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钓鱼全图鉴》 第1章 灵根现世 水面轻轻泛起涟漪,粗制滥造的鱼竿迅速提起,纤细柔软的木鱼钩,居然还精细地削了倒刺。 两尾拇指大小的小银鱼,没花多少力气,一提就起来了。 蹭吃蹭喝的小橘猫,一巴掌将乱蹦的小银鱼拍在地上,轻轻一叼,灵活地跑开了。 团了团碗里的鱼饵,丝丝灵气氤氲如烟,居然用的是炼丹的灵药! 谁家的小孩如此奢侈,用灵药钓微不足道的凡鱼? “鹤云!你又来钓鱼! 今天可是上宗来人测灵根的日子!就差你了,快随我来!” 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叫喊声,中气十足。 根本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了。 “方叔,反正还有好多人排队,让他们先测吧。” 毫不在意地一甩竹竿,上好的饵料,几乎刚下就有鱼咬钩。 有了这一丝灵力,小银鱼说不定也能小小蜕化一番。 “不行!这是对上宗不敬!” 浑厚响亮的声音已经来到耳畔,大手一捞,不由分说地把人夹在腋下带走了。 啧。 鱼钩上还挂着一尾贪吃的泥鳅,颠簸中解下来扔给了小猫,结果自己被扎了一下。 明明只是木钩,还挺有杀伤力的嘛。 回去多削几个。 疾速前行的方叔还在念叨,无外乎是灵根,上宗之类的事,哪有钓鱼有意思。 “猜猜今天谁亲自来了? 魏舒前辈!他前几年刚刚筑基,升入了上宗外门。没想到居然还念着旧情,主动揽下了测灵根这项麻烦事。 我们族内也就老祖一位筑基,你不重视自己的灵根,也该为大家考虑啊! 万万不可得罪魏前辈! 待会你进去后,好好道歉!知道了吗!” 话说来说去,不就是怕被责备,怕被上宗抛弃吗? 自家这样的小族群,在修真界里风雨飘摇。只要老祖陨落,便会一夜之间衰落灭亡。 道途艰难,何苦呢? “六阶极乐鸟大举南下,说不定明天就身死道消。凡人还好说,要是略有修为,被它们炼为人宠又该如何?” 有灵宠,自然也有人宠。 他们奉妖兽为主,为其谋划,提供双修,或者只是充当打手。 只需要一道禁术,这条小命可就不是自己说的算了。 “嘘!那也是你能乱说的!” 他们不过小小的筑基家族,在六阶妖兽面前,和凡人有什么区别? 一切实力为尊! 不努力向上爬的话,又怎么知道前路毫无生机? 芳草幽幽,绿荫蔽日。 主道两边种满了探日巨木,一种不值钱的灵植,能少量地将日光转化为灵气。 没有灵脉的家族,才会选择大量种植此树。 毕竟人也要晒太阳的嘛。 这种树不仅遮阳,还会吸收光线,阴森冷冽,正午黑得跟晚上没区别。 要是陌生的人第一次见,说不定会以为是鬼修地盘呢。 为了对外的排面,会客的大堂建在族外,同时也是店铺总会所。 平时作为酒楼招待凡人和散修,有时也搞几场拍卖会。 今天却是包场,专为了接待上宗的人。 金碧辉煌,雕栏玉柱。 一位白胡子老者大咧咧地坐在主位,副座是家族的老祖沈毅。 其下跪着几百号孩童稚子,已经井然有序地开始排队测灵根。 白胡子老者便是福天宗外门理事魏舒,年岁将尽才堪堪突破,如今寸步未进,想来道途也就这样了。 魏舒浅浅闭目养神,没有上品灵根,不足以惹起他的兴趣。 老祖沈毅则是担忧地探头探脑,本来自家也能测灵根,里面大半都已经测过。 说是大战将近,无论什么品级,单灵根的都得抽调,参与阵法维护。 不止孩子,自己都被征召了。 接下来十年得去意怀城维护阵法,想必是那座六阶的凌天双河阵开启了,即便抽干上万位筑基也无济于事,此阵靠灵根内的一丝道法运转。 灵根越特殊越好,福天宗内可没有特殊灵根,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些单灵根了。 “魏前辈,要是有变异灵根,可否……” 沈毅小心翼翼,打量着魏舒的神色。手上偷偷掏出一个储物戒,里面有一千下品灵石。 这可是沈毅所有的身家了。 他想为族内留下一点好苗子,维护阵法久久无期,谁知道兽潮什么时候来,万一…… 魏舒心知肚明,微笑着不着痕迹地接过。 神识一扫,笑容又淡了三分。 果然,区区筑基家族,身家少得可怜。 “人族大难当前,不可为一己之私,坏了大计。” 话虽正气凛然,手上却收下了灵石,意思就是有的谈。 反正宗内怪罪下来,大可说是他们自己藏匿。 白得好处。 要不是为了这一分利,谁想来测灵根呢? 沈毅微微松下一口气,他可是做了两手准备。 族里藏了两位变异单灵根。 他们可是族内的核心,虽然只是下品,但也万万不可浪费时间精力,去维护阵法。 远远坠在队伍末尾的沈鹤云,默默收拢自己的鱼线。 早就说了! 让他们先测! 硬把自己拉回来,不还是要等! 生怕他跑了,沈方存紧紧站在队伍后面看着他,嘴上还不停叮嘱道,“以前你就总跑,这次你可逃不掉了。 早点测灵根不好吗? 快些步入修炼之道,你就能早些得到父母的遗物,不负他们在外出生入死,为家族付出了性命。” 说得好听,怕是早就被瓜分完了。 沈方存是自己的舅舅,当初喊最大声,得到最多贡献点的也是他。 “我只想钓鱼。” “愚不可及!通天大道近在眼前,舍本逐末。” 被推了一把,测灵根的无妄石,剔透如镜,能够映照出灵根的模样。 灵根是脊椎尾端一段多出来的骨头,又称嫁仙骨。 普通的凡人自然是没有。 越是特殊的灵根,形状越奇怪。比如排名第一的剑灵根,便是一柄长剑模样。 排在前面的孩子,映出来的白骨上,隐隐有红绿两色交织。 细若游丝,乃是下品的火木双灵根。 “最后一个了……”魏舒起身一捋衣摆,果然是小门小户,就测出了一个单灵根,最差的下品。 抠搜的,只给了一千灵石… 以后也没什么打交道的必要了。 “辛苦您跑一趟,家中与大道无缘,帮不上贵宗的忙,实在惭愧。” 沈毅陪着笑脸起身,没想到漏出去一个单灵根,看魏舒的意思…或许不打算带上? “咦?好奇怪的灵根…” 无妄石朦胧地映照出一节白骨,极其普通,和所有脊骨一样。 这才是奇怪的地方…… 嫁仙骨怎么会和普通的骨头一样? 如果是凡人,该是一片空白才对啊? “嗯?或许是灵根太过驳杂,太过细微?”沈毅皱眉打量,从未见过这般情况,难道… 这可怎么办! 如果真的是,自己绝对保不下他! 该死! 为什么没有早些测出来! “呵呵,这可不是一千灵石能瞒下来的了…沈道友,这人以后和你们沈家,再无瓜葛。 明白了吗?” 魏舒掏出一片玉简,重新把族内关于特殊灵根的信息看了一遍。 只简单介绍了各种特殊灵根的特征,贴心地附上了图片。 有一种,什么都没有。 介绍里说,“道法天成,孑然无异。” 不就和眼前的灵根,一模一样吗? 大多数特殊灵根的诞生,都伴随着天地异象。 比如剑灵根,一诞生就会出现万剑吐纳,朝宗原筑的异象。 谈何上门拜师,所有宗门都得上赶着去找异象。 出动三位化神老祖,就为了抢一个襁褓中的娃娃,何其壮观。 这孩子,必须带走! 魏舒偷偷捏碎了一张宗门的通讯符,“道水灵根现世!开林城沈家,速来!” 刚刚收下的一千灵石,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好笑地打量着沈毅,逐渐难看的脸色。 怎么怕成这样,难道还有私藏? 哼! 小小家族,竟敢违抗福天宗! 魏舒冷笑一声,随手将储物戒扔在了地上,转身走下主位,和沈鹤云套起近乎。 “这位小友,你可愿入福天宗修行? 福天宗可是衡衍大陆首屈一指的大宗,五位化神期的老祖,十七位元婴真君。 如今的首修韩念,仅仅百岁便成就金丹,剑道三层,同阶无敌。 你的天资比他好上数倍,未来大道可期啊。” 堂堂筑基修士,能做自己老祖的人物。 在宗门里,连话都说不上。 都说筑基才算真正步入仙途,就是这么一个不上不下的小家族,曾经也是出过结丹真人,威震一方的存在。 沈鹤云环顾四周,手里还握着自己的竹鱼竿。 他什么都不想要。 大道,仙途,名利,长生… “孩子,我不管你在想什么。 身负天资,你的命运就已经不在自己的手上了。 我也不怕告诉你,你的灵根要是挖出来,绝对能制成通灵宝器。 那可是多少大能眼馋的东西,不找宗门庇护的话,你连明天都活不到。” 魏舒柔缓轻松的语调,却是格外刺耳的恐吓。 然而他说的没错…… 修真界就是这样。 “晚辈对宗门一无所知,还请魏前辈赐教。”沈鹤云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多说两句。 等他以后进了宗门,哪里还能见得到。 “五大化神老祖各有本领,独占一峰。丹符兽傀剑,还有统领五峰的供奉堂,由宗主掌管。 宗主虽修行血道,却是以屠戮异族证道,非是外人所说的魔宗。 你为单水灵根,依我看,选择属性相合的丹峰为好。” 那里的利润最大,要是以后,这孩子还能记得一丝现在的恩情,那不就赚大了? 丹峰随手漏点废丹下来,都足够几个筑基修士的全部身家了。 沈鹤云不解地问道,“炼丹不该是火灵根吗?” “哈哈哈!”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人,仙风道骨,俊美脱俗。 穿着漆黑的道服,手持一柄乌黑纸伞,整个人都藏在阴影里。 肃杀狠厉,周身满溢出血腥之气。 元婴只散逸出一丝微不足道的威压,便让沈毅他们畏惧地向后逃窜。 尚未修道的孩子们瞬间倒地,就像鬼压床一样,明明看得见听得到,却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身体的每一寸都被神识摸过,毫无反抗之力。 完了! 沈毅僵硬着脖子,神识不断追着藏在后院的两个孩子。 元婴修士的识海早已超出了他的范围。 降落此地的那一刻,便全都暴露无疑。 “宗主!” 魏舒惊喜地朝来人问安,他可从没见过宗主呢! 他这样的小人物,平日里连结丹期的师兄师姐都见不到。 沈鹤云同样被威压拍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位血气浓重的元婴前辈,将灵力探入自己的丹田经脉。 嫁仙骨孤零零的一节,如梦似幻,诡异地呈现出正常的白玉色。 无论怎样用灵力试探,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悄然无声。 “嗯,确实不错。 小友,水灵根去丹峰就是个种地的,不如拜我为师,血浓于水,异曲同工。” 身旁厚重的威压独独在自己身边散开,沈鹤云坐起身,看了眼身边七倒八歪的族人们。 他们的眼神,满是丑恶的嫉妒。 即便同为一族,五六岁的孩子都知道,这是怎样泼天的气运。 如果此刻能说话,恐怕他们都要质问出声了。 “我有一小道,恐怕会误了前辈的栽培之意。” “你且说说。” 道途艰难,以小道突出重围的不计其数。 炼丹亦是小道,有何不可? “钓鱼,只要能让我继续钓鱼,任凭前辈安排。” 这…… 这不是小道,这叫玩物丧志! 身后突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道模糊的影子,朦胧如纱,身姿摇曳美艳,竟是一位化神分身! “宁玉,你要是为难,我可就要收下了。” 柔纱轻薄如烟,仙子眼波流转,美目盼兮,一条灵动的霞披,绕肩拽地。 被唤作宁玉的元婴修士紧皱眉头,相比化神的老东西,明显自己的需要更迫切。 不就是钓鱼吗? 一入门,还怕不能逼着他改过来? “别别别,小友,我答应你。” “心魔誓。” 靠! 现在小孩这么不好骗的吗? 第4章 钓跃龙门的鱼 瀑布的轰鸣被隔绝在掌寸之间,一座雅致的竹屋,建立在峰顶,在瀑布倾泻而下的大江中央。 如坚定不移的磐石,稳稳而突兀地立在江心。 真是个钓鱼的好地方! 以后可要常来拜访师祖。 沈鹤云的眼睛亮闪闪的,恨不得一头扎到水里。 注意正事! 宁玉一拍沈鹤云的脑瓜子,他那副痴迷的表情,昨天钓尸体的事都忘了? “不怕在水下看见脏东西了?” “怕呀,我这不是把神识切断了吗。”沈鹤云得意地握着鱼钩,仿佛师尊一声令下,他就得去找个好地方抛钩了。 “咳咳,收好!要进去了。” 哦…… 沈鹤云失望地收好鱼竿,恭敬地低头垂目。 韩念毫不在意礼节规矩,大大咧咧地推门而入,嘴里大喊道,“师尊,人我给你带来了。” “稳重点!都是做师叔的人了!”老者的声音洪亮如钟,震得门口挂的风铃一颤,发出幽远清扬的响声,有安神静心之功效。 “咳咳!进来吧。” 宁玉正儿八经地在门口行礼,这才跨门而入。 沈鹤云有样学样,弯腰行礼。 深呼吸,空气中满是舒服的水汽,他感觉自己上辈子就是条鱼。 门内另有一番天地,庄严肃穆,大气高雅的正堂,还坐着另外四位化神老祖。 他们都盯着缓缓步入的沈鹤云。 如此具有压迫感的场面,连备受宠爱的韩念都收敛了,乖乖地站在花胡子老者身后。 其下分别是美艳动人的鬼修,清雅脱俗的丹修,俊美无双的兽修,还有一位脏兮兮的器修。 真是聚集了各大手艺。 韩念的师尊,显然是坐在主座的剑修。 也是宁玉的师尊,自己的师祖。 “晚辈沈鹤云,拜见各位师祖。”沈鹤云感觉到几股强劲的神识,死死攥着自己,毫不客气地钻入经脉。 就为了一窥道水灵根之玄妙。 空若无物,天然去雕饰。 如坠烟海,与天地浑然一体,徜徉其中,不知岁月几何。 此等玄妙,绝无可能伪造。 几位老祖互相点点头,确实是道水灵根不错。是否神妙如传闻,就等宁玉渡劫,一辨虚实了。 “哈哈哈,不必拘谨,既然入宗就是一家人,以后有谁欺负你,就报我玄微剑林子殊的大名! 来,这部功法最适合水灵根,勤加修炼,日后大有可为啊。” 一道金光悬在沈鹤云眼前,玉简里写着,道虚妙水功。 竟是顶级心法! 总共十层,够他修炼到渡劫期了。 “谢师祖赏赐。” “鹤云喜欢哪种妖兽灵宠?尽管来我兽峰挑选。”俊郎潇洒的兽修老祖,怀里一只毛绒乖巧的白毛小狐狸,竟生有三尾,十分稀奇。 水属性的妖兽以龙蛟为最,容华城地处内陆腹地,此类妖兽被哄抢,价格比别处贵了一倍有余。 就连福天宗内,珍藏的水属性灵兽也只有三只。 “听宁玉说,鹤云喜欢钓鱼,我丹峰弟子每日所炼的次丹废丹,就全交由鹤云处置,如何?” 剑修老祖出手阔绰,看不惯他们抠搜的样子,直言出声揭人老底,“这也太抠门了,你不是新炼了一堆五阶金颛臾丹吗?一炉十几颗,给人家几颗怎么了?” “谁说不给了,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丹修老者从储物戒里掏出一个玉瓶,甩到沈鹤云眼前,流光闪闪,丹香馥郁。 “这丹有洗筋伐髓之功效,还能改善灵根,双灵根变为单灵根,上品升为极品。鹤云如果服用,隐匿之能大概会更强。” “谢师祖赏赐。” 鬼修女子衣袂飘飘,轻笑如雀鸟清脆动人,“本宫是鬼修,所用之物大多不适合小友。 不过…… 拿去,此物名为净灵池瓶,里面有一方灵泉水,能快速恢复灵力和神识。 不过对小友来说,它也就能养养鱼吧。” 看看! 什么才叫下血本! 剑修老祖一脸心痛地皱眉,那可是自己软磨硬泡几十年都拿不到的宝物啊! 上品道器,半步仙器! 她悟道本事差,此物在她手里,根本派不上用场。 轻描淡写地拿出来送人,她当然不心疼。 器修老祖排在最后,一声不吭地甩了件宝物出来,竟是一根鱼竿! 用的是师尊说的那根灵竹。 杆上许多符文道文,还有镶嵌灵石的凹槽。 硬是把普普通通的鱼竿,练成了一件宝器。 “谢师祖赏赐!” 这句是真心的。 沈鹤云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新鱼竿,对器修老祖的好感飞涨。 哼哼… 器修老祖挑衅地看了他们一眼,送礼要送到心坎里,再珍奇的宝贝有什么用,还不是最喜欢自己送的。 老东西真不要脸! “咳咳!宁玉他要闭关准备渡劫,鹤云就暂且在我这儿住下吧。”剑修老者摆摆手,似是想亲自教导沈鹤云修行功法。 这里山好水好,又新得了鱼竿,本以为沈鹤云会满口答应下来。 他回头看了眼宁玉,“师尊?” 竟然还想着问问宁玉的意见。 “听师祖的就好。” 偷偷给徒儿下了道血咒,要是出事,自己多少能感受到。 深深叹气,一步三回头地回去闭关了。 一连许多天,沈鹤云把宗门里大大小小的师兄师姐都见了个遍。 师祖们就差明着说,他就是下一届的首修,宗门内所有的资源都会向他倾斜。 不知情的外人,只当他是个普通的极品单水灵根。 为何如此得老祖们欢心? 有人说他是大能转世,入世重修。 还有人说他是哪位老祖的私生子。 谣言四起,不过是因为他实力不符,不得人心。 沈鹤云怎么会在乎外界的事? 别人质疑了十几年,他就钓了十几年的鱼。 师祖的山头被他彻底摸透,又直奔后山,连湖泊小溪都不放过。 从一个奶娃娃变成了纤细秀美的少年。 瀑布下有一种灵鱼,名为白翠鱼。 也是宗门里唯一正式步入一阶的鱼类,连三阶的赤冠灵鹤都不敢下水去抓,每每在岸上踱步,拍打翅膀。 只因此鱼逆流而上,有一丝闯龙门的气势。 天下之大,有瀑布的地方就有鱼闯龙门。 甚至有些海鱼,为了一改血脉束缚,会特意游到淡水瀑布里,付出一切在所不惜。 水中的顶级血脉,玄龟,黑龙,鲲鹏。 鱼总不可能变成王八,鲲鹏又是仙家血脉,其下无一变种。 只剩下血脉乱七八糟的杂龙混血,蛇蛟,鱼,蜥蜴,有尾巴的都可走这条路。 闯过一次有一道纹,头生犄角,长须招摇。 二道纹突生逆鳞,身长如蛇。 三次后便可羽化为龙,血脉一洗,修为一日千里。 说来也是妖兽界,唯一能改变先天血脉的方法,惹得其他种族羡慕至极。 吃了有龙纹的鱼,妖兽的血脉能更进一步,此道艰难,不止有难以飞越的龙门。 小小的宗门瀑布里,竟有两条二道纹的白翠鱼。 老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这鱼不声不响的,竟越过了两次龙门。 许是宗门里的妖兽都关在兽峰,剑峰上也就只有自己随手养的灵鹤,等级不高,奈何不了它们。 “三阶清心丹拿来打窝,鹤云真是舍得。”剑修老祖林子殊陪着他一起钓鱼,二道纹的鱼可是好东西,拿出去都能换件下品道器呢。 兽修老祖李舒闻风而来,为了手下的灵宠们,他势在必得! “瞧你叽叽歪歪的样子,鱼都被你吓跑了。” “怎么是我吓跑的呢?明明是你身上的狐臭味太重,水都被你熏变味了。” “你!” “二位师祖,要不你们一巴掌把鱼拍上岸算了。”沈鹤云听得脑袋都大了,灵鱼最是狡猾,他们吵来吵去的,还怎么上钩啊! “不好不好,万一拍死了就没效果了。” “对对,大不了编个灵力网,捞上来。不着急,先钓钓看。” 他们只是来陪沈鹤云消遣的。 打好关系,才能占据有利位置。 其他人还在观望,趁这时先下手为强,岂不是更好? 水中一道金光闪过,转瞬即逝。 鱼钩上挂的是三阶血气丹,丹峰老祖专门给兽峰改造的兽丹,对妖兽大有裨益。 神识控制的鱼钩布满了沈鹤云的灵气,与水浑然一体,毫无分别 即便这样,它们还是驱赶着小鱼去咬钩,看看是否有诈。 几条一道纹的白翠鱼毫无戒心,一口咬下! 竟然无事? 沈鹤云不得不重新用上神识,及时把鱼钩的尖头打散,变成了威胁感较小的圆头钩。 二道纹的白翠鱼就在不远处观望,尾部细长,已经初具龙尾之态。 可惜灵智还是三岁小孩。 见伙伴没事,还平白增长了灵力,终于按耐不住…… 尾巴狠狠将试药的小鱼甩到一旁,自己一口咬下! 就是现在! 沈鹤云迅速将鱼钩露出,穿过鱼嘴,打了个无缺口的圆环。 用灵力凝聚鱼钩就是这点好,随心变化,不放心的话,还能连续穿三四次。 接下来只需要慢慢溜鱼…… “露头了,露头了!”林子殊指着瀑布里逐渐浮现的鱼影,兴奋地拍着李舒的肩膀。 翠背白腹,两侧两道龙纹状的金丝,颌下一片金光闪闪的逆鳞,鱼尾细长飘逸,已有几分像龙了。 要是第三次越龙门,恐怕当即从一阶跃升为四阶,脱胎换骨,难以制服。 听说有宗门专门培养鱼跃龙门,然后抽龙筋扒龙皮,炼器制符炼丹,都是好材料。 李舒打的也是这个主意,连忙出声制止道,“钓一条就好,留一条化龙,我有用处。” “这里面还有十几条一道纹呢,别那么紧张。”林子殊挽起袖子就像把鱼抱起来,被尾巴抽了嘴巴。 哈哈,沈鹤云瞬间憋住了笑意。 李舒完全没想憋,立刻大笑起来,“哈哈哈!真该用留影石记录下来!堂堂化神老祖,被一条鱼抽脸,哈哈哈!” “咳!鹤云你钓的,自然交给你处置,我就不动它了。”悻悻地放下鱼。 它在岸上疯狂甩着尾巴,想回到水中,翻滚得满身泥巴。 活像条泥鳅。 “那我先养起来,师祖们要是有需要,再来找我。” 口中飘出一道金光,通体白玉的净灵池瓶。 窄口细长,其中灵泉荡漾,清澈见底。 神识探入窥视,一汪蓝幽幽的湖水,灵气蒸腾如浓雾,呼吸之间灵力飞涨。 泥鳅一般的白翠鱼,一甩尾巴,扑腾着跃入了灵湖中。 两道龙纹金丝,隐约在灵气的浓雾中显现。 此处没有瀑布,最后一次跃龙门的机会,被彻底掐断了。 这小鱼却还欣喜于此处灵力旺盛,真是捡了芝麻丢西瓜。 “咦,宁玉出关了。” “不错,恢复到巅峰状态了。” 两位老祖神识一扫,顿时心知肚明,测试沈鹤云的时机到了。 沈鹤云刚刚收齐了宗门内的鱼类,心中正欣喜。 主动收起了鱼竿,迫不及待道,“师尊出关了?晚辈前去探望一番。” 熟练地御空而行,化为一道流光往宁玉的宗主峰去。 站在原地的两位老祖略有所思,沉吟半饷,等出了人的神识范围,才缓缓开口道,“可要一同观劫?” “宁玉特意收集了许多宝器,足有四成几率,或许……”沈鹤云根本派不上用场。 “不亲眼确认,我心里没底。这道水灵根记载于上古时期,真实程度本就堪忧。” “是啊,大家都觉得太假,想着把它剔除特殊灵根之列了。” 在兽潮之前,新排的特殊灵根榜上已经没有道水灵根的名字。 宗门不承认新榜单,主要是因为里面混了人妖杂种的灵根。 道水灵根的事,反而是界内共识。 “唉,这样对他也是好事,叫上其他人,我们一同观之。” “好。” 天边独独飘来一片乌云,其中闷雷炸响,偶有闪电之光流转其中。 不可多在此地逗留。 宁玉唤出黑冥骨伞,乘着血雾便想离开宗门,往百里外一座无人的孤岛上去。 这雷劫来势汹汹,自己当然没有多大把握,要是带上那小子 念头刚刚升起,便见不远处一道流光,直直往他的劫云里闯来。 若是换了其他人,恐怕早就被雷劈了 果真有妙用! 第5章 师尊渡劫 天上的雷云视若无睹,依旧死死锁在宁玉头上。血气在雷云面前如邪祟逃遁,极易溃散。 “师尊!” 来人缓缓落于眼前,当年寡言少语的奶娃娃,居然长成了一位翩翩少年。 “我都不敢认了,徒儿,修为如何?” “结丹初期,希望能帮上师尊。”少年姿容寡淡,一眼看去如坠云雾,存在感越来越低了。 哪怕用神识去扫,稍不注意都会忽略他。 “我们走吧,去别的地方渡劫,不然天雷会把这里劈成灰的。 唉,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又不用渡劫。”宁玉自讨没趣地笑笑,忍不住埋怨老天不公。 黑冥骨伞微微一转,脚下厚重的血雾升起,如同踩到了棉花里,裹挟着两人,迅速往孤岛上去。 头上的雷云渐渐压低,寸步不离,紧紧盯着宁玉。 白色的闪电已经逐渐转为紫色,黑色,甚至还有针对灵根的属性雷。 宁玉一落脚,便迅速布置起阵法,从林子殊手里坑来的剑阵,希望能对属性雷有点作用。 他是水木双灵根,资质也只是上品。 最克制的火属性雷劫,宁玉防备至极,弄来许多宝贝抵御。 “师尊,怎么判断雷劫何时落下呢?” 宁玉都布置了半个月的阵法,头上的雷云感觉随时会落下,可是却没有真的落下。 “准备好了之后,自行引动雷劫便可。带着雷劫去劈对家,可是常有的事。” 啊 不过那样也会影响自己好好渡劫,相当于拿未来去赌吧? “寿元将尽之前,能反复渡劫。不过失败次数越多,雷劫越猛。听说元始宗就是被一位化神的三重雷劫,给劈得宗门全灭,无一生还。” 元始宗当年称霸衡衍大陆,两位渡劫期真仙,十三位化神期真尊,谁能与之为敌? 没想到,居然毁在雷劫手里。 “那位渡劫的化神呢?” “当然也被劈死了。” 果然是同归于尽的法子 “好啦,徒儿你先躲进洞府里,雷劫无眼,小心误伤你。” 沈鹤云躲在一方狭小的山洞里,四周的树木被劈倒,方便布阵,抬头便能看见宁玉飞身上前渡劫的场景。 天雷滚滚,宁玉往雷云里打入一丝血气,被瞬间泯灭。 翻腾的雷电突然转成深紫色,沈鹤云只感觉眼前一片白,轰鸣的雷声紧随其后,地震山摇! 第一道雷劫已经打下! 轰! 宁玉支起黑冥骨伞挡下这一击! 未有喘息之机,第二道雷劫已经从雷云中脱身,直击门面! 啪。 瓷白的伞骨被劈断几根,在这样下去,这件道器得大降为宝器了。 宁玉心疼地收了起来,掏出一枚血玉,里面封存着一只黄背玄龟的尸体。 虽无法与顶级血脉的青水玄龟相提并论,但好歹是玄龟一脉,这龟壳硬得很。 希望能挡下两道雷劫 吸走玉中的血气,五阶妖兽等同于人族的化神期,即便只是一具尸体,依然散发着迫人的威势! 薄薄的玉壳被闻风见长的尸体撑碎,巨大的龟壳散发着淡淡的水光,如果属性雷落下,也能勉强抵御三四层威力。 宁玉躲在龟壳下,忍不住低头去找沈鹤云,怕他被雷劫的余威扫到。 他好好的躲在洞府里,几道余雷缠着山岭里的兔子鸟兽,蚊子苍蝇,所过之处一片焦黑,不放过任何一个生物。 沈鹤云好像一块石头,余雷几次掠过门前,都视而不见。 没事就好 雷云突然变成了暗红色,属性雷裹挟着两道小雷,竟然像是要一同劈下! 融合雷! 是专门针对血修魔修,鬼修尸修这些歪门邪道的大劫! 头上顶着玄龟尸体,脚下剑阵迅速激发,几把灵剑飞跃而起,组成金色的剑盾护罩。 阵中堆着的灵石迅速蒸发,如冰雪消融。 轰! 在接触的瞬间,剑阵被打碎,几把珍贵的宝器灵剑,被生生震碎! 竟只削弱了两成的威力。 宁玉凝眉,正想往储物戒里掏宝物出来抵挡。 “你有没有想过,夺舍?老天何其不公,竟有这般好运的人。 只要夺了他的灵根气运,何必还要做那被唾弃的血修?” 第8章 鬼气森森 青龟使出灵力托举,缩入龟壳,来了一招泰山压顶。青黑色的龟壳发出淡淡的玄光,冲刷着背上附着的鬼气。 红龟强化了自己的爪子,淡紫色的灵力形成钩爪,狠狠抓向叶思思。 娇俏可人,清丽明媚的少女,手持一条腥红长鞭,只是如柳枝随意挥动。 凌厉的鬼气化为实质,痛苦的哀嚎和咒骂冲天而起。 细细看去,竟是一张张美人面。 将身体炼为傀儡也就罢了,居然还炼魂。 这等怨气,生前必然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鬼气一嚎,携带着神魂攻击。 两龟瞬间陷入一阵恍惚。 叶思思鬼气化刃,森森阴冷的一把美人玉刀,肃杀狠厉,无数美人面层层叠叠,仿佛刀身的纹饰。 就在她想要一刀了结两龟之时,一道人影突然出现。 厚重的青铜色大鼎,重重一扣,将两龟保护在里面。一道紫光迎面而来,丹香浓郁,竟是一颗攻击用的丹药。 叶思思捂住口鼻,灵力一闪,连连后退。 此丹名为惑香盈紫丹,能诱起人的心魔。 在渡劫前没有把握的人会吃,探一探自己的心魔,以防陨落在劫中。 她身为鬼修,作恶多端,心魔早就多得排排坐了。 要是陷入其中,不知还能不能脱困。 “哈哈!此丹对付鬼修果然好用!” 只见鼎前站了一个人,浓眉大眼,本是俊朗之姿,偏偏眉间几分谄媚低卑,突然有了小人之感。 他伸手一挥,撤去大鼎。 三颗紫丹在他周围环绕,浓重的丹香,即便退开百里,依旧隐约可闻。 叶思思恍惚之间,已经看见一位脱俗如仙的美人,轻抚自己的脸颊,柔声细语,“姐姐,带我走吧。” 不对! 她一拍自己的元神,封闭五感后,派出几具化神傀儡前去抵挡。 指尖晶莹的傀丝,由灵力凝聚,神识范围内都能操控。 环肥燕瘦,倾国倾城。 几位宫装美人睁开眀眸,提剑朝费慈杀去。 “不好,竟是傀儡师!两位玄龟大人救我!”费慈收起丹药,不敢再追击上前,连连退至青龟红龟身后。 他主要是炼丹的,身上可没有多少保命之物。 “废物!将那紫丹分与我们。” 红龟痛斥一声,不由分说,将紫丹攥在爪子里,不顾那几个傀儡,就要一股脑冲向叶思思。 只要傀儡师死了,傀儡自然没了威能。 青龟慢悠悠接过费慈双手奉上的紫丹,顺口问了句,“可有清除鬼气的丹药?” “自然自然,青龟大人恕罪。”费慈掏出几颗银白色的丹药,其上有两道丹纹,入手生温,乃是用阳性草药,火属性妖丹炼制而成。 红龟自身便是火属性,对鬼气抗性比较强。 青龟则不然。 它感觉骨头都要被鬼气冻住了,刺痛得像有东西在啃咬,血肉腐烂,伤口流脓。 这鬼气竟强大至此。 口含丹药,一股暖流缓缓深入经脉骨髓,驱赶阴森的鬼气。 再看红龟,它被几具傀儡缠住,难有寸进。 唉… 真是太莽撞了… 再看东金玄龟那边,蓉芝挡在身前,手中一把形状诡异,如鱼骨的长剑。 剑身布满令人不适的剑气,稍稍一碰残留在龟壳上的剑气,瞬间被污染魔化。 若非林子殊已经切断联系,恐怕已经钻入丹田了。 “东金大人,此人是血修,小心血雾从口鼻钻入,控制血液。” 蓉芝急忙提醒道。 按理来说,名门正派的宗门很少有邪魔歪道的修士。 怎么这个福天宗,血修鬼修聚在一起,不会是个魔宗吧? “你这魔剑也有意思,得培养出魔剑胚,怕不是从小就被泡在魔窟里?你不恨它们,反而心甘情愿做牛做马?” 宁玉也是在血池里泡出来的,血气,魔气和鬼气的修行本就异曲同工。 魔窟就是泡有魔族尸体的水池,汲取其中逸散的魔气,缓缓浸染丹田经脉,将身体改造一下,适合容纳这些污秽灵气。 以此带来的不良反应和精神问题,非常折磨人。 当初宁玉被魔宗抓走炼为血修,没有一刻不在痛恨他们。 甚至痛恨自己,浑身弥漫着血气,肤色苍白,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要不是林子殊将他救出来,早就化为一滩血水,供血族吸食了。 “胡说八道!我对妖族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蓉芝生气地蹙眉喝道! 胸口一道蛛网状的契约隐隐浮现,是最低级的仆从契约。 若是没有别的心思,这契约怎么会浮现? 宁玉冷笑一声,身不由己虽然可怜,但眼下只有敌人! 黑冥骨伞稍一翻转,伞面上黑底红纹,血渍污浊,一长条,仿佛利刃划开血肉,随手溅在墙上的痕迹。 伞面上的血纹游动起来,如同在腐肉里钻洞的蛆虫。 “啊!!” 蓉芝突然尖叫起来,她看见自己的肌肤之下,似乎有东西在动! 而且所过之处钻心剜骨地疼,又痒又麻! 迅速沉入神识,查看丹田经脉。 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地堆着血虫,如纠缠在一起的红色毛线团。 整个丹田都被占据,正往元婴识海钻去。 “怎么会这样!” 她疯狂运转灵力,想要剿灭这些恶心的血虫,结果像是打在自己身上,反而加重了伤势。 “住手蠢货!是幻象!”东金玄龟同样陷入了幻觉,好在比蓉芝快一步反应过来。 这个血修不知什么时候突破了化神中期。 蓉芝不过元婴,被轻而易举地迷惑住了。 东金玄龟也不好受,它也才五阶中期,刚刚才被剑气所伤,又被血雾入体,现在它的左爪已经不受控制。 沉下心祛除的话,至少也得十几分钟。 对战时,容不得这么多。 它毫不迟疑地施展神通,龟背上显现出密密麻麻的妖文,突然笼罩了一方天地。 磅礴的妖气冲天而起,居然是龟缚阵。 在龟阵里的同族实力大增,特别是增加速度这一短板。 是个统领属性极强,效果不错的神通。 特别适合用在此刻。 它们本就人多势众,陷入胶着,不过是因为情报不足。 现在瞬间一反攻势。 青龟红龟在阵法的增幅下,冲破了傀儡们的纠缠。 叶思思迅速遁离,与宁玉汇合。 两龟同样和东金玄龟汇合,双方对峙,沉默不语。 东金玄龟自认已经探清这三人底细,为小火狐拼上性命? 不值得。 宁玉却是好奇,怎么只有这几个乌龟攻来,看起来不像是兽潮的先遣部队。 “老乌龟,你在上游生了那么久的蛋,怎么只带着这几个?你的龟子龟孙呢?” “听闻如水城换防,来送见面礼罢了。”东金玄龟说话都慢悠悠的。 “哦?那这礼在何处啊?” “近在眼前。” 东金玄龟一指江流,那里同样被大阵保护着,于是堆积了很多有灵气的龟蛋在阵外。 只有凡蛋才能流入城中。 而在交界处的岸边,已经有不少龟蛋孵化,它们或许出蛋就不小心触碰到大阵,被瞬间湮灭。 或许幸运地爬到了岸上,却没有找到食物,被饿死在水边。 还有的,开始啃食同伴的尸体,疯狂汲取灵力,只为了活命。 竟有大半灵龟,修炼出了一丝魔气。 这是最简单的,魔化的方法。 同类相食。 最不巧的是,这座大阵防妖气是一绝,魔气? 非常不妙…… 绝不能被妖兽看出来! 毕竟它们那边还有个拿魔剑的…… “不过是一群小乌龟,这便是你送的礼物吗?” “这等数量的妖气合起来,和四阶大妖差不多。要是缓缓消耗此阵,水滴石穿,你们又有多少灵根可以消耗?”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宁玉稍稍松了一口气,面上不以为意地冷哼道,“人族天骄多如牛毛,足以支撑阵法消耗。” “唔…随便吧……就这样。” 东金玄龟完全不搭茬,它赶着回洞府休息,今天的运动量真是太大了。 它还受了伤,足够给小火狐交差就行。 来的突然,走的也莫名其妙。 宁玉不解地挠挠脑袋,跟着叶思思转头回了阵中。 回去报告此事,惊动了隔壁城池的化神大圆满前辈,一同来查看这群入魔的小乌龟。 “魔气污秽,沾染了大阵可就不好了。你瞧水下,已经被腐蚀出几个网眼了。” 一位发须花白的老者脚踏虚空,神识细细扫过水边的阵法。 不错,确实是几个针眼大的口子。 魔气缠绕其上,滋滋冒泡。 想来是有些入魔的小龟,不小心死在阵下。 大阵针对妖族,小龟入魔尚不彻底,这才被识别出妖气,受到阵法攻击。 若是彻底成了魔龟,不知不觉溜进城内,凡人哪有本事抵挡,兴许会造成一点困扰。 “大不了一巴掌拍死,都是些一阶的小龟。” 林子殊陪在老者身后,热心建议道。 既然放任它们成长会危害阵法,干脆全弄死不就行了? “不好,拍死后魔气逸散,会污染水源,魔窟不就是这么弄的吗。” 此地是上游,城里还有几十万凡人靠这条大江活命呢,要是不小心喝上一口,全得玩完。 “对对,我都忘了。 诶,我倒是有位徒孙,他最爱钓鱼捉龟。这次跟我们来历练,刚入城就跑水边摸龟去了。 这些天,流入城里的龟蛋,小龟,都被他捡走了。” 老者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是想引荐小辈给自己,混个脸熟。 “这可是前线,我们都没有绝对的把握,小辈来这儿做什么?” 元婴是大部队,金丹结丹就只能当后勤。 小辈? 来这儿就是炮灰! “这不是见见大场面嘛。而且有大阵在,安全得很。”林子殊表面上说着闲聊的废话,暗自传了一道密音过去。 比神识传音更为隐蔽,通常是化神之间聊天的方法,运用道文,加密信息。 果然,老者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惊诧和愕然,连忙追问道。 “当真?” 林子殊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不错。” “哎呀,既然小辈喜欢捉龟,那这些小魔龟,就交给他处理吧。 你们初来乍到,就遭到妖族刁难,这阵法运作,驱动消耗,我得给你们仔细讲讲。” 老者突然笑得十分和蔼,看着脚下的魔龟,也不再紧皱眉头。 小事,都是小事…… 哈哈哈,眼下可有更重要的事…… “晚辈这就安排。” 林子殊同样了然一笑,连忙传音让宁玉他们准备宴会,招待朱静前辈。 顺便把沈鹤云叫上,前辈有任务安排给他。 噢! 应该是捉乌龟的事吧。 宁玉没有多想,只当是那些魔龟不好处理,让沈鹤云帮忙。 “徒儿,今天的宴会有化神大圆满的前辈来,要请你帮忙呢,这个面子不得不给啊。” “放心吧师尊,我心里有数。”沈鹤云去城里买了许多木箱,准备用来堆土培育的。 幸亏是从师尊手里骗来的嗜血灵蚯,不然还得将腐肉腐化,培育出灵土才行。 “修者入了宗门就是人情世故,散修便是肉强食弱,两者天差地别,有如沟壑。 忍忍就过去了…”宁玉痛苦地回去操办宴会。 没想到,都快卸任宗主了,还有这么多麻烦事。 “师尊且等我换身衣服。” 沈鹤云一股脑地把东西塞回玉瓶里,他的小戒指,还没资格储存灵物。 师祖们倒是有许多淘汰的储物戒,可惜灵气杂乱,简单说,就是他们的灵力太强,撑爆了。 完全不省着点用… 平时抢到手也是,直接用灵力炸开。 东西四处乱飞。 不值钱的玩意连看都不看,根本不为小辈着想! 找低级一点东西,还得拜托金丹元婴期的师兄师姐。 沈鹤云手上这枚,便是韩念师兄送的。 他一边收拾,宁玉一边在苦口婆心地唠叨,沈鹤云是他的第一个徒弟,恨不得天天别在裤腰带上,完全就是保护过度。 “来的这位大圆满前辈,名为朱静。 是位来去自在,无拘无束的散修。家族在兽潮中沦陷,心内悲愤,主动回到家乡镇守。 此方大阵便是由朱静前辈一手操办,所用消耗,他自己便出了大半。 不过散修多脾气古怪。传闻中,朱静前辈喜欢姿容秀丽的男子,夺其元阳供自己修炼。 哎呀!我得把自己变老点。” 第9章 传授功法 宁玉脸部下的血肉缓缓扭动,原本俊郎神秀,剑眉星目的,突然变成了特别方正憨厚的老实人。 “师尊你的元阳还在!” 沈鹤云震惊地侧目,他还以为修炼到化神这种境界,至少会双修,或者有道侣什么的。 “你这什么表情!正常情况下,都是越晚越好,别光说我,一人抵御兽潮的那位渡劫前辈,元阳也在呢。 你也是!不许轻易被骗走,知道吗! 为师这就传给你锁阳功法,怎么玩都不会泄出元阳。虽然没有极乐之妙,疏解一下还是足够的。 别害羞,快来快来。” 宁玉顶着一张老实人的脸,诱骗的表情越发猥琐了。 真是深入人心,哪怕原来的俊脸都救不了一点。 “谢师尊传授,咱们出发吧。” 虽然眼下用不上,万一以后有用的。 沈鹤云老老实实地收下了,长辈送的东西,收下就行。 不收他们反而闹别扭,要硬塞给他。 “你如今的年纪,太早太早。 或许凡人会在这般年纪娶妻生子,可修士,和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而且找道侣也是很困难的事,志同道合,携手并肩,共同度过漫长的岁月。 不至于像凡人,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即便这样,渡劫失败或者寿终正寝的修士,仍然多如牛毛。 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慎重决定。” 宁玉只随口念叨几句,眨眼的功夫,地方便到了。 “师尊放心,徒儿自有分寸。” 沈鹤云无奈地点头,他哪儿给了宁玉好色的印象?至于说这么多吗? 自己一心只有钓鱼,走遍每一片水域,钓到每一种鱼。 至于道侣,再说吧。 “行了,见人问前辈好。” 宁玉第一次带徒弟,忧心忡忡,什么都特别担心焦虑。 即便理性告诉自己,得放手,让他独自出去闯荡,才能融入修者的世界。 可感性上就是做不到! 外面那些奸邪丑恶之徒,万一伤到了徒儿怎么办! 深呼吸…… 宁玉恭敬地带着沈鹤云进入主厅,两侧灵酒馥郁,灵食精致色香味俱全,还有请来的筑基女修歌舞相伴。 都是之前开宴,从夏奕手里讨来的人脉。 品灵仙居,仙姬阁两家的分店,正好开在如水城里。 此处是前线,大量修士往来,生意倒是比以前兴盛许多。 老者高居主座,林子殊在其身侧,无需多言。 只需一眼! “妙极…” 除了渡劫的妙用,还是一件人形仙器, 对于观道器的化神修士来说,乃是至宝。 朱静大笑三声,在修界动荡之时,有此绝妙诞生,乃是人族的一大幸事啊! “说吧,什么条件。” 林子殊悄悄打量其神色,约摸能够狮子大开口? 试探着说道,“求前辈在福天宗当个名誉长老,若是有朝一日,福运登天,还请不忘今日。” 本来林子殊只想找个可靠的前辈,护佑沈鹤云一段时间。 朱静他,虽然私事名声不佳,但大道上无可指摘。特别是攻击的法宝缠丝金弦,还有自创的功法,青霜锁。 走的是丝线音律一道,特别合适沈鹤云修炼。 “小事,还有呢?” “前辈若不嫌弃,还请传授这小子一二。”能绑上贼船,林子殊就已经满足了。 不曾想,还能继续提要求。 这些散修,不都特别讨厌被宗门束缚吗? “哦?他走的也是音律一道?” 朱静顿时好奇起来,见猎心喜,柔声追问道。 这可稀奇,根骨悟性都这么好,居然还和自己所修同道? 哎呀! 可惜!怎么不先是自己遇到,收为亲传弟子。 “他有一小道,与丝线相关。”见人已经忍不住要上前搭话,林子殊连忙先下座引荐。 “这位是朱静前辈,负责镇守意怀城,此番为了魔龟之事,前来查看大阵情况。 大阵已经被魔气侵蚀,出现无数个针孔小眼。 处理魔龟,刻不容缓。” 座下都是自己人,还是装模作样地说完了主题。 叶思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心情不佳地抱着美人傀儡喝闷酒。 之前打架,被几颗丹药搞得心烦意乱。 第10章 悟道场 “前辈目前用的是剑吗?” “是啊,结果还是入了剑道,惭愧。希望小友能坚持得比我久吧。”朱静将玉简递过去,感觉就像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浑身一轻,神识飘飘荡荡的,突然陷入了悟道状态。 啊? 这可咋整? 好像这种状态最忌讳打扰吧? 嗯…… 沈鹤云唉声叹气,他一个结丹给化神大能护法,说不过去吧! 偷偷联系师祖,把麻烦扔给他们。 自己还得回去看着魔龟呢。 血脉那么好,珍稀又帅气,必须养起来! 至于这份功法…… 沈鹤云沉心进入玉简中,短短半息,已经阅读完毕,玉简咔嚓一声,化为了粉齑。 游丝攻击与鞭术异曲同工,只不过更加偏向缠,网,束缚。 每一层都有许多编织,凝聚,加强丝线的方法。 可以说是把每一丝灵力都用到了极致。 像师祖他们,剑修讲究浩荡,以势压人。蓬勃浩荡的灵力,如山海压下,先发制人。 而朱静却反其道而行之,明明化神的灵力用之不竭,他却非常抠门,一丝一缕地用,甚至还要回收起来,接着用。 但到底是攻击秘法,第一层,碧水游丝。 编织一条丝线,反复锤炼凝实,呈现出碧绿色。 其下跟着缠绕,束缚的施法口诀,结丹以下,绝对跑不掉,金丹元婴也能减缓一息时间。 用来钓鱼,再好不过了。 沈鹤云望着陷入顿悟,周围无意识环绕着天地之道的朱静,只是轻轻伸手,一股玄妙神奇的感觉顿时充斥识海。 暖洋洋的,如鱼得水。柔软的结丹像泡在了温泉里,在水面上浮沉,随风飘荡。 仿佛自己是一条顺流而下的鱼,或者只是河床下的一粒沙子。 “鹤云!不要靠那么近!” 一只瓷白的手抓住他,迅速飞离朱静身边。 刺骨的冰凉,仿佛抓着自己的,是一块玄铁利爪般。 抬眼去看,一张楚楚动人,泫然欲泣的美人面。 眼里波光流转,欲语还休。 恭敬地拉着他站在叶思思身后,原来是一具化神傀儡。 “没事吧?啊?”宁玉用神识扫了一遍还不放心,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胳膊。 絮絮叨叨的,又开始了。 “化神出现悟道的迹象,可千万不能靠太近。这玩意就跟雷劫一样,会牵连周围的。 更可怕的是,悟道会牵连因果。 如蛆蚀骨,不像雷劫还有办法抵挡逃脱。 你呀!刚刚靠那么近,有没有感觉结丹上烙下了什么印记?” 沈鹤云心虚地一笑,躲在傀儡姐姐身后不说话。 神识入体,查看自己的结丹。 呃…… 好像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感觉飘飘然的,结丹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啊……我再检查检查!” 宁玉看他慢吞吞的,心里担忧着急,直接自己探入其中查看。 咦? 好像真的没事? “师尊,这是怎么回事?” “不必担心…”林子殊刚刚先去给朱静布置防护的阵法,迟来一步。 他们化神最怕的就是因果。 要是别人招惹倒还好说,自己沾了别人的因,那可就要倒大霉了。 起因容易结果难。 因果相当于给心魔暴露弱点,渡劫时仍有因果未尽的修士,九成都死在了心魔手里。 离化神还远着的小辈,重点还是放在雷劫。 远远达不到操心因果的时候。 而且…… “你忘了?鹤云本身就是道运,什么因果,起誓,结契。所有和天道相关的东西,都对他不起作用。” 比如妖兽给人宠下的奴契,道侣之间向天道起誓,参悟道器等等。 这些复杂的东西,跟沈鹤云没有一点关系。 “真有这么神奇?走进悟道场里,居然什么都没沾上。”宁玉好奇地围着沈鹤云打转,看起来真的没事,弄得他都开始怀疑因果是不是假的了。 “行了,没事干就给我回去镇守城池。我在这儿护法,思思,你帮鹤云把那些魔龟处理掉。 干活!” 林子殊大手一挥,提醒大家别在这个危险的地方闲聊了,速战速决。 “叶师祖,我想等这些魔龟相互吞噬后,再一举将三只魔龟收入囊中,您看怎么样?” 底下的魔气漩涡缓缓游动,处在外围的小龟,连精血都被吸食殆尽,只剩下干瘪柔软的龟壳。 水沙中,尚未孵化的龟蛋,硬生生被压碎,一丝微薄的灵气逸散而出,混入漩涡之中。 “唉,叫仙子,别叫我师祖,老气。” 叶思思展颜一笑,她新换了玲珑仙子的皮囊,笑起来冷意柔和了三分,显出了她自己的神采。 顾盼生辉,多情潇洒。 “可我是小辈…” 仙子是同辈相称,不太好吧…… “韩念那臭小子也叫我仙子,你有什么叫不得的。 行了,别像个小老头似的。 你要养魔龟,可得单独隔离一片区域出来。 入魔的妖兽性情暴戾,嗜血疯魔。会把池子里的其他鱼咬死,布网还会咬网,总之就是难养得很。” 听起来叶思思也养过别的魔妖。 也对,玉瓶在她手里,只有养妖兽这一个用途。 “竟然如此…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问题?” “多了去了。吃的喝的,升阶进化,激活血脉,甚至神通也要砸钱开启。 而且还说不定是什么神通,兜兜转转,养出来个废物,浪费时间亏大钱。” 话里话外满满都是怨念。 沈鹤云哪有什么身家去养,恐怕灵石都掏不出几颗。 “你也该出宗门历练了,宁玉他们就是瞎操心,不愿意放手。 要不我借你几具傀儡?” 反正林子殊他们也会给沈鹤云保命的东西,几具傀儡罢了,都是玩腻的。 “多谢仙子。” 给啥拿啥,主打一个不主动不拒绝。 几位花容月貌的元婴傀儡,站至自己身后。 叶思思还顺便把操控傀儡的控魂牵丝术教给了他,同样是用编丝织线。 傀儡体内有大小关窍,勾连一体。 灵力成丝后,只需在关窍自动循环,就能以神识操控。 不过要想全力攻击,得嵌入灵石驱动。 “上品灵石,省着点用。” 十几颗形状各异的灵石,滴溜溜地飘浮在他面前。 浓重凝聚的灵力,一颗都够沈鹤云吸收到金丹期了。 不过晋升不着急… 师尊还劝他,越慢越好。 没有瓶颈,灵石一够,只需几息就能进入化神渡劫。 空有修为,其他一窍不通。 该如何处事立身呢? 叶仙子说的不错,该尽快出去历练了。 “这都过了两个月,它们终于开始收束魔气了。悟道场那边,看起来还久得很。” 沈鹤云盘坐在江边,一边参悟凌昌游丝术和控魂牵丝术,一边盯着魔龟的情况。 叶思思她闲不住,两头跑,去打探消息。 身边的小鬼叽叽喳喳的,连凡人的八卦都不放过。 修士的生活实在太无聊了。 除了打打杀杀,探秘境寻宝。其余八成时间都是闭关,参悟,吸收灵力。 若是有点小爱好的,还能炼炼丹,跟灵宠们玩玩。 像剑修,那才是真的苦修到底。 每日练剑悟道,千百年如一日,恒心耐心,坚韧不拔。 “安安说,七尾狐在召集诸妖商谈兽潮之事。” 谪仙般的美人垂眸,纤细白皙的指尖,轻轻抚摸肩膀上青面獠牙的小鬼。 头大身子小,面色铁青,脖子一圈青紫色。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莲藕般胖乎乎的四肢,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是个可爱的胖娃娃。 “安安?” 听到沈鹤云叫他的名字,安安笑着用肉嘟嘟的小手打招呼。 还是不要笑比较好… 牙齿黑乎乎密密麻麻的,尖锐可怕,像虫子的口器。 “他是我亲弟弟,叶安安。” 啊…… “失礼失礼,晚辈沈鹤云,初次拜见前辈。” 沈鹤云神情一正,肃穆地行了正礼,为心里的揣测感到抱歉。 还没历练呢,就如此懈怠! 居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我一直蹲守在前线,打探消息。早就听闻鹤云之名,不曾想今日才得见,幸会。” 顶着一副小孩的模样,说话玲珑剔透,给足了面子。 沈鹤云心中觉得古怪,自己不过一个小辈,何必要给自己面子? 第11章 大战在即我钓鱼 宁玉那边…… 被狠狠刁难了。 一群新来的小辈,大放厥词,说什么兽潮将要来了。 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这么大的消息,他身为大圆满修士,都还不知道。 他们只是中期,还能快自己一步? 宁玉算是知道了,这是一桩苦差事。可惜知道得太晚,已经深陷囹圄。 居然把他拘在了后院,说要替长辈教教他规矩。 靠! 怎么会有这么无语的人! 想来此人答应守城,恐怕也是为着人族救星的名头,好大喜功,最爱面子。 身边美人环绕,灵酒灵食,骄奢淫逸,这样都能修到化神大圆满? 老天真是不公平…… 房屋里,一道强劲的灵力结界,封死了宁玉的去处。 而且还是最克制血修的雷灵根。 深紫色的雷光,在门上显出禁咒符文。 “嘶。” 尚且触及,指尖便被烧得焦糊。 身体里浓稠乌黑的血液,燃烧起来,有种腐肉烤焦的气味。 外面没有人能救他。 师尊他只是后期,来了恐怕也说不上话。 朱静前辈还在悟道…… 徒儿他…不行! 这种人不能知晓鹤云的存在! 只有自己能救自己,这便是修者的世界。 宁玉吐出一口精血,其中暗暗流淌着一丝金光,血色暗红发黑,吐出之后,气息瞬间跌落两成。 苍白的指尖缓缓引导着精血,模仿门上的禁咒,复刻出污秽血咒。 