提供加持。王衍一边努力压制突破速度,同时也服食了一些提升化臻效率的丹药,借机闭关五日。芥成更是见缝插针,只要不需要自己做事,不管夏满有没有解放灵媒,都在心无旁骛地毓灵。初入毓灵境的他,必须抓紧任何时间孕育真灵,使自己拥有的灵力越多越好。 五天后,王衍重新回到了化臻上境。五日的化臻并不能让他真的发挥出那种改天换地的威能,但原本就经过《天堕培灵功》不断凝实的真灵倒是在化臻境的强化下不弱于寻常毓灵巅峰了。凭借师傅的高妙功法以及东宗的手段,想必这一路上化臻以下的妖兽都能轻松拿捏。 至此三人再次来到葫芦上,开始了蜀地之行。夏满持续开启灵媒体质,芥成心无旁骛持续毓灵,王衍则一直在葫芦上修炼功法。他现在的灵力已经足以支撑他使用很多以前不能使用的法术了。随着他的运功,身周出现一圈旋风,并时不时有几声闷雷声响起。这往日里受到真灵限制而难以完整运转周天的功法如今正一点点地显现出它的威能来,令王衍好不欣喜。 就这般,葫芦载着天地灵气汇成的彩云,挑着些罕有人至的荒野,一路向西而去。 第40章 蜀地之行(二) 赶路持续了数日,芥成一直在心无旁骛地毓灵,王衍也在认真修炼功法,他身周那一圈旋风中,除了不时有几声雷鸣响起,现在还偶尔还会有几枚冰晶飘出,大部分都砸在芥成身上,芥成却一直不闻不问。夏满白天操控葫芦低空飞行,在山野里搜寻野生的开灵树,晚上寻歇脚处回复灵力。 这天三人来到了浙西峡谷,一直静心修炼功法的王衍却忽然睁开了眼:“前方五里开外有两道毓灵中境的气息在争斗,你快收敛灵媒,过去看看。” “是。”尚来不及对王衍的感知力感到惊异,夏满便先催动心法收敛了灵媒体质。空中的五色灵气蓦地一哄而散,远处紧紧追缀的鸟群也失了目标。夏满调转灵力,催动葫芦缓缓向前方降落过去。 尚未落地,便看见前方有一位身着太学府制服的壮硕少年,足尖踏着星光与一只麋鹿缠斗在一起。略一感应,那只麋鹿也有着毓灵中境的气息,竟是一只野生的妖兽。这妖兽虽然灵智不高,但腾挪间也气势惊人,若被那硕大的鹿角顶将到,饶是这少年实力不俗,也会落得个重伤的下场。 不过这位太学府的壮硕少年却毫不慌乱,星光步法灵巧至极,险之又险地将麋鹿妖兽的攻击都避了过去,若避之不及,体内的星光也会猛然涌现,凝成一面圆盾挡下攻势。看这少年胸有成竹的样子,倒不像是遭遇了妖兽的袭击,只是单方面的戏耍罢了。 就在这少年有些轻慢地准备结束战斗时,一旁的灌木丛中却忽地又窜出一只麋鹿妖兽来,冲着少年的脊背飞也似地撞了过去。少年明显没反应过来,夏满不由在葫芦上惊呼:“当心!” 话音刚落,王衍看似随意地手一抬,那只偷袭的麋鹿妖兽脚底忽地冒出一股旋风,它四蹄一乱竟直接被吹得东倒西歪,狼狈不堪地被那股旋风直接吹飞到了半空中,而后四面八方的罡风汇聚而来,竟将它死死地困在了空中。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缠斗中的少年和麋鹿妖兽都愣住了。倒是麋鹿妖兽先反应了过来,四蹄一蹬便头也不回地冲进了一旁的林子里遥遥远去。 “贾道友,这可真是极巧的,真没想到你我还能在此见面。”夏满轻笑着从葫芦上徐徐飘下,来到了壮硕少年的面前。王衍仍面无表情地盘坐在葫芦上,芥成也还是在忘我地毓灵。 少年总算回过神来,看看天上被困住的妖兽,又看看眼前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也是惊愕万分,但还是忙堆出笑脸:“竟是夏道友,刚才真是多亏道友出手相助了,这畜生的偷袭贾某还真没反应过来,若是被它得逞,恐怕现在已经不能站在这里了。” “你我同学之间出手相助何必言谢。而且刚才出手的也不是小女子,是与小女子同行的王前辈。”夏满笑着遥遥一指王衍。 这位太学府的壮硕少年自然便是那小科试上与芥成有过一面之缘的贾子元。虽然没能在小科试上斩获降分,但凭借科选的发挥他还是进了天竞班,成了夏满的同学。此子实力过人,为人宽厚友善,在同学中人缘极好,与夏满也有几分交情。 顺着夏满的手指贾子元看向了夏满来时的葫芦,那里正盘坐着面无表情的王衍和完全置身事外的芥成。虽然与王衍只有一面之缘,但贾子元不会忘记,此人在武审当天给在场所有人留下了怎样的印象。 竟是这位化臻老怪……同学间一直流传夏道友与这老怪关系匪浅,看来是真的。贾子元心中嘀咕了一下,忙向王衍深施一礼:“多谢王前辈出手相助。” 王衍手一抬,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那只跑掉的妖兽要我帮你追回来吗。” “啊?这怎么好劳烦前辈!”贾子元连连摆手。 “举手之劳。”王衍抬起的手轻轻放下,林间猛地刮起一阵飓风,林子深处各种摧枯拉朽的声音混着妖兽的悲鸣响起,声音由远即近,最后一股龙卷风卷着那只麋鹿妖兽和无数落叶从林中冲出,在众人眼前一番盘旋后直冲云霄,在半空化作风牢将那只妖兽死死困在了空中,与前一只麋鹿妖兽呈相对之势。 像王衍这种伪化臻强者,若要灭杀一只毓灵境的妖兽,真的就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但这也是在他培育真灵至今并修炼了高妙功法之后才能做到,放在半年前,断不可能如此轻松!而一向死板的他更不是为了帮助贾子元才出手两次的,他单纯只是想试试这功法的威力如何罢了! 见到王衍如此轻易地制伏了两只让自己颇感头疼的妖兽,贾子元敬畏不已,但他发现王衍只是困住这两只妖兽,并未动手击杀,旋即想到了什么:“想必夏道友与王前辈到此也是为了修学旅行的作业吧,这妖兽虽然是贾某先发现的,但全靠王前辈出手才能制伏,这两枚妖核便都让与夏道友吧。” 王衍看了看夏满征求意见。夏满先是一怔,旋即巧笑一声:“贾道友多虑了,小女子确是为了修学旅行的作业才途经此处的,只是小女子要的是开灵果,这妖核拿来却也没什么用处,贾道友自行处理便是。” “你竟然想去找开灵果!”贾子元眼睛瞪得像铜铃,“也对,有王前辈相助,去些小点的化形妖修据点也不是不可能。可即便王前辈神通广大,那些化形妖修也不是好相与的,夏道友此行万要当心啊。” “多谢贾道友关心。说来贾道友可是独身一人在修学旅行?” “贾某对自己的实力还算有几分自信,便独自一人出来历练了。听说浙西峡谷有不少散妖,贾某两日前到得此处,已经猎杀了一只毓灵初境的兔妖。现在若有这两只鹿妖妖核,今日便能启程返回临安了。说来还得感谢夏道友与王前辈的相助之恩,否则贾某现在可凶多吉少了。”贾子元又施了一礼。 “贾道友不必拘礼,回程也万要当心,小女子先告辞了。”说完夏满转身飘上了葫芦,便驱动法器再次升起离开了此间。行色匆匆,似乎不忍看见贾子元杀妖取核的场面。 “夏师妹,你是不是连对这些妖兽动手都做不到。” “师妹我的情况王兄也不是不知道……”没错,她的确不忍心动手,也不太愿意看见别人当着自己的面猎杀妖兽。但毕竟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还不至于因为自己的原因去劝阻别人杀妖取核,只得速速离开此间以求心安。 “我们会进入化形妖修的领地,别说击杀了,你若连动手都不忍心,我们还是现在就回去的好。” “师妹此行并没有想要与那些妖族争斗,若能通过交涉,或者潜入进去盗得开灵果便好。” “可若交涉失败或是潜入被发现了呢,你我要是分散了呢,在妖族腹地你若连与它们争斗都做不到,怎可能活着回来。” “……” “后面若碰到些毓灵初境的弱小散妖,我会出手将它们擒来,让它们与你和芥师弟争斗。就算你做不到痛下杀手,熟悉下妖族的战斗方式也是好的。” “是,全凭师兄安排……” 芥成则罔若未闻,仍在忘我地毓灵。 一行人离开了浙西峡谷,继续向蜀地前进。王衍修炼功法时爆发出来的冰晶威力也越来越大,芥成一旦被溅射到就被迫退出了毓灵状态,好生不爽。 “你修炼功法时的动静能不能小一点啊,你看我的衣服,上面全是你的冰碴子!”说着芥成向王衍展示了他那满是破洞的棉衣,一枚枚寒气四溢的冰棱嵌在其中,不少棉絮从破洞中飘出,在高空的罡风中消逝。 “那看来这功法的威能的确是在逐渐增强了。”王衍却毫无悔过之意,反而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还有脸笑!我被你打得都没法毓灵了,快快收了神通!” “我也是想尽快提升实力,否则也没有信心去化形妖修的地盘。” “不知王兄是何种真意?竟能同时操纵风、雷、冰三种力量。”夏满着实有些好奇。 “我观心境所悟真意是天风意,本应只能修炼风属性功法,”说到这,王衍不由有几分自豪,“但师傅针对我的情况为我创造了一份特殊的功法,让我可以临时把天风意转变成其他真意,并且转变次数越多,功法的威能就越强。” “竟有人能拥有复数种真意!”夏满惊愕无比。 “每个人只能通过观心悟意领悟一种真意,即便如我堕境重修多次,每次晋入观心境领悟到的都是天风意。但师傅创造的风属性功法《九转风元变》,每重新晋入观心境一次便能获得一次转变真意的机会,转变的次数越多,功法威能越强,最多可以转变九种真意。我在遇到你们之前便已经通过散功重修积累了足够的次数,但当时灵力有限,即便已经修炼了风属性功法的部分,也几乎无法动用什么法术,更不要谈转变真意了。如今我灵力有所增加,已经能勉强修炼二转,这功法的威能也逐渐显现出来了。想必等我恢复了化臻境界应有的灵力,便能修炼到三转了。” 第41章 蜀地之行(三) “竟有人能创造出这种功法,看来那位未曾谋面的师傅当真是位了不得的人才。”芥成心想道。而这位神秘的师傅也给他预留了一份功法,着实让人期待这又是何等神奇之物。只是这一切都得等他有机会晋入观心境再说了。 观心境是修神七境下境界中最神奇的一个境界。每个人通过审照内心,领悟自己独有的真意从而突破毓灵境。而拥有了真意,才能赋予灵力特定的属性,进而连接真意修习对应的功法并释放法术。因此只有晋入了观心境才能称为一个真正的修士。而每个人领悟到的真意都千奇百怪,最常见的便是五行真意,风、雷、冰、雪等变异属性稍次之。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领悟到的真意是毒道、死灵、暗魔之流,这些真意阴毒无比,一旦使用常会致人死地,所以掌握这类真意的修士被称为邪修,正道往往得而诛之。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少见的真意,比如通灵、幻术、魅惑等等,更有些奇人会领悟规则系的真意,虽然不能与赋神境的神性相比,但也足以傲视同侪。 而观心境的修炼不依靠吸纳灵气,只需要不断感悟,锤炼真意,待得真意修至极致,是为观心巅峰。所以观心巅峰在灵力上与毓灵巅峰并没有什么差距,但真意和功法的存在使得这两者高下立判。也正因此,灵力并不突出的王衍自忖有《九转风元变》在身,再加上一些化臻手段,足以在观心境无敌。如今他已能初步施展冰、雷两种转变,再稍加培育,便可威能大增。 在芥成的极力反对之下,接下来的时间王衍主攻雷转。用芥成的话说便是,这般天寒地冻的时节修炼冰转本就是一件扰民的事。半月余后,三人来到了洞庭一带,此时王衍身周的一圈旋风已经完全转变成了淡蓝色的雷弧,轰隆隆的雷鸣声不绝于耳,芥成只得一直捂着耳朵毓灵。这般看来王衍之前想一个人修炼功法也是有原因的。 “这雷转已经修炼得差不多了,《九转风元变》应该也已经威能大增,此行我也算有些底气了。听闻洞庭一带的水泊荒野有不少散妖,夏师妹飞得再低些,我找找有没有弱小的散妖给你们练练手。”这么长时间来,王衍终于收敛了功法,服下几枚丹药回复些灵力。 “是。”葫芦慢慢向下迫降,不高不矮地在一片水泊上空缓缓飞行。 王衍盘膝坐在葫芦上,将智识发散出来,笼罩方圆数里的范围仔细搜寻。发散智识是化臻境开始才拥有的能力,在此之前,智识除了悟道几乎没有其他的作用。半个时辰后,王衍突然发话:“往北三里,准备落地。” 葫芦调转方向,往北边徐徐飘去准备降落。尚未落地,王衍身周忽地浮现一圈旋风,旋风盘旋间又很快化作了一圈雷弧,淡淡的轰鸣声响起,王衍就消失在了此间。 夏满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水泊中忽然一道惊雷炸响,一条半死不活的鳄鱼翻着肚皮浮在了水面上。王衍脚踩旋风站在半空中,手一挥水泊中漩涡一起,一道龙卷把那半死不活的鳄鱼托到了空中。王衍看了看它的状态,朝不远处的小洲一点指,狂风卷过就将这鳄鱼吹到了小洲上。 “这是一只毓灵上境的妖兽,不过我已经把它打残了,你可以了结了它取它的妖核,或者只是研究一下也可以。我再去附近找找有没有更弱小一些的散妖。” 话音刚落,淡淡雷鸣声响起,王衍已无影无踪。夏满驾驭着葫芦落在了小洲上,并打断了芥成的毓灵状态。她心里也很清楚,不管是简简单单完成第一个作业,还是前往化形妖修据点,她都必须做到能与妖兽动手这一步。但是身负灵媒体质的她,可以调令尚未成妖的各种动物,不论是野兔驯鹿,还是豺狼虎豹,都是她的朋友,若要让她猎杀有着相似脸孔的妖兽,那是实在做不到。一旦道心因此有所动摇,灵媒体质受到反噬也说不定。或许是知道夏满心里的这道坎,王衍选择的第一只妖兽是夏满从前在山中不曾见过的鳄鱼妖兽,也好让她减轻些心理负担。 夏满走上前去端详这只自己从未见过的妖兽。眼下它已动弹不得,但还有些气息。夏满没有愚蠢到替这只妖兽疗伤然后被它反杀地步,她只是轻轻地抚摸它坚硬的外表,尝试用灵媒体质进行沟通。这些毓灵妖兽已经开启灵智,拥有强烈的主观意识,并不能被灵媒体质吸引或调令,但沟通还是能做到的。夏满向这只鳄鱼妖兽表达了歉意,并保证不久后就会放它离去。她果然做不到对这奄奄一息的生灵下手。 但一番接触下来,夏满对妖兽也有了些切实的了解。它们和人族修士一样,都散发着毓灵境的气息,但它们的肉体比起一般动物则要坚韧得多。像这只鳄鱼妖兽一样,已经在毓灵境待了很长年月的妖兽,身体也会发生一些特殊的改变,如生出犄角、体型改变等。芥成仍在见缝插针进行毓灵,夏满则强制芥成来参与学习。 不一会儿后芥成和夏满把那只鳄鱼妖兽重新推回了水中,而与此同时,淡淡闷雷声响起,王衍再又回到了此间,他身后的半空中有三只被风牢禁锢住的妖兽,毫发无伤,气息都只在毓灵初境。 “这三只妖兽实力都不强,以你们两个的实力应该足以应付。能杀则杀,不能杀就让他们失去战斗能力。” “你确定吗,我才毓灵了不足一月,也没时间修炼什么秘术,怎么打啊!” 王衍并不理睬芥成的抗议,转身对妖兽说道:“一会儿你们尽全力杀掉这两个人,他们一死我便放你们离开。不要妄想逃离这片小洲,我会直接取你们性命。” 闻言妖兽们不怀好意地看向眼前毓灵初境的一男一女,嚣笑着发出志在必得的嘶吼。 “喂,我都听见了!有必要这么恶毒吗!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芥成狂吠。 “王师兄是想激发它们的兽性,让我们模拟之后与妖族的实战。”夏满无比认真,她知道以王衍刻板的性格是不允许她这种优柔寡断的作风再继续下去的。 “本身就是纯野生的妖兽还要激发什么兽性啊!你看它们邪恶的表情完全不需要人为激发啊喂!” “芥兄不要再吐槽了,你我定要合力击败这些妖兽的。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逃避战斗了,只需要把这当成太学府的同学切磋,点到为止即可。” “可是我的问题完全不是不敢跟妖兽动手啊,我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啊!” 芥成和夏满还在友善地商量,王衍则纵身一跃跳上葫芦,升到了半空中。 “以这片小洲作为战场,你们不击败它们我是不会带你们离开的。”说完王衍解除了妖兽的风牢束缚,闭眼盘膝开始修炼冰转,完全不在意下面的战局。 “喂你不要太过分了!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啊!” “芥兄莫要吐槽了,它们要攻过来了!” 风牢一解除,三只妖兽嚣叫着便直冲芥成夏满而来,一只鸬鹚,一只鬣羚,一只蝾螈,但体型都比平日所见的动物大上不少,虽然境界不高,但表情狰狞,气势惊人! 竟都不是夏满从前在山中所见的动物。夏满心中一时生出些暖意,决心以此为起点,把和妖兽的战斗看成同学间的切磋,不再逃避!反正也不取它们性命,点到为止,不伤和气! 既然只是切磋,只要让它们失去战斗能力就行了,那应该使用些柔和的秘术和束缚类的法器便好。这般盘算,夏满心中有了定计,决定先施展身法拉开距离再说。于是夏满脚尖点地,竟直接开始向后飘移,一息后便化作一缕白烟于场间消散。 “喂你怎么就先施展身法跑了啊,我没有学过什么高深的遁术啊!啊啊啊啊它们要追上来了!救我!” 十余丈外夏满现出身来:“芥兄我不是从太学府给你带回了一本身法秘术吗!” “可是我那时候还没有毓灵根本无从修炼啊!” “……你快找找身上有什么法器能抵挡一下的!” “喂你有空跟我喊话怎么不先来救我!你就是还想逃避!”拥有真灵的妖兽移速果然不是普通的动物可比,眼见着三只妖兽已经气势汹汹地攻到眼前了,芥成也顾不得求助了,只得依靠自己。 芥成施展灵力猛地往后一蹬,与妖兽拉开一段距离争取时间。这是他毓灵以来第一次施展灵力,这猛然爆发出的速度让他惊异无比。这就是真灵的力量!但此刻他还来不及感到惊喜,三只妖兽紧缀不舍,芥成必须想些办法了。 纳戒一闪,一柄洁白短剑出现在了芥成手中,正是他从夏满手中换来的那件顶尖异器!眼下除了这些妖兽,倒也都是自己人,暴露一下身家又何妨! 此剑一出,一直闭目修炼功法的王衍立刻抬起眼来,喃喃道:“竟有此宝。” 第43章 蜀地之行(五) 空中的妖兽发出阵阵疯狂的嘶鸣。王衍先解开了四只毓灵初境妖兽的风牢束缚,将它们投放到战场。《九转风元变》的风属性功法本体只能施展三种普通的法术,驭风攻击,御风而行,以及风牢束缚,与同阶对战时稍显疲软,但虐菜还是很方便的。此外消耗大量灵力可以施展领域性法术九元风域,在风域中以上三种法术的威能都能增强,并且消耗减少。而通过重修观心境获得转变机会,不光能拓展出其他变化,更能增强风属性功法本体的威力。 “是打算采取车轮战的战术么,也就是说不可能像昨天一样一直消耗它们了。”夏满心中盘算一番,今天一定要把这当成同行切磋,解决战斗。 四只妖兽,除了昨天的鸬鹚鬣羚,还多了一只云豹和一只陆龟。云豹妖兽和陆龟妖兽正要发起进攻,却被另两只妖兽喝止了下来,分享了情报。鸬鹚妖兽告诉它们,眼前的这人类女性灵力磅礴,身法高妙,根本不可能摸得到;那位人类男性则是个软柿子,只不过他手中有一把洁白短剑,虽只有一击之力,但可以秒杀同级。 “它们在说什么。” “它们说你是软柿子。” “太过分了,我这就拿它们来祭剑!” 鸬鹚妖兽怪叫一声,意思是夏满听得懂它们的话,就不要再商量了,攻击芥成便是。四只妖兽都不怀好意地看向芥成,速度不一地冲撞过来。 “夏满,你直接出手将它们收拾了吧!”眼见着这骇人威势,芥成不想这么快就因为动用异器陷入被动,便选择了呼救,可一回头哪还有夏满的影子,“喂你怎么又先跑了啊!” “抱歉芥兄,我还是做不到!让我再准备准备!”夏满的声音从十余丈开外传来。 芥成也是无语,眼下只能依靠自己了,正好试试新学的步法。而四只妖兽也乐得如此,鸬鹚妖兽雄踞空中,云豹妖兽和鬣羚妖兽呈掎角之势,陆龟妖兽速度较慢,还未抵达战场。芥成纳戒一闪,将洁白短剑擎在手中以示威慑,脚步腾挪间带出一道道残影,想从这三面夹击的局势中先脱出身来。《留仙步》第一层移速不快,但可以带出残影,起到迷惑对手的作用。旋转腾挪间场间出现了无数的芥成,鸬鹚妖兽的远程攻击和鬣羚妖兽的顶撞都落到了残影上,但云豹妖兽眼神犀利,身手矫健,几次出爪就给芥成本就褴褛漏风的棉袄添了几道口子,吓得芥成不停用短剑招架。这洁白短剑本身也是坚硬无比之物,就算不动用任何灵力,几次相撞也让云豹妖兽痛不欲生,攻势也缓了几分。就这般芥成仗着身法玄妙与异器之利,勉强与三只妖兽僵持在了一起,只是他真灵本弱,倒也坚持不了太久。但这微妙的平衡被先发后至的陆龟妖兽打破,它本就行动迟缓,自是不可能跟上芥成的动作,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战局就是一顿胡乱的横冲直撞,在另外三方的牵制下,竟被它歪打正着,把芥成狠狠地撞了出去! 第44章 蜀地之行(六) “若没能取得开灵果,此事便作罢吧,来年去地竞班便是。不过这西行之旅本就不是全无意义,眼下我在毓灵中境的门槛上徘徊许久,倒也需要多多历练争取突破的。” “也好,此去蜀地务必以安身为先,开灵果我们也不去强求。眼下芥师弟需要静养,这片小洲依我看也无人来往,就在此处布下结界,等到芥师弟伤势尽愈再前往潭州吧。” “便依王兄之言。” 之后王衍在小洲周围布置了一圈掩蔽的结界,夏满则为芥成检查了一下伤势。芥成好歹也有真灵在身,当时稍微运转灵力防御了一下,虽被陆龟妖兽创了个结实,倒也筋骨无碍。夏满像以前一样寻了些药草敷在芥成患处,又喂了他几粒恢复外伤的丹药。 三人在小洲上又待了将近一月,期间王衍每日寻找妖兽给夏满练手,其余时间便修炼冰转。在等待伤势恢复如初的过程中,芥成则一直在夏满的加持下不眠不休地毓灵。他的灵域本身就很小,近两月刻苦毓灵,竟也快填了大半,只是能动用的灵力却并不算多。 这天一只丈许大的黄色葫芦从洞庭湖上的无名小洲歪歪扭扭地升起,辨认了一下方向后,便向南行去。 王衍已经修炼完《九转风元变》的雷转和冰转,将此时自己能做到的都提升到了极限,而完成二转的功法威能也不是之前可比。现在他并没有继续修炼功法,而是辅导芥成参悟《留仙步》的第二层。芥成本就资质不佳,而这《留仙步》的第二层却正是此身法的高妙所在,在前往潭州的路上芥成百般钻研都不得要领,只能在王衍的指导下一点点学习。 宋朝大部分都市都不允许一般修士在城内飞行,不日后三人到得潭州近郊,便落地步行。宋朝几大拥有一流宗门的主城都修建有传送法阵,这潭州则是有天星宗坐镇。潭州,乃轸宿附星长沙星的星野,又名星城。而长沙星是观星授时的标志星,潭州下承星光泽被,分割昏晓,天星宗本宗便选址在潭州岳麓山脉。 潭州的传送法阵由天星宗出资建设,设立在湘江上的橘子洲头,只需缴纳银两便可使用。三人入城后倒不急着传送去锦官城,而是在城内走马观花。从走马楼到太平街,再到湘江沿岸,夜里隔江眺望岳麓山脉彻夜星光大盛,连日的舟车劳顿也去了几分。 坐在江边,夏满还是问出了心中那个问题:“芥兄,你说如果雁荡山巅的小动物们也变成了妖,我还能和它们做朋友吗?” 与妖兽的战斗持续了一个月,夏满的内心一定是经过了许多挣扎的。芥成想了想,道:“你之所以能吸引生灵是因为灵媒体质,现在再去别处山中,你若收敛灵媒体质,是不会有动物来主动亲近你的。” “果然还是这样么……” “不过我相信就算你没有灵媒体质,这三年的相处也让雁荡山巅的动物们和你成为了朋友。就算它们变成了妖兽,也不会失去这份感情和记忆的。” 夏满的眼里忽然有了星星,不知是不是江对面宗门星光大盛的倒影。湘江微波荡漾,是夜寂静无声。 次日三人前往橘子洲头,缴纳银两后通过传送阵直接来到了锦官城。浅探了一番汉昭烈庙与前朝大诗人杜甫的故居,便直接从西南方向出城。出城不久三人使用飞行法器往西蜀腹地前进。蜀地西南边境,一直到大理的大部分地方,都处在妖族的掌控之下。在靠近妖域的地方,倒也偶尔会有些散落的人类村落。王衍打算先远远遁出人烟阜盛处,找些散在的小村落打听打听妖族的消息再继续深入。 行出锦官城数日,但觉人烟稀少,野旷天高,神山环抱,森海林涛,想必已是人妖两族疆域的移行地带。这天正在指导芥成参悟《留仙步》的王衍,通过发散出去的智识勘察到了不远处一丝战斗的痕迹,便指挥夏满前去追寻。 “前方十里外有一个毓灵上境的气息在逃窜,后面有一个观心初境的气息在追捕,可能是一人一妖,我先过去看看,你们马上跟来。” 话音刚落,淡淡雷鸣声响起,王衍身周盘旋着一圈电弧,化作一道淡蓝色的雷光便直接向前冲了出去。芥成恋恋不舍地收起了秘法,他正参悟到关键之处,离掌握《留仙步》的第二层已不遥远。 前方的密林中,一位穿着粗布衣衫的老农拖着一路血迹在奋力奔跑,花白的头发散乱着,早已面无人色。而他身后有一只两人高的巨大野猪正穷追不舍,面上却有着一丝拟人化的贪婪与嘲弄,不时朝老农喷吐出几颗硕大的火球,让老农闪躲得颇为狼狈。 “区区毓灵境的人类,真以为能从本大爷手中逃脱么?哈哈哈哈今天就让本大爷开开荤!” 这老农有着毓灵上境的修为,灵力充沛,平时做起农活也是得心应手,在村子里也有些威望。