三大污秽之气都能这么用。 侵蚀灵力,污染破咒。 就像魔龟对大阵做的一样。 “血躯腐扰,渡我邪灵。”宁玉默默念起功法,与大圆满差距太大,他只有三成把握。 若是失败,定然会引起那人注意。 到时候就真的跑不掉了…… 复刻成功的血咒滋滋地冒着黑烟,空气中的灵气都在被它侵蚀,化为滋养自身的血气。 瞧着还是不放心,宁玉又吐出些许精血,加强血咒。 就是这一次了! 按照那人随性妄为的性子,随手杀了自己也不无可能。 得快点离开这里! 破阵后的传送符文,准备好了! 后手的逃遁之术,防御用的宝器,都准备好了! 宁玉披上一件隐匿气息的宝器,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血咒瞬间合上禁咒,仿佛烤肉般,滋滋作响。 乌黑暗红的血迹蔓延开来,不一会儿就出现一个可以通过的血洞。 宁玉毫不犹豫,穿回血洞的瞬间,激发了传送符文。 “哼,小东西跑了。” 香软在怀的方明逸根本懒得去追。 只是感觉到结界被侵蚀,恶心地随手打散。 血修…… 什么宗门会养血修? 还敢来骗他,不知所谓! “咳咳……”宁玉气息颓唐地倒在自家城池的府邸里,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嗽。 原来是血咒被打散了,有点反噬。 不要紧…… 活着就好…… 宁玉赶紧送入几颗丹药,盘坐固守丹田。 “师尊?你受伤了?” 沈鹤云居然就在身边,他耗费精血太多,竟一时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宁玉颇感丢脸地摆摆手,想要站起来,说自己没事,让他别担心。 结果眼前一阵发黑,天旋地转,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师尊!” 一双温暖的手及时扶住了自己。 吞下的丹药已经逐渐发挥作用,宁玉感觉体内凝滞的血气重新运转起来,这才缓过一口气。 “没事,你不是在外面吗?” 沈鹤云没有出入的阵令,回来了可就出不去了。 “已经处理好了,叶仙子说外面危险,带着我不方便,就让我先回来。” 对了,还有兽潮的事… 外面确实危险… “朱前辈他们呢?” “好像还在悟道。” 青春靓丽的少女升至半空,远远注目。城外的森林妖气浓重,时不时还有狼嚎虎啸,惊起一片鸦鸟。 叶安安指挥着几只小鬼,前去打探。 密林中妖气弥漫,互相混杂。 鬼气在其中微不可闻。 几只拇指大小的鬼灵,用尖锐的爪子,勾着树木。 蛇尾一般的下半身,悄悄缠上树梢。占据半张脸的大眼睛,凸出得像要掉出来般。 其中星星点点,竟是与叶安安的视觉互通。 空气炽热难耐,弥漫的妖气中蕴含着强大的火灵气,地上的草木都被熏烤得叶片发黄。 一只灵动可爱的小火狐,依旧毫不客气地拿东金玄龟当垫脚的。 甚至拿龟壳磨了磨爪子,浅浅伸个懒腰。 暗红的毛发如焰火招摇,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焰色发黑发紫,竟是炼出了本命之火。 底下的老乌龟还带着伤,缩回壳里,充耳不闻。 那两个有功劳的人宠,居然能参加这种聚会。他们满心欢喜,憧憬地环顾着周围的妖兽们。 这可都是五阶的大妖! 以往他们见一面火狐妖尊都难如登天,现在竟然一口气见到了四位! 银亮俊朗的灵蹄素马,不服气地打了个嘶鸣。 眼睛怒视着火狼,四蹄隐隐泛起银光。 后背的翅膀微微展开,不安地拍打着。 这要是给哪位爱美,好面子的仙子看到,势必要把它抓回去当坐骑。 高大帅气,还是漂亮的银白色。 就是脾气不太好,难以驯服。 再看那只火狼,口中含着一团蓝汪汪的火焰,其中蕴含的能量,不比火狐的本命灵火差多少。 就是凭着这团灵火,它才能站在这里,说得上话。 “好了,兽潮之后,你们自己处理自己的恩怨。 眼下大事要紧。” 火狐出面调理,气氛才缓和了几分。 “东金去试探过了,新来的三个人类,正好能被我的人宠克制,本事不大。 其余两城都是老相识,依旧按老办法行事。 灵蹄你去朗月城,东金去意怀城。 我和火狼主攻如水城。 势必一举拿下!” 新加入的火狼气势满满,看来是想在此战打出自己的名号,“是!” 灵蹄素马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跟着老大办事,还敢抢功? 一点都不会做妖。 “其他妖兽的分配,老样子,按属性分。”火狐从炼化的妖戒中,掏出几块令牌。 密林里有许多本土妖兽的领地,比如火狼,便是努力成为五阶,加入它们的本土妖兽之一。 其他的,还有木藤,金鸦,土猫三族最为强盛。 四阶有零星的几个,三阶倒是许多。 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炮灰。 主战场那边发话了,这次再攻不下,就要召它们回去,帮阵主战场。 当老大还是当小弟? 火狐冷笑一声,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 这城它无论如何都要破开! “下去整顿队伍,明日出发!” 什么! 竟聚集得这么快! 难道火狐让人宠打造了传送阵? 情况不妙…… 趴在树梢上的小鬼,急切地游动着尾巴,飘回了叶安安身边。 如同水蛭往血肉里钻,蒙头钻进了叶安安的背部,留下拇指大小的人面。 “怎么办?” “大不了弃城逃跑。”少女没心没肺地笑道,丝毫没把城里百万凡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过来守城,是因为大能发话,不得不来。 不然…… 真当所有人都是人族英雄吗? “不如说死了正好,助我修行。” 叶安安说出的话比她更加可怖狠辣,他已经在突破边缘,自然急切寻找最后的突破口。 他想要具身子,摆脱如今这副恶心的模样。 想得都要成为心魔了。 “嘘,老天会听到的。这种时候,还是注意些好。” 渡劫玄学之一,少说话。 被老天听到真的会加强雷劫。 “宁玉那边谈得怎么样?” “谈崩了,我们还是靠自己吧。”叶思思早有预料,淡淡地说道。 方明逸此人,根本靠不住。 出了点什么事,跑得最快的就是他。 一有功劳,又会跑出来揽功。 以前抵挡兽潮,哪次不是躲在城里,指挥城里的修士上去拼命。 灵蹄素马速度惊人,正好克制他的逃跑秘术。 其他的手段? 根本没有! 方明逸以前就是个苦修无望的宗门打杂,灵根只是中品,小道全无天赋,是个普通到无可救药的杂修。 一步登天之后,过度补偿,成了这副骄奢淫逸的模样。 “明天,恐怕来不及布阵。” “召集城中修士,凡人去地下避难,只能这样了。”叶思思摇头,这龟壳一般的阵法虽好,可也有弊端。 第12章 假山瀑布 沈鹤云担心地收起鱼竿,想看鱼群散去,它有没有重新浮起来。 白底,流畅如红云花纹,还有花瓣般的黑色。 在一大群锦鲤里,花纹没什么特别。 主要是身型瘦弱,在一群大胖子里,还找不到一个瘦子吗? 找到了! 它摇摇尾巴,又躲到另一个角落了。 仿佛不想融入群体争食,孤零零的,看起来十分特别。 莫非…… “你好?” 锦鲤晶莹剔透的尾巴陡然一甩,消失在深水中。 不一会儿又好奇地探出脑袋,吐了个泡泡,怯生生地回道,“你好……” 竟然真的开了灵智! 这可是凡鱼,一点血脉都没有! 难道……这假山瀑布也能跃龙门? 还是说这地方被修士住得久了,灵气充盈,自开灵识? “你有名字吗?” “锦央,你呢?”它的声音含糊不清,像是在水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软糯柔和,有力无气的,怕是饿惨了。 “沈鹤云。” “那不是鸟粪吗?叫云鹤还好些…”锦央老气横秋地摇头晃脑,一针见血。 它以前的主人喜欢咬文嚼字,总在鱼池边晨读。 “家里人没文化,随便取的。” 沈家一心向道,为了攀上福天宗,弃文经商,已有百年。 凡人碌碌不过百年,枯荣有时,没人学,很快便忘光了。 家里教的,全都是晦涩的功法内经,炼丹炼器之类的手书。 怎么与人相处,什么礼节规矩,全都抛之脑后…… 在修真界,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规矩。 “能在别人头上撒鸟粪,也挺好的。”沈鹤云无所谓地笑笑。 头顶的大阵剧烈震动,地上无数修士化为流光,从内支撑着大阵。 遮天的火狐仰天一跃,压上全身的力量,狠狠拍打大阵。 咔嚓…… 细密的裂缝逐渐延展开来,又被内部的修士迅速修补起来。 这般僵持不下。 不知道师尊怎么样了…… 沈鹤云担忧地望着天上浓紫的妖云,时不时看见叶思思傀儡的身影,却找不到师尊在哪儿。 禁闭的血咒仍在,师尊应该没事吧…… “外面怎么了?” 锦央也是第一次见,天上怎么有只动物?这就是那些人一直在说的兽潮吗? “外面在打架,要是输了,你们就要被捞起来吃掉了。” “我们不过是些凡鱼,修士都不乐意吃,妖兽也嫌弃得很。反倒是你,细皮嫩肉的,小心被抓去当人宠。” “师尊他们会带上我的。”妖兽不知道沈鹤云的价值,师尊他们清楚。 而且还刚刚和朱静前辈做了交易。 就算师尊他们陷入危难,无法相救。 朱静前辈也会来带走他。 “你平步青云,不像我,要一辈子困在这鱼池中了……” 这鱼故作可怜,想骗沈鹤云带它离开此处。 不吃东西,恐怕也是鱼食里杂质过多,不利于它修行。 沈鹤云收起鱼钩上的肉泥,换了些废丹杂质给它吃。 果然,抢得比谁都快。 “这鱼池反倒比外面的大江要好,有这一尺瀑布,你便可跃龙门,化龙入云,改天换命。 我在池底给你刻个聚灵阵,如何?” 锦央顿时愣住了,原来自己日日期盼的,能够改换血脉的机会,就在眼前? “你不知道吗?” 沈鹤云心中有些猜测,却并不贪心,他拥有的已经太多,何必再去抢一条小鱼的机缘呢? “我是凡鱼,机缘巧合开了灵智,不像那些灵鱼,生来便有血脉传承的记忆。” “我这有一条灵鱼,成功两次跃龙门,只差一步,便可腾云化龙。 反正我也用不上,你吃了它,或许血脉能好上一点。”净灵池瓶光华流转,神识微动,一条翠背白腹,身型细长的白翠鱼便被提在了手里。 鱼身两条龙纹金线,隐约有一丝龙威。 明明只是一阶灵鱼,最普通,最常见的灵鱼,却有这般威势? 锦央仿佛找到了契机,找到了为之奋斗的目标。 同为鱼族,吃了它,自己就能得到一丝记忆,要是运气好,能得到它跃龙门的经验…… 自己就能脱胎换骨,离开这片鱼池了! 不过…… “你为何如此帮我?我不过是条鱼,没什么能回报你的。” “我喜欢钓鱼,走遍山川湖海,你却是第一条能和我聊天的鱼。” 沈鹤云将白翠鱼切为鱼片,喂给锦央。 其他锦鲤不管不顾,闻到是吃的东西也凑上来,它们圆滚滚的身子,胖得都要游不动了。 这是自己的机缘! 锦央高高跃起,一尾巴把那些争食的伙伴拍回去,自己扑到了沈鹤云怀里。 在水里瞧着瘦弱,抱着可真有分量。 足有小臂长,鳞片比其他鱼更加光亮,饱含灵气。 恐怕这守城百年来,鱼池里沾染的灵气,都被它一条鱼占了。 “这样呼吸不困难吗?” 沈鹤云瞧着它的鱼鳃一开一合的,自己都觉得窒息了。 “没事,我呼吸灵力就行。你们修士不也能闭气吗?” 确实,自己还闭气下水摸龟呢。 说起龟,那三头魔龟刚入玉瓶就打架。现在被隔离了,在李舒师祖送的灵宠袋里。 说不好哪头更强,只是性格不一,沈鹤云自然心中更偏袒性格温和的。 本来龟族就慢吞吞,懒洋洋的,虽说魔气会改变性情,坚守本心,便不会改变多少。 人族入魔也是一样。 他运气好,三只里出了一只好脾气的魔龟。 它不跟两位兄弟抢,被打也不还手,默默龟缩在角落里,完全自闭。 食物摆在它面前了,才肯赏脸出现。 嗯…… 太好脾气也不是好事…… 要是自己危急存亡把它请出来,沈鹤云完全可以想象到,它只会缩个龟壳默默挨打。 它的两个兄弟突然好顺眼,不管是谁,上去就是一口,真拼命。 锦央吃好了,得了些零散的记忆碎片。 毕竟白翠鱼灵识只有三岁,指望不上它记住什么。 反正跃龙门,就是鱼族一辈子的大事! 不管什么鱼,只要跃过龙门,就能一跃升为四阶幼龙。 那时候就会有龙族传承的记忆,帮助修炼,开启神通。 至于这怎么跃龙门…… 找个瀑布,逆流而上! 就这么简单! 锦央火热的眼神看向鱼池里,不过一尺高度的假山瀑布。 相比那些动辄千丈的大瀑布。 这不是手到擒来吗! 当即从沈鹤云怀里跳回鱼池,游向瀑布。 一息之后,垂头丧气地游回来了。“这也太难了,小瀑布水流小,使不上力气。” 大瀑布水流湍急,要和万钧之力对抗。 各有各的难点。 “慢慢来,我先给你刻阵吧。不过我是第一次刻,恐怕功效很差,先说句抱歉了。” 沈鹤云研究着师尊丢给他的阵法合集玉简,最最普通的聚灵阵,筑基都能刻。 他现在都结丹期了,应该不在话下,吧…… 天空上风云变换,紫色的妖气浓重如墨,独独火狐一片,嫣红如血。 朱静咽下喉咙里泛起的血沫,软剑击破东金玄龟的龟壳,将里面搅成了肉泥。 要不是它之前受了点伤,自己还没有这么容易得手。 还有林子殊,夏奕在旁助阵,这才能迅速拿下。 “朱前辈,那个魔剑人宠想必在火狐身旁,千万小心。” “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水城的大阵已碎,快快随我前去支援。” 远远看去,遮天蔽日的火狐一口咬碎了大阵,片片金光星星点点,彻底消散在空中。 紧接着,嘶厉的叫声响彻云霄。 没有了大阵庇护,城中修士硬接这道神识攻击,全军覆没! 躲在地下的凡人都被波及,只不过是余音,便将所有凡人齐齐震死。 “真不错,都省得埋了。” 叶安安将裂开的道器随手收起,深呼吸,感觉到地下浓烈的尸气,想来没几个活口了。 几十万人,这般密集的尸首,这座城池,想必要化为尸地,无法住人了。 “鹤云,前面顶不住了,老姐让我来带你走。” “师尊呢?他怎么样了?” 沈鹤云来不及刻完聚灵阵,将阵法合集的玉简甩给锦央,连道别都没说,便被叶安安的鬼气带走了。 锦央将玉简含入口中,刚刚那个鬼修的道器,刚好护住了池子。 不然…… 锦央心惊胆战地望着天际,原本无数立于空中,保护阵法的修士,如雨坠落。 不敢想象,自己要是被波及…… 鬼修是为了沈鹤云来的,这是救命之恩,也是因果。 对妖族来说,生命是最重要的,因此救命之恩和渡劫差不多。 有的妖引诱为情劫,死亡的几率小得多。 有的选择一命换一命,救一次恩人或者他的后代。 很多事情是命中注定的,要想改命,自己也得赔上巨大的代价。 不过五阶之前,这些事情还是太遥远了。 锦央望着沈鹤云离去的黑云,却没有感觉到因果的缠绕,难道是那位鬼修? 奇怪…… 也没有? 或许是自己境界太低。 锦央确信地点点头,它还没有正式步入修炼,自然感受不到。 沉入灵识,默默学习聚灵阵的刻制方法。 它要快点跃过龙门,离开这里。 此处不宜久留。 漫山遍野的火狼疾驰着,一拥而上。为首的火狼口中含着一团蓝汪汪的火焰,缠着灵力都能焚烧殆尽,更别说被火焰克制的血气了。 宁玉依仗着宝器苦苦支撑,他有伤在身,要不是高这火狼一个境界,恐怕很快便要败退。 “师尊!我来助你!” 一条金蓝色的细线,如蛛丝般纤细,随风飘荡,感觉不到一丝威胁。 火狼谨慎地吐出蓝鸩火,不管是什么,先烧了再说。 火光散去,眼前的人却不见了…… 该死!那线是冲着血修去的! 感觉自己被愚弄,火狼愤怒地嚎叫,呼唤自己的族群,踏平如水城。 “师尊,你没事吧?” 叶安安委屈地趴在沈鹤云背上,他只不过说了句,宁玉要是顶不住,城内早就沦陷了,哪里等得到自己来带他走。 听闻师尊还顶在前线,沈鹤云说什么都要去看一眼。 好家伙,一转眼就不见了。 一层薄薄的灵力包裹自己,只用神识,成仙了都找不到他。 好在叶安安知道他要去哪儿。 赶到的时候,沈鹤云已经用灵力包裹着宁玉,脱离了围困。 他可不能再让人跑了。 这可是自己渡劫的底牌…… 叶安安丹药大小的手,尖锐的指甲,如猫爪般,勾着沈鹤云的衣领。 脑袋一撞,直接附在了沈鹤云后背上。 一双腥红的眼睛滴溜溜的,浑然一体,仿佛生来就长在那里。 沈鹤云只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肯定又是叶安安在搞鬼,倒也没有多在意。 关切地看着宁玉的伤势,平日从丹峰师祖那里坑来的丹药,都掏出来了。 “不用,我自己有。那蓝火有毒,要不是血气污秽,恐怕挡不住毒素侵蚀。 唉,如水城彻底覆灭了。 是我们的失职啊。” 他们才刚刚交换看守没多久,居然就失守,城池覆灭。 上面说不定要怪罪下来。 宗门的等级要降了。 什么秘境的名额,大陆内的店铺,待遇,甚至上面的关照,恐怕都要大打折扣。 除非…… 交出点什么,将功赎过…… “叶仙子呢?她没事吧?” “她去挡七尾火狐的人宠大军了,放心吧,她跑路的本事比谁都好。” 低头看去,暗红色皮毛的火狼如一片浪潮,涌入了如水城。 大街小巷,甚至房屋城墙,都被它们站满。 沈鹤云特意看了眼鱼池。 嗯…… 火狼不爱吃…… 只是勾了几条出来把玩。 火狼身后,两艘巨大的灵船从浓紫的妖云中若隐若现。 一艘美轮美奂,如仙境楼阁,底下纹刻着无数阵法,竟是四阶的灵船。 另一艘气势稍减,身型灵活细长,两侧武备着大炮,站着许多人操作。 二阶战舰,锦上添花的小玩意。 只有宗门会买战舰灵船,消耗的灵力多,独自操纵也得到化神,价格昂贵,每门炮都是专门配的,烧钱。 买得起也养不起,属于人傻钱多才会买的拉风款。 火狐看来还是个爱面子的。 “人宠大军到了。” 第13章 二分 宁玉皱眉望着缓缓移动的灵船,上面像下人雨似的,密密麻麻的人从船上跳下来,扫荡如水城。 “鹤云!” 林子殊和朱静他们赶来了。 “师祖,朱前辈,夏前辈。”沈鹤云慢悠悠地行礼。 这种时候了,何必在意这种虚礼。 夏奕随意地摆了摆手,担忧地望向如水城,和天上不断“坠落”的大军。 朱静和林子殊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好在他没事。 既然人没事,便也不用那么着急忙慌的了。 朱静随手扶起沈鹤云,柔声安慰道,“没事吧,都是小场面。” 林子殊却是偷偷和宁玉交谈了一番,关于怪罪一事,他们暗自点头。 好,就这么办! “朱前辈,大敌当前,我们自身难保,还请照顾我这小辈一二。” 待会儿逃命,你就带着沈鹤云走吧。 这片大陆怕是守不住了,他们也得回宗门准备撤离。 朱静眼珠一转,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现下三城只毁了一城,说不定还有的救。朱静自知,现在就逃,对不起自己心中的坚守,刚想拒绝。 一团红云疾速飞来,未说一句,凄厉的叫声便响彻云霄。 波浪般震响的音波将几人震飞! 奇怪…… 并不是威力极大的神识攻击。 朱静祭出一件道器,便帮众人挡了下来。 火狐脚踏红云,口中本命灵火灼热得扭曲空间,空气都仿佛在燃烧。 它环顾几人,漂亮的黑眸里狡黠灵动。 “守城的,咱们谈个交易吧。” 狐狸生性多疑狡猾,不可轻信啊。 林子殊皱眉看向朱静,怕他为了保护城池,应下什么不好的要求。 “且说来听听。” “你们退守至福临山后,衡衍大陆,我们一分为二,各自为政,如何?” 这要求…… “你们打下其余两城,结果也是一样,何必要先行来谈和呢?” 福临山就在三城之后,那里确实也是衡衍大陆的中央大森林。 火狐的要求,无非就是让他们放弃朗月,意怀城。 各自为政…… 难道是它不打算继续南下了? “我还挺喜欢人类的,如水城的人死光了,说不定会污染成一片尸地。 若是归于我的治下,保证和往常一样,他们能正常地生活。” 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想壮大自己的人宠势力。 人族的特殊灵根,很多都能比拟极品妖族的血脉。 若是运气好,在人宠里诞生了特殊灵根,它可就赚大了。 所以夺了城,它都会耐心管教。 有天赋的孩子,还能得到统一的教育。 流水线式地产生修士。 这股力量,可比所有盟友妖兽都要强。 “只是喜欢人族?还有别的原因吧?” 朱静谨慎地将沈鹤云挡在身后,手中递了个隐藏灵根神识的宝器过去。 两城可弃,沈鹤云绝不能落于妖族手中! 火狐柔软蓬松的大尾巴,燃着一层薄薄的火焰,看起来更加好摸了。 “不错,我要成为衡衍大陆的霸主,财富资源,都为我所用,供我直登妖仙。 不必再听命于那只老鸟,便是我最大的愿望。 怎么样?人族修士。 老鸟的脾气可没有我这么好,能留你们性命。” 话音未落,朗月城一道流光闪过,身后银光如流星般划过,迅速抓住了那点流光。 不过几回合的缠斗,逃出来的人影便被灵蹄素马,踏死成一团肉泥。 守城的没了,朗月城被破,不过是时间问题。 “哈,你们的筹码又少了一个。 快些做决定,不然,我可就要反悔了。” 火狐得意洋洋地摇摇尾巴,话里有话地看向唯一完好无损的意怀城。 只要三城拿下,自己就能坐拥半壁大陆。 旗下无数人宠妖兽,再加上自己就快突破五阶后期。 极乐鸟被牵制在主大陆。 它死了最好,自己可得为自己的未来谋划谋划。 首先就是交好各个宗门,巩固自己的地位。 给他们一个机会,希望以后能派上用场。 “好!只要你愿意与我起心魔誓,此后我们两族,百年互不侵扰,我愿意将三城交于你。” 舍去三城,保下身后更多的性命。 这就是朱静的决断。 哪怕被问责,被唾弃,他也不会后悔这次的选择。 “痛快!请!” 火狐迫不及待地吐出一滴精血,里面用灵识刻着誓约的内容。 妖族心思粗犷,神经大条,心魔的阻碍是以对战的形式出现。 与完全一样的自己对战。 心魔誓被打破的话,不仅自己会元气大伤,还会在心魔誓一关增加许多风险。 火狐立刻便答应下来,想必是有什么逃避心魔关的办法。 朱静深深叹息,望着彻底沦陷的如水城,还有摇摇欲坠的朗月城。 难道衡衍大陆,就要陷入二分的境地了吗? 他也吐出一滴精血,两滴精血滴溜溜地打转,对照其中所镌刻的内容。 所写无误,天上降下一道玄妙的符文,各自刻在精血之中。 这便是心魔誓成了。 “带着城中的修士走吧。他们反骨又刺头,打上主仆契都不听话,阳奉阴违,一心回归人族。 我不乐意留他们,你们不带走,我也是要全杀了的。” 火狐当真好说话,居然还愿意放修士离开。 朱静心中升起几分惭愧和感激,但转眼烟消云散。 淡淡地拱手,“多谢,我们这就带人撤离。” 朱静久守意怀城,积威深厚,由他去撤离修士,再好不过。 反而是朗月城那边,麻烦…… 林子殊和宁玉暗暗一合计,不愿意走的,全都杀了,东西归自己和宗门,还能赚一笔。 之前不是说,低阶修炼用的东西少吗。就靠他们补充了。 无论是筑基还是金丹,敢闹一点脾气,坐上灵船还搞小动作闹事的,全都宰了。 留着也是便宜了妖族,有什么杀不得? 这就是沈鹤云的第一课…… “我们是不是有点拔苗助长了?” 林子殊抱臂站在边上,盯着下面筛选修士的宁玉和沈鹤云。 金丹以下不听话的,全都是沈鹤云亲自动手。 他看起来接受得挺好的。 没有吐,没有厌恶,也没有产生心魔。 林子殊偷摸传音给宁玉,心中担心这样大量屠杀,对沈鹤云产生不好的影响。 “要不我问问?” “唉,早知道让他跟着朱前辈了,他那边肯定安稳得多。” 沈鹤云全然不知,反正师尊他们说,不愿意走的就杀了,免得便宜了妖族。 非常有道理。 大战都谈和了,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我自愿守城百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在这座城里投资了上万灵石,眼看就要回本生利了! 求你们宽限几日,到时候我一定走!” 原来是方明逸带起的借贷,赌博。这人吃喝玩乐真是有一套,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骗得修士拿出压箱底的宝贝,被卖了还帮忙数钱。 这种人已经上头了,怎么说都不会听的。 沈鹤云指尖钻出一根轻丝,一甩,一勾。 脖颈处便被齐齐绞断。 如利刃切割一般平整光滑,血液喷涌而出,被天上悬着的黑冥骨伞尽数吸收。 新鲜的尸体迅速干瘪扭曲,全身精血都被抽了个干净,化为飞灰。 收起对方的储物戒,懒得破开禁术,待会儿交给师祖就行。 反正结丹期,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徒儿,剩下的就交给我,你且去和我师尊说几句话。”宁玉神识如山峦般压下,所有修士,敢怒不敢言地抬头狠狠看着他。 刚才只是个结丹小辈,他们还敢闹一闹,现在…… “好。” 沈鹤云有点摸不着头脑,来到林子殊跟前,行礼道,“师祖,你找我有事?” “我还是决定,把你暂时托付给朱前辈。 守城大败,上面可能会来人怪罪。我们福天宗的上级,是清剑宗,有一宝器镜花妙簪,能指向特殊灵根和妖族的特殊血脉。 我可不敢赌。 你要是被他们看上,恐怕就真的成拍卖会上的压轴了。” 而且还是天天都拍一次的那种…… 不敢想象,这样的速度聚敛财富,得有多爽! 不止这方世界,魔界妖界上界,只要渡劫都能用得上,简直就是硬通货。 第14章 初入静心城 朱静在路上给他缓缓讲解,静心城没有宗门驻扎,地处中心,是个销赃卖货的好地方。 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座交易商贸的大城。 由商会联合的九位元婴把控,他们上头,无非是些宗门。 掩人耳目罢了。 说是自由,其实,比宗门独立管理的城池还要严格。 争地盘,抢资源,屡见不鲜。 “你们宗门也有位元婴,在静心城里管事,你若想好好逛一逛,可以找他帮忙。” 此举是为了安他的心。 城中就有自家人,不必如此拘束。 “多谢朱前辈,我在两湖钓鱼就好。” 沈鹤云摩拳擦掌,特别是梦湖的珍奇鱼类,他必须钓个痛快! “我租个客栈闭关,大概十几年,有什么事就用这个联系。 千万小心,知道了吗?”朱静也觉得这孩子缺少毒打,忧心忡忡地嘱咐道。 从储物戒里掏出传音石,递给他。 化神期的传音石能跨大陆联系,化神彼此之间,常常需要交换道器悟道,或者随便举办个小型交换会。 化神之下的传音石,范围小且不说,还有年份限制。 放置久了灵气便会自行消散,化为一块石头。 除了化神往上会用,其他都用专门传递消息的灵符和灵阵。 缺点便是传很久,还容易被别人劫走。 没办法。 实力不够,就只能冒险了。 “放心吧,朱前辈,我还有师祖帮忙呢。” 沈鹤云之前在林子殊手里见过传音石,是把小拇指大小的剑。 各位化神的石头形状还不一样。 朱静的居然是一只小麻雀,圆滚滚,栩栩如生。 说是石头,材质却像玉。入手生温,只有丹药大小,纹理却清晰精细。 “好吧。” 朱静也感觉到了他身上萦绕着的鬼气,之前林子殊和他解释过。 可是,谁家好宗门尽是血修鬼修啊? 唉…… 罢了,自己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入城后,朱静化为一道流光,进了一家客栈闭关养伤。 沈鹤云修为低,没跑了…… “这位道友!需不需要带路服务?我有飞云宫七折优惠,只收您十块灵石,童叟无欺!” “我只要五块!静心城各大拍卖会,我都有门路!您想需要买卖什么东西,我保证能帮您处理干净!” “他们都是一天的价,坑人得很! 我我我!一个月只要三十块,算下来一天一块,这才叫实惠!” 见有人入城,一群人蜂拥而上,七嘴八舌,唾沫星子满天飞。 做这种生意的,大多都是练气期和凡人。 来钱快,只需要动动嘴皮子,纯利。 静心城往来的修士众多,他们都盯着大型灵船,那时候赚得多。 一趟拉个五六位修士,就有近百的灵石。 再倒卖点什么,都有回扣和拉客费,他们还能赚一笔。 单独进城的,更加说明了,这是个大肥羊! 不是能御剑飞行的金丹修士,那就是宗门家族里的宝贝。 身上的东西只多不少。 要是偷偷把他宰了…… “我想去梦湖,那里有什么规矩吗?” 沈鹤云也不知道该选谁,直接问道。 希望飞云宫没有不许钓鱼的规定。 一位练气期修士立刻接话,拍着胸口保证。 “前辈想去飞云宫?那里我熟啊!友情价,算您七块怎么样?” 其他拉客的窃窃私语,却也无话可说。 这人是飞云宫长老的亲儿子,看不得别人赚自家的钱,故意来捣乱的。 “好吧。” 沈鹤云手头的灵石不多,一些是当初钓到叶思思的尸体,师尊帮他“抢劫”来的。 还有是长辈们淘汰不用的下品灵石,还有叶思思给他驱动傀儡的几块上品灵石。 数起来,也就七十万。 随手将七块灵石递给对方,谁知他赶忙摆摆手,只挑了三块拿着,“不能直接给完了,这叫定金和尾款。要是您给完钱,人跑了,那岂不是人财两空? 等事情办好了,您再给尾款,这样大家都安心。” 啧! 这个也是傻的! 居然还傻乎乎给人解释里面的潜规则,到时候他们还怎么坑人啊? 实在看不下去了,“人家前辈还能在乎这几块灵石吗?给你就拿着,说这么多做什么!” “哟,这行不就是靠嘴皮子吃饭吗?我多说几句,碍着你坑蒙拐骗了是吧?” “是是是,你是飞云宫长老的儿子,大家都让你三分。 可规矩不是你一人说的算,大家生活都不容易,你这么办事,搞得乌烟瘴气的。 要我说,你还是好好回去当你的大少爷吧。” 场面一度针锋相对,更多的人只是在看好戏,毕竟凡人居多,他们哪有本事站队? 只不过随波逐流而已。 “你!” 似乎被戳到了痛处,无法反驳。 沈鹤云及时帮他解围,劝说道,“好了诸位,大家都各自有生存之道,不必针锋相对。” 那些人朝他客气地一笑,各自散去。 “哼,他们肯定去叫人围攻你了。” 七块灵石不服气地嘟囔着。 他只不过在这里面混迹几个月,看到的龌龊事可不少。 “你叫什么名字?还是飞云宫的大少爷,怎么会来抢客?” 他一拍衣袖,颇有几分骄傲地行礼道,“在下楚飞,飞云宫内门弟子。 不是我不认真修炼,是他们太过分,每次抢客过来就得要几百上千的费用。 长老们下发任务,务必压价到百块灵石之内。 我这是认真做任务呢。” 噢。 原来是在整顿市场,怪不得被针对呢。 “这任务还有别人做吗?他们怎么不来帮你?” 沈鹤云没做过宗门任务,却也略有耳闻。 长老们发布任务后,大家都能接,完成就去领赏,没有什么限制。 有时间和次数限制的,都会特意标明。 “他们觉得我的办法没用,还有点丢人现眼,就走了……”楚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丢人吗?他怎么不觉得? 打击一项产业,直接了当地抢生意不好吗? 他们还想弯弯绕绕的,去找管理的上级谈判。 这种自发的民间产业,要是有统一管理,还至于乱成这样吗? 沈鹤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两人一边往城里走,楚飞一边尽职尽责地给他介绍。 “西边就是大名鼎鼎的静心塔,瞧着那塔尖了吗?前辈要想去历练一番,打出名声来,就是那儿了。” 古朴大气,典雅端方的塔尖,直入云端。 每一层都挂着一块玉简,神识探入其中,便可查看这一层通过的排名。 按照通过的时间,所杀妖鬼的数量,还有修为,各自排名。 “排名靠前的三位,已经拜入元婴道君门下,风光无限,前途无量啊!” 楚飞满是羡慕地抬眼张望塔尖,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名字也能出现在上面。 “你在第几层?” 沈鹤云自己有师尊,倒是懒得去挣这个排名。 “我学艺不精,只在二层。不过练气期嘛,再怎么天才,也只能到四层。 前辈不一样,结丹期去闯,少说能稳稳站在十层。” 沈鹤云点点头,他以后可能会去吧,去塔边的静心湖钓钓黄背鱼。 养殖的终究钓起来差点意思。 果然还得是梦湖。 “我还是想去梦湖。” 楚飞反而被他弄不会了,居然有修士不是为了静心塔来的,专门盯着他家的梦湖做什么? “前辈,我可劝你,那梦湖里的鱼非常凶残。 都是我家长辈抓来镇宅观赏用的,您要想赏湖游玩,静心湖才是最好的地方。” “我想钓鱼,越带劲越好。” 听闻凶残二字,沈鹤云更加期待了。 他已经不再是会被鱼线牵着走的凡人了,这鱼竿,这鱼线,还没找到对手呢。 找的就是大鱼。 “啊这……” 楚飞无言以对,还是头一次有人来飞云宫,是为了钓鱼…… 还真没有规定,说不许钓。 但把鱼捞走肯定是不行的。 观赏鱼,要是都钓走了还观赏什么呀。 “哈哈,这事我可没办法保证。湖里由三长老管理,咱们要不先去问问看?” “好。” 飞云宫坐落在北边,金碧辉煌,富丽堂皇,仿佛一座金雕玉琢的楼阁。 所联通的街道,四通八达,竟全都是拍卖会所。 第16章 夺舍老妖怪 隐藏容貌,许多修士都会这么做。不深交,不攀亲,可是散修的原则之一。 并不是可起疑的点。 “傻孩子,看他手里的宝器。 区区结丹修士,怎么用得起珍贵的迷幻宝器? 他就是专门盯着你的。” 叶安安没好气地冷哼道。 沈鹤云他哪有这个概念,一入道就是宝器道器在身。 外面的散修,居然连宝器都少有吗? “我怎么了?就被人盯上?” 沈鹤云深深地反思。入城的方式就不对,要不是有楚飞帮忙,就得遭事。 面对飞云宫长老,似乎不该说实话。 师尊是个血修,不怕的也许会替天行道。 可是上了船后,自己还做了什么呢…… 难道是灵石交得太痛快了? “鱼竿!五阶灵竹你忘啦?”叶安安在他背上扭动着,疯狂提醒他。 本来还想让他吃点苦头,长长记性。 可这个修士确实有点东西,不简单,“结丹修士能认出五阶灵竹,还是个散修? 散修见识浅,我猜啊,他肯定有点秘密。” 探他的灵识,强得和自己有得一拼。 大概是夺舍。 哼! 老妖怪,仗着自己经验丰富,眼高手低。 就喜欢捡漏偷袭。 “对哦……”沈鹤云后知后觉,看来不能轻易用自己的鱼竿了…… 去趟拍卖行,再淘根鱼竿材料吧。 “安勉,你们去吧。我去拍卖行逛逛,明天回来。” 完全忘了人家的目标是他,自顾自地摆摆手,闷头就往拍卖行去。 修士脸色一青,手中的折扇都不摇了。 安勉没怎么在意,回应着摆手,“祝前辈满载而归。” 夜晚的拍卖依旧热闹非凡,兴许在修士的世界里,白日与黑夜毫无分别。 时间漫长而艰难,除了寿元将尽的折磨,长生不老,容貌不改。 久而久之,连时间的概念都快忘了。 沈鹤云出了广旭阁的拱门,一家家拍卖行,挂出来的拍品名册,一一看过。 都是些练气筑基期的小玩意。 杂乱的坊市倒是有点东西,可里面坑人的太多,沈鹤云怕自己玩不过人家,默默放弃。 “那个修士跟来了。” 沈鹤云背上的眼睛提醒道。 换了一张面皮,手上提着一把长剑。 拙劣的易容改颜术,可骗不了元婴的神识。 叶安安还指望着沈鹤云帮他渡劫呢,可不想在阴沟里翻船。 一缕青烟逸散而出。 在夜色的掩映下,微不可见。 飘飘悠悠的,游走在阴影里,藏入修士的影子里,浑然一体。 修士不过结丹修为,差了将近三个大境界,竟毫无察觉。 只是…… 修士脚步微微一顿,凭他多年的经验,刚刚似乎有一丝杀意。 转瞬即逝。 或许…不是针对自己的? 望着沈鹤云的背影,修士心中思绪万千,赌一把说不定就能一步登天… 可要是把命丢了,万万不值。 自己耗尽寿元,好不容易逆天改命,夺舍重生… 一切小心谨慎为上。 就在修士愣在原地,两方纠结之时。 沈鹤云被提醒,迷茫地回头看了一眼。 没有啊? 那么胖的身型,应该一眼就找到了。 “就在眼前。” 叶安安感受到了带孩子的艰辛,下次,说什么他都不跟来了。 噢! 原来修士又换脸了。 真是谨慎,自己也得好好学习才行。 沈鹤云凝聚灵力,再次看到修士不自然的假脸。虽然伪装的秘术不怎么样,但修士一举一动,完美适配手中的武器。 拿剑有剑修的样子,拿扇有扇修的样子。 步伐,手臂摇晃,都有讲究。 不简单。 修士被他这一眼唬到,还以为他发现自己了。 连忙隐入人群,消失了身影。 回过神来,已经身处坊市,找不到沈鹤云的人影。神识更加没有,之前钓鱼,沈鹤云就眼睁睁在自己面前,神识都找不到他。 唉…… 不是自己的,就不要惦记了。 说不定,跟丢了是件好事。 修士如此安慰着自己,慢悠悠地逛起了坊市。看到一根二阶的黄穗竹,像极了鱼竿,买下当作纪念。 万不可贪心丢掉了性命。 买个教训。 “找到了。”沈鹤云终于挑到一家合适的拍卖会,明早的拍品,正好有他需要的东西。 三阶魔丹,还有一根二阶清阳枝。 魔丹这玩意没什么修士会用到,即便品级不错,开拍价也只有五千灵石。 清阳枝能入药,价格贵得离谱,五万灵石起拍。 沈鹤云打算见机行事,超过十万他就不要了。 “这位前辈,可是参加明日拍卖?” “正是。” 门口侯着的小厮笑得谄媚,将自家的拍品夸了一遍,顺便拍拍修士马屁,“您可真有眼光,咱家上头是红袖楼,与飞云宫分庭抗礼,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您请您请,若是想上座,得交五十会费。 入会之后,能提前收到红袖楼所有拍品的信息,等级高的,还能打折呢。” 说的是消费,在红袖楼花够多少灵石,就能达到相应的等级。 静心城是个销金窟,倒卖东西方便得很。 特别是拍卖,要是不嫌浪费时间,少说能赚上预估往上的三四成呢。 许多修士倒也不在意这点钱,图个方便,随手便给了。 导致坐在楼下的修士,少之又少。 “谢谢。” 沈鹤云还以为是他来早了,没什么人。 没多在意。 小厮却偷偷嘀咕着,“又是个守财奴,五十都拿不出手,还来拍卖呢,笑话!” 被嘲笑了。 自己的灵石都是长辈给的,当然得省着点花。 用一点少一点。 不去烧杀劫掠,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赚灵石呢。 为钱的事担忧了一秒。 神识内敛,突然开始修炼凌昌游丝术,第二层垂柳网。 第一层编成丝线后,开始织网。 偏向围困束缚,和丝线差不多,结丹之下难以逃脱,金丹元婴稍能阻挡。 沈鹤云急需渔网捞一把。 魔丹到手后,培育小鱼小虾刻不容缓。 再不喂,三只龟就要自相残杀了。 身边突然一道陌生的气息,将沈鹤云从修炼状态里惊醒。 旁边那么多空座位,为什么专挑自己身边? 嗯…… 沈鹤云有点不舒服地往边上靠。 可现在起身的话,会不会被误会,嫌弃人家啊? 纠结了一阵,还是忍忍算了。 天已经大亮,拍卖会很快就要开始了。 “又是他,阴魂不散。” 叶安安下在那个修士身上的阴气有了反应,毫无疑问,就是身边这位飘逸脱俗,衣着打扮全透露着有钱的丹修。 好像是原本的样貌,这回倒是看不出拙劣的伪装。 要不是叶安安提前下咒,恐怕还真会以为是另一个人呢。 “鬼修说阴魂不散,是不是有点晦气啊?” 魂要是散了,那不是死得透透的? 沈鹤云偷偷传音嘴贱,他不说出来心里刺挠。 果然,叶安安无语地用鬼气覆盖了他全身,冷飕飕阴测测的。 仿佛骨头都要上冻结冰了。 “我错了!师祖高抬贵手!” 沈鹤云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寒气阴冷,连身边的修士都感觉到了。 “这位道友,你没事吧?是不是功法反噬了?” 说着还颇为慷慨地掏出几瓶丹药,疏气丹,清心丹,宁神丹。 简陋的丹瓶,里面的丹药却有着精美的丹纹。 好像真的是他自己炼的。 毕竟只有自用,才不会讲究包装。 “你会好多东西噢。” 此话一出,修士友好的微笑尴尬地愣在脸上,缓缓变成苦笑。 这都能认出来!他真是没辙了! 本来跟丢人,他就想着去各家拍卖会看看,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一开始根本没察觉到沈鹤云也在。 随便坐下才发现身边有个大活人,好巧不巧,还是自己跟丢的那个。 “道友,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我的?” 易容的法术虽然品级一般,可同级别内,应该是很难一眼认出来的。 况且自己换这么频繁,不应该呀。 沈鹤云被突然回暖的刺痛,弄得又痒又麻,缓缓运转灵气,驱散鬼气的阴冷。 “我认不出来,是师祖在你身上下了咒,一靠近就知道。” 咒术,是血魔鬼三道的专属。 这小子的师祖是鬼修! 修士恶寒地用灵气巡视全身,终于在小角落里,发现了缩成一团的鬼气。 元婴大圆满,半步化神! 只不过发丝大小的鬼气,却怎么也驱散不掉! 不管不顾地咽下几颗驱邪丹。 不行! 还是没用! 修士盯着身体里的定时炸弹,非常识趣,能屈能伸地谄媚讨好道,“哈哈哈,前辈,都是误会。 我在白玉桥上,见识到前辈的钓鱼技艺,惊为天人,想来讨教一番罢了。 您也知道,修真界里危机四伏,晚辈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 多有得罪,晚辈愿意赔偿损失。” 沈鹤云没什么想要的,而且自己也没有损失什么,刚想拒绝。 叶安安却蠕动到他侧脸上,好好的脸,硬是又长出来一张青面獠牙。 诡异的青紫血管,满布在苍白的脸上,尖牙漆黑,可怖至极。 “老妖怪装什么晚辈,我且问你,能不能炼九转混沌丹?” 叶安安渡劫在即,此丹便是必不可少的材料之一。 就像筑基期的筑基丹,能生生拔高两层成功率。 他现在手里那颗,是叶思思从宗门里用贡献度换的,叶安安想着还一颗回去,清了这债。 修士瞥着那恐怖的鬼脸,细细揣摩到底是哪家大宗门的前辈。 可是这片大陆,他也是第一次来。 买的情报里根本没有符合的鬼修…… 该死! 谁家宗门随身给弟子分配师祖的啊! 见身份被识破,修士毫不意外地拱手行礼,“能炼是能炼,只是晚辈的修为太低,恐怕只会浪费材料。” 至少也得元婴,才能勉强成丹。 可是…… 他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了。 鬼脸面色一沉,凝聚的鬼气冷飕飕地套在自己身上。 刚刚沈鹤云的待遇,给他也来了一遭。 “没用的东西。” 还获得了前辈的“友好”点评。 修士打着冷颤微微拱手,只不过是冷点,把咒术收回去了,什么都好说。 心中的大石头终于卸下。 同病相怜地看着用灵气敷脸的沈鹤云。 他的脸刚刚被占了,肯定冰凉刺骨得很。 两个人,一个搓着身子,一个搓脸,上面包厢里都把他们当傻子看,毫不避讳地喊话嘲笑。 这场面,确实挺搞笑的。 “哈哈,我好像面瘫了。”沈鹤云使劲活动自己的右半边脸,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左边表情丰富地做着鬼脸,右边一动不动。 “噗!” 修士被他逗笑了,心情彻底放松下来。 上面那些傻子,才是可笑。一位半步化神刚刚现身,却毫无察觉,还出言不逊,命长找死。 自己之前也和他们一样…… 唉…… “对了,我是沈鹤云,还不知道道友的名字。” “失礼,晚辈陈丹。” 两人的谦称各说各的,一个想扯回平辈,一个怕他身上的师祖,万不敢逾越半分。 气氛凝固,陈丹厚脸皮地笑笑,也不说话,一副任凭吩咐的嘴脸。 “唤我鹤云,沈兄,沈道友都好,不必如此拘束。” “这怎么行!沈前辈来拍卖会,是看上什么了?晚辈帮您拍下来,由我请客,就权当赔罪。 您看如何?” 这里的东西都不值钱。 陈丹歪心思一转,要是能花点小钱解决,何乐而不为? 期待的小眼神看着沈鹤云,全包场也行,反正他是炼丹师,分分钟就能赚回来。 拜托了! 就在这里解决吧! 他可不想大出血! 沈鹤云微微出神,满脸歉意地笑道, “师祖说,要三件道器或者九转混沌丹来赔。我也做不了主,抱歉。” 啊啊啊! 陈丹谄媚的笑脸顿时铁青发黑,狰狞地龇牙咧嘴。 真看得起他啊! 上辈子自己也就参悟过三件道器。 这该死的鬼修,居然一张口就要三件道器! 半步化神,又不是真的能突破化神! 跟他拽什么啊! “陈道友不必在意,我不需要你赔什么。师祖他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过个几年,他自己会忘记。 只是想吓吓你,吃你的恐惧怨愤之气罢了。” 沈鹤云见他面色难看,连忙解释道。 第17章 拍卖会 鬼修修炼,一靠尸气,二靠人心之惧。 凡人这么多,每天都有悲欢离合,阴晴圆缺。鬼修四处奔波,便是为了收集这怨惧之气。 收全四怨四惧,据说就能弥补化神后的悟性不足。 叶思思制造了那么多美人尸,便是为了这句传言。 叶安安瞧见姐姐的前车之鉴,早早便开始收集,可惜同样不够半数。 闲来无事,逗逗小朋友罢了。 他心里的那点怨恨,连头发丝都比不上。 “听闻鬼修四怨四惧,不曾想我有一天也会成为佐料。” 陈丹转过弯来,对啊! 自己身上已经没有咒术,前辈提要求又怎么样呢? 完全可以跑路啊! 原来是故意惹恼自己的。 突然释怀地一笑,“沈道友纯良赤诚,鬼修前辈恐怕拿你没办法。 也是我心思狭隘,才会中计。 唉,我自罚一杯。” 陈丹一辈子反省的事都没有一晚上来的多。 心中感慨良多。 烈酒入喉,回想往日种种,突然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全都是依着性子胡来。 修为提高了,德行却还像个小孩子。 觉得好东西都是自己的,全世界都欠自己。 得不到就耿耿于怀,杀人灭门都是常有…… 今日撞上块铁板,反倒让他清醒了一点。 原来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 修真界里,还有固执死板,公正无私的剑修;纯善天真,满怀期望的新生修士;刀子嘴豆腐心,喜欢逗晚辈的大能。 或者…… 像沈鹤云这样,被保护得很好,不谙世事,远离斗争喧嚣。 能得到全力支持,不顾一切地投入小道之中。 这得有多大的宗门扶持啊… 陈丹心里泛酸,羡慕至极。 自己上辈子也算是宗门种子之一,资源倾斜,引得无数师兄师姐羡慕不已。 可是,只稍稍练了几年丹术,便被师尊痛骂,不务正业。 小道难成大业,话虽如此…… 自己还是喜欢炼丹。 悠扬的铃声微微激荡,一位金丹期的女修缓缓登台,肤若凝脂,面若桃花。 清粥小菜,想必是叶思思看不上的货色。 在这地界里,却算得上百里挑一。 听听楼上的哄闹声。 哪怕女修只是简单介绍拍品,他们都激动得大嚎大叫。 听他们喊的。 这位女修好像是飞云宫的大长老,微云仙子。 沈鹤云左右打量,只有寥寥十几人坐在场下。 大家同样奇怪地望着楼上的嘈杂,四处打听这位女修的身份。 “这场子是对家,微云仙子愿意来,想必拍品被预定了。” 陈丹立刻便瞧出了端倪。 静心城八位元婴相争,想要立足就得联手。 玩拍卖的飞云宫和红袖楼,独占鳌头,便是因为他们加起来有四位元婴。 位于首位的元婴后期,便是微云仙子的师尊。 因此两方势力多有交往,好东西内部消化,理所当然。 不知道这次,用什么换得微云仙子驻场主持。 “我们坐在下面,都是没有得到消息的散客。没验过资金,有拍卖限额,唉…… 也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 陈丹的眼界看不上,只是听头上叽叽歪歪的声音不爽。 沈鹤云回想起上楼的钱,“五十灵石就能验资?” 那岂不是人人都能上楼? “当然不是! 五十只是入门,看那些和我们齐平的小包厢,就是五十灵石。 越往上可是要升牌子的。” 便是红袖楼的会员牌子,五十是黑牌。 陈丹从储物戒里掏出个金牌,印有红袖楼的标志,“消费一百万是这个,最上面的紫牌,至少得在红袖楼花一千万呢。” 像沈鹤云这种没有牌子的散客,最高叫价是五万。 超过这价,人家怕你掏不出足够的钱。 “陈道友是金牌,怎么不坐楼上?” “我进门就看见你了。”陈丹尴尬地笑了两声,总不能说自己别有居心吧? 看来鱼竿是买不到了,干脆用着灵船上的吧。 沈鹤云发呆着,思绪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手上居然不知不觉地开始织网,刚刚被打断的修炼,还能接上? 陈丹震惊地看着他编线织网,和之前别无二致。 什么! 这能接上! 就像做梦,醒了再睡还能接上一样神奇。 反正陈丹是做不到,他必须特定闭关修炼,途中被打断就很难再进入状态了。 所以他非常在乎闭关前的准备,安静的地方,绝对不能被打扰。 好羡慕,这种随时随地都能参悟修炼的人。 上辈子加这辈子,陈丹还是第一次遇见。 不得不佩服。 “二阶绯山虎魔丹,底价五千。” “六千。” 沈鹤云突然喊价吓了陈丹一跳。 魔丹? 虽然他师祖是鬼修,可沈鹤云的灵气通达澄澈,不像是入魔了啊? 难道还有修魔的长辈在? 陈丹掏出一面破魔镜,一入手就剧烈地震颤,几乎脱手! 果然! 沈鹤云身上有魔气! 两位长辈随身? 不可能啊? 宗门种子都没有这种待遇,除非是特殊灵根。 陈丹上辈子也是宗门种子,在他之上的,便是一位特殊灵根。 出门历练,师祖不放心偷偷跟随。 身上无数保命的宝贝,想死都难。 不过…… 沈鹤云? 陈丹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来他是什么特殊灵根。上品单水灵根,修炼速度在天才行列里,也就一般。 难道是药人?炉鼎? 那些人可出不了门…… 血鬼魔修还有一种生人鼎,比较像沈鹤云的状态。 天之骄子,先把他们捧得高高的,等修为一到金丹,便夺走他的一切。 家破人亡都是小的。 鬼修要怨气,会将人囚禁在地牢里,抽筋拔骨,挖出金丹,吊着一口气,折磨上百年。 血修要血,生人鼎就像血包,等级越高越好,不过也更容易阴沟里翻船。 魔修只要金丹,炼魔丹的好材料,卖得还挺贵。自己吸食,就像修士磕灵石一样。 同时魔修还会把生人鼎的其他部分,拍卖给鬼修血修,利用到了极致。 要不要提醒沈鹤云…… 他好像离金丹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陈丹张张嘴,却觉得自己虚伪。 刚刚自己还跟着他,想要杀人夺宝,现在却担心起他的生死存亡。 收起破魔镜,微微拱手道喜,“恭喜沈道友得偿所愿。” 魔丹花费一万,终于拍到手了。 沈鹤云把玩着小厮送过来的魔丹,不敢过多沾惹魔气,扔到一方新的灵宠袋里,开辟一方鱼池,等待魔气浸染,变成魔池。 “多亏大家不怎么需要魔丹,一万正好在预算之内。” 需要的东西到手。 沈鹤云更加放松地开始织网。 不织完,他暂时是不会走了。 陈丹盯着场上,拍品已经接近尾声,大家都等着名单后的隐藏拍卖,心急如焚。 随着最后的拍品一锤定音,场内的气氛为之一变。 如同平静的湖面,突生波澜。 微云仙子淡淡地宣读着规矩,与前面普通的拍卖不一样,接下来是以物换物。 灵石已经不配出场。 “所交换的物品价格差距,不能超过五万。 场内禁止私人交易。” 意思是走出这道门,就能私人交易。 但在拍卖会,只能换拍品。 像一些大佬自组的局,就没有这种规矩,谁提出来看上了,随时都能交换。 而且拍卖会也有主家心仪的东西。哪怕出现价值高的交换物,不是急需,人家可能也不会换。 纯纯讲一个投其所好。 陈丹作为金牌会员,都没有收到这场拍卖的消息。 恐怕得五百万的红牌往上,才有资格。 至于千万级别的紫牌,动用的都是门派或者代理人的资格。 像大宗门派来管理的修士,就是代理人,大家都唤作管事。 至于门派,就是些不入流,无法立宗的小门小户。 以小道为根本,无法兼容并蓄。 没有化神期驻宗。 全都称为门派。 就连只手遮天,富得流油的丹师协会,有数十位化神大能留驻,但就凭丹道独占鳌头,还是在门派之列。 门派和宗门的待遇,天差地别。 所有秘境,没有门派的名额。 高层次的心法,秘术,全被宗门垄断,绝不外流。 散修要起势,只能靠气运,或者杀人搜魂。 搜魂也有九成几率失败,宗门下有禁术,触及相关功法自行泯灭,连人带魂,毁成渣。 “第一件拍品,金昆神枪,金火属性上品宝器,底价一百万。” 嚯! 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陈丹肉疼地望着台上流光溢彩,昂贵帅气的长枪,东西真不错,贵也是真的贵啊! 上品宝器,可是能用到元婴巅峰的好东西。 一般元婴能有件宝器,越级克上不在话下。 哪怕自己现在是个丹修,比一般散修有钱,可也只有一件下品宝器。 要不咬咬牙? 刚想喊价,就被楼上堵了回去。 “一号间,价值五百万的金丝人参。” 靠! 有谁是这么加价的! 陈丹默默把自己的一百五十万,咽了回去。 算了,倾家荡产也买不起。 最终成交价,价值七百八十万,一株千年血壳木,完好无损,移栽后结果开花,用处多多。 沈鹤云疑惑地侧头,低声询问陈丹,“宝器而已,这么值钱的吗?” 宝器! 而已? 这小子!难道是从小捧着道器仙器玩的吗! “当然了!宝器威力极大,元婴能有一件宝器,都能越级挑战,更别说我们这些小人物了。 有一件宝器,结丹挑战金丹都不成问题。” 陈丹不理解,迷惑震惊的表情显得有几分傻气。真不知道是起步太高,还是长辈没教他常识。 宝器的珍贵性,居然不知道! 怪不得拿宝器钓鱼!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鱼竿是件宝器? 怎么一个小孩的,都站在自己前世的终点上了? 这边陈丹大为震撼,沈鹤云却只是了然地点点头,顺便抛下一个更重磅的炸弹,“师叔随手给的,我都忘记放哪里了。” 啊啊啊! 放哪里了!我去捡! 陈丹嫉妒得面目全非,流下辛酸又羡慕的口水,谁家宗门这么好,他现在加入还来得及吗? 散修太难了! “别随便跟陌生人说这些,你个大肥羊,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 恼羞成怒地闹脾气,陈丹一脸暴殄天物的怨气,幽幽地看向台上的下一件拍品。 “可我已经和陈道友互通姓名,怎么能算陌生人呢?” 哼! 说好听话他也不会轻易被哄好的! 除非…… “那你老实说,你身上有没有道器?” 既然看不起宝器,肯定有这种大宝贝吧? 陈丹摩拳擦掌,有道器的话,硬抢一波也不是不行。 “师祖说你贼心不死。” 啧! 该死的背后灵! 坏他好事! “第二件拍品,一道纹万象结丹,底价三百万。” 又是好东西,此丹是金丹突破元婴的必备丹药,增加两成成功率,和叶安安之前索要的九转混沌丹一个性质。 丹纹越多,成功率越高。二道纹直接提升到三成。 不过陈丹自己能炼,不太看得上。 楼上可是抢疯了。 一下子就飚到了千万级别。 “沈道友,突破金丹的青尊无妄丹,可有需要,我便宜卖你,只要十万。” 用来破界的丹药,向来供不应求。 自己先卖个人情,之后还不是任我索取? 陈丹还是惦记着宝器的去向,拜托!那可是宝器! “师尊说,宗门里有,不用买。” 对噢! 人家有宗门,直接用贡献度换不就行了! 看沈鹤云的受宠程度,恐怕多得是长辈愿意帮他换! 陈丹后槽牙都咬碎了。 那么好哄骗的一个小孩,背后怎么跟了个难缠的小鬼! 最后一件拍品,居然是四阶的妖兽傀儡。 掌握了两手神通。 百里挑一的傀儡师,还得有点运气,才能修复出神通。 更别说两道。 确实妙极,也不懂这些好东西怎么会拍卖出去。 都是些元婴用得上的宝贝,广云宫和红袖楼的四位元婴,居然不想独占? 真奇怪。 …… “织好了,陈道友,我先走一步。” 台上还在热火朝天地竞拍,沈鹤云抖着自己的灵力渔网,举起打量欣赏,似乎颇为满意。 看这架势,是回去网鱼的吧? 第19章 化龙劫 “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啊?” 陈丹未经思考,脱口而出。 问出之后,都把自己逗笑了,月华仙子常年镇守云台宗,并未有情爱的流言。 弟子许多,孩子…… 确实没有。 “林霜霜,怎么了?” “没什么…你父母,他们也是修士吗?” 问都问了,干脆套一套沈鹤云的背景。 “是,不过都死了。我的记忆里,从没见过他们。”沈鹤云提起时,没有半分波澜。 没有父母庇护,他在家族里混得比仆人还不如。 若是没被师尊带走,他恐怕还在家族的后山里钓鱼吃呢。 为了生存钓鱼,感觉完全不同。 心焦,恐慌,惊惧。 比陈丹不上鱼的烦躁,恐怖得多。 沈鹤云很清楚这就是自己的心魔,一到化神,逃过的雷劫皆会以心魔劫反扑。 现在就该早早处理才是。 他微微敛眉,望着平静的湖面。远处的白玉桥上,熙熙攘攘,人生百态。 见他不想多说,陈丹识趣地闭嘴。 直到夜色破晓,又渐入黄昏。 连沈鹤云都没再上鱼了。 “有东西上钩,但不是鱼。” 沈鹤云试试手感,缓缓收线。想起之前钓起叶思思的美人尸,还是有几分嫌弃。 别是尸体就好…… 角力许久。 “这破鱼竿快不行了!”陈丹比沈鹤云还兴奋,不停地望着金灿灿的湖面,深处幽黑,什么都瞧不清楚。 不信邪地探了灵力下去。 好家伙,只看到个长尾巴,就被水压挤散了。 果然,不是水灵根,想要入水探查实在困难。 陈丹担忧地咬牙,那根鱼竿真的还支撑得住吗?鱼线也绷得特别紧,弯曲的弧度,眼看着就要断裂! “安勉!开船跟着鱼。” 沈鹤云适时放松,随鱼在船上走来走去。 这鱼竿质量不行,万一脱钩,得不偿失。 不必着急,慢慢把体力耗光便可。 自己的灵力包裹鱼线,只会感觉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拽。 惊慌之下随便发动攻击。 耗光灵力和体力,反而正中沈鹤云下怀。 可是这条鱼…… 不行。 得多上层保险。 沈鹤云手腕缠上金色的灵力线圈,快速凝聚出鱼钩后,灵识探入,即刻下潜探查。 “看见了吗?是什么?” 陈丹只瞧见了尾巴,光秃秃的,没有尾鳍,绝对不是鱼。 水中昏暗幽深,一道阴影迅速掠过,水纹波动。 水灵根轻易便感觉到了,这波纹是横向的,鱼很少这么游。 顺着鱼线下潜,湖底的泥沙,被挣扎激起,能瞧清的东西更少了。 沈鹤云眯着眼睛,仿佛沙子进了眼里一样难受。 抹去异物感刺激出来的眼泪,继续顺着鱼线,找到了他的猎物。 蛇。 一条七米长的水蛇。 “红腹水蛇,龙角已经完全成型,只差一步化龙。” 蛇的血脉靠得近,不必像鱼一样跃龙门。 修炼时间够的话,自然而然就能激发血脉。 这蛇肚子鼓胀,恐怕吃了大量的黄背鱼,囤积能量,准备跨出最后一步了。 不曾想,上了鱼钩。 沈鹤云迅速操控鱼钩狠狠刺穿蛇嘴下颚,灵力编织的鱼线迅速分叉编织,形成巨大的灵力网! 双管齐下! 水蛇完全不知道什么在攻击拉扯自己,但不妨碍它感觉不妙,直觉告诉它,危险! 突然奋力地挣扎! 水刀,漩涡,缠绕… 天上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而且还有变成倾盆大雨的势头。 只不过施展攻击,居然能引云布雨,这蛇果然已得精髓! 平静的湖面被它折腾得波涛四起,巨大的浪花拍打在岸,白玉桥如遇大潮,一次又一次被淹没。 猝不及防被浇一脑袋的修士,惊慌失措地浮于半空,观察湖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只见湖内,隐约可见一条巨大的阴影,身型修长弯曲,头生长角,难道是龙! 瞧天上越来越大的雨。 肯定是了! “这湖里竟藏了一条潜龙?” “广旭阁在此养鱼,难道不知?” “肯定不知,不然虹剑真君早就来收服了,怎么轮得到别人。” “湖中那人是谁?可在静心塔上有排名?” “面生得很,恐怕是新人。” “呀!灵船被掀翻了!” 众人立于虚空之上,齐齐惊呼。 那龙搅动波浪,一尾巴打在船上,当即就碎成了两半,然后被波浪一卷,只剩些残骸浮起来。 “陈道友!带他上岸!” 沈鹤云一手提着被浪拍晕的安勉,一手死死拉着鱼线,那破鱼竿,早就断成几节,沉入湖里了。 陈丹一抹脸上的水,运起灵力,踏水而行。 从半空中接住了沈鹤云抛来的安勉,“你自己小心!” 长剑出鞘,劈开几个大浪,极其狼狈地落在了较近的白玉桥上。 该死! 还活着吧? 陈丹探了探安勉的鼻息,灵气聚于掌心,用力击向安勉胸口。 “噗!咳咳咳!” 吐出一大口呛水,人醒了就没事。 不过醒来就看见自己的身家全没了,恐怕还是晕死比较好。 “不好了!得快点通知广旭阁的虹剑真君!” 没想到,他醒来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陈丹本以为他视财如命,应该会说,“我的船!一切全完了!” 稍稍改观。 “天地异象,不用你通知,喏,人已经来了。” 不止广旭阁,其他势力能来的全来了。 整整五位元婴真君立于空中,分盟而聚,彼此传音,各怀鬼胎。 “听闻静心湖来了位怪人,连钓大半年的黄背鱼。广旭阁不得不从他手里买回,放生回湖中。 难道就是这位小友?” 飞云宫标志的素白长裳,簪云佩花,手持一把拂尘,如仙如魅,便是飞云宫的宫主瑶光仙子。 身后是瑶光仙子的儿子,同为元婴修士。 不苟言笑,严肃谨慎的剑修,长华真君。 飞云宫里的女修都打趣他,生在温柔乡,却是最无情之人。 “都是下面的人在办,我也不太清楚。” 虹剑真君和善一笑,不把他们的冷嘲热讽放在眼里。 一群门派,连个能做靠山的宗门都没有。 和他们争? 实在太掉价了。 “也是,广旭阁可是大宗门麾下,行事成熟妥帖。 秦道友肯定不用事事亲为,哪像我们,下面的人一点都不懂事。” 此话一出,几乎把所有门派都得罪了。 特别是管理极差的万法宗。 “不知瑶光仙子可还出价?在下仰慕已久,早就想做仙子的入幕之宾了。” 万法宗的重锤真君,直言不讳,直接回嘴瑶光仙子的暗讽。 目光放肆地扫视,还挑剔地撇了撇嘴。 “你!” 自从元婴之后再没有人敢对她这么说话。 长华真君按住自己的母亲,莫要冲动行事,自己站至她身前,挡住了重锤真君的目光。 “在下虽是晚辈,却也能和诸位互称一句道友。 同在静心城做生意,和气生财。” 红袖阁的元婴,凌水仙子,立刻应和,“不错,眼下之急,当是如何处置这条半龙?” “哼!这还不简单!谁的拳头大便归谁!” 重锤真君掏出自己的双锤,一言不合,仿佛就要大打出手。 他是元婴中期,修为最高,有恃无恐。 “不对吧?静心湖是我广旭阁的地盘,里面的东西自然该归我们广旭阁。” 虹剑真君毫不示弱。 他不与他们逞口舌之快,并不代表是示弱。 东西得归宗门,绝不是这些小门派可以染指的! “就凭你?哈哈哈!福天宗守城失败,你们还有几天可嚣张的?” 原来重锤真君得了消息,怪不得毫不畏惧。 再看其他元婴的神情,哼! 幸灾乐祸,狼子野心。 虹剑真君环顾一周,微微一笑,“不愧是小门小派,没有规矩。” 既然大家不愿意给,那他只好…… 一道凌厉的剑意疾驰而去! 长虹挂日,天边的霞光都被吸引,顿时如披挂剑穗红绸。 乃是一往无前,杀伐果决的剑意。 那条小蛇不过三阶,绝对活不成了! “秦元景!你不知好歹!” 重锤真君怒吼一声,单手抛出一锤追去,自己化为流光,紧追而去。 然而只是剑意留下的剑气,稍稍触及,皮肤便寸寸开裂,被凌厉的剑气千刀万剐。 剑修同阶无敌,跨小阶七胜。 第20章 劫外劫 如果真是那样,雷劫恐怕得疯狂膨胀,静心城附近二百里,大大小小百座城,都得化为飞灰。 糟了! 沈鹤云还在里面! 刚升起焦急之心的朱静,突然又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全城死光了,沈鹤云都不会有事才对。 不然自己请他来做什么? 到时候自己渡劫,恐怕也是这般声势。 沈鹤云若是安然出来,也能验明真假,好让自己安心些。 朱静遥遥立于城外,观望天上盘旋的巨蛇,似乎瞧见沈鹤云坐在上面,像个黑点一样渺小。 哈哈! 就知道他会没事! 居然还在雷云里遨游自如,实在令人安心不少。 雷丝如雨散落,缓缓游移至范围边缘,彼此勾连,形成圆满无缺的道文。 整个静心城,仿佛被困在一个泡泡里。 被雷劫一次次地捅咕,就像拿个捣杵使劲搅和,泡泡左摇右晃的,被搅得特别细腻。 全成灰了,能不细吗? 妖道文,殊途同归。 朱静还是第一次看见妖道文,对照自己习得的部分道文,发觉其中互通部分。 颇感玄妙,不知不觉又陷入了悟道状态。 雷云之上。 暗紫色的雷电酝酿其中,若隐若现。 水蛇兴奋得用身体去迎接雷劫,被劈中的地方,焦黑的血肉脱落。 乌亮坚硬的龙鳞迅速生长出来。 “等我化为黑龙!必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水蛇疯狂甩头,试图把脑袋上的沈鹤云甩下来! 该死的人类! 要不是他打扰自己修炼,至少还能多吃点鱼,储存足够的灵气应对雷劫。 现在可好,就算成功自己也得受重伤。 后面的雷劫万万不可用肉身去接。 水蛇碧绿的兽瞳望着天空,仔细感受雷劫的威势,若是有一点危险感,它都不会去硬接的。 雷劫洗礼,是化龙必走的路。 它需要足够的雷劫洗筋易髓,却又要仔细雷劫的威力。 都是因为那些人类,害它的雷劫强上了许多倍。 “雷劫威势已成,你一条三阶小水蛇,渡六阶的雷劫,不担心自己的小命,反而还来威胁我? 你到底哪儿来的自信?” 沈鹤云悠闲地坐在它头上,漫天雷劫对他如清风拂面,不值一提。 雷劫击中,也只会穿身而过,毫发无损。 “你若是放开我,让我安心渡劫,事成之后,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不要,我可是第一次钓到龙。放了你,我得后悔一辈子。” 这跟大鱼脱钩有什么区别! 十几二十年后想起来,都得给自己一巴掌。 水蛇咬牙切齿地扭动起来,这网还好说,时不时能弄断几根。 但修士骑在头上,时刻都在修复。 所有努力都徒劳无功。 而且嘴里的鱼钩还被他扭成了环状,根本弄不下来。 “我现在还不是龙啊!你等我化龙之后再钓,不是更有说服力吗!”水蛇恼羞成怒,按捺着性子准备下一道雷劫。 云层里雷电交加,这才第二道,便有了化神的威势。 “那你早就跑了,我才不信。” “你非钓我做什么!还有很多龙啊!掌管矿脉金玉的小白龙,盘踞熔岩的赤龙,藏居地下,移山走势的土龙。 甚至魔龙骨龙,你都可以去钓嘛!” 水蛇畏惧地望着天上的雷云,接下这击它得重伤,怎么办? 头上还有个修士虎视眈眈…… 它就不信了,和自己差不多的修为,这个修士怎么挡得下这次雷劫! “你近在眼前,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沈鹤云游刃有余地拉着鱼线,仿佛所有对人的心思都用在鱼身上了。 黑紫色的雷电瞬息劈下,水蛇迎头而上,又惧其威力,用神通水漆盾护住头中的妖丹。 惊雷一线! 正中水蛇头颅! 龙角断裂,半个脑袋都被轰成了飞灰! 剩下的半个,成了焦炭。 不过正巧,这一击撕裂了下颚,鱼钩脱落。 哼! 沈鹤云直接伸手一掏,从软乎乎滑溜溜的蛇脑里挖出一颗粉紫色的妖丹。 被雷劫一击,内蕴金色,已然化龙成功,四阶毋庸置疑。 鱼钩尖锐再现,贯穿上颚,刺入双眼之中。 竟是化为了双钩环。 “啊啊!还给我!” “想得美。” 沈鹤云将龙丹收入囊中,看它挣扎的模样,格外舒心。 大鱼的手感就是不一样。 闲心逸致,云中的风景到底不同。 茫茫云海,成群的妖鸟盘旋,结成简略的妖阵,期望能够暂挡雷劫。 只是一丝余威。 群鸟便如细雨般,被碾成粉尘。 打在脸上,还有些许腥甜的血肉气息。 刺入云层的静心塔尖,雷电环绕成圈,似是形成了一个特殊的磁场,让雷电不停在外围循环。 治标不治本。 等威力步步攀升,这招以矛化盾,将会变成小型雷笼。 那时,里面的人就完了。 “鹤云,好机会啊。” 叶安安不敢冒头,只好在沈鹤云脸上长一只眼睛,漆黑恐怖,又可爱扑闪的大眼睛。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化神级别的雷劫,必须抓紧机会好好学习。 打破雷笼,需要足够的道文参悟。 自己当然做不到。 可沈鹤云,他肯定能随意穿梭。 怪不得所有化神把他捧做至宝。 实在参悟不了,大不了作弊,让沈鹤云带自己出去。 人不在雷笼里,可不就是打破了吗? 一半几率? 在化神眼里就是百分百的保障。 “什么机会啊?” “当然是我渡劫的机会啊!有雷笼在,至少能挡下三四次呢!”叶安安摩拳擦掌。 已经形成的雷劫里,被裹挟的人是不会二次叠加的。 那就是说,自己引动的雷劫,还是正常威力。 能赌一把。 这可比自己闷头渡劫好上许多。 “祝师祖道运昌盛,尊法无双。” “承你吉言。” 叶安安从他背部分离出来,如同血肉拉扯般疼痛不适,又像灵魂离体,飘然轻浮。 狰狞的青面獠牙,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满口尖锐漆黑的牙齿,依旧恐怖至极。 很可爱呀。 沈鹤云的审美下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低,或许是叶安安太过关照自己,有他在,实在安心。 恐怖的面容,总比人面兽心的修士要好。 一丝鬼气,掺入天上黑压压的雷劫里。 突然,血光大作! 血污般的雷云飘来,压在紫黑色的化龙劫上。 瞧这威势,竟是丝毫不差! 元婴跨化神,可是大劫! 威力堪比普通的化神劫,多少人死在这里,不容小觑。 “范围只有三分之一,没有受影响扩大吗?” “没错,除非是同一个人二次触发雷劫,才会叠加。” 有些化神就喜欢用雷劫打架,多次触发没什么稀奇的。 前提是,积累的灵力足够突破两次。 条件实在苛刻。 也只有岁月漫长的化神,能做到。 血云传来恶鬼嘶吼,无数鬼面浮在云端,每一个,都是叶安安曾经杀死过的人。 心魔劫,血魔鬼三修都避之不及,陨落无数的劫数。 随着红紫色的雷电劈下! 滋滋! 尽数被雷笼消弭! “果然有用!”叶安安欣喜地大笑道。 第一道雷劫挡下了,雷笼的威势也削弱了几分。 “你是谁!” 叶安安一现身,水蛇立刻退避三舍,五爪踏着云层麻溜地跑了。 谁知叶安安也一直跟着它移动。 废话! 沈鹤云在它身上,它跑了自己的保障怎么办! “再跑!再跑我就把你抽皮扒筋,制成尸龙!” 果然好使。 一句话让水蛇停在原地。 毕竟就算它毫发无损化龙成功,也只是四阶。 这鬼渡的可是化神劫,大失败,还是比自己厉害得多。 “哼。” 太过丢面子,明明停下来了,神情还是特别不服气地别过脸去。 焦炭般的半边蛇头,蜕皮开裂,露出了乌黑坚硬的龙鳞。 金色的竖瞳被沈鹤云刺穿,潺潺地流着金粉色的血。 看起来可怜又好笑。 “必须给我坚持住,实在不行,就跟我徒孙求救。啧,真是废物。” 叶安安嫌弃地掏出些低级的恢复丹药,一股脑塞进它拉开半边的大嘴里。 这可不是好心。 他只是希望雷笼支撑得久一点。 小水蛇太过垃圾,恐怕第三道雷劫就死定了。 吃下丹药,半边蛇头迅速恢复。 不对,应该是龙头了。 威风凛凛,飘逸灵动。 飘逸的长须和毛发,幼小的龙角鼓包弯曲,双角之间,陡生逆鳞。 最值钱的一块鳞片。 所有炼器师都想要一块龙的逆鳞,炼制宝物时,能随机获得一样龙的神通。 谁不想要? “喂,他是你师祖?为什么帮我啊?” 吃人嘴短的小水蛇,虚心地发问。 连语气都好了许多。 “是我师祖,他要渡劫,借你的化龙劫挡一挡。” “那他还说,你能救我?真的假的,你的修为比我还差呢。” 语气中满满的都是不信。 “你被劈得这么惨,我都没事,这还说明不了什么吗?” “那是因为……” 诶! 是因为什么? 按理说雷劫会无差别攻击范围内的所有生物。 看看下面的静心城,铁证如山。 水蛇从传承记忆了翻了个遍,也找不到理由。 对啊! 这人没有活下来的理由才对。 “你为什么会没事?没道理啊?” “所以,我能救你。 你看,我又不是兽修,不需要你做灵宠。也不是器修,要把你抽筋拔骨。 我只是想把你钓起来,过过手瘾,完成心愿之后,立马就放你走。 多合适的买卖啊。 你化龙了,我钓到龙了。 两全其美。” 沈鹤云居然在哄骗一条鱼…啊是龙…… 他连人都没怎么骗过,居然为了钓鱼,开始胡言乱语了。 一直苟在静心湖修炼的小水蛇,只知道人心险恶,却不知道纯善之人撒谎起来,九分真的含量,到底有多么唬人。 连站在一旁的叶安安都以为是真的。 还觉得沈鹤云是个傻子,龙这样的好东西,拆分都贵得要死,一整条,那不得一夜暴富。 “哼…等我扛不住了再说吧。” 明明已经动摇的小水蛇,还在嘴硬。 嗯…… 看来自己的目标要达成一项了。 沈鹤云默默划去黑龙,师尊给他的钓鱼图鉴,现在终于有一点进展了。 终极目标,鲲鹏! “撑住!雷笼就快破了!” 陈丹掏出几件雷属性灵器,顶上雷属性修士的空缺。 任凭这方小雷笼形成,危险程度不比大雷笼少。 必须人为制造薄弱之处。 当年自己困死在化神,不知多少次引雷劫,早已摸清了其中的玄妙。 赌道文,太过冒险。 必须在雷笼形成之前,先下手为强! “本来还想保密,算了,希望没人认识……”陈丹心痛地掏出一块石头,上面刻着道文,竟是道器! 在场眼光最好的虹剑真君,心头一跳。 道器…… 要不要上报老祖? 就算此人是化神夺舍,面对五位老祖,恐怕也…… 不行! 眼下还得靠他活命,装作不知才好。 秦元景默默敛眉低眸,假装忧心观察外面的形势。 血雷劫降下,劈在化龙劫上,周身一轻,雷笼的威力骤减,果然有用。 只是,塔内已经充满了膨胀的雷丝。 修为低的,不得不躲在防御符或者灵器里,勉强抵抗。 “广旭阁的,将防御的东西全都用出来,人命要紧,抱着一堆宝贝死了,岂不是不值?” 瞧见自家的商户,抠抠搜搜的只撑着一张防御符,自己的肩膀都快劈成碳了,还是舍不得用。 静心塔里满布广旭阁的商家,流水的宝贝不知道有多少。 现在这种情况。 怎么还拎不清啊! “是。” 商家如释重负,纷纷支起防御宝器,平时卖得贼贵,根本不敢用的宝贝,齐齐出动! 静心塔里顿时一片金光。 还有一片惊呼,“哇!” “这不是飞云宫的花雨伞吗?居然落到了此处。” “防御宝器啊!在外面得买几百万灵石吧!” “有生之年得见宝器,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虹剑真君大义,自身难保,还愿意保护我们这些弱小之辈。” “就是,五位元婴,只有虹剑真君折身回来。” 秦元景瞧着商户们,讨好尊敬,松一口气的表情,顿时觉得有些失望。 第22章 雷劫结束 仿佛过了很久,久到梦见了小时候,自己还是一条拇指大小的小蛇。 被湖里的大鱼欺负,很难吃上一顿饱饭。 说不定,还要被鱼尾拍个半死。 那时候,就靠着吃小虾米,或者啃啃湖边的野草,上岸偷吃人族不要的鱼杂。 什么化龙,什么渡劫,仿佛遥远得像下辈子的事一样。 “喂!龙丹还你,咱们两清了。” 浑浑噩噩的神识里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然后鼻尖闻到了,雷云和云水的味道,清甜凌冽,仿佛喝下一口清爽的山泉水。 神识顿时清明,浑身打了个激灵。 怎么回事? 龙目迷茫地一眨一眨,眼前的雷笼寸寸开裂,一颗金色的龙丹飘在自己跟前。 至于沈鹤云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他是不是被雷劫劈死了? 刚才那一下…… 渡劫修士都讨不到好处吧…… 小水蛇想要跑进去找找他的尸骨,却又害怕被鬼修的雷劫牵连。 犹豫许久,还是转身离开了。 算了! 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三阶修士,没什么好在乎的! 龙尾一摆,消失在云海之中。 “多亏你了,这雷笼的威力果然不可小觑。” 叶安安趴在沈鹤云头上,畏惧地观察着自己的雷劫。 所有的雨点里,尽数藏着一分雷劫的威力,四面楚歌,无处可躲。 先前叠了十几层的防御,寸寸开裂! 雨滴触及之处,互相勾连,团团向中心挤压,仿佛被压入海底,喘不过气来。 叶安安掏出一把长剑,暗红沉沉,如霞光坠夜。 此剑一出,剑域顿时铺展开来! 顶住了雷海的压迫。 耳边噼里啪啦的,绵绵无期。若说其他雷劫不过一击劈下,瞬息之间生死已定。 那么水属性雷劫,便是消耗战。 每次消耗一件宝器,四阶防御符来算的话,短短两三分钟,都快消耗成百上千之数了。 更别说 叶安安神识不清,剑域摇晃不定,竟是被心魔入体了。 如春雨般润物细无声的雷劫,悄悄将层层防御消融,只不过心魔震荡心神的片刻,便打到了身上。 一个个焦黑的洞口穿透鬼魂,裂纹蔓延开来,继续下去,便是魂飞魄散! 情况不妙。 沈鹤云手中没有什么抵挡雷劫的宝贝,大家都觉得他不需要,事实也确实如此。 勉强编织了一片渔网,将自己和叶安安笼罩其中。 雷劫依旧死死锁定在头上,好在有一部分,突然开始迷茫地到处打转,最后被剑域压散了。 “要是我会剑域就好了” 沈鹤云担忧地拿下头上趴着的叶安安,蜷缩成一团,身上细细密密的,都是被洞穿的伤口。 没有鲜血流出,漆黑的鬼气如烟逸散,比流血严重多了 神识紧闭,元婴也逃不出来。 完全被心魔锁死了。 别无他法,只能祈祷他自己能度过此劫。 沈鹤云好奇地用鱼线去接触那把霞光沉沉的长剑,希望渡点灵力过去,能继续支撑起剑域。 长剑吟吟,微微震颤。 叶安安所修的仙怨剑是鬼修通用剑法,所需资质颇高,哪怕是本烂大街的功法,能真正修成的鬼修,少之又少。 取人之怨气,凝练本命鬼剑。 随修为提升,十分强悍。 这柄剑既无怨气,又没有提升到该有的境界。想来只是应付水雷劫用的。 其中剑意浩荡,锋锐狠厉,一往无前。 沈鹤云将自己飘渺无定,逍遥随性的剑意注入,两股剑意交织二分。 可自己怎么都没办法凝成剑域 眼看着,反而削弱了原本的威力。 好心办坏事。 沈鹤云暗骂一声自作聪明,正想着收回剑意 “剑意归一,自成一域。” 凌厉的剑意包裹着自己四散的剑意,不断压缩聚拢。 最终凝成一把拇指大小的细剑,乍看之下,有点像鱼竿 此剑一成,虚无缥缈的剑域威力暴涨,稳稳霸占了一半的剑域范围。 不过到底是外力所成,只凝聚了半刻便瞬间消散。 “师祖!你没事吧?” 怀里抱着的一小团已经清醒,黑宝石般的大眼睛瞪着天上的雷云,周身鬼气环绕,修复着身上的伤口。 他毫不留情地揪着沈鹤云的脸颊,一边爬到人头顶,一边教训他道,“你什么时候悟出剑意的?小心被林老头抓去练剑,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 “师祖不说,谁会知道?” “少跟我卖乖,渡劫之后,给我好好参悟剑域。不然我就让林老头带你闭关。” “遵命” 沈鹤云垂头丧气地妥协道。 反正静心城毁了,没地方钓鱼,练剑就练剑吧 心魔一破,接下来的雷劫对叶安安来说,轻而易举。 不像宁玉被劈得走投无路,叶安安的准备真是万分齐全,足够元婴渡上四五次的雷劫了。 哪怕最后一道雷劫,也只能顶得住叶安安本命仙怨剑的两次攻击。 自身实力也强得很。 根本用不上自己嘛 默默享受着七彩流霞雨的沈鹤云,总觉得受之有愧。没帮上忙就算了,还帮倒忙 天空澄明如镜,万里无云。 空气中水汽浓重氤氲,雷属性的灵力依旧滋滋作响。 静心城满目疮痍,湖里飘着无数鱼尸,腥臭腐朽。 屹立不倒的静心塔,被小型雷笼围困,时不时从里面传来惨叫。 一切一切,尚可证明先前雷劫的激烈。 霞雨柔和滋润,一人一鬼完全没有想去救人的打算,有活着的,随便淋淋雨就能活,哪里轮得到他们去救。 只不过静心塔那边…… “我初入化神,尚未领悟道文,恐怕救不出来……” 叶安安没等沈鹤云问,率先开口。 他的元婴逐渐拉伸,化为成年男子的模样,就连鬼身都开始变化了。 温润如玉,矜贵雍容。 一副好骗的皮相,其实毒舌又狠厉,怨气大得仿佛全天下都欠他的。 沈鹤云只是有点不习惯,“呃…师祖本来就长这样?还是……” “我长大就是这样,先前是死相,怎么?不好看?” 噢! 原来师祖那么小就死了。 那叶仙子难道也是…… “好看!师祖谦谦君子,玉树临风,姿容秀美,仙风道骨!” 被瞪了。 心头一跳,冷汗直冒,沈鹤云连连拍马屁道。 “行了,找找你那位朱静前辈,让他帮忙救人吧。我先巩固修为了。” 似乎对他拍马屁的功夫十分不屑,寒气入骨,又化为了一道鬼气窜入沈鹤云身体里。 修为提高后,更冷了。 沈鹤云无奈地抖抖背上刺骨的寒意,明明是火属性鬼修,真就一点都不暖。 “朱静前辈……” 神识铺展开来,从静心城范围外寻找。 之前的雷劫要是有朱静前辈参与,那可不就是六阶而已了。 所以在范围之外,或者直接传送到了别的城市,离开了此处。 沈鹤云不过结丹期,神识范围有限,找了许久。 久到静心塔里的惨叫,都已经渐渐平息。 “谁!” 瑶光仙子被扫来的神识一惊,反手捏起一道符攻击过去。 里面还有活人? 怎么可能! 虽然雷笼已经层层破碎,焦土遍地,万物飞灰湮灭。鱼鸟走兽无一幸免,居然还有人能活着出来? 而且感觉神识的强度,只是结丹? 大概是从哪座城池闻风而来的小辈吧…… 不敢置信的瑶光仙子,找到了理由说服自己。 仍在悟道场里的容朝华,被母亲的声音惊醒,警惕地睁眼。 不知何时,那位悟道的前辈也睁开了眼睛,周身的道文缓缓流转。 见他醒来,这才将道文收回识海。 前辈友好地一笑,竟是在助他悟道。 “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受益匪浅。”容朝华行礼致谢,话虽如此,他还没悟出什么,十分惭愧。 也许…… 他也是没有悟性的那类人。 此生第一次对自己的天赋产生质疑,或许将要成为心魔,难以释怀。 这次悟道,是福是祸? “你已染上因果,且跟我游历几年,开解此因。” 朱静还在准备渡劫,不解开因果,自己渡劫也会有危险。 容朝华放心不下家人,特别是眼下的情况。 如果飞云宫还在,他说不定会答应。 纠结之下,正想拒绝。 “快答应啊!儿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瑶光仙子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替他答应了。“多谢前辈愿意帮忙,我这孩子天资聪颖,正直善良,能得前辈指教,实乃万幸。” “母亲,那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天大地大,我就是散修混过来的,有什么好担心?”生怕阻碍了儿子的好机缘,瑶光仙子不停给他传音劝说。 自己怎么样不要紧,朝华他还要大好前程,绝不可被拖累。 知晓母亲的好意。 也罢…… 正想答应下来。 “朱静前辈,原来你在这里。” 来人姿容寡淡脱俗,缥缈如水中映月,波光粼粼,遥遥不可触及。 没有丝毫存在感,至少在场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他何时站在这里的。 仿佛突然出现,真是吓人一跳。 “鹤云,你没事吧,我走得急,没来得及带上你。”朱静懊悔万分,说好帮林子殊照顾好他的,一时改不掉散修逃命快的坏毛病。 “我没事,不过静心塔里还有人被困,求前辈出手相救。” “小事一桩。” 朱静大气地挥挥手,难得沈鹤云求他,怕就怕这孩子油盐不进啊。 眼见人就要离开,瑶光仙子忍不住了,“前辈!我的孩子呢?” 容朝华自觉无望地拉了拉母亲。 观察他们的关系,前辈明显是极其偏宠,自己可不擅长溜须拍马。 不过,倒是善良,第一句就是请前辈救人。 “不如一起?人多力量大。” 沈鹤云没听出其中的敌意,也不知道他们先前说了什么,顺水推舟地邀请道。 朱静尴尬地挠挠头,感觉自己做事确实欠考虑,应该先问一嘴沈鹤云才对。 是自己有求于人,能屈能伸才能成就大道。 “一起吧,救人要紧。” 怎么? 堂堂化神,居然还听一个结丹的小辈安排? 瑶光仙子真是越看越不明白了。 不敢想象自己孩子去了,得多受排挤。 满腹牢骚地跟着来了静心塔。 雷笼闪着暗紫色的微光,塔身上下,被封锁得严严实实。 时不时还有几声加油鼓劲的叫喊,却也渐渐归为沉寂。 沈鹤云倒是能直接进去,不过有外人在,不能被发现了秘密。 偷偷打量那两位修士。 剑修,姿容端方,挺拔如竹,眼神里沉静而内敛,一看便能猜到剑意是海纳百川,川流不息的那类。 女修手持一柄拂尘,素白长裳略有些风尘仆仆,精致的簪花掉出几缕发丝,妖媚多姿,风韵动人。 细看之下,两人眉眼间颇为相似。 端庄里藏着妖冶,媚色里又藏着正气。 听刚刚女修的口风,两人是母子关系,怪不得。 “咦?这里行文不通,难道是里面的人,还有本事留出破绽?” 朱静围着雷笼绕了一圈,指着一处疑惑道。 在他们眼里,这个道文也无甚差别,何出此言? “化神渡劫,都会留出破绽方便破劫吗?” 既然这个小雷笼可以,正经的雷笼有何不可?修士为自己留出破口,方便渡劫,不也能留得活命吗? “当然不行,雷笼简单来说,就是一篇文章。改一个字,说不定整篇意思就变了。 留下的破绽,反而会成为催命符。 这个小雷笼,其实是因为里面没有悟道渡劫的人在,留下破绽,就有机会合力强攻出去。 你看,这个道文周围,已经出现裂痕了。” 朱静点着那个语义不通的道文,拍出一掌!蛛网般的裂痕疾速蔓延,层层开裂! 里面众多修士磋磨许久,才弄出来的几道裂痕。 不过一掌的威力。 雷笼上闪烁的道文逐渐黯淡,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掉落在朱静手心里。 一道文的道器,竟是块小石子。 有人拿道器替换改字,形成了一处破绽。 不认识道文,随便乱换的话,可是会引起暴动的。 里面有个悟性不错的化神。 朱静只看一眼,便知晓了大概。 第23章 恶作剧 这还是沈鹤云第一次踏入静心塔。 塔内满布符文咒术,无数红绸丝带,自中空垂下。 红绸上是大能雕刻的传送阵,只要轻轻一拉,便能去到对应试炼的位置。 雕栏玉砌,浮刻极尽华美精致。 细细看去,皆是些妖兽魔鬼,青面獠牙,面目可憎。 这些便是试炼的对象,皆为幻象,实力却不容小觑,稍有不慎,还是能伤到三分真身。 塔中央,红绸之下。 七零八落地躺着许多修士的尸体。 练气筑基,甚至一大半结丹,全死了。 仅剩的金丹,和虹剑真君,身负重伤。正盘坐在角落,嗑丹药恢复伤势。 见沈鹤云进来,陈丹刚想起身去说说话。 看见他身后跟着的化神大能,又一屁股坐下了。 靠! 就知道这小子身份不简单! 那是一般的化神吗?半步渡劫! 自己上辈子做梦都到不了的高度! 有这种大能傍身,一时半会,在雷笼里安然无恙也不是什么难事。 “陈道友,你没事吧?” 那么大动作,沈鹤云自然看见他了。 陈丹尴尬地再次起身,朝化神前辈行礼,“晚辈失礼。”这才敢跟沈鹤云闲聊,“我没事,不过那个谁,我没护住。” 他说的是沈鹤云扔来的船夫,真是抱歉,陈丹根本没记他的名字。 不过是个小小的练气,有什么资格让他记住? “大劫在前,自身难保。有心救人,道友已经比许多人强了。” 一颗普通的石子,递上跟前。 是试探。 朱静将沈鹤云拦在身后,这人……神识好生奇怪,大抵是化神夺舍。 跟沈鹤云走那么近,保不准有别的企图。 陈丹哪敢接下这句道友,却又舍不得珍贵的道器,犹豫再三,还是接过了石子。 最坏的打算,他已经准备好拿不回来了。 眼前这位化神,难得的是个刚正不阿的人。 朱静眉眼一凝,终于明白了林子殊他们对沈鹤云的过度保护。 这便是承认了。 他就是给雷笼留下破绽的人。 才离开多久,就被化神盯上,这孩子……真是一刻都不能离开眼皮底下。 “前辈言重了,是靠大家的力量,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结丹,不值一提。” 意思便是不想暴露身份,也不想惹麻烦。 只要他不招惹沈鹤云,朱静才不在乎他夺舍还是还魂呢。 “离鹤云远一点,大家都是人精了,戏弄小孩子有意思吗?” 传音警告。 陈丹识海一震,哪怕两世的神识强度,依旧挡不住半步渡劫的侵入。 “前辈教训得是。” 知趣地服软,心里却忍不住探究沈鹤云的秘密。 只是宠爱的徒弟? 那样紧张到有几分害怕的表情,仿佛别人在窥视自己的宝贝。 沈鹤云是个宝贝,至少,不该拿他当人。 炉鼎,药人,生人鼎,珍贵的特殊灵根,适合夺舍的躯壳…… 到底是什么呢?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福天宗广旭阁管事吴虹,请教前辈大名?” 虹剑真君上前行礼道谢,他脸色惨白,身上的衣物也被雷劫烧得焦黑破烂。 可眼神璀璨如星。 明明年纪也有三百多岁了,见过那么多上不得台面的杂事,却还对世间万物抱有善意,真是难得。 “你就是福天宗的?” “前辈知道?” “不仅知道,林子殊还请我当一段时间的名誉长老呢。被问责的事,怎么样了?” 原来是自家人。 林老祖真有本事! 吴虹喜不自胜,心中仿佛突然有了主心骨,“师祖们正在大办宴席招待,眼下怕是还在宗内。” 不捞够东西,他们是不会走的。 据说来了两位化神。 唱红脸白脸的戏码,没讨得好处,现在正在耍无赖呢。 “嗯。静心城的事,如何处理?” “静心塔还在,就有恢复元气的本钱,把消息放出去,附近两城的宗门倾力相争。 我只要守住静心塔,一切都好说。” 吴虹扫了一眼静心塔内活着的人,大多都是自家人,常年驻扎在塔内做生意。 有这股力量,应该能守住。 如果前辈愿意帮忙的话,那就更好了。 “前辈有何打算?” “别指望我,顶不住了就回去求援,我还有事,先走了。” 朱静不喜欢宗门是有原因的,听到这种麻烦事找上门,恨不得立刻脚底抹油溜走。 讨得几分清净实在太难了。 和别的宗门争地盘,抢资源,宗门内部弯弯绕绕,对上级还要卑躬屈膝。 福天宗这么个四面楚歌的情况,要不是为了沈鹤云,他才不会掺一脚呢。 瑶光仙子听人要走,急忙喊住,“前辈!我儿呢?” “母亲…” 容朝华微微摇头,拉着她的手腕,欲言又止。 犹豫不决,婆婆妈妈的。 朱静看得直皱眉。 “我渡劫在即,所有因果必须解决。 小友,你就是不愿意,我也得把你绑走。大道面前,身不由己,先说声抱歉了。” 朱静笑眯眯地威胁道。 他不是在商量,而是命令。 这些小辈,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容朝华心头一颤,挡了前辈的路,这条命就不在自己手上了。 此次一走,能不能回来…… “前辈息怒。” 趁着行礼的功夫,一股脑将储物戒和宝器灵器,全交到了瑶光仙子手上。 瑶光仙子催促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摸着手里的东西,浑身发抖。 什么大机缘,什么前辈指导…… 原来是一颗挡路的石子。 走路时硌到,能一脚踢开,也能碾成粉末。 带他走,只不过想让道路更加平坦一些罢了。 这么多年不当散修,自己怎么忘了,修真界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 “前辈!还请……手下留情…” 威胁恐吓的话在嘴里几番周折,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一个微不足道的元婴,想给半步渡劫的大能带来什么威胁呢? 除了可笑,说出来没有任何意义。 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瑶光仙子咬牙切齿忍下的一口鲜血,缓缓从嘴角溢出。 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立马追上去,拼命拦下。 都怪自己太弱了…… 如果自己成为化神,就能保护好自己所爱的人。 “仙子别担心,因果而已,不至于要命的。” 吴虹贴心地递上手帕。 飞云宫向来与广旭阁不合,说这些风凉话,怕是会被骂一声虚伪吧。 心知肚明会是怎样的结果,还是表示出了善意。 瑶光仙子摆手拒绝,随手用衣袖一抹,长长叹息,“唉,生死有命。 修道多年,还是摆脱不了任人宰割的命运。 都说天道无情,要我看,最可怕的还是同道中人。” “有狡诈阴险之徒,也有公正无私之人。 瑶光仙子不相信别人,不如先从相信自己做起。 你一开始催着容道友跟随前辈,必是看出,他不会是散修魔修那样无恶不作之人,这才放手赌一把前程。 我说的对不对?” 两人坐在塔里的台阶上,尸横遍野,幸存的修士跑了大半,剩下的…… 都是广旭阁的老人,舍不得滔天的富贵也好,不愿回到散修的生活也好。 没有跑,广旭阁就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瑶光仙子单手撑着下巴,确实是想起了什么,“当时前辈已经悟道结束,他却没有立刻收回道文,反而耐心等我儿参悟。 而且他身边还有位年纪小的徒弟。 散修疑心太重,徒弟都少有。于是我猜他是某个宗门的长老,这种人性格虽然迂腐古板,却重情义道德,适合追随。 小徒弟提出救人,他二话不说答应下来,更是印证了我的猜想……” 可是他后来一句威胁,倒让自己方寸大乱。 明明种种迹象说明,他不该是这样的。 “对了,他是你们福天宗的名誉长老,你能不能和我透透底,好让我安心一点。” 吴虹知道的也不多,“他是前线守城,立下大阵的朱静前辈。 一直都是散修,阵法和音律极为出众,曾在中央大陆与琴玉仙子比拼音律,只输半分。 不过小道终究无法突破化神,渡劫失败后花上千年改修了剑道。 悟性奇佳,一日千里。 眼下就要突破,突然来了份因果,兴许有些恼怒。 但能驻守前线,为人族大义而战,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吧?” 知道了前辈来历,就能追查踪迹,终究是安心不少。 瑶光仙子紧皱的眉头终于放松几分。 “我就留在静心城等他。 虹剑真君若是不嫌弃,我还能帮着清理断壁残垣,破墙屋瓦。 不过争夺地盘的事,我就不便插手了。” “那就麻烦仙子了。其他几位道友…我记得凌水仙子是和仙子一起,如今怎么只有仙子和长华真君?” “她呀,看我们陷在悟道场,自己跑了。 逃跑路上倒是遇见两位,一个逃得慢被劈死了,还有一个像是往东边逃了。” 瑶光仙子等着儿子参悟的时候,还真担心她,回去看了一眼。 人可精明得很,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亏自己还惦记着。 看她救自己一命的份上,懒得计较。 “我折返的时候,看见重锤真君身死道消,就落在白玉桥附近的湖里。 仙子若是有兴趣,能不能帮忙,把湖里的死鱼还有尸体,一并打捞上来。” 吴虹这么好说话的吗? 一点小忙,居然还给报酬? 那可是元婴的东西,抢都不抢? “尸体产生尸气,污染灵气,理应清理干净。虹剑真君不必客气,小事一桩。” 别人敬她一分,便能回敬三分。 瑶光仙子不好意思极了,面上羞得粉红。 这种让宝贝的事,还是第一次遇见。 宗门里出来的人,确实不错…… 腾云扰扰,流云飞雾。 清幽宁静的福天宗,难得热闹,往来的弟子修士,脸上却不见欣喜。 还不是那两个上宗的化神,一堆破事。 最好的灵食灵酒,络绎不绝,上桌之后一口不吃,嫌弃等级太低,是不是故意拿些破烂玩意敷衍他们。 就因为这事,林师祖还亲自出去采买。 弄了一大桌上百万灵石的佳肴。 结果呢? 人家又不乐意吃了。 说要灵越坊的女修前来伴舞,首修殷双双,天生媚体,早有耳闻,倾慕已久。 人来之后,一顿羞辱。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嫌弃殷双双已经拍卖出去,失了元阴,人老珠黄。 竟开口,要叶师祖为他们起舞。 直接踢到铁板,叶师祖换了真身,一曲百鬼夜舞,整座宗门一时间化为鬼地,万尸齐动。 两人重伤。 还不知收敛,狮子大开口要所有五阶以上的丹药,不然就把此事告知上宗。 “真的假的?林师祖打算脱离上宗了?” “早该如此,每年上交百万灵石,丹峰日夜操劳为他们赚钱?凭什么呀! 还得白白受气!” “听说林师祖请来一位半步渡劫的长老,若是成功,我们宗门就有渡劫大能坐镇了。” “那时我们就能跻身一流宗门,不在话下。” “既然要脱离,那两位化神是不是……” 几位师兄师弟阴测测地相视一笑,颇有几分魔宗的风范。 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祖们同样在意味深长地微笑。 上宗派来的两位化神,被丹峰长老药倒了,昏睡在地上,任人摆布。 嘿嘿…… 林子殊亲自上手,把两人扒了个精光。 储物戒全破开,满地的宝物,这些天受了那么多委屈,这都是他们应得的! 衣服? 两个禽兽还想穿衣服! 头发都给你剪了! “诶等等,说好让我来的。”叶思思甩出一条长满倒刺的藤蔓,将二人捆了个结实。 造型吧…… 嗯,非常艺术! “就这么送回去?会不会太便宜他们了?” 宁玉手上血渍呼啦的,在他们身上涂涂抹抹,画了好几个不痛不痒的倒霉血咒。 同为化神,他们想解开可得折腾好几个月呢。 “还亲自送回去啊?我以为踢出宗门外,留影纪念分发给大家欣赏欣赏就行。” “啧,该损还得是你。” 几位老祖聚在一起干坏事,各出阴招。 要说真的受伤了,确实没有,只不过一些不痛不痒的恶作剧。 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行了,直接和上宗闹掰不太妥当,等朱前辈好消息传来,再做决定不迟。” 林子殊见大家玩够,将二人关进了兽峰的蛇窟里,顺便还把人家的修为封了。 都是些可爱温顺的蛇,必定能好好招待他们。 第24章 音修传承 “也不知道鹤云怎么样了。” 宁玉担忧地不停念叨,引得大家都惴惴不安。 林子殊忙着和夏奕交换道器,相互参悟,为了该死的上宗耽误时间,早就忍不了了。 此事告一段落,他也能安心联系鹤云他们。 “要不传音过去问问?这才过去一两年,我们会不会逼得太紧了?” “我和宁玉都要闭关了,不联系一番,心里不安。” 识海里突然一阵震颤。 涟漪四起,层层泛开。 沈鹤云翻找了许久,在角落里找出一柄拇指大小的金色小剑。 原来是林师祖的传音石。 小剑持续抖动着,林师祖的灵力在识海里翻腾,就像不停往平静的潭水里抛石子。 不管它的话,心烦意躁,修炼都定不下心来。 “师祖?出事了吗?” 往里输入自己要说的话,靠着化神的灵力传送讯息。 传音石里有道文,若是元婴金丹,得花大价钱刻符文或者阵法。 距离越远越贵,一般人可用不起。 “我们能有什么事,是想问问你怎么样了?大家都很担心你,特别是宁玉,居然去帮韩念处理宗门杂事,真是太古怪了。” 宁玉好不容易卸下宗主之位,平时还总说,谁当宗主谁是傻子。 现在去主动去帮忙,实在是担心得难以静心修炼。 “别乱说!我才没有呢!” 宁玉恼羞成怒的声音,一把夺过了林子殊手里的传音石,“徒儿你没事吧?我们马上要闭关了,到时候可能会听不到传音石。 你多联系几次,要不就拜托叶安安联系他姐,我们肯定会来救你的,别害怕啊。” “好,师尊你们安心闭关,我没事。 对了!叶师祖成功化神了,现在模样大变,你们见到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真的!好不好看?我这里有几具漂亮的男尸,说说他原身是什么类型,我去搜罗一番,保证他回来就可以连着换,百看不厌!” 叶思思激动的声音尖锐地穿刺过来,震得识海里掀起一片巨浪。 嘶…… 沈鹤云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眼前一阵发黑,耳边的白噪音掩盖了所有声音。 “仙子嘴下留情,我这识海都快被您震碎了。” “抱歉,传音石一般都不给小辈的,一时忘记控制灵力输出了。” 对面邦邦传来脑瓜崩的声,想来是师尊他们在给他出气。 沈鹤云心中一暖,反过来安慰她道,“我没事,仙子不必自责。 叶师祖他很好看的,端庄优雅,沉静雍容,不说话的时候,比许多修者都像仙人。” 一开口可太恶毒了。 人不可貌相。 “哈哈,委屈你被他唠叨了。要是实在受不了,就来跟我打报告,我帮你教训他。 他这破嘴,我给他备几具阴翳狠辣,野心勃勃的男尸,一定很带劲! 