今年冬日家里粮食不多,不得不进山打些野味,他自恃也有几分修为便一人进山,哪成想竟碰到了一只观心境的妖兽!他也不过是一介农夫,不曾修炼什么秘术,一见面便被击成重伤,只得落荒而逃,可身受重伤的他又怎可能跑得过一只观心境的妖兽!今天这条命恐怕是得交代在这了! 又是一颗硕大的火球,老农闪躲不及,竟直接被击飞了出去,浑身也燃烧了起来。野猪妖兽见状大喜,忙扑上来就要一口把老农拦腰啃断! “得手了哈哈哈哈!” “救命!”老农几乎是绝望地喊道,可在这偏僻的荒山,又哪会有观心境的高人来救他呢。 “你说什么东西得手了?”淡淡的声音忽然在野猪妖兽耳边响起,吓得它忙止住脚步四处顾盼。 “何人在装神弄鬼!还不快快现身!” 老农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股柔风拂过,竟将他身上的火焰一卷而空,接着便是几枚丹药抛了过来。他一抬眼,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俊美公子,玉襟飘然,负手而立。老农先是一喜,见此子却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心又沉了下去:“公子小心,这可是只观心境的妖兽,莫要为了救老夫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 “来了就不要走了,一把老骨头本大爷还嫌不够呢!” “确实没打算走,王某有些事打算问你们两个,还望稍稍配合一下,不然可就有些不愉快了。” “谁要跟你愉快,看招!”野猪妖兽大喝一声,一枚巨大的火球便朝王衍滚滚而来。 “果然书上所言非虚,观心境的妖兽虽有真意,却无功法,攻击都是如此简单。”妖兽的攻击完全意料之中,王衍随便一挥手,一股狂风从面前横穿而过,把那枚火球吞噬得无影无踪。他再一掐诀,林间风声大动,妖兽置身之处犹如风穴,四面八方的狂风呼啸而至,要将它封锁在此处。野猪妖兽大感不妙,一个弹射起步却为时已晚,宛若无物的狂风却像牢笼一般将它死死束缚在了里面。它死命挣扎,喷射火焰,都无济于事。 这时芥成和夏满才乘坐葫芦来到场间。 野猪妖兽卑微求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想问什么只管问便是,但求饶小的一命。” 王衍却毫不理会,反而对师弟师妹教学指导:“这是观心境的妖兽,灵智与人族无二,开口能言,巧言善辩,出尔反尔,可莫要被它们欺骗了。” 野猪妖兽急了:“小的句句实乃肺腑之言!” “你刚刚还想吃了王某和这位道友呢。”王衍转头看了看早已目瞪口呆的老农,“夏师妹,碰到这种妖兽可万万不能手软,你先给这位道友处理下伤势吧,我等会儿有话问他。” “是。”夏满飘至老农面前为他检查伤势。 “好了,我且问你,你是这附近化形妖修据点的妖兽么?”王衍飞到野猪妖兽面前问道。 “回大人的话,小的是在荆楚之地成妖的,在水泊山林里常遭人族剿猎,晋入观心境以后便跋山涉水来投奔这边的化形妖修。”野猪妖兽看了看王衍,不知对方目的,还是不敢动什么歪心思,只得一五一十地回答。 “哦,你怎么知道投奔这边的化形妖修的?你虽灵智与人族无异,却也无从知道这里有很多化形妖修吧。” “这个……说来大人可能不喜欢听,晋入观心境后小的还是开过几次荤的,想从人族修士身上找些火属性功法,不过找到了以后我才知道人族的功法在我们化形前不能修炼,倒是无意中在某些书籍上知道这里有化形妖修可以为我们提供庇护。” 王衍闻言若有所思。 野猪妖兽谄媚道:“大人,您看小的知无不言,毫无隐瞒,能不能……” “既然如此,你对我好像没什么用处了。”王衍冷漠地说。 第45章 蜀地之行(七) 野猪妖兽惊呼:“大人此言何意!” “我想了解附近化形妖修据点的消息,不过看来你也只是道听途说的。” “虽然小的还未进入化形妖修据点,但已经到了此处,小的还是多多少少能提供一点确切的信息的!”妖兽语速惊人,唯恐王衍手起刀落。 “哦,但说无妨。” “嘿嘿,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妖族与你们人族可是大有不同。只要接近到一定距离,就能通过气味模糊感应到同族的存在。小的可以告诉大人附近何处有其他野猪妖兽的存在,数量还不少,您看能不能……” “我怎知道你会不会骗我,把我引到什么妖族的陷阱里去。” “大人啊,人与妖最缺乏的就是信任啊!” “我之前倒是从未见过观心境的妖兽,可都如你这般巧言善辩,随时换副面孔么?” “大人莫要再计较前嫌了,小的刚刚只是一时饿昏了头脑。” “这样吧,我在你真灵中种入一枚冰核,若是被我发现你欺骗了我,或是我遭遇了不测,我都会随时将它引爆,你可愿意?” “这……”野猪妖兽眼珠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只得无奈答应。王衍手心寒气骤然涌现,缓缓凝结成一枚尺许大的冰晶。似乎还觉得不够,王衍又往冰核内封入一道骇人的惊雷,之后便将冰核度入了野猪妖兽的真灵里。这种真灵种子的手段是化臻境特有的神通,可以随时感知种子的状态并引爆种子,只需要对方失去意识或者主动不设防便能无伤度入,实乃化臻老怪最喜爱的遥控他人的手段。 “在我主动为你祓除冰核前,可莫要动用其他的歪脑筋。如果我感觉到有人在为你驱除冰核,我当即便会引爆。还有,最近一个月不要去化形妖修据点,也不要跟其他妖说我的事。现在你可以说了。”种好冰核后王衍竟直接挥手解除了风牢。 恢复自由的野猪妖兽一阵庆幸,却也不敢打什么坏主意,只得如实说了:“大人放心,小的不是那种没眼力见的人,必定守口如瓶,更不敢对您有什么坏心思。这段时间小的能感觉到,此地再往南一百里,有几只野猪妖兽长期在那活动。小的这一路上也是奔着它们而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化形妖修据点,但总归是个妖族的小聚落没错。说来既然我能感觉到它们,它们应该也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大人留小的活口实乃明智之举,否则小的死了它们必定有所觉察,不知道会不会对大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有什么影响呢。”说到最后,野猪妖兽意味难明地瞅了瞅王衍,看似是关心王衍,又好像要套什么话。 “不该知道的事情少去想,不然只会让你死得更快。今日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接下来一月就在这附近活动即可,也不要想着报什么信,只要我有难,不管是不是因为你,我都会引爆冰核。” “不是大人你这样是不是有些耍赖了……”听到王衍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事都要赖自己,野猪妖兽可急了。 第46章 不入妖穴,焉得妖果(上) 闻言夏满颇感惊愕,芥成却冷不防冒出一句:“不是击杀我不是很认可。” “毕竟后续可能还需要与化形妖修正面交涉,倒也要留点退路,不必把事做绝。” “可是我们并不知那队巡逻小队的妖数与实力,便打算将其生擒,未免太过冒险。而且是在妖族的地域做这种事……” “关于据点的情报是最重要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化形妖修必然不会亲临巡逻,这队伍的实力不过在观心、毓灵罢了,数量多也不会多到哪去。若还是两月前的我倒不敢如此托大,只是如今我功法小成,你的战斗技巧也远胜从前,倒真不惧了它们。” “那我呢?”芥成跃跃欲试。 “芥师弟到时候能拖住一只毓灵境的妖兽即可,其余交给我跟夏师妹便是。切莫使用你那把异器,此役只求生擒。”以现在芥成的灵力,那柄洁白短剑只能使用两次,倒也不宜勉强使用的。 有了定计,三人御器飞行了数十里地,便开始落地潜行。王衍计划设伏偷袭巡逻小队,倒不宜这般招摇,而潜入密林后三人均收敛气息,有王衍发散出去的智识在前方探路,也只有他们先发现妖兽的道理。 在密林中悄无声息地向南潜行了一段时日,可以发现一些人类的尸骸与巨大的粪堆,还有各种芥成见所未见的羽毛、鳞片与残蜕,皆奇形怪状,色彩乖张,尺寸也与平日所见大异也,约莫是已经进入了妖族的地域。此刻三人行进得更加谨慎,一步一停,林间只能偶尔听到落叶的窸窣与不解风情的鸟鸣。 “师弟师妹,根据老农与那猪妖所说,还有这周围的环境,我们应该已经进入妖族地域十余里了,却仍未发现巡逻小队的踪迹。为兄私以为继续深入有些许不妥,不如直接在此设伏等候,待我发现它们,再将它们引来。” “如此甚好。” 于是王衍寻了一处较为空旷的林地,设置了一个兼具掩蔽气息与困敌之效的结界,又在结界中耗费巨大灵力在地下埋入了无数冰转陷阱,在真正战斗时只要使用少量灵力激发,便能取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做好准备之后,三人便潜伏在结界内的灌丛中,养精蓄锐。 王衍一边回复灵力,一边发散智识探索巡逻小队的踪迹。等候了三个时辰,他消耗的灵力恢复了八九分,忽然喜上眉梢:“来了,此地往东十二里,有一队妖兽正往这边走来。在我智识能探测到的范围内,仅此一队妖兽,若我们对其出手,倒也风险不大。”说到最后王衍不由眉飞色舞起来,他疯狂的计划终于到了实施的时候。 “可有几只妖,都是何种境界?”夏满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莫慌,为首三只观心境,五只毓灵境,并没有化形妖修。” “一共八只妖兽,竟还有三只观心境!”夏满面露惧色。 “一只观心上境,两只观心中境,都交与为兄便好。五只毓灵境,一只初境交给芥师弟,其余四只交与夏师妹,其中有一只是毓灵巅峰,要多加小心。你们只需要拖住它们片刻,待我收拾了那三只观心境便来助你们。” “师兄你要一人对付三只观心境妖兽,会不会太过勉强?”虽然王衍在他们面前仅用一招便制伏了一只观心初境的野猪妖兽,一副实力高深莫测的样子,但若同时对付三只,甚至有一只是观心上境,却有些没有信心。毕竟他虽有化臻上境修为,但论灵力却不会比这些观心境的妖兽多上多少。 “不必担心我,你们自己别受伤就行。自把功法修至二转以来,我的确想试试自己现在究竟到了哪种程度。”王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之后三人又商议了一下作战的细节,便默不作声守株待兔。 “大哥,你说咱们前几天感应到的那只同族,最近怎么不往我们这边赶了?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需不需要我们去接一下它?”一只背生骨刺的野猪妖兽向身前一只更大的野猪妖兽问道。 “准是在哪里吃人吃嗨了,我没记错的话那附近是有个村落的。”野猪妖兽个头极大,声音粗野震天,额前还有一道数尺长的刀疤,没好气地道。 “真是羡慕,小弟我也想去打打牙祭,可好久没吃过人了。”骨刺猪妖贪婪道。 “一旦投奔了化形妖修,便不可再离开妖域了,你现在再去那吃人,若被人族修士发现了,可又要挑起人妖大战,到时候可难逃一死。” “小弟当然知道,只是一时嘴馋……” “你也别羡慕,那蠢猪若是在人族村落里大开吃戒,自然会有负责此事的人族修士赶来灭了它的。就是不知道它能不能赶在那之前先跑到妖域来。” “唉,上次开荤已经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了,这人族怎么这些年都不往妖域跑了。” “人又不是傻子,过来送干嘛。”后面一只浑身蓝毛的野猪妖兽忍不住插嘴道。 “人倒是有,就是不知道你们啃不啃得动。”少年冷静的声音在空旷的林地上回响着。 “竟真有傻子跑进妖域来,大哥,咱们的福气到了!”骨刺猪妖欣喜若狂,环顾四周,却未见半个人影,也没有感到任何气息。 为首的刀疤猪妖却并未被口腹之欲冲昏头脑,身为猪妖组的队长,最近一个月由它率队巡逻这个妖修据点的北疆,除了发现不远处的一名同族,并没有任何收获。既没有其他据点的妖族前来犯扰,也没有失足的人族陷落此地。眼下突然有一位人族主动暴露,此事不可谓不蹊跷,还是先通知大王为好。 刀疤猪妖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正准备向着天空发出信号,忽然一股寒意侵袭而来,几乎本能地大喊:“不好,有诈!” “晚了!”话音刚落,地面寸寸碎裂,无数丈许大的冰棱从地底刺出,寒气氤氲间妖兽小队的阵型直接被冲散,几只修为稍低的毓灵境妖兽和骨刺猪妖躲闪不及,受了轻重不一的伤,只有蓝毛猪妖和刀疤猪妖反应较快,及时避开了;毓灵巅峰的妖兽因为站位较好,并没有受到陷阱冲击。 “来者何人,竟敢暗算我等!还不速速现形,让本大爷生吞活剥!”王衍的冰转陷阱直接废了骨刺妖兽一条腿,让它怒令智昏。 然而场间寒气四溢,并没有人回答问题,只是听闻物体倒下的声音。刀疤猪妖立刻冷静下来,环顾四周,发现一缕白烟正借助寒气掩护在已经散乱的阵型里肆意穿梭,那些修为稍低的毓灵境妖兽,一旦被这缕白烟碰到,立刻浑身瘫软地倒下。刀疤猪妖也有观心上境的修为,活了无数年月,夏满身法虽然高妙但还是瞒不过它的猪眼,只听得它咆哮起来便朝夏满冲去:“竟是你这个女娃伤我弟兄,还不受死!” 然而刀疤猪妖并没冲出去多远,一道淡蓝色的雷光便飞也似地朝着它的脑袋激射了过去,它不得不放弃目标退却一步。那雷光贴着它额前的刀疤直接轰到了一旁的林木上,顿时那株林木便焦黑一片,它还未感到庆幸,一旁的蓝毛猪妖也惊呼了起来,它一回头便看见它那观心中境的弟兄正不断地口吐冰棱抵御着一道雷光并节节败退。它惊魂甫定,却忽然觉得有一道柔风吹过,一抬头一位俊美至极的少年正脚踩旋风居高临下地看着它:“你们三个的对手是我。” 第49章 误入藕花深处(一) 羊首人身的怪物只见得眼前的半空中一个人影大摇大摆地冲自己飞遁而来,不由暴喝起来:“何方妖魔不请自来,犯我族领地,欺我族小辈,还敢这般堂而皇之现身,真当我族无人乎!” 王衍在虚空停下身来,不敢继续靠近。接下来的一切他都必须无比小心,毕竟单打独斗他不可能是一只化形妖修的对手,而这个据点可足足有三名化形妖修,虽然不知为何还只有一只亲至。他现在唯一可以利用的只有自己的表面境界,而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此妖是如何知道此处的异动的,否则芥成和夏满也会有危险。 羊首妖修以惊人的速度向王衍靠近过来,待得它看清这不速之客哪是什么妖魔,分明是个人族,更是怒不可遏:“好啊,竟然还是个人族,那今日你就把命留下吧!” 显然羊首妖修已经顾不得其实自己并不知道对方真正修为的事了,它一抬手便是一道磅礴无比的青曚曚灵力匹练,直朝王衍面门而去。灵力外放,是化臻境才能施展的神通!而真正化臻境的灵力强大到足以改变地貌,饶是这随意的一出手,也大有湮天灭日之感,王衍不得不一下子调用起全身灵力,将功法施展到极致,才借助风雷两种遁术堪堪躲过。即便内心已经万马奔腾,但他长久以来保持的面瘫脸倒是让他看上去还有种不以为意的感觉! “不知这位妖族道友为何一见面就大打出手,王某不过是路过此地,自认不曾得罪过道友。”王衍毫无惧意,甚至还有几分愠怒。 “好一个路过此地!”羊首妖修冷笑一声,“且不论你一个人族怎么路过到这么深的妖域,你若只是路过,何须往我族小辈身上种下那么多真灵种子!” 王衍恍然大悟,难怪之前那刀疤猪妖对真灵种子无比殷勤,看来是这妖族有什么手段能通过真灵种子传递情报。虽然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做到的,但此行若是有幸逃出生天,定要学些其他测谎或契约的秘术,使用真灵种子还是有些危险了。 “还当是何事,王某不过是误入此地,并没有什么恶意,却不想一群妖兽跳出来袭击王某,这才不得不略施小戒。不过王某也不是什么嗜杀之人,那些妖兽都还留得性命。” 听着空中王衍与三大王一通面不改色的胡言乱语,刀疤猪妖也是无语,但奈何王衍临走前用风牢封住了它们的口器,使得它们无法开口揭穿王衍的谎言。不过此子也就现在逞逞口舌之快,等会儿打起来有得他好受的。 “哦,这么说我还错怪你了?”羊首妖修瞥了眼不远处伤势不一的巡逻小队和千疮百孔的林地,几欲噬人,“不过你把我的这些下属伤成这样,不会想不付出任何代价就此离开吧!” “哦,王某赠了它们一些丹药,而且,王某可不曾说要离开呢。”王衍淡然道。 闻言羊首妖修一惊,这才忽然想起出发前大哥让自己莫要交战的嘱咐。而此子如此信然,毫无惧意,扯些蹩脚的谎话又不急着离开,很难不让妖觉得这是一个陷阱。它这才恍然发现自己根本看不穿对方的境界,当下不由庆幸还未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它好生权衡一番,没有十足的把握在此将对方抹杀,再加上二哥说的陷阱的可能,倒是真不宜动手。再加上对方也没有动手的意思,那倒不如拖延一下时间套套他的话,等大哥二哥赶来,就算有陷阱,三只妖还奈何不得他? 第50章 误入藕花深处(二) “人族的肉体怎是这种手感,”妖狼副队长惊呼,“不对!” 只见得芥成被撕作两半的肉体竟滴血未溅,反而如纸屑般破碎消散。而芥成原先所立之处,一道残影竟动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朝毓灵境妖兽的包围圈而去。 “快走!” 夏满马上反应过来,娇躯一颤化作一道白烟飞掠而过,一记《化骨柔掌》放倒一只低阶妖兽,就和芥成一起从这个豁口中夺命而逃。 原来面对妖狼副队长绝对的速度和毫不掩饰的杀心,在走位被预判之后,芥成竟情急之下施展出了《留仙步》的第二层,瞬间与最初的残影发生换位,逃出生天。然而没有感到欣喜的时间了,芥成和夏满不留余力地施展身法向来路奔去。必须尽快和王衍汇合,他们不可能是观心境妖兽的对手! “这是怎么回事!”妖狼副队长看着芥成完全散尽的残影,细细品味指尖残留的触感,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人族的身法。他们虽然肉体孱弱,但却能创造很多不可思议的秘术与功法,你若感兴趣,大可以擒下他们好好研究!都给我追!”妖狼队长厉喝一声,便带队朝芥成和夏满追去。 没冲出去多久,芥成便落后于夏满了,而两只观心境的妖狼简直快得不可思议,虽然刚开始的突围打了它们个措手不及,但回过神来已经离芥成不远了。妖狼副队长再次一扑而上,芥成想也不想地拖出一串残影朝前奔去,却迟迟未见那妖狼扑来,回头一看,那妖狼竟守着他最初的残影等他瞬身回去。 “他怎么没有回来啊!”妖狼副队长惊呼。 “看来这身法颇有些门路,倒是被他戏耍了。不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都不过是旁门左道,你从旁边的林子里绕到他们前面去,跟我来个两面包夹!”妖狼队长冷笑一声,说完便催动起土属性功法来干扰芥成和夏满逃命。只见得芥成脚下的土地忽然一阵震动,竟升起一面面土墙,芥成左右闪躲,还是一个不慎被顶飞了去! “受死吧!”妖狼队长跃然而上,正要把芥成拦腰咬断,一缕白烟忽然拂过,把芥成带走。 “呜呜呜你总算肯拉着我跑了,我真的跑不过它们!” “这妖狼实在太快,我的速度也及不上它们,现在还要拖个你,被追上是迟早的事。快赶紧想想办法!” “小心!” 地下竟伸出一只泥土做成的巨手,要生生地把芥成和夏满握住。夏满一时闪躲不及,只得用尽力气把芥成先丢了出去,自己却被那泥手一下捏住,动弹不得。 “你在干什么!”芥成顾不得疼痛赶紧从地上爬起。 “快,别管我了,你先走!”夏满被泥手握得生疼,面色潮红。 “说什么呢,要走一起走!”芥成又冲回去扒拉那只泥手,一边脑子里飞快想着自己有什么输出手段,可那泥手不愧是观心境妖兽施展的法术,任他捶打仍是纹丝不动。 “不想走那就都留下来吧!”妖狼队长再又朝芥成猛扑过来,一掌掀来就要把芥成的脑子掀掉,情急之下芥成心生一计,先往泥手上一靠躲过一击,再又甩出残影绕着泥手奔走起来。那妖狼队长也紧追不舍,一个大步跨到芥成身前,劈头盖脸又是一爪袭来,芥成施展出《留仙步》第二层躲了回去,而这夺命一击却把这泥手给生生劈裂了! 芥成眼疾手快,向一堆碎泥石中探手而出,一把抓住夏满柳腰,强行把她抱走。近距离承受了泥手的爆裂,两人身上都多了些外伤,但顾不得这么多,芥成抱起夏满就要施展步法遁走,前方林子里却又蹦出了那妖狼副队长,一爪直接袭向他的面门! 这妖狼不愧是群居妖兽,配合默契,极其擅长围猎。而有这为首的两只妖狼一拖延,后面那些低阶妖狼也紧缀而来!眼下之景实在不允许芥成有任何保留了…… 他松开夏满,左手一拂她的纳戒,现出一把被布条层层包裹的两尺长小剑,右手纳戒一闪,却又唤出那柄他仅能动用两次的洁白短剑。 “闭眼!” 面对妖狼副队长的强攻,他甩掉两尺小剑上的布条,瞬间一轮耀眼的金乌出现在林间,除了事先有所预料的芥成和夏满,在场的妖兽都因这突然出现的强光睁不开眼睛。芥成一个俯身,全身的灵力灌进洁白短剑,一个滑铲过去沿着妖狼副队长的下腹就是狠狠的一剑挥出,霎时间一声龙吟声震林间,一道五六丈长的剑芒甩将而出! “啊!” 不问结果!不等这些妖兽睁眼,芥成再又抱起夏满一顿步法冲进了一旁的林子里。 金阳龙啸一出,正在石亭里谈笑对弈的王衍和羊力不由一齐望向南边。王衍自然知道这龙吟声是芥成的龙心剑所致,看来师弟师妹一定是在林间遭遇了妖兽不得不出手了,并且在有夏满在的情况下还是不得不动用龙心剑,很有可能是遇到了观心境的妖兽。至于这金阳,看上去像是汤谷一族的手段,怎会出现在妖域深处……王衍一时想不通,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担忧。师弟师妹一定是遇到了危险,但眼下自己的处境,却也不比他们安全…… 而羊力见此异象,也知道自己这据点中发生了战斗,并且这金阳龙啸都不是这个据点的妖族能使用的手段,想必是有贼子潜入。看来果真有陷阱,这个境界不明的人族少年就是一个幌子,把它给牵制在这,好让他的队友有时间深入据点使坏!只是不知道这潜进妖域的究竟是何许人也,又有何目的,只是它身为这个据点的首领之一,见此景象恐怕是不能继续坐视不理了。 “让王道友见笑了,多半是族中小辈在打闹,下手竟如此不知轻重,倒是扰了你我雅兴。羊某这就去说上它们两句。” “不妨事,羊道友还是就待在这的好,这盘棋还未分出输赢呢。”王衍从容不迫。他一定不能让羊力单独去到师弟师妹身边。 一定有鬼!此子就是想把我牵制在这!羊力十分肯定了,不由有些愠怒:“管教族中小辈是羊某族内之事,王道友不好干涉吧,待羊某回来这盘棋自然会继续的。” “倒是王某僭越了。羊道友既然执意要去,那便去吧,只是王某人身边也有几个小辈,倒想跟羊道友讨教讨教怎么个管教之法,还望道友不要介意王某一同前往。” 真是晦气!看来此人是当定这个牛皮糖了,不管自己去哪都一定要跟在旁边,不用说他就是要通过种真灵种子的方法把它给勾引过来,然后一直从旁牵制!这果真是个陷阱,但不知道对方势力究竟有何图谋,羊力当真是一肚子气,又不敢真跟一个境界在自己之上的人开打。他估计此子修为应该在化臻中境,这般年轻,也只能在化臻中境了!只要等到两位兄长来援,就能把他给收拾了!只可惜此子一直监督着它,让它根本没有任何通知洞府的机会,眼下只能寄望于两位兄长自己发现此处异样提前来援了。不过它之前传唤了不少巡逻小队,现在应该都要到得附近了,有这么多观心境妖兽,倒也不至于轻易被对方得逞了。 第51章 误入藕花深处(三) 倘使只是这般看去,这老宅难免会让人联想到阴曹地府,但从围墙外却能隐隐瞥见里面的亭台楼阁,可见这老宅的原主也是颇有格调之人,只是这宅中翻涌如墨的阵阵阴雾,把这些阁宇都染成惨绿的颜色。 两只巡逻小队一齐向芥成和夏满发动了总攻,为首的妖狼队长和三只观心虎妖更是几乎要扑到两人面前,夏满几乎面无人色,芥成却忽地出言道:“夏满,我们现在就冲进旁边这个凶宅!” 夏满也是早先便注意到此宅的诡异:“你疯了,这可是妖族禁地!” “妖族禁地关我们人族什么事!也只有是禁地我才敢赌它们不敢追进来,没时间了,我就算进去变成孤魂野鬼也不要被这群妖兽生啖,你就不要担心了,你就算变鬼也是倩女幽魂之流。” “怎的现在还油嘴滑舌!”虽然万分危急,夏满却还是被芥成逗得有几分嗔怒。芥成却并不理会,一个反向《留仙步》做出假动作,再一个瞬身回来就拉着夏满直接冲向了妖族禁地。那虚掩的寒门果真一推即开,却只是刚刚推开,一股奇妙的引力就从门内狂涌而出,竟直接把两人吸进了宅邸。而后两扇门扉重新恢复之前虚掩的状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一群妖兽自然扑了个空。 一只观心虎妖惊惧至极地退开数步,显然也怕被这凶宅吞噬进去:“他们疯了,竟然主动进了这禁地之中。狼兄,这入侵者我可不陪你追了。” 妖狼队长见状也大出意料,这番追击一没注意竟追到了这个晦气的地方,还让这两人躲了进去。它在亲手给副长报仇和自己的性命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挣扎着放弃了:“也罢,这二人进得此地已是必死无疑,本就没有必要再追进去了,只是不能手刃生啖了他们让我憾恨不已。” “狼兄莫要意气用事,你副长还留得性命在,你若进了此地也是有去无回。算了,不必管这两个死人了,还是快些赶去支援三大王吧。” “也好。”几只妖兽又战栗地看了看这处凶宅,还是重整队伍向羊力所在处奔去。 …… 然而芥成和夏满根本不知自己置身何处。空气炎热至极,晴空万里,朗日高悬。而在外面可以隐隐瞥见的那些阴森森的楼阁已不知去了何处,眼前所见是一方别致的院落,曲径通幽,阶上却并无一片落叶,仿佛时时有人打扫。不远处是一片荷塘,满塘莲叶皆擎盖而起,荷花映日别样红,烘托出一片茂盛的夏天。更远处则是一片亭台楼阁,青瓦白墙,沉静在蒸腾的水汽里,不知穿过了多少岁月却历久弥新。 “我们这是在……凶宅?我们怎么进来的?”芥成完全不相信自己所见,但温度却迫使他脱掉破旧的棉袄。 “好像一推门便被吸了进来。对了,那些妖兽跟来了吗?”夏满忙警惕地回头一望,却发现自己身后是这方院落高高的围墙,哪有什么虚掩的、阴风阵阵的门扉。 “门呢?”芥成趴到围墙上仔细探寻,并没有感觉到此处原先有门存在,“罢了,我爬上去看看外面什么样。”芥成施展步法甩开残影踏着围墙就走了上去,趴在墙沿,他看见墙外是无边无际的莲海,在蓝天白云下安静地徐徐晃动。 没错,虽然眼前所见,无论是院落还是莲海,都美丽至极,但这方天地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让人感到害怕。夏满卸下冬衣,飘了上去站在墙缘,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许久说不出话。 两人与这方天地一同沉默了许久。忽然有风吹过,整片海洋中的荷叶齐刷刷地摇摆起来,却诡异地一丝声响也不发出。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感受到了害怕。 “看来叫禁地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芥成略一沉吟道。 “不过那些妖兽不敢进来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这么久都不见妖兽跟着进入此境,夏满倒也放心了。 两人看着莲海又沉默了许久。 “不对,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王衍师兄还在跟化形妖修斡旋呢!”夏满率先打破了沉默。 “可是如何能出去呢?根本看不到来时的门,这片莲海似乎也是无边无际的。” “我心中有几个假设,一,此地是一个须弥芥子空间;二,我们就在那个凶宅里,这些只不过是幻象;三,我们已经被传送出妖修据点了,这是这个世上不知道什么地方。具体是哪种情况我不清楚,但我们出去的前提一定是弄清楚这到底是哪种情况。” “要不要去莲海的尽头看看。”芥成眺望着海平面,那里还是密密麻麻的莲叶。 “我觉得有些危险。这片莲海不知为何,让我很害怕,而且我们的灵力也不足以支撑我们到莲海的尽头去。” “那一时半会儿出不去,要不去那些楼阁里找找线索吧。没想到所谓的妖族禁地竟是这等有去无回之境。” “这里实在太安静了,我们并不知道那些楼阁里会有些什么东西,还是要小心一些的。你我都有些乏了,也都受了些伤,不如先在此调息一番再进去。” “依你之言,不过也要尽快了,拖得久了王兄可能会有危险。”话毕两人便服了些丹药盘坐下来打坐调息。 院落和莲海依旧安安静静。 半晌后两人灵力尽复,夏满为彼此处理了一下外伤,两人便打算深入院落探索。他们不知道此地为什么叫禁地,只知道此地无门而入,有去无回,安静得有几分诡异。虽所见之处都是别致小筑、莲动生夏,没有什么尸体横陈、幽魂鬼火,却也是放松不得的。 沿着曲径深入院落,走过径旁翠竹夹道,来到那方不大的荷塘边。满塘荷花争奇斗妍,即便只是方小池也要宣告整个夏天。芥成想要近距离观察一番,却被夏满阻止了。这个空间里荷花实在太多,既有可能是破局的关键,也有可能是陷阱所在,倒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过得荷塘,来到那片亭台楼阁面前,皆青瓦白墙。石亭的柱子上都镌刻着咏荷的七言唐诗,想必此宅建立的时间离现在也不会太过长久,最多数百年矣。而院落最中心是一座三层高的楼阁,檐瓦、画栋、雕窗皆为青色,墙面一片粉白纤尘不染。青色的木门紧闭着,上有牌匾写着“上莲真人”四字。 “上莲真人……此地竟是他的住所!” “你认识此人?” 夏满白了芥成一眼:“他可不是人,而是一只大妖。不过他虽是妖族,但与前朝圣人李白渊源颇深,在数百年前的唐国也算是闻名遐迩,相传李白的自创功法《青莲剑功》便与他有关。你竟连他都不知。” “大妖!”芥成惊呼,“那他难道就在此地!”大妖可是相当于人族琅嬛领域的强者,若是在这里被他碰上,后果可想而知! “当年李白还在世上的时候还时有此妖的传言,不过在李白离去后,就鲜有人再听闻此妖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何处。不过上莲真人是妖族,本就寿命长久,再加上踏足琅嬛领域更是延年益寿,现在还活着也不稀奇,倒的确有可能还隐居在妖族腹地。但我觉得这里只是他的一个故居,虽然一尘不染,可却没有什么生活的痕迹。而且以他大妖的身份,也不至于有化臻境妖修敢在他的住所旁建立据点自立为王,他应该已经离开这里很久了,才有了现在的这个据点。” 第53章 误入藕花深处(五) 欠扁地笑了一会儿,幽魂终于在芥成和夏满想刀人的眼神中控制住了表情:“不过如果你们想出去的话,本君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和本君签订契约,成为本君的魔仆。” “滚,不用理它了。夏满快来吃饭,藕要凉了。”芥成直接穿过幽魂来到墙角,把夏满拉到了桌边。 “卑贱的人类,真的不考虑一下成为本君魔仆的光荣机会吗?”见到芥成完全不考虑一下,幽魂竟有些慌了。 “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再把这个院落检查一圈吧。”芥成完全不理会幽魂。 “好。”到得现在夏满也只当幽魂是一团会说话的空气了,而且只会说讨人厌的话。 接下来任凭幽魂在他们身边穿来穿去说些高傲的请求,两人都完全不予理会。用完餐后,芥成和夏满便离开了庖屋继续检查上莲真人故里。 “哼,愚蠢的人类!本君纡尊降贵让你们成为我的魔仆,不要不识抬举!你们就自己找出路去吧,等你们无功而返,自然还要跪下来求本君!”恶狠狠地望着两人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幽魂无能狂怒。它已在此等了太多年了,等到法体湮灭,神魂也虚弱至此,几乎都要放弃离去的希望了,直到今天这两个不谙世事的年轻男女误入此地,还得到了上莲真人遗留的一丝莲气,它寂灭的心终又复燃起来。这两个人是它离开此地的唯一希望,它必须把他们收作魔仆,占领他们的肉身! 离开庖屋的芥成和夏满继续检查上莲真人故里,看看有没有自己遗漏的细节。这个洞府似乎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尽管仔细搜查,也没找到禁制的半点线索,更遑论进出的门户了。 “芥兄,刚刚那团会说话的空气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不知道,可能是很弱的那种鬼吧。”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有还是有的吧,只是人死后魂魄应该会去往冥界,有什么执念而滞留在人世的魂魄可能就变成鬼了吧。” “不会它也是被困在此处不得门路而出,死后仍心有不甘便化作鬼魂吧。”联想到自己的处境,夏满不由有些害怕。 “还是极有可能的。”芥成沉吟道,“此处既然被称作妖族禁地,也不是没有理由的。现在看来只进不出这一点也足以称得上是禁地了,恐怕像那鬼魂一样被困死在这的妖族还不少。久而久之,积累了些怨气,从外面看上去就变得像鬼宅了一般吧。” “芥兄那你说我们会不会也像那鬼一样……” 两人又回到了荷塘边的水榭。他们又把这方院落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线索,这里的一切都和一般的园林没什么不同。 “难说……我们又找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下面就只能探索莲海了。” “不知芥兄是否还记得王师兄还在帮我们拖延那化形妖修,我们在此已不知空耗几个时辰了,恐怕王师兄也是凶多吉少了。”夏满忽然轻声说出这件被他们遗忘许久的事。 “你不说我竟一时忘了!不行,探索莲海还是太花时间了,以我们的灵力能不能走到边际都是两说之事。不如还是去跟那鬼魂谈谈吧,虽然它满口胡言像是有什么大病,不过应该也是在此被困了许久不假,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情报。”芥成斩钉截铁道。既然王衍还在等着他们,他们就必须争分夺秒地离开这里,虽然这也不太现实…… “好,只是那鬼魂鬼话连篇,芥兄可莫要着了它的道。” “鬼魂说的话哪有不是鬼话的,走。” 于是两人又回到了庖屋,那幽魂正坐在椅子上等待他们。虽说是坐,但以它这魂魄之体,实际上也只是刚好飘在椅子之上罢了。见得这对年轻男女无功而返,幽魂说不出有多得意:“怎么,一无所获吧?现在知道回来求本君了?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本君勉为其难考虑一下收你们做魔仆。” “你可莫要太嚣张了,你能出去早便出去了,依我看,你也得借助我们的力量才能出去吧?”芥成上去就是一巴掌,却直接透体而过。 “莫挨老子!”幽魂退避三尺,“区区人族,竟敢屡屡亵弄本君!想当初本君全盛之时,一挥手便能葬送十万人族大军!” “哟,你这么厉害,怎么还被困在上莲真人的洞府里,这么多年都出不去?” 第54章 夺舍 “破解禁制需要肉身我能理解,这莲气又是什么东西。” “所谓莲气是上莲真人灵力特有的一种气息,本君如是称呼它。这是禁制之外的最后一道保险,因为在此洞府成为囚禁本君的牢笼之前,这个小世界也只有上莲真人一妖能进出,便是以莲气作为进出的凭证。虽然本君通过禁制的漏洞使此地不需要莲气也能进入,但一旦破除所有禁制,便会恢复利用莲气进出的保险。只可惜当本君把最后一层禁制破解得差不多时才看到这道保险,其时本君的神魂已是这般通透宛若无物,无法将莲气摄入体内了。不过莲气对本君来说只是锦上添花的作用,就算没有莲气,只要禁制全部破除,本君就算死在这也能在冥界重生了。但你们不同,你们拥有肉身,却有办法在同化这莲气之后离开这个小世界。说来你们也是运气极好,你们在庖屋里吃的藕片,其中有不少就带有莲气。” 闻言芥成想起了他从藕孔中取出的莲遁青玉和不知名圆珠,定是上莲真人为了将此二物藏进莲藕,对藕段动用了不少灵力。而不知情的他们因为吃了莲藕,从而摄入了这道莲气,竟误打误撞地破解了最后一道保险。说来他也是难得的运气好,他真的只是下水随便摸了两段看起来比较顺眼的藕! “也就是说我们用肉身助你彻底破解最后一道禁制,然后拥有莲气的我们就能离开此地了?”芥成相当兴奋,什么嘛,根本不需要成为魔仆,这不是很容易就能离开了吗! “错误的。”烈火天君一本正经道,“是我夺舍了你们的身体,破解禁制,再离开此地。” “那被你夺舍了,我们的魂魄怎么办?” “这个嘛,”烈火天君像是在认真思考一样,“本君就勉为其难笑纳了你们的魂魄吧,这样我以后恢复实力可以快一些。” “你说话最好有在动脑子。”芥成毫不留情一个大逼兜子扇过去。 烈火天君惊怒:“为本君恢复实力做贡献,怎的还不情不愿!” “别扯有的没的了,你把破解禁制的方法告诉我们,我们用肉身帮你破解开来。然后拥有莲气的我们离开此地,你就待在这里等候魂魄消散吧。反正你自己也说了,没有了空间封锁和神魂禁断的禁制,你身为不死不灭的魔君,魂魄消散后可以在冥界重生。” “大胆!竟敢让本君在这里等死!”烈火天君勃然大怒,“话虽如此,只要破解了禁制,本君魂魄散尽就能在冥界重生,只是这般恢复实力还要不知多花多少年月!你们若没有莲气也就罢了,既然身负莲气,说什么也要让我夺舍了借体离开此地!”话到最后烈火天君已经丝毫不想隐藏歹毒用心了。 “你实在是太邪恶了,既然离开此地的已经不是我们了,我们凭什么帮你!”芥成横眉怒指。 “本君只需要夺舍一人,你们不是有两人吗,相当于一命换一命,不是很划算吗?若不依靠本君的力量,你们一个也出不去。”瞅了瞅这对年轻男女,烈火天君一捋并不存在的胡子,老气横秋道。虽然说是这样说,但只要他能拥有了肉身,便能恢复一点点实力,到时候另一人也逃不过饵料的命运。 闻言芥成和夏满不由对视一眼,这个魔头竟然只言片语把矛盾转向了他们内部。现在就是看他们两个谁肯豁出性命让对方逃出生天了。有趣的是,在遇到这个魔头前,他们两个还羞于捅破最后的窗户纸,现在却不得不为对方牺牲了。 夏满回想了一下这半生的经历,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握住了芥成的双手,眼中噙满了泪水:“芥兄,让这魔头夺舍我吧,若不是我执意要找什么开灵果,你我何至于落入此等险境。” “夏满,你别轻信了这魔头的鬼话,不要急着下决定。”芥成却推开了夏满的手,“我们若有一人被他夺舍,另一人他又怎会放过,到头来还不是都死在了这里。反正都是要死,何必便宜了他!” “别人都愿意你怎的还万般劝阻!”烈火天君急了,“本君岂是这种阴险狡诈之人!”但事实上,烈火天君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你心思实在太过歹毒,事关我们两个性命,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让你夺舍的,就让我们用自己的肉身帮你解开禁制,你也算是得到生机了。” 烈火天君冷笑一声,“虽然最后一层禁制已经破解得差不多,但你不会以为凭你一个区区毓灵初境的肉身便能解开上莲真人的禁制吧?” “你又不把禁制的情况说与我们,我们又怎会知道这禁制有多难解开。” “就这么说吧,本君一定要占用你们的肉身倒不是为了利用莲气离开此地,而是凭你们的肉身尚无法解开这最后一层禁制。”烈火天君捋着不存在的胡须绕了两人一圈,“我现在虽然神魂虚弱,但若能进到肉身里,激发一下神魂潜力,是可以短时间恢复永恒领域实力的,这才得以破除最后一道禁制。” “可我们怎么知道你所言是真是假?” “信不信由你们,因为凭你们的境界是感觉不到这层禁制的。不过你们除了相信本君别无他法。” 芥成和夏满沉默了半晌。 夏满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魔君前辈神通广大,可有其他临时借用肉身的方法,不要永远抹去我们的神魂。” 见夏满有几分相信,烈火天君不由得意洋洋:“其实是这样的,本君现在神魂虚弱,无法直接夺舍你们,否则哪用得着跟你们这般废话。本君现在要想占领你们的身体,必须跟普通魔族一样与你们签订契约。就像你们人族的邪修会召唤比他们弱小的魔族收为召唤物,本君虽然现在虚弱无比,但也是货真价实的魔君,若与我签订契约,你们只会成为我的魔仆,无法支配我的。所以和本君签订契约后,是否永远夺去你们的身体,只是看本君的心情而已。你们现在多求我几句,说不定我一高兴让你们多活个几天。” “夏满你快休了这想法吧,他就是个纯粹的魔头,不会给我们活路的。只要我们不跟他签订契约,他也得死在这。而且上莲真人花大代价把他封印在这,我们也不能做把他放出去的罪人。”芥成赶紧把夏满拉到一边小声说道。 第55章 与魔斗,其乐无穷 气氛到了,两人不由深情对视,越凑越近,温热的气息都扑在了对方脸上,夏满凝滞已久的境界在此刻却忽然有所松动,震惊之余她想起了那个一直帮助芥成提升境界的人,那件重要的事又盘旋在了她脑中,于是她伸出一根手指挡住了芥成的嘴唇:“芥兄,能不能先告诉我一件事,你跟王衍师兄到底是不是……” “嗯?王衍?还有此人!”接吻被打断的芥成原有些不爽,听到王衍这个名字一时脑中惊雷炸响。天,他们只顾着跟那老魔吵架,一时竟忘了为什么要跟那老魔吵架!他们是为了尽快出去与王衍汇合才去跟烈火天君交涉的啊!眼下王衍还在苦苦支撑,他们却在谈情说爱!不过好在此地有悖论结界,外面可能并没有过多久,但总之还是越快出去越好。 “芥兄要不还是让我被他夺舍了吧……” “你怎还说这种话,就算要夺舍也得是夺舍我才对。我们再去跟他好好商量商量,一定有折中的办法,毕竟没了我们他也要永远困死在这。我总觉得这老魔还有所隐瞒,以他冥府七君的神通,总不可能只有这点办法,一定得把我们的肉身给夺去了。” 事实上的确还有别的办法,只是烈火天君不愿告诉芥成罢了。他现在正在庖屋中无能狂怒,这两个人族小辈不但如此强硬讨价还价,对他一位魔君完全没有敬畏之心,还当着他的面秀恩爱,着实是可恶至极。想当初自己又是何等风光,他说一哪有人敢说二,现在还要跟两个小辈玩弄心术,当真是落魄了。 其实只要禁制破除,烈火天君只需静待神魂湮灭,便可于冥界重生,只是这样需要魂魄重构,不花大量时间难以恢复往日修为。这只是下下策,眼下有两个身负莲气的肉体,他自然想要夺舍了再离开此地。只要拥有肉体的滋养,他的魂魄便可渐渐恢复,再吞噬些生灵,不出多久就能巩固永恒领域的修为。到时候他抓几个人族的邪修榨干魔气,便能重新修炼出阿鼻业火,自如返回冥界。再借助冥界源源不绝的魔气重新修炼一具法体,转而吞噬现在的这具肉身,继承阿鼻业火,他也算恢复了原先修为的七八分了。此方法很快就能恢复实力,而且没有什么虚弱期,他自然不愿意静待重生了。 烈火天君一遍遍地劝说自己要隐忍,虽然这个年轻的人族男子非常讨厌,但眼下他奈何不得他,必须改一改以前的跋扈性子,说什么都要让他把契约签了。只要契约签了,他一定不会马上吞噬这人族小子的魂魄,而是让他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两人一魔第三次在庖屋会晤。 “两位人族小友,方才是老夫有些傲慢了,多有得罪。你们也知道,老夫以前身居高位,性子自然有些霸道,还望两位多多海涵。关于怎么出去,我们尽可商谈。”见到芥成和夏满,烈火天君竟满脸堆笑地先施了一礼,背地里却恶狠狠地想,本君从来就没有向别人道歉过,只要你们签了契约,本君保证不让你们死得太轻松! 见状芥成一惊,这个老魔如此反常,必定有诈,面上却不动声色:“哪里哪里,我们也太焦躁了些,没有考虑到天君大人的难处。既然天君大人有洽谈之意,我们也求之不得。” “不知两位小友名讳?” “在下芥成,这位是在下的道侣夏满。” 闻言夏满瞬间满脸通红,打了芥成一下。烈火天君却看得咬牙切齿。还在打情骂俏,只要你们签了契约,本君能想出一百个方案来棒打鸳鸯!面上却不得不笑道:“原来是芥小友与夏小友。” “天君大人有意商谈,芥某不才,便先抛砖引玉了。在下先整理一下现状。我们双方离开此地的前提便是由天君大人进入我方一人的肉身,短时间恢复永恒领域修为,破除最后一道禁制。之后我方因为身负莲气,可以离开上莲真人洞府;而天君大人由于已是魂魄之身,无法同化莲气,只能留在此地,静候重生。但天君大人对这种办法并不满意,想夺舍我们的肉身离开此地后再返回冥界。” “芥小友此言差矣,其实只要我们摒弃前嫌,合力破除禁制,老夫也不是不能将肉身交还于你们,然后在此静待轮回的。老夫刚刚想了想,能有机会重生已是天大的幸事,断不敢再奢求更多。” “天君大人能这样想也是我们的幸事,只是若是签了契约一辈子便是大人您的魔仆了,在下还是担心大人会出尔反尔,毕竟您没有理由放着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不做。” “芥小友若这么不信任老夫,老夫也没有办法啊。” “天君大人莫慌,在下还有几件事情不明,如若都能明了,也不是不能跟您签订契约。” “哦,不妨说来听听。”听到契约烈火天君可来劲了。 “天君大人不能长久待在人界,其实脱困的最主要目的还是返回冥界吧?这般看来,不是应该在此处静待魂魄消亡来得更直接吗?就算大人夺舍了我们的肉身,我们身上也没有阿鼻业火的火种,您就算离开了上莲真人洞府也无法回去冥界啊。” “这便不劳芥小友操心了,只要老夫能有一具肉身离开此地,有的是办法回到冥界去,而且恢复修为也比静待重生来得更快。” “在下就知道大人贵为魔君,手段一定不同凡响。只是在下还是不明,大人不是说过魔族可以通过与人族签订契约来往人界吗?只要我们破除禁制,大人不是可以直接通过契约原地回到冥界吗,何须夺舍一具肉身出去?”芥成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我道是哪样,原来你是不知道此事啊。”烈火天君哈哈大笑,“也罢,老夫便与你们说上一说。人族邪修与弱小的魔族签订支配契约后,可以将魔族收为召唤物。通过契约,可以在人界召唤魔族和遣送魔族。但老夫由于境界太高,与你们签订契约的话,老夫则是支配的一方,只能将你们召唤到老夫身边和遣送回原处,是无法通过契约让老夫自身回到冥界的。老夫回去还是靠得肉身重修阿鼻业火。” 此处芥成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他盯着烈火天君,不假思索地道:“既然如此,也就是说只要签订我为支配方的契约,就能在破除禁制后瞬间将你遣送回冥界了。” 闻言烈火天君勃然大怒:“大胆小辈,休要太猖狂了!本君与你好言相商,你竟想欺到本君的头上来了!”这个方法是可行的,也的确是最快捷的方法,但烈火天君一直都不想告诉芥成。他可是堂堂魔君,岂能当个人族小辈的召唤物,一辈子由他呼来喝去!虽然日后他恢复修为,未必不能违抗召唤,但身为魔君的尊严绝不允许他答应这种事。这若让冥府七君其他几个老家伙知道了,他可如何继续在冥界立足啊! 芥成却无比冷静,倒不如说烈火天君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方才来之前他便回顾了一下之前对话的细节,确实发现了一些漏洞,这才试图验证一番。看来他的确是存在支配烈火天君,将他直接遣送回冥界的可能性的,只是烈火天君不愿意告诉他罢了。 “天君大人何必动怒,芥某不过是问一下此法理论上的可能性,大人不与在下说契约的方法,在下又有何办法支配大人呢。一切主动权都在大人身上,只是芥某私以为此法既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冥界,又没有魂魄重生之忧,实在是适合大人眼下的处境。” 烈火天君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却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不行,不能动怒,暂时放下魔君的架子,没有什么你现在不能委屈自己做的。这两个人族蝼蚁是自己摆脱上莲真人束缚的唯一办法,只要稍加忍耐,签订了契约,就是自己赢了。