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叶思思来去匆匆,一直在祸害美人的路上。 也不怕自己有一天翻船了。 宁玉无奈摇头,心有余悸地耸了耸肩,只要别让自己去收拾残局就好… “朱前辈怎么样了?准备渡劫了吗?” “还没有,悟道时被外人闯入,还得解决因果问题。现在,我们打算往云溪森林去,正在路上呢。” 沈鹤云悠闲地坐在灵船上。 独钓云海。 时不时还能上钩几只馋嘴的鸟儿。 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坐灵船时,差点被大鹏拎起来甩死。 现在他已经能稳稳拉线了。 时间过得真快。 “有外人同行?你可知他的名字,我们查查底细。”一听有外人,林子殊眉头紧锁,皱得都能夹死苍蝇。 心底对朱静升起几分不满。 明明知道沈鹤云的价值,居然还放任外人跟在身边? 若是故意进入悟道场,就为了跟着他们呢? “容朝华,静心城飞云宫宫主瑶光仙子的儿子,名字很好听,是个剑修,剑修应该不是坏人吧。” 作为半个坏人的林子殊,莫名有点心虚。 “无论修什么,坏人就是坏人,千万不要随便相信别人,听到没有?” “知道,叶师祖一直在提醒我。” “咱们福天宗这座城就叫容华城,是位上宗的化神,他和瑶光仙子有过一段,留下个孩子不足为奇。 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骗子,难免他儿子遗传。 鹤云,你可不能被他骗了,乖乖听安安的话,知道吗?” “好。” 然后又是一堆絮絮叨叨的交代嘱托。 特别是不放心的宁玉,沈鹤云还要反过来安慰他。 不过…… 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云溪森林,位于福临山西南一侧,乃是中央大森林的外围。 人迹罕见,多高山流水,低谷洞窟。 绝高的孤峰一面是青白飘彩的玉石,一面是曲枝傲骨的青松密林。 许多前辈喜欢在这里渡劫,时不时还能看到洞府和雷击木的痕迹。 喜欢探险的散修,这里实在是个好地方。 不过…… 看看路上遍布的修士尸体,可见这片森林并不简单。 “小心毒雾瘴气,来,一个月一颗,不然会麻痹识海,封锁丹田,无法使用灵气。 五阶的封识闭灵丹,就是用这里的瘴气为主药炼制的,千万要小心。” 朱静拿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满了防止瘴气的丹药。 对容朝华可就没有这么耐心的解释了,直接扔了一瓶过去。 “多谢朱前辈。” 被这样轻视,还能不动声色,好脾气的在地上捡丹药。 堂堂一个元婴,也太会看脸色了吧。 沈鹤云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看人眼色,讨口饭吃,实在受不了了就逃进山里,被抓回来挨顿骂,继续逃。 时间久了,他们懒得找。 自己也不在乎了。 没想到,这样的感觉还是历历在目,刻骨铭心。 “前辈,你们的因果该怎么解决啊?” “他帮我做件事,我这边很容易就解开了。难的是他,得找出结症所在,慢慢梳理。” 朱静只想解决自己的因,然后继续准备渡劫的事。 至于容朝华的道心,前途,他根本不打算管。 谁主动招惹,谁的麻烦就大。 “他有什么能帮上前辈的?” “当然有了,许多秘境都有等级限制,正好云溪森林有无数洞府宝藏。 我眼馋一件宝贝好久了,就在前面。” 朱静指着不远处,灵船一收,几人缓缓飞落在一棵巨木之上。 枝繁叶茂,终年常青,满布尖刺突起,乌黑的树身散发着独特的香味。 可是周围全都是这样的树,无甚稀奇。 真的是这里吗? “在下面,水底。” 杂乱繁茂的树叶遮挡了视线,居然没发现有一道小小的溪流。 涓涓细流,清澈见底。 乱石朽木,腐叶枯枝被冲刷着,到了下游。 一汪碧绿幽深的深渊,汇聚在低处。很小,甚至没有身边的树干宽,仅够一人通行。 要是到了落叶的季节,被层层掩盖,不用神识恐怕根本看不见。 朱静一道灵力打过去,“嗡!” 层层涟漪勾勒出一个阵法,非常普通的限制术,强制破开的话,里面的东西也会损坏。 被攻击激活,一道狂妄的嗤笑声幽幽传来,“哈哈哈!老夫岐荣道尊,给晚辈留的东西,同道莫要贪心不足。” 嘲讽的大笑空谷传声,在耳边绕了三四圈,仍未断绝。 “岐荣道尊?” “不错,我认识他,也是个音修。没什么天赋,但炼器的运气极好,琴筝萧笛,钟鼓笙埙,许多乐器都是由他炼制出来的。 我跟他关系不好,游历多年,也就弄到一支玉箫。 不刨了他的传承,我不甘心。” 化神也记仇啊…… 不就是不乐意帮忙炼器吗?至于断人传承? 这很难评。 沈鹤云寄人篱下,决定闭嘴。 默默看向被逼成为帮凶的容朝华,他听到之后,睫毛轻轻抖了抖。 像小蝴蝶扇了下翅膀。 表情还是一动不动,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朱静忙着打理周围的树木,从储物戒里找了间随身洞府。 清幽雅致的竹屋,楼阁亭台,小桥流水,一应俱全。 只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回到主屋闭关了。 容朝华见朱静上楼闭关,神识也收回了之后,肩膀稍稍放松,动作都没那么僵硬了。 只不过还是会偷偷观察沈鹤云,可能是怕他去打小报告? 无论他们什么关系,朱前辈对沈鹤云的态度简直好得诡异。 看看自己的处境,才叫正常。 被忽视,被毫不留情地利用,然后随手扔开。 正常得令人安心。 站在深渊边,发绿青黑深不见底,幽幽的如同一颗眼珠,嵌在这浓绿的大地上。 没有贸然进去。 清点了一番手里的东西,几张符,还有一些恢复的丹药。 武器已经还给母亲,只能用普通的凡剑了。 这玩意在修界里就是垃圾,难得他储物戒里还留着。 “长华真君,用这个吧。” 一柄水属性的宝器长剑,通身火红,剑身中央一线金丝,乃是金水双属性。 好久之前韩念师叔送的赤水剑。 拍卖会之后,沈鹤云好好整理了储物戒,找到了它。 本来想着送给陈丹,不过一切发生得太匆忙,他又跑得太快,一转眼就不见了,连句话都没留下。 散修逃命的功夫,首屈一指。 容朝华差点没绷住自己的表情,随手就是宝器? 尴尬而犹豫地僵持了片刻。 见人防备而疏离。 沈鹤云也觉得有点不妥。 脑子里转了一圈人情世故的套话,开始试探着解释,“我不是怀疑您的本事,不知道您的灵根属性,要是不喜欢,我还有别的。” 说着说着,掏出一具元婴级别的傀儡。 清秀漂亮,柔美娇媚。 一颦一笑,栩栩如生。 是叶仙子借他的三具美人傀儡。 “财不外露,况且我只是个陌生人。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容朝华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一个不起眼的结丹,居然浑身都是顶尖的宝贝。 要是有人起了歹心,恐怕怎么死都不知道。 不愧是化神门下。 “你要下水对吧?能不能帮我看看里面有没有鱼?” 这么深的水渊,说不定接通地下暗水,有什么稀奇古怪的鱼类呢。 沈鹤云恨不得自己下去。 身后的叶师祖不停警告他,死死拉扯,还说只要练成剑域就让他下。 谁想练剑啊! 宝洞近在眼前,却不能深潜探险。 唉! “你是水灵根,应该比我更适合下水吧?” “师祖怕危险,不让我下去。” 容朝华自取其辱地笑笑,也对,不然让自己过来干什么,人家弟子就能下去了。 犹豫再三,还是接过了赤水剑。 不知里面有什么危险,谨慎为上。 “事成之后还给你,多谢。” 拿了剑就果断地往水渊深处游去,他是单金灵根,闭气时间有限。 这次就当探个门道。 “记得看鱼!” 沈鹤云蹲坐在水边,忍不住抛个鱼钩下去看看情况。 黑乎乎一片,神识感知下,有岩洞,暗流。 跟着容朝华,穿过一道狭长的缝隙。 眼前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窟窿洞穴。 极限距离,鱼线拉长得已经耗光了灵力。沈鹤云铩羽而归,至少知道密洞前都没有活物。 容朝华也在考虑,到底哪里才是正确的路。 又或者,每一个洞通向的地方都是一样的? 不管了。 容朝华一闷头,往最近的洞口探去, 一面在右手边做记号,防止自己迷路。 刚刚朱前辈说,这位岐荣道尊是音修,音修最危险的便是迷惑和幻境。 太过依赖神识记路的话,说不定正中下怀。 还是手记安全点。 观察两边的石壁,非常明显的人工痕迹,感觉就像被生生凿开,形状特别规整。 石壁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凹槽,什么都没有,不知道要来何用。 尽头什么都没有,死路一条。 容朝华正想折返,去探另一条路,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水流声? 不对! 是音乐声! 赶紧关闭五感,可还是晚了一步,神识一片昏沉。 明明是简单的一条道,他却分不清哪边是前是后,拼命逃了一段路,结果发现回到了刚刚的死路尽头! 该死! “噗!咳咳咳!” 狼狈地从水渊里爬出来,浑身湿透,耳朵不停地渗出鲜血。 第27章 人鱼也是鱼 美人入水迅速下潜,无视所有弯弯曲曲的洞窟道路,直接暴力输出。 什么精妙的凹槽水流,音浪石阵,全都掀翻! 石壁如柔软的豆腐般,被切割成碎砾,废墟惨状,不忍直视。 若是朱静前辈看了,恐怕只会大笑三声,拍手叫好。 纤细白皙的手臂,轻轻一挥,生生将那块巨大的灵脉原石挖了出来。 单手…… 托举着…… 送到了岸上…… 场面的冲击,就像一只蚂蚁举着一座山御剑飞行,然后轻松地把山扔在自己面前。 还好沈鹤云无法控制身体,没露出傻愣愣的表情。 反应迅速摘下用了一半的上品灵石,一挥手,将两位美人收回储物戒。 容朝华刚醒来就看到这一幕,震惊得无以复加。 自己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探索。 在别人眼里,瞬间就能结束。 趴在他头上的心魔,狰狞地扭动着,又长出一只手扒在肩头。 面容越发清晰,俊美无铸,正是他自己。 太合适了。 心魔生长得那么快,真是太适合做蛊人了。 叶安安意味深长地一笑,像是被蛇盯上一样,背脊发凉。 身后蓝汪汪,小山那么高的原石,波浪般的蓝色水纹映在叶安安脸上,诡谲阴毒,面目可憎。 不对! 这不是沈鹤云! 后知后觉的容朝华眉眼一凝,防备地抬起赤水剑,挡在身前。 “你是谁?” “我是他师祖,你之前见过,忘了?” 之前显化在沈鹤云脸上的那位前辈,确实印象深刻,难以忘记。 鬼修化神,性格怎么奇怪都正常。 “他人呢?” “下去救你,神识受伤了。反倒是你,虽陷入幻境,神识没怎么受伤,得到传承了吗?” “幸不辱命。” 厚重古朴的古筝,只是一件宝器,对元婴期来说,是极好的东西了。 一般音修的乐器里,都刻有乐谱。 普通修士要想修炼,还得掌握一门音修心法,不然再好的宝器,也只能当石头抡大锤。 “可有心法?” “……有。” 本来还想着隐瞒一手,留点底牌的容朝华。被叶安安渗人的眼神一瞪,决定还是保命要紧。 楼上还有一位半步渡劫呢。 还想独吞传承,不要命了? 将心法刻录在玉简里,恭敬地双手奉上。 “上品心法,哼,算你识相。 作为交换,我就赐你一只鬼眼吧。”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叶安安一手按在容朝华的左眼上,凌厉阴森的鬼气灌注其中,比生生挖去还痛苦。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山谷。 叶安安反而享受慵懒地笑了起来,几丝反哺过来的怨气和戾气,不掺杂质纯净剔透,舒心得很。 忧伤的歌声缓缓响起,似乎在为他的痛苦怜悯哭泣。 若有似无,仿佛近在咫尺。 夹带着一丝神识攻击的威力,与生俱来。 原来底下的阵法和凹槽,都是为了增强这一分威力。层层放大,最后势不可挡,手艺确实高超。 不愧是专门制作乐器的大师。 秘密就在身后这块原石里,叶安安将手掌贴上蔚蓝的原石,丝丝细密的灵力渗入其中。 水灵根的灵力在水属性的灵石里,就像江河入海,密不可分。 浓厚的灵气如水雾糊在视线上,灵石上的裂纹,如水下杂乱的水草。 层层推开的灵气,波浪一般,拍打着这缕异物般的灵力。 “左边,有鱼。” 沈鹤云突然出声提醒,他刚刚看见鳞片反光了。 银白色,灵动活跃,尾鳍飘逸,华彩如绸缎衣袂。 果真有东西。 叶安安毫不留情地打碎原石,切割成等量灵力,可供市面流通的灵石。 中品灵石,刚好一千万。 剩下的…… “声音自带神识攻击,果然是人鱼族。” 一尾银色的人鱼。 银白的长发透着深邃的微蓝,灰蓝色的眼眸无辜可怜地望着他们。 五官小巧精致,肉嘟嘟的脸上,稚气未消。 不难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最漂亮的还是她的尾巴,银亮飘逸,游动起来观赏性极佳。 “这鱼能制成傀儡吗?” “哈?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既是鱼,又是人,非常符合你的爱好才对啊?” 叶安安戏谑地抬起人鱼的小脸蛋,也就那样,在姐姐的收藏里,在中上水平。 长开了或许能到上品,谁知道呢。 唯一稀奇点的就是这条鱼尾巴,制成傀儡放鱼缸里观赏,倍有面子。 “猎人喜欢猎物,又不会和它们谈恋爱。师祖,你口味真重。” “啧!” “我错了!是我虐鱼属性大爆发,把人鱼当鱼对待了。” 沈鹤云第一次见到人鱼,这种东西太矛盾了,他实在没办法把有尾巴的当人。 说到底都是异族,也有修成人形的妖兽,混血的兽人。 如果她能把尾巴藏起来,沈鹤云态度说不定会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也是,你对鱼有八百个心眼子,对人半个都没有。 先扔去灵池里养着,就当钓上来的,怎么样?” “真的?” 沈鹤云语调里的欣喜藏都藏不住。 藏品又多了一个。 “怎么了这是?” 动静太大,把朱静前辈招来了。 容朝华默默一缩头,捂着刺痛的左眼,恭敬地站在角落侯着。 一边是正常的世界,一边血色模糊,居然能隐约看见鬼修前辈的真身。 只不过他身边,环绕着无数怨魂。漆黑几乎凝滞的鬼气,仿佛连光线都尽数吞噬,骤然暗了几个色调。 这就是鬼修吗? “朱前辈,晚辈叶安安。” “我知道,是他身上的元婴吧,突破化神,我们便是道友了,恭喜。” “前辈多多指教。” “他人呢?” “受了点小伤,不碍事,我让他休养去了。” 朱静的表情明显一变,却又强行克制下来,露出个慈祥的微笑。 刻薄责备的眼神,瞟向旁边站着的容朝华。 都怪这小子挡路,不然的话,自己何须浪费时间解决因果。 “前辈!我拿到传承了。” 再不给自己解释,就要倒霉了。 其实也不冤,沈鹤云确实是为了救自己才神识受伤。 容朝华双手奉上古筝和玉简,姿态放得极低。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没有宗门庇护,他要习惯被强者掠夺,被弱者窥探,才能活下去。 “哦?算你有点用,东西留下,滚吧。” 什么! 居然能走了? 容朝华惊喜万分,甚至不敢置信地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怎么?要我送你不成?” “前辈息怒。” 赤水剑,他得把赤水剑还给沈鹤云。 “麻烦前辈帮我谢谢他,仙路遥遥,有缘再见。” 流光一闪,瞬间跑得没影了。 可惜。 本来还想帮他解决身上的心魔,现在看来,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就这点垃圾,老东西真抠门。” 朱静翻了眼乐谱和心法,毕竟是给晚辈的东西,也就那样。 古筝还不错,以他的手艺,保底都是中品宝器。 “走吧,找块风水宝地布阵,准备渡劫了。” 雅致幽静的随身洞府收回掌中,只剩他们两人,行动极为快速。 寻了处山顶,斩平陡峭不平的山峰。 望尽森林起伏,将入云层,触手可及。 无数惨白的山峰林立,明显其中有几座,和他们脚下的山峰一样,被削去了山头。 以前想必也是某位大能的渡劫之地,有没有成功,却是无人知晓了。 “六阶还元通天阵,专门渡劫用的,引雷自散,通明神识。 等你修到我的程度,自然会明白它的珍贵。” 现成的化神苦力,毫无怨言地帮他布阵。 朱静除了是个没天赋的音修,阵法之道可是一日千里,无人能及。 可惜他不喜欢阵法,非常麻烦,不能直接用就算了,还要耗时耗力布置。 别人一剑毁了阵眼,几个月的努力全都白费。 太让人恼火了。 傻子才走阵法一道。 叶安安就像收起了所有刺的刺猬,虚心请教,任劳任怨。 他知道,要不是因为沈鹤云,才不会有这样好的机会学习六阶的阵法。 这可是朱静自创的阵法。 外面见都见不到。 居然为了渡劫,专门自创了一套应对的阵法。 而且听起来还只是最近弄出来的,到处改进重试,细节之处还未完善。 天赋何其可怕。 整整耗费了七年,两位化神都用了七年才布置完成。 第29章 浅钓人鱼 纯粹的五行属性,浩瀚磅礴,迅速将雷丝压得堙灭。 等量消耗。 少说能支撑几天。 而且还能相生循环,五条游龙相互照应,阵法不会出现破绽,已经近乎完美。 可惜是专门渡劫用的。 如果功能再多点,价格肯定不容小觑。 朱静环顾雷笼上的道文,浑然天成,通篇相连,找开头在哪儿都是个难题。 “乾元资始,亨通嘉会,利宜和义,贞固正执。” 只能看懂一两个字,纯靠猜测。 有元字,大概是开头吧。 赌一把从这儿开始看。 一边看,一边应付雷劫,做篇阅读理解还要玩命。 朱静不停嗑丹药,让自己杂乱焦躁的心静下来。好好读,自己积累了那么多道文,能看懂一二。 整篇的意思很简单,介绍大道运作规律。 猜都能猜个大概。 先举例日月四时,讲到灵力循环。 文明朝代更迭,讲到大道万千,各有优劣。 跟星海里四位仙君相对应,这就简单了。 灵力,天赋,宝物,气运。 只要修道都逃不过这四样。 有专注自身,拼命积累灵力的苦修者。 也有像沈鹤云这样,天赋出众,一日千里的天才。 宝物被所有修者争夺,贪婪永无止境。 气运最为玄妙,不可捉摸。争不到,摸不着,有天生有后来,随时出现又随时消失。 和专管劫数的青霓魔君,是一对双生子。 受此影响,同时也跟魔君一起管理着秘境,分布在哪儿,里面有何宝物,危险程度如何…… 在秘境里拜他们,最是有用了。 玄学迷信,信则有,不信则无。 莫怪罪。 朱静如今在祝雷仙子手里,哪敢再想其他仙君。 迅速收心,仔细品读。 “不好,雷劫威力增强了。” 雷笼的颜色越发深邃,短短一个时辰,威力骤增。 自己能轻松应付的雷劫,在一天之内。 如果一天还无法破劫的话,就危险了…… 朱静望向山头坐着的沈鹤云,漫天雷丝如细雨拂面,透体而过,不伤分毫。 他倚在石壁山体上,自得其乐。 悠闲地凝聚了两把域剑。 那些苦修,几百上千年都没能凝出一把,看见这个,恐怕道心都要碎了。 没有时间细看。 要不…… 直接跳到最后看问题! 嘶! 虽然前后完全看不懂,好在关键词能认出来。 人与道。 大概是结合道法运转的规律,阐明人与道之间,如何才能各美其美,美美与共。 简单是简单。 可答题也要用道文。 还没学习语法,都是一个个字拼凑起来。 不知道会有多么惨不忍睹…… 夜未央,璀璨的星河如一条银色衣带,横跨山河。 时不时传来阵阵响雷,惊动森林鸟兽。 脚下的阵法,不堪重负。 镇压游龙的阵旗,七八成都断裂了。 龙抬头扫尾。 脱阵而出。 一头撞在雷笼上,化为乌有。 恢复自由的瞬间,便烟消云散,溢出的灵力也做了别人的嫁衣。 纷飞的灵力被围困在雷笼里,就像下了一场五彩斑斓的雨。 像极了七彩流霞雨。 沈鹤云沐浴在雨中,无数在夜色中蓝汪汪的水灵力奔赴而来。 一场小型旋涡,龙吸水似的。 闲来无事,他倒也看了看雷笼上的文章。 这玩意,真的需要学? 不是自然而然就能看懂吗? 感觉就像,方言书面化,虽然拗口奇怪,动词在前,看还是看得明白的。 至于朱静前辈奋笔疾书的答卷…… 嗯…… 语序不对,用词贫瘠还有很多废话。 好在贴题,格局不错。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提醒他。 试一试。 “朱前辈,照抄材料,适当删减。” 微弱的传音轻声细语,朱静却精神一振,绞尽脑汁而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清醒。 疑惑的眼神望向山头。 沈鹤云朝他招了招手。 原来如此! 朱静试着描摹文章上,自己尚且不认识的道文。 答卷上没有消散。 真的能用! 照抄的话就不用担心语法和错字。 不过多用的话,恐怕会引起祝雷仙子反感。 小聪明手段。 不过…… 沈鹤云怎么知道? 他能看懂? “你能通读全文?” “能是能,可说不出口。”原来那团紫气是这个作用,刚刚说的在合理范围内,所以才能传到他耳朵里。 朱静压下心头的兴奋,事后请教语法,岂不是一步登天? 渡劫期,一看道文的积累,二就是语法的通顺程度。 施法全靠遣词造句。 沈鹤云与生俱来就能看懂,自己只要向他讨教一番,渡劫期,再无敌手。 就这样。 检查无数次,把没看完的文章也读了。 再拖下去,自己就得被雷劫劈死。 朱静狼狈地咽下几颗恢复伤口的丹药,衣服残破,满是被烧焦的痕迹,连头发都烧了半边。 交卷。 威势滔天,酝酿着下一道雷劫的乌云,忽然闪出光亮。骤如白日,眼前一片刺痛。 朱静拔剑一挡,以为是雷劫降下的闪电。 迅速抛弃身体,元神出窍,就要往沈鹤云那边跑。 “朱前辈,天晴了。” 雷笼破碎,晴雨空濛,太阳只有拳头大小,却温暖得不可思议。 沈鹤云伸伸懒腰,戳了戳朱前辈的元神。 不出来晒太阳吗? 没反应…… 怎么一个两个,都在自己识海里闭关啊! 身体都不要了。 被雷劫劈得像根木炭,失了元神,呆滞地愣在原地,还保持着挥剑格挡的姿势。 雷笼往上的雷劫,都没有七彩流霞雨可以蹭了。 想要快速恢复身体的伤口,只能磕丹药。 沈鹤云飞身上前,将朱前辈的身体带了下来。将恢复的丹药磨成药粉,撒在伤口上。 唔…… 他现在是不是可以下山了? 就是周遭的山头全被劈了个干净,掘地三尺,连泥土都灰飞烟灭。 除了脚下这座孤山,有大阵保护。 一个极深的巨坑。 圆弧十分完美,像是被勺子挖了一口。 自己绝对飞不出去,半路就得耗尽灵力,跌落在坑里。 倒是有许多地下水涌出来,偶尔还能瞧见深埋地底的灵脉矿石。 虽然走不出去,下去探探险也可以吧…… 两位前辈都在闭关。 没人管得了他! 说走就走,将朱前辈的身体收入灵池,警告小人鱼不许捞河蚌,不许吃人,不许…… 好麻烦! 直接把她放出来吧!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鱼银白色的长发,略显凌乱地披散着,蹙眉垂眸,脆弱得快要碎了一般。 张口便是一段悠远悲伤的吟唱。 不是。 人鱼不会说话吗? 直接灵力传音,“别唱,听得我脑袋疼。” 她委委屈屈地一瞥沈鹤云,默默闭上了嘴巴。 “奴家素衣,公子有何吩咐?” “你这话术,是和那些音修学的?”奇怪的称呼,修道之人可不会这么矫情。 “面对风雅之士,自然要得体有礼。有何不妥?” 素衣还学女子的礼仪,优雅地微微欠身。 可她下半身是条尾巴啊! 场面十分诡异。 “你被抓多久了,能被教成这样?听说人鱼桀骜不驯,自由自在,你怎么完全不同?” “我还是鱼卵就上岸了,并不清楚族群之事。” 噢! 那就跟人宠,灵宠差不多了。 “家养鱼,没意思,得钓条野生人鱼。” “公子…你在说什么……” 她听到了,只能非常无语地装作没听见。 人鱼和鱼,差了十万八千里,还想钓人鱼?小心被海浪拍死吧。 “对了,你看下面,地下水涌出,我想看看有没有鱼。 地方这么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请你帮帮忙。”话音未落,也不管人家答不答应,直接踹下山。 扑通。 掀起一小片水花。 素衣猝不及防,撞到了山体。剐蹭掉几个鳞片,狼狈地在水里打了个圈,心疼地摸摸自己漂亮的尾巴,这才缓缓从水里浮上来。 精致的小脸,写满了埋怨。 这人什么毛病,一点不会怜香惜玉。 以前,只要装装柔弱,唱唱歌,那些化神都捧着她,哄着她。 除了把她封入灵石的死老头,还没有人会这么对她! 哼! “想跑?” 第32章 绝对会搞砸 “魔域禁止修士出入,确实神秘。” “前辈已经步入渡劫,破开魔域的禁咒不在话下。百年之后正好有一场盛会,魔主要挑选青年才俊,为他的小女儿招亲。 姐姐她喜欢,我势必要去大闹一场的。” 区区魔主,同为化神期修士,叶安安和他姐一联手,胜负未可知。 要是能把朱静拉入阵营,魔主必死无疑。 “大闹魔域?倒是有趣。” “我也想去!” 魔域里的魔龙骨龙尸龙,暂且不提。 还有养殖的魔蚌血珠,各种魔化的鱼类,听说还有魔人鱼,魔鲸,魔鲨! 简直就是全新的天地啊! “可以啊,反正你还要被赶出来继续历练,去魔域见识下人心险恶,对你有帮助。” 叶安安不怀好意,颇有点揠苗助长的意思。 朱静却是不怎么赞同,反正有自己护着,性格单纯点也没什么不好。 “魔域危机四伏,你去岂不是羊入虎口?我觉得不妥,还是等化神之后,稳妥些。” “只要他想,明天就能是化神。前辈说这话,小心被他钻了空子。” 沈鹤云的小心思被戳穿,也不羞恼,反而以退为进。 “我可不敢迎接心魔劫,说不定这辈子就止步元婴了。” “尽说胡话,你能有什么厉害的心魔?若是你都能死在心魔之下,那些更该死的魔修鬼修,岂不是全都没活路了?” 叶安安非常不屑。 他这种臭名昭著的鬼修,但凡有点良心的,害怕心魔劫,情有可原。 沈鹤云大道上顺风顺水,甚至没杀过几个人。 死里逃生没有,大灾大难也没有。 他拿什么有心魔? “诶,话不能这么说。鹤云逃了多少雷劫,心魔就会相应增加。 即使一开始是无足轻重的心魔,最后也会变成必死的大劫。” “如此说来,帮人渡劫也算叠加的一环?” “不错。” 朱静贴心地帮他解释道。 会害怕是好事,死劫悄无声息,能感觉到危险,说明还没有那么致命。 叶安安顿时忧心起来,追着朱静询问此事。 直到登上返回宗门的灵船。 在漫漫云海中,独钓霞光。 只需要伸出手,在掌心放上点废丹,自会有鸟儿落下。 一只披霞流彩的乌鸦,漆黑的羽毛照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彩,灵动神秘。 得了吃的,赖在沈鹤云怀里不走了。 有其他鸟儿闻味而来,它还极其护食地打架。 那些雀儿只有它的脑袋大,哪里会是对手。久而久之,沈鹤云只好单独给它喂。 跟养了个祖宗似的。 极其聒噪。 “师祖师祖!师祖来了,快起来问好!” 宽大的翅膀跟个大蒲扇一样,用力地拍打着沈鹤云的脸。 然后自己优雅地站在沈鹤云的肩膀上,翅膀微微弯曲,轻轻点头。 行个礼有模有样的。 被叶安安疯狂折磨过,经过鬼修的手段,居然还能这么乐观,这鸟心态真好。 天然克病娇。 因为这份好心态,吃不到怨恨之气的叶安安心中郁结,变本加厉地开始折磨小人鱼。 今天终于神清气爽地出关了。 “师祖,就快到宗门了。” “嗯。” 叶安安心平气和地跟他一起站在灵船边上,稍稍降低高度,能看清下方的山河城池,人来人往。 不嘴贱的时候,沉静端丽,雍容典雅,当得起仙人二字。 肃杀阴翳的眉眼间,是难得的三分平和。 像是酒足饭饱后的慵懒散漫。 小人鱼怨气那么大?居然能把师祖喂饱了? “那鱼你还要吗?” “师祖看着处理吧,我打算送给叶仙子的。” “嘿,我俩想到一块去了。阿姐她擅长折磨女子,等那鱼长开一点,还是件不错的衣服。 傀儡更好,自带神识攻击,把嗓子整套扒下来,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倒也不用跟自己讲那么详细。 是试探吗? “能有用,是她的幸运。” 喜欢吃鱼的乌鸦非常认同地点了点头。 很多鱼没有灵力,不好吃。 能被吃掉的鱼,灵力,味道,口感,全部都很不错,值得吃。 叶安安摸了摸他的脑袋,算是夸奖。 终于有点心狠了。 他还担心那人鱼会装可怜,把沈鹤云哄得团团转呢。 “这次秘境开启,上宗会派人参加。说不定会使什么手段,不可不防。 陪你去的师兄师姐,都是金丹后期。 出事了就跑,或者用传音石摇人。 千万不要逞强,知道吗?” 沈鹤云学了半分嘴贱,实在忍不住打断道。 “师祖你怎么跟师尊似的。” “啧!你说我婆婆妈妈?” “我错了!师祖难得关心我,心怀感激,涕泪四流,不知所言!” “你最好是!入秘境之前,把剑域给我练到大成!” 嗯…… 对劲了! 刚才师祖多愁善感的模样,真是吓人! 叶安安无奈地把沈鹤云的发髻揉乱,“你师尊也不教你束发,丑死了,看得我眼睛疼。” 又来了,莫名其妙的关心! 沈鹤云不敢再嘴贱,任由叶安安在他头上编发。 站在他肩膀上的乌鸦不知死活地捣乱,“嘎嘎,不好看!不好看!像鸟窝一样!” 修士一般不怎么在乎外貌。 像朱静一样,想着扮猪吃老虎,化作老人稚子的,大有人在。 除了女修,大家的发型都挺一致的。 混元髻。 不过,师祖给他梳了别的发型。 “师祖?” “水修专用的水天髻,飘逸灵动,如水绵长。” 几乎和散发没有区别,只是中央坠了玉环固定,绕着束带,端庄古朴。 好看有什么用! 这玩意非常不方便啊! 练剑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得把头发劈了。 “别皱巴个脸,到时候你代表的是宗门的脸面,必须气质拉满! 给我好好适应!” 沈鹤云拂去脸边垂下的发丝,痒痒的,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捋。 自己的头发只是过腰就这么难受,不敢想,那些及膝长发,还能保持美貌的女修,是多么厉害。 云烟飘渺,宗门掩映在雾气之中。 如纱半遮面。 山门内外,都在为一件事忙碌。 云山秘境即将开启。 他们福天宗作为东道主,得招待来自各个大陆的宗门代表们。 没办法,秘境就在福天宗的地界附近,上宗那群老家伙倒是想把他们彻底踢出去,可惜大家都觉得麻烦,说来说去,还是保持老样子。 上宗清剑宗,五片大陆的剑宗之最。 三上宗分庭抗礼。 还真以为是自己的一言堂了? 嘿嘿 林子殊小手段尽出,下面的弟子们,心领神会。 清剑宗的待遇,降得和二流宗门一样。住在宗门外的客栈里,什么美食美女统统没有,通知消息都晚许多。 “他们的名额原本就有十五个,加上克扣我们的五个,哼,这次他们进去历练的弟子是最多的了。” 叶思思望着忙上忙下的弟子们,颇为不满地和宁玉埋怨道。 “多有什么用,我们这次的任务不在秘境里。” “我知道,搭上另外两门上宗,脱离清剑宗是吧?我个人推荐云台宗,环肥燕瘦,美女如云。” 天下第一美人,就在云台宗。 叶思思早有耳闻,心向往之。 “擦擦口水,师尊比较偏向全鼎宗,你左拥右抱的幻想怕是要破灭了。” 宁玉皱眉看着底下的安排,散乱无章,没个条理。 这是韩念第一次以宗主的身份操办,如此大型的集会,难免手忙脚乱,东拼西凑。 好在林子殊他们还要给清剑宗下套,给他分担了部分。 不然韩念更加忙得晕头转向了。 “别叹气了,咋样就咋样嘛,反正大家关注的重头戏在秘境里,款待得怎么样,谁在乎?” 修士给个洞就能住,搞那么精细,浪费钱。 “以前还好说,现在要重新巴结上宗算了,反正锅甩不到我头上。” 宁玉卸任之后,一直在闭关,准备迎接化神中期的渡劫。 这些杂事,等韩念自己慢慢摸索吧。 大不了被骂一顿。 “现在明面上下一代的首修是卫恒,他性子稳重,有他帮助韩念布置,想来不会出大问题。” “他?他对权势野心勃勃,眼睛全盯着宗主的位置,帮助韩念?谁知道心里打着什么小算盘。” 身为修士,不专心于大道,反而喜欢争权夺利,勾心斗角。 第36章 人形鱼饵 远远看到一汪湖水。 再没有别的明显特征 唔,先过去吧。 沈鹤云一边赶路一边扒去外衫,换了件不起眼的青黑长袍,脸上的肌肉微微扭曲,骨骼也跟着错位。 苍白憔悴,仿佛风一吹就倒的病美人。 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丹修。 “顺路带点灵草拌饵料,万一本地鱼口味不同呢。” 沿着湖边找合适的钓点,发现许多灵力充足的灵草,拥挤地生长在水边,时不时还能看到几条鱼儿跳起来吃草。 身形细长,鳞片微微发绿。 嘴中一排尖牙,似乎是专门用来啃草的。 这跳跃能力不知是常年锻炼还是与生俱来,若是有一条瀑布在这儿,跃龙门的成功率肯定比其他鱼类高上几分。 找到一处缓坡,周围长满了及腰高的灵草。 仔细打量靠近水面的草叶,果然看到了被啃咬的痕迹。 就这了。 掏出一点低等级的废丹,加水搅拌,增加灵力浓度,吸引鱼儿聚集。 然后拌入黏合用的粗粮,再挖两棵身边的灵草切碎混入。 一半扔进去打窝。 鱼情很暴躁,水面被争抢食物的鱼儿搅弄翻腾,涟漪四起。 沈鹤云刚刚抛竿下去,瞬间便感到有鱼儿咬钩,重重一口,拉力非常猛。 凡鱼可比灵鱼难钓多了。 有智慧的鱼儿,能谈判能引诱。 凡鱼是真拼命啊。 慢慢溜鱼。 水面拍打的声音,将一些多管闲事的修士吸引了过来。 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沈鹤云施展隐匿,苟在草丛里慢慢放松鱼线,沉入水里 鱼儿感觉到拉力一松,还以为重获自由。 猛地一甩尾巴,鱼线紧绷,原来还是没有逃开! 激烈地甩尾,想要挣脱。 “是凡鱼,不是我们的目标。” “这水边倒是有许多灵草,等我翻翻记录,看是不是好东西。” “顶多也就一阶灵草,我们还是快去找云山草吧,万一被其他人捷足先登就不好了。” “一阶水牙草,能炼制恢复水灵力的膏药。我们走吧,一块下品灵石能买半吨,真不值钱。” “都说了,除了云山草,秘境里哪还有什么好东西?” 两人交谈的声音逐渐变远。 沈鹤云从草丛里站起来,迅速收线! 鱼儿折腾了那么久,力气早就消耗地所剩无几,微微扭动身体挣扎,却抵不过拉力,被缓缓拉上了岸边。 徒劳地张着嘴,在草丛里翻滚,漂亮的青绿色鳞片沾满了泥土。 沈鹤云满意地量了量它的大小,足有自己的手臂那么长。瞧刚刚水里的动静,这样的大鱼可不少。 先放到灵池里养着。 继续钓! 期间有不少修士被鱼儿拍打水面的声音吸引过来,但没有一个发现沈鹤云的存在。 没有人在乎低品质的灵草和凡鱼,他们的目标,是云山秘境里,能治疗神识伤势的珍贵的云山草。 沈鹤云浅浅钓了一天。 掏出地图找到关于青鳞鱼的鱼点,打上叉。 他还得赶去别的鱼点。 “附近有条小溪,特殊鱼种贝鳞鱼,会伪装成蛤的样子,捕食小鱼” 唯一的问题,小溪不远处有一片云山草生长地,可能会有很多修士聚集争抢。 应该没事吧? 自己只要注意点,不被发现就行了。 偷偷摸到小溪,两侧没有遮挡物,而且已经隐约能听到打斗的声音。 能看见许多小指大小的贝鳞鱼,头尾尖细,中间鼓胀,乍一看,还真像蛤。 花纹像,大小更像。 躲在石头缝隙里,性格非常凶猛。 只不过这里位置不好,继续往上游走走,得离争抢的地方远点。 咦? 怎么水里有血腥味? 顺着小溪一路往上游走去,血腥味越发浓重,甚至能看到大片大片的血迹,溅在灌木丛和地上。 水变成淡红,一些顺着血腥味而来,小型捕食动物的尸体,横陈其中。 蛇狼鼠虫,尸体都要把水流堵死了。 这什么血,那么多妖兽闻味而来? 地势突然变陡,大概有一两米高的陡坡里,一条狭窄的缝隙藏在树丛掩映之间。 第38章 深入湖底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凌厉无比的元婴攻击,突然出现! 借着剑域的掩护,竟毫无察觉! 清剑宗弟子狼狈地用宝器挡下这一击,不敢多想,立刻开始逃窜,顺便用传音符通知了自己的师兄师姐们。 “玄阳湖东南,福天宗,剑域大成,元婴傀儡。” 消息刚刚传出去,两道元婴攻击紧随其后! 仅是余威,便让神识动荡,经脉寸断! 另一边,正在彼此缠斗的两位女修,瞧见这阵仗,各自停手。 “小师妹,师姐我先走一步,你自求多福吧!” 簪花华服的女修冷然一笑,迅速逃窜,离开了此地。 白衣女修顿时也慌了神,元婴大能的攻击划过,空中的灵力都被割裂,难以传送。 她狼狈地逃到一处角落,口中默念,“结束试炼。” 脚下升起传送的阵法,一眨眼,人就消失在秘境里。 秘境还没开启几天,她是第一个出来的。 等在外面的长辈们,皆向她投来目光。 有的见她身上满是伤口,担心秘境里发生什么变故,前来打探消息。 有的冷眼旁观,觉得是她自己实力不济,才会被重伤至此,眼神里满是鄙夷。 更多的在忙着参加朱静带头的交换会。 小辈们小打小闹,哪有自己的前途重要? “多谢各位道友赏脸,化神道途艰难,还要多靠道友们互帮互助,共享道果。 咱也没那么多规矩,同品级道器,交换悟道的时间,三个月,就是秘境结束的时候。 就由在下抛砖引玉。” 林子殊口才好人脉广,帮朱静主持场面。 底下的夏奕知道他手上有上品道器,可要是拿出来,说不定会被盯上,于宗门不利。 林子殊犹豫再三,拿出一件自己私藏的中品道器。 “中品道器,三道文金如意。” 金子雕刻的如意,半个小臂长短,非常古朴普通,就像富贵凡人家里会有的东西。 柄上有着三个道文,隐约透出天道的韵味。 “中品道器,三道文青花瓷。” “中品道器,二道文水晶。” 选道器大有讲究,里面的字要常出现,即便字少也无所谓。 就拿水晶来说,这个水字就很不错! 青花瓷即便有三个字,却很少在文章里出现,不常用的话,价值就偏低。 林子殊和那位水晶道器的道友相互交换。 不过他还要忙着主持,便没有立刻参悟,对他这种悟性的人来说,中品道器只需要半个月即可。 “上品道器,五道文云纹锦绣衫。”朱静拿出一件长衫,上面绣有江山美景,云纹彩霞,角落里题字五个,正是道文。 他一个散修,修为又高,有人敢盯上他的东西,还不如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底下鸦雀无声。 一是没有,二是担心。 眼前是飞跃的大机遇,也是身死的大危机。 小宗门是万万不敢暴露。 中层的宗门或许想赌一把。 可是 “上品道器,五道文珍珠翡翠盘。” 云台宗的长老毫不犹豫地出手,大宗门才不会有那么多顾忌,大家的担忧顿时都变得有点可笑。 外面打得火热,无数难得一见的道器,层出不穷。 秘境里同样如此。 极其火热。 “福天宗的,受死!” 急忙赶来的清剑宗首修,和两位师姐,一齐施展剑意,将强势的元婴攻击稳稳挡下,救起了那位狼狈逃窜的弟子。 “大师兄小心!他们三个都是金丹初期。” “剑修同阶无敌,不必担心!看我为你报仇!” 说得大义凛然,实际上不还是为了顶级心法。 其余三位同宗都暗自讥讽,嘴上却满口奉承,“大师兄之剑,一往无前,他们必不是对手!” 话音未落,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姿,隐约在剑域中浮现。 清丽动人,栩栩如生。 元婴期的威势,说明她不该出现在这里,只是具傀儡。 没有半点言语,当即提剑砍来! 傀儡能发挥主人剑意的六成,缥缈不定,灵动自然。 “哼,诡剑不是正道!就让我来教教你,何为剑修吧!”清剑宗首修手中的长剑金丝缕缕,仿佛一条雕刻在剑身上的游龙。 凝聚的剑意雄厚稳健,一往无前。 那种从小拿剑,如指臂使的熟练感,还有稳扎稳打,脚踏实地的剑意,全都压一头。 不愧是清剑宗的首修,居然能压着剑灵根,当上首修。 实力不容小觑。 但最可怕的,还是站在他身后的剑灵根女修。 南霜。 沈鹤云鱼还没钓完,跑是绝不能跑的。 他们俩倒是可以先走。 “首修和剑灵根都来了,你们快走。” “小师弟!要走一起走!你要是出事,我没办法交代!” “不!我的鱼还没钓完呢!我才不走!” 这是担心鱼的时候吗! 徐丽大大翻了个白眼,指着他的鼻子就要开骂! “放心走吧师姐!师祖给了我好多傀儡,还有朱前辈给的,保证没事!” 整整齐齐的一排美女傀儡。 原来的三个,挖矿弄得灰扑扑,叶师祖拿去维修了。 叶仙子怕自己像上次一样,不舍得用,给了六个全新的,还有一堆符文阵法。 师尊给了些血咒,从丹峰给他刮来许多丹药。 之前给师姐的五品驱魔丹就是师尊给的。 “不是!师祖们这么偏心! 你就算是下届首修也不能这样啊! 我要回去控诉他们,师弟你自力更生吧!” 徐丽气鼓鼓地嘟囔着,那样可爱的小脸,一点威胁感都没有。 反而像是在撒娇。 一眨眼立刻退出了秘境,一刻都不想多待。 顾瑜的任务也已经完成,只是犹豫着要不要还他东西,看到那一排元婴傀儡,心下大惊! 福天宗竟如此看重他? 绝不可与这样的人结下梁子。 他身后站着一批老谋深算,狡猾阴险的长辈。 甚至朱静前辈那样的渡劫大能。 他只是个小宗门的弟子,无论清剑宗还是福天宗,都惹不起。 “沈道友,你的剑和兔子,说好分你的云山草。地上还有许多,我就不贪心了,先走一步。” “多谢顾道友,大道漫漫,有缘再见。” 他们都走了。 沈鹤云摸摸怀里的小紫兔,“这可怎么办才好?我没有地方装你,早知道让师姐带你出去了。” 身后的一排美人傀儡灵巧地活动起来。 疾速奔向远处的清剑宗众人。 “不好!” 不愧是剑灵根,居然最先从别人的剑域里感觉到了异样,迅速后撤。 五道凌厉的元婴攻击,三道都落在了剑灵根身上。 明明他才是首修! 为什么所有人第一眼看到的都是她! 清剑宗首修怒不可遏,凝成剑域,狠狠向对面压去! 六位元婴傀儡。 哪怕是剑域大成,也无可奈何,节节败退。 剑修同阶无敌,越阶可战。 越大阶还能斩杀的,只有剑灵根能做到。 可沈鹤云不能杀他们。 杀了最优秀的种子,那可要全面开战了。清剑宗的底蕴,所有宗门加起来都不够人家一半。 对抗都是痴心妄想。 不能杀的话,偷点东西总没事吧…… “小可爱,你速度这么快,帮我把他们的储物戒偷过来,这个,全给你吃,好不好?” 沈鹤云心疼地掏出仅剩的鱼饵。 小紫兔急得一口就要咬上去,没咬到,只能用头蹭着鱼饵残留在沈鹤云手上的灵力。 毛绒绒,柔软温暖。 “撒娇也不行,他们不强的,快去。” 小紫兔双耳一抖,害怕地弹出许多电流。 整个突然炸毛了。 要不是有双长耳朵,简直像个大圆毛球。 仿佛是给自己鼓气,炸毛之后它后腿一蹬,如闪电般飞速而去! 金丹神识都看不到的速度。 他们几个还忙着应付战斗,肯定发现不了。 沈鹤云操纵着傀儡,给小紫兔打掩护,甚至不需要一秒,它就完成了任务。 乖巧地趴在沈鹤云手里,从毛发里抖出几个戒指。 讨好地啃了啃他的指尖,似乎在催促沈鹤云,快些给它奖励。 “好好好,都归你。” 小紫兔抱着一大团鱼饵,啃得津津有味。 沈鹤云稍微查看戒指,果不其然都有禁术,一打破的话,不仅东西自毁,恐怕他们的师尊师祖也会知道吧。 第56章 尸河摸鱼 凤尾红虾,尾巴五彩斑斓,通体发红,像被煮熟了似的。足有巴掌大,听说十分鲜甜,供不应求。 为了维持血池里的生态,秋水还用鱼钩挖了几株红叶水草,青苔,水石,几乎要把整个自然景观搬走。 易杰人都傻了。 伸个鱼钩下水,结果挖出一条两米长的水草!网起一块难以环抱的巨石! 不是钓鱼吗! 鱼呢! “前辈,你们来魔域,到底……” “专程来钓鱼的,走吧换地方了。” 朱静熟练地收鱼线,终于摸到点乐趣了,解压休闲,比炼丹炼器之类的业余爱好,省钱简单。 意犹未尽地拎起小桶,跟秋水赶赴下一个目的地。 易杰哀叹一声,不是吧?还来! 他们已经蹲在血河钓了五天了! 去尸河,指不定得三天打底,半月封顶,这什么苦差事啊! 幻境里,和秋水共享手感的沈鹤云,爽得飞起。 还能多视角切换观察鱼获。 妙极! 虽然眼下处境不妙,但那些都不重要! “侄儿尚且年幼,担此大任,恐怕有心无力。不如请太后垂帘听政,稳固朝野,辅佐幼主?” 王爷本想举荐自己当摄政王,可满目朝臣,都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该死的皇兄! 总在朝内败坏自己的名声,结果没一个人愿意投入麾下,出谋划策。 不过现在好了。 他突然暴毙而死。 这就是坏事做多的报应! 看他那副病殃殃的样子,印堂发黑,有早死之兆。 算命大师果真说的不错。 “王爷言之有理,可丧仪之事未毕,不见王爷戴素,是何道理?” “此次朝议,忧心王爷守在灵堂,伤心过度,似乎未曾通知王爷。见您来时,健步如飞,面色红润,想必已经从悲痛之中走出来了?” “怎么说话,想必是王爷觉得和后宫女眷一起守灵,觉得不妥,这才匆忙避忌。” 朝臣们分明在帮他开脱。 可那样的语气和表情,揶揄嘲讽,句句都在戳他心窝子。 以前也是,他们总是这样激怒自己,搞得颜面尽失。 等他登基…… 绝对要把这群人千刀万剐! 沈鹤云莫名其妙登基,又莫名其妙被架空。 那天聊完之后,皇帝装了几天病,然后把自己托付给老臣,说了一堆推心置腹的假话。 然后弄个了替身假死,自己躲到了寝宫的密室里。 后宫直接炸锅。 三番五次派嬷嬷太监过来问他事情。 皇后还亲自过来训斥沈鹤云,道理无非是立长立嫡,沈鹤云名不正言不顺。 想给大皇子谋个未来。 无论他们吵得怎样不可开交,事情还是稳稳朝着皇帝的预期发展。 每天晚上,皇帝就会像个鬼一样,突然从密室里出来,手把手教自己批改奏章。 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看他那大黑眼圈,棺材里的尸体都比他健康。 “父皇,你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再不休息的话,就要猝死了! 怎么会有人沉迷工作,比自己沉迷钓鱼还可怕的! “好钰儿,父皇睡不着。躺在床上浑身疼,骨头钻心,烦闷焦虑,整夜翻来覆去,自己都恨不得碾碎发痛的骨头!” 皇帝敲打着自己的手臂,后背,还有那残疾的破腿! 怨恨自己无力的身体。 甚至开始渴求痛苦,稍稍缓解这无尽的烦躁。 明明躺在最昂贵最柔软的床上,尖锐的骨头却想要刺破肌肤一般,隐隐作痛。 “父皇戴上这个,求好运的。” 沈鹤云晃了晃左腿上的小鱼挂件。 他的腿恢复差不多了,给皇帝拿去治治睡不好的病吧。 如果能治他,其他凡人也可以吧? 不小心死了的话…… 反正皇帝本来就在假死,再死一次也没关系的吧。 皇帝解下脚链,红绳挂着个金豆子大的小鱼,疑心病再次发作,一开始,他戴着这个吗? 难不成自己寝宫里,还有别人的眼线? “这是谁给钰儿的?” “我...我去钓鱼钓到的...” 确实,钰儿一有空就会跑去池塘边钓锦鲤。 一待就是一整天。 那个池子,钓出具尸体都不奇怪。 “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要乱戴在身上。”皇帝这么说着,却还是将链子揣进了怀里。 这孩子,真是特别。 在所有皇子里显得格外不同。 大皇子被皇后压着学习,从小懂规矩讲礼仪,稳重敦厚。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合适的太子人选,托孤老臣时,甚至有一批支撑大皇子,劝他改变心意。 四皇子年纪最小,调皮捣蛋,是个最正常不过的孩子。 生在皇宫里,被教育为争权夺利的工具,还是被母族保护着平安快乐地成长,都不奇怪。 可沈钰他... 除了钓鱼,什么都不在乎。 哪怕目睹自己的母妃偷情,被皇叔威胁着掰断了左腿。 第二天依旧拖着伤腿去池塘边钓锦鲤。 仿佛不会被任何人和事动摇... “钰儿每天都去钓鱼,可煮好的鱼,你一口都不吃。这是为什么呢?” “钓鱼是为了过程的乐趣,等待,搏斗,胜利或者失败。父皇在朝堂上不也是一样吗?” 对啊。 眼下的事,就是这个道理。 等到胜利那天,他会好好品尝赢得一切的滋味。 “啊!尸河里太多尸体了!” 总是挂到线,缠到尸体。 极为恼怒的秋水直接下水捞尸,打算捡几具上来剁碎拌饵料。 疏通水下,排空出一片区域落钩。 “小心尸气入体,炼为活死人!”朱静连忙拉住他,塞给他几颗珍贵的五阶清气丹。 还是不放心,脱下外衣准备一起下水。 不是! 为了钓鱼冒着生命危险下水? 易杰不理解并大为震撼。 尸河啊! 鬼修来修炼,都不敢久待的地方! 结丹以下的修士喝一口,当场就能尸化成活死人,而且尸修传承已经灭绝,成了活死人可就永远没有清醒的机会了。 “前辈!万万不可啊! 小友要是想要这尸河里的鱼,大可去买,下水太过危险,在魔域我敢说绝对没有解决的办法。” “去买? 你说的话比心魔还可怕! 下次我也这么跟鹤云说……” 似乎突然想起自己是个心魔。 短短两个字,不仅侮辱性拉满,还剥夺了钓鱼的快乐,跳过过程直取结果。 简直就是外行人的顶级嘲讽。 这就像跟丹师说,炼不出丹药就去买一样。 令人发指! “朱前辈,你在上面拉着我,保证十息内搞定。” 磕下一颗丹药,如鱼入水。 红衣飘逸灵动,一尾红鱼般,捞起两具尚且新鲜的尸体,狠狠甩到岸上。 其余的一剑切成尸块,疏通河道。 要不是傀儡全被师祖没收,他哪用自己下水干活啊。 秋水数着数,望向河底无数的白骨淤泥,周围堆积的尸体,足有三米高。 他从中央挖了个大洞,感觉就像掉入尸坑。 四周都是残肢断臂建成的墙壁,狰狞的头颅到处滚动,成了食尸腐鱼天然的居所。 水中的气味…… 像是陈酿多年的尸液…… 上去吧。 咦?那是什么? 一块发着幽幽绿光的头骨,嵌在尸墙中。 伸手去掏。 血肉滑腻地陷入进去。 在大堆滑溜的内脏和肉块中,偶尔还能摸到骨头,或者和某人手牵手。 像猪肉冻的质感。 “呕!” “你吐什么啊!又不是你在摸!” 整个共享通感的沈鹤云受不了了,扒着池塘的栏杆就往里吐。 酸水都吐出来了。 “陛下!” “陛下小心!” 一群宫女太监扑过来,也不知道是谁,偷偷推了他一把。 