虽然魔族在签订契约时不能有所虚言,否则会因为反噬灰飞烟灭,但他身为魔君,懂得的契约非常之多,可以稍稍利用信息差,在隐瞒部分信息的情况下骗对方签订契约,到最后还是让自己处于支配方…… 烈火天君又堆出难看的笑容来:“倒是老夫愚笨,之前竟一直没有想到可以让芥小友签订支配老夫的契约,此法的确最适合老夫现在的处境。老夫身为魔君,也是知道非常多种契约的。常规的契约是靠境界来决定支配地位,用这种契约自然是老夫处于支配地位。但眼下我们可以签订一种特殊的契约,这种契约的主从顺序取决于契约双方的状态,老夫虽然境界远高于你,但眼下只是个摸不到东西的魂魄,也没有魔力,自然是弱于你,若签订此种契约可以让芥小友处于支配地位,只有在芥小友同意的情况下老夫才能暂时附身。而破除禁制后非但老夫能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冥界,芥小友也不必担心被老夫夺舍肉身了吧。” 芥成和夏满商量了一下,好像这种契约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是他们处于支配地位,自然是性命无虞,甚至芥成还能略施小计把烈火天君留在这个洞府里让他魂魄散尽延缓他恢复实力的时间,避免他为祸人间。虽说为了人族大义他们应该彻底放弃破除禁制,选择让烈火天君继续受到禁制束缚无法重生,但芥成做不到这么伟大,而且外面还有个王衍在与化形妖修纠缠,如果他们一直不出去,毫不知情的王衍会一直等下去,恐怕会凶多吉少。 “芥兄,要不还是我与他签订契约吧,这个老魔诡计多端,不知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夏满扯了扯芥成的衣袖。 芥成转身抱住夏满:“不必了,若是有什么阴谋,还是让我来承担吧。而且一旦与魔族签订了契约,日后被正道见到怕是有什么麻烦,你还要在太学府上学,有诸多不便。” “芥兄可万要当心。” “放心吧,若这老魔有什么诡计,不管谁签我们两个都得死。” 看着这对年轻男女旁若无人生离死别般的卿卿我我,烈火天君简直一肚子气。快签吧,只要签了,本君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作苦命鸳鸯! 一番告别后,芥成又考虑了一下,好像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怎么样,芥小友可考虑好了?此契约对芥小友可百利而无一害啊。” “不知怎的,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若是你刚刚说的契约内容有假怎么办,我们对魔族契约完全不了解。”芥成怀疑地看着烈火天君。 “这一点芥小友便不必怀疑了,契约对魔族是绝对的,如若签订契约时所言非实,会立刻灰飞烟灭,即便是不死不灭的魔君也不例外。同样的,契约的主从也是绝对的,下位者不得伤害上位者,若是签订了契约芥小友就无需担心老夫心怀不轨了。不过老夫可以好心提醒你一下,我们将要签订的这种契约的主从顺序会视契约双方的实时状态而改变,如若老夫回到冥界重修法体恢复了实力,是会反过来支配芥小友的。不过这也不是短期内能做到的事了,而且芥小友身为支配方,是可以随时解除契约的,更是不必担心。” 芥成恍然大悟,果真有些陷阱在其中,若是不知道此点,以后不知什么时候便要被这奸诈老魔召唤到冥界去了。难道刚刚暗觉不妙是因为这一点? 第57章 逃出生天(上) 许久之后,连接结束了,庖屋里只剩紧紧相拥的芥成和夏满,烈火天君已经不知去了何处逃避现实去了。 “主从分配结束了。”芥成略一感应,“现在那魔头应该就是我的使魔了,可以准备破除禁制了。” “芥兄要不直接把它召唤过来?” 看着手腕上这个神秘的咒纹,芥成发现自己还根本不会召唤魔族。通常来说,使用召唤魔族的都是观心境的邪修,因为一般人只有在晋入观心境领悟相关真意以后才能把魔族从冥界召唤过来签订契约,几乎没有人是像芥成这般,能有一个魔族主动凑上来让他签订契约的。 “这可麻烦了,我还不会召唤魔族,还得去把那魔头找过来。这家伙真的是,我有那么不堪吗,做我的召唤物有这么难以接受吗?”芥成也是稍稍有点沮丧,烈火天君竟然宁愿不出去死在这里,也不想当他的召唤物。 “小满陪你一起去找。”夏满依偎着芥成,走出了庖屋。 两人又把院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烈火天君。 “真是头疼。”芥成一抚额头,“我一个人族,又没法拿他一个魔君怎么样,躲什么呢真是,赶紧破解禁制出去了。” “不过那魔头之前原形毕露,是真的想让我们受尽折辱求死不能呢,芥兄真的不打算对他做些什么吗?”夏满显然还对烈火天君怀恨在心,若不是芥成成了支配方,她都不敢想象现在他们会是什么处境。 “小满,若真要报仇,只能是我们和他一起死在这,让他永世不得重生。只是不管是为了你我,还是为了王衍,我都不想在这里度过余生。但是只要破除了禁制,他就是不死的存在,我能做的也只有在破除禁制后把他留在上莲真人的洞府里,让他静候神魂消亡。原本我想,既然我是他的主人,那么在我有生之年他都无法侵略人族。但恐怕他回到冥界恢复实力了以后,我们的主从顺位就会发生反转,到时候我就得主动解除契约了。不过那时我们可能也难逃一死,重新修回阿鼻业火的他随时能回到人界带走我们。这般看来,倒也不要太得罪他了。” “这样啊……”夏满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没想到此魔这般阴魂不散,原以为我们都踏入了毓灵境,还有王衍师兄护法,在这世上便不再需要提心吊胆了,没想到还要因为这异界的魔头而为生死发愁。” “不光如此,小满,可以说是我们放出了他。”芥成握住夏满的双臂,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觉得,我们是人族的罪人吗?你觉得,我们要不要出去呢?” “我不知道……”夏满也低下了头,“但是曾经,我们不能毓灵,那么困难也走过来了。虽然琅嬛很远,远得我不敢想象,但只要芥兄你足够强,变得比那魔头还强,就可以通过契约一直支配他,到时候你就是人族的英雄呀。我觉得,既然有那么一丝可能在,我们就不应该放弃出去……” “那我们就出去,一起变强。”两人紧紧相拥。 “咳咳,别卿卿我我了,准备破除禁制吧。”烈火天君不知何时悠悠地飘在了一边,一脸没好气的样子。只能接受现实的他还是主动回来找芥成了,毕竟生离此地是最重要的。 “你还有脸回来,快告诉我怎么才能召唤魔族和遣送魔族,不然我找你都找不到!” “本君竟被你这种低贱人族收作使魔,找个地方偷偷沮丧都不行吗!”烈火天君咆哮道,“召唤魔族我是不会教给你的,只要离开了此地,你永远别想召唤我!” “这个主从位序有什么用!你根本不听我的话!”芥兄愤慨万千,他拼死拼活争取到了支配方的地位,竟然根本控制不了对方! “哼,本君堂堂魔君,就算你是支配方,也不见得能彻底控制得了我。我看你还是趁早解除契约的好,这样本君恢复实力以后,可以让你少吃那么点苦头。” “那你至少把遣送魔族教给我吧,不然我怎么送你回去?”芥成猜测召唤魔族和遣送魔族一定有相似之处,只要知道了其中一种,也能摸索出另外一种了。 “这……”烈火天君有些犹豫,但眼下他要安返冥界也只得告诉芥成了,可他总觉得这个臭小子心怀鬼胎,“本君若告诉你,你可得答应破除禁制后立刻将本君遣送回冥界,莫要耍些小聪明。” “没问题。” “好,不行,本君还是信不过你,不如我们在现有契约的基础上,再签订一种以本君为支配方的契约,这样本君就不必担心你使诈了。”烈火天君一捋不存在的胡子,颇有些得意。 “你最好休了这条心,你一个魔族总担心我使诈作甚!到底谁是魔族!快将法门教我,然后我们便破除禁制离开此地。” “算了,谅你也不敢戏弄本君。”烈火天君绕着芥成飘了一圈,“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的主从位序随时会发生变换,而重修了阿鼻业火的本君是可以自由回到人界的。你现在对本君做的事,本君都会一一记得的!” “行了行了,我芥某人与人相交一向言而有信。” “行,遣送魔族只需要把你的精血献祭给咒纹,然后高呼遣送魔族和本君的名字即可。”想了想,烈火天君还是画蛇添足了一番,“但是召唤魔族的方法可与此完全不同,本君劝你可莫要胡乱尝试,免得有些不好的后果。” “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芥成心中暗笑一声,至少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他可以拿捏这个老魔了。 “法门也教给你了,我们便着手破除禁制吧。你只需要暂时放松对肉体的掌控,本君便可临时附身于你。你无需担心,现在你是支配方,本君没有办法借机夺舍的,只要你想让本君离开本君就不得不离开的。” “就这般简单?那不是无需签订契约也能临时附身吗?” “这……咳咳,不要管了,不让你成为支配方,你怎么可能放心让本君附身!快开始吧快开始吧!” 其实只要芥成愿意,就算没有签订契约,烈火天君也可以暂时附在芥成身上破除禁制。只是见到这两个身负莲气的人,他更想夺舍了他们的身体离开,毕竟他若只是一具残魂游荡在人界,要想返回冥界说不得也只能静待消亡或者跟人签订被支配的契约了。而若只是暂时依附,凭他现在神魂的虚弱程度,是不可能夺去芥成的肉身的,唯有将对方收作魔仆,才能永久占领。也因此在之前的交涉中他一直隐瞒了这一点。 第58章 逃出生天(中) “果然有陷阱在其中!”虎力恍然大悟,“三弟莫要担心,我与你二哥出发前已经召集所有妖兽往这边赶来,就算他的同伙现在藏在据点某处做些对我们不利的事情,这般多妖兽往这边赶来,定也有所发现!我们先全力拿下此人” “如此甚好!只是此人的境界我根本看不透,一定是位化臻中境的强者,我这才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的,否则早便将他拿下了!”羊力瞪着王衍,恶狠狠道。 “这……”虎力却有些犹豫,“此人恐怕不只是化臻中境,因为他的境界,连我都看不透。” “怎会如此!”羊力惊呼。 下面还被困在风牢里的刀疤猪妖见得三位大王齐聚,不由冷笑一声,心想王衍现在已是必死无疑了,不料一股难以想象的恐怖气息忽然从空中爆发出来,令它感到无比绝望!这股气息,甚至在大大王之上! 见到三位化形妖修齐聚,一场恶战可能在所难免,王衍终于完全展露了化臻上境的气息。到得此刻他已没有退路,若是三名妖修就此退去,他还能逃出生天,可若他们不信邪硬要打上一场,他便只能陨落于此了。此行进入妖域,他一直不敢完全展露自己的气息,这虽然是极有威慑力的武器,但也是他最后的底牌,若妖修不惧于此,他便失了狐假虎威的资本了。 感受到这股恐怖的气息,刀疤猪妖面如土色。是化臻上境!有这般修为刚刚为什么还要表现什么生离死别的戏码!难道把三位大王都引到此处一网打尽是他的目的?! “化臻上境!”羊力继续惊呼,他虽然知道王衍境界在他之上,但实在想不到如此年轻的人族小辈竟能修到这般恐怖的境界。 “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鹿力有些发悚,毕竟化臻上境和化臻初境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两位贤弟莫慌,此人虽然境界高妙,但我们妖修本就强于同阶人族修士,再加上我们三对一,未必不能一战!只是我还是想先明白这等实力恐怖的人族强者犯我妖族所为何事,他看上去只是个幌子,并不打算动手,明显另一边的事情更为重要!”说完虎力朝王衍一抱拳,“在下虎力,是这个据点的首领,不知这位人族道友名讳,来敝处所为何事?” 见对方并没有什么都不问就强攻上来,王衍倒也不失了风度:“见过虎道友,在下王衍,实在是误入此地,犯不上有什么事。” “是吗,那刚刚附近的异动你要怎么解释!”虽然忌惮王衍实力,但有虎力撑腰,羊力依旧恶狠狠道。 “方才羊道友不是说是你们族中小辈打闹吗,王某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 “荒唐,那根本不是我族小辈能引出的动静!你虽然有化臻上境修为,但欺我一妖也就罢了,如今我们三妖齐至,还真的不会怕了你!你最好从实招来!” 按理来说,一名化臻中境、两名化臻初境的化形妖修,未必不能与一位化臻上境的人族修士相战,这王衍也是知道的。眼下双方剑拔弩张,师弟师妹又下落不明,他斟酌一番还是打算和盘托出,毕竟拿他们几枚开灵果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事实上,最开始感受到羊力将至时,他也动过用化臻上境的气息胁迫对方,让羊力带他们去找几枚开灵果的心思。只是他担心羊力可能与人族有血海深仇,非但不会惧怕他,反而要拼死一战。到时候若被发现自己外强中干,则是真的死无葬生之地了。因此他还是打算不到万不得已,不用化臻上境的气息施压,甚至为了避免意外的战斗还提前支开了师弟师妹。恰巧羊力也在等待援兵暂不发难,一人一妖便互相算计地拖延了下来,只可惜妖族的援军来得比芥成和夏满更快,让王衍失算了。眼下仅凭气息似乎已经很难压制这三名妖修了。 “既然三位道友这般想知道,那王某也就实话实说了。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便也不愿叨扰三位道友。” “有屁快放!”羊力咄咄逼人。 “王某误入此地,对贵族的圣果颇感兴趣,便叫了几个小辈去取,在下只是在等那几个小辈回来罢了。” “你来这里就只是为了摘几颗圣果?”虎力不敢相信。 “没错,在下对贵族可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大哥,此人定是在胡诌,可莫要信了他的谗言!他一个化臻修士,怎么可能不知道圣果对他们人族毫无用处,怎会远道而来摘几颗圣果!定是想借此掩盖其他目的!”羊力怒喝。 “对了,三弟,”鹿力发现了关键信息,“你刚刚说的异动发生在哪里?” 羊力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好像在禁地附近……没错,就是在禁地附近!我知道了,肯定是他们几个人族修士觊觎上莲真人的传承,派一人拖住我们三妖,其余人手趁机潜入上莲真人故里!” “原来如此!”虎力也好像明白了什么,“以他这般修为,确实可能会对上莲真人的洞府有心思,倒是可以解释得通了。只是他虽然实力过人,可那禁地却是连大妖也有去无回的地方,他们这么做不过是自寻死路!” “大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鹿力分析了一下利害,“若他们的目的是禁地,对我们据点也确实无害,此子实力强横,要不就这么算了。” “不行!”羊力强势打断,“二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过去与人族可是有着深仇大恨!也就是此子刚才没有对我刀剑相向,他若是有动手的意思,顶着这境界差我也要跟他斗个你死我活!现在我们知道了他的目的,他的同伙多半是要折在禁地里了,此处就他一个人族,我们三妖联手,还拿不下他!” 虎力考虑了一下:“三弟说的有理,既然后患可除,据点无忧,我们倒是可以全力与他一战。再加上这里还有这么多观心境妖兽,只要他不是化臻上境里一顶一的强者,我们未必不能拿下他!到时候开开荤,还能得些不少人族的功法秘宝,说不定还能借此吞并旁边的据点!” “有大哥此言,小弟便放心了!小弟早便看此人不爽了,还与他假惺惺地对弈了一个时辰,关键是每局都是他赢!必须要生吞活剥了他!”羊力笑得猖狂,眼里的杀意毫不掩饰。 王衍并不知道这三个妖修在谈论些什么,只是感觉到他们看向他的目光越来越不善,当下脊背一凉。眼下他已自身难保,而师弟师妹又究竟在何处,是否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虎力不怀好意地看着王衍:“王道友,你到此的目的是上莲真人的故居吧,不要以为可以拿圣果诓过去。” 什么东西?上莲真人的故居?嗯?王衍简直一头雾水,他已经老实交代了此行的目的,怎么会被这三只妖修过度解读出这种东西来啊喂! “王某不知道虎道友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虎道友会觉得王某有这种意图。” “哼,还在装蒜。”虎力冷笑一声,“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们都知道了,你的同伴已经进入了上莲真人故里,此刻已是有去无回。眼下就剩你一人,虽然你有化臻上境修为,但我们还真不会怕了你!” 虽然解读的过程有些扭曲,但不得不说,这三名妖修还是把事实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王衍根本不知道虎力在说什么,他只知道,对面三妖已经不打算放他离去了:“这么说,你们一定要与王某打上一场咯?” “正是。”虎力两手捏拳,一声虎啸,一股化臻中境的雄浑气势从场间爆发开来,满地的妖兽都不由臣服。而鹿力和羊力也一下分散开来,毫无保留地展露出化臻境的气息,与虎力相配合形成掎角之势。 见已避无可避,王衍当然不愿束手就擒。《九转风元变》完全运转开来,身周一圈旋风浮现,旋风中不停地朝外迸射冰晶与雷弧。四名化臻强者互相对峙,蓄势待发,却没有人敢做第一个动手的人! 就在此时,妖族禁地方向,一股惊人的魔气冲天而起,随之扩散的是琅嬛领域的威压,整个据点的生物一时都面如土色。四位化臻强者也一脸震惊地望向禁地,难以置信。 “哈哈哈哈!本君终于自由了,哇哈哈哈哈!上莲真人,你想不到吧!”一道苍老的笑声在这妖域上空久久回荡,笑声无比疯狂,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可能,是禁地!”羊力错愕惊呼,“早便听说此地封印着一个可怕的魔头,能把大妖都给吞噬,这是他跑出来了?!” 鹿力一指王衍:“一定是他的同伙在禁地里触碰了什么机关,把那魔头放出来了!现在我们都得死!” 王衍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这几个妖修说的话,又都没有错! “咦,竟然有四个化臻小辈?哈哈哈哈,本君饿了不知多少年,一出来倒有不错的补品。”苍老的笑声在空中回荡,的确能听出几分意外之喜。 “不过,在美餐一顿前,还是先进行喜闻乐见的棒打鸳鸯环节吧,嘿嘿嘿嘿……” 妖族禁地,芥成正站在阴风阵阵的门扉前,掐着夏满的脖子把她高高举起。 第59章 逃出生天(下) “就是那魔头出来了!快跑!大家都快跑!”虎力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完全顾不得王衍,大喝一声便赶紧飞遁而走。回过神来的鹿力也紧跟而去,羊力则先恶狠狠地瞪了王衍一眼,再疯了似的转身逃遁。满地的妖兽也作鸟兽散,一时间此地只剩王衍一人。 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听这对话,他隐隐知道此地有一个琅嬛领域的魔头出世。他理应拔腿就跑,但他总觉得这股滔天魔气里有一股芥成的气息,再加上之前的金阳龙啸就爆发在那附近,他觉得他必须过去看看。 夏满努力想挣开芥成的手,但此刻的芥成的实力在永恒领域,她根本撼不动分毫。并且芥成下手的力道极其微妙,只是让她非常痛苦,却不能马上死掉。不愧是魔君,折磨人的手段真的非常有一套!人果然不能与魔君玩弄计谋,不久前她才刚和芥成结成道侣,如今就要惨死她最爱的人手上…… 往昔的片段一点点涌进脑海,夏满挣扎的手渐渐无力,垂落了下来,止不住动弹的脚也停了下来,似乎终于放弃了什么。 不久前,烈火天君附身芥成,短时间内回到了永恒领域,直接遁入高空破解禁制。夏满感觉上没有过多久,这片天空中便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然后芥成回到了地面,通过一丝与上莲真人同质的灵力,感应到了进出的门户,竟就在他们进来的那堵围墙前!到得此时一直没有任何问题,都是芥成在和烈火天君共享同一具身体,一人一魔的意识都同时存在。 “臭小子,禁制已破,你们可以从这里回去了。在出去之前,先把本君遣送回冥界。”烈火天君在芥成身体里道。 “知道了,你先从我身体里出去。” “你最好莫要动什么歪心思,虽然你是支配方,但本君有的是控制你的办法!”烈火天君没好气地道,从芥成的天灵盖飘出。 “怎的这般不信任我。”话虽如此,芥成其实一直没打算把烈火天君遣送回去。以他魔君的神通,若是让他回到了冥界,真的不需要几年就能反过来支配芥成了。芥成必须把没有莲气的烈火天君关在此地,让他静候消亡再在冥界重生,才能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小满,你先出去吧。你也炼化了莲气,应该能直接从这里出去的。”拥有与上莲真人同质灵力的他们,可以看到,在他们进来的那堵围墙前,有一个散发着微弱毫芒的光圈。 “芥兄,那你要当心,这魔头诡计多端,你也不能放松了警惕的。”夏满有些不舍地看了看芥成,便转身踏进了光圈。 “怎么样,本君没骗你吧,这里确实可以出去。好了,快点快点,快把本君遣送回冥界!” “好,你便站在这里等着。”芥成纳戒一闪,亮出那柄洁白短剑,划破手指,往那咒纹上滴了一滴精血。念咒前,芥成却狡黠一笑:“不知天君大人回到冥界之后多久可以恢复神通?” 烈火天君见芥成已经献祭了精血,心中又有了一个邪恶的计划,面上却不动声色地一抬眼皮:“怎么,担心什么时候被本君拖到冥界去?” 芥成讪笑一声,脚上却不易觉察地一点点靠近光圈:“天君大人神通广大,在下修炼资质太差,的确很怕什么时候便被大人逆转主从了。” “算你有几分自知之明。”烈火天君绕着芥成转了一圈,“告诉你也无妨,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本君已经不可能原谅你。就算你提早解除了契约,只要本君重修出阿鼻业火,一样可以到人界来找你的麻烦。本君此次回到冥界,会先重修一具法体的胚子,借此涵养神魂。待神魂恢复了七八成,应该就足够逆转主从了。算来也就是几年的时间,你就好好享受最后这几年的光阴吧!” “那若是把你留在这里静候消亡,是不是我就能多活几年呢。”芥成且说且退。 “臭小子,敢算计本君,你完蛋了!”烈火天君猛地朝芥成扑去。芥成马上朝后一跳跳进了光圈,但就在同一瞬间,烈火天君却扑进了芥成的身体! 从光圈出来,便是那座古宅阴风阵阵的门扉。夏满一直站在这里等芥成出来,却见到芥成极为狼狈地从那扇门扉中扑了出来。 夏满忙扑上去扶,而倒在地上的芥成却浑身爆发出一股永恒领域的魔气,直接把夏满冲飞到了一边去! “哈哈哈哈!本君终于自由了,哇哈哈哈哈!上莲真人,你想不到吧!” 芥成一边爬起身来,一边检查这副肉体,一边狂笑。原来烈火天君在上一次附身芥成之时,便悄悄吸食了一些芥成的魂魄,恢复了些许力量,使得他现在可以直接夺舍,便趁着芥成跳出光圈的档口,夺舍了芥成的肉身,与他一起逃出了上莲真人的洞府! 而眼下占领了这具肉身的烈火天君兴奋不已,忽而又感到附近还有四个化臻境的口粮更是大喜,但是看到了一边的夏满,更是按捺不住他心中邪恶的计划。 这对狗男女,一直当着他的面秀恩爱,眼下正是棒打鸳鸯的好时机!趁着破解禁制的时候吸取的一点力量,并不能支撑他夺舍多久,但如果芥成胆敢耍什么小聪明,他不介意趁机给他上一课!于是他决定,就用芥成的肉体,一点一点地把夏满杀掉!再在杀掉夏满之后,把她的魂魄带回冥界折磨! 面对永恒领域的芥成,夏满根本无法反抗,被一点点夺去生机。她怎么也想象不了,刚刚还好好的芥成,怎的现在就被那老魔夺去了肉身。或许从他们遇到烈火天君的那一刻起,就是悲剧的结局了。 就在夏满将要断气的时刻,雷声震耳欲聋,一道蛟龙般的雷弧撕裂天空,张牙舞爪地直朝芥成天灵盖劈去! “天殷其雷!” 王衍双手灿若莲花,浑身雷弧缠绕悬在半空,宛若雷神。天上乌云滚滚,甚至还有几道同样威势的雷电蓄势待发。 芥成毫发无伤,不屑地抬头一看:“本君不去找你,你倒还迫不及待送上门来了?也好……不好,你给我回去!回去!” 第60章 物换星移几度春 芥成再次醒来时,在葫芦飞舟上,而下边可以依稀见到一些人家,想必已经离开妖域了。他正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头身昏重,又晕晕乎乎地倒了下去。 “芥兄,你终于醒了,身子可有什么大碍?”夏满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芥成一抚额头,却忽地猛然坐起,“那老魔头呢!” “你昏倒前用了遣送魔族,他已经回到冥界去了。”王衍在前方驾驶葫芦,头也不回道。 “啊?不是我用的,是这个老魔头自己用的!可恶,这样他马上就会恢复实力了!王兄我们快快回转,我要把他召唤到上莲真人的洞府里,把他封印在那里!” “荒唐!”王衍第一次有些怒火,“你知道夏师妹刚刚险些被你杀死了吗!你还敢召唤那魔头,你这点心计哪里玩得过他!” “什么,我差点杀了夏满!”芥成惊呼,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夏满忙抱了上去:“芥兄,这不是你的错,小满也不会怪你的。只是小满希望你不要再召唤他了,这个魔头实在手段众多,你若再召唤他又被夺舍了也说不定。而且从你昏倒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魔头回去是不是已经做了一些准备也有可能。他连上莲真人的重重禁制都能破开,这单单一层莲气保险未必真能困住他多久的。” “好吧。只是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就真的是人族的罪人了。”芥成无比失落,“而且不出几年,他就会重新从冥界杀回来。” “你昏倒的时候,我已经听夏师妹说过了。这老魔是冥府七君,冥界最古老的七个魔君之一。上莲真人当年可能是觉察到了他邪恶的意图,便想把他永远封印在自己的洞府里。只是我不认为把烈火天君永远封印在人界是一件多么正确的事,毕竟他在冥界也有很高威望,这般做法一定会引起魔族的不满,也有可能会引来其余冥府七君的报复。他的回归是迟早的事,甚至你的举动也有可能避免了人魔大战。魔族虽然邪恶,但人、冥两界间一直没有爆发战争,也是有理由的。” “可是那魔头是有办法自由往来人界的,他若恢复了实力,是会来人界作恶的!” “你我这点实力便不必操心这种事了。他的回归是注定的,而他若来人界作恶,自有人妖两族的琅嬛强者去制裁。至于你担心他太快恢复实力从而逆转主从,那你也抓紧变强便是。再不济我们去找师傅,这烈火天君再强,师傅也护得住你。总之你便不用再想召唤他来独自解决这件事了。”王衍依旧没有回头。 芥成不知道王衍心里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但他觉得自己还是闯了一个很大的祸。为了不让烈火天君逆转主从、为祸人间,他必须尽快变得很强很强,原来只是希望能在这个世上活下去的目标,似乎必须改一改了。 “不过这些都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你与魔族签订契约的事万不可让任何人知道。”王衍最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便不再言语了。 几日后,三人通过传送法阵直接从锦官城回到了临安。芥成一直用衣袖遮掩住手腕上的咒纹,不让旁人知道他现在是一个与魔君签订了契约的邪修。上莲真人洞府里的事,他们没有跟任何人讲起,夏满也只是平静地向学谕上交了三枚开灵果。面对震惊的学谕,夏满云淡风轻地解释,自己是在山里偶然碰到了野生的开灵树,这场疯狂的妖域之行也就此落下了帷幕。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在化形妖修据点与死亡擦肩而过,也没有人知道他们释放出了一个无比可怕的魔物。 而芥成,由于可以通过咒纹跨界感受到自己和烈火天君之间的主从天平正在一点一滴地向烈火天君倾斜,每日都活在恐惧之中。在这种无形的鞭策之下,他几乎是抓紧任何时间,不眠不休地修炼。通常来说,毓灵境的每个小境界,都需要三到五年才能修到顶峰。但一般没有人会什么都不干,每年每天都从早到晚一直在那里毓灵,所以理论上,这个时间是完全可以更短的。而芥成,由于天生灵域极度狭小,很容易就能修到顶峰,再加上他根本是利用所有的时间在毓灵,还有夏满时不时地开启灵媒给他一些加持,返回临安一个月后,他便修到了毓灵初境顶峰。 之后芥成便开始继续通过《天堕培灵功》突破毓灵中境的门槛。感受到芥成对提升实力的强烈需求,王衍每一次的重修都刻意极度加快速度,短时间内对芥成进行了多次传功,只是月余就突破了毓灵中境的门槛!虽然毓灵境的境界突破应比闻道境更难,但毓灵境只是在两个小境界之间有门槛而已,不像闻道境对芥成而言全是门槛,所以总体来说,突破毓灵中境这一步,并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而这不能毓灵的月余时间,芥成则努力地钻研了《留仙步》的第三层。 《留仙步》的第二层多次帮助芥成在妖域死里逃生,但仅修炼两层的《留仙步》移速并不快,面对高阶对手完全没有速度优势,只能凭借换位戏耍一二。但修炼了第三层的《留仙步》则不同,此时步法不但移速大幅提升,甚至能和场上存在的任何一个残影发生换位,只要残影仍未消散,多次换位也不是不行!这月余时间芥成刻苦钻研,当然也借助了王衍和夏满的指点,又或许是对烈火天君的恐惧激发了芥成的什么潜能,当他突破到毓灵中境时,《留仙步》的第三层也修炼完成! 《留仙步》虽然是太学府的传承身法,但向来没有什么太学府的学生能把它修到第三层。首先此身法需要在某些关键的测验中取得满分才能获得,其次这第三层的确极难修炼,其中某些要点是需要有些悟性在里面的。以芥成的资质,能用月余时间掌握真的很不可思议,或许是在妖域的几次死里逃生的经验帮助他突破了这之中的几个要点。 突破到毓灵中境之后,芥成继续没日没夜地毓灵,又过了三个月,达到了毓灵中境的顶峰。此时已是宣武十一年的七月,距离芥成入世已经整整一年,西湖的荷花又开得美不胜收。在突破毓灵上境门槛的这段时间,无意间来到西湖边的芥成看见这满湖盛荷,不由回想起了那方小世界的无边莲海,于是纳戒一闪,一枚袖珍卷轴般的青玉和一颗不知名的青珠出现在了芥成的手心。这颗青珠到现在芥成还是不知道用处,但是青玉上记载的莲遁身法他现在倒是可以修炼了。因为先天灵域的狭小,与人斗法时总是难免吃亏,因此芥成着意于提升自己的逃命能力,身法秘术永远不嫌多。除了要与王衍双修的时候,芥成都沉迷于钻研莲遁。这莲遁身法也极难参悟,芥成时常把自己泡在西湖的莲花池里帮助自己理解。渐渐地,他发现莲遁身法只能由莲妖之体施展,万幸他体内有一丝莲气,可以转化出与上莲真人同质的灵力,而借由这一丝灵力,是可以施展出莲遁的!奈何他体内莲气太少,莲遁在使用时间上有极大的限制,一旦把与上莲真人同质的灵力耗尽,便要静下心来重新转化才能再次使用。饶是如此,芥成也欣喜不已,因为莲遁真的快得不可思议。 第61章 烈火天君的阴谋 上一次的修学旅行三人不知天高地厚地踏入了妖域,还遗祸无穷,而这次的修学旅行,除了提升境界并没有别的要求,倒是不必再行这般冒险之事。提升境界时若遭遇瓶颈,除了依靠一些对突破有奇效的灵丹妙药或是特殊的机缘,便只能多加游历以增加对大道的感悟。 “竟要求你在一年半之后晋入毓灵中境。”绿竹小筑中,在听了夏满这一次修学旅行的要求后,王衍忖度道,“以你凤遗族的天资无外乎天方夜谭,我身为东宗子弟,倒也确实有些对毓灵境突破有所裨益的丹药,只是于你用处倒不会很大,不过你也可以拿去试试。”说着王衍朝夏满抛过去一个小瓶子。 “多谢王师兄,”收下丹药,夏满想了想,还是开口了,“师妹自知天赋不如旁人,也只能勉力一试。只是有一件事师妹一直觉得蹊跷,之前有几次与芥兄独处时,会感到原本滞涩的境界有所波动,尤其是突破毓灵境和之前在上莲真人故里时觉得尤为明显,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竟有此事。”王衍回头看了看芥成的房间,此刻芥成仍在闭门毓灵。他想了想,还是说出了一个有些不确定的猜测:“王某以前在东宗的藏书阁寻找治病良方时,曾翻阅过一些典籍,倒是知道一些你说的这种情况。你可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的,白鹤梁常声称可凭真血之力助人突破瓶颈,而诱骗无数年轻女子一事?” “王师兄现在提她作甚。” “其实这话也不全错。神兽仙禽血脉的确对突破瓶颈有帮助,但是只对同源血脉有帮助。白鹤梁自然帮不上寻常女子的忙,但若同是仙鹤血脉并且血脉弱于她,却未必完全无用。你与芥师弟都是凤遗族血脉,而他的血脉更在你之上,你若在他身边长久,便也会潜移默化的有些影响。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我不确定凤遗族血脉也有这种用途,或许你身上的现象是其他我不知道的情况也说不定。” “竟是如此,师妹也隐隐觉得这一切与芥兄有些关系。看来这次修学旅行去哪或许并不重要,若是能与芥兄同行,想必都是极好的。”说着夏满语声渐微,回头看了看芥成的房间。自从妖域回来以后,他便一直都是这般潜心修炼,除了些秘术心得上的探讨便再没有些别的什么交流。夏满一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但芥成落入眼下的境地,她也脱不得几分干系。 “你若能带芥师弟去修学旅行那便最好,虽然他需要抓紧一切时间提升实力,但也不能从此以后就一直这般闭门苦修。事实上,最后的这几次传功于我于他都收效甚微,我并没有利用《天堕培灵功》帮助他突破观心境的把握,他的灵域又天生狭小,修为很快就会达到瓶颈,被那魔头赶超是迟早的事,也是需要多加游历寻觅些机缘的。” “那可该如何是好!” “眼下可能只有师傅才能从魔君的手里保住芥师弟。师傅临走前曾说,等我的病症被治好之后他就会出现。现在芥师弟在观心境之前已无瓶颈,我打算最近就出发寻找化臻境的重修之法,在我回来之前,便只能靠你们两个互相帮衬了。这次你们便莫要像上次一样了,就去些安全的地方,避开妖族、邪修,莫要靠近边境,以你们的修为,只要别招惹到观心境以上的修士应该还是自保无虞的。” “我们自然只在临安附近,挑些人烟阜盛处,想来江南还是太平的。我这便与芥兄说说去。”夏满起身去了芥成的房间,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敲门大概率也是不被理会的。 当芥成被动从毓灵状态中退出时,看见夏满正在为自己整理仪容。 “小满,你这是作甚。” “你看看你,从蜀地回来之后一直都是这般没日没夜地修炼,样貌也是这般邋遢,不曾与我说过几句话,你可还记得我们也算是道侣了?”夏满娇嗔着掸去芥成肩头的灰尘。 “这个……我也是被逼的呀!那个老魔头你不知道他有多卷,自从回到冥界以后几乎就是一刻不停地在恢复实力,也亏得我一直在努力修炼,否则现在可能就已经被他反超了去。” 夏满一边说一边整理芥成散乱的发髻:“方才王衍师兄与我说过,他对你突破观心境把握不大,你就算一直毓灵,以你我的天资也会马上到达瓶颈。正巧小满今天开始休了长假,今后有很长的时间可以陪在芥兄身边,芥兄不如与小满一同外出游历?在城外我可以一直解放灵媒助你毓灵,说不定我们也能觅得什么对突破观心境有帮助的机缘。” 享受着《天堕培灵功》红利的芥成确实已经忘记了自己先天智识残缺破境困难的事情,既然如此,以他这般狭小的灵域很快就会到达毓灵巅峰,随后被卡在观心境的门槛前数年甚至数十年之久,烈火天君要想反噬他简直不要太容易。看来确实应该为了突破观心境提早做些准备了。 “嗯你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不过你等我先确认一下那个老魔头现在的状态……”芥成把智识沉进手背上的咒纹,通过那道神秘的连接感受烈火天君现在的实力…… “臭小子,又来偷窥本君!”芥成的智识海中却忽地响起了烈火天君的声音! “你不也在偷窥我!”芥成毫不客气地在智识海中回道。这是他多次试探对方进度时发现的一种契约咒纹的功能。当契约双方同时把智识探入咒纹时,便能通过咒纹进行跨界交流。而眼下他能听到烈火天君的声音,就说明刚刚烈火天君也在通过咒纹窥探他的实力! “哼,本君只是关心你修炼得怎么样了!年轻人,修炼讲究劳逸结合,这几个月你几乎一刻不停地在修炼,当心适得其反!”烈火天君看似语重心长地劝导道,心里却是骂骂咧咧。他回到冥界获得魔气滋养,立刻寻了无魔处潜心修炼肉体。原本以他的地位只要一声令下便能获得无数资源尽快恢复实力,但身为强者的自尊使得他不愿让人看到他这副模样,尤其是其他几位冥府七君,这才想先重修具粗糙的肉体、涵养一番神魂再出去见魔。他原以为他这几个月不眠不休地修炼肉体可以马上扭转主从,这种屈居人下的日子他一天也不想过,但他没想到这臭小子这几个月竟没有瓶颈般地一直在提升实力,使得主从天平到现在也只是向他偏转了一点点而已! “同样的话也送给你!谁先卷的谁心里清楚!” “本君只是想尽快拥有肉身方便见几个老朋友,何错之有。芥小友,本君看你每天都多次窥探本君实力,恐怕也觉得很难坚持了吧?不如这样,你我都休息几天如何?本君正好缺几味修炼肉体的材料,要出门寻找,最近都不会继续修炼的。你也花点时间陪陪夏小友,她恐怕已经不高兴了吧,嘿嘿。”一向与芥成针锋相对的烈火天君此刻竟主动示弱,还发出几声为老不尊的坏笑。 “你这老鬼,在胡说些什么!”芥成脸上浮现一抹绯红。 “哼,本君神通广大你根本想象不到,只要你我的智识通过咒纹发生连接,本君就能知道你身边的无数事情。反正本君话说到这里,信不信由你,你想过几天好日子就趁现在了。”话音刚落,烈火天君的声音就从芥成的智识海中撤了出去。 这老鬼!原来我在这里做什么他都知道!那我岂不是一点秘密也没有了!啊,这么说忽然还有点害羞! 看着芥成自言自语还脸上一阵阴晴圆缺,夏满不由担心此人走火入魔了:“芥兄你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啊没什么,”芥成回过神来,心想此后即便独处也要谨言慎行举止端庄了,“那老鬼刚刚竟然主动提出会休息几天,还叫我好好陪你。定又是魔族的计谋,想麻痹我然后自己偷偷卷,我是不会被他欺骗的,接下来我还是会争分夺秒毓灵的。不过经过刚刚一番契约探查,这老鬼最近也应该没有什么反扑的可能,也是该趁机跟你一同出门游历,寻找些突破观心境的机缘了。” “如此甚好。”夏满喜极,心想这老鬼还挺会说话。 事实上烈火天君并没有说谎。他的临时法体即将竣工,眼下的确要外出寻找几味特殊的材料。完整修炼出原来的法体耗时太久,在此期间他的神魂很难得到很好的恢复。因此他打算先修炼一具简易的法体胚子,虽然附身于这种胚子无法让他像附身芥成时一样发挥出永恒领域的实力,但他可以通过添加几味特殊的材料,大大增强这具胚子的养魂特性,使他的魂魄尽快恢复原先的水准。而他之所以叫芥成多陪陪夏满,完全不是为了祝愿这对道侣,只是希望芥成可以沉溺于夏满的温柔乡而疏于修炼,到时候他法体一成,魂魄力量快速恢复,芥成一个不留神就能被他轻易地逆转主从,拿捏于股掌之间! 第62章 堕落(一) 几天后,芥成和夏满与王衍分道扬镳,开始了他们的修学旅行。 “王师兄,反正我们也只是没什么目的地四处游历,为何不能与你一同去寻找重修化臻境的办法。我们两个独自游历,境界还是低微了些。”三人在盛夏的临安城外依依惜别。 “师傅在离开之前给我留了一份地图,标注了几个可能存在重修化臻境之法的先人洞府,我接下来会把这几个地点都一一探索。只是这几个洞府要么凶险万分,要么化臻境以下无法入内,还有一些不在大宋境内,我自己进去也只是堪堪自保,为避免上次的情况,你们还是不要与我同去了。” “原来如此,那师兄倒更要多加小心。” “我这里有一块同心玉,可一分为二。”说着王衍取出一块圆环形的玉佩,分成了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了芥成,“这一半交给芥师弟保管,如若遇到不能解决的困难,或是魔君有所异动,你便将此玉捏碎,我便会知道你的所在,然后尽最快速度赶来。我会先探索离临安较近的几个洞府,你们也莫要远行,切忌招惹妖族与邪修,三个月后我们重新于此聚首。” “那便多谢王兄了。”芥成收下同心玉,对王衍一拱手。 “不必多礼,我此次出行虽然是为了让师傅尽快回来拯救你于魔君爪牙,但归根结底也是为了我自己能恢复化臻上境应有的实力。三个月后你应该已经到达毓灵巅峰,《天堕培灵功》对你突破观心境的帮助应该不大……”王衍想了想,又纳戒一闪递给芥成一瓶丹药,“因为我自己没有什么破境的瓶颈,倒没有什么对突破观心境大有裨益的丹药在身。这瓶问心丹是突破观心境常用的辅助丹药,可以临时增加一成观心悟意的几率,饶是这一成几率也让无数散修抢破脑袋,即便是各大宗派也储备不多,等你到了毓灵巅峰可以试试,不过对你应该也没什么用就是了。” 芥成打开瓶子一看:“这不是有挺多颗吗,我全吃了可不止十成几率了。” “问心丹的一成几率是不能叠加的,我给你多准备了几颗是让你多试几次的。不过此丹药服用得越多效果越差,当没有十足把握时切忌胡乱尝试观心。以你的天资单靠丹药应该是观心无望,还是祝你能寻到什么独特的机缘吧。还有,此次出行莫要招惹些麻烦的存在,也要看好你的咒纹,别暴露了你的身份。好了,该交待的都交待的差不多了,为兄也就此启程了。”语罢王衍将葫芦飞舟递给了夏满,自己则踩着柄飞剑就此遥遥远去。 “恭送师兄。”芥成和夏满均深施一礼。 “谨记,切莫招惹妖族与邪修,这都是与你们不死不休的存在。”王衍的声音还在高空中回荡,御剑的身影却已消失在长空。 “师兄也太会操心了吧,我们不过是在临安周边游历,哪碰得到妖族和邪修。”芥成收好丹药,一撇嘴,显然还对之前王衍陈述自己天资太差的事实而怀恨在心。 “纵使是丰饶的鱼米江南,偶然诞生观心境的妖兽也不足为奇。虽然被我们撞见邪修山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散在的邪修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少,芥兄还是要多加小心的。”夏满抛起葫芦飞舟,葫芦在空中盘旋几圈便迎风剧涨。 “好好好,若是碰见我们想也不想便拔腿就跑,我对自己现在的逃命本事还是有几分自信的。”芥成跃上飞舟,转身把夏满也拦腰抱上了葫芦,“小满,你拿个主意,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我一直都想去六朝古都看看,再加上班上还有金陵同学,更加心向往之。” “金陵,倒也是烟柳繁华地,料也没有妖徒邪子。此去还能途经震泽与天目山脉,倒也不失赏心悦目了。” “芥兄没有意见那我们便出发了。”葫芦飞舟冉冉升起,径取西北而去。 正邪两道的对立,自古以来,在任何国家都存在。而所谓的邪修,便是正道对那些观心所悟真意较为阴毒的修士的统称。人的一生只能领悟一种真意,而目前主流的修道理论认为,每个人的真意与他的个性以及潜力息息相关。也就是说,领悟真意较为阴毒的修士,通常也是凶狠歹毒之人。而观心境的进境,除了依靠智识进行领悟,也可以通过主动锤炼真意来辅助。通常来说,能完全依靠智识进境的人是少数。因此,除非此生放弃修为更进一步,死灵系真意的修士就必须多加亵弄尸体,毒道系的修士就必须毒杀他人,血道系的修士就必须吸食他人血肉。所以自古以来邪修就为了提升修为残害了无数无辜的百姓,再加上他们本就狠毒狡诈,引起了强烈的民愤,正道便应运而生,一直与邪道抗争至今。 在绝大多数的国家,朝廷都是和正道处于同一立场的,在两股力量的剿杀下,邪道渐渐退出了人们的视野。但只要有人晋入观心境,邪道就不会消失。目前世间残存的邪修已不在历史的帷幕前活跃,他们相互吸引、聚集起来,在世间各种隐蔽之处建立自己的山门。为了提升修为,屠戮生灵之事他们依然没少做,但比起以往却是谨慎了许多,要么只挑些荒野里落单的旅人下手,要么将整个村落屠尽不留一个目击者。所以在大宋,即便明面上已经没有什么邪修在活动,朝廷与正道还会派不少人手搜寻邪道山门的下落。 郑水儿,二十六岁,观心中境,五行水真意,金陵正道大宗玉堂春外门执事,奉命带领几位毓灵上境的外门弟子在金陵到震泽一带搜寻隐藏的邪道山门。一路无果,直到吴兴她才发现邪道留下的些许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终于在天目山脉一带找到了邪道山门的大致位置。但是邪道也布置了一些掩蔽用的障眼之法,山麓莽莽,凭她的修为尚无法确定邪道山门的具体位置与入口,更无从知道里面邪修的人数与实力。继续深入着实有些危险,一番定计,她决心就此回转向宗内报告,就算只是发现了一个大概位置应该也算是一件功劳了。 可就当她准备带领宗内弟子离去时,邪修也发现了他们这几位不速之客。见得正道的探子已经深入至此,群山之间忽然一道庞大的黑黢黢灵力匹练爆射而来,竟是化臻境邪修直接出手,一个照面就灭了那几名外门弟子。郑水儿眼疾手快施展了一种保命秘术,才堪堪逃得性命,但也是重伤不已。惊魂甫定,她正欲逃遁,却跟上来两名观心中境的邪修要将她就地灭口,她拼着气血亏虚又强行催动功法招架了一番,才侥幸觅得一丝破绽逃之夭夭。那两个邪修也不是什么大发慈悲的善类,见状自然是一阵穷追猛打。郑水儿只得不顾后患地拼命催动身法逃窜,还要不时躲避后方阴毒的攻击。眼下她只得尽快逃出这片山麓,争取路过的正道道友的支援! 忽然脊背一阵发凉,郑水儿毫不犹豫地转身张弓,朝身后的竹林射出一支完全由水凝聚而成的箭矢,与暗影中的一只鬼手同归于尽。与此同时,不知何处又有一条血色锁链朝她的腋下刁钻袭来,她忙收弓扭身避过,却不想另有一条锁链趁其不备缠住了她的脚踝! “哈哈哈,身负重伤,还负隅顽抗,现在就是你这贱婢的死期!”阴狠的笑声从她身后的竹林中传来,暗影中黑气涌动,又是一只鬼手凝聚而出,要直取其命门。 眼见得已经成为那鬼手的活靶,郑水儿惊慌失措。她本就不是这两个同阶邪修的对手,还一个照面被化臻邪修击成重伤,眼下更是逃遁无门。正当她绝望之时,却忽地从天而降几滴雨露落在她的脸上。 “这是,下雨了!”郑水儿的眼瞳中猛地焕发出神采来,回头冲竹林中的暗影一声冷笑:“邪不压正,连老天都站在我这边!雨隐术!” 在渐渐瓢泼起来的雨势中,郑水儿的身影竟模糊不清起来,暗影中的邪修当即觉得不妙,鬼手瞬发而出,却只是将雨帘中的残影撕了个粉碎。随后一声金属脆响,血色锁链不知被什么东西斩断,“当啷”一声垂到了地上,眼前只余大雨滂沱,再不见郑水儿的身影。 “可恶,这都让她给跑了!”暗影里飘出一名一袭黑袍的男子,青筋暴起的枯手捏着一团蠕动不已的黑气。 “莫慌,”一侧的林子里飘出一团血雾,雾中的血袍男子收起锁链,淡然道,“区区观心中境,不可能施展化体为水的神通,不过是借雨隐形的障眼之法。她出了很多血,就算隐形了也逃不出我的追踪。继续追,她身受重伤,跑不远的。”语罢他嗅了嗅被大雨冲刷过的血腥味,辨认了下方向便继续追去,黑袍男子也遁入暗影紧缀不舍。 第63章 堕落(二) 正在广袤的天目山脉上空飞行的芥成和夏满冷不防地被淋了场大雨,紧急迫降寻找避雨之处。一路向金陵前进的他们这天终于来到了天目山脉,原想欣赏一番美景不料却被大雨扫了兴。 这几日芥成还是时常偷窥烈火天君,却没有一次跟他接上线。这个满嘴鬼话的魔君这次好像确实没有说谎,最近的确没有在修炼法体。困惑之余芥成却不敢松懈,趁着出城夏满解放灵媒,继续努力毓灵,将主从的天平扳回来了一点点。 “这雨下得太急我们先落地再找避雨之处吧,山间总是有些凉亭寺院的。”芥成脱下长袍裹在夏满身上,操纵葫芦落下林间。落地之后他们便在竹林间似徐实疾地奔走,寻找避雨之处,却不料身边的雨帘中忽地冒出了女子的声音: “两位道友,请留步!” 