好在他眼疾手快,翻手扒住了栏杆,罪魁祸首还踢他的手! 很好! 记住你了! 长得像马的浓眉太监,这么浓密的毛发,一看就是假扮的! 可不要小瞧水灵根的水性。 沈鹤云虽然跌落池塘,却屁事没有,游得好好的。 就是被疯狂乱窜的锦鲤撞得有点疼。 它们肥得跟猫一样大! 该死! 感觉肋骨断了。 水灵根死在水里也太可笑了…… 被拉了上来,身上满是淤青,沈鹤云却盯着那个推他下水的太监。 “所有太监,指出你们不认识的人。” 那个人不敢跑,谁跑了岂不就是心虚吗? 侍卫也在围过来,他已经插翅难逃。 听到沈鹤云问出这句话,心一狠,服毒自杀了。 凶手已死。 小鱼上钩了。 沈鹤云终于摸到点权力游戏的乐趣。 只不过以自己为饵,太危险。 皇帝他就像一个巨大的捕鱼陷阱,朝堂上的鱼儿都吃过苦头,筛选过一番。 即便饵料再香甜,聪明的鱼儿也已经学乖了。 那只好换个陷阱,换个饵。 没尝过的鱼儿,或许抱着侥幸心理,想着这次的陷阱不太好使,不会抓到自己…… 王爷就是那条兴风作浪的大鱼。 当年皇帝把他放生。 结果把池塘都搅浑了。 “呕!” 恶臭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沈鹤云的腰腹还满是淤青,呕吐起来,胸腹一卷,疼得龇牙咧嘴的。 快出去啊! 这哪里止十息! “摸到了,这就走!” 秋水感觉到东西上浓烈的尸气,不敢乱碰,紧急编了个小网把东西兜进去。 花了点时间。 也就超了五六息,哪有那么夸张! 他还和朱静前辈扯绳子报平安呢。 “朱前辈,送你件道器。”秋水将浓绿的头骨扔到岸上,自己嫌弃地打理身上的尸水尸块。 他还不能换衣服! 啊! 用多少洁净符都驱散不了这股味道! “这是道器?看起来像个发毛的脑袋……” 皮肉都没了,黑黝黝深邃的眼眶里,光秃秃的天灵盖上,覆满了绿色的青苔水草。 道文在哪儿呢? 朱静严肃地用根树枝翻找着,秋水不可能乱说话,这就是件道器。 可是…… 找不到道文…… “门牙,写了尸骨两字。” 什么! 居然近在眼前? 这两个字完美和牙齿的形状贴合,一个是正方形的口字,一个缺了一块,像个倒过来的凹字。 没想到…… 人族的尸骨也会像妖兽那样出现道文。 毕竟,有个活生生的例子站在面前,他们以为会在他的骨头上…… 如果他注定成为仙君,自然是不会产生死一类的道文。 “这东西尸气太重,不可长久参悟。你那两位鬼修师祖或许合适,不如送给他们。” 话虽如此,朱静可打算自己先参悟完再交出去。 “都行,先拌个新饵料。” 秋水撩起袖子,拿着把剑对地上的两具尸体比比划划,贴心地剜了肚子肉,骨头少。 剁成肉沫拌入废丹饵料之中。 没有多少血,全被血修榨干了,泡在水中倒是不像干尸,只是肉质水水的,有些浮囊。 看起来就像水肿的正常人。 毕竟修士的尸体,能保持比较久。 灵气自带防腐效果。 肉身被雷劫锻造过,一般的虫子难啃得动。 “道友,你是怎么捞到道器的?” 羡慕得流口水。 这等宝贝居然就在自家门口? 易杰眼巴巴地看着朱静前辈收起来,又气又委屈,自己怎么就没这种运气! “我也没想捞,谁让它绿得发光,想装作没看见都难。” 再次被这种言论伤害。 易杰深呼吸,告诉自己,他们是客人,不能乱发脾气。 他和老爹两人加起来都打不过。 退一步海阔天空…… “很好,钩终于能下去了。” 秋水毫不顾忌地用神识观察水下情况,新拌的饵料果然引起了食尸腐鱼的注意。 在尸河里,任何新鲜的气息都格外明显。 带有灵气的鱼饵,便是其中之一。 它们急切地一拥而上! 比池塘中争食的锦鲤还要激烈! 太多了。 秋水将鱼线一化为多,变成渔网,一网打尽! 它们不是为了吃,而是在攻击,除了尸气外的其他气息,驱逐不速之客。 三阶灵鱼的攻击,靠的那么近,它们完全没想到会伤到同伴吗? 渔网里乱糟糟的。 鱼儿互相攻击,互相撕咬冲撞。 它们腐败的地方是鱼鳞和眼睛,视线不好,防御又差…… 似乎所有进化都在增加攻击力。 “尸气也很难驱除,小心。” 朱静拉着秋水的衣领,把他扔到安全的范围。自己使出灵力威压按住那些活蹦乱跳,不停释放着攻击的鱼儿。 第57章 两情相悦 “我实在没地方养,易少主,能不能再优惠给我个灵宠袋?” “好说,哈哈哈。” 易杰小心躲避着地上的攻击,一边手忙脚乱地掏出个灵宠袋给他。 快收了这些鱼! 他也害怕尸气啊! 秋水直接装尸河里的水,顺便把那两具鱼饵尸体扔了进去。 这鱼长得也太磕碜了。 鳞片像染着什么病似的,眼睛凸出浑浊,像水里那些腐败的猪肉冻。 尖锐的利齿,背鳍长有带毒的尖刺。 突然不太想养…… “鹤云啊,这玩意要吗?” “收着先吧,万一以后有用呢。” 沈鹤云感冒发烧中,浑身疲惫不堪。 看到那样丑陋,仿佛异变腐烂的食尸腐鱼,同样有些不适。 腐臭的水腥味,依然萦绕鼻尖。 用尸体养鱼…… 真渗人…… “钰儿,我不方便出面,你可知道要如何审问他们?”皇帝给他递来药碗,清凉的帕子敷在他头上。 沈鹤云在病中的样子,更像皇帝了。 憔悴凌乱,虚弱地倚在床榻上,肌肤苍白,声音沙哑缓慢。 他混沌的脑袋没办法仔细思考。 “父皇直接问不就行了。” 一个翻滚,蜷缩在床榻的最里面。 只要放下床帘,谁知道躲在床榻上审问的是谁。 可以是大臣,侍卫,身边的大太监... “有道理。” 外面陆续进来一堆当天事发的太监,他们低着头,心里虽然慌张,却没有一丝害怕。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有什么好怕的? 顶多问几个问题,罚些俸禄吧。 胆子大的抬头往床榻里看,却见一道明显是大人的影子,打在床帘上。 影影绰绰,坐得端庄威势十足。 “参见陛下。” 他们跪着,却无人理会。 床榻里细碎的药碗敲击声,还有小孩子,不舒服的呼吸声。 久到跪着的膝盖都已经麻木。 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寂静的寝宫里,熏香的安神效果让人昏昏欲睡。 “那个太监...何时入宫的?” 突兀的问话。 吓得他们一激灵。 面面相觑,然后推了一个官职最高的太监出来答话。 “近期没有新太监入宫,他的衣服属于一个名叫赵福的小太监,我们找到了赵福的尸体,或许是有人安排进宫的?” 说这么多。 都是事先想好的吧。 “我问你,他何时入宫的?” “这得问看守宫门的守卫,小人确实不知。” 又开始推脱问题了吗? “他要有地方落脚,找机会动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却说不知?难不成你就是放他入宫的内奸?” “冤枉啊!” 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脑袋埋在手里,豆大的冷汗滴在冰冷的瓷砖上。 “下去各领十大板子。” 挥手让他们出去。 什么都没问出来,就这样结束了? “问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该把罪名安在谁的头上。”今天这遭之后,或许有聪明的小太监,会愿意做伪证。 没有证人就创造证人。 把脏水泼到自己想要的人身上,以达成目的。 “钰儿想钓哪一条鱼?” “皇后娘娘?她垂帘听政就算了,还不让我出去钓鱼...”让他好好读书写字,却让大皇子跟着她批改奏折。 有时候,打着商讨政事的名号,和臣子不三不四。 收了好几个世家公子。 大皇子也不甘示弱,往日沉稳温和的样子全扔了个干净,宫女太监,甚至一些侍卫,都成了他糟蹋的对象。 这些也就算了。 自己只是想钓个鱼,像多大罪过似的。 他钓一个池塘就被填平一个,美其名曰,耽误陛下学习,不务正业。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得去后厨偷鱼了。 皇帝轻笑几声,分明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每一步都能选对,简直就像,有老天保佑一样。 而且... 皇帝不由得看向手腕上的红绳金鱼,戴上这个之后,确实心平气和,身体轻松了许多。 暗卫检查过,没有药物藏在里面,也没有暗器。 最普通不过的东西。 都有如此神奇的效果。 钰儿他,着实与众不同。 一片片晶莹的玉简挂在地下室里,分门别类,用颜色简单区分。 第58章 千里来相会 完全没被打击到,当即兴奋地掏出一把新的废丹,捏起了新鱼饵。 哈哈…… 自己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居然还担心人家的鱼饵不够用,真是太傻了…… 地界线上,随意地立了个牌子。 无人看管。 犹豫再三还是打算放弃的易杰,正想开口道别。 “阿杰!” 一道朝思暮想的身影,带着甜美的芳香,扑入怀中。 易杰还以为是心魔入体,遭了幻境。 手忙脚乱地拉开怀中的少女。 “娇娇,真的是你?” “当然了!难不成你特意来到地界线上,是在等别的女人!” “怎么会,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看。” 易杰摸出脖子上的血珠。 岑娇也急忙从怀里掏出血珠重新戴上,解释道,“都怪哥哥们,害得我什么都要偷偷摸摸的。” “我会拼尽全力获胜的。” “嘿嘿,师尊他们说会帮我,你也不用有那么大压力。” 没错! 那三个傻小子已经被迷倒,送去了最大的青楼! 叶思思双手拿着无数胭脂水粉,正给他们涂涂抹抹。 “我这点宝贝啊,用在男人身上,真是太浪费了。”保妆效果奇佳,自己都舍不得多用。 叶安安负责给他们下禁咒,封住他们的灵力。 宁玉则将他们扒了个干净。 剑,储物戒,丹药,宝器,全部没收! 从傀儡上拿几件好看的女装... “老大脾气暴躁,最适合胸大无脑的人设,哈哈!我做的假胸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叶思思手中两团软乎乎的东西,雪白微粉,波涛汹涌。 一把黏在老大胸上,套上一身红衣。 “哇哦,挺像样的嘛。” “噗!我留个影,哈哈哈!”宁玉已报当年之仇,大快人心。 这里面最起劲的就是他。 “老二身体不好,病美人装扮也非常不错。” 反正他身材纤细,当个平胸美人就行。 脸上素净却显得寡淡。 没有鹤云那样的气质,寡淡就等于平平无奇。不过,只要点上一颗泪痣,哈哈! 妩媚动人,活色生香! “老三呆不住,是个麻烦精。青春活力美少女,一定适合他!” 大家的妆容都十分贴合。 就是身高和身材有些奇怪。 “哈哈哈,我不行了...”宁玉笑得瘫倒在椅子上,他已经拜托了青楼的妈妈桑,绝对不能让他们逃走。 出去接客,打扫茅房,表演卖艺等等。 什么活都叫他们体验一把。 “对了,顺便让他们哑巴一段时间,不然胡乱说话,吓到客人怎么办?”布置禁咒的叶安安,顺手封住。 三人作案,万无一失! 至少在比武之前,他们是无法逃脱这里了。 一望无际的深绿毒海上。 庞大精巧的灵船接连破开虚空,轻飘飘地浮在水面,剧毒的水滴激荡起来,触碰到船底的符文,瞬间被气化蒸发。 海底一团巨大的阴影,稳稳将灵船束缚在海上。 不能升空。 “我们动静太大,把深海魔鲸吸引来了。真麻烦,要不把船收起来,我们自己赶路吧。” “碍事的家伙,看我去刺他一剑!” 灵船上跳下一位白衣剑修,手中长剑通体漆黑,磅礴浩瀚的剑气甚至无需拔剑,竟凭剑气凝成一柄巨剑! 破空音爆,刺破海上朦胧的毒雾。 狠狠向海里的巨鲸刺去! “咿呀!” 空灵悠远的嘶鸣,阵阵看不见的音浪,稳稳接下了这一剑! 剑气悬浮在海面,无法入水半分! “畜生,有点本事。” 正想再刺一剑,灵船上有位青衣剑修突然唤他,“要继续破空了,快回来。” 白衣剑修身形一闪,落在灵船甲板上。 嘴上抱怨道,“师尊,不解决它吗?” “毒海作战对我们不利,不可鲁莽行事。” “严道友切莫心急,看那边,魔域已经近在咫尺。”一位红衣女修手持一把团扇,轻轻掩面。 灵船瞬息破空,掀起滔天巨浪。 不远处突然出现了魔域的阵法,像一颗飘在海上的黑珍珠,格外显眼。 原本死死跟着他们的深海魔鲸... “咦?它没跟来?” 第60章 桂花 完全是看孩子的眼神。 “她好像母妃。” 不是指样貌,只是那种水性杨花,慵懒富丽,如重瓣层叠的牡丹花,妩媚多姿的样子,有几分相似。 母妃她没有权力威势,因此更多娇媚温柔。 这位女修威严更重,把姿容貌美都压下几分,只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心神都开始战栗。 但沈鹤云还是摇了摇头,“她会把我们关起来,拿出去做交易的。” 虽然比直接杀了自己好一点。 秋水审视的眼神掠过她,毫不留恋。 她温柔的假面难以维持,连笑容都淡了三分。该死的小毛孩,可从没有人敢对她如此无礼! 还有三位渡劫散修。 一位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紫金长袍刻着大片大片的阵法。 覆盖着每一寸肌肤,连脸都看不见。 他腰间没有剑,挂着个酒葫芦,身上淡淡的药香。 看起来是个毒属性灵根。 除了木丹和水丹灵根,其他带毒的灵根都有副作用。 轻则经脉逆转,血液发黑。重则身上带毒斑,触碰到皮肤,感受到呼吸都会染上毒。 不像水丹木丹,带毒外还有药性,能自己缓解体内的毒性。 出生就带着毒属性灵根的孩子,必然会带来一场大灾难。 听说目前最毒的一位修士,是个尸生子,诞生之时一场巨大的瘟疫席卷两座大陆。 凡人死伤无数,尸横遍野。 借此出现了许多鬼修,被称为朱桂大疫。 染病的人身上会出现桂花一样的红斑,星星点点,团簇美丽。 如果这位前辈身上也有朱桂,大概就是那位…… 桂月毒君。 “嗯,我看不到他呀,你跟他聊聊?” 单看打扮怎么判断一个人呢? 鹤云倒在柔软的床榻上,夜未央,父皇已经起来工作了。听见他翻来覆去的,还以为是自己吵醒了他。 “时间还早,不困吗?” “父皇不困吗?天还没亮呢。” “哈哈,钰儿不必担心,忙过这段时间,父皇就不用早起了。” 皇帝手里一堆暗卫小纸条,都是将军们的一言一行。 有心没胆的,付诸行动的,还有些搞中立的。 钰儿把持朝政这段时间,太后和大皇子胡作非为,咎由自取。 王爷那个没脑子,大家也不看好他。 迎合着王爷说要造反的将军,哪个不是想自己坐上皇位。 保皇派都是得了他托付的老臣,而且钰儿做得挺好,不哭不闹,做出的判断有理有据。 除了钓鱼这个毛病,几乎无可指责。 “咦?父皇换熏香了吗?这个香灰是红色的,还有橘子味,清新自然,我都没发现呢。” 嗯? 皇帝顿时警惕起来,浑身汗毛直立! 这些天钰儿都非常嗜睡,今天突然早起他还奇怪…… “德福!查查这熏香!宣太医过来!” 大太监揉着睡眼,连滚带爬地跑出殿外,出大事了! 沈鹤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被皇帝抱着,带去了偏殿。他还忙着鉴别秋水那边的修士,根本没有思考自己刚刚说了啥。 秋水蹲下来想看看他斗篷下的脸。 好家伙,还戴了面具。 “前辈,你是什么灵根?” “金桂灵根。” 果然,是那位剧毒的大能。 自己靠近一步,他反倒退三步,距离越拉越大。 你追我跑,旁边的化神也跟着逃窜躲避,场面一度搞笑起来。 “前辈!不许动!给我摸摸嫁仙骨,我就帮你渡劫!” 啊? 要碰金桂灵根,这比找死还痛苦吧。 沈鹤云对他还蛮有好感的,知道自己带毒,主动远离别人。少说话,怕毒气从口而出。 少动作,怕吓到别人。 恐怕一辈子都躲在角落里,不敢接触任何人。 “你会中毒的。” 金桂前辈摇摇头,宁愿放弃渡劫机会也不愿意让人碰他。 道水灵根要是被毒死。 风映前辈第一个劈了他。 “他蛮好的,就是这毒很麻烦。” 渡劫时他得躲进自己丹田,神魂都带毒,肯定会中招。 “用道文解毒啊,识海里那么多字,都是摆设不成?” “对我来说确实是摆设。” 第61章 拍卖自己 “他是月宫的仙君,名叫秋水。” “思思姐,你在开玩笑吧?仙君不是传说故事吗?以前你还说都是修士的妄想,几千年来根本没人登仙的。”岑娇嗤之以鼻,她可不相信这些远古传说。 修士修炼是为了更长的寿命,登仙只不过是那些怕死的老家伙,编出来的谎言。 “我也希望是妄想,这样的话,那个孩子就能留在我们身边了。”平平凡凡,作为一个普通的单水灵根。 到处钓钓鱼,平淡地老死。 不必遭受问心魔,也不必被灭族,被当做宝物争抢。 “我感觉他走得挺潇洒的。” 根本不像思思姐他们,那么伤心。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七位渡劫大能,头脑正常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不过自己重情重义,才不会抛弃思思姐他们,跟着别人走! 岑娇拍着胸脯保证道,“别伤心,你们还有我呢!等我成为渡劫,我就去帮你们把他抢回来!” “小笨蛋,可别做傻事。” “相信我!我一定可以的!” 到底哪来的自信?人家可不止是渡劫,半步大乘啊。 谈恋爱会让脑子这么笨吗? 叶安安差点被气笑,伤感的情绪也渐渐平息下来。秋水一定能保护好鹤云,他们会没事的。 希望吧…… 整整三年,秋水在沙滩浅海挖了三年。 有些化神站不住了,跑来跟他一起赶海,顺便问问道文情报。 对秋水来说,道文是不言自明的东西,没办法分享。不过很容易找到... 明明只是在珊瑚里抓龙虾,为什么能随手找到道器啊! 一团五光十色,散发着金砂般灵力的珊瑚堆里,藏匿着许多鱼虾。秋水伸手去掏,无意间掰下一小段红珊瑚。 珊瑚两个字特别明显。 道器一出,许多化神跟着秋水投入了赶海大业。 整片浅海几乎被翻了个遍。 还有一位好运气的化神,在绿色的沙子里翻到一块贝壳,同样是二字道器。 海里的道器一般在水天大陆出产,云台宗势微,大部分水中领域都被人鱼族占领。 久而久之,关于海内的道器越来越少。 明明海域这么大,物种如此之多,怎么可能找到的道器比大陆还少? 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 这跟在地上捡有什么区别! “好了,诸位前辈,辛苦大家风吹日晒。请回到灵船上,一起商量渡劫事宜。” 秋水细数记录下来的种类,再次清点。 有前辈们一起帮忙,短短三年就已经收集完毕,他本以为要花更多时间。 那些渡劫,恐怕要等得不耐烦了吧? 一群化神修士,在上灵船前被风映前辈盯着换衣服,抖抖鞋子里的沙子。 没想到风映前辈还有洁癖。 秋水庆幸之前收下了叶仙子的死人衣服,不然又得朝前辈们借衣服了。 青衫广袖,换回更方便的混元髻。 像是凡人里的白面书生,斯文雅致,文质彬彬。 剑灵根忙着去给女修们拉帘子换衣服了,谁让她身材高大,显得安心又可靠。 挡在一众女修跟前,大家就能瞬间萎掉。 这位护花使者,实在太过强劲。 灵船庞大得如一座海上城市,岸边涌来的海浪,无法撼动分毫。灵树花草,小桥流水,连船上都布置得如此雅致精妙。 诸位前辈自行落座。 姗姗来迟的女修们,结伴坐在花坛边,秋千上。姹紫嫣红,光彩照人。 剑灵根像一柄可靠的利刃,左拥右抱,大姐姐们的爱,根本无法拒绝。 秋水站在高台上,身后竖着块板子。 这场面,在宗门里待过的前辈再熟悉不过了,给学生们上课用的。 人都来齐了。 “前辈们,感谢你们的耐心帮助。 就像我之前说的,化神前辈需要道器,慢慢积累道文,我没有办法帮你们速成。 不过我手里的道器,都会摆在这里,请前辈们自行取用。 私自占有的话,我会请风映前辈裁决。” 一节红艳的珊瑚被摆放在展览台上,滴溜溜地打转。 化神们蠢蠢欲动,渡劫前辈们,却只是瞥了一眼,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第62章 被鱼溜 守在外面的守卫,及时出面阻止,将他拉走了。 房梁上的暗卫,一字不差地记下,身形一闪,跑去打小报告。 今天没有课了,去钓鱼吧。 沈鹤云顺了本书,等鱼时自学成才! 他自己可以的! 听说新的太傅被气得摔门而去,转头跟所有翰林院的同僚说,陛下不学无术,上课时打骂羞辱于他。 熟知陛下为人的老臣,一笑而过。 但那些新入朝的,半信半疑,打算去探探其他几位殿下的性格。 毕竟太上皇掌权,陛下岂不是随时能换人? “钰儿,不喜欢新太傅?” “暗卫不都写下来了吗?父皇还没看?” 沈鹤云坐在鱼塘边,里面的锦鲤游来游去,就是不愿意上钩,让人想起很久以前遇到的那条锦鲤,躲在角落,闷闷不乐的。 怀里放着几本书,沾了点水渍。 “这本如此晦涩,钰儿看得懂?” 有吗? 这本和修真界有异曲同工之妙,特别是有几句,和在朱静前辈雷笼里看到的一样。 如今看到全篇,玄妙参悟,乐趣无穷。 居然是本晦涩难懂的书? “还有这类书吗?” “有,都在翰林院的藏书阁,听说注解都写不出来,一群废物。” 聚集了全天下的才子,着书无数的大家。 整个藏书阁恐怕也没有多少人翻过吧。 醉心仕途,满眼名利。 书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堆破纸。 “翰林院怎么去呀?” “钰儿想去?父皇带你去,走。” “等等...”沈鹤云一把抱起自己的小红鱼,父皇给他做了个琉璃鱼缸,随身带着它。 只有手掌大小,像个水晶球似的。 小红鱼在里面活泼自在,红鳞闪闪发亮,经久不衰。 “你又带小红出来,小心它生病了。” 说起来也颇为奇怪,这小鱼能活这么久吗?被钰儿甩来甩去,带着到处走,有时候还捞出来在手里把玩。 这都不死? “没关系的父皇,它是条假鱼。” 又是这种说法... 真想开膛破肚看看,是真是假。 翰林院里急急忙忙出来迎驾的一堆人,老臣暂且不谈,躲在后面的一群新人,没个规矩地抬头偷看。 刚刚被免去太傅一职的那位,眼神里的怨恨都要溢出来了。 连个孩子都说不过,很不甘心吧? “钰儿要去藏书阁,你们不用管他,专心做自己的事。尤其是某位新探花,敢靠近钰儿的话,生死不论。” 满意地看到他被吓得腿软的样子。 新入朝那么大架子,生怕不知道他背后有谁在撑腰。 仔细交代德福照顾钰儿。 在一片跪拜中转身离去。 老臣们和蔼地围上来,他们都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当初托孤那么危险的状况,一个人撑过来了,不管怎么说,这位子他坐得名正言顺。 新臣犹豫地站在一旁,他们大多听过传闻,心中印象不妙。今日得见,前辈们卑躬屈膝,太上皇死活不论的威胁一出,更加不喜。 窃窃私语,不敢靠近。 一路目送他们进入了藏书阁,这才松一口气。 “大鱼啊!!” 秋水在汹涌的海浪里,双手拼命拽着鱼竿。灵船十分颠簸,有些晕船的修士,封闭五感努力修炼去了。 清醒着的人,少之又少。 他被扯到海里去了。 杆没断,可喜可贺。 用灵力浮在水面上,脚底下的大鱼阴影一闪而过,跃起半空,试图挣脱嘴里的异物。 身体修长银亮,背鳍长着一排淡绿色的毒刺。 尖嘴红腮,大约半米长,速度极快。 又没记录,秋水只能先叫它毒刺鱼。 还有一种没有毒刺的,和它长得很像,秋水认为那是雄鱼,又或许是完全不同的品种。 只有把它钓上来才能知道了。 “哇哦,小心。” 被鱼儿拖拽得离灵船有点远了,其他闻风而来的掠食者,接连出现。 它们能感知到海上细微的灵力波动。 事实上,它们一直在灵船的威慑范围外游走窥探。 “结伴而来的鲨鱼群,腮边发紫,腹部微绿,是绿腹长尾鲨部族的。 它们的首领,紫瞳毒鲨,就是那条变异鲨鱼!啊!”秋水及时起跳,躲过了一条鲨鱼的撕咬。 他得快点回到灵船范围内。 有风映前辈的威慑,这些嗜血的鲨鱼不敢靠近。 等自己把这条钓起来了,再来调戏这群鲨鱼。 “离水面远点,我的脚开始发绿了。深海区的毒素,可不是沙滩上能比的。” 沈鹤云随口提醒了一句,远远看着聚集在范围外的鲨鱼群,里面有一道紫光若隐若现,“它们的首领好像来了,开灵智的话,说不定能做点交易。” “挺好,等我把这条该死的毒刺鱼拉上来先。”秋水已经拽着它溜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点疲惫的苗头。 外面虎视眈眈,这条鱼儿也不敢仗着速度冲出去。 一个劲儿地在范围附近绕圈。 缓缓收线... “啊!真危险!”它突然跳起来,用背上的毒刺扎向秋水! 侧身躲避! 被鱼尾巴狠狠拍了一下。 不过这一击似乎耗光了它最后的力气,速度渐渐缓慢下来。 到手。 小心扯着鱼线稍稍离开水面,避开它身上的毒刺。 摸摸肚子。 “还真是雌鱼,里面好像有卵呢。” “这是产卵的季节吗?” “季节?说实话我在海上看不出来,洋流,潮汐...只能说对这片海域还不熟悉。” 一年四季海浪都是这样猛烈,海风...他现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放眼望去,都是一样的海面。 “看来到水天大陆之后,我们得找个老船长。” “这么久远?拍卖排名都到一百年之后了。” 渡劫前辈就占了五十年,后面的化神暂时排了七个。 有些还没临近渡劫的,不允许提前参与,现在正埋头苦修。 还有想下船的,不想在这里被困上百年,非常明智的选择,风映前辈打算让他身边那位前辈用另外的灵船,把他们送出毒海。 从剑灵根那里听来的八卦。 那位是风映前辈的道侣。 更没道理了。 为什么不给道侣一个渡劫的机会呢?秋水感觉这里面有问题,大概到小岛就能发现。 哼! 自己也有杀手锏。 大不了叫祝雷仙子劈死他。 “话说就没有海水池吗?风映前辈给的这个道器,是江河流通状的,叫碧水江河更适合吧?” 流动鱼池,和叶仙子的湖泊非常不同。 毕竟能储物的道器十分少见。 这类缩影,被称为掌中道器,一旦形成,道器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除了往里放东西,怎么刻印其他道文都没用。 “海水池得去水天大陆找吧?这片小小毒海,难不成还能单独形成一个毒海池?” 用灵宠袋造景也是一样的! 直接把鱼扔到里面。 浅海沙滩,礁石,珊瑚群。 装的水太多,灵宠袋一直处在满负荷状态,扔条重量级鱼儿进去,恐怕就要溢出了。 填灵石扩充。 可惜他现在一穷二白。 下次拍卖得换成灵石...... 秋水站在灵船范围边缘,细细打量在外游曳的鲨鱼群。尾巴很长,占据整个身体的三分之二。 锯齿状的牙齿,均匀的五道腮裂。 它们一刻不停地游动着,哪怕只是围着一个地方打转。 腮裂处发紫,年龄越大的鲨鱼颜色越深。腹部的绿色,在深绿的海里,非常不显眼。 那道紫光同样绕着范围巡视,小心谨慎。 它试探着接近秋水。 这个唯一站在眼前不远的人。 他没有灵力波动,没有威胁感,甚至是不是真实,它都不确定。 但它知道,自己的地盘里闯进了不速之客。 对峙僵持了一炷香,直到那抹紫光逐渐靠近。庞大修长的身躯,接近十米,它的尾巴就占了七米。 一双令人胆寒的紫瞳,腮裂附近却没有紫色。 毒素全集中到眼睛上了吗? 腹部浓绿,背部的浅灰色,同样比较深,接近黑色。 若不是尾巴,秋水会以为它是另外种族的鲨鱼。 色差几乎像两个物种。 它游到秋水跟前,尾巴打了个弯,似乎感受到强烈的灵力威慑,又往回游了点。 第63章 骑鱼出海 风映顿时定下心来,一船人都给秋水塞了传音石,他如果跑了,识海里的传音震动能把他吵死。 要是受不了,把传音石扔了,大家反而能确定他的位置。 掏出自己的传音石,一柄雕饰繁复,花里胡哨的小剑,套着剑鞘,更加精美漂亮了。 只震动了两下,那边很快接通,“风映前辈,怎么了?啊,你看不到我是吧?” 右后方突然升起一道光亮,像烟花似的,骤然炸开。 在那里。 “你怎么跑去那里了?” “我在钓鱼,不小心被拉下船了。”声音毫无悔改之意,甚至略带笑意,乐在其中。 风映跳下灵船,踏水而行。 只用两三步。 “这是...” 一堆鲨鱼围在附近,见他过来,十分受惊地游到了水下。浪花四起,顿时逃窜得干干净净。 它们的首领紫瞳毒鲨,瑟瑟发抖地游远了点,恭敬低下脑袋。 “鲨鱼啊,风映前辈。我跟它们说这里要准备渡劫,它们正打算集体迁徙呢。” 他自然知道是鲨鱼...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秋水在和它们说话... “回去,到地方了。” “前辈上岛布置不就行了,要我帮忙吗?我的阵法水平确实一般,只能帮些小忙。” “不用你帮忙,在海上危险。” 关心都这么生硬,这样的人居然有道侣,难以置信! “前辈我要钓鱼呀,有危险我一定叫你。” 鲨鱼鲸鱼章鱼,时间紧任务重,既然前辈不需要自己帮忙,那更应该抓紧时间了。 在岛上呆着,有什么意思! “真的?” “要不请位前辈帮帮我?那条鲸鱼我一个人恐怕不行,哈哈...”秋水颇有自知之明地讪笑道。 那鲸鱼渡劫初期,这都敢肖想? 风映无语凝噎,第一次对一个小辈感受到了教育的无力。打不得骂不得,还总是做些没有意义的事,自己居然还要助纣为虐,放任他胡作非为? 换了剑灵根,自己势必要骂几句。 “你钓鱼到底是为了什么?又不吃,还都是些凡物,难道只是收集吗?” “钓鱼是我的道心啊。 不让钓岂不是跟不让前辈练剑一样?” 就不能换个道心吗! 练剑至少实力肉眼可见,钓鱼算什么道啊! 比秋水仙君的虫修还离谱,人家至少有攻击力。铺天盖地,生生不息,将一座城池啃食殆尽,轻而易举。 “前辈何必欲言又止,我可是心魔,道心碎了的话,鹤云就要回来了。他是个傻子不假,直觉准得吓人,前辈打的坏主意,恐怕不会轻易实现。” 言下之意,就是发现有不对劲了吗? 风映心头一紧,却又不以为意。 不过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仍然保持秋水主导比较稳妥,是吗? 他不在意为人,只要有合适的宝物,就能帮忙。 帮人渡劫增加的心魔也不必担心,因为他自己就是心魔,正好可以借此增长实力。 “知道了,你去钓就是。我会请初微跟着你,没问题吧?” “有问题!” 秋水搓搓八卦的小手,“你们真的是道侣吗?谁追的谁啊!风映前辈?别走啊!” 无情! 朱静前辈还会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风映前辈只给了个白眼... 呵! 那他只能骚扰李前辈了! 紫瞳毒鲨见他离开,悄悄游上来,水里的族人也缓缓探头。它们唯一见过的七阶,只有那条大鲸鱼。 七阶顶峰的战力,竟然如此恐怖! 不敢想象要是突破了八阶,会是何等光景。 “他就是要渡劫那位?” “嗯,很不讲理的老头,对吧?” 鲨鱼甩甩尾巴,不敢说那人的坏话。 “联合所有鲨鱼,与鲸鱼决一死战,前提是你们人族也得出力。” “没问题,我和李前辈……他来了。” 风映前辈独自上岸,准备渡劫阵法,灵船设定为自动巡航,在渡劫范围之外。 在船上控制的,应该是剑灵根,和不用渡劫的清剑宗前辈。 李前辈他,没有加入清剑宗。 又多了一个八卦问题。 冷淡至极,疏离感拉满,来了也不说话,站在秋水身后,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第64章 大言不惭 拖拽的渔网瞬间收紧! 所有海狮惊扰地往海里逃去,那只最大的海狮,冲小海狮的叫声方向赶来! 但它太过笨重,在岸上实在不占优势。 如果在海里,这等重量级冲过来,两只鲨鱼首领都得夹着尾巴逃窜。 “下水了!得快一点!” 渔网拖着两只小海狮下水,它们在里面横冲直撞的,威力惊人! 分出两股鱼线,缠住它们的尾鳍和脚蹼。 不能游动的话,拉拽得更加方便迅速。 那只大海狮紧追不舍,下水之后,它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倍!眨眼间就追上了渔网,张嘴一咬! “嘿!我这是在救它们!” 好不要脸的说辞,但事实如此。 没开灵智的野兽... “我们来我们来!” 两条鲨鱼直接用妖兽的方式对话,它们虽然是敌人,但大灾当前,鲨鱼族群也不希望那么好的食物来源灭绝。 它们在邀请海狮部族,一起迁徙到魔域浅海附近。 那里有几片未被保护笼罩的沙滩小岛。 无人居住。 大岛资源比这里更加丰富,说不定还能吃到修士。 可以加入它们,一起和大鲸鱼战斗,也可以坐享其成,远远在一旁观望。 无论如何,鲨鱼是最不希望海狮大规模灭绝的种群之一。 听起来条件很好... 大海狮畏惧地望了眼一旁踏水而立的男人,七阶后期,大鲸鱼或许真的要退出三大霸主之列了。 但它不明白,为什么要抓自己的小辈? “他是想为你们族群留下种子,只是做法不太好。” “对不起!海狮前辈!” 可担不起一声前辈,秋水仗着自己隐藏能力强,一直装毫无实力的样子。 他现在都化神初期了,还是跟个金丹一样行动。 秋水怀里抱着个小海狮,圆滚滚,挣扎着拍打尾巴,想要跳回水里。 还咬了他几口,可惜连皮都没咬破。 “它说得确认过环境怎样,不然不会交给你。” 海水灵宠袋里,除了近海的生物群完善,深海确实不咋样。 秋水有些心虚。 放大海狮前辈进去看一眼,游了好几圈。 心都被提到嗓子眼了。果然,被专业的视察感觉就是不一样,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做得不对。 他已经尽力一比一还原了。 “只养两只小海狮的话,近海的食物已经足够了。但是海浪潮汐这些,还不太行。 它唯一的要求就是,暂时不要引进敌人。” 紫瞳毒鲨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就是我们,和一些体型庞大的捕食者。” “海狮前辈!帮我改造海浪吧!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丹药宝器,尽管开口!” 如此熟悉的话,紫瞳毒鲨好像在哪里听过。 大家继续赶路。 大海狮前辈打算在他的灵宠袋里暂住一段时间,照顾那两只小海狮,教它们捕猎,生存,建巢,繁衍。顺便改造海浪,查看鱼类的繁殖情况,能不能供应上消耗。 它还想看看和大鲸鱼的决战。 岸边的生态怎么样,那几座小岛怎么样。 真是只谨慎为部族打算的好首领。 “这种小水母叫什么?好漂亮。” “紫海月,更小的那种叫灯塔水母,它们可以返老还童,实现永生。” 是吗? 秋水还以为是小宝宝。 海月水母直径三十厘米左右,圆嘟嘟的,内伞四口微微发光,优雅靓丽。 灯塔水母和海月长得有点像,很小,只有四五毫米。 关于永生,李前辈撇开了视线。 是不屑?还是质疑? “李前辈,送你几个。” 没说话,但秋水看到了他眼神里的问号。 “看看能不能永生呀!李前辈不好奇吗?这可是唯一一种大言不惭,说自己能永生的种族呢。” 仙君都不敢说永生不死。 修士一辈子,不就是求个长生吗? 秘密就在这些小水母里。 “我小时候也养过,它们到年龄后,会返回幼虫形态,无限重复。 除了我们主动杀死它,或者海水污染。 它们确实能一直活着。” 紫瞳毒鲨颇为怀念地想起小时候,自己是族群里唯一开灵智的一个,对一切都很好奇。 第65章 临时抱佛脚 “李前辈不会出手,他只会保护我。”秋水从紫瞳毒鲨背上,探出头来。 喔噢,鲨鱼皮,摸起来感觉真奇妙。 “没错,事实就是这样,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我得回去和部族商讨一下。” 岛屿没了之后,它们赖以生存的浅海也会消失,听起来确实是大危机。 “我刚刚好像看到什么...” 石窟里一闪而过,一道红绿色的影子。 那么显眼的红色,他不可能看错。 “是螳螂虾吧?它们前螯力量很大,你还是不要徒手抓比较好。” “它们好漂亮...” 完全走不动道的秋水绕过在巡游的角鲨们,扒着它们的石窟往里找那一抹身影。 十分有意见的角鲨们,看见跟在秋水身后的李前辈,被狠狠瞪了一眼。 逃也似的让出了自己的家。 恼怒得泪眼汪汪的眼睛,哀怨地望着这边。 看到两个小眼睛了。 还是得用鱼钩先把它引诱出来,前螯的力量足以打碎岩石的话,秋水可不敢用自己的手指冒险。 钩上普通饵料,像逗螃蟹一样,伸进小石窟里... “啪!” 秋水都没看清它是怎么出拳的,岩石被打碎了一角,更能看清楚它美丽的前肢。 红蓝绿,像大陆上的孔雀一般,色彩艳丽。 “它们吃肉的,性情狂暴,有时候连我们都打。”看看那条可怜兮兮的角鲨,它脸上还带着伤呢。 “甚至被咬在嘴里时都在暴打,实在难以下咽,我们一般都不想招惹它。 直接击杀开膛破肚再食用,比较安全,不伤嘴。” 紫瞳不爱吃这个,麻烦又没有多少能量。 还不如好好饿几顿,做计划去偷袭海狮它们呢。 趁着紫瞳介绍的间隙,秋水捞了几只活虾出来,勾在鱼钩上。见到猎物的螳螂虾,微微探出身子,梆梆两拳! 活虾瞬间动也不动,被螳螂虾用前肢拖回了洞穴内。 很好。 直接编个小渔网,把它兜在里面。 还在抱着虾啃呢。 “紫瞳前辈,这条是公的还是母的啊?我想抓一对。” “母的。它们领地意识很强,不能养在一起,最好隔远点。” 看来性情确实凶残,竟然值得紫瞳前辈提醒这么多次。 秋水小心地将它放进灵宠袋里,某个岸边的水下石窟中。到了新环境,它突然害怕地扔下了手里的虾,开始打探新环境,是否安全。 在石窟里摸索。 找只公的…… 李初微跟在他身后,一群角鲨乖乖地让开,却虎视眈眈地游动巡视。 “这是什么?” 石窟里有什么熠熠生辉,或许只是在秋水眼里,十分显眼。 李初微听到他的疑问,往石窟里瞥了眼。 一块珊瑚? 颜色像是骨头。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里是近海,靠近珊瑚群,有一块漂过来的珊瑚碎片,很正常。 秋水却看见,石窟里某个东西在莹莹发光,荧光的粉尘飘出来,就像萤火虫在空中铺就的道路。 都不需要细看,道文刻在一岔珊瑚状的枝丫上。 海石花。 由于紫都角鲨的存在,秋水特意调转角度,用手握住了道文的位置, “紫瞳前辈,这是什么?好像珊瑚。” “海石花,东边很多这个东西,是某种动物的骨骼,没什么用。” “那我拿走了?” 刚好和族群商量完的紫都角鲨,突然发问。 “为什么?” 这都能起疑! 秋水从容自若地摊摊手,背后还有鹤云给他科普,“在人族里,是种药材,能治咳嗽。 我只是觉得好看,没见过白色的珊瑚。” 修士根本不会知道的知识,有什么必要知道?修士难道需要治疗咳嗽吗? 李初微瞬间感觉不对,秋水应该在胡诌,难道是道器? 果然,下一秒…… “李前辈,送给你当盆景吧。” 紫都见东西换人拿,不敢再问什么。 本想用神识扫一扫,那位前辈离得太近,威压震碎了它试探的神识。 不奇怪。 强者都不喜欢被窥探。 自己也是如此。 却还是心中不安…… 秋水不想听它们商讨,如何围攻大鲸鱼,抓紧时间找一只公的螳螂虾,对他来说更加重要。 李初微依旧跟在后面,神识扫过储物戒里的海石花,果然是件道器。 这小子捡道器的本事,确实得天独厚。 “紫瞳前辈,这只是公的吗?” 正事中突然插入一声无关紧要的事情,紫瞳毒鲨的脑子差点没转过来,“呃,是的。时间紧迫,大战之后我们还有组织部族大迁移,不如现在就出发吧?” “没问题。” 秋水从石窟中又掏出个圆滚滚的石头,什么都不是,就是个石头。 “紫都前辈,我能拿走这个吗?” “为什么?” “上面好像有某类海藻的化石。”秋水敲开裂成两半,里面果然有颗植株, “海罗,红藻一类。” “不要告诉我,这也能入药吧?” “化石当然不能入药,紫都前辈喜欢的话,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秋水双手递上。 紫都角鲨怀疑地反复检查了一番,确实没问题,“给你吧,只不过是块没用的石头。” “李前辈,帮我拿着,我得再掏掏。” 人族总做些没用的事。 顺走了好几块石头和骨头,还有垃圾。 紫都角鲨都懒得问了。 “这个人怎么回事?” “第一次入海,没见过世面。”紫瞳毒鲨一开始也颇为不解,后来才知道,人家修道呢。 做他的向导,就是要收集各种生物。 海狮,螳螂虾…… 说不定见到大鲸鱼,这人直接一钩就甩上去,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李初微无奈地伸手,给什么都拿着,有些是好看的装饰品,贝壳,海螺,花纹漂亮的番红砗磲。 还混入了一件道器。 圆纹海螺的内壳里写着四字道文。 那么多垃圾,就是为了这件打掩护吧? 之前做得太明显了。 引起了紫都角鲨的怀疑,不过现在好了,它只会怀疑秋水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呼,果然不能泡太久,我都绿了。” 秋水撩起自己的衣袖,看见自己的胳膊微微发绿。赶路就从海面上走吧,紫瞳毒鲨它们在海里,无数阴影掠过,往大鲸鱼的地盘集合。 “李前辈,对比看看,果然就我一个绿皮。” 大胆地拉起李初微的手,白皙透亮。 自己真的皮肤好绿! 浑身还一股海腥味! 下次入海得用灵力包裹全身才行。 “你的东西。” 手中轻轻翻转,正是那两件道器。 “李前辈不参悟吗?拿回去给风映前辈参悟也行啊,他马上要渡劫了,临时抱佛脚,没有坏处。” 反正秋水不太需要,拿回去也是放到灵船上,供大家取用。 李初微刚想说自己不用,听到风映,又犹豫了。 那自己先收着吧…… “开个价。” “灵石!我真的很需要水灵石,先来一百万。” 对渡劫来说便宜得离谱。 除非说的是顶级灵石,不然一百万……上品下品都太便宜了。 这孩子没有价钱观念吧。 李初微掏了两个亿的下品灵石给他,不值钱的下品灵石,没地方兑换,堆在储物戒里占地方的东西。 “哇,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灵石。” 最多的一次,就是关人鱼的那块原石了。 上亿的灵石…… “中品的还要吗?” 还有? 这两亿他拿着都烫手,从来没这么心虚过。 “不用了前辈,下次我找到别的再说……” 一言为定! 下次再用钱砸死他吧! 鹤云见了都得指着自己的鼻子骂。 良心一痛,随即抛至脑后。 路上兜了几网沙丁鱼,它们成群结队的,数量庞大。随便一捞都有这么多,“紫瞳前辈,要吃吗?” 赶路时的小零食,其他鲨鱼都吃得挺开心。 几位鲨鱼首领目不斜视,为了维护自己的高大形象,其实背地里,忍不住流口水了吧。 “不用,我不饿。” “真的吗?” “...那就吃一点...” 秋水拎起来的渔网里,少说有上万条,破开个口子,直往紫瞳嘴里灌。 被沙丁鱼淹没。 都不需要咽,一步到胃。 “换我换我!”黄鳍魔鲨顶开撑得不像话的紫瞳,自己张开大嘴,享受大餐。 紫都角鲨或许是觉得它俩太傻了,游到队伍前头时刻观察海面的动静,就快到大鲸鱼的地盘,必须提高警戒心。 注意隐蔽... 自己有隐蔽的头骨保护,先一步进入领地探查。 靠近魔域岛屿的一整圈,还有以此扩展的百里海域,都是大鲸鱼的活动范围。 它不太喜欢出海巡游,修士一般很少在海上活动。 真想吃到美食,还得在岸边。 从魔域进出的修士不知有多少葬身它的腹中。 真羡慕! 修士这种大补之物,所有妖兽梦寐以求的美食。 除了骨头多点,肉质柴点。 可谓是行走的灵力团。 丹田最好吃。 其次是脑子。 听说极乐鸟南下后,妖兽的时代来临,反正毒海没什么变化。 魔域依旧仗着保护罩,固守其中。 鲨鱼们除了内斗,几乎什么都没做。 现在,大转机来了。 紫都角鲨一甩尾,正式踏入深海魔鲸的领域。一股强劲的神识压在海面上,细细摸索任何灵力波动。 修士不会入水,即便是水灵根,也会对毒海略有忌惮。 只需要将神识在水面铺开,很容易就能发现异样。从空中掠过的灵船亦是如此,大鲸鱼会飞几道水柱上去,试着把他们打下来。 但在水里... 紫都角鲨头顶的骨头,微微荡漾出波纹。 通过它发散出去的探查神识,自带隐蔽效果... 从下到上,紧绷着神经的紫都角鲨,全力控制着水流波动,它看到了,那条大鲸鱼。 喷气孔吐出的水柱,在海面上清晰可见。 离岸边很近,之前或许在追杀修士,现在还不甘心地堵在出入口附近,徘徊游曳。 “找到了。” “直接出发吧。” 它们的计划很简单,能被警觉的紫瞳和黄鳍,作为诱饵,把大鲸鱼往礁石浅滩上引。 能够隐蔽的紫都和秋水,从后驱赶。 只要进入浅滩,大鲸鱼的消耗就会增加,移动也会很困难。 话虽如此,秋水可不打算配合它们的计划。 这不得来一杆? “紧急修炼第三层?你之前都在做什么?” “钓鱼赶海啊,海里上货太快,没时间修炼,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修炼好了告诉我一声。” 书桌前突然落下一本书。 凌昌游丝术,许久之前朱静前辈交给他的攻击法术,第一层是丝,第二层是网。 钓鱼时很好用的。 面对大鲸鱼,秋水心里没底,打算临时抱佛脚。 鹤云悟透了等于他也能用。 真是方便。 第三层是丝线的加强版,绳子。 之前几股丝线编织的鱼线,比头发丝还细。第三层编织的绳子,足有拇指粗细。 粗糙防滑,分为绳皮和绳芯。 三分之一的绳皮可以随时更换,粗糙增重,但足够防滑的。光滑轻便,不耐磨但消耗少的。 最重要的绳芯,需要消耗大量灵力,保证柔韧耐性。 只要不断。 这层就成功了。 问题是,鹤云现在又不能动用灵力尝试编织。 只能实地操作。 “德福,麻烦帮我找些麻绳,丝线,还有布线,谢谢。” 三种绳子的质量都不足以做绳芯。 “最坚韧的丝线是什么呢?德福。” “老奴猜想,或许是金线?” 金属材质不容易断,而且金子很软,陛下的衣服上就绣有金线呢。 “那再拿些金线来。” 他得去织坊拿,那里还挺远的,好像…… 沈鹤云坐在藏书阁的门口,望着天边的霞云渐渐归于昏暗,下班的官员们,陆陆续续从他跟前经过。 慈爱的老臣们,礼貌地朝他告别。 新臣们犹豫地站在远处,窃窃私语,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问好。 礼仪至少要做到位。 可是…… 之前太上皇说要敢靠近陛下的话,生死不论。 为了一句问好赔上性命,实在不值当。 沈鹤云只是有点发呆地想着编织手法,在他们眼里像是在想怎么折磨他们。 高深莫测,若有所思的眼神。 “陛下,您坐在这儿做什么呢?” “我在等德福回来。” 第66章 钓鲸鱼 一位老臣用袖子扫了扫台阶,一屁股坐在沈鹤云身边,他是当年太上皇托孤的老臣之一。 三朝元老,一人之下。 当年也是他最赞同太后垂帘听政,结果给自己招来了祸端,献上了两位最优秀的儿子。 他无时不在后悔,现在儿子还摘不掉太后男宠的名头。 连媳妇都娶不到。 谁敢把女儿嫁给曾经的罪臣。 除了培养女儿,把她们送入后宫,他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这个年纪,不得不为未来打算。 “陛下快到年龄娶妻了,当年太上皇也是这个年纪,有了大殿下。” “我不觉得我能活到那个时候。” “此话怎讲?” 难道还有危险? “没什么。 想找靠山的话,看看皇兄他们比较合适。” 沈鹤云只是单纯觉得,秋水不会让他好过,说不定死期就快到了。 最近他心里总是扑通乱跳。 感觉有什么将要发生。 “陛下,你是生病了吗?还是……” 一个孩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太上皇知道吗?他身边的暗卫呢? 老臣满头雾水,却也在考虑鹤云说的话。 除了陛下,还有哪位皇子堪当大任? 大皇子跟着太后完蛋了。 四皇子他长大了几岁,仍然调皮捣蛋,总是逃课出去玩耍,思维跳脱,疏于礼教。 这个年龄,连几个大字都认不得。 坐不住,看不下书。 还指望他看奏折?别做梦了。 “我知道很难让人相信,但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直觉也好,运气也罢,他感觉自己作为一个鱼饵,被某条大鱼盯上了。 暗卫他们也察觉到蹊跷,忙得脚不沾地。 只留下一位保护他。 父皇很久没来看他,或许也是在为这事担心。 “老臣没听到什么风声……和其他皇子有关吗?” 刚刚陛下让自己去投靠其他皇子,要是陛下没了,他们都是得利之人。 大皇子被囚禁在宫中,四面楚歌,他有动机。 四皇子那没脑子的样,大概是他的母族在帮他谋划。 “我不知道,德福回来了。” 沈鹤云兴奋地站起来,迎上去接过那些丝线。 管他什么事,做好眼下该做的才是王道。 那可是钓鲸鱼! 虽然不是鱼类,但手感一定绝佳! 老臣忧心忡忡,家也不回了,跟沈鹤云窝在藏书阁里,搓绳子。 金丝三股,编成绳芯。 裹上一层绳皮,麻绳太粗,只用两股就能将金丝盖住,他不得不将麻绳拆成麻线,然后缠绕在金丝外。 不行…… 一拉扯麻线就松了。 得像织毛衣似的,彻底罩住里面的金丝。 老臣拉着一头,德福拉另一头,将金丝尽可能拉紧绷。 沈鹤云十指翻飞,勾着四十八股丝线,迅速将八股金线包裹在其中。 按照书上的做法,里面的金线同样需要编过,结实的绳芯,很简单。 就是绳皮的工艺还要复杂些。 “辛苦了。” 扯了小半个时辰,两位老人都撑不住了。 沈鹤云握着得到的绳子,丝线外皮光滑细腻,根本起不到保护里面绳芯的作用。 不要紧。 至少像样了。 到了外面用的都是灵力编织,不用担心材料问题。 据书里说,筑基修为要是能学会,几吨的重量都不用担心绳子会断。 除非被更高修为的灵力切断。 “陛下,这绳子能用吗?” “不能吧?金线不够柔软,外面包裹的材料也不好。” 那完全是无用功了? “说起来您的编织手法真好,去绣房学过?” “绣娘都会编吗?那我明天可要去那里待几天,学门手艺了。” 老臣微微一笑,抻抻酸痛的腰背。 还是回家吧,自己一把年纪了,留下也没什么用。 “霜寒露重,老臣先告辞了。” “德福,把灯笼点上,送送人家。”