芥成和夏满驻足四顾,除了滂沱大雨和被雨打得东倒西歪的翠竹,并没有任何东西,不过凭借凤遗族天赋确实能感应到身边有一道观心境的气息,只是有些微弱。见两人有些茫然,那女子的声音继续解释道: “两位道友莫慌,小女子是金陵正道玉堂春外门执事,方才施展了雨隐术,道友才见不到的。只是小女子现在有些伤势,若是就此解开雨隐术,恐怕难以再次施展,这才不能以真面目与道友相见的。” 此女正是之前被邪修追杀的郑水儿。趁着倏忽而至的雨势,她在危急关头拼着伤势施展了雨隐术逃过一劫,但她仍感觉到那两位邪修还在遥遥追着自己,似乎有办法锁定自己的位置。眼下她身负重伤、灵力耗损,难以继续逃亡,见到芥成和夏满就像抓着了救命稻草,现在唯有联合这两人将那两名邪修击杀,自己才有一线生机。若继续逃窜下去,待得伤势难以扼制,雨隐术无法维持,便是自己的死期! 然而芥成闻言却警觉起来,一名负伤的观心境女修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找上自己,还施展了掩人耳目的法术,总让人觉得此人正身陷麻烦之中。而郑水儿见这两人并未马上离开,不由继续出言争取对方的合作:“小女子此行是为了探寻邪修山门,不料被邪道高人击成重伤,又被两名邪修贼子追杀。希望两位道友助小女子一臂之力,将这两名邪修就地正法!” 郑水儿声请恳切,毕竟诛杀邪修本就是一件大义凛然的事情,只要对方不是丧尽天良之辈,没有理由会拒绝的吧!而且击杀了邪修对他们来说也会是大功一件! 然而芥成捕捉到了关键词“邪修”,脑子里立刻回响起王衍一遍又一遍的嘱咐,心想真是晦气,当下已经起了逃遁之心,便转头看着夏满,故作茫然地说:“真奇怪,这里明明没有人,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夏满自然知道芥成是什么意思,也不想引火烧身,配合道:“可能是你听错了吧。” 见得这对年轻男女把人当傻子般的虚伪作戏,郑水儿不由破口大骂:“你们明明听见我说话了,就算要拒绝也找些正常点的借口啊喂!”语罢她气不打一处来,上前直接拉住芥成的手腕,激动地说:“你看我就在这里!我现在雨隐术未解,你也有毓灵上境的修为,我们配合一下还是有希望将这两名邪修击杀的!” 第64章 堕落(三) 黑袍男子朗声大笑:“哈哈哈哈,那贱婢估计也是走投无路,随便拉了两个毓灵境的小辈当援手,我们这便去把他们都生擒了!你取血食我噬精魂,这一顿下来你我都要修为大涨啊哈哈!” “那真是极好的,我最近正好碰到了一些瓶颈,急需一顿血食呢。”血袍男子笑道,滚滚血雾从他衣摆下涌出,便腾云驾雾般地朝他探测到的方向激射而去,黑袍男子也大步一跨遁入暗影。 这血色结界无疑是邪修的手段,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眼下被困在结界之内,自己也算是殃及池鱼了。看来必须击破这个结界才能继续逃遁了。 这半年都在精修跑路技术,攻击的手段几乎没有提高,现在芥成的最大输出仍然是夏满给他的异器。再之上的名器和高级符箓,并不是他现在的灵力能动用的。思忖一番,芥成果断地召出那柄洁白短剑,灵力一灌便狠狠地朝那血色障壁劈去! 龙吟声起,五六丈长的巨大剑芒甩将而出,那血色障壁竟然只是留下了浅浅的一道剑痕!芥成曾经一剑把观心妖狼劈成重伤,如今修为提高到了毓灵上境,竟然根本奈何不得这个血道结界! 芥成脸色煞白:“这个结界非同一般,施展者修为至少在观心中境,以我们的实力根本无法击破!” “都怪小满方才一时犹豫,否则以莲遁的遁速,刚刚是能抢先逃出去的。”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谁知道这邪修的动作竟然这么快,这个晦气女前脚刚到他们结界就展开了。既然被关在了这里,我们的命他们已经是不要白不要了。也不知道结界的施展者是不是能实时知道我们的位置,想躲过去估计希望不大,不如先去找那晦气女合作。”芥成马上冷静地做了决定,拉着夏满就奔回庙宇。 而郑水儿面对自己身体发生的异变也震惊不已,她跑到庙宇外,看着这个巨大的结界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做了手脚,而既然身陷这个邪道的结界,说明自己的位置已经暴露了。 当芥成和夏满再次出现在郑水儿的面前时,郑水儿身上的血光已经完全消退。 芥成没好气地道:“托你的福,现在我们算是被你彻底拉下水了。” 郑水儿一样冷言冷语:“早便说了与我合力击杀,非要弄到现在这个被动的局面。陷在别人的结界里,我的雨隐术也无法再施展了,拿什么跟他们斗。” 芥成针锋相对:“若不是你非要找上我们,我们也犯不着去跟邪修斗。” 夏满赶紧拦到两人中间:“好了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了!这位正道前辈,这结界坚固无比,以我们的力量尚无法击破,您能否与我们合力破除这个结界?” 见状郑水儿稍微柔和了些,但仍旧很是不悦:“若是早先还能勉强一试,如今我伤势实在过重,这结界又非同小可,恐怕难以如你们的愿了。” “小女子自忖有些医术在身,不如让小女子先帮您处理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邪修一时半会儿还没出现,芥兄你帮我们在庙门外盯梢一下,我帮这位前辈医治一下先。”说着夏满就不由分说地拉着郑水儿往庙里走。 “也只能如此了。”芥成也是无奈,他实在是想不到凭他和夏满有什么办法击破这邪道的结界,只能寄望于这观心境的晦气女了。虽然不知道这结界是怎么凭空生成的,但眼下邪修并未出现,只能希望他们来得越晚越好了。 芥成在庙门外盘坐了半晌,夏满就搀着郑水儿走了出来。此时的郑水儿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气血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夏妹妹医术着实惊人,虽然还是有严重的内伤,但我已经觉得比之前好上不少了。” “郑姐姐客气了,多亏了师兄曾经给我的一颗丹药,对暂时压制伤势有奇效。不过郑姐姐确实伤得极重,今天若能逃出生天,还是要好生休养的。” 望着忽然间情同姐妹的夏满和郑水儿,芥成瞠目结舌。郑水儿看到芥成,又恢复了一脸不爽的样子:“看在你道侣的面子上,我便与你们合力破除结界一次。只是这结界若短时间内不能击破,趁邪修还没出现,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怎么合力击杀邪修吧。” 芥成却像是在思索一般:“其实我挺好奇这结界是怎么形成的,为什么出现了这么久还不见邪修的动静。” 郑水儿自然知道这结界完全是因为自身的异变才形成的,不由有些羞愧,忙转移话题:“可能就是有什么远程施法类型的结界吧,别管那么多了,我们抓紧时间去试一试击破结界吧。” 三人马上来到了结界边缘,准备同时攻击同一点来强行击破结界。芥成准备再使用一次洁白短剑,夏满的异器都是控制型的,而芥成的高级符箓凭夏满的毓灵初境修为又无法使用,便只好同时使用几张低级符箓。郑水儿则再次拿出那把可以射出纯水箭矢的银弓。三人正准备同时攻击,半空中却传来一阵笑声: “几位这是打算做什么呀,既然来了就不要急着走了。” 芥成惊惶抬头,只见在血色结界的半空中,一名血袍男子正站在一团血雾中朗声大笑。在他的身旁,另有一位身陷暗影的黑袍男子也戏谑道:“哈哈哈,贱婢,走投无路拉了两个毓灵境小辈陪葬,正道就是这么喜欢负隅顽抗哈哈哈哈。” 兴许是有结界的屏蔽,这两个邪修如果没发出声音芥成竟完全没发现他们!虽然未到化臻境无法发散智识寻找人物,但晋入闻道境就能勉勉强强地通过气息感应周围的修士,而且芥成身为纯血凤遗族对气息本就极为敏感,这两个人能在芥成毫无察觉的情况到得这么近的地方,说明他们的实力实在非同一般!芥成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一直就在这结界中只是没被发现而已。 听得这恼人的声音郑水儿丝毫迟疑没有就改变方向朝天空射箭而去。唰唰唰水箭连发,见状芥成也忙朝天空跟了一剑,龙吟声震。他知道邪修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旁人的生命就是他们提升修为的工具,根本不需要考虑求饶的可能性。 “愚蠢,在我的结界里还想伤到我。”血袍男子一挥袖袍,结界里凭空涌出几道血柱,将芥成和郑水儿的攻击尽数接下。 “你施展了结界损耗不小,你去捉拿那两个毓灵小辈,这贱婢我来收拾就行。”黑袍男子化作一道暗影朝地面三人遁去,暗影中涌出滚滚黑气,凝成一把乌刃朝地面劈去,三人闪躲之下被分割了战场,黑袍男子黏住郑水儿,而血袍男子则趁机甩出两条血色锁链朝芥成和夏满缠去。夏满把手中几枚符箓一抛而出,根本挡不住这两条锁链的威势。芥成知道此时硬拼已无可能,他现在的最大输出只有在贴身命中肉身的情况下才有可能造成致命伤。退意已生,芥成抱起夏满步步生莲,脚踏青莲身形一颤便化作一条青线离开了此间。 “咦,这小子的身法有点东西的。”锁链落得空处,血袍男子有些诧异。芥成刚刚那发出龙吟的剑芒和现在的高妙身法已经引起了他的兴趣,必须要把芥成生擒下来好好研究。血袍男子回头对同伴道:“我去追杀那两个毓灵小辈,这边就交给你了。”语罢他便驾着血雾朝芥成逃遁的方向追去,虽然芥成遁速很快,但是身为结界的施展者,他可以随时知道芥成的方位,找起来也不难。 “芥兄,现在如何是好!”夏满显然有些慌乱,为什么继妖域之行后,明明在临安周边活动还是要陷入这种生死难料的境地啊! “在这结界里,躲肯定是不可能了,我们只有将他们反杀才有一线生机。先不管那晦气女打不打得过那黑衣男,对这血袍男子远程攻击几乎没有用处,而我现在的最大输出也只有这把剑,必须要找机会近身一剑秒了。以妖兽的肉体若真能劈到也是重伤下场,我不信他挨上一剑还能安然无恙。” 芥成转眼间已经跑到了结界的另一端。他现在必须思考出一个近身的办法,好在之前在庙里避雨的时候转化了一点灵力,还可以使用几次莲遁,一旦近身失败马上莲遁跑路便是。等等,为什么不能直接用莲遁近身…… 血袍男子很快就追到了结界的另一端,他四下扫了扫,却只看见了夏满。他嗤之以鼻地笑道:“怎么还躲起来了?不过你不会以为在我的结界里,我会不知道你在哪吧?” “并没有打算藏起来。”结界边缘一株数丈高的古树枝头,芥成提着剑一步步走了出来,与血袍男子遥遥相对。血袍男子正准备嘲讽几句便出手擒下这两人,却骤地瞳孔一缩,只见芥成在那古树枝头步步生莲,踩着一朵青莲身形一颤便化作一根青线直朝血袍男子激射而去! 半空中炸出一道五六丈长的剑芒,龙吟声声震林间!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第65章 堕落(四) 毓灵境只能御器飞行,但御器时无法施展身法,观心境可借助特殊功法飞行,化臻境则能独步虚空,直接飞遁。为了接近血袍男子,芥成利用树木缩小了高度差,在枝头直接施展莲遁近身一剑。 这一剑,的的确确砍到了血袍男子的腰上,但血袍男子一声惊呼,伤口涌出的血液却反凝成一只血色巨手将芥成给擒住了。血袍男子骤然落地,身下的血雾滚滚地朝他的伤口涌去,不一会儿就愈合如初,只是他的面色苍白了许多。他转头看着被血手握住动弹不得的芥成,戏谑道:“我承认你有几分本事,但你不会以为,凭你毓灵上境的修为,能杀得了观心中境的我吧?” 芥成没有误判,洁白短剑的确可以对血袍男子造成致命的伤害,只是他没有想到血道修士的再生能力竟然如此恐怖,分分钟便治愈了这等致命伤,并能活用身体里的血液抓住斩击的空档将他生擒。血袍男子暂时不理会芥成,转头对夏满道:“那么你呢,是束手就擒还是受些皮肉之苦?” 眼见得芥成被擒,夏满马上行动起来,利用仙子步法走位逼近血袍男子,抛出仿天凌的同时利用仿天凌的遮掩释放了那套飞针异器。面对这等实力的对手,如果还藏着异器那将根本奈何不了对方。 “这身法,这法器,看来你与这小子一样都是小有本事。”血袍男子来了兴致,血色锁链一挥便朝夏满追去。仙子步法虽然不及莲遁,但进退之间依然留有余地,夏满化作一缕白烟穿梭不已,倒没有被那锁链束缚到,并且仿天凌也在一点点地接近着血袍男子。见这一招奈何不得对方,血袍男子又操纵结界内生成一道道血柱对夏满攻击,夏满一时疲于闪躲,竟无法再接近一步。 正当血袍男子想再使出点什么法术将夏满拿下时,十二枚飞针忽然出现在他身后,刁钻地朝他几处重要穴位刺去!他忙收回神来,一通扭转但还是被击中了两枚,当下一时迟滞,血手对芥成的控制也松动了许多,夏满抓准时机,那原本一直试探着朝血袍男子袭去的仿天凌,竟忽地一绕弯反缠住了芥成,把他给扯了出来!而重获自由的芥成竟并没有想马上逃遁,他举起洁白短剑,又是动用全身灵力,朝着血袍男子的脑袋狠狠一剑劈去! 但此时血袍男子已经反应过来了,他大喝一声,身上涌出无数血液,在头顶凝成一面血色圆盾,竟直接将这一剑硬接了下来!但夏满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化作白烟直接欺近身去,一连七八张符箓拍在了血袍男子身上,而后用仿天凌带着芥成后撤,并引爆了符箓。 瞬间轰鸣声起烟雾缭绕。这已经是芥成和夏满互相配合下能做出的最大有效输出,如果这都杀不了对方,那他们也没有办法了。并且芥成虽然是毓灵上境,但实际上能动用的灵力并没有这么多,四次全力的洁白短剑加上数次莲遁,再战斗下去也有些许勉强了。不过能击中这么多下,也多亏了血袍男子施展了这个结界损耗过多,再加上最开始那拦腰一剑后为了恢复更是雪上加霜。 第66章 堕落(五) “老鬼,今天我恐怕得下去陪你了,我在上面受了太多苦,到下面你也别太为难我了。” “诶,落在魔修的手里,只怕你的魂魄根本下不到冥界,这可让本君有些发愁的啊。而且亲自取你的命才有意思。” “难道你肯帮我?”芥成听出了烈火天君的弦外之音,一下子抓住了这冥界的救命稻草。 “本君的确是可以帮你一个小忙的,对你对本君都有好处。” “真的吗?不对,你一直都想让我当你的魔仆,你准没安好心!”芥成顿时理智起来,他差点忘了此魔是一直想让他去冥界给他做牛做马的呀! 烈火天君面对芥成的质疑却没有动怒:“看你时间也不多了,本君便直说了吧。你眼前的这个魔修,他的魔力和神魂,对本君都有大用。本君可以帮你把他的神魂和魔力都抽走,助你逃过此劫。只不过获得了这两样东西的本君将实力大增,可能离你当本君的魔仆也不远了。不过你若不愿意,现在就是身死魂消的下场,连下冥界进轮回的机会都没有。看你自己选择咯。” 黑袍男子是一名魔修,是邪修中特殊的一种。身负暗魔意、黑魔意、真魔意、天魔意等真意的人族修士,可以将灵气通过真意转化成魔气,并进而修炼魔功。他们跟魔族一样,可以吞噬人族的魂魄来提升修为,可以说就是活在人界的魔族。而通常能使用召唤魔族的邪修,也都是魔修。 虽然此举可能会导致烈火天君实力大增,但至少自己可以多活几天,再不济夏满可以逃出生天,芥成几乎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这笔交易:“我愿意,怎么才能把他的神魂和魔力都抽走。” “好,臭小子,算你爽快,你只需要保持跟本君的连接,让他碰到你的咒纹,本君就能把他的神魂和魔力隔界抽走。” 在芥成和烈火天君谈话的档口,黑袍男子还在狂笑不已,并和同伴分享这个惊人的消息。但血袍男子正沉迷血食,完全不予理会;郑水儿已经不知死活,看不出什么表情。 黑袍男子还是把目光放回了芥成身上,琢磨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可以凭借毓灵境的修为签订契约,但既然和魔族有契约,你便是魔修无疑了,怎么会和正道厮混在一起。” 见对方竟直接把自己当作了魔修,芥成不由巴结道:“大哥,你看咱都是魔道兄弟,要不放了咱呗。” “是因为她吧。”黑袍男子一指夏满,“你虽然是魔修,但是有一位正道道侣,所以就联手那贱婢对抗我们对吧。” 见矛头一下子指向了自己,夏满不由惊慌。芥成忙辩解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和她都是魔修,是被那正道贱婢蒙骗了才顶撞了您二位啊!” “胡说八道!”黑袍男子怒喝,“你当我傻吗,她身上一点魔道气息都没有!你我是同道,我放你一条生路没有问题,但是她必须死,你可愿意!” 芥成回首望向夏满,正迎上夏满噙满泪水的目光:“芥兄,反正我横竖都是死,你便……” 芥成几乎没有思考,咬牙大喊:“我也不是魔修!” “你不是魔修?那你手上这咒纹哪来的!”黑袍男子大步上前,一把抓起芥成的手腕。 “就是现在,烈火天君!”随着芥成的暴喝,一股恐怖至极的异界气息降临芥成的肉身,黑袍男子大感不妙想要退却,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牢牢地被吸在了芥成的手腕上,并且自己的身体似乎和另一个他熟悉无比的世界建立了连接。 第67章 莫干山小市 芥成和夏满乘坐葫芦飞舟在高空飞遁,避免被地面上可能存在的邪道山门察觉。 夏满关切地看着芥成,有些犹豫道:“芥兄,你刚刚可是使用了那魔头的力量?” “没错,”芥成并未否认,“不过这次也的确多亏他了。” “那他有没有又像上次一样,对你做了什么手脚!” “这个……我倒是没有觉察,不过吸收了那名魔修的魔力和神魂本就是对他有利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得感谢我们,倒不至于这般无耻吧。” “那吸收了那魔修的魔力和神魂,他现在强到什么地步了?” “我来看看,”芥成把智识沉入咒纹,良久道,“的确强了不少,看来我也必须要尽快提升修为了。如果实在有被他追上的那天,小满你可得尽早离开我,越远越好。” “我不要!”夏满猛地把芥成搂住,葫芦飞舟也因此晃了晃,“我不会离开你的!不过我也希望芥兄,不要再使用那个魔头的力量了,那种力量真的太可怕了,我好怕,好怕你又变得跟上次一样!” 芥成当然不会忘了上莲真人洞府门前发生的事情,他也轻轻地环住夏满,拭去她眼角的珠泪。 “芥兄,其实你今天,完全可以不依赖那魔头,独活下去的。”夏满抬起头来,眼眶通红,涕泗横流,“那个魔修完全就把你当成同道了,如果不让那魔头吸收力量的话,或许你还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 “傻瓜,我就是为了让你活下去,才找他帮忙的呀。”芥成紧紧地搂住夏满,抬头看天,不让夏满看见他滑落的泪花。虽然一向惜命的他也不会自诩什么正人君子,但若让他踏着夏满的尸体从此以魔修的身份活下去,也决做不到。 两人紧紧相拥了很长时间,全然忘了自己可能还没离开邪道的控制领域,葫芦飞舟也在无人操纵下不知偏离到了何处,但也还在天目山脉。 突破生死后的拥抱让夏满滞涩的境界又动摇了一点点,但离完全突破还有很长时间。 “咦,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了?”芥成赶忙松开夏满,并操纵葫芦飞舟下降了些,以看清下面的地形。 “好像是莫干山。虽然还在天目山脉,但此地是正道圣地,倒也绝不会有邪修来扰的,芥兄有没有兴趣下去看看?” 莫干山,是化形神器干将莫邪还是人类时居住铸剑的地方,在他们成为神器之后,此地便成了剑修圣地,无数修士慕名而来于剑池旁静坐悟道,山下的小市也云集着大宋最多的剑类法器、剑功、剑技秘术,常年修士如织。 “剑修圣山么……”芥成摩挲着下巴,沉吟道,“这场生死搏斗倒也不是全无益处,起码让我知道了凭我们现在的攻击手段很难对观心修士造成有效伤害。的确我也一直醉心于跑路技术,虽然手中有把好剑,但除了动用灵力挥砍一番并不会别的招数,确实太单一了些。想起当时小科试上的袁志,当真是剑招华丽,若是对上境界高于他的对手,应该也能斡旋一番。不如我们也下去看看,也许会有一番收获。若是能碰到同去金陵的正道修士那便最好了,其实剩下的路我也有点担心,总觉得我们运数欠佳。” “那便下去看看吧,莫干山小市闻名大宋,一定不会让你我失望的。” 笑谈间芥成和夏满降落在了莫干山脚下,也看到了不少修士或飞或走的来到了此间。四面漫山竹雨涌如海波,嵯峨处飞瀑声声如剑鸣,楼台迢递起云居。一条阔气的大道如利剑般指入山去,道旁有几家大型商会盖了长屋,进出皆是珠光宝气之人;也有富丽堂皇的拍卖场,今时今日却是门户紧闭,想必此时并没有拍卖会举行;但更多的则是直接在无尽的翠竹下席地摆摊的小贩,每个摊位前皆是人头躜动,叫嚷着争夺自己看上的宝贝。 “的确如传闻一般,卖的基本都是宝剑还有与剑相关的功法秘术。”芥成与夏满一同汇入人群,走马观花了一番,点评道。 “那是自然,莫干山小市规模不大,但能吸引那么多剑修前来,便是因为这里只卖与剑修相关的东西。” 摊贩卖的宝剑基本也就是各种等级的法器,并不存在异器。像这种可能惹人眼红的宝贝自然是放在那些商会里售卖更为安全。至于洁白短剑这种等级的顶阶异器,多半只会出现在莫干山小市的拍卖场里,一旦出现便有无数人为之疯狂。在过往的无数年里,莫干山小市甚至拍卖过几次名器,当时的场面可谓是人人状若疯癫,难以想象不大的拍卖场里会聚集那么多化臻境甚至洞元境的老怪!而有幸抱得名器归的幸运儿,在离开莫干山后,也是无一例外被卷入了腥风血雨…… 芥成在这些摊位上浏览了一番,并没有见得什么让他眼前一亮的宝剑。也难怪,身负顶阶异器甚至名器的他,自然看不上这般寻常的货色。此行他并没有打算添置法器,只想挑选一些剑技秘术来提升实力。莫干山小市有很多商贩售卖成套的剑技秘术,其中每个秘术都不算复杂也谈不上高妙,甚至更多的只是规范出剑的姿势,但如果能全部融会贯通,过起招来就不会显得像个门外汉了,极为适合芥成这种初学者用于速成。虽然身家不菲,但芥成还是货比三家挑选了一个最便宜的摊位购买了一份秘术套本。就在芥成准备继续挑选几份高难度的秘术用于杀招时,他的目光被一把造型奇特的宝剑吸引住了。 此剑剑身纤细,歪歪扭扭,有如枯枝,却通体血红,耀如晶石。虽然并不需要新的剑器,但出于好奇芥成还是问了问摊主这把剑的来历。 “此剑名为噬血晶剑,通体由珍稀材料吞血晶制成,有吸食他人血液增强自身的功效,是一件不可多得的顶阶法器。”摊主是位年轻男子,瞟了一眼芥成,漫不经心道。可能是他摊上的东西都过于稀奇古怪,并没有什么生意,导致他心情不是很好。 “吸食他人血液!你这可是血道法器,怎的敢大摇大摆地在莫干山售卖。”芥成惊呼。 “你不懂就别瞎叫唤,免得别人误会了!”摊主又极为嫌弃地看了芥成一眼,“因为此剑可以吸血,所以它反而有克制血修再生的功效。” “竟然如此!”回想起那血袍男子近乎恐怖的再生能力,芥成不由后怕,想也不想道,“我要了!” 讶异于芥成如此爽快,摊主呆了一瞬,旋即笑道:“小兄弟恐怕是遇到过血修吧。两百两白银,此剑便交于你。” “一把破剑你卖这么贵!”虽然家缠万贯但也不能让人觉得自己太有钱了! 摊主不慌不忙地又掏出一块巴掌大的无字青铜片,放在噬血晶剑的旁边:“我这边的规矩,便是买剑赠送一件秘术盲盒。汉墓出土的秘术,都是这样空无一字的青铜片,但是一旦你把灵力输注进去,它便会永久显出字来,并把修炼法诀直接传到你的智识海中。这噬血晶剑虽然用途偏门了些,但好歹用料珍贵,也是件不可多得的顶阶法器,再加上一件汉代秘术,两百两并不算贵。” “买卖的规矩这般奇怪,难怪没什么生意。”芥成斟酌一番,仍是很不信任,“可我怎知你是不是随便拿个破铜片诓我。” “你大可以当场验货,如若有假,再换你一个便是。” “你为何不直接先把这字显出来再拿来售卖,没准是个鸡肋的秘术,我也并不需要。” 摊主狡黠一笑:“收购汉代秘术的乐趣便在于此处,而且这秘术也只有灌注灵力的那一人可以修炼,一旦显文便无法出售了。不过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汉代秘术的高妙可不是唐宋年间创造的秘术能比的,无一凡品,只看于你合不合用罢了。” 一路走来确实没有在其他摊位上看到本身能天克血道的器物,因此芥成对噬血晶剑也是志在必得。虽然规矩有些奇怪,价格也有些小贵,不过芥成有的是钱,就懒得跟他计较了。汉代秘术他确实没什么了解,就算被欺了也算花钱买个教训。 “行,我要了。”芥成纳戒一闪抛出一张银票,便把噬血晶剑与青铜片取来。