老人一个人走夜路太过危险。 寒风萧瑟,秋意肃杀,来势汹汹。 藏书阁大火,陛下驾崩。 太上皇震怒,彻查此事。 “啊!水灵根被烧死也太难受了!”鹤云难得返回了自己的识海,一股脑扎进识海里,享受水一般的滋养。 第68章 大号鱼叉 控制着水流,挤压,缩小... 水笼里捆住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章鱼。 真是巧合,正是他在岸边抓住那只,看起来长大了不少。 “怎么样?上次交代你的事。” 它的触须微微收紧,盘在秋水的手指上。 剩下七条触须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母亲很喜欢,但它不会离开海底,谢谢你。 “那你能带我去找它吗?我还有很多...” 掏出一颗毒丹诱惑小章鱼。 自从上次它吃了一颗,身上长出了紫色的圆环,十分明显。 它害怕地张望着大鲸鱼,这些人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吃了毒丹就跑去跟母亲告密! 小触须卷起毒丹,一口塞进嘴里,然后迅速喷出一口水就想加速逃跑。 可惜蓄力太久,被秋水一把捏在手里。 “吃了我的东西,可不能不干活啊。” 细长的鱼线被缝在小章鱼头上,小小的控字藏在它的深紫色圆环里,被控制着游动,观察敌情。 小章鱼难受地摆动着触须,看起来十分萎靡不振。 海底往上五十米,是小章鱼们生活的领地,大家给母亲探查敌情,侦察环境。 一些修为高的还能下去,和母亲一起进食。 或者像它一样,喜欢出去冒险的,也没关系。 母亲的孩子实在太多了,除了能帮上忙的精英,其他的,母亲根本不在乎。 想要躲开这片海域下到海底。 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非像紫都角鲨那样,挑个好日子,所有小章鱼的百年聚餐。 他们可没有时间等。 “直接打下去?” 以前大鲸鱼都是这么做的,一道旋涡下去,小章鱼们就晕头转向,不敢跑出来了。 同时也会引起大章鱼的警觉。 “好吧,你来做,我们保持隐蔽。让大章鱼以为又是你,放松警惕,然后我们趁机偷袭。” 秋水将灵力覆盖在李前辈身上,借此隐蔽。 很可惜人族不能用妖兽骨头的隐蔽神通,妖兽想要用也很困难,就像大家说的,紫都角鲨受上天眷顾。 神通里有一项,复现。 从妖兽骨头里还原神通,十分随机。 “真的要和章鱼打一架吗?” 李前辈觉得,只要偷走尸体,一切都没必要冒险。 “至少在鲸鱼面前这么说……好吧,是我想钓章鱼,对不起。” 就知道…… “小心点。” “李前辈你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如果我是风前辈,肯定也会和你结为道侣的。” 社恐直接变成缩头乌龟,支支吾吾,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在秋水直勾勾,毫不掩饰的调笑眼神中,傲娇地嘟囔道,“小屁孩。” 就这点威力? 换了鹤云,至少还能跟秋水吵一架。 默默失笑。 自己居然想和鹤云吵架,想看他满腔怒火,大声说出心思的样子。 斥责也好,怨恨也好,越生气越令人兴奋。 闷葫芦,总有一天他要向自己证道的。 秋水偷偷看了眼沈鹤云,他被卖到大户人家了,一两银子,出手阔绰。 生不出男孩的夫人,和几个斗争激烈的小妾。 家里多得是孩子。 老爷看到夫人终于生下男孩,不是高兴,反而松了一口气。嫡子诞生,他不用再去夫人房里了。 夫人可不这么想。 她想要个亲生的儿子! 很快,沈鹤云又以夭折之名,被“处理”掉了。 几经转手。 有人看到被卖掉的那块玉佩,一路追查,从人牙子手里将他买了下来。 养得不好,价格骤降。 “还好吗?” “不好,谢谢你的投胎技术,还是这么糟糕。” 几个武夫打扮的人,一直在查事情,他要饿死了啊!有没有人管管! 人牙子还会给他吃的呢! 算了…… 饿死好投胎。 他们终于发现自己不适合养孩子,把鹤云托付给了他父亲的某个朋友。 隐世小屋,自给自足。 山脚处有个村子,举止大方有礼,说话轻声细语,温柔体贴。 说来可笑,这个村子在上游,沈鹤云“漂流”时路过,有人看到了他,却根本没想捡起他。 他可没忘记那个人。 哈! 果然,是那位老先生的儿子。 在河边,和一群朋友高谈阔论,把酒言欢,看到沈鹤云飘过,还指着笑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竟然有人抛弃自己的孩子?那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不过老先生是个好人。 在村子里的名声很好。 “只会讲空话的人,就像之前教我读书那位……父皇说,有张嘴皮子,就能平步青云的人,数不胜数。 干实事,只会被这些人攻讦。 哪怕皇帝也是。 勤于朝政,他们会说太过专制,暴政,一言堂。 疏于玩乐,他们又说玩物丧志。 什么话都让他们说了……” 秋水疑惑地弯弯脑袋,以为自己幻听了。“这么多话,要向我证道了吗?” 襁褓里的婴儿,紧皱眉头,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惹得老先生哈哈大笑,说他长得像他爹。 “忘了告诉你,云台宗因为叶仙子的流言倒台了,彻底被瓜分。 现在福天宗荣升三大宗之一,风光无限。 你猜是谁的功劳?” 沈鹤云说不清心里的感受,就像看到心爱的家人误入歧途,劝不回来。 这种感觉,比知道他们灭族沈家打击还大。 “别回宗门,感觉有什么变了。” “那我们当散修怎么样?四处游历钓鱼,去各个大陆看看。 不是我多嘴,你最好别和任何人牵扯太深。” “为什么?你不会也要说那些仙君的废话吧?” “没错。” 秋水揉了揉他可爱的小脸蛋,重新往他手里塞了一条小红鱼。 “天上有鱼吗?” “有啊,白鱼仙君。” “噗!” 那条夺舍白斑冷鱼的仙君吗? 严格来说确实是条鱼。 “确实挺有诱惑力。” 秋水温柔一笑,“大家都在上面,等你回去,你会没事的。” “别想跟我打哑谜,我能直接问祝雷仙子。” “没错,不过你也可以试试问我。” 沈鹤云摸着手里的小红鱼,鳞片,尾鳍,滑溜细腻,随时要逃出手心似的。 “我是谁?” “新生的仙君,你取好道号了吗?” 可闭嘴吧。 “你是谁?” “我是秋水……的心魔。我以为你知道呢,还故意起了这个名字。” “是不小心。” “故意不小心?” 秋水仙君确实是有入魔的传闻,就在杀到一半时,本人崩溃了,被自己的心魔所杀。 不过主流说,仙君保持了自我,没有入魔。 备受争议。 “怪不得你搞拍卖这么熟练。” “噩梦重现,好在我是心魔,不然早就像他一样自杀了。” “什么?自杀?” “不然呢?你以为自己为什么会出现?” “我以为是成仙前被你所杀,难不成是成仙之后,被你折磨得自杀了?不对啊,成仙了还会有烦恼吗?”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脑子吗?” “谢谢夸奖。” 沈鹤云从小摇床里听见外面的争吵声,大概就是夫人担心,收养他会带来麻烦。 双亲被杀,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他们! 老先生欣赏他父亲的才气,在朝为官时,就没能帮上忙。 现在他想要弥补。 而且也不是收养,只是那些人暂时寄养在这儿。 他们可以借口说,是来学习的学生,父母没有空照顾。 这样的争执,每天都要来一次。 沈鹤云看明白了,是那个儿子不喜欢他,借着夫人在表达不满呢。 啧。 听着真是让人头疼。 清脆悠远的鸣叫再次响起,确定位置后,侧身一甩尾,剧烈的水流瞬间形成巨大的漩涡! 藏在石窟里的,游在半路准备攻击的,还有不明所以吃着晚餐的小章鱼们,全都被卷入其中! 强劲的水流让它们晕头转向,迷迷糊糊。 尚且保留神志的五阶精英小章鱼,害怕地喷出墨水,逃往海底通知母亲。 “又是大鲸鱼,母亲。” “在腹部位置,母亲。” “知道了,你们先去挡一挡。”昏暗幽深的海底,一条触须隐约可见,直径两米的吸盘,稳稳吸在尸体上。 肉质软烂,晶莹剔透。 肌肤出现腐烂的斑点。 第69章 晒鱼干 带走了祝雷仙子的仙器,它就偷着乐吧。 当年祝雷仙子找不到,都快把月宫拆了,愣是没想起来自己曾经杀死过一只鲲鹏。 转眼便拜托掌管宝物的九旗仙君,重新打造了一把金雷斧。 她的近身攻击十分厉害,远程又有雷阵辅助。 实力恐怖至极。 每年从修士手里收的灵石,在月宫上打造了一栋极其豪华的天雷殿。 苦于寂寞,便邀请秋水仙君和青霓魔君一起住。 顺便欣赏他们的美貌,调戏一番。 就当房租了。 很不幸,那只鲲鹏把祝雷仙子的天雷殿撞掉了一个屋角,叫声还此起彼伏的,扰人清静。 秋水仙君被吵得心绪不宁,闭关不出。 祝雷仙子直接大发雷霆,一枪把鲲鹏打下去了。 转眼就忘了这事。 “拿回去给她吧,被修士用的话,又要生气了。”肯定会说:被凡人用过的仙器,也太掉价了,拿去给九旗拆掉! 秋水会心一笑,将雷戟枪收入自己的识海之中。 无数道文组成的识海,束缚着枪上无穷无尽的雷电之力。 若是放到修士识海里,轻则像根针一样难受,重则崩溃成傻子。 大章鱼从尾巴开始吃,恐怕也是惧怕这柄长枪,把幼小的自己电死吧? “嘶,麻了。” 头皮突然一阵发麻,一缕微弱的雷电之力从他头顶钻出,想要逃脱海水的禁锢,返回天空。 沉重的水压一拥而上,连五十米都没跑掉,溃散在水中。 这么多年,就是这样一直努力着,才损耗如此多灵力吗? “刚刚那是?” 一道暗紫色的光线,转瞬即逝。 像是雷? 这可是幽深的海底,怎么会有雷电出现? 李前辈疑惑地摸了摸秋水的脑袋,嘶,手麻了…… 真的假的? 他可是渡劫期,居然被电麻。即便是雷劫他都有自信接下,对他头上的小电流,担忧地收回了手。 再试探下去,整条胳膊都要麻痹了。 雷劫主要是强攻,加伤害。 麻痹却是灵力自带的东西,分为主伤害的金雷,主麻痹的黑雷。 雷属性灵根只要看看嫁仙骨的颜色,很容易分辨。 就像刚刚…… 暗紫色绝对是黑雷的标志之一。 鲲鹏很有可能是雷属性,难道是它的内丹? “你没事吧?” “捡到了杀死鲲鹏的武器,祝雷仙子的长枪,有这个,风映前辈的供品都省了。” 什么! 仙器是能随便捡到的吗! 李前辈心中思绪万千,怎么组织语言都觉得无语,算了…… 眼前这人是关系户。 不可用常理判断。 “没问题吗?刚刚从头顶漏电了……” “应该没事,前辈要拿去玩吗?可不要被祝雷仙子发现,她占有欲很强的。” “……不用了。” 不愧是老朋友,居然光明正大说祝雷仙子的坏话。 处在渡劫准备阶段的修士,绝对屁都不敢放一个,即便身为渡劫期,同样不敢。 作为供品什么的... 感觉是个危机四伏的陷阱呢。 缓缓上升。 网兜里的大章鱼像无孔不入的水一样,趁着众人没注意,从小孔里挤出大半个身子。 有条缝就能跑,给个孔就能逃。 柔弱无骨实至名归。 砍下来的触须一茬接一茬地长,比韭菜都快。 要是拿去做菜,岂不是赚翻了。 “大章鱼能卖到灵宠协会吗?是不是不太值钱的样子?”秋水纠结地把大章鱼重新塞回网兜里,说实话他只想捞几只小章鱼养,太大了肯定会威胁灵宠袋里的安全。 全都是凡物,反倒令人安心。 四五阶就该排除在外了。 那不是养鱼,是养高消费高攻击的灵宠。 “这类很少见,说不定有人喜欢。” 居然还贴心安慰他... 风映前辈到底哪找的道侣,真羡慕... 已经能隐约看见照入海中的阳光,微弱地连成一道金线。如空中浮动灰尘与灵力般,水里同样环着光线,看见许多浮游生物怀抱水灵力在漂流。 大鲸鱼兴奋地加快了速度,清亮的嘶鸣在水中绕耳不停。 也许是错觉,海水的深绿色,变浅了。 “呼,重见天日。” 刚刚浮出水面,就被大鲸鱼的呼吸喷了一脸。 彩虹短暂地出现在水雾里。 流光溢彩。 触手可及。 “用水灵力的折射,很容易做出来呢。”秋水定格住那片水雾,略微调整角度。 缩小,凝聚,再用大水球包裹... 微缩版的彩虹项链。 完整无缺的圆环,缤纷优美,如梦似幻。 “李前辈,送给你。” 这不好吧! 之前是为了偷道器,现在是为了什么啊! 总有种偷情的背德感是怎么回事! “不用。” “真可惜,那只好麻烦前辈帮我戴着了。”秋水将项链缠在李前辈手上,满意地看到他复杂而无奈的表情,无关风月,只是喜欢捉弄他。 社恐人会想很多呢。 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会让他思考担心好久。 就喜欢看他们纠结的样子! 秋水脱下外衫,撩起袖子,裤腿也挽起来。白皙纤细的胳膊腿,都七八十了,还是这副少年模样。 都怪突破太早,体内灵力太多,没机会让身体成熟就突破了。 化神能活两千年,等身体自然发育,得等到四百岁呢。 难怪大家都把他当小孩对待。 唉…… 真羡慕剑灵根的身高…… “开始分尸吧。” 秋水用道文凝聚出一把屠刀,锋利无比,薄若蝉翼。 鲲鹏展翅,它的侧鳍最为特别,运用神通能在鳍与翼之间转换。 时而为鲲,时而为鹏。 两者差异极大,人们以为它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巨大生物。 直至今日仍然未有定数。 还有说法,鹏是上古的凤名,传言众多,不知真假。 反正就笼统地称呼这条大鱼为鲲鹏吧。 秋水用屠刀轻轻划开它的侧鳍,果冻般的肉质,软滑弹嫩。青色的尸斑大片覆盖在蓝紫色的肌肤上,幽蓝的符文遍布全身,勾连一体,浑然天成。 是雷属性的鲲鹏。 怪不得喜欢在祝雷仙子家徘徊,那里的雷灵力,比整个修真界加起来都多。 割开骨头的关节连接,一扇完整的侧鳍,比衡衍大陆的面积都大。 扔到大陆上,能从水天大陆横跨到中央大陆边缘。 小小的衡衍大陆,跟一块不起眼的尸斑似的。 另一扇侧鳍,已经腐烂了一半。 露出的骨头,刻画出幽蓝的符文,折叠着鸟类一般的骨骼。 彻底展开,迎风而起。 依旧不足以支撑庞大的身体,更重要的是折叠起来的符文,侧鳍之外延伸出去的飞行符文。 密密麻麻地雕刻在整条主心骨上, 妖兽的道文,异曲同工。 阴字很多就是从妖道文引用而来。 如果换了凤凰,大概只有翅膀会刻有飞行符文。而鲲鹏实在太大,太重,飞行符文直接占据了所有主要位置。 攻击力弱,防御也弱。 除了庞大的体型,和超规格的灵力容量,性格极其软弱可欺。 胆小怕事,受伤立刻就跑。 从北海到南冥,从东殷到西纳,跑路是一等一的快。 腰部以下尽是被啃食殆尽的骨架。 满布符文。 要想从一堆妖道文里,找到小小的两个道文…… 秋水合理推测,应该是块比较小的,方便携带的骨头。 谁会抱着块大陆版图参悟啊! 那么大就写两个蚂蚁字,浪费! 牙齿是最小的骨骼部位,去头部找找。 粉嫩柔软,白花花的脑子,比侧鳍还大得多。 远远看去像一片淡粉色的湖泊,镶嵌在起伏的山脉之中。 “奶奶想要内丹,可以的话,随便再切几块肉……”小鲸鱼软乎乎的传音过来。 大鲸鱼担心地带着族人望着秋水,怕他私吞。 毕竟贪婪地将整条鲲鹏收走了。 万一不愿意信守约定…… 可以理解…… 换了自己得到整条鲲鹏,肯定也不乐意被分一杯羹。 “好,等我找找。” 说得简单,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滑溜溜的脑子里满布细密的雷电,甚至渗出的,黏糊糊的尸液都带电。 整个人跳到脑子里去... 酥酥麻麻,麻痹得手脚僵硬。 还好自己是水灵根,等电通过全身,待一会儿缓缓就行... 四周粘腻潮湿,带着海水的腥气和腐烂的恶臭,软烂湿滑,一不小心就会被自己搅碎,变成一滩粉色的碎块黏在身上。 粉色的墙壁,天空和地面... 完全陷入脑子中... 救命,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啊! “我要把脑子扔出来了!”找不到,根本找不到。 扔出来让大家一起找。 它们一边找还能一边吃,多么享受。 鲨鱼们撕咬着,一头扎进脑子里大快朵颐。 大鲸鱼咬下一块,才吃到第三口就觉醒了血脉神通,有几只成年的鲸鱼,同样幸运。 如此高的觉醒率,气得大章鱼在一旁张牙舞爪,怒不可遏。它可是吃了整个尾巴都没有觉醒啊! “海底还有什么宝贝没有?交出来的话,我就把你放生。”秋水刮下身上沾着的脑子,收集起来喂给它。 别浪费。 趁着这个机会! 凶猛的触须勾起秋水,想把他拎起来勒死! “哈,你没事吧,我刚刚在脑子里待太久,有点导电。” 大章鱼的触须被麻痹了,软趴趴得缠在秋水身上,好重... 细密的电流还在通过触须不停往大章鱼身上跑。 大家都是水属性。 “没事的,待会就好。” 它幽怨的眼神撇来,不情不愿地吃下那口脑子,嘶!脑子里也带电... 腐烂的皮肉才没保留有这么强的电流。 这个人族是不是故意来电它的? 那些鲨鱼鲸鱼,不觉得嘴麻吗? “看看这是什么。” 内丹! 大章鱼自己的内丹。 有了这个它的实力就能重回巅峰! “不说的话我就捏碎,你就得重新凝聚一颗内丹了,几百年的时间,白白浪费...” 别! 大章鱼手舞足蹈,触须像炸毛的猫咪一样,支楞着扒在网兜里,渴望的小眼神担惊受怕,颇具人性地摆摆动着触须,让他等一会儿。 背过身去,从嘴里吐出了什么。 一颗浑浊不堪的眼珠子。 正是鲲鹏的另一颗眼睛。 “我以为你吃掉了。” 到手一看立马就明白,外层的血肉确实是消化掉了,剩下乒乓球大小的实心无法消化。 就像紫都角鲨嵌在眼睛里那颗一样。 坚硬顽固。 只能作为武器的东西。 “好吧,说话算话,你可以走了。”秋水将内丹还给它,解开了网兜和它头上的道文。 重获自由的大章鱼滑溜地跑到水下,喷出一股水流,消失在海水之中。 跟着它上浮的小章鱼们,看到母亲重获自由,欣喜地随着母亲离开。 当然! 秋水也顺手抓来几只,好巧不巧,“又是你,这就是缘分啊,跟我走吧。” 那只吃过两颗毒丹的小章鱼。 浑身紫色的圆环暗沉神秘。 害怕得瑟瑟发抖。 触须缠着秋水的手腕,讨好似的蹭了蹭。 教育还是挺有用的…… 吃了五六天,没找到。 撑到无法动弹的紫都角鲨慵懒地在水里慢慢游动,它已经觉醒过一次,不必像它们一样拼命。 天边晚霞溢彩。 流云飞鸟,海浪波涛。 闲得没事找李前辈要来几本炼器的功法,很好,他俩都没有炼器的天赋。 古法炮制,晒鱼干…… 至少先减缓腐烂,这股气味感觉都要渗入骨头里了。 沿着骨头将肉剔下,分为一段段,慢慢晒。 唯一的问题是,会有海鸟过来偷吃。 “每天打下来的鸟都够鲨鱼们吃了……”实在吃不动的鲨鱼们回去搬救兵,反正迟早要迁移到魔域沿岸,将全员都带了过来。 划分地盘,势力规划照搬老样子。 它们似乎是觉得,打下来的地盘才是自己的。依靠阴谋诡计得到的地盘,只会诞生懦夫。 愚蠢传统带来的和平。 完美过渡。 海狮们也跟着过来了,首领认真考察了一番魔域附近的小岛,敲定地盘。 安全起见,它选择了紫都角鲨的领地边缘。 角鲨比较弱小。 除了它们的首领值得警惕,其他角鲨连一次冲撞都受不住。 即便全员都到齐了。 还是没能吃完脑袋。 秋水的晒鱼干大业,加入了许多各式各样的鱼儿,大家吃腻了就来他这里换换口味。 大网一捞,应有尽有。 鸟也更多了…… 他和李前辈每天就坐在海面上,盯着鱼干上方的鸟儿,用灵力打下来。 成片的浮尸飘在海上。 真浪费拿来晒成鸟干,以后用来打窝。 “听说用凤凰的尾羽做一件衣服,鸟儿就能听话,真的吗?” “想知道?” 嗯?这个语气似乎有点得意洋洋。 难道李前辈还真能掏出一件凤羽锦裳? “前辈你有?” “倒不是凤凰。” 一把流光溢彩的羽扇,银亮的底色上满布七彩,形状柔美,羽质轻薄。 目眩神迷,霞彩熠熠。 “风映从极乐鸟身上拔的,勉强能号令百鸟。” 脸上的炫耀都不加掩饰的吗? 再次被小情侣伤害。 …… 第70章 破土而出 粉色的脑子突然出现一块淡紫区域,内丹即将现世,大鲸鱼震慑地嘶鸣着,大张嘴一口吞下。 海面翻涌,一张褶皱的纸张。 波涛粼粼,暗面幽深诡绿,另一面迎着紫光,如斑斓的油画。 浪花拍打,鱼尾摇曳,空灵的啼鸣声掩盖了一切。大鲸鱼将抢到的内丹,塞入小鲸鱼嘴里。 没有修炼太久,却幸运地开了灵智的小鲸鱼。像是宗门里被寄予厚望的首修,长辈都眷顾,照顾着它。 剩余的脑子被鲨鱼们分食。 和大鲸鱼的约定已经完成,为了小鲸鱼们的身体着想,它们急切地想要离开了。 “谢谢你,我们要走了。” 小鲸鱼游到秋水身边,故意喷了一道水柱。大概是觉得他喜欢彩虹,想逗他开心。 撸一把小鲸鱼的脑袋。 “小心点,别相信人族。” “知道!” 那不一样,作为鲸鱼被觊觎,和鲲鲸不是一个概念了。 就像由蛟化龙,只要带上个顶级血脉的字,修士们蜂拥而来,不计其数。 值得冒险。 “太危险了,我给你刻些符文。” 秋水来到大鲸鱼跟前商量,照着鲲鹏的侧鳍部分,刻下一部分飞行符文,就能大幅减少搁浅的危险。需要的话他还能教大鲸鱼给它们刻,本来就是妖道文,它们不难学。 “最重要的是一笔写就,妖道文近形,是道文的早期版本。” 李前辈跑来凑热闹,学习一下。 太快了。 他们一笔一划艰难写出来一个字,秋水这边已经写完一篇文章的感觉。 “能翻译出来吗?” “当然能,不过对人族没用。不是你们的考试科目,别想着投机取巧。” 妖道文的灵力驳杂而狂暴,只有妖兽的身体能抗住。 没那么多规矩的笔划,就是这种结果。 人族还是认认真真练道文比较安全。 送别鲸鱼一族。 接着钓鱼。 期间遇到徘徊在范围外的灵船,回去休息几年,把两件道器放了上去。 那位着急渡劫的前辈,似乎自行离开找地方渡劫去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 大家都在闭关,剑灵根负责操作灵船,不能跟着闭关,闲得发慌。 “满身鱼腥,你去哪里了?” “钓鱼啊,想要什么吗?”秋水摆摊似的把收集到的东西倾倒出来,仔细清点。 特别的石头,植物,骨头。 还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被李前辈亲切地称为垃圾。 “这都什么垃圾。” 发出同为修士的感叹。 没有灵气,也没有道文,凡人都看不上眼。 “我还要筛选呢。” 秋水在一堆垃圾里挑挑拣拣,把一些东西扔回了海里,好看的就放进灵宠袋布景。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难道一直被拍卖,渡劫,困在这艘灵船上?”剑灵根突然用神识传音,似乎想要跟他密谋逃跑。 剑灵根不过一个金丹,再怎么小心传音,还是会被偷听到。 秋水也没想隐藏什么,“我说的又不算数,你想走的话,不是随时能走吗?”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嘴上说着担心,手下狠狠一巴掌,快把秋水拍飞入海,“我之前在魔域里查到的,共生魔。等到渡劫凝聚分身的时候,你就能独立出来了,对不对?” “真巧,你查反了。 秋水仙君是共生魔,我是鹤云的问心魔,他必须证道才能出来,不然就这样一直僵持下去,我也没办法。”秋水耸耸肩,他也不乐意赖在鹤云身上,要不是秋水仙君死前麻烦他帮忙…… 现在剩下具分身,勉强维持。 失去本体的分身,如同无根的草木,迟早要耗尽。 真要说着急。秋水比任何人都急着让鹤云回来,早点悟道,甚至快些回到月宫。 “对了,你知道哪位前辈会炼器吗?” “清剑宗的长辈都练剑的,楚前辈她是个音修,不喜欢炼器炼丹这种粗鲁的行为...其余的散修前辈,我也不太清楚。” 这么一排除,秋水无语地看向她,“还什么其余啊,不就只剩谢前辈了吗?” “李前辈我也不知道啊。虽然是风老祖的道侣,常年不在宗门,也没见过他出手,甚至是不是修剑都没人知道。” 清剑宗里非常复杂,各个派系之间明争暗斗。 风老祖他不乐意收徒,平时偶尔开课指导晚辈,一门心思闭关苦修,是为当代剑修的表率。 缔结道侣更是悄无声息,许多晚辈还歪心思地想扒上老祖一步登天,自取其辱。 “李前辈不怎么会,算了,我去问问谢前辈。” “喂,你真不怕啊? 那可是行走的灾厄,染上疫病的话什么灵丹妙药都救不回来!”语气言之凿凿,似乎历历在目。 “清剑宗有记载?” “是一位元婴师姐,毒性渗入元婴,识海。丹峰的长辈们用了无数解毒的丹药,人还是没了,饱受折磨而死。”南霜从小听着长辈说故事长大,心理阴影之一,就是这位金桂灵根,诡异恐怖的疫毒。 想到自己和他待在同一条船上,头皮发麻。 摸什么都神经兮兮的,万一有毒呢! “你怕毒啊?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废话!暗箭伤人最可怕,要是堂堂正正打斗,我未必会输,自然没那么可怕。” “不愧是剑灵根,底气真足。” 同阶无敌,往上无论什么级别都是五五开,真要和渡劫前辈打起来,剑灵根还真不见得会输。 特别同样练剑的前辈,会被压制得死死的。 “化神里也有会炼器的,去找他们也没差,而且代价更小。” “最厉害的一位是...” “刘前辈,五阶炼器师。” 排在渡劫前辈后的第一位化神,身家丰厚,原来是炼器师。 可是五阶想要处理六阶往上的材料,风险很大... “我还是去问一嘴谢前辈吧。” 南霜立刻心领神会,他要六阶往上的炼器师,赌不起材料损耗的后果。 灵船上炼丹师炼器师不少,时不时还出来互相交流心得体会。炼丹到底是盛道,大家不管有没有天赋都想试试看。 炼器又苦又累,敲敲打打,是个实打实的体力活。 没有点体修基础,很难坚持到四阶往上。 刘前辈能到五阶炼器师,在炼器圈子里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整个修真界的六阶炼器师,就一个人,神秘得很。 “谢前辈,在闭关吗?” 门口没挂有闭关勿扰的牌子,灵船上的房间宽大舒适,堪比随身洞府。 还有专门的炼丹室,炼器室,比武场,灵宠园... 但谢前辈他身上带毒,不敢随意走动,一直窝在房间里。 没有闭关的话,还能做什么呢? 里面没有设置静音的阵法,凌乱慌张的脚步声,还有收拾东西的声音,但还是很久都没有开门。 那头闷闷的,传来句小心翼翼的问话,“有事情吗?” “谢前辈会炼器吗?我想炼点东西。” “稍微会一点……等等!”里面再次传来兵荒马乱收拾东西的声音,衣服摩擦声,开窗通风时海浪声骤然放大,风声拍打在房间内,呼啸而过。 耐心等待的秋水,手上微微刺痛。 一枝纤细的金桂从血管生长出来,金红点点,浓绿的枝叶毒性极强,所连接着的血管都变成了深绿色。 到底怎么传播的? 秋水静心凝视空气中的灵力,在海上,大部分灵力都是水属性,其中淡绿色的杂质是海水里的尸毒。 星星点点的金色,才是谢前辈的毒。 淡淡桂花香。 闻到味道就已经中毒了。 看看那些还在相互交融传递的灵力,毒在迅速蔓延,最简单的办法,吸空这片被污染的灵力,排除媒介。 不必以身犯险,用些丹药宝器甚至灵石,都能吸收灵力。 掏出一块灵石试试,将里面纯净的水灵力吸入体内,压迫身边的带毒灵力替换进去。晶莹深蓝发黑的灵石慢慢转化为金红色,不知情的话,恐怕会当做火灵石用了吧? 投毒真是方便…… 秋水想到些危险的用法。 刚好,门开了。 房间里堆放着许多瓶瓶罐罐的丹药,吸满毒素的灵石,四周满布隔绝灵力的阵法,勉强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第71章 进京赶考 识海里酥酥麻麻的,居然还附带精神攻击...“八阶材料...你从哪里弄来的?” 他可没办法处理八阶材料。 “海底,有一条祝雷仙子打下来的鲲鹏。” 为什么一脸淡然地说出如此震撼的消息啊! 那可是鲲鹏! 不是小鱼小虾! 躲在斗篷里的谢前辈默默往后退开,无论要炼什么他都做不到,那可是八阶材料,全身家当都赔不起,“我只能勉强炼六阶,这材料太珍贵了...” 谁敢炼?说自己能炼的都是觊觎材料,想偷偷据为己有,然后对外说炼失败了。 谢无名虽然也有点眼馋,他又不是雷属性,拿到手也发挥不出价值。 “不用怎么处理,我只是想缩小一点,弄把咸鱼剑。” 也对,八阶的原材料已经足够强悍,特别是顶级血脉身上自带符文,不用炼器师多此一举。 只是缩小的话,倒是简单。 “整条鲲鹏吗?如果太大的话,耗费的时间也会很多...” “只是侧鳍。这里不方便拿出来,给。”秋水将自己的储物戒收拾收拾,递给谢前辈。 顶级储物戒是风映前辈的,他还得还回去。勉强能装下两只侧鳍...好吧,花了好多灵石... 太卑微了,到处找人施舍的日子。 稍微商讨如何炼制。 侧鳍上附带许多飞行符文,没有与主干连接的情况下,同样自成一体,能力极强。也就是说,符文激活的情况下,它们自己就能飞。双鳍协调完美,却又各自分离,没有什么比双生剑更合适的了。 一只侧鳍连皮带肉,另一只只剩下骨头。 “咸鱼剑和骨剑,炼成双鳍剑如何?自动脱离自动攻击,还有极强的雷属性麻痹。你是水灵根,直接接触不太好...要不要在剑柄处理一下,隔绝雷灵力?” 触及到喜欢的领域,突然开始多话起来。 技术宅... “都听你的。” 秋水又不会炼器,不瞎指挥是基本礼貌。雷灵力补充的问题,只要加上点金属性材料,放到雷劫里劈就可以大量充能。鲲鹏体型如此之大,容量高得离谱,大乘期之前,根本不必担心会用光里面的灵力。 “我用绿金矿打造剑鞘,剑身浑然天成,往上加东西反而破坏了它原本的力量。 渡劫的时候带着剑鞘扔到雷笼里就行,金属性能与雷灵力结合,不仅引雷,还能防止里面的雷灵力流失。 秋水? 在听吗?” “完全没有。”秋水不要脸地微微一笑,他在忙着偷窥谢前辈长什么样子。 似乎谢前辈太过着急,兜帽下的面具没戴好,略微松动。 “前辈你的嫁仙骨真的是一枝金桂吗?戴面具难道是为了防止‘祸从口出’?还有还有,前辈有道侣吗?元阳呢?” 一堆奇怪的八卦问题。 谢前辈被问得哑口无言,还是第一次被追问私人问题,该怎么回答啊! 手足无措的样子,像极了被他捉弄的李前辈。 实力高深,心思依旧纯粹通透的人,竟然叫他遇上了两个。 鹤云那孩子实在不让人放心,得找个下家... “呃...剑鞘需要符文吗?防御,减缓尸体腐败,还有引雷都很不错...” 谈及专业都开始有点卡住了,私人问题影响有这么大吗? 秋水依旧歪着脑袋,试图偷偷将谢前辈的面具打掉,“都听你的。” 一道小水箭,瞄准谢前辈的面具带子! 啊! 被躲开了... 气氛突然尴尬起来,秋水嬉皮笑脸地解释道,“手滑。” 瞄得十分精准,显然不是手滑啊! 谢前辈再次躲到了角落里,开始赶人,“我得开始炼器了,大概两三年,准备渡劫的时候再见!” 啪。 房门紧闭,被赶出来了。 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炸毛的猫猫。 下次一定能偷看到! 岛屿上群鸟惊飞,树木吱吱呀呀被劈开,倒塌压在其他树木身上,枝叶交缠,到底是不堪重负,轰隆一声倒在地上。 微薄的木灵力被吸收,繁复细密的阵法微微发光,数十棵树木枯朽腐烂,迅速失去生机。 化为地上的一滩烂泥。 到底是凡物,杂质竟如此之多。 “进度怎么样?” 一道身影轻飘飘地落下,比落叶更加悠悠荡荡,浮于半空,搭着风映的肩膀说道。 来人正是李初微。 他严肃打量着地上的阵法,基本上……这已经是修真界能买到最高阶的渡劫阵法,还是太弱,撑下三道雷就到了极限。 “你我都不是阵法大师,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风映也颇为不满地皱着眉头,投入的资源可不少,最终效果却如此差劲。 重新布置,没有时间,也没有更好的阵法。 “给你这个。” 李初微接过阵法的后续工作,把秋水收获的两件道器递给他,抓紧时间。 虽然字词偏僻稀奇,学到总是没有坏处。 海花石,和圆壳海螺。 “这也是他给你的?”风映接过东西时看到了李初微手腕上的项链,扯着他的手,不愿放开。 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向他的道侣示好。 而且,初微还默许了? 秋水注定是仙君不假,可现在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化神。初微到底怎么了?对秋水如此特别? “没,暂时放我这儿。” 从储物戒倒出一堆垃圾,顺便还有好几块鱼干鸟干。 已经让秋水带走一部分了,没想到还是这么多。 鲲鹏的肉干也是个大难题。 秋水用的储物戒,绝无可能装下,倒腾了好一阵,到底还是切成段了。 尾巴骨也放在李初微身上呢。 “这件为何戴着?”风映扯下手腕上的彩虹水珠,阳光的映照中,一环明丽彩虹炫目奇妙,如梦如幻。 竟能将瞬息化为永恒…… “我忘了。”李初微敏感的读空气能力,下意识心虚,而且确实有点苗头,是自己不对。 难得看见道侣这副模样。 风映轻笑,自己何必跟个孩子较劲,“秋水他行事奇异,不必深究,是我的错。”手里却将彩虹项链收了起来,李初微不好讨要,纠结着之后该如何与秋水解释... 明明说好只是暂时帮他收着的... 一人忙着完善阵法,一人抓紧时间参悟道器。这种程度的大能,积累颇深,悟性极高,短短几天就能融会贯通。 但最想要的,还是秋水身上的字。 他的嫁仙骨。 常用又简单的字。 “他人呢?差不多是时候过来了。” “灵船上。” 刚被谢前辈赶出门,识海里的传音石马不停蹄地响起。秋水从一堆传音石里翻找出一把小剑,谁的来着? “准备渡劫,过来。” 啊,是风映前辈。 十年还没到,不愧是前辈,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剑灵根,要准备渡劫了,范围太近的话记得把船开远点。” “知道,快去吧你。” 南霜在甲板上,坚持每日练剑的传统。眼神专注地盯着手中之剑,连半分余光都未分给秋水。 天才还如此努力。 叫别的剑修怎么活啊。 秋水轻叹,翻身下船踏水而立,往隐约可见的岛屿方向赶去。 青竹绿水,小屋藏于云雾之中,遗世独立。 柴门前一对父子正依依惜别,正是那位收养鹤云的老先生一家。 “父亲请放心,此次科考我胸有成竹,定不叫父亲失望。只是……” 楚泽无奈地望着身边的萝卜头,为什么要让自己带上拖油瓶啊! 他可是正经去赶考的! “何必埋怨,这孩子可是你攀附左相府的敲门砖。他父亲是左相手下弟子,若是知道丹州州府刺杀来使之事,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也怪我,没能在朝中有所建树,得让你和天下学子一较高低。 不过你是我的孩子,绝非池中之物。 左相若有半分识人的本事,都不会放弃拉拢你。但……有其他机会的话,你自己拿主意。 知道了吗?” 老先生絮絮叨叨,眉头紧锁。朝中局势不妙,左相只是一条后路。 最好还是做陛下的纯臣,或者投入皇子门下。 其他…… 都当做一时庇护便可。 “左相清正廉洁,德行高尚,儿子仰慕已久。只是这孩子,不知道能不能……” “这块玉佩就在襁褓之中,左相一看便知。” 沈鹤云抓紧自己的小包袱,一根细长的竹鱼竿,压根包裹不住,直愣愣地支在身后。 足有他身高的一倍之余。 包袱里还有鱼线鱼饵,几本晦涩难懂的书籍。楚泽还跟沈鹤云赌气,一起读过。 结果背书背不过一个小孩子。 气得他重新苦读,非要和沈鹤云再比一次。 他楚泽素来有天才之名,万万没想到,被一个不知来路,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连败两回。 哼! 只是背书罢了,死记硬背,照本宣科可不能被称为才子。 天下局势诡谲,掌握风云变幻之人,才能一鸣惊人! “就这次科举,我们一决高下! 要是你赢了,我就把小红鱼还你。”两人同乘一匹马,背对着送别的父亲,轻声在沈鹤云耳边威胁道。 那条拇指大小的小红鱼,脱水不死,斩不断,劈不坏,实在令人好奇。 木制假鱼? 如此坚硬,或许是铁制? 反正楚泽偷来研究了好久,愣是找不到头绪。 “最后一次?” “不然呢,你还想赖在我家不成?” 沈鹤云默默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他教唆自己去考院试乡试。说自己十岁饱览群书,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只要沈鹤云能比他早考上,就不再找沈鹤云的麻烦。 结果,麻烦更多了。 还是些乱七八糟的麻烦! 钓鱼钓得好好的,楚泽便来抓着自己读书。 一起背书就算了,还打着科举的名号,疯狂讲解朝中局势。 他不想知道啊! “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投入左相门下,晦气。” “彼此彼此。” “到了京城看你还敢不敢嚣张,那里都是眼高于顶的大官,稍有怠慢,大刑伺候!” 多大的人了,还来吓唬小孩玩。 “听说你上次去被打了?确实该小心。” “再说我就把你扔下马,走着去京城。” 楚泽被提及丑事,恼羞成怒。 上次他喝酒误事,得罪了某位考官,文章直接被刷掉了。 无论如何申辩,京城内官官相护,声音无法上达天听,到底是吃了这个闷亏。 只希望这次莫要再遇上那人…… 若是不幸,自己也要搭上左相做靠山,搏一搏! 山路遥遥,楚泽一剑一马,途经难民之地。尸骨遍野,哀叹不断。 “去年大旱,与我们家乡只有一县之隔。听闻灾情严重,到底不如亲眼所见,来得痛心。”楚泽目及所见,皆是惨状。难民结队北上,逃往建州, 目中无神,麻木而绝望的眼神看向楚泽,像一群饿狼,不知道德的野兽…… 队伍中没有一个孩子,他们看的是…… 楚泽心头一跳,侧身挡住寒君,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建州不可久留,我们连夜赶往安州如何?” “你在和我商量?真是稀奇。” 一句话就被堵住嘴的楚泽,气得牙痒痒,咬牙切齿道,“被坏人盯上,我可不管你!” “不是你说的吗,丢下我还省干粮。反正这里到处都是难民,仔细找找,说不定一块干粮能换好几个美人呢。” 什么书香门第,士绅富商,在难民堆里都一样。 美玉蒙尘,气质到底有所不同。只要有吃的,什么都愿意做。 “只要我考上状元,要什么美人没有?还得捡难民堆里的?傻小子。” “救命之恩可与锦上添花不同。” 考上之后,那些美人都是各方势力的探子,得费心安排,说话也得多几个心眼。 地上捡的是自己人,多花点时间教教,还能成为助力,怎可同日而语。 “不必了,我害怕被反捅一刀。有你一个,已经够我遭罪的了。” 绕过建州,山中难民结为山贼,四处劫掠。 朝中几番派兵镇压,依旧如野草,闻风见长。 他们才不管什么秀才科举,身上有口吃的就值得抢,大不了把马杀了,也能饱餐一顿。 第72章 钓米粥 楚泽剑术全是花架子,当即被拉下马来,抢了个精光。不仅干粮没了,身上的古籍也被抢去烧火。 多个人多张嘴吃饭,抢完之后被毫不留情地赶走了。 “噗,还不如之前用干粮换几个美人呢。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 沈鹤云也没好到哪里去,山贼平日有几口吃的,不乐意炖孩子,主要是不好吃。 而且这孩子诡异得很…… 不哭不闹,眼神直勾勾的,似乎把他煮了也无所谓。 “你还能笑出来?刚才你都要被下锅里了。” 楚泽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吓得腿还在发软,靠在树干上,惊魂未定。 “走吧,我给你钓鱼吃。” “河里有鱼都被山贼吃完了,你傻呀……”针锋相对的嘲讽都虚弱了大半,现在全指望着个孩子吃饱饭,说出去真是令人笑话。 楚泽抱头蜷缩成一团,难以面对现实。 上次就…… 难道这次又要无功而返吗? “你才傻,咱们文碟没丢,时间又充裕,走着去京城也还早呢。不找点吃的,饿死在半路,才是真的令人耻笑。 快点起来,实在胡思乱想,就把书多背几遍。” 沈鹤云听到流水声,心痒难耐,懒得费心安慰他。自己拍拍衣服扯出一段线头,找了根不错的树枝,临时做个鱼竿。 饿肚子的生活实在太熟悉了。 有水就有希望。 心态还没个孩子坚定,楚泽自嘲地笑笑,跟着沈鹤云来到河边。神思恍惚,胡思乱想,心中越发担忧惊惧,最终还是背起书来。 用那些晦涩难懂的文章,麻痹自己。 “小红鱼还我,做个假饵。” 跟着文碟一起缝在里衫,倒是没丢…… “藏那么严实,啧啧。” “谁让它会自己跳回你身边,我才不想要呢……”吵架的声音都高了几分,到底还是心虚,要靠沈鹤云找吃的,气焰下去得特别快。 “果然没鱼,螃蟹,田螺吃吗?” “螃蟹是什么?” “能吃的,最好煮熟……”这河里这么多东西吃,那群山贼真不识货。 能撑到安州,他们也没钱买干粮。 楚泽倒是能去当当力工,教书先生,算账先生都行。 小孩子能做什么? 让秋水把他看的垃圾话本都吐出来,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没想到你连生火都会……” “行了大少爷,吃饱了我们去安州赚一笔,买些干粮备着。” 安州是富庶之地,想必容纳难民游刃有余。 养兵讨贼,也不在话下。 说到要投靠谁…… “有几位父亲的弟子在安州当官吏,我们可以前去投靠一番。” “他们认识你?” “自然认识,上次科考,我还去拜访过他们。只不过如今这副模样,恐怕会被当成难民赶出来吧。” 师兄他们虽然人很好,底下的小人可不好讲话。 上次就不给自己面子,塞了十几两银子,才勉强得见。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只怕会无功而返。 “碰碰运气,要不咱乞讨去。” “行啊,咱们假装父子,你可得叫我爹爹。” 有力气插科打诨了,即刻出发吧。 路上遇到些零星的难民,他们途经建州,那边不愿意再接收难民,把人赶了出去。 兜兜转转,只能咬牙去往更远,更富庶的安州。 “原本有百来号人……现在只剩七个……有些坚持不住倒在半路,或者被山贼劫掠,死于贼手。 这一路,比登天还难……” 麻木不仁的眼神,望着若隐若现的安州城门,挺着最后一口气,慢悠悠地往前走。 身体里的精气神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一具空壳,果然…… 刚刚还和他们讲话的大叔,脚下被石子绊倒,然后再也站不起来了。 “死了……”楚泽去探了探人的鼻息,眼睛还望着安州,整个人却如朽木般,直直倒下。 另外六位难民,对身边之人死去,司空见惯,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前走着,眼睛里的执拗,如生命最后的一点火光。 沈鹤云也饿死过,难受地皱起眉头,撇过目光。 至少他们还有安州这点希望。 “别怕,到了安州我不会让你挨饿的。”楚泽紧紧抱着沈鹤云,听起来像是在安慰沈鹤云,其实是他自己,害怕地浑身发抖,急需一个依靠。 没错,他还有寒君需要照顾,绝不能死在半路! 乞讨也好,去求小人也罢。 把所有自己曾经最不耻的事,都干一遍也无所谓,只要能好好活着! “你饿了?给你藏的零食,偷偷吃。”沈鹤云从怀里给他掏出几颗小田螺。 顺便还砍了根竹子装水煮沸。 那群山贼全指望一条小河活命,这些难民,恐怕摸不到河边,就被杀了。 尸体太多污染水源,下游势必是不能喝。 好在他们要去安州,在上游。 “你吃吧,我不饿。”怎么好意思抢小孩吃的,而且这都是寒君弄到的。曾经自己觉得玩物丧志的钓鱼,如今竟然能救命…… 楚泽怜惜地摸了摸寒君的脑袋,若是这次,他们能活下来,他一定好好对待寒君。 “我不爱吃,腥气……” 这种时候还挑三拣四…… “等入城了,你想吃什么都行。” 安州近在咫尺,城门的守卫将难民隔在城外施粥,门口防范森严,似乎不像传闻中,热心接收难民。 身旁一道来的,闻见香味用尽全身的力气,冲了过去。 狼吞虎咽,涕泪四流。 四周坐着许多,早早便到了安州的难民,他们望着高大的城门,长叹不止。 沈鹤云拦住急忙想要进城的楚泽,不急于这一时,先去打探情况,为何守卫如此之多? “有山贼混入难民群中,里应外合。现在安州戒严,不再接纳难民,如果想要进城,得有人担保。” 楚泽皱眉,若是自己掏出文碟,守卫大可以说自己是山贼,从别人手中抢来这份文碟。 该怎么给师兄他们传递消息呢? 反正没办法,先混口粥喝。 沈鹤云仗着小孩子的身份,喝上口多米的稠粥,“喏,吃饱再说。” “有了!每日出来施粥的人,侍女侍从的衣服上绣有齐字,应该是安州富商齐家。 其余几家出钱出米,不甘心名声都被齐家得去,请了衙门的人来帮忙,还能卖师兄一个面子。 你看,他们腰间佩刀与守卫一致……” 找个可靠的,说不定能联系上师兄…… “所以呢?你吃不吃?” “祖宗,你别只顾着吃啊。” “反正他们要出城剿匪,安心等着也是个办法,我先去钓鱼了。” 还钓? 又不是没吃的! “喂!你小心别下水啊!” “知道!” 楚泽忙着偷传消息进城,沈鹤云倒是钓上许多玩意,生火给大家改善改善伙食。蚊子再小也是肉,况且还是一个小孩子弄来的,大家吃得都挺心虚,很快便将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了他们。 施粥的确实是齐家,最早开始在城内施粥,名声极好,在安州一家独大。 不过每次运来的粥,最稀最多杂质。 似乎用的都是下等陈米。 本来旱灾饥荒,有口吃的就行,大家也不会计较什么。 可林家和韦家一加入,齐家那些米粥就完全不够看了。 人家那边有县令老爷的人看着,每一勺都带着米,额外还能拿两个杂粮馒头。 林、韦两家分完了,大家才会勉为其难去齐家吃点。 楚泽他们来晚了,不然能多拿一套旧衣服呢。 “齐家根深蒂固,师兄单凭这样,恐怕无法根除。而且,齐家有齐妃这个后台。陛下心性跳脱,和古灵精怪的齐妃一拍即合,圣眷正浓,难道是……” 大晚上睡觉还嘀嘀咕咕的,扰人清梦。 沈鹤云无语地翻了个身,捂住耳朵,他不想知道啊! 快睡觉! 一连好几天,楚泽那边终于有了好消息。 他冒险将自己的文碟交给了县衙的人,让他们帮忙给华县令。 就说楚师弟遭山贼劫掠,流落难民。 要是消息石沉大海,他就认命跟寒君一起慢慢等,等军队出城剿匪。 好在…… 这天施粥,跟着林、韦两家出来的,还有县令华琪。 “安川,真的是你!” 华琪往难民堆里一打眼,立刻认出了自己的小师弟。 发冠杂乱,衣衫褴褛。 除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已经找不到半分相似。 那样一个恣意张扬,胸怀天下的少年,竟被蹉跎成这样! “师兄!” 两人执手相看,皆是满含热泪。 从剿匪商量到科考,居然有这么多话说。沈鹤云钓了一早上的鱼,回来还见他们在这儿聊天。 齐家那边的米粥,清澈见底。竟是未曾分发出去多少,看侍女的样子,下午还是这锅清粥。 不发干净,他们没法回去交差。 嘶…… 回过神来时…… “喂!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竟然将鱼扔进粥桶里!” 小红鱼在米汤里游来游去,眨眼便深入桶底。 “谁让你这粥清得像水,我还以为是鱼塘呢。”理不直气也壮,沈鹤云感觉到小红鱼钩到了什么,粥里还别有洞天? 这杆他势在必得! “寒君!你在做什么!”楚泽赶忙上来护着他,傻小子,还不赶快捞起来,是想挨打吗! 谁家钓鱼往粥桶里钓啊! 清醒一点! “别催,我钓到东西了。” 齐家那边可不管这么多,生气地揪起鱼线甩出去,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要不是有县令在场,他们非得打死他。 嚯,大金戒指。 齐家用金子煮粥,真有钱。 沈鹤云偷偷捏在手里藏了起来,反正他们是来施粥的,粥里的东西都要施舍出去,给自己有什么区别。 “小孩子不懂事,还请齐家看在华某的面子上,原谅他这一次。” 华琪第一眼看到的是鱼钩上的小红鱼,然后便是红鱼嘴里咬着的金戒指。这孩子还真从粥桶里钓上东西来了,实在有趣。 齐家那边还是颇为不满。 又如何呢? 现在的朝政,可不是陛下说的算。 齐妃蛊惑陛下贪图享乐,不理朝政,早就是别人的眼中钉。齐家在外还不知收敛,反而行事越发嚣张。 愚蠢至此,大厦倾覆只在朝夕。 “你就是寒君?听闻打破了安川十岁乡试的记录,老师交口称赞,我们这些师兄都收到信件,要为你造势呢。” “华师兄好,吃鱼吗?” 不爱吃鱼还总钓,楚泽无奈地糊了把他乱糟糟的头发,没收!必须把小红鱼给没收了! 丢脸! “寒君年纪尚小,京城局势复杂,要多听楚师弟的话才是,不可如此莽撞。” “就是。”楚泽有人撑腰,脾气又回来了。 他们在安州待了小半个月,帮忙处理难民和山贼的事,沈鹤云帮不上忙,一直在华琪家里读书。 他家还有个池塘养荷花,妙极。 烦人的是华琪家里有个小女孩,缠着他,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寒君哥哥,你怎么一直不理我啊?待在池塘这里,一动不动的,有什么意思?” 娇俏可爱,活泼好动的小姑娘。 家里突然来了个年龄相仿的孩子,恐怕是想找人陪她一起玩。 钓鱼不好玩吗? 没品的家伙。 “嫣儿,别打扰寒君,人家年纪轻轻就能进京赶考。只不过路遇山贼,暂住我们家,很快便要离开了。 你整日贪玩,别吵到人家学习。” “他哪里在学习了?分明跟我一样在玩乐!” 虽然十分不满,还是被她的母亲拖走了。 这位夫人望着女儿远去的身影,笑容微微收敛,严肃起来颇有几分威势,皱眉审视着沈鹤云。 朱唇轻启,柔声警告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书生,自恃才气,目中无人。况且你年纪轻轻,前途无量,有几分傲气在身。 不过没当上官,什么才气天赋,都只是书生的穷酸味罢了。 我女儿可不能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你最好给我离她远点。” 你没事吧夫人,明明是你女儿主动来找自己的。 管这么多,怪不得你女儿没玩伴。 “夫人,我看不上你女儿,莫要自作多情了。”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女儿挑三拣四!只不过一个难民堆里的毛头小子,竟敢口出狂言! 来人,给我打!” 第73章 才子佳人 华师兄娶了这般悍妇,攀附权贵的路,实在艰难。 鱼线一甩,如鞭般狠厉。 来抓他的人被抽了一下,倒退几步。不疼不痒的,毫无威力。 冷笑一声,肆无忌惮地冲上前去。 沈鹤云翻身跳入池塘,沿着地下河道,游到了府外的河中。 跟水灵根比水性? 咕嘟咕嘟。 飘在河里吐几个泡泡。正好出府赚点钱,首先把大金戒指给卖掉,拿点资金。 “你怎么湿成这样?” “来得正好,快给我几个话本。” 秋水在岛上等他们完善阵法,闲来无事,看看沈鹤云过得怎么样。 “你不是不喜欢我的话本吗?苦还没受够?想自己挑下辈子?” 一套话本突然出现在手中,这也太重了! 几本就好啊! “一本就行,收回去。” 沈鹤云没好气地拿了最上面的一本,正是这辈子。主人公是齐妃和她的一群蓝颜知己,皇帝不过是其中之一,还有风光霁月的探花郎,清贵脱俗的世子,俊郎稳重的武林高手。 几人争风吃醋,最后齐妃厌倦朝堂官场,和武林高手私奔,自由自在,江湖逍遥。 满是情爱,女子应该喜欢。 拿去卖只怕会被当作污秽杂书,将他赶出来。 不如……去趟林家和韦家…… 想要搞垮齐家,这本书就能直击痛点,他们不可能不心动。 “要渡劫了,随时准备出来观劫。会突然晕倒,突然生病,得安排妥当。” 满街溜达,不会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吧? 秋水跟着他从乞丐堆里跑进跑出的,颇为忧心。 “风映他们的问题找出来了吗?”他们之前还觉得,李前辈不参与拍卖十分奇怪,分明也是即将渡劫的级别,却绝口不提。 拍卖不参加就算了,和秋水相处这段时间也未曾提起。 渡劫后期,跨过之后是半步大乘。 和现在的风映同级。 “我似乎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别担心,小事情。”秋水观察阵法时,看出了些许端倪。 只是投机取巧,钻空子的小手段。 祝雷仙子可能会因此扣分的,风险很大,收益也很大。 “没事就好,你放心,我会尽快找到地方的。” 沈鹤云在乞丐堆里打探到了林家的住址,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他们门前。 手里一根鱼竿,湿掉的衣服送给乞丐们,换了一身破烂衣裳。 可不能被抓回去,他瞧见街上巡逻的县衙卒吏,在寻找他的消息。 夫人办了错事,居然没有刻意隐瞒华县令。 派人来寻他是死是活。 人还挺好的嘛。 林府……门口的侍从嫌弃地驱赶,顺便还抛来几个铜板,“去去,小乞丐,不要在这里讨钱,冲撞了贵人,小心你的贱命。” 还有意外收获。 捡起铜板,沈鹤云心疼地用大金戒指贿赂道,“大人恕罪,小人是来给华县令传信的。外面人多眼杂,实在不方便,才出此下策。 还请大人通融一番。” “既然是帮县令大人传话……” 侍从满意地收下东西,小乞丐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值钱的东西,倒是有几分可信。 去通报一声,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顺利见到人了。 华琪的名头在外面真好用。 林府老爷林福,身宽体胖,满肚肥肠,见人先带笑,极具亲和力。 哪怕他现在是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林福仍能笑容可掬地请他坐下,亲手倒茶。至少没有狗眼看人低的毛病,华琪选人有一手。 “林老板,不知你可愿与我做一门生意?” “这……” 林福心头一跳,不是华县令有话要说吗? 一个孩子……难道! 当日施粥的侍女们传来消息,华县令从难民堆里接回了两位远道而来的师弟。 一个是大名鼎鼎,南野先生的儿子。十岁通过乡试,三次会试,都因得罪高官被刷下来,名满天下却无人赏识,苦闷惆怅的江湖游士楚泽楚安川。 另一个是声名不显的小孩,这次跟着楚泽进京赶考,竟是比楚泽还年轻,就通过了乡试。 前途不可限量。 只要这次一鸣惊人,南野先生将要大肆为他造势,超越楚泽,指日可待。 他单独来找自己,究竟是为何? 屏退左右,林福亲切一笑,坐在沈鹤云身边,柔声细语道,“小友前途似锦,在下不才,愿资助小友百两,以供路途花销。 只求小友来日飞入翰林,不忘在下心意。” 如果换成楚泽,他还不乐意出这么多钱呢。得罪了高官,再有才学也没什么前途。 林福细细观察沈鹤云的神情,听闻这么大一笔银子,面色不变,宠辱不惊。 “林老板误会,晚辈是来卖书的。” 掏出怀中薄薄的一本书,名字非常通俗,“深宫锁不住?” 林福本还不以为意,小孩子写的东西,想必…… “这!这这这!” 里面的名字都是真人真事啊! 他怎么敢! 只写齐妃的名字就算了,连陛下也直呼其名…… 里面沾花惹草,风花雪月的事,描写得像亲眼所见一般。 “林老板大可以去查一查,若是怕惹祸上身,不如请人润色,改名换姓,传出流言。 这些事,应该不用我一个小孩子提醒吧?” 林福满头大汗,连笑容都十分勉强,“您说的是,只怕这书难登大雅之堂,士子们不会买账。” “谁说是卖给士子?姑娘小姐,甚至平头百姓,赚钱啊林老板,你难道不知道胭脂水粉,衣裳首饰每年能赚多少吗?” 士子有钱都去花天酒地,文房四宝,笼络人心去了。 那些夫人小姐才是有钱的。 “小友深谋远虑,高瞻远瞩,在下佩服……赚来这钱您占八成,在下收个刊印之资就行……” “韦家家主年轻气盛,愿意冒险,林老板若是心有顾忌,不如还我?” “小友!哈哈哈……哪里话,在下占四成如何?只求小友将专卖交于在下,以后还有什么佳作,莫要忘了在下才是……” 上了贼船还想跑? 不敢收钱就是打着随时能脱手的打算,怕惹祸上身。 说不定还能反手把自己卖了。 收了钱,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要死死咬住沈鹤云的身份,齐家神不知鬼不觉地倒台,易如反掌。 “好说,林老板可不要告诉师兄他们。” “小友放心。” 手里偷偷塞了锭金子,之前说的资助和定金…… 满载而归。 狼狈地回到华琪的府邸,那位夫人赶忙迎了上来,“没事吧,你这孩子!我只是吓吓你,怎么还跳下去了!” 真情假意,沈鹤云也说不好。 担心被华琪斥责吗? 直觉告诉他,夫人更加看他不顺眼了。 大概是觉得他弄一出苦肉计,把错都推到她身上,惹得华琪不快。 反正被楚泽狠狠教训了一顿。 他担惊受怕一整天,若是只找到尸体,怎么和父亲交代啊! “怎么回事?你钓鱼掉池塘里了?那又怎么跑到外面去的?没受凉吧,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楚泽听说了夫人的一面之词,寒君拿鱼竿抽人玩,夫人想派人抢过来,结果他自己跳水里了。 寒君怎么会是这种人! 他可是能坐在水边不吃不喝钓一天鱼,谁来了都不给面子的混世魔王。 肯定是他们不让寒君钓鱼,惹他生气了。 当初楚泽也偷偷折过他的鱼竿,恨铁不成钢,觉得寒君不务正业。 下一秒他就跳水里捞鱼去了。 第二天又新做了根鱼竿…… 嗯…… 看他背上的鱼竿,完好无损,小红鱼还蹦蹦跳跳地撒欢,到底是因为什么? “夫人担心我招惹她女儿,警告我来着,小事。” 沈鹤云缠起鱼线,反正有钱了,打算去买点紧实耐用的新线,还有匕首干粮马匹…… 路上需要的东西,笔墨纸砚。 “我回来换身衣服,还得出门,晚饭不必留我了。” 啊? 一个八岁不到的孩子,独自上街? 楚泽都感觉父亲在身边敲自己脑袋,蠢货!快跟着他!路上被拐卖怎么办! 放下手中的事情,暂且陪沈鹤云上街逛逛。 “山贼的事快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就能开放城门,让难民们进来讨生活。 然后我们继续赶路,不用受气看脸色。 其实你要是真的喜欢华师兄的女儿,科考之后去求求父亲,说不定很快就能定亲。 第74章 钓酒水 “别读了,快给我引荐,咱们大赚一笔。” 哼! 臭小子刚进京就被花花世界迷了眼,之前交代的都忘了吗! 京城那么深的水,哪里是个小孩子能把握住的! “钱财身外之物,你怎么掉到钱眼里去了?不如安心读书,考个功名,为国效力……” “啧!大少爷,你忘了眼下谁才是出钱的人吧?” 楚泽瞬间闭嘴,生怕沈鹤云把他扔大街上,流落街头。 反正到了京城,当个乞丐也能过得很滋润。 他肯定会这么说! 然后一脚踹走自己! “给你,都是些拜帖宴会,大多来邀请你的。小孩子去酒会,这群人脑子有毛病,不必理会。 只是这个……” 楚泽挑出其中一张请帖,平平无奇,“这张是文学泰斗,吴先生的请帖。 现在给陛下教书,是个清闲自在的官职。 同时也是掌管翰林院,最德高望重的三朝元老。” 官位不高,人脉最广。 南野先生在江湖之远,弟子遍布天下。策越先生在庙堂之高,弟子尽在朝宇。 能与他搭上的话…… 一步登天。 “明天啊,你去吗?” “我…我本来是不打算去的……” “你得罪的人不会就是他吧?” 何止考不上,怕是连仕途都能被封死。 “哈哈,以前太狂妄,年少无知。”苦笑带着无奈与心酸,他已经完全反思过了,当年的自己确实狂,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对官场的潜规则,指鼻子便骂。 才识不如自己的,大肆嘲笑。 不会做人,空有才学。 根本不适合当官。 “你正好去道歉,就这么定了。” 沈鹤云给他买了套新衣服,明天跟自己一起去搞破坏。 “帖子里没请我,怕是进不去。” “说你是我的仆从不就行了。” “我是你爹!” “你不嫌折寿就当去吧,小心被鬼缠上。” 听说寒君的父亲含冤而死,死不瞑目,“对了,那个玉佩被抢走,又从剿匪时拿了回来。 喏,改日上门拜访才是。” “再说吧,你想去投靠?” “左相清正廉明,我自是仰慕。而且有他帮忙,你也不必费心赚钱了。” “你都说他廉洁了,哪来的钱?” 好像有点道理…… 连宴请士子都办不起,应该是真的没钱。 第二天,两人打扮整齐,准备赴宴。 楚泽怕被人认出来,还弄来把折扇,摇摇晃晃地半遮面。 跟个大姑娘似的,哈哈。 “你懂什么!我得罪的人满大街都是!” 只得罪吴先生一个,几乎等于把整个官场里的年轻一辈得罪了。好在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样貌,编个假名字,应该能蒙混过关。 畏畏缩缩地躲在沈鹤云身后,往来皆是广袖长衫的士子,混入了一个小孩,躲在他身边,此地无银三百两,谁都能注意到。 门口查验请帖的侍从,笑意满面,彬彬有礼,“多谢公子应邀,劳烦出示请帖。只能带一位随从进入,还请见谅。” 侍从望着牵着孩子的楚泽,觉得他才是来应邀的士子。 风姿绰约,温文尔雅。 怎么看都是位学识渊博,前途似锦的学子。 谁知…… “他是我的侍从,你可看错人了。” 请帖从下方递来,刚刚及腰高的孩子,不伦不类地背着根鱼竿,腰间挂着条小红鱼。虽说穿戴整齐,与士子一般打扮,但年纪实在…… 侍从沉默地保持微笑,不甚相信地接过请帖,细细查看。 神童…梅寒君…… 似乎在哪儿听说过…… “原来是寒君公子!多有怠慢,快请快请!” 侍从灵光一现,突然想起传闻,有位七岁便通过了乡试的天才神童,百年难见。 这次科举甚至为他开了赌,赌寒君这次科考,能不能成为史上最年轻的进士。 原来就是他…… 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琼林酒池,文墨书香。 往来士子举杯吟诗,高谈时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佩香囊玉佩,带玉冠金簪。 有风流名士,携如花美眷赏花品茗,有高雅志士抚琴焚香,得遇知音。见有新人,皆是不着痕迹地投来试探的目光。 楚泽早知如此,先一步展扇遮面。 沈鹤云全然视若无睹,望着那人造的小溪流水,其中玉杯霞觞,还写有诗词歌赋,得以乐趣。 只是…… “曲觞流水,这不得来一杆?” “里面没鱼啊祖宗!” 楚泽一把扯住他的腰带,不要莽撞行事! 一位稳重端方的士子从人群中走来,缓缓行礼,“在下策越先生的弟子钟林,想必您便是寒君公子了?久仰大名,幸会。” “我能在里面钓鱼吗?” 沈鹤云指着他们玩曲觞流水的小溪,手里甩着小红鱼,仿佛他一声令下,就要抛竿拉线了。 “呃…这……里面确实是无鱼可钓,要不在下带公子四处认认人?” “不用,你帮我宣传一下这本书就行。” 话音刚落,人就不见了。 钟林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什么时候!竟然跑到假山上面开始抛竿钓鱼了! 真是……极具个性啊…… 拿着手里薄薄的一本书,这名字,似乎不像正经的经书,是寒君公子自己写的吗? 好奇地翻开品读。 原以为是什么污言秽语的杂书,谁知越看越心惊胆战…… 这写的分明就是后宫里的那位! 除了陛下,竟然还与这么多男子有牵扯? 而且看事情的进展,刚好在书中的前三章,科考的那位探花郎,便是齐妃的蓝颜知己之一…… 名字是,楚泽楚安川。 难道能未卜先知? 越想越担心的钟林,急忙拿着书去找自己的老师,吴老先生。 “先生!快看看这个!” “毛毛躁躁,你作为大师兄,更该为大家做表率才是。” 一位发须花白的老先生,正慢慢悠悠地穿戴衣服发冠,打算出去打个照面,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才。 “先生你看,这是那位神童,寒君公子写的书,里面颇有蹊跷。” 看见名字便深深皱眉,吴老先生随意翻看了几行。对于浸淫在官场多年的元老,立刻便发现了其中关键。 “哼,虽然改名换姓,却与眼下朝局一般无二。那位齐妃,一言一句,都真真切切地说过。” 里面写有齐妃带陛下逃课的一幕,吴老先生就在现场,动作语气,竟然分毫不差。 “那后面,会不会也……” “等科考之后不就知道了吗?前三的名字都在上面,你可是榜眼。那楚泽确实有才,压你一头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这状元…梅寒君…… 看来我得亲自去见见他了。” 钟林想起他正在胡闹,支支吾吾地降低老师的期待,“到底还是个孩子,略有失礼之处。” “无妨,难道还能比楚泽那厮招人厌?” 真不一定啊! 那孩子不怎么理人,每句话都带刺似的。 楚泽正拼命拦着寒君往酒壶里甩钩,但不暴露身份对他来说更加重要,只是浅浅敷衍地拦了一下,到底让鱼钩抛进去了。 站在假山上居然能精准抛进酒坛子里,不得不说真有几分功夫在手。 小红鱼在酒中摆尾摇晃,活灵活现。 居然还偷喝! 水位明显在下降啊! 钓到了,不知道哪位喝醉的学子,掉进去的玉扳指…… 小溪里还钓到几个,被水流弄倒的杯子,写有诗句的手帕,甚至还有折扇。 真有钱啊这群人。 随意一甩杆。 鱼线钩在某位士子的发冠上,扯了根玉簪下来。那人刚想发火教训他,大家突然都起身整理衣冠,小声提醒道,“吴老先生来了。” 都怪那个臭小子! 他慌张地躲在人群后,整理发冠,频频望向吴老先生的方向。 被士子团团包围的老先生,眼神犀利地打量着这些年轻人。 浮躁,贪欲,被酒色迷了眼。 跟以前那些,考进翰林院的学子也没什么不同。 自视甚高,又不愿脚踏实地做实事。被试探着托付些小事都完成不了,之后便碌碌无为,一道圣旨打发到小地方做县令。 科考这道难关,只是小坎。 “那孩子呢?” 扫了一圈都不见人,吴老先生拉着钟林好奇地问道。 “呃…假山上……” 疑惑地抬眼望去。 这是! 吴老先生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杵着拐杖连忙走上前几步。 眉眼神情…… 还有这鱼竿!小红鱼! 分明是! 难道人没死?不可能!就算没死也不该是小孩子的模样,至少该十几岁了才对! 双手战栗,粗重地喘息着,拐杖跌落在地,身形摇摇晃晃。 钟林担忧地扶着老师的手臂,“老师?是不是病了?怎么手如此冰凉?” 吴老先生压低声音,一把抹去眼角的泪花,极力控制着喉间的颤抖。 “快!快去宫里请德福公公!” 啊? 这是为何? 德福公公专门在太上皇身边伺候,平常根本见不到,没有重要的消息,他一个无功名的学子,如何能见得到? “就说红鱼的主人出现了。快去!” 钟林满头雾水地骑马赶往宫中,对老师交代的事情翻来覆去地思索其中深意。 红鱼是指寒君公子手里那条吗? 他就是红鱼的主人。 那又如何? 只是一条平平无奇的小红鱼啊,都没有小拇指大,集市上随处可见。 一到宫中,说出这句话。 钟林发现自己错得离谱,所有宫女太监都对红鱼二字,避讳三分,甚至害怕得跪地不起。 见到德福公公时,正在一座偏僻冷清的宫殿跟前。 层层守卫,防守森严。 除了德福公公一个,基本看不见宫女太监,全都是武功高强的护卫,里里外外。 他感觉自己就像游街的死刑犯,被他们锐利的眼神审视着,杀意重重。 后背冷汗直冒。 钟林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却被着这几个人吓得双腿发软。 难道里面住着的就是… 拨弄天下棋局,暗中监察朝政的太上皇? 听说假死之后再也没有上过朝,但所有消息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被暗自筛选过的奏折,贪污受贿的臣子,还有教唆陛下饮酒作乐的太监。 有的突然间死得不明不白,有的就这么凭空消失。 走错一步,说错一句,很可能便会面临杀身之祸。 在太上皇的阴影下,整个朝堂胆战心惊,不敢做一点欺上瞒下之事。 那些毫不知情的学子,还争破脑袋地往里挤,却不知里面的臣子,拼了命地想要往外逃。 钟林收起心中的胡思乱想,先跪下绝对没错! “草民钟林,传吴琦先生的话给德福公公,红鱼的主人出现了,请您尽快赶来。” 德福瞬间皱起眉头,谁不知红鱼乃是禁忌,吴琦敢提起此事,想死不成? “那位主人是何模样?” “七八岁的小孩子,提着鱼竿,鱼钩上挂着条小拇指大小的红鱼。不爱说话,一直在忙着垂钓……” 再没什么明显特征了! 小孩子不都长一个样吗! 钟林只记得他的书和鱼竿,别的……身边倒是跟了个鬼鬼祟祟的侍从…… “小孩子?奇怪。”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德福身后响起,如恶鬼探头,钟林只看了一眼便吓得浑身僵硬,头脑一片空白。 那人披散着头发,锦衣华服,面色惨白。 诡异的笑容,乌黑如深渊的眼眸。 整个人处在似疯未疯的状态。 就算下一秒他提刀乱砍人,钟林都会觉得理所应当。 “我也去凑凑热闹。” 他拍拍德福的肩膀,安排好出行的准备。 随手在头上挽了个发髻,簪子一扣,稳稳当当。 身边的护卫如影相随,纷纷飞上房瓦,藏于阴影之中。 “走吧钟林公子,还得劳烦您带路呢。” 德福拉起还瘫坐在地的钟林,催促他前头带路。颤颤巍巍地骑上马背,带着明晃晃的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往吴府去。 吴府内,众人纷纷入座,正式开宴。 说了些场面话缓和气氛,先来一场比诗大会,一较高下。 大家特别来劲,都想得到吴老先生的赏识,在京城一鸣惊人。 就此前途坦荡,万人之上。 可惜吴琦没这个心思,眼神盯着沈鹤云,试图找到更多线索,“寒君小友有神童之名,不如作诗一首,为大家做个表率。” 第77章 小太阳 “寒君,你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那些公公又是怎么回事?” 楚泽压低声音,拉着沈鹤云问东问西。 这些天他可没闲着,打听到了不少传言。越来越觉得其中蹊跷,深不可测。 就拿囚禁在东宫的前太子来说,当年和太后一起因为谋反,把持朝政,被太上皇严加惩戒,就剩下他逃得活命。 十几年来一直在生孩子,算下来足有三十七个。 说不定寒君是其中之一? 毕竟他来历不明,身上的玉佩作为凭证,到底也不太可靠。 相比投胎转世,神鬼之说。 楚泽还是更加愿意相信,寒君是流落在外的皇室血脉。 “本来打算去钓鱼的,可惜,病了半个月。” “你病了?怪不得这小脸煞白。你那么大面子,能在宫里住,还有人伺候?” “嘘!之后再说……” 就要进入考场了,他们交头接耳的,被考官警告地瞪了一眼。 安分守己地闭嘴,坐到安排的位置上。 被特殊照顾了…… 这一堆都是什么呀! 糕点茶水,还有自己以前的小鱼缸。 里面的水母居然还活着,不愧是永生水母……自己人都没了,它还好好的…… 第一天考的是经书文章,背书默写,和理解感悟。 极速答完之后,沈鹤云一猫腰,偷偷离开考场。考官看到无语地过去把卷子收了,到底是年纪小,坐不住。 要不是有人罩着,他这一走直接就能被刷下去。 还没到提前交卷的时候。 这点时间,能写出什么花来? 随便看了一眼,咦?还蛮有意思的…… 大道至简,返璞归真,只用几句话就能说清楚,其中深意更是剖析得,猜透了人心。 压根不像个小孩子能写出来的东西。 就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学究,随手为书做注释一样,简明扼要。 “大人,您这就出来了?” 德庆刚想偷个懒蹲下,人就快步跑了出来,还带着个古怪的鱼缸。 “走吧,出发去吴老先生家。” 找书重要。 本来想回宫里拿鱼竿钓一手,算了!先抓紧时间! “咱们不回宫吗?” “待会儿回。” 德庆想着要不要给德福公公传个消息,派了个侍卫回去通知。 一行人往吴琦家去。 “老爷!御驾来了!” “什么!” 正在晒太阳读书的吴琦,眼皮直跳,手里的书都掉到了地上。 会是哪位? 陛下又偷跑出来玩? 还是…… 战战巍巍地起身,小声询问侍从,“公公是哪位?” 只要不是德福都好说! “是德庆公公。” 陛下身边跟着的是朱雨,德字辈的应该是德福公公带出来的小辈。 那就应该是寒君了。 他不去考试,来找自己做什么? “别停在外面,开侧门,把马车停进来。”可不能被人猜到,越少人知道此事越好。 当时太上皇大张旗鼓地来带人走,大家的视线都聚集在诗会上,压根没多少人注意到。 还有人来问他,寒君是不是攀上什么富商了? 连朝中都鲜少年轻臣子见过太上皇,更别提这些来科考的新人了。 领居却有点怀疑。 同朝为官,那辆马车的规格可不对劲。 又来了。 蹲点大半个月终于给他蹲到。 驾马车的果然是个公公,白面无须,看身形只是个十几岁的青年。 奇怪,陛下身边可没有这个年龄的太监。 跟着的侍卫规格,没错啊,应该是身份贵重之人…… 哼! 老匹夫,终于抓到你的狐狸尾巴了! 马车驶入侧门,吴琦恭敬地等候在旁,管他下来的是谁,先行礼总是没错的。 “拜见贵人,日安万福。” “吴老先生,书找到了吗?” 清澈稚嫩的声音,果然是寒君。 前几天才布置下来的任务,“您是要找专门介绍虫类的书籍,还是有所提及的百科一类?我和弟子日夜翻找,还未发现。 可有更多信息?作者名,书名,或者何时出版?” “作者,应该是文秋。” “啊!原来是文先生!他确实有许多杂书,最着名的是《三叶文集》,小词幽怨藻丽,诡艳刺骨。太上皇年轻时格外喜欢,仿写有《三叶文选》《一叶知秋》。” 等等! 谁仿写秋水仙君的词句?傀儡这么智能? 除非这个傀儡有秋水仙君的神识分身,或者……秋水仙君自杀后的尸体,被炼成了傀儡…… 尸体等级越高,保有灵智的可能性越大。 真说不定…… 毕竟是仙君尸体,跟一件现成的仙器有何区别。 “嗯…有关于虫子的书吗?” “我也不知道,文先生涉猎众多,小词成就最高,至今无人超越。 一起去找找看吧。” 谈及喜欢的词人,吴琦一个没忍住滔滔不绝,拉着沈鹤云就往书房里去。 连为何不去科考都忘记问了。 书房里做成了大学堂样式,书多得放不下,像墙壁一样,堆得满满当当。 徒弟们零散地坐在书桌上,地上,阶梯上捧着书苦读。 见吴琦进来,只轻轻拱手。 只有轻声翻阅书页的沙沙声,安静得能听到呼吸。 “嘘!在那边。” 吴琦指了指其中一个书架。 果然,过去一眼就找到了三叶文集,这里都是文秋写的书吗? 看名字没有一个带虫。 得翻开慢慢找了…… 天色渐晚,钟林考完回来,在一旁安静复习。他有事找沈鹤云,却也不急于这一时。 早上的考试他很有把握,答得贴近主题,默写也胸有成竹,势在必得。 不过沈鹤云他好像早退了,不知是为何? “《集野录》,找到了。” 证道的书找到,其他杂书都是秋水仙君升仙后,在天雷殿闲来无事写的,看笔名就知道了。只有这一本叫文秋,其他用的秋水二字。 大家似乎都默认这是文秋的雅号,不以为意。 里面的内容,细得出奇。 种属纲目,分门别类,甚至还画有图片,幼虫成虫,翅羽触须,繁衍变态。 凡物也好,传说中的血脉王虫也罢,皆尽记录在册。 自己能做到吗? 鱼类实在太多了…… 山河湖海,秘境地底,还有各种血脉分支。 就拿鱼跃龙门,变成龙的鱼该如何归类?既然能变化,是不是要把每种鱼都化龙一遍…… 不可能,那工程太大了。 自己得先规定范围。 就拿这本《集野录》做参考,钓鱼大业也不能落下。 先回宫,德庆公公一个时辰前就催他回去吃晚膳,早早吃了糕点垫肚子。 现在还真有点饿了。 “多谢吴老先生,这本书我先借走了。” “好说,随时欢迎。” 见他要走,钟林及时赶过来,“寒君,那本书的事,林老板交代的都在这里了。” 一张纸条,夹在一大堆银票里。 所有书都已经卖完,有人已经在查书的源头,他不得不抹除痕迹,快速逃离京城。 祝愿寒君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有人查到我这里,是陛下那边的人,他想保下齐妃,出言威胁。” 不只是威胁,已经下令列为禁书,见到就焚烧,还能举报看书的人,一个五十两,惩罚十个板子。 满城风雨,倒是有不少打算出盗版书的人遭殃。 真有书的,早就偷偷烧了。 还留着等被抓不成? “不要紧,反正钱已经到手了,任他去吧。” 确实。 钟林不免暗笑,流言蜚语哪是这样就能浇灭的,而且还是最令人津津乐道的风流韵事。 陛下到底年轻,又不参与朝政,手段稚嫩。 “多谢你帮忙了,这些给你。”随手分了几张银票,给忙上忙下的钟林,用作感谢。 “不用不用,事情都是林老板办的,我什么忙都没帮上。” 钟林可不想继续牵扯其中啊! 他还要在京城混的! “好吧,缺钱就找我借。” “没问题。” 第二天考作诗,沈鹤云直接不去了,大清早带上鱼竿去新鱼池钓鱼。 在御花园偏东的位置,就是原来那片假山。 迷宫一般的假山全拆了个遍,凿深灌水,联通了护城河。 讨食的锦鲤被养得胖嘟嘟的,还有其他鱼类,隐约能看见它们翻腾起来的水花。 怀里抱着那本厚厚的《集野录》,今天就在这里打发时间了。 本来是如此打算的。 日头刚过头顶,“拜见陛下,齐妃娘娘,日安万福。” 身旁的德庆满身鱼腥味,衣摆都被鱼儿拍打的水花溅湿了,小桶里满满登登,全都是鱼。他手忙脚乱地跪下行礼,顺便还拉了拉沈鹤云的衣摆。 这祖宗两耳不闻窗外事,竟全当没听到,完了! 德庆瑟瑟发抖地面朝土地,想着该如何脱身去找救兵。 “你是谁?皇兄的孩子吗?” 皇帝穿着身便利的常服,金冠玉带,眼睛灵动有神,见人带笑。 虽有几分娇惯的嚣张跋扈,白玉般可爱,天真无邪,倒也让人难以生气。 十几岁的少年,像个小太阳。 跟太上皇风格完全不同,怪不得他俩不亲近。 阴暗爬行对上阳光奔跑,玩不到一块去。 身后跟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繁复的宫装十分不便,在她身上却能跑得虎虎生威,夹风带雨的。仿佛一阵香风刮过,抓不住影子。 她好动地爬上池塘的围栏,用小石子扔那群聚过来的讨食的锦鲤。 “喂,我们烤鱼吃吧!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齐姝在鱼桶里捞了一条大的,她一直想试试!自己烤鱼吃! “他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小皇帝被拉着生火去了,蹲在鱼池边上,大声吵吵闹闹的。 诶…… 鱼都被吓跑了。 “你叫什么名字?谁家的孩子?怎么进宫来的?说话呀,我可是皇上,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抓着齐妃忙着烤鱼的间隙,小皇帝继续喋喋不休地缠着他问话。 宫里来了个新孩子,怎么没人告诉他? “你!你来回答我!” 小皇帝指着德庆,不指望撬开沈鹤云的嘴。但太监们都得听他的,肯定能乖乖回话! 德庆满头大汗,怎么祸事突然落到自己头上了?该如何回答才好…… “回陛下,这位是梅寒君公子,前来科考的神童。太上皇见才欣喜,邀在宫中暂住。” 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 说实话,里面还有别的内幕他不甚明了。为什么德福公公恭敬有加,为什么太上皇亲切地称呼他为钰儿? 同吃同住,根本不像一个才子的待遇。 “噫…父皇他身体如何?” 提到太上皇三个字,小皇帝瑟缩地耸了耸肩,不想再问。 “一切都好。” 话题就这么尴尬地结束。 小皇帝依旧对他好奇得紧,压低声音站在他身边,悄悄问道,“你不害怕父皇?他可难得有好脸色,怎么做到的?” “你很怕?” “原来你会说话呀!谁不怕父皇,朝臣都畏如豺狼虎豹,听到太上皇三个字,跟天塌了一样害怕。 嘘,可不能说出去,我也会遭殃的!” 沈鹤云转头看了眼他,当年那个调皮捣蛋的小鬼,还是老样子。 父皇没逼着他处理政务,按头学习,甚至五六个老学究轮番上课。明明对他那么宽松放任,至今仍保有这份心性,到底在怕什么? “怎么遭殃?” “唔…那当然是禁足啦!可无聊了!” 就这? 沈鹤云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就刚说两句话的功夫站不住坐不住,一溜烟就跑去齐妃那边玩烤鱼了。 这群孩子,连内脏都不去。 什么调料都不放,离火那么近,皮烤成焦炭了,里面还是生的。 不生气…… 这都是鱼儿的命…… 啧! 收杆回宫,眼不见为净。 “德庆,咱们走。” “诶,你怎么就走了?烤鱼不吃吗?”小皇帝浅尝一口,满手黑炭像个小花猫,味道虽然一般,却颇为新奇。 吃惯山珍海味的笨蛋。 “不吃,我先回去了。” “你去哪里?以后我和齐妃去找你玩。” 沈鹤云坏笑着点点头,手里鱼线一甩,缠成线圈收入囊中,“好啊,就怕你不敢来。” 遥手一指的方向,既不是后宫,也不是外层做客的所在。 离东宫更加遥远。 那里是! 小皇帝微微发抖,怎么住那里啊!自己一个人万万是不敢靠近的! 可在新朋友面前,不能丢脸! 第78章 隐形人 “我可是皇帝,宫里都是我的地盘,有什么不敢的……” 这话说得可虚。 沈鹤云似笑非笑,将鱼桶里的鱼儿倒回池子,“那我们说好了,一定记得要来。” 德庆低头悄悄发笑,谁不知道小皇帝怕太上皇怕得紧,从来没主动去拜见过。 孝道之缺被多加诟病。 这次如果碰上,说不定在朝名声能好上许多。 “你笑什么?” “咳咳,没什么……”德庆立刻收敛笑意,摆出一张严肃的脸。 果然不能有片刻松懈! 这才一秒就被抓住了错处,下次一定要注意! “你在宫里多久了?” “回公子,六年左右。” 那就是烧藏书阁的后一年了?“跟你同一批进来的人,多不多?” “宫里如今大部分宫女太监都是同一批,听说之前的……不是被处理了,就是遣返回家,基本没留下几位。”德庆小心地四周张望了一眼,那些武功高强的暗卫,指不定在哪儿盯着。 沈鹤云了然地点头,都是些新人,怪不得…… 自己的尸体不知道有没有下葬。 大概没有大办,按剧本应该就是这位小皇帝上位,没有自己在中间捣乱,一切都顺得多。 当年他先是听到屋顶有人打斗,闻到火油的味道,大火顺势而起,越演越烈。沈鹤云急着把鱼缸弄出去,自己葬身火海。 反正都要死,抓住机会! 最后看到来救他的暗卫,应该有点被烧伤了,带着淡淡的肉焦味。 现在盯着沈鹤云的,也是他…… 居然没被父皇,以保护不周处理掉。 “暗七?” 一道影子掠过,轻飘飘地落在跟前,单膝跪地。 狰狞的鬼面具,利落简单的黑色武服。沉默寡言,不发一言,等候主人的命令。 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从握刀的手背,隐约能看到被烧伤的痕迹。 “给我看看,烧到哪里了?” 掐着人的下巴,掀开面具,坚毅朗俊的左脸上,有一大片烧伤的褶皱红痕。 透亮的眼睛将一切情绪都抹去,沉静如水。 “帮我查一个人,文秋。他的生平事迹,家人祖籍,还有葬在哪里,务必详尽。” 磨蹭着凹凸不平的伤痕,那股烧焦的肉香味,似乎又萦绕在鼻尖。 “是。” 暗七眼神略微闪躲,接过自己的面具,闪身离去。 查一个非常有名的死人。 简单。 “文秋?都死了几百年的人,为何…你去查吧,给他之前,先给我看一遍。” 太上皇第一个念头是,文秋和沈鹤云是同样的人,一直投胎不死。无数次重头再来,活过几百年也是轻而易举。 沈鹤云要查他,是想找到他,互相扶持,还是想结束这种早死投胎的状态? “您不如直接问问他?他肯定不会对您有所隐瞒的。”德福公公躬着腰建议道。 他离开太久,都忘了真诚相待是什么。 整日猜疑算计,身心交瘁。 “说的是。” 瓷白晶莹的肌肤下,青紫的血管若隐若现,脸色发青,愁思忧郁,越是入病,美得更加惊人。 坐在轮椅上,盖着朱红色的毯子。手腕戴的两条小红鱼活蹦乱跳,隐隐看见几分血气沁入血脉,涌向心脏。 发白的唇色因此有了颜色,红润光泽,却更显得肌肤如雪,面无血色。 “父皇?” 沈鹤云想起之前的猜测,有些踌躇不决,万一父皇真的是秋水仙君的尸体…… 该如何面对? “钰儿,过来。” 将人抱入怀中,轻声在耳边问道,“你派暗七去查文秋,这是为何?” “我想模仿他写书,就是这一本。” 举起沉重的书砖,沈鹤云偷偷闻了闻父皇的味道,熏香很重,掩盖了所有信息。 “里面都是虫,钰儿要写一本《集鱼录》吗?” “没错!” 他微微发笑,却又觉得天下除了沈鹤云,却也无人能担此重任。 “可要找些渔民进宫,一起帮你写书?”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不错的捷径。 可毕竟是自己的道心,不知道管不管用。 真要亲自走遍天下的话…… 路漫漫其修远。 第三天问治理天灾人祸的办法。 眼下大旱,百姓流离失所,贼寇四处劫掠。 问的便是此事。 出兵剿贼要花钱,养活难民也要钱。说到底还是去哪里找钱的问题。 沈鹤云这次认认真真地答题,还安静待到考试结束。 考官频频侧目,在他跟前晃晃悠悠,稀奇极了。 昨天连人影都不见,今天竟然乖乖坐着考试? 反正都已经是默认的头名,换了自己肯定懒得过来受罪。 偷偷看了几眼卷子,不错…… 十分稳重踏实,是真正能办下去,有成效的主意。 甚至还考虑到了眼下的各方顾虑,周密谨慎,将每股势力玩弄于股掌之间。 根本像是太上皇的手段…… 真的不是透题默写的吗? 看第一张卷子,这所谓神童,无甚稀奇,只不过是记性好。 科考正式结束。 沈鹤云被楚泽抓去吃大餐,好好玩乐一番。德庆公公无奈地跟在身边,刚考完好好休息不行吗?等出榜了,有的是时间庆祝。 “那不行,今朝有酒今朝醉!寒君你可不能喝,来!以茶代酒!” 大手笔地在酒楼弄了个包厢。 “要我来,是为了让我付钱的吧?” 沈鹤云一眼看穿,让侍卫们坐下一起吃,可不能便宜全让楚泽吃了! “唉!这是什么话,开吃开吃!” 点了一桌子自己爱吃的菜,看侍卫们动筷,也不吵着喝酒了,坐下疯狂扒拉干饭。 酒足饭饱,才想起谈正事。 “你如今在宫里,什么身份啊?”楚泽指着他身边的小太监,四个侍卫。 出行带这么多人,岂不是…… “没什么身份,仗着宠爱的草民一个。” “说得跟那啥似的,你绝对有事瞒着我。” 楚泽眯眯眼睛,拎起酒瓶一口闷!痛快!好久没有这么喝酒了! “你不是打听到什么了吗?说说看,我给你指明方向。” “好! 你是不是前太子的三十七个孩子之一?” “楚公子,前太子早就去往封地,不在宫中了。”德庆忍不住开口纠正他。 哪来的消息,也太不可靠了。 而且明明只生了十一个,三十七?夸张得离谱。 “不是吗?那狸猫换太子呢?” 楚泽自己猜的,当年的孩子偷偷被别有用心的宫女换掉了,现在的陛下才是梅家的独苗? “不是。” “太上皇的私生子?” “差不多…” 恍然大悟,楚泽握着沈鹤云的小手,讨打地笑道,“您大人有大量,以往的小打小闹,无足挂齿。 等到了翰林院,师兄还指着你多多说些好话呢。” “少说话多做事,勉强能活着就行。想往上爬?你不如先弄点银子。” 沈鹤云没好气地付了酒桌的钱。 “等当上官,钱都上赶着送来,不着急。”楚泽摸摸人的小脑袋,当初跟他拌嘴斗气的孩子,居然一步登天,比自己走得更远,见一面都难。 欣慰又失落。 物是人非。 海水一边被蒸发,一边变成雨滴落下。雷笼金灿灿的,将天地完美地隔绝切割出来。 五颜六色的雷劫劈在二人身上。 映得天空像乌鸦的羽毛,绚丽多彩。 雨雾朦胧的味道,轻飘飘,软绵绵,从水汽中透出几分海水的腥咸。 秋水坐在亭子顶上,望着漫天的文章,和前辈们写的答案。 李前辈完成得不错,已经早早结束,帮着风映抵挡雷劫,让他专心作答。 像是看不惯小情侣秀恩爱,雷劫像双头蛇一般分裂开来,偏要往风映身上劈。 不过威力弱了几分,也算有好处。 风映前辈的答卷也不错,小作文写得工整有条理,不愧是当今修真界第一,悟性和学习本领都是顶尖。 真要挑错处,太死板老套。 一眼过去就知道他要说的大道理。 没意思极了。 诸天仙人,哪个不是极有脾性和特色?如今修真界却是个毫无个性的书呆子为首,当真是没落得可悲。 天雷如雨,雷霆万钧。 忐忑不安地交卷,两人并肩站在雷笼中间,抬眼望向乌云滚滚的天空。 倾盆暴雨突然沾满了颜色,七彩流霞雨的效果还是那么菜,加量不加质。“恭喜两位前辈。” 秋水沐浴在雨下,蹭蹭福气。 身体和识海里的暗伤都缓缓修复,卡在化神中期的灵力,又开始增长,一下子窜到了化神后期。 心魔要增强了,鹤云他小心吧。 “先回灵船。” 风映前辈被劈得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眼神却熠熠生辉,欣喜地握着李前辈的手,往日的沉稳都飞走了似的,俊朗无双,神采飞扬。 到了大乘期,寿命增加一千年,每个小阶段还能加二百年。 灵力积累艰难,收集道文更难。 不过,能步入大乘,便足以在修真界称王称霸了。 李前辈同样微微带着笑意,携手一同返回了灵船。 用完就扔,连个眼神都不给? 当透明人也不太好啊…… 秋水默默跟在他们身后,脚下的岛屿寸寸开裂,粉身碎骨,从大岛变成了零散的小岛。 岛上的阵法早在一个月前就裂了,外围边缘被彻底蒸发,底部的海水更是分毫不剩。巨大的空洞在雷笼消散后,迅速涌入大量海水,惊涛骇浪,将藕断丝连的小岛拍散,淹没。 “有彩雨!老祖他成功了!”远远在灵船上观劫的南霜,兴奋地踮脚张望。 风映前辈成功后,清剑宗可就是有大乘期的顶级宗门了! “恭喜老祖!” 心情不错的风映摸了摸南霜的脑袋,鼓励道,“辛苦了,改日我陪你练剑。” 即便闭关也要天天练剑,当真是苦修。 懒得看他们师徒情深,秋水一猫腰,往灵船里去寻谢前辈,看看鱼鳍炼得怎么样了。 几乎是当着面走过去…… 哼,这都没人发现他。 “谢前辈,渡劫结束,轮到前辈去准备了。” 解毒的时效已经过期,一枝金桂从脖颈延伸到了脸上,在左脸艳丽地开了一大片。 殊丽嫣红,星星点点。 团簇盛开,浓绿的枝叶延伸到了头皮,那一撮头发直接被染成了深绿色。 嘶…… 还挺疼。 刚刚开门就看到这一幕,谢前辈急得扔下手里的东西要给他写道文解毒。 “谢前辈,难得你看到我。” 今天就没人看到他,全都当他不存在似的。 渡劫结束,就是这般待遇。 本以为习惯了…… 原来作为秋水仙君的怨气悄悄升腾,像是沸水的蒸汽般,从头顶冒出。 要是有个鬼修在,这股怨气都能吃撑。 “什么胡话,莫不是毒素渗入识海了?”谢无名担忧地看着毒素渐渐消退,再怎么触碰都不会出现,这才微微松下一口气。 捡起地上的双鳍剑,颇为骄傲地介绍道,“快看,它们自带的飞行符文,加上雷电的极速和麻痹,只要微微靠近就能控住敌人。” 一把深紫色的咸鱼剑,繁复的符文镌刻其上。细密的黑色雷电噼里啪啦地打着闪,就像黑夜里脱毛衣时,一身的静电闪光。 另一把是鱼骨剑,金雷灿烂,骨头上的符文和鱼鳍如出一辙,两者之间的闪电互相吸引,悬浮着打转。 微微靠近,一道电打来,左臂立刻被麻痹。 自动索敌,还能往里面刻剑术。 “我把眼睛嵌在鱼骨剑的剑柄上了,弥补它少皮肉,防御不足的缺点。” 浑浊不清的眼珠滴溜溜地打转,充裕的雷灵力驱散了大部分尸气,隐隐可见剔透如水晶的紫色眼眸。 便是靠这个自动索敌,蓄力攻击。 一柄主防麻痹,一柄强攻重击。 “材料极佳,合起来的威力,足以媲美仙器。” 天生地长的道器,武器类极少。 甚至会出现拿着凳子树枝衣服打架的场面。宝器到仙器之间的过渡,跨度太大,界限难以捉摸。 比较厉害的武器都被叫做媲美仙器。 然而实际上,修真界并没有真正的仙器。 一要定名,二要跟九旗仙君讨要刻印。九旗仙君眼光奇高,总有不自量力的炼器师举办祭仙器大会,结果被九旗仙君把辛苦炼成的宝贝,一锤子打成了废铁。 第79章 人鱼岛 其实…… 不只是渡劫,所有需要找仙君办事的活,道水灵根都能干。 可惜没有人悟到这点。 秋水暗自发笑,以后自己偷偷祭炼这两把咸鱼剑吧。 “这眼睛本是给谢前辈的谢礼……谢前辈有什么想要?只要我有,肯定不会吝啬的。” “不用,帮我找到毒字道文,解决了多年的困扰,我已经很感激了。” 谢无名递过两把长剑。 炼器感悟更上一层楼,而且还有机会接触等级那么高的材料,真的不再需要别的东西了。 “那就谢谢前辈。” 收拾收拾,准备去岛上做渡劫准备。 靠得近了才发现谢前辈的衣服都刻有隔绝灵力的符文,不愧是炼器师,藏得真深。 秋水打算趁着准备时间,去附近的城市转转。 “我会去水天大陆的人鱼岛上,钓钓鱼。谢前辈准备好了,用传音石叫我回来便可。” “人鱼残暴,性格凶悍,你小心行事。” 难得没有对他保护过度。 久违的自由! 渡劫之后,风映前辈和李前辈都不管他,想去哪里去哪里! 来到甲板上,正准备偷偷御剑离开。 “喂!你去哪里?” 被剑灵根抓住了头发,好疼! “你不是在给风映前辈办宴吗?” “我最不喜欢宴会,这种事都是林师叔在办。”便是林子殊的父亲,林晓。他简直是个宴会达人,整个清剑宗,甚至外包的宴会都有他出现。 操办起来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你们清剑宗出了大乘期,前线已经不足为惧,确实值得庆祝一番。” “呵,场面话不必多说。你要去哪里?” “人鱼岛。” “我跟你去。” “凭什么呀!我好不容易清静几天……”秋水不满的嘀咕一声,他可跟鹤云那个需要保姆的小屁孩不同,自由自在的散修才是他的舒适区! “我在船上待得要发霉了!走走走。” 祭出自己的本命灵剑,和秋水一起御剑赶路。 剑修的基本功之一,小时候最喜欢练这招,可惜长大后没什么机会。 像人鱼岛这种,不近不远的距离,刚好能用上。 “谢前辈给你炼的新剑?根本不合你的属性啊。” 雷属性跟任何灵力都不对付,金木水更是被克制得死死的。 不过,要是强行炼化为本命武器,忍住经脉和丹田的疼痛,说不定有机会变异。 后天改变灵根和灵力属性的办法,多如牛毛。炼化雷属性武器,也算其中之一。 秋水要变异灵根有什么用? 他本来就是啊。 “我也不想,材料就这样,手里又没有合适的武器,难不成我要用鱼竿打架?” “沈鹤云经常这么干,你倒不习惯了?” 南霜见过沈鹤云的剑意,湘妃泪的竹剑,乍一看和鱼竿还真没区别。 秋水他还未出手。 换了人,剑意也会跟着换吗? 明明都是同一具身体。 “我用的又不是诡剑,而且剑术天赋不高,没有合适的剑在手,恐怕连剑意都使不出来。” “没想到啊…秋水仙君居然不善剑术……” 南霜略显调侃,都说剑修占了半边天,仙人可没几个正经修剑的。 “先说清楚,仙君他是虫修,我啥都不是,我就是个心魔,魔修! 魔修不擅长使剑,理所应当。” 魔修主要修炼精神攻击,和人鱼是一条路子。 心魔自带的神识混沌,幻境攻击,比人鱼那种纯粹的攻击更加有天赋。 “我知道。 心魔是单体伤害,人鱼是大范围精神攻击。 两者都道途艰难,没有真正的绝顶高手。人鱼王瑟希,两道增加神识攻击的神通,可本身修为,不过才五阶。 你可是秋水仙君的共生魔,神识攻击应该很强吧?” 南霜对各种小知识津津乐道,她之前还在魔域里学到了很多有关心魔的东西。 共生魔能和原身主人一起成长,甚至随时切换,进行战斗。 要是不敌,随时能让共生魔来一发精神攻击。 简直是个大杀器。 “可不能乱用,我一虚弱鹤云就要遭殃了。” “他不是在幻境里被你折磨吗?” “什么折磨,我那是监督他学习。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他在修真界,到处都是保姆,怎么能好好锻炼!” 语气极其恨铁不成钢,怒其不争。 恍惚间南霜好像看见了督促自己练剑的师尊,太可怕了!被盯着练剑的日子! 原来鹤云在幻境里,是这样地苦! 御剑赶路极其迅速方便,没有灵船笨重昂贵,也没有御空飞行消耗大。 短短十天,就远远看见了人鱼岛的典型标志,三叉戟神山。 周围遍布零散稀碎的小岛,众星拱月。 往来的船只,细密得如同搬家的蚂蚁,接连不断。 水天大陆像一棵落叶的大树,水网就是树杈,落叶便是星点的岛屿。 至于树干,连接着大陆,根深叶茂。 自从云台宗没落,人鱼趁机进攻,水天大陆被人鱼族霸占了大半。蓝汪汪的海水漫上大陆,像被洪水浸泡着,只是这水无法退去。 凡人很难在人鱼族的地盘活下去,海水淹没了农田和建筑,天天吃鱼,住在高处,才能勉强苟活。 他们似乎在尝试搭建高楼,想要避开底下的海水,往上居住。 可是每次都有调皮的人鱼,一道水箭过去,本就摇摇欲坠的竹楼顿时四分五裂,人们纷纷下饺子般掉进海水里。 挣扎了好一会儿,被人鱼当球一样,用尾巴拍来拍去。 水性好的或许能鼻青脸肿地活下来。 可大多数还是…… 多处骨折,沉入海底。 “看,那里是人鱼族圈养人宠的地方,就是俗称的人鱼岛。” 便是三叉戟神山所在的大岛,有城市市集,还能与外界交易往来。 无数海水水道,如蛛网一般遍布岛屿。 高级别的人鱼,直接在身上套一层海水薄衣,效果比水道更好。 “人鱼王宫其实在水里,修士一般没资格进去。” 当然,这个资格可以打出来。 只要拳头大,人鱼都能当普通鱼吃。 “走吧,上岛。” 两人在天上盘旋了一阵,远远看了眼水天大陆的状况。 “清剑宗建立的分宗,在此剿灭人鱼,收复失地。极乐鸟那边,也是如此。”南霜指着镇压在前线上的巨剑,是用巨剑的孙师祖。 “渡劫之后,风映前辈也要回到前线了吧?” “就算是只真凤凰,风师祖都能杀,极乐鸟不过六阶,何足为惧?” 人鱼这边看起来形势严峻得多,而且它们还能进行神识攻击,防不胜防。 极乐鸟带领的兽潮,小事一桩。 “人族,站住!” 两名高大的人鱼守卫,站在城门口,细细检查过路的每一条船。 巨大的运河联通海域,往来船只众多。 修为都不高。 “金丹及以上的修士,想要进城,都得带上这个!” 没好气地抛来一个项圈,材质像是海草编织而成。刻有符文,小型的灵力封印,只对金丹元婴有用。 秋水全力忍住笑意。 存在感太低,两条人鱼压根没看见他,更别说发现他是化神后期了。 只有南霜满身凌厉的剑意,气势滔天,格外显眼。 她涨红了脸,憋屈地戴上项圈。一进城就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地威胁秋水道,“不许说出去!” “挺好看的嘛,像条绿毛围巾。” “闭嘴!小心我去告发你!” “噗哈哈!” 打打闹闹地步入人鱼城。 建筑都是凡人所建,保留了大多数一贯风格,雕梁画柱,朱门青瓦。 只不过有些水天大陆,小桥流水,移步换景的妙处。 拍卖会金碧辉煌,门口展示的拍品都是海里的特产。 “水里的道器果然多。”一连路过三家拍卖会,全都有道器压轴。外来许多戴着项圈的修士,为此争破了脑袋。 水道交织,在街道间流通。 秋水新奇地学着其他修士穿过水道,哇…非常普通的海水…… 水道里极速穿梭的人鱼,可不管水道里有没有人,水道狭小,躲避不及,直接冲过去,时常会发生撞人事件。 果然还是需要一个指引人。 有地图都要迷路了。 水道和街道交叠,交叉细密,分区散乱。 第81章 大金鱼 略知一二的楚泽和钟林,沉默不语,其中还有别的事,不是他们能插足的。 至少他们知道沈鹤云的心思,志不在此。 “好孩子,过来。” 太上皇心满意足地一一扫过臣子们的神情,特别是被盯上的那几个,眼神里格外不同。 果然是些不安分的。 将沈鹤云抱入怀中,在他耳边低语道,“看看,有谁盯上你了。打入内部之后,可要一字一句告诉我。” 原来是用他做饵,真是熟悉的感觉。 