噬血晶剑没什么好说的,此剑看上去就极为不凡,想必难是赝品,芥成随意把玩了一番便收了起来,而青铜片芥成则是慎重无比地当场验货。 捏着青铜片,灵力徐徐注入,点点星光如坠其上,原本空无一物的表面竟显出了复杂的纹理,铜片中心一团光点蠕动不已,最后竟定格成了三个银色大字——三影刺。而与此同时一股难言的信息逆着灵力的输注灌流进了芥成的体内,在他的智识海中排布成篇。 而见得青铜片上那耀眼的银光,一直有些不屑的摊主竟忍不住惊呼起来:“竟是银文汉术!” 第68章 再遇白鹤梁 “银文汉术,是什么东西,很厉害吗?”芥成疑惑问道。 摊主许久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无比复杂地看了一眼芥成,那眼神中三分痛心三分杀意四分懊悔,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狠狠地把刚挣到的银票仍在了地上。 “我为什么要卖这个秘术啊!留给自己不好吗!” “你先冷静一下,这个银文汉术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芥成上前非常礼貌地询问道。 “滚!带着你的东西滚,不要让我看到你!”摊主刚刚的确是动了杀心,但即便他反悔这桩买卖或是杀了芥成夺宝,这个秘术他也没有办法修炼,而已经显文的汉术也失去了再售卖的价值。 “什么人啊?这么奇怪。”芥成显然受惊了,感受到了摊主莫名其妙的怒气,忙收好汉术拉着夏满离开了此地。 “小满,你知道银文汉术是什么东西吗?”远远地离开了暴怒的摊主,芥成开始请教夏满。 “我没有听说过,对汉墓出土的秘术也没有什么了解,但想必应该是一种极了不得的秘术吧。芥兄可能是开出了好东西,那摊主太嫉妒了?”夏满眨巴眨巴眼睛。 汉代秘术从高到低分为五等,显文颜色分别为金银赤青墨。金文汉术极为罕见,至今也只出土过那么几件,而能有幸得到一件银文汉术便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这摊主之所以在这里以赠送的方式售卖汉术,是因为他之前与同伴一起下过一个汉墓,倒是侥幸发现了不少青铜片。一行人当场喜极,人人都开始灌注灵力解读汉术,却无一不是鸡肋的墨文汉术。到得最后大家都心灰意冷,决定把剩余的几个汉术拿去卖掉回本。不过懂得汉术的人大都知道,开盲盒大概率都是墨文汉术,能开出青文汉术已是了不得的事,而这种等级的秘术多半与唐宋年间的秘术差别不大,甚至有可能开出不适合自己的秘术,因此根本没什么人买账。于是摊主只能以捆绑销售的方式处理掉这批青铜片,竟没想到这芥成直接当场给他开出了一个银文汉术,这让他怎能不气到吐血,想杀了芥成泄愤! 不过这些芥成都不会知道。刚刚汉术在脑中排布成篇时尚未来得及仔细观摩便被那摊主打断,既然有可能是好东西,芥成这便赶紧瞧上一瞧。原地沉入智识海,许久,芥成惊呼:“竟有这么逆天的剑技秘术!” “怎么了,这三影刺有何种威能?” 芥成简直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天,一脸傻笑地拉起夏满的手:“这三影刺,只需多消耗些许灵力,便能幻化出两道与剑器本体完全重合的剑影,每道剑影都能造成与本体等同的伤害!” 夏满惊捂丹唇:“那岂不是说,几乎没有什么代价,便能把剑招的威力提升到三倍!” “代价还是有的,此术对剑器本身负担较大,一天最多只能使用三击,否则剑器很容易损毁。” “这还可以接受,你若说完全没有代价,我反倒不敢相信。” 没想到噬血晶剑附赠的汉术竟是如此逆天之物,完全是个意外之喜,看来银文汉术应该就是比较强大的那类汉术了。想来有了噬血晶剑克制血修再生,再修炼了三影刺,若是再碰上那血修芥成也有把握击杀了。 这之后芥成和夏满又在小市上继续逛了逛。夏满斥巨资购入了一张剑气符,里面蕴含着一道观心中境剑修全力施展的剑气,这等符箓的确是低阶修士的利器,只可惜往往有价无市,也就在莫干山才能侥幸碰到一张剑气符。芥成回想起当时小科试上袁志施展的火球符,威力当真惊人,不过对灵力的消耗也是相当之大,反正以芥成的真灵难以施展,但对夏满来说却刚刚好。有此符在手,若是碰见观心邪修倒也不是不能一战。 而在拥有了三影刺之后,别的花里胡哨的秘术芥成都看不太上眼了,太强的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用不上,次些的又都不如三影刺简单粗暴。在把摊位都逛完了一遍后,芥成除了进购了大量用于练习三影刺的竹剑,并没有再购买什么东西。两人对今天的收获都较为满意,也没有再去看那些大型商会,便在莫干山脚寻了处客栈住下,准备明日去剑池参悟一番就继续赶路。 芥成在客栈的温泉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洗去之前战斗的疲惫后,便迫不及待地回屋开始参悟秘术。他决定先修炼剑技套本,毕竟要修炼三影刺,一定要先打好基本功。端着书本坐了一夜,翌日的晨光很快又洒满了莫干山。 这天芥成和夏满登上莫干山,准备探访大宋剑修心目中的圣地——剑池。这里还残留着许多干将莫邪曾经铸剑时遗留的剑意,在这里静坐悟道对剑修的实力提升有极大的帮助。相传有不少玄妙的剑技秘术,便是创作者在剑池得了灵感创造而出的。拾级而上,渐觉大雾弥天,已闻飞瀑轰鸣,竹叶夹着剑意呼啸作响。芥成正觉心驰神往,却被一位身着绿色制服的观心修士拦住了去路。 “道友这是何意?” “何意?是两位不懂剑池的规矩吧。”制服修士不客气道,“大宋剑修那么多,怎么可能都让你们进剑池,至少要有观心境修为才能进入,每年却也只能进入三天;若是化臻修士,每年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进剑池参悟;若是琅嬛强者,则能随时进出。两位不过毓灵境,还是速速打道回府吧,莫要我们动手赶人了。” “竟然有此规矩,倒是我们冒昧了。”芥成施了一礼便拉着夏满回转。的确只是知道莫干山剑池颇负盛名,却不知还有限流一事,也只能等以后有望晋入观心境再来看看了。可当两人正欲离开时,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却从后方传来。 “咦,这不是夏满妹妹吗,莫非是来这里接我的?我就知道夏满妹妹心里有我!” 听到这无比熟悉的声音,夏满猛地回头,惊呼道:“子灵姐姐?” 只见一位身着鹤袍的白发少女正宛如仙鹤一般从山道上徐徐飘下,视若无物地与制服修士擦肩而过,来到了夏满的面前。此女正是白鹤梁,芥成当然记得此女当时在小科试上放荡不已,并且对夏满有非分之想,忙警惕地挡到了白鹤梁和夏满中间,极为戒备地看着她。 “哟,这便是夏满妹妹常与我们说起的芥道友吧,当真是一表人才呢,怪不得把我们夏满妹妹迷得五迷三道的。”白鹤梁看了芥成一眼,竟也不恼,反倒是娇媚至极地掩嘴调笑起来,说得夏满立刻脸红到了耳根。 “子灵姐姐,快莫要说。” 见三人就这般旁若无人地上演起了奇怪的感情戏,还被白鹤梁的声音撩拨得浑身酥麻,制服修士略感尴尬,忙咳嗽一声以作制止:“咳,三位没什么事的话,还是不要挡在道上了,后面还有要进剑池的道友呢。” “哼,不解风情的臭直男,灵儿见到夏满妹妹满心欢喜,说上几句又怎么了。”白鹤梁没好气地瞟了制服修士一眼,旋即冲夏满笑道,“不理他,难得一见,夏满妹妹我们下山一叙。” “不行,你不能跟她在一起。”芥成斩钉截铁道。 “这么紧张作甚,我和夏满妹妹只是寻常的姐妹情谊而已。” 夏满早已羞到无地自容,马上把芥成拉走向山下行去,白鹤梁倒也不恼,只是静静地跟在两人身后,留下制服修士努力分析这三人的关系。 “夏满妹妹,你们怎么也到这剑池来了呀,莫非真的是来找我的吗?”白鹤梁就缀在两人身后遥遥喊道。 “你怎么还跟着我们!” “芥道友,夏满妹妹都没有赶我走,你这般嫌弃我作甚。” “好了芥兄,子灵姐姐没有你想得那般放荡,只是有些我行我素罢了,你也莫要太紧张了。再说,这天目山脉可能还有邪修出没,说不得我们还要有求于她呢。”夏满凑到芥成耳边轻声解释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忍她一忍。”芥成咬牙切齿道。 夏满回头对白鹤梁道:“我与芥兄只是路过莫干山,久仰剑池盛名,想来探访一番,不料未满观心境无法入内,这才被拒之门外。倒是子灵姐姐好像并不是剑修吧,怎么会从这剑池中出来?” 白鹤梁一个纵身便飘到了夏满身旁:“的确我之前并不是剑修,但是不久前我得到消息,莫干山小市将拍卖一件顶阶异器——云鹤。虽然我并不缺异器,但此剑同为鹤道兵器,若经我真血培育,其威力将堪比名器。我便急忙来到莫干山参加拍卖会,万幸我家底足够,倒也是侥幸拍下了。”说着白鹤梁纳戒一闪,竟当着芥成和夏满的面便展示出了她的顶阶异器——一把修长的纯白宝剑,剑身刻着祥云的纹路,剑柄如墨却在末端缀着点丹砂,剑穗便是几尾鹤羽,倒是与白鹤梁的风格极为搭配的。 芥成和夏满惊到说不出话来,虽然他们也身家不菲,但是一直怀璧其罪,根本就是一直藏着掖着,不到必死的关头绝对不敢拿出异器来,怎会像白鹤梁这般随随便便就秀了出来。不过此女也的确有守住异器的实力,观心初境的她便敢无视缪天齐,如今进阶中境,更是观心境难觅敌手了。 白鹤梁继续说道:“既然得了这样一把好剑,我自然也是要精修一番剑术了,便趁着还在莫干山,进剑池参悟了三天,一出来,便见着了你们。” 第70章 故人西辞(下) 谈笑间两人再又缠斗在一起。青衣老道挥剑如雨,雷声大作,霎时间半片天空电光闪射,白鹤梁却一直只是闪躲,鹤翅振动间在天上拽出道道白线,片叶不沾身。这遁速虽然不及莲遁,但在观心境真的鲜有人能追上她的步法。纵使青衣老道声势惊人,一招一式震裂有声,却不曾伤到白鹤梁一下,一来一去间竟又被白鹤梁欺身两次,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两掌。 青衣老道盯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刚刚又被白鹤梁拍了一掌,还残留着一缕细若游丝的白气。至此他终于觉得有些蹊跷,白鹤梁费尽心机屡次欺身,却只是这样不痛不痒地拍上一掌,究竟何意? “白鹤梁,你可是在小瞧老夫?屡次欺身刮痧,真觉得这绵软无力的掌法能伤得了老夫?”青衣老道有些愠怒。 白鹤梁掩嘴一笑:“前辈不也没有拿出真本事来?不过现在再拿出真本事来,可有些晚了呢。” “你什么意思?”青衣老道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既然你已时日无多,我便与你说了吧。”白鹤梁伸手托起一团白气,“小女子的本命功法《故人西辞》是一种鹤道功法,分为白鹤道术与黑鹤道术。白鹤是仙禽本禽,出尘圣洁,故而白鹤道术是以守为主。而黑鹤道术则取驾鹤西去之意,以攻为主,杀伐果决。” 话音刚落,白鹤梁身上忽然爆发出一股无比阴森诡异的气息,她的半边头发也瞬间漆黑如墨,而那一侧的眼眸却诡异地变成了白色。见到白鹤梁如此邪异的形态改变,青衣老道的神情不由凝重起来,纳戒一闪抓出一个宝蓝色的葫芦,不给白鹤梁继续解说的机会,便直接把葫芦抛到半空,做法催动起来。那宝蓝葫芦瞬间涨至五六丈大,葫芦口一张一缩竟窜出一只巨大的雷蟒。青衣老道觉得这般还是不够,又念起咒来,以他为中心的方圆数十丈竟都泛起点点雷光,俨然形成了一片雷海!而那雷蟒见状竟直接扑入雷海之中,几个翻滚后越变越大,大有吞天湮日之势,而后大口一张直接向白鹤梁袭来! 白鹤梁却不慌不忙,一手托着白气,一手托着黑气,从容地在身前画了个太极,竟生生地挡下了这波攻势。青衣老道不死心,又操纵雷蟒多次向白鹤梁噬去。白鹤梁玉指拈弹有致,身周荡漾出一圈白气和一圈黑气,竟凝成一只黑白二羽俱全的仙鹤,与那雷蟒缠斗在一起。而依靠雷蟒的拖延,青衣老道不知何时念完了一串啰嗦的咒语,雷海之上波澜乍起,竟都涌到他的道剑上去,只一挥,半片天空都是淡蓝色的雷光。 “看你这次往哪里躲!” “何须要躲。”白鹤梁又一掐咒,身前的太极旋转起来,一声鹤唳,从中激射出纠缠扭转的黑白二气,竟直接洞穿雷海倾波,命中青衣老道的胸膛。那一瞬青衣老道忽然有了一种已经要死去的感觉,回过神来,雷海已是风平浪静,而自己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破,也没有觉得疼痛,只是隐隐有一种对死亡的强烈恐惧,感觉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你对老夫做了什么手脚!”青衣老道当即觉得事态严重,这白鹤梁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可以不对人的身体造成损害就能慢慢磨去人的性命! “现在才发现可是太晚了呢,”形象妖异的白鹤梁掩嘴轻笑,状若无常,“小女子刚刚正欲解释,奈何前辈二话不说就打了过来,小女子只得赶紧招架了。” “快老实交代!” “与你说也无妨,反正你已经是个死人了。”白鹤梁忽然变得冷漠无比,“我之前便与你说过,我若动手便一定会致人于死地,是因为《故人西辞》是一种规则系的功法。每被白鹤道术和黑鹤道术各命中一次,便会叠加一层死亡印记。你刚刚是不是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这便是死亡印记形成时的效果。” “中了这死亡印记会怎样!” “每叠加一层便能让你离死亡更近一步。” 战场边缘的芥成和夏满早已被白鹤梁的实力折服,即便修为不如对方,但凭借遁速的优势和变态的功法,瞬间便扭转了战局。 “看来她前面几次故意刮痧只是为了麻痹对手并挂上白鹤印记,当使出更强的黑鹤道术时便能出其不意地直接打出死亡印记!”芥成直接化身解说。 青衣老道忽然发现此女的可怕,刚刚那种几乎亲历死亡的恐惧感让他窒息,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跟过来截杀白鹤梁。他之前已经挨了三发白鹤道术,他并不知道再挨几道黑鹤道术会死,但从现在开始他不能再被打中一次!但不论是她的太极、还是二羽仙鹤、还是纠缠二气,都明显比刚刚单用白鹤道术时更强,青衣老道已经没有战胜白鹤梁的信心了。 “白鹤梁,今日之事是老夫之错,还请你解开老夫身上的死亡印记,老夫马上掉头就走。否则再斗下去,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青衣老道一吹胡子,色厉内荏道。 “我早便说过,我一出手,必要致人死地。现在才想走,前辈不觉得有些晚了吗?”白鹤梁微眯起眼睛。 “那老夫拼着修为大损也要让你死在这!”青衣老道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催法诀,雷海再次波涛汹涌起来,而那只雷蟒也被他再召了回来。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不被白鹤梁的黑鹤道术打中,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的细节,开始分析白鹤梁没有主动道出的能力。一开始的白鹤轻松地抵挡了他的雷弧却在雷电巨剑之下如雪消融,他猜测白鹤道术对法术的防御力极强却无法抵挡实体攻击,而之前的太极能接下雷蟒的实体攻击应该是靠的黑鹤道术。这般看来,那声势浩大的雷海倾波之所以轻易被纠缠二气洞穿,想必是靠的白鹤道术对法术的极端防御,再由纠缠二气直接触发了一枚死亡印记。这枚印记显然在白鹤梁的预料之外,因为她之前只留下了三枚白鹤印记便胸有成竹,也就是说,自己再被黑鹤道术击中两次便会驾鹤西去。 可是既然此女可以同时使用黑白二气直接触发死亡印记,又何必大费周章先打上三枚白鹤印记?一定是这种方法有什么缺陷…… 《故人西辞》的秘密的确被青衣老道推理出了大半。白鹤梁的确可以同时打出黑白二气,但是此法施法前摇过长,如果不是青衣老道当时正好也在蓄力准备雷海倾波,否则是很难击中的。所以白鹤梁习惯先给对手标上白鹤印记,再单用黑鹤道术触发死亡印记。单用黑鹤道术的确更灵活,也是白鹤梁唯一能给对方肉体造成伤害的手段,只是黑鹤道术只攻不防,很容易被法术击溃,释放也需要注意时机,若是对波肯定不敌。 不过青衣老道并没有推理到这一层,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游走起来,不能被白鹤梁击中,同时尽量实体攻击与法术并用。他脚尖一点便踏到了雷蟒的颅顶,随着雷蟒在汹涌的雷海中高速挪移。同时他又不惜灵力地祭出了三张价值不菲的符箓,从天而降无数土山朝白鹤梁轰隆隆砸去。符箓一出老道的脸色白了几分,但他还是一咬牙又催起法诀来,道剑锋芒之上一点雷光越凝越大,竟直接凝聚出一颗丈许大的雷球,恐怖能量在其中翻滚不息。 见得青衣老道这一连串出招,白鹤梁知道他对自己的功法有了些了解,不由凝重了几分。她唤来二羽仙鹤为自己抵挡土山,自己则化作一条黑白相间的细线在高空奔走,不断走位接近青衣老道,同时丢出道道黑气白气。不时有白气越过雷海击中了青衣老道,但所有的黑气都淹没在了雷海翻滚的浪潮中。而青衣老道的雷球蕴含的能量也足以击杀白鹤梁,即便以白气的高妙也未必能完全防住,但由于白鹤梁步法过于鬼魅,他没有击中的自信,一时间两人便在空中闪转腾挪起来,谁也奈何不得谁。 望着两人的战况逐渐焦灼,芥成和夏满不由屏住了呼吸。 “白鹤梁,你刚刚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杀了老夫吗!看来你的功法也没有那么强嘛!”青衣老道发现自己的战术的确有用,不由狂笑起来。 “不得不说你的雷海确实比较克制我的黑鹤道术,不过这也是我需要云鹤的原因。”白鹤梁决定不再留手,纳戒一闪一把修长隽秀的宝剑出现在了手中。 见得云鹤,青衣老道立刻两眼发直,毫不犹豫地就将雷球朝白鹤梁发射了过去,一边癫狂高呼:“我的云鹤!是我的!给我死!” 面对这声势惊人的一击,白鹤梁凝神激发全身的仙鹤真血。她尚只在剑池参悟了三天,并不能与此剑心神合一,发挥不出堪比名器的威能,但是此剑本身就是与她血脉相合的顶阶异器!一声鹤唳,白鹤梁身后显出一个巨大的仙鹤虚影,一道黑白相间的细线斩出,分割雷海,也一下子把那雷球劈作了两半,霎时间半空中霹雳轰鸣,雷光四射,湮天灭日,青衣老道不由眯了眯眼,再睁眼时,却见到白鹤梁在一只巨大白鹤的庇护下直接洞穿漫天雷光到得他的跟前,他慌忙间忙用道剑去挡,不料白鹤梁直接抬手放出一只迷你黑鹤,撞断了他的道剑穿胸而过。一瞬间又是一枚死亡印记成形,青衣老道再次感觉到那种鬼门关前走一遭的感觉,并且这次在鬼门关前待得时间比上次更久。他心慌无比,喘不过气,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觉得那种濒死的感觉消退了些,但他还是没觉得肉体恢复如初。低头一看,白鹤梁就静静地站在他的眼前,握着他心心念念的云鹤。等等,刚刚我的道剑好像断了,她的攻击不是没有实际伤害的吗。他再看看自己的胸前,鲜血早已染红青衫,那里有那么大一个洞。 他迷惘了。甚至没有什么心思去后悔,只是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还是让你死得痛快些吧。”白鹤梁抬手又是一道黑气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青衣老道的身上。第三枚死亡印记成形,青衣老道身上显出了一个灰色的鹤影,便瞬间没了生息。 他驾鹤西去了。 第72章 偶遇 “姓芥的毓灵境魔修么。”柳良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思量着什么,“关于他,你还知道些什么?若只是这点信息,本座也很难将他找到。” 闻言郑水儿面露难色:“小女子与他相处时间不长,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和跟脚,也只能道得出这些东西了。不过此子虽然是个祸害,却远不如邪修山门重要,柳大人也无需太过挂心。” “本座自有决断。” 之后柳良又向郑水儿询问了一些关于邪修山门以及那场废庙遭遇战的情报,便给了她一些疗伤的丹药打发她离去了。临行前柳良还要求郑水儿留下一幅芥成的画像,却被郑水儿以画功拙劣为由推脱。 天目山脉与临安城相去不远,此地有一处潜伏的邪修山门的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并且山门中有至少一位化臻邪修,更是非同小可。虽然手上已经有了一些郑水儿的情报,理应尽快回禀临安,但柳良还是决计亲自去探一探那邪修山门的虚实。而对那毓灵魔修他也有几分在意,在亲眼见到那人之前,他自不可能轻信了郑水儿的话,毕竟能修炼魔气的毓灵境人类修士理论上是不存在的,如果真的存在,说明魔道可能有着将普通的毓灵修士转变为魔修的能力,那说明魔道对宋国的渗透远在他想象之上,那么这个毓灵魔修就有可能成为正道重新认识魔道的一个重要契机。 这般决计,一声龙吟,柳良腾空而起,化作一道金芒便朝某个方向激射而去,遁速之快,有如游龙在云天经行。他先去了当初郑水儿认为可能存在邪修山门的那片山麓,由于事先知道此处存在化臻邪修,他并没有贸然靠得太近,只是沿途仔细地用秘术探寻邪修的踪迹。柳良之所以肩负协调地方诛邪的重任,既是因为他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同时属于朝廷与正道两股势力,也因为只有身负真龙智识的他,才能在有限的时间内掌握几乎所有的对邪秘术。因为邪道的成分非常复杂,魔道,血道,毒道、尸道等等,每一种邪道的力量都截然不同,需要用独特的秘术来搜寻与对抗。这些秘术都源远流长,古老繁缛,寻常正道修士只能堪堪掌握其中的几种,也惟有身负真龙智识的龙太子,可以轻易地将它们全部掌握,从而成为最全面的诛邪修士。柳良隔着很远的距离,祭出对邪法器,催动秘术心法,同时探寻魔道、血道、毒道、尸道的气息,的确在不远处的群山之中感受到了一道混合着多种邪道气息的强大禁制。为了避免被山门内的化臻邪修觉察,在刚感受到禁制的那一瞬间柳良便收了秘术法器,头也不回地遁离了此地。 在确定了邪修山门的存在与具体位置之后,柳良的第二站是莫干山。莫干山作为天目山脉中的名山,剑修圣地,一年四季正道修士都络绎不绝,而那邪修山门离此地却并不遥远,来往的落单修士的确很有可能遭遇邪修的毒手。龙吟声起,柳良翩然降落在莫干山顶,凭借身份之利单独谒见了莫干山主。他简要告知了邪修山门一事,建议设置专人提醒来往正道修士,并在剿灭山门之前暂停莫干山拍卖会。同时他也递出了一个带有龙气的金色玉简,上面记载着邪修山门的具体位置和最低实力情况,恳请莫干山主火速派人将情报送往临安交予国师大人,莫干山主肃然允诺。 第73章 小舟从此逝(一) 芥成回头,望向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暮色里灯影幢幢,刚刚与他擦肩而过的斗篷男子已没入人海不知所踪。 见芥成驻足,夏满出言道:“芥兄,何事?” “咦,刚刚这人,总觉得有些熟悉,却又不知在哪里见过。”芥成望着柳良离去的方向,却忆不起自己在何处见过此人。 “你若对他有意只管去追便是,只是夏满妹妹从此便归我了。”白鹤梁温声软语地靠在了夏满身上,夏满忙把她推开。 “去去去,别整天想着横刀夺爱之事。那人我也只是看了一眼,倒也无法确认是不是哪位故人,随他去吧。” 柳良自然不知道他刚刚正好跟他所寻之人擦肩而过,只是心无旁骛地赶往仁王寺。他一定要尽快得到此人线索,以免节外生枝。他施展的这种推演魔道行踪的秘术每次施展都要消耗掉一部分他搜集到的魔气,并不能无限制地对芥成搜寻下去。若是在他赶到吴兴时对方业已离开,并且没能再留下什么痕迹,那就不得不再次推演,直到他搜集的魔气耗尽。这样下去他迟早会陷入被动。 披着夜色柳良登上了仁王山,纳戒一闪便撤去了斗篷,象征着身份的玉龙袍龙角冠就这样暴露在了守山的小和尚面前。杵在门边打着盹的小和尚当下一惊,虽不识柳良面孔,却也知道来者是位不俗的贵人,忙起身双手合十一礼:“天色已晚,仁王寺谢绝香客,不知施主现在入山所为何事?” 