几位不安分的臣子,偷眼看着他,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们也许是不满当今陛下,不作为,难堪大任。 又或许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心中打起了小算盘。 “明白。” 终于走了,一群人跪地恭送太上皇离席,纷纷松下一口气。心惊胆颤的气氛久久未平复,诸位大臣面面相觑,皆是尴尬僵硬地微笑。 跪久了瘫坐在地的新进士,长袖掩面,擦去脸上的汗水和涕泪。 这身新行头,算是毁了。 有喝酒壮胆的,偷偷摸到沈鹤云身边。轻声试探道,“恭喜状元郎,可有喜欢的部门?看您的文章,想必是踏实肯干,全心为民的刚直之臣。 可愿来我们工部? 兴修水利,防治洪涝灾害。 眼下大旱,打井开河也都是我们工部管。” 不是他们,纯粹是群被撺掇来打头阵的,真正别有居心的人在后面远远瞧着呢。 “多谢各位大人好意,只是我年纪小,懂的不多,全凭父皇做主。” “哈哈,确实有道理。” 他们无功而返,一来一去之间,反而恢复了之前的场面。 身边无人问津,大家却在暗地里较劲要抢他。 如何下手? 他与太上皇住在一处,无法明目张胆地送礼,只好迂回…… 楚泽再次成了香饽饽,只不过这次,大家都在话里话外地打听沈鹤云的事。 不堪其扰。 “公子,您真是私生子吗?” 回宫的路上,四下无人,德庆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声问道。 太上皇常年住在深宫,真有私生子,也应该是和宫女之类,怎么会流落在外? 沈鹤云望着天边明月,月宫高悬,群星晦暗。 如果真的是秋水仙君,他没了自己才能出现在世上,这种关系,该如何称呼? 前身?长辈? “差不多吧……” 突然感觉,叫父亲还蛮妥帖的。 分明只是懒得解释的沈鹤云,默默认下了私生子的身份。 “差了什么?” “命。” 含糊不清地敷衍过去。 月亮里也有天雷殿的影子,距离拉得极近,能看见深紫色的瓦片引雷入殿,供以运转。 天边所有雷丝都萦绕在天雷殿上,从人间看去,就像月亮在闪烁着眨眼睛。 仙城在星海里,离月亮自然近。倒影比皇宫都大,仿佛触之可及。 “德庆,那个叫什么?” “月宫啊,里面住着位仙子呢。” “我想听听你们的传说。” 那位仙君名唤祝盈,小时候常常被雷劈,家人觉得这孩子带来灾祸,便弃于山林之中。 一只鸟儿被她的哭声吸引,用果子和露水将她养大。 好景不长,一道惊雷划过,那只鸟儿不幸被劈死,还引起了山林大火。 祝盈侥幸逃出,下定决心要把天雷驯服。 “然后呢?” “成为了掌管天雷的仙子,没了。” 啊? 故事明显刚起头,就没了? “怎么掌管?怎么成为仙子的?” “我们要是知道,不也能成仙了吗?不过运气好的话,仙子会回到人间游玩。 成仙后的趣事,数不胜数。 比如女驸马,游花街,抢新娘,都是戏曲里经典曲目。” 祝雷仙子都在做什么啊! 玩得太花了吧! “在哪里看戏呀?” “您要想看,直接叫戏班子进宫就行。不过,得先问过太上皇,他是最不喜这些的。” “陛下知道吗?他那么爱玩,肯定对京城的知名戏班如数家珍。” 德庆恍然大悟,确实如此。 这类不务正业的事,找陛下准没错。 下次就约去外边看戏吧。 …… “人族,你长得不错,跟我来。” 跟着老板上岸卖鱼的两人,被一条雄性人鱼叫住。 金色的海带状耳环,深蓝色的长发里点缀着漂亮的珍珠发饰,金蓝色大尾巴,比其他人鱼鼓圆壮硕。 格外高大强健,竟然比南霜都高。 “看头上的角,是王族。” 老板小声提醒,大麻烦主动找上门了! 顿时偷摸地假装不认识他们,藏身在拥挤着抢鱼的人鱼群里。 “她?” 秋水指着南霜,直觉人鱼看上的是她。 人鱼喜欢强大且美丽的生物,修士才符合这个标准。 “当然是她,你太弱小了。想得到我的宠爱,下辈子吧。” 逆天…… 南霜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脸上的表情复杂得像个苦瓜,手中紧握长剑,时刻准备一剑劈了这条鱼! “这是她的荣幸,快去快去!”秋水谄媚地笑道,推了南霜一把,暗自传音,“找王宫!” 柔弱坚韧的绿茶重新上线,南霜满脑子将这鱼剖肠挖肚,晒成鱼干。却露出个温柔的笑,眉眼隐约有一丝倔强和坚强,“全听大人吩咐。” 人鱼满意地点点头,让身后的手下把鱼市的红脂鱼都买下,转身揽着南霜跃入水道。 一甩尾巴,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哼,小菜一碟。 秋水手里握着根鱼线,细如毛发,缠在南霜手腕上,经过灵力包裹,完全没人能注意到。 走入鱼市拥挤的人海里,原地消失,缩地成寸很快赶上了人鱼的移动速度。 水道出城后,入海。 二十米深,往南一千米便能隐约看见王宫庞大的建筑群。无数往来的人鱼在其中穿梭,五颜六色的鱼尾,还有优雅吟唱的语言。 建筑风格优雅精致,像是巨大的珊瑚群,极具美轮美奂的海洋风格。 最值得称赞的,还是大胆的色彩搭配,拼色渐变色,它们住的地方似乎和尾巴颜色相称。 秋水仗着自己可悲的无人在意隐形人身份,大大咧咧地游进去。 哇…… 人鱼居然也有丑的。 传闻里人鱼,无论雄雌,都是极为貌美,倾国倾城。 一眼看去,大概有三分之一比较普通,也许在它们的审美里算是丑陋,走过路过都得用尾巴拍一巴掌。 人鱼里还有容貌霸凌,丑的不许出去丢人,被人族看见败坏了它们人鱼的名声。 当着面游过去…都没人在乎…… 这种感觉,又幸运又悲惨。 “死鱼!看剑!” 前面不远的王宫突然传来一阵大喝,接着一道澎湃的剑气,将海水劈成两半! 被波及的人鱼,发出尖锐的叫声。 拍打着尾巴四处逃窜。 剑灵根也太耐不住性子了,她又没有防止精神攻击的办法,还被封印着,闹出这么大动静。 秋水赶过去时,只看见之前见到那条人鱼,被开膛破肚,鱼肠飘在水里,满是血气。 但它还是挣扎着,发出惨烈的尖叫,剧烈的精神攻击让南霜陷入昏迷,手中的剑都掉到了地上。 “别叫!” 一剑封喉。 鲲鹏作为顶尖血脉,自带威慑。 就像凤凰对鸟类的威慑一样,动弹不得,只能听其号令。 咸鱼剑一出,人鱼就跟站着的木头桩子一样。 秋水无奈地翻找着储物戒,他真的没有缓解精神攻击的丹药,连鹤云都吃不上,更别提南霜了。 希望她自己带有。 “该死!” 南霜揉着脑袋,从恍惚中回神。 连吃两口丹药,才稍稍缓过气来。 “下次看准喉咙,之后怎么玩都行。”秋水将南霜脖子上的封印破开,邪魅一笑,甩出鱼竿,打算闯进王宫深处钓一把人鱼王。 “我脑子都快炸了,你剑借我,是不是带电麻痹啊,它们怎么……” 害怕发抖地愣在原地,尾巴还在微微摇摆。 并不像被电麻了。 “喏,这把是麻痹的,你金灵根小心点用。” 那是当然,她可是从小紫兔手里学到的教训! 提着剑直接出去开大! 人剑合一! 激烈的剑意旋风摧枯拉朽, 连鱼带建筑全毁了个干净,美丽的人鱼都被剑意分尸成鱼块,精细得都能炖一锅鱼汤了。 第82章 黑尾巴 “对了,风老祖他,渡劫如何了?” “已经成了,如今可是修真界唯一的大乘期!” 提起这事南霜还是满怀欣喜,而且还是一次过,风映老祖实在是太厉害了! “那真是大好事!我们清剑宗,要一跃成为顶级宗门了,哈哈哈!” 孙师祖高兴地一拍桌子,准备通知各位师弟小辈,大办宴席,“你先别急着走,跟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我还要……” 再怎么推脱拒绝都没办法,无奈地吃了一个月的宴,还要带大家去人鱼王宫搜刮。 重新找到秋水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在水道里钓人鱼了。 “喂!你怎么不去海上钓鱼了?” “换换口味。” 这也太大胆了吧? 许多脑子里根深蒂固着,人鱼为尊的人宠,正指着他破口大骂呢…… 狼狈的人鱼串着三条,喉咙穿着鱼钩,靓丽多彩的鱼尾上满是血洞,鳞片都飞了。 它们是在疯狂释放水箭水刃,结果误伤自己人了吧…… 秋水跟遛狗一样拽着鱼线,欣慰地看着它们活蹦乱跳,挣扎甩尾的模样。 “这才是大鱼该有的样子。” 跟人一样大的鱼! “反正我家长辈也打算收复人鱼岛,之后这些人鱼都得死,你就抓紧时间玩吧。” 大批人鱼恐怕要流入内陆,作为灵宠,供人赏玩了。 “我还去它们的养殖场玩了一圈,送你几颗海珠,喜欢什么颜色?” “又是珍珠?呃……”眼角无意间瞥见人鱼尾巴,蓝绿色,像波光粼粼的毒海一样,“那个颜色有吗?” “你可真会挑,喏,孔雀绿黑珍珠。” 乌黑像是深邃的深海,表面一圈深绿色的光泽,莹润神秘。 深蓝色,深紫色也有,黑珍珠色系都偏冷偏深邃。 不像血珠。 “你不会把鱼塘一锅端了吧?” “当然。” 她就知道! 鹤云那边和小皇帝偷跑出宫,看了许多祝雷仙子的八卦戏曲,趁着夜色赶宫禁的时间,刚好掐准! “回来了?” 阴影里一道消瘦细长的身影,突然出声。 苍白的脸仿佛悬在半空,红唇如血,带着诡异的笑容。黑色长发垂下,树阴摇曳,微风轻拂,所有神情都藏在黑暗里,晦暗不明。 小皇帝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啊啊!” 倒退几步撞在沈鹤云身上,摔了一跤。 从下往上,感觉父皇更加可怕了!连滚带爬地跪地问好,“父皇万安!” 声音又尖又细,瞬间变回了稚气未脱的孩子似的。 不怪他吓成这样。 这次真像索命的鬼。 “父皇万安。”沈鹤云恭敬地拱手行礼,完全没有跑出去玩被抓包的慌张。 小皇帝却扯了扯他的袖子,是不是吓傻了?怎么跟自己同样称呼父皇! 笨蛋,说错话了我可救不了你! 眼睛眨巴眨巴的,写满了求生欲。快跪下改口啊!真的会死的! 呃…… 小皇帝不理朝政,恐怕没有臣子来告诉他。难道身边的太监也不传闲话吗? 居然还不知道? “好玩吗?” 面对如此送命题,小皇帝瑟瑟发抖,绝不敢谈跑出去干什么了,“下次不敢了父皇,还有寒君,他是被我硬拉出去的,要罚就罚我一个吧!” “有义气是好事,你先回去休息,禁足三日。” “那……” 小皇帝担心地拉着寒君的手,既然自己受罚了,寒君应该会没事的吧? “嗯?” 万万是不敢讨价还价的! 小皇帝被吓出了逃命的速度,寒君你好自为之! “出去做什么了?” “看戏曲。” 太上皇对沈鹤云的诚实很满意,他手眼通天,什么都知道。所看曲目,他们如何评价,吃了什么,有没有喝酒。 所有细节无一遗漏。 “你让暗七查的人。” 递来一份折子,他先行看过。 文秋,一生穷困潦倒,流浪到南方森林里,养蛊之术登峰造极。 所养虫蛇,能听人言,任其驱使。 编书《集野录》。 太上皇年轻时极其沉迷此人诗词,却还是第一次知道他养虫如此厉害。 他最值得称道的,反而是重返京城后,偶遇仙子,有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 沈鹤云去看的戏曲就有,名为《金玉钗》。 文秋与仙子相遇相知,摆脱世俗偏见,与仙子一同登仙,住在天雷殿的故事。 沈鹤云当时看得浑身难受。 且不说祝雷仙子有没有那么矫情,他俩如果真的两情相悦,秋水仙君也不至于自杀吧! 而且情分只到相知,根本没有相恋啊! 被凡人自由发挥成了爱情故事…… 祝雷仙子若是知道,真的不会惹恼她吗? “父皇怎么亲自送来,其中另有蹊跷?”沈鹤云迅速看完,没有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至少能知道文秋成书之后,消失了一段时间。 消息里推测,他是在一路游历,最后回到京城。 “正是因为没有,才显得奇怪。探查生平,可是想像他一样四处奔波,为着书收集素材?” 太上皇藏在阴影里,默默摇头。 亲力亲为虽值得称赞,有资源不用,却非常愚蠢! 只要一声号令,天下渔夫云集而来。 写本《集鱼录》,易如反掌! “我先把知道的写下来,父皇不必担忧,十六岁之前我是不会孤身游历的。” “那就好。” 一线月光,从宫墙缝隙里漏下来,洒在两人之间。 如星河之遥。 “我们回去吧。”沈鹤云心头一阵慌乱,似是心魔作祟,又或者只是自己的感觉…… 他主动跨过月色,去牵父皇的手。 修长骨感,单薄的皮肉微微发凉,毫无血色。 两条小红鱼,在手腕上活蹦乱跳,没有一刻消停。 昏暗的夜里,隐约看见有条小红鱼的尾巴变成了黑色。 “怎么了,钰儿?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粘人。” 大手捏了捏沈鹤云的小下巴,颇有几分新奇,若是以后也能如此就好了…… 钰儿他总是……眼里什么都没有…… “父皇你是不是中毒了?小红鱼怎么会发黑?” 第二条,自己新鲜带来的那条,显然还没有染上毒性,通身艳红。 旧的那条,尾巴和肚子都黑了。 之前看还不是这样的。 “担心我吗?” 微微眯起眼一笑,疯劲儿从笑容里,如鲜血般流出。 满足地贪食着沈鹤云眼中的关心。 他不过强弩之末,能活到现在,早已是偷来的日子。 “当然担心,陛下被保护得太好,朝中可以托付的忠臣,又已经年迈。 内有饥荒旱灾,外有贼寇作乱。 天下可是会大乱的!” 都是托辞,沈鹤云分明知道,他只是担心父皇没了之后,扮演的下一个角色是谁,自己还能不能找到他,或许……在幻境里再也见不到了。 “当年托孤,那些老臣都是跟我上战场,打江山的生死之交。 我们勉强算半个。 所以,那孩子就交给你了。” 什么…… 这是在托孤吗? 沈鹤云揪着小红鱼,眼眶里无意间已经被泪水盈满。 “我才不要,你的孩子你自己管……” 哽咽着闹脾气,听起来软乎乎,糯叽叽的,跟撒娇差不多。 孩子稚气的嗓音,咬字含糊不清。 “不哭抱抱。” 深深的叹气,无奈里透着欣喜。 能看到钰儿情感外露到这个程度,真是值了。 将他抱起来,慢悠悠踏着月光,往宫里走去。德福,德庆在前点着灯笼,没有月色耀眼,如黯淡的星辰,闪烁不定。 “我没喝,用小红鱼试毒来着。坏人已经找到,关进牢里去了。” 是跟在身边,武力高深的护卫之一。 他们来自武林,对太上皇的印象非常不好,连年大灾,流离失所。他们觉得是官员贪污腐败,上梁不正下梁歪。 抱着一颗为国为民的心,想要杀了狗皇帝。 当时,小皇帝只有五六岁,他们能下得了手才怪。 便打算留在宫中,寻找真正的掌权者,腐败的病根。一连许多年,终于凭着武艺,混到了太上皇身边,做贴身侍卫。 可他…… 重病缠身,似是命不久矣。 这般想着,便没有轻易出手。 日复一日看着太上皇,撑着病体勤勉执政,对手下的官员赏罚分明,威德并施。 这次旱灾也是,第一时间派了工部打井,赈灾,各地方募集兵力剿匪。 明明身份尊贵,却住在偏僻的角落,不去后宫,也没有锦衣玉食。 似乎没有什么在乎的。 就这样,又拖了几年。 直到最近,他们的大哥找了过来,质问他们是不是被荣华富贵蒙蔽了初心,被名利左右,忘记了受苦受难的人民们。 他们犹豫,想要跟大哥解释。 却被破口大骂,甚至以往情分都一刀两断。 为了挽回情义,他们选择拿起了大哥带进来的毒药…… “就是这样,他们是我的护卫,下个毒确实简单。” 只可惜,他的疑心病也越来越重。 吃的东西不对劲,身边的人也表现得奇奇怪怪,能成功才怪。 “父皇在外,一直是驾崩的身份,不如以此为契机,金蝉脱壳?” 顺便还能催促小皇帝快点长大懂事。 没人会去专门害一个死人。 那个大哥,分明是朝中有人操控。沈鹤云才出现没多久,就被派来下毒手。 “所以……那个孩子就拜托你了。” 说来说去还是要托孤。 沈鹤云窝在他满是熏香的怀里,不满地撇了撇嘴。 身体不支,积劳成疾,病重驾崩。 宫里暗自流传的消息。 更有甚者,听闻德福公公,已经扶着棺材到皇陵里去了。 那个私生子,梅寒君拿到了遗旨,没人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吃啊,怎么不吃?” 新置办的宅邸里,迎来两位不速之客。 楚泽瑟瑟发抖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把自己花大钱买来的瓷碗筷推到一边,换上金玉琉璃碗,玉脂筷。 明明只是清粥小菜,还要来分一杯羹? “梅老大,怎么回事啊?” “暂住,你好好做事,闭好嘴巴就行。” 沈鹤云安排好住处,让下人轻易不许去打扰,他是老家来养病的叔父,小心被传染。 此话一出,打着小心思想要攀附权贵的侍女,一哄而散。 她们都是奔着楚泽来的,这不是想找个退路留下来嘛。 为此染病,丢了性命可不值得。 “小皇帝第一次上朝了?” 暗七和所有暗卫依旧在宫里活动,时不时传来消息。 小皇帝他听闻消息,恸哭大病,吵着要往皇陵去。 生前不敢见一面,死后反而亲近。 召集群臣,被大家东一句西一句牵着鼻子走,愣是一件大事都没谈下来。 那些另有所图的臣子,吵着要遗诏。 忙着做事的,要拨款,要人手,抢新进士尽快进入部门。 觉得小皇帝好说话,立刻便想告老还乡,逃离苦海的老臣,一点都不想揽下烂摊子。 不办丧,也不必守孝。 德福公公只带来一句话,顺便还把指挥暗卫的令牌交给了小皇帝。 “不可能的!德福公公你告诉我,是不是父皇又在玩假死的把戏?怎么可能……” “太上皇他,身体一直不好,您只要在太医院问过一句,也该知晓……” 言尽于此。 德福公公拜别小皇帝,独身离宫。 “哈哈,你真是学到了父皇三分的毒舌。小皇帝的脸色怎么样?” “发青发白,五颜六色的。” 德福公公也时常感叹,小皇帝与太上皇不亲近,实在可惜。现在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了,心里颇为痛快。 树欲静风不止。 小皇帝就后悔去吧。 沈鹤云一连躲了半个月,直到朝中局势渐渐平静,众人默认,绝口不提。 突然开始去翰林院工作。 翘班那么久,实在说不过去。 大家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拉着他问东问西,最主要的,还是遗诏。 “没写什么,维持原状便可。” 真的假的? 如此重要的东西,所写之事竟然寥寥无几? 那为何要留下,引人猜忌? “你们追问遗诏,无非是怕朝中局势有变。如今一切照常,反而更加忧心? 难不成,是真想有点什么?” 大家纷纷干笑遮掩,突然开始忙着认真工作,做鸟兽散去,“怎么会,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没有真凭实据,他们是不会相信的。 即便真相就是如此无趣。 第83章 祭仙器 将要下班之际,小皇帝派人来找他,所求竟然也是那封遗诏。 他不是这样的人…… 恐怕是这些太监有问题。 哼…… 宫中真是卧虎藏龙。 “陛下位置坐得名正言顺,何必担心遗诏?” 小皇帝面色憔悴,却还是勉强露出笑容。物是人非,竟然只是一夜之间的事。 “他们跟我说,你是父皇的私生子,很有可能会把皇位交给你。毕竟你与父皇关系亲密,而我……” 苦涩一笑,短短半个月,父皇所有的重担压身,他才终于明白,往日的无忧无虑,实在是父皇太过溺爱自己。 有人说自己难堪大任。 以前还颇为不服气,实际如此,他确实什么都处理不好。 “你第一次做事,手忙脚乱很正常。喏,你要的遗诏。” 金丝龙纹,居然就光明正大地藏在袖子里。 小皇帝急不可待地展开一看,只有四个字,“勤勉学之。” 豆大的泪珠滚落。 泣不成声。 认真起来,还真有几分样子。 再半个月,朝堂已经缓缓平静,井然有序地运转起来。 只不过,密信和消息不断来打探自己,那群想着搞事情的大臣,仍不死心。 沈鹤云偷偷去往地牢,看看那两个下毒的武林人。 蓬头垢面,污秽不堪。 一双眼睛黯淡无光,当初在父皇身边,威势逼人的守卫,沦落到这般境地。 信念没了,还提得起刀吗? “你们,出来洗把脸。” 暗七将两人拖出来,打了一盆水。 勉强洗去脸上脏污,胡子和长发遮挡了大部分面容。 一位的左眼留有刀疤,眉眼细长,明亮如星。 另一位大胡子,十分粗犷,满身横肉。眼神望着带疤的,似乎是由他做主。 父皇说,他们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义兄弟。瘦的那个脑子好,多主意,擅长毒理暗器之道,名为罗义。 身形壮硕那个名为罗明,孔武有力,只听罗义的话,莽起来不管不顾,擅长使刀。 也就是说,他们虽有两人,却只用拿捏住一个。 罗义他心中自有一杆秤,那个大哥如此逼迫,恐怕已失其心。 “你们可以走了。” “什么意思?” 罗义还以为,是带他们去刑场的,刺杀太上皇,这种大罪,也能轻飘飘地放他们离开吗? “意思就是,什么都没发生,你们是因为偷东西进来的,明白了吗?” “为什么?我不服!” 放他一条生路还不乐意了。 “那你想怎样?” “我做了亏心事,心有不安。 等了那么久,只想见见太上皇,然后自行了断。” 罗义扪心自问,若是处在太上皇的位置上,他绝无可能做得更好。 往日在江湖的高谈阔论,狂妄自负,已经被现实压垮。 大旱,饥荒,贼寇。 天灾人祸。 江湖上那些打打杀杀,又能帮得了多少呢? “父皇驾崩了,你若是心中难安,不如告诉我,你的大哥是谁?” “什么?毒药分明没有……”没有喝下,怎么人就这样没了? 难不成大哥还有后手? 他们入狱后,趁着守卫空虚,派人截杀? “我…虽然道不同,我也绝对不是会出卖昔日同伴的人。我只能给你一点线索,白梅会。” “说来不巧,我正好姓梅。” 这个江湖帮派的底细,实则是他身体的父亲,入朝为官之前的家族产业,之后献给左相,做投名状。 左相的名声那么好,居然做下这种事。 恐怕他是真的魔怔了。 想为国为民,除掉疯疯癫癫的太上皇还不够,连软弱无能的小皇帝都想拉下马。 非要选贤君明主。 “可你不是……” “快走吧,江湖有缘再聚。” 两人一抱拳,对宫墙回首望去,轻功一跃,离开了此处。 乱七八糟的事逐渐减少时,已经是深冬。 小皇帝在众臣辅佐下,已经有模有样。墙头草因此偃旗息鼓,不再想着折腾换人,打打杀杀。 有些挑剔的老顽固,依旧不满意。 小皇帝性子软弱,对政事一窍不通。就拿分配新进士来说,按能力,按各部门所求,或者留在翰林等待都可以。 第109章 千帐营地 “做什么呢?傻了?”萧宸赶过来的时候,祝雷仙子不动也不说话,像个木头桩子,要不是身上的衣服电他,还以为是假人呢。 “啊!真的没有!” 祝雷仙子仔细地查看了两三遍。 没有啊! 怎么办?要答应吗?不答应?装作没听见? 主要是…他年纪真的太小了!连自己的零头都不到! 可不答应…… 以后哪里还有这样好的机会,这样的人…… 那群仙君怎么样,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没有什么?林鹤他人呢?” 文秋啥时候来的,吓人一跳。这黑眼圈配病娇痴笑,真可怕。 “在练武场,我跟你说!” 说是真情流露,其实婉转得意味深长。 还有点一直被当成小孩子的不满。 萧宸压根觉得他就是单纯的,反驳仙子说他的举动幼稚。 看着仙子苦恼的样子,说不出自作多情四个扎心的字。 委婉地换成了,“要不我旁敲侧击问问?” “快去快去,对了,别说是我说的!” 还能是谁说的?这事就你俩知道。 萧宸无语地摆摆手,朝练武场走去。 七天不见,他消瘦许多,肌肤苍白如雪,嫣红的唇色发浅,动作不太协调,似是身上有伤? 清冷飘忽,如水中月影,缥缈朦胧。 近在咫尺,遥遥千里。 这样的人怎么抓得住? 萧宸趁着他们离开的时间,偷偷找了几位天师,咨询拘束仙君,锁天汲寿的事。 下作手段。 活人祭,童女血,黄金楼。 不敢想他被血污糟蹋的模样,如白玉掉入泥沼,何其可惜。 为了自己可有可无的私心,实在…… 只要他,还记得自己,时常回来看看就好。 “怎么知道我回来了?过了几天,没等着急吧?”沈鹤云还记着之前跑路,萧宸奇奇怪怪的表现,心里担忧。 萧宸不会做傻事吧? 沈鹤云还带着重伤,大概率跑不了。 “你受伤了?” “小伤,没事。” 狐疑地抓住沈鹤云使慢剑的手,柔骨似水,冰凉刺骨。这感觉,跟之前弄断他手腕时一样。 冰冷从指尖蔓延到手臂,还在往里去。 “骗我,全身都伤了?” “……哪有…”顶多就脑袋和上半身的骨头碎裂,全身也太夸张了。 “我也帮不上忙……你要好好的,下辈子我还要见到你,不然我就把所有人都杀了。” 不至于不至于,能见到! 这些傀儡贵得很呢! “又说这种话,我这不是没事吗。” 萧宸沉默地盯着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沈鹤云突然想起眼前的是个死人来着,眨眼睛也不是很必要…… “对了,仙子想知道,你之前的话什么意思。” 说好的帮忙遮掩呢! 沈鹤云瞬间卡住,他那两句话,一句表忠心,一句感慨年龄大了。 后来被心魔解读着,明白了一点。 也不是不行。 “我都可以,让仙子决定吧。” “你居然真有想法?”萧宸表示怀疑,他是不是受刺激了? “无所谓,我们不在乎这些。” 修士在意元阳元阴,用完之后,肆无忌惮四处风流的,大有人在。 三流的小宗门小门派,主要都是靠这份业务赚钱。 最顶流的,当属以前的云台宗。 “其他仙君呢?你去见到了,感觉如何?” “和凡人没有区别。他们原来也是人,很正常,工作压力大,孤独寂寞。如果下面的人努力点,岗位流动起来,或许…… 可是那样的话,朝令夕改,一切都会变得乱糟糟的。” “听起来跟皇位一样。” 萧宸也是忙于工作,身边人来人往,却仍然觉得孤独。 每任皇帝登基,也得改点政策。 皇帝驾崩得勤了,国也差不多要没了。 “就是这样。” “那你和仙子,岂不像是两国皇帝联姻,还能各有后宫?” 这么说仙子完全可以继续猎艳,她何必那么苦恼。 “差不多。” 仙子掌管因果,道侣之间的承诺,她想怎么违背就怎么违背。碰巧的是,沈鹤云他不沾因果。两人都无法做下承诺,无法结为道侣。 第110章 老熟人 按理说坐镇长老,不能私自离开。 “师兄,你真要去?” 宋淳卸下阵剑分柄,清剑宗的制服,甚至…… 一尊巴掌大的玄星鼎出现在手心,毒气氤氲,如沉香倒流,不断从炉顶溢出。三足两耳,圆腹开口,青黑色的炉火炙热滚烫,鼎身雕刻最毒的五种虫蛇,又被唤作五毒鼎。 “因果在身,此去不知生死,毒鼎交由宗门保管,一切妥当。” 大义凛然,提剑转身离去。 见长老消失在秘境入口,等待区的小辈皆是惊呼。怎么会有渡劫期的长老亲自下场,还不带上他们!有长老护航,他们都能在秘境里横着走! “这可如何是好?” “传音石报告宗主,盯着师兄的命灯。” 修士的打斗,分秒之间。 玄妙的秘境裂隙,如一面镜子,一片竖立在空中的湖泊。和正常的空间交融之处,不断塌陷撕裂,隐约可见逸散的界域,空旷漆黑,寂静无声。 触及便会流放到无边无际的界域。 没有一个修士活着回来。 或许能触及到其他世界的边界,能看到一直仰望的星海月宫,能得到难以置信的机遇。 或许只是化为一堆白骨,被界域中同样在流浪的石头击碎。 他们还太弱小,在温室里长大的娇花。 一生都在准备着,面对界域的宽广,沉重,冷漠,黑暗。 为了小辈的安全,大家辛苦在选定的入口附近,建立了一条微小保险的通道。 就像蚂蚁在墙壁上撬开的洞穴。 和裂缝相比,渺小得不可思议。 沉寂而焦虑的一分钟。 漫长得像永远。 传音石那头的声音,沉闷而不可置信,“师祖他的命灯,灭了。” “彻底灭了?神魂逃逸出来的话,星火肯定还在。” “什么都没有,只剩余灰……”三番四次地确认,甚至往命灯里注入灵力,捏入丹药…… 无力回天。 “怎么可能?那人只是化神!” “或许师兄已经夺舍,或许被贼人锁魂封印?命灯不一定准确……” 仍然如此乐观猜测着情况,话语被生生咽下。他们看见了,裂缝里走出来的那个人,提着宋淳的脑袋。 鲜血染红了大半衣衫。 剑身火焰缭绕,将未干的血迹蒸发。 他抬起手臂擦去渗入唇齿的铁锈味鲜血,腰腹重伤,发丝里裂开口子,脸上铁青,血发黑,绝对是中了毒丹。 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将头颅扔到清剑宗地盘。 冷冷瞥向那只毒鼎,转身离开。 “等等!杀了我清剑宗的长老!你以为你能安然离开吗?” 两位长老相视一眼,提剑怒喝。 那人起手一挡,下意识使出的剑法,再熟悉不过。 清剑宗的拂手剑。 来自一位善使拂尘的丹修长老。 同为剑修,一眼就看出来,此人剑意深得精髓。 难道是叛出宗门的弟子? 为何是宋淳? 其中一位长老突然面色大变,趁着剑招间隙,拉着师侄后退。 一道鬼剑越过长空,啃食剑意,摧枯拉朽。 仙怨剑。 烂大街的鬼修剑术,能修炼到这种境界,在清剑宗里都能混个长老当。 可惜,此剑来于福天宗的方向。 还是他们的老熟人死对头。 “叶道友,福天宗要插手不成?” “私仇无关宗门,难道不是清剑宗先不讲规矩吗?” 叶安安身边倚着位柔若无骨的绝世佳人,娇美可人,媚色入骨。 他姐叶思思的新皮囊。 一天天没个正形。 宁玉仍在准备区域管理杂乱的人群,焦头烂额。不停怒吼着,排队啊! 通道狭窄又昂贵,每次得凑齐人数,有序进入。 不排队私自飞进去,小心被界域吞噬。 之前就是! 大把散修不乐意加入宗门,自己硬扛进去。 结果呢? 死伤大半,无功而返,气急败坏。 叶安安拉了一把那个人,血流得到处都是,伤口迟迟无法愈合,溃烂坏死。 偷摸骨头,确实年纪小。 化神越级杀渡劫,夺舍的老东西? 有点意思。 “我看你们能保他到几时。我们已经通知了宗门,很快就会有渡劫长老赶来。” 福天宗压根没有渡劫修士,到底有什么资本,如此狂妄! 第112章 心魔金金 “啊啊啊!” 什么剑招剑术全忘了,疯癫地胡乱挥舞着手中重剑,剑域摇摇欲坠,一击即溃。 “老大,里面是卫程的本命剑,剑术造诣不够,拿不动。”心魔像逗猫似的,绕着发狂的周志素玩,顺便进去看了眼里面的东西。 被加了几个保护的剑阵,隐蔽阵法,还有伪装符文。 但卫程的剑意还是太过强劲,将周围驳杂的剑意,打得七零八落。 “剑灵根快到了,让她去。” 又晕了。 靠那么近,不晕才怪。 心魔们慢慢悠悠地跑出来,将脆皮领导往远处拖走。 陈丹恨不得自己变成根树枝,愣在原地,装作自己不存在。遍地心魔,无面无体,它们诞生之初便是一团纯粹的欲,恶,恨。 仙君驯化后,不再游荡人间肆意为恶。 作为劫数,历练修士。 “哟,刚才没瞧出来,是你啊。” 一团心魔自来熟地趴在陈丹肩头,黑乎乎的一团,像是蜷缩起来的黑猫,四肢短小可爱,随时被胖墩的身材淹没。 “前辈是……” “刚脱离你的身体,报告还没写呢。” 啊啊啊! 是寄生自己的那只心魔! 陈丹僵硬得连头都不敢转,尴尬地勾起笑容,寒暄道,“前辈辛苦。” 他被复仇蒙蔽双眼,做了许多违背良心的事。如今大仇得报,那些琐事像石头一样压在心里,仍然无法摆脱。 但…… 心魔前辈却离开了吗? 可他明明…… “还纠结?我寄生是因为你害怕面对曾经的一切,连清剑宗的店铺都不敢去,甚至一度不敢碰剑。 我都怀疑你能不能报仇。 再说了,你干那些事,对自己很诚实啊。” 就是些杀人夺宝的事,散修天天干,他做起来还心里贼多戏。 就像跟着沈鹤云那次,下手犹豫不决,满怀愧疚。 典型的宗门子弟不适应散修生活。 “有愧是好事,说明你有良心嘛。” 心魔老气横秋地扯着他的耳朵,小猫般的肉垫爪子,一把糊在脸上,像是安慰。 只能说是负责部门不同,心怀愧疚无法释怀,是后悔部门的。 它专攻仇怨,辅修怒欲。 如果陈丹一直这样,说不好后面会有其他心魔同事盯上他。 天边一道惊雷划过。 传说中的热门人选,剑灵根御剑赶来。 南霜刚落地就看见了晕倒的沈鹤云,心魔像条毛绒绒的被子盖在他身上,体内剑意入侵,竟然和巨剑峰上的剑意相似…… 是剑仙伤了他。 谨慎地扫了一眼在场的人,丹修,剑术水平还行,“在下陈丹,跟沈道友一起的,久仰剑灵根天赋卓绝,今日方才得见。” 他身上爬满了心魔,像个乖巧的猫爬架。 转头还有一位发疯的壮汉,手中重剑,显眼得不能再显眼。 “剑尊?” “心魔入体,人没事,剑在那边。”少年模样的心魔跟人勾肩搭背哥俩好的样子,看着诡异又和谐。 周志素嘴中胡乱叫喊着什么,仙剑,升仙。 已然彻底疯魔。 自夺仙位后,所有剑尊都变得有点不正常。加倍努力练剑,疯狂磕丹药着急进阶,耗费全身家当锻造新剑…… 仿佛每个人都大限将至,歇斯底里。 南霜俯身查看沈鹤云体内的剑意,细密成阵,能消灭,但得耗费时间。 周围全是剑意,源源不断…… 消灭了又会涌入,永无止境。 “我先结个剑阵。” 捞起身侧的鱼骨剑,磅礴的剑意驱散异己,草木上镌刻的剑形寸寸碎裂,叶脉黯淡,枝干凋敝。剑意被堙灭,赖以生存的草木也渐渐凋零,这样岂不是…… 就像所有药草都藏了枚针,要么连针一同吞下,要么毁去草药。 剑仙竟然如此吝啬,秘境内的一切都打上了印记。 陈丹环顾四周,抓起地上的泥土和石头,轻轻放在手心碾碎。 刺痛如绵密的细针,深入血肉。 原来…… 仙君也有私心…… 升仙又有什么意思,换个地方尔虞我诈。就算成了天道,说不定也是如此。 过去了结。 现在已经是未来。 “喂!现在这么危险,不要随便陷入悟道啊!” 撤退! 南霜可不想陷入因果之中,扛着昏迷的沈鹤云再度后撤了十里。 好在心魔能看到悟道场的范围。 “没遮住,咱还是能去偷剑的。” “怎么能叫偷啊?又没有主人,地上捡的!” “我觉着悬,大家会使剑的都准备准备,把那剑打断比较靠谱。” “我来组成金金!” “比剑为什么会需要那玩意啊!情欲部门别太离谱!” 完全不想知道它们在说什么。 南霜迅速布置好剑阵,深呼吸,绕着悟道场的边缘,往剑坑深处去。 坡度平缓而柔和,像是浅浅泛起涟漪的水面,一层一层,将周遭的地面翻动起来。嫩绿的草地,低矮的灌木,残枝断叶被淹没在湿润的土壤之中。 黑色松软,和腐烂的落叶混合在一起。 越往深处去,被掀飞的土壤露出底下的岩层,苍白易碎,裂隙如蛛网般,从插着剑的地方蔓延开。 走上去,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轻轻一踩便会化为乳白的灰尘。 看见了,那把剑。 仍然在剑鞘之中,不见锋锐。 极强的剑意从不断被撕裂的保护罩里渗出,叫嚣着往沈鹤云的方向奔涌。 剑悠悠悬浮在深坑上方一两寸,周志素给套的阵法,已经被它从里面毁得七零八落。 朴素大方,剑鞘上雕刻着独属于剑仙的剑纹。 羽嘉神鸟。 羽嘉生飞龙,飞龙生凤凰。 修真史书里,曾说剑仙对一只羽嘉神鸟陷入情网,单相思,求而不得。 不曾想镌刻在本命剑上,思念至今。 至情不假。 可除了情字,他对得起谁呢? 师尊杀了,宗门背叛了,曾经相伴的道侣拿来祭剑,唯一的弟子被他暗害,用剑钉死在闹市街头。 南霜全力控制自己,不要被谣言影响看法。 拿起这把剑,说不定会有真相。 为什么非要杀沈鹤云? 他的剑意是否真诚? 能当上剑仙的人,肯定有过人之处! 翻涌的剑意夹杂着雷电,仿佛从峡口奔腾飞跃而下的河流,决堤的洪水。 从手心涌入,瞬间流窜全身。 剑修用剑交流,理应如此! 南霜略微放低身体重心,双手握剑,冷笑着低喃道,“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神魂开眼,以身化剑。 尚未分魂,便能使剑心与神魂融合至此,剑意通达,已达巅峰! 两方海水冲撞,掀起滔天巨浪。 水火不容,各不相让。 以南霜的身体为战场,陷入胶着。 交手之间,一些夹杂的记忆从碎裂的剑意中飘出。 “人族满口谎言,我猜猜,你想将我剥皮拆骨,放血炼化?” 羽嘉仙子脸上写满不耐烦,鄙夷的眼神,居高临下,看着脚下如蝼蚁般渺小的人。 她化为人形,行走人间,见多了人情冷暖,早已不再相信情之一字。 南霜的视角仰着头,清晰听见耳边,一句轻飘飘,消散在风中的话语,“我爱你的自由……” 什么意思? 尚未细细思索,眼前的一切迅速转换。 “滚开!要我说多少次!” 发黑的烈焰袭来,炽热焦烫,肌肤寸寸皱起开裂,飘出烤肉的香味。 置若罔闻,眼神追随天边一掠而过的羽翼,徒劳地在地上用双腿奔走着,被狠狠绊倒,失之交臂。 心口沉沉浮浮,失神良久。 看着身上留下的灼烧伤,无法愈合,也不想治愈,巴不得一辈子留着。 南霜简直服了…… 下一幕本以为还是情情爱爱,结果入眼手中一条脊骨,鲜血淋漓,带着未剥落的血肉,仿佛仍在新鲜地跳动着。 地上趴着一个人,背部从中裂开,脊骨被生生剥下。 仍然喘息流血不止,低声咒骂道,“孽徒……你不得好死!” 南霜感觉自己喉中咽下几声嗤笑,咕噜噜地打转,只剩气音从齿缝漏出,变成古怪不屑的语气词,“呲,多谢师尊赠剑,就叫苏元剑吧。” 真是毫无遮掩,竟用他师尊的原名为剑命名。 “你哄骗我以身作剑,原来是为了……哈哈哈!化为厉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第115章 逛花街 风映听闻条件,略感惊讶,“我还以为,必须得是剑修呢。毕竟剑仙之名……” “那是因为他剑道成仙,与职位无关。” 原来如此,那为什么其他仙人没有简称?果然是因为剑仙不喜欢自己的道号吧。 “还有……嗯,那些剑能不能……” 风映非常难以开口,吞吞吐吐的,涨红了脸。 以前能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现在却只能低声讨好。说不定以后还得给人上供,为了心魔的事,求他高抬贵手。 “确实蛮多垃圾的,除了仙剑,都拿回去吧。” 占据识海的一大坨破铜烂铁,噼里啪啦地扔在地上,剑锋交击,清脆动人。 剑冢里的全部被扣下,太过危险。 其余大多是宝器,各自有主,一放开禁术就自己飞走了。 心魔什么垃圾都捡…… 寻宝这种事,还得派专业的贪欲部门去。 复活! 钓鱼去! 拎着还在悟道的陈丹,往附近的池塘去。 南霜好不容易遇上他,跟着去了。 风映他们带着七三九,出去一趟,寻找替补人选。 至于周志素,被扔在这里不省人事,心魔附入神魂,等待下一次发作的机会。 “剑灵根,你怎么话少了?不骂我我很不适应呀。” 一路过来一言不发,持剑伫立,巍然如峰。 闻言她微微皱眉,眼中自有威势,“滚蛋,死过一次还不长记性。” “记性差是好事,了无牵挂。” 沈鹤云将陈丹放下,帮他盘腿打坐,嗯……他好像被自己掰抽筋了,隐隐有苏醒的迹象。 松一点? 算了躺着悟道吧。 提竿拉线,随手掏一颗四阶丹药捏碎揉饵,抛竿入水。 “我猜你不记得我的名字,才一直叫剑灵根。” 南霜坐在树梢之上,躲避悟道场的范围影响,高处看见几条鱼影凑过来,但对沈鹤云的鱼饵不感兴趣,一甩尾不见了。 “怎么会?” “那你说说叫什么。” “哎呀,神魂破碎,脑子不好使了。” 理由一套接一套的。 南霜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他不记得。 “我记得嘛,南天不见霜,青山如新,若能共白头,登云凌峰。可比我的名字好多了。” 说的是南边多山,带雪顶的都高。 跟鹤立鸡群一个意思。 取个名字还有深意,南霜的父母想必是凡人出身。若是没有修道的天赋,说不定会是掌上明珠,自由自在,逍遥一生。 “我都不知道……” 修士出门在外,天天换名字隐藏身份,哪会考虑那么多。 只是个代号,没有人会在意。 大家拼的是尊号道号。 “那我以后叫云凌仙子,别忘了。”就这么随便地决定了自己的尊号,真的好吗? “大家还是会叫你剑灵根的。” 确实…… “没事,大家也叫你道水灵根。” 五十步笑百步。 “我还是叫秋水。” “不改个自己的?” “这样挺好。” 送走这一世的文秋时,四下昏暗,燃着几只落满烛泪的红烛。摇曳泛黄的烛光,温暖平静。 他拉着沈鹤云的手,说,“你有事情要去做,我不该占据你太多时间,有空回来就好,别忘了我。” 紧盯着沈鹤云,似乎要将他刻入脑中。大手紧握,拉着沈鹤云碎得真无骨的手,片刻不敢松开。 身体动作和说的话,完全不一致。 仿佛理智在和冲动斗争。 “睡吧,永远不会永别,下次再见。”擦去他嘴角溢出的鲜血,思劳成疾,这辈子突然就急病死了。 朝堂那边一团乱麻,新帝年幼,太后把持朝政。 一切都与沈鹤云无关,只有一件事。 天雷闷声作响,苍白寒冷,寂寥无声的月宫之上,天雷殿傲然屹立。 叩响仙子紧闭的房门,他能感觉到,人就在里面。 自从那天之后,仙子一直躲着他。 “仙子,我要下去了,嗯……之前说的话,对不起让你为难了。不如就当我没说过,放缓一些,仙子不必决定那么快的。 我升仙之后再说,怎么样?” 里面还是没有回应,沈鹤云在门外站了几个月,心魔一点不闲着,一边骂他木头脑袋,一边出谋划策。 第117章 豆衣虫 电丝流窜,浑身酥酥麻麻的。 同时后背发凉,寒颤和电意同时涌入脑海,感觉就像脑后垫着一块冰枕,躺的姿势不对,连脖子带头全麻了。 细细密密的电流,在头骨间乱窜,左边,后面,一整片地掀起痒麻感。 眼睛里突然多了些许东西。 淡紫色和冰蓝色的…… 漂浮在空中,像是夜晚的萤火虫,亮得惊人。 它们欣喜地朝自己靠近,一伸手,像雪花落在掌心,短暂停留,然后渐渐消融。 并没有消失,它们涌入了经脉之中。 到处乱跑…… 得引导,对了对了…… 崔秉赶忙查看运行灵气的经脉路径,小周天大周天,总之先动起来。 “嘘。” 察觉到空气中水灵力的流动,三三两两抱团,结合成冰核。 冰属性灵力,比所有灵力都大。 也因此,容量很小,修行不易。 循着异样,一位长老在队伍中找到了这个孩子。原来是雷冰双灵根,排着队都能引气入体,不错…… “倒是稳重,没被我控住。” 负责管理队伍的幻术长老,已经将大半孩子收入掌中,最先遭殃的就是赵燕燕。 特殊灵根而已,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绝世天才。 吵着要丹药修炼,要人刻聚灵阵法给她。 只招来指指点点,恼羞成怒,大哭大闹起来,尖叫都快把嗓子喊哑了。 受不了,外门是怎么养孩子的…… “再看看吧,要是他有那个运气融合,我再出手收下。” “那时可小心别人跟你抢。” “怎么会,他们都有徒弟,按照规定我排最前边。” 说的是雷冰属性的长老们,轮次排上号的,有徒弟自动往后顺位。 而且雷冰灵根,消耗的资源大了一倍不止,两个徒弟都是上限了。 秘境突然一阵波动,如同水面泛起涟漪,柔静和缓。两道身影渐渐出现,正是风映他们。 “咦?老祖回来了!” “真的!” 毛绒黑炭球躲在风映头发里,假装自己是团发髻。不过刚出来,它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好像是! “啊啊啊!那边!” 好嘛,自己又变成马了…… 风映无语地调转方向,往地上落去。 一堆小萝卜头,队列整整齐齐,一言不发。双眼无神,行动呆滞,一看就是因为不听话被幻术控住了。 今年新收的,粗略看去…… 不行。 质量堪忧,怎么这些都要,清剑宗没落了? “老祖!” “老祖。” 风映轻轻点头,扫过队伍中的孩子们,脑袋一歪,被七八九扯着头发走。 “啊!是前老大的豆豆虫!” 小红豆从小心翼翼地发丝中探出头,拍打翅膀,精准落到心魔柔软的皮毛上。 软糯的声音不停询问着,关于文秋的事。 豆衣虫没有特别的本事,长寿,凡人拿着的话,能增加几年的寿命。 修士拿着,能偷偷吸点别人的阳寿。 对上鬼修吃到阴寿的话,豆衣虫就会从红色变成紫色,增寿变为损寿。 在凡人里是公认的,货真价实的宝贝。 杂修想赚这笔钱,可惜没被驯化过的豆衣虫,跟普通虫子没有区别。 献祭修士百年寿命,太贵太贵。 得到的收益却少得可怜。 七八九简单说了说发生的一切,新老大的气息和文秋很像,甚至许多联系都靠着嫁仙骨继承了下来。 豆衣虫感应到秘境里熟悉的牵引,应该是来自沈鹤云。 “这孩子想当虫修?” “唔……我帮不上忙,要是有只绵绵虫就好了。” 豆豆短小的触须委屈地耷拉着,芝麻眼睛水光盈盈,为文秋的事,泪眼婆娑。 “你直接去找老大要本《集野录》,他很好说话的,况且虫修稀少,肯定没问题。” “真的吗?仙集不能随便流入修士手中吧……” “先给一半,看看天赋。 这孩子灵根这么好,何必选入虫修呢? 说不定只是随口说说,转头就改道了,你且不要操之过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是吧?” 七八九心态好得很,积极开朗得过了头。每句话都仿佛带了感叹号,夹杂上扬的爽朗笑声,真是乐观向上得太古怪了! 风映听了全程,还是不习惯七八九的说话方式。 况且虫修啊! 在清剑宗当虫修,是怕得罪的人还不够多吗? “咳咳……” “老祖?这孩子怎么了吗?” “苏晔,你带队进去,到了悟剑场后,带着他去找道水灵根。别担心,剑灵根也在。” 苏晔便是刚才那位冰属性长老,化神中期。 听闻道水灵根四个字,两位长老皆是脸色一变,什么时候跑进去的? 肯定是福天宗那边。 隐瞒不报。 “这……老祖,要不要通报出去?” 外面追杀的有,悬赏的更多,不想脏了清剑宗的手,把消息卖出去最简单。 可老祖见到了人,却没有动手。 难道道水灵根已经成长到与老祖同级? “他已经上岗,身上成千上万的心魔,谁惹上都不好过。别做多余的事,把人带到再带走就行。” 啊? 这么危险! 不禁回顾起这辈子做过的错事,好家伙,有去无回啊! 苏晔忧心忡忡,犹豫着提起,“我就是来送人的,不打算进去……” “我带队回去就行,去悟剑场看看没坏处,反倒是剑冢那边被毁。通知大家别跑空了。” 完全没有听出他的不情愿呢。 李前辈听出来了,却只是在一旁看戏。 去就去! 苏晔深呼吸,直面自己的亏心事,反复洗脑,我没错!不就是练剑的时候偷懒,还骗师尊是碰到瓶颈期而已嘛! 那些烧杀掠夺,他可没有一点负罪感。 资源就是抢出来的! 身为上宗,其他修士都只配作为养分存在! 理所应当! “为什么是这孩子?我想不明白。”另一位长老目送着风映离去的背影,又反复打量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孩子,摇头道。 “醒了,真是时候。” 崔秉一睁眼就看见两位长老站在他跟前,说着些他听不懂的话。 紫蓝色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遮掩着绚丽夺目的眼睛。 他感受着经脉里微弱的灵力,终于有一样东西在掌控之中的安全感,让他放松地叹了口气。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嗯? 这是要收徒吗? “崔秉,拜见二位长老。” 还算稳重有礼。 “嗯,进去之后你跟着我。” “好。” 天旋地转,砰然落地。 如同在梦中坠落,猛地在床上惊醒。 重回掌控,驱散萦绕的失重感,身体却迟迟难以忘怀。 劫后余生的寒意,急切叫嚣着的心跳,仍在不断战栗。 崔秉压下不适,尽力尝试跟上队伍。 前面有孩子,第一次进入秘境不适应,忍不住吐了。二话不说,被长老幻术所摄,变成了“人偶”。 步履一致,眨眼频率同步,就连相隔距离都一模一样。 恍惚间,崔秉感觉自己像是混进赶尸队伍里的活人,拼命假装“正常”,学着他们精准测量的步伐动作,只求不要变成那样。 余光好奇地打量着传说中的秘境。 剑型树,剑叶,剑花…… 远处竖着巨大的剑山,直通天地。 气候风向,变幻莫测,十分不稳定,一会儿南风一会儿东风。晴天雨天,大雾小雪,天气转换压根不讲道理。 死闭时间久的秘境,天道懒得调节,就是这幅鬼样子。 好在对修士来说,并不重要。 也只有崔秉这些凡人,会在意冷热日夜。 进来第一句话基本是,好热,好冷,下雨了,睡哪儿…… 这些词语跟修士沾不上关系。 没化成灰不算热,没冻上神魂不算冷,下雨?那玩意真的存在? 睡就更离奇了。 只有晕倒和休眠,全都是神魂破碎的后遗症。 一个修士经常睡觉,说明神魂将死,大限将至,小心吧。 寿元后期的修士都是修炼着,睡着了,结果一睡不起,直接坐化。 刚入道,睡觉都得被师尊一巴掌呼醒,人家还关切地问道,“没死吧?还是死了有一会儿了?” 要学会熬夜,年轻人。 熬着熬着,就不需要睡了。 看守着悟剑场的几位长老,贴心地把孩子们扇醒,哈哈!风水轮流转,如今他们也能熬小辈了! 五年前选的那一届,也是平平无奇。 现在还有人没法引气入体。 拥簇在巨剑最底部,徒然仰望上层。 每层阶梯都宛如天堑,更别说这么高这么远,通入天际。 “来了?这届如何?” “不行,还特别闹腾,你小心这个刺头。” 负责幻术的长老非常不情愿要解开,提前把赵燕燕控出来,让大家严加管教。 “好说,诶?师弟你怎么要走?” “老祖给他的任务,弄完就回来。” “你们有剑灵根的传音石吗?我也找不到地方,早知道找老祖要。” “原来是找剑灵根啊,我有一道她的剑意,能指向大致方向,借你一用。” “多谢师兄。” 苏晔接过剑意,拇指大的小剑,锋锐无比,一往无前。 甩出去还能当最强一击。 跟一次性的顶级攻击符文差不多。 方向是…… 东边? “崔秉,走了。” “啊…是!”崔秉还在望着通天的石阶发呆,被强烈汹涌的剑意所震慑,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被苏晔抱到怀里,御剑飞起。 他才后知后觉地害怕。 离地遥遥,原本参天的树木在脚下,如同一块深绿色的毛毯。仰望的巨剑被远远抛在身后,只有巴掌大,轻而易举看到剑尖,云层中若隐若现。 猛烈的疾风盖过一切声音,呼啸而过。 人生第一次御剑飞行…… 他可没想过会来得这么早。 豆豆没被吹跑吧? 下意识地一摸发顶,瞬间被苏晔捕捉到他的动作。 感觉到苏晔低头,崔秉做贼心虚地迅速收手,这下子,本来没那么怀疑的,疑心顿时达到顶峰。 崔秉也知道刚才的动作不妥当,懊悔地闭了闭眼睛。 “噢,有只小虫子,我帮你摘掉它……” 苏晔看见了那只瑟瑟发抖的小豆虫,假装伸手要去捏起它,欲擒故纵,果然…… “长老!那是……那是我从家里带的,求您放过它。” 豆豆畏缩地往发丝里躲。 极致的冰灵力快要把它冻僵了。 “这是