柳良正欲说些什么,虚空中忽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呢喃:“咦,敢问施主可是来自临安的龙太子柳大人?” 环顾四周,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柳良断定这声音的主人必定是位化臻强者,倒也不卑不亢道:“正是,柳某是日因诛邪一事取道吴兴,冒昧叨扰,不知大师可否一见。” “你我佛道虽井水不犯河水,但于诛邪一事却又殊途同归。柳大人既然来访,老衲又岂有不见之理?”话音刚落,笼罩仁王山顶的一层无形结界便被撤去了。见状柳良也不客气,龙吟声一起便化作一道金芒直冲山巅而去,只留小和尚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停在原地。他虽不识柳良面容,但又怎没听说过龙太子的鼎鼎大名!修道数月便至观心上境,如今一见果真惊为天人,方才自己还出言阻拦,当真有些许不识抬举…… 眼下柳良已经盘坐在仁王寺的庙堂之中,在他的身侧是一位须眉皆白的僧人,正是刚刚那声音的主人,释真禅师,也是仁王寺的住持。庙堂里燃着几点红烛,映着佛像的金色鎏光,隐约还能见到几位僧人的身影,序列盘坐在柳良与释真禅师之下,面容皆谨肃。 “这吴兴之外的天目山脉中竟隐有一座实力深不可测的邪修山门,柳大人此行莫非是想请老衲前往诛邪吧?”释真禅师一捋白髯,神色凝重道。 “非也,诛邪一事虽然迫切,但柳某已经传信临安,不劳大师大驾。只是此事大师也要引起重视才好,吴兴不比临安御守森严,恐怕早已遭邪道渗透。” “吴兴既由我仁王寺镇守,老衲自然不敢懈惰,只是柳大人此行不会只是为了带来这个消息吧?” “大师慧眼如炬,柳某的确还另有所求。”说着柳良皓掌探出,那张刻画芥成行径的舆图便浮现了出来,“不久前柳某在天目山脉深处发现了一缕极为恐怖的魔气,使用探水寻龙的古老秘术锁定了其主人的行踪,此人现在极有可能藏匿在吴兴城中。并且这魔气纯净至极,不像寻常魔修所能炼化,不排除是魔族的可能。” “柳大人是说,吴兴城中潜伏着一名来自冥界的魔族!”闻言满座俱惊。 “在亲眼见到那人之前,柳某倒也不敢断言。只是柳某曾听闻目击者说,此人以毓灵境的人类外表示人,却有着同时秒杀两名观心邪修的实力,抽魂起尸,无所不能。” “柳大人此言当真?若真有这般实力的魔族以人类的面目藏匿在吴兴城中,恐怕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啊。”释真禅师肃容道。同时秒杀两名观心邪修,这魔族可能具有化臻境的实力,若是自己碰上能不能将其制伏还是两说之事! “大师不必多虑,首先还不敢十分肯定此人是魔族,其次柳某既然为此而来,也是有着一些对策。当务之急是尽快将此人找到。柳某道听途说了一些此人的面貌特征,也掌握一些查探魔气的对邪秘术,还望大师多行方便,助柳某尽快将此人拿下。”语罢柳良揖手为礼。 “柳大人何故拘礼!大人亲至诛邪是茅蓬之幸,老衲自当鼎力相助!” “如此甚好,那么首先,柳某要确保此人没有隐名埋姓藏匿在贵寺之中。”柳良正色道,“目击正道修士称此人姓芥,拥有年轻男性的外表,样貌清俊,遁术法器皆非凡,有一名人类道侣跟随左右。据大师所知,贵寺是否有此等人在?” 闻言释真禅师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柳大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仁王寺是正经佛道宗门,在座子弟皆六根清净,怎么可能有道侣。” “贵寺子弟有没有道侣,大师怕也不会清楚吧?”柳良戏谑道,在座僧人竟都面面相觑起来,“大师只需为我带来贵寺面容俊逸、实力超绝的毓灵境年轻子弟,柳某自会用秘术一一查探的。” 话一出口,柳良觉得有什么不对,便又补充了一句:“真的只是用秘术探查一下。” 场间气氛顿时暧昧了起来,释真禅师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阿弥陀佛,现在天色已晚,不知柳大人何时要见这些弟子?” “柳某行推演秘术还是在天目山脉中,于今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宜早不宜迟。” 次日清晨柳良换上黑色斗篷和帷帽,捏着眉心踱在吴兴的街头。昨夜住持为他安排了屋舍后便送来了不少年轻俊美的僧人子弟供他挑选,他逐一施展秘术探寻魔气,所幸一无所获。彻夜阅男无数,柳良也甚是疲惫,再加之日夜兼程,纵然寻找那个可能的魔族迫切万分,柳良也决定先休息一下。既然那人没有藏匿在仁王寺,柳良便将寻找的工作交给了释真禅师,由他发挥当地宗门的力量在吴兴街头搜寻那个所谓的毓灵魔修,在得到他们的消息之前自己也终于能小憩一番。 想着柳良登上了震泽边的一座茶楼,品着清茶,眺望晨雾里的缥缈湖山。自从离开皇城外出历练以来,竟是少有这般劳碌的时候。当柳良的内心终于因为这晨光茶露、旷远湖山而倍感安适时,一阵没有边界感的聒噪传来,破坏了他难得的宁静感。 “白鹤梁,你不要老是喝夏满的杯子!” “什么繁文缛节,这杯子都没有意见你哪来这么多意见。” “杯子哪来的意见,你休要胡搅蛮缠!” “哼!我劝你莫要管得太宽,我这几天可是很努力在忍耐了!” …… 邻桌莫名其妙的吵闹声惹得柳良心生烦恶,他将铜钱往桌上随意一摆便离座而去。出得茶楼,关系复杂的聒噪男女被抛诸脑后,看着晴光漾漾的震泽,柳良的心境再又平和起来。虽是因公作客吴兴,但既然到此哪有不游震泽之理。想着,柳良便沿湖踱步起来。 吴兴虽然也是禁止在城中飞行的,但毕竟震泽广大,湖中也鲜有人居,故而姑苏、梁溪、延陵、吴兴诸城皆是允许飞度震泽的。但飞度终究捎带了几分行色匆忙,对于游客来说,晴眉烟波里乘着颠簸的小舟,细品人生蕉鹿梦,反倒是更添几分从容的趣味。也因此,吴兴湖畔的游船业也是相当发达。 柳良也确有此意,乘着扁舟在湖光山色里飘摇半天,似乎这历日来的疲倦也能一扫而空。他绕开那些游人如织的画舫,走了很久来到一处偏僻的小港,那里有几只寂寞的小舟,和几位百无聊赖的船夫。这种简陋的手摇船似乎在人气上不比富丽堂皇的画舫,也因此没什么生意,但柳良却中意他的清净——毕竟他为了隐藏身份,裹得严严实实,也融入不了那种喧哗的氛围。 柳良随意地登上了一只小舟,摆开几枚铜钱,便闭目养神起来。船夫瞅了柳良一眼,看不穿这个帷帽男子的底细,与周遭的几名船夫使了下眼色,只是把钱收下,却没有急着摇船。 柳良却也不管这么多,小舟在湖水中上下起伏,阳光暖暖地照在他身上,很舒服。他闭着眼,似乎可以从此睡去,不再管什么毓灵魔修什么邪道山门,将余生都寄托于江海之中。 第74章 小舟从此逝(二) 虽然这种感觉很美好,但是时间久了柳良还是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还不开船?” “四人成团才能开。”船夫头也不回道。 柳良也是无语,他本就是图个清净才来这里坐船的,竟一定要拼团才能开。虽说他展示一下自己的身份的话这船夫固然得听命行事,但他还是不想暴露身份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出四个人的钱,你开吧。”柳良又甩出一枚碎银。 “不用,有人来了。”这次船夫却没有收钱。 柳良还没反应过来,一阵熟悉的聒噪又传入了耳中。 “坐船船咯!” “白鹤梁,不许跟夏满贴贴!” “少管我!” 怎么又是他们!柳良惊呼!又是这三个关系复杂、吵个不停、没有边界感的男女!拼团就算了,拼到这三个奇葩完全就不是来放松的了好吧!柳良正欲起身离开,船夫却已经热情地把芥成、夏满、白鹤梁三人迎到了船上并摇橹出发了。 上船时芥成和白鹤梁还在叽叽喳喳地争吵,柳良冷眼旁观。夏满注意到此时船上还有个包裹得密不透风的高冷男子,忙制止了芥成和白鹤梁的争吵。 “有外人在,你们两个收敛一点!”语罢夏满朝柳良报以歉意的讪笑,但是戴着帷帽的柳良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时芥成和白鹤梁才注意到船上还有一个人,连忙正色了一点。白鹤梁见芥成终于不跟她缠斗了,便也得出空来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临安第一才女毕竟也是名声在外,不像芥成这种穷山沟里爬出来的无名小子无所顾忌,虽然跋扈惯了但也还是要点脸皮的!真是的,这几天跟这个臭男人混久了自己也品质败坏一直在吐槽,不行,必须把夏满从这种人手中解救出来! 想罢白鹤梁决定先下手为强,稍微整理了下妆容,对柳良道:“不好意思,让这位道友见笑了。这位是我的道侣夏道友,那边那厮得了失心疯礼貌不周,道友可莫要见怪。” 稍微正色了一点的芥成闻言就坐不住了:“白鹤梁你嘴里能不能说一句人话!不好意思,让这位道友见笑了。这位是我的道侣夏道友,那边那个疯婆娘这里有点问题,道友可莫要见怪。”说着芥成指了指脑子,故意凑近柳良小声道,话语中充满了避讳。 “嗯?你说谁疯婆娘呢?学我说话还加这么多动作搞这么声情并茂是吧……” 周围一片叽里呱啦,柳良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我很好,不用在意我。” 谁能想到在朝野中都颇负盛名的柳大人竟然要跟这样三个没有边界感的人一起拼船。而此时小舟已经飘飘荡荡远离岸边而去,已经没有后悔药可吃,并且脑中信息太多竟让柳良一时不知从何处开始吐槽。首先这三人关系复杂使他在茶楼里就不明白是什么新奇的玩法,莫不是强婚配鸦占鸾巢?而这位白发女性听称呼看妆容想必便是名满京国的白鹤梁吧,柳良之前在临安也有所耳闻,虽早知道是个行事跋扈的磨镜,今日一见,竟是这等没有礼数的泼辣女子。而这边这位兀自凑上前来、仿若故旧的疯男子,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曾有人也这般失了智地凑上前来与自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对了!是他!柳良想起来,眼前这个疯男子,正是在自己接受真龙智识的那一天,莫名其妙与自己有些纠葛的那个癫公!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再遇见!还好自己遮掩了容颜,若是也被他认出自己来,难以想象他的脚趾该有一场怎样的大工程! 想到这里柳良不寒而栗,原本愠而未发的怒气也被他生生憋了回去,免得出声被芥成认了出来,甚至主动朝角落里挪了挪,希望不存在的阴影遮掩自己的身形。而芥成与白鹤梁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柳良语气里的不善,当下也是讪笑一声闭了嘴,往远离柳良的方向靠了靠,却仍在互相挤眉弄眼。 见这两人终于安静了,夏满也是舒了口气。原本在穿越天目山脉的途中,芥成和白鹤梁还因为陌生,保持着些礼节性的客气。但到了吴兴后,许是因为入城后终于放松下来,又或是因为两人也算是熟识了,并且白鹤梁也渐渐放肆起来,这两人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拌嘴,虽然话题的中心在于自己的归属,但这两个人一直嬉笑怒骂仿佛现在他们才是道侣好吧!走到哪里自己都要带着这两个不停拌嘴的人,属实是丢人死了,就连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他们都要视若无人地叽里哇啦,自己早就尴尬得脚趾抠出一座太学府。 就这样,四人各怀心思地安静了下来,天高泽阔,小舟上下颠簸,一时只余风声水声摇橹声。出于对这突然的安静的困惑,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一时间更加尴尬。 此时却是船夫打破了沉默。 “几位客官相逢即是缘分,莫要因些琐事搅扰了兴致。且看这天高清风远,震泽虽风光旖旎,若没有清茶相伴,却是要少了几分趣味的。老朽这有上好的临安龙井,几位客官不妨品上一壶,涤烦忘忧。”说着船夫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个木碟,上有一只茗香氤氲的紫砂壶,还有四盏小杯。 船夫坐在船尾,离他最近的是芥成和夏满,而柳良与白鹤梁则与他们相对而坐。船夫突然的举动打破了原本因尴尬而窒息的气氛,一时间四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船夫,而船夫的斗笠下是一张饱经风吹日晒的脸庞,一脸憨厚的笑容,捧着木碟的手一动不动。 然而尽管船夫的态度这般诚恳,四个人却只是死死地盯着船夫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盯得船夫心惊胆寒,心中暗想这批客官怎的这般难带。一时间连船夫也被拖进了尴尬的氛围中,他咽了口唾沫,朝离他最近的芥成问道:“敢问客官,老朽可是说错了什么?” 然而芥成盯着船夫的目光却是愈加狠厉起来,盯得船夫脸上不经意地滑过一滴冷汗。这小子,的确只是毓灵境没错啊,难不成真被他看出了什么端倪!船夫虽然心中狐疑,但还是硬着头皮把木碟朝芥成递了递。 芥成根本没有接过木碟的意思,反而是冷冷地说:“要不要额外收费!” 闻言船夫长舒一口气,还以为真被芥成看出了什么门道,忙辩解道:“客官多虑了,这壶龙井已经计在登船的银钱里了,老朽断不敢在这方面蒙骗诸位!” 语罢芥成又极不信任地盯了船夫一会儿,才把木碟接了过来,端到了四人中间的小桌上。 夏满赞许道:“不愧是芥兄,出门在外当真是留足了心眼。” 白鹤梁嗤笑道:“不过是抠门罢了。” 柳良只是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倒也没有言语什么。他倒不是因为担心强买强卖才这般警惕,只是觉得这船夫莫名其妙送上茶水很可疑罢了。行走江湖不能轻易接受他人的酒水,纵便是这么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船夫。不过这三人蠢钝如猪要喝便喝罢,反正自己时刻保持警惕便是了。 见芥成已经将茶水端走,船夫也放心地继续摇橹。芥成并未即刻给四人都斟上一杯,而是先打开壶盖检查一番。柳良见状心中暗暗赞许,想不到这个没有礼数的白痴倒也是心思缜密之人。不过芥成并不是要检查船夫有没有对这壶茶做什么手脚,他单纯是觉得茶香四溢,想切实地看看这茶叶。不料壶盖刚一打开,一声啼鸣,一只白鹭从上空划过,一团黏湿的白沫竟直直地坠到了紫砂壶中! 见状五人俱惊,迟迟没有人做出什么动作。船夫虽然也干了这行多年,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许久,他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个茶壶递上:“不妨事,老朽这里还有好茶一壶,客官切莫被这畜生扰了兴致。” 于是芥成先将粪染的茶壶还给了船夫,再将船夫手中的新茶取来。可是好巧不巧,正因此时船夫未在控制小舟,忽地一个大浪打来,小舟剧烈颠簸,芥成一时未将茶壶拿稳,竟不慎让茶壶落入水中,沉入震泽的无垠波涛。 芥成和船夫面面相觑,两人一时无话。 船夫简直是无语,自己从业多年第一次接连碰到这般多的怪现状!难道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天意在阻止对方喝到这茶水,还是对方大智若愚,早已看穿自己的把戏却故意演戏?芥成却心想完了完了把别人东西弄丢了不会要赔吧,这个壶看起来还挺贵的好吧! 场面虽然有些僵持,但船夫还是下定决心了一般又掏出了一个茶壶,道:“客官不必介怀,这茶壶本就不值什么钱,用了不知多少年头早便该换了。老朽这里还有茶水一壶,还请客官不要因为这些小事败了兴致。” 此壶一出,局促的小舟上顿时茶香四溢,所有人闻之都心旷神怡,满面春风。然而柳良在闻到这股香味的时候只觉得一阵眩晕,好在智识海深处马上传来一声振聋发聩的龙吼,这才让他恢复了清明。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这个船夫果然有些古怪。但芥成仿佛对这些都并不在意,他低头看了看船夫手中的茶壶,不假思索地捧了过来。 “原是在下之错,倒是有劳先生费心了。” 第75章 小舟从此逝(三) 嗯?柳良对此感到不解,难道此人真的是个傻子不成?刚刚那个茶壶现身的时候,他清晰地感受到一种眩晕感,肯定是这个船夫做的手脚,若不是自己有真龙智识护身,恐怕也要中招。这个傻子不可能没有感受到才对,怎么还把这茶壶接了下来?而且这个船夫竟然这么不折不挠地提供茶水,丢了茶壶也不要求赔偿,仅仅是因为茶水费已经计在船票里的话那服务精神未免也太强了一点吧!没有人去劝阻他吗,大家都没有发现异常吗!连名震京华的才女白鹤梁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喂!咦为什么我也控制不住地开始吐槽了…… 柳良还在内心中不停吐槽时,芥成已经在船夫笑意盈盈的注视中把茶壶端到了四人中间的桌上。夏满和白鹤梁都对这个过程没有什么意见,这让柳良颇为不解。按说刚刚真龙智识帮助自己恢复清明肯定自己是受到了精神攻击,但眼下在座几人既没有昏聩也没有癫狂,倒真不像是被控制了,难道是因为自己这几日精神高度紧张出现了些什么错觉不成?不过既然这三人暂时无恙,这个可疑的船夫也没有发难,那倒不如继续静观其变。 但是芥成就这样把茶壶摆在木碟中央,也没有去给众人斟茶,就这般干坐着,倒是让柳良不由对芥成高看一眼,心想此人倒也不是真傻子,可能也是发现了什么将计就计罢。但是船夫却看得急眼了:“客官何故迟迟不肯饮茶?” 芥成回头道:“可以是可以,只是先生为何要一直看着我们?” 船夫闻言浑身冷汗直冒,看来自己已经因为这接连的怪现状自乱了阵脚,刚刚把茶壶端给芥成之后,就一直死死地盯着芥成,准备盯着他给每个人把茶水都灌下去,手中的船橹早已被他放下!见自己已经自露马脚,而此子看似也有所觉察,船夫不由紧张起来,却还是故作为难道:“老朽这是怕再出什么意外,毕竟老朽也没有多的茶壶了……” “原来如此,那倒是在下的不是了。”芥成闻之有愧,便斟了四杯茶水,先自饮一杯,道,“的确是好茶。”说着芥成便又分别将茶水递给了夏满和白鹤梁,两人没有推辞,皆一饮而尽。 轮到柳良了。柳良虽不明白刚刚那阵眩晕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但眼下这船夫种种行为诡异异常,当真还是要多留些心眼,于是面对芥成递来的茶盏,他摆摆手,道:“在下就不必了。” 闻言芥成递出茶盏的双手也停顿了下来,道:“咦,这位道友,你的声音好像有些耳熟,想必是在下的一位故人吧。” 夏满和白鹤梁的目光也朝这位戴着帷帽的男子投了过来。 糟了,还是被他想起来了吗!柳良一时慌乱,忙压低了嗓子一通辩解:“道友认错人了,在下之前从未见过道友。” “即便道友故意改换声音,在下也听得出来。在下入世不久,在临安一共也没几位故人,定是与道友打过交道的。不知道友可否露出真颜与在下相认?”芥成递出的双手仍未收回,诚恳道。但忽然他竟觉得肚子一阵翻江倒海,腹痛难忍。 白鹤梁皱眉道:“是谁出虚恭,好臭。” 夏满扇了扇鼻子:“不是我。” 芥成仍保持着递出茶盏的姿势,腆着脸道:“也不是我。” 两女齐刷刷地用鄙夷的目光盯着柳良,似乎默认了他就是这臭屁的主人。柳良简直无语,这都什么事啊,先是有个意图不轨的船夫,又是差点被这个癫公认出,还被诬陷放屁……气氛尴尬至极,正当他百口莫辩之时,夏满和白鹤梁同时面露苦色,捂腹呻吟,整只小舟一时臭不可闻起来。 芥成发觉状况不对,但为时已晚,腹内一阵绞痛便有江海沿着喉咙逆涌而出,同时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也不清明了起来,当下两眼一翻保持着刚刚欠身递茶的姿势就往柳良身上倒去,同时呕吐物也哗啦啦地流满了柳良一身。柳良身份尊贵哪见过这般场景,当下也是懵了,而另一边白鹤梁和夏满也是同时七荤八素地昏倒了过去。 茶里有毒!柳良确信就是这个船夫搞的鬼,只是这三人怎会这般大意,面对这么可疑的船夫也毫无防备地饮下了茶水!他抬头一看,船夫正站在船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苍老的声音傲慢地说道:“可惜了,还有一个人没有饮茶,那看来你没有那么好运了,死之前还要先受些皮肉之苦。” 这船夫是一名毒修,居住在天目山深处的邪道山门,平日里借着船夫工作的遮掩在震泽沿岸活动,专门挑些年轻的散客,划船到湖心无人处,借茶水下毒,谋财害命。对于一个毒修来说,调制毒药这件事本身可以帮助他们在观心境进境,而若有人中了他们的毒,他们的境界也会有所提升。因此对于邪修山门来说,外派外表与正道修士无异的毒修在城镇施毒,既能帮毒修提升实力,也能为山门掳掠钱财,若有人中毒未死,可以抓回山门让血修豢养成血奴;若中毒身死也可以带回山门帮助尸修进境。总的来说,让毒修潜伏在城镇中,对邪修山门是一件一举多得的事情。 而这位船夫也是从业多年,每年在震泽失踪的年轻人都不在少数。只是他多挑些落单的旅人下手,这些旅人的家人也没法知道这些受害者是何时消失在了何处,官衙也不了了之。说来也巧,当初郑水儿也是在吴兴仔细搜查,发现了些许异常的踪迹,这才追查到了天目山脉去。可这位娴熟的船夫,今天却在芥成身上屡屡出了些岔子,弄得他有些自乱阵脚,不过好在还是有三人中了招,剩下的那一帷帽男子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柳良盯着船夫,眼神逐渐冷冽起来:“我想不出你一把年纪有什么理由在这湖船上下毒谋财害命,莫非你是个毒修?” 船夫笑笑,不置可否。 柳良推开怀里的芥成,没有理会自己一身的呕吐物,反而是先去探了探芥成的呼吸,倒也没有气绝,也是放下心来。他站起身:“想不到你一个毒修做事倒也留了一线。” “留一线?”船夫闻言气得笑了起来,“你当我们邪修是这般心慈手软之辈?若不是这小子废了我两壶毒药,我怎至于给你们下泻药!” 没错,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法,芥成等人中的只是烈性泻药,但这泻药非但起效迅速,令人腹痛难忍,上吐下泻,还能让人直接因此昏死过去。说来也是侥幸,船夫的第一壶毒药是能让人当场毙命的剧毒;而第二壶也绝非凡品,不光能让人立刻昏迷,还能让人经脉寸断,从此沦为废人。一般来说毒修都会随身携带这两种毒药,第一种只为取人性命,第二种则是特意留条活口好用来豢养血奴的。只是没想到第一壶毒茶被路过的白鹭粪染,第二壶则被芥成失手打入了震泽,船夫当时真的是气急败坏又不能发作。无奈之下他只能用硕果仅存的泻药泡了第三壶茶,同时由于自己的行为已经引起了众人的疑心,往第三壶茶里又添了些无心水——一种可以令人放松警惕、消除边界感的药水。此水易挥发,奇香无比,芥成等人正是因为中了无心水才轻易地饮下了第三壶茶,而柳良则是依靠真龙智识逃过了一劫。 听到只是泻药,柳良也是没了顾虑。他瞅了瞅歪在一边的白鹤梁和夏满,道:“你可知道她便是名满京国的白鹤梁,临安梁家视若珍宝的独女,你们邪修虽然做事无矩,但也不至于完全不考虑后果吧?” 船夫冷笑道:“梁家知道这妮子死了又如何,把你杀了谁又知道是我动的手呢?倒是你,不过是观心上境,还有空在这里担心别人,真以为你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闻言柳良面露凝重,因为在他看来,这名船夫浑身没有一丝灵力波动,要么是他的境界在他之上,要么是使用了什么遮掩境界的法器,但既然对方能看穿自己的实力,基本可以确定他的实力在自己之上。而自己已经是观心上境,对方若真是化臻强者,这湖心四下无人,那基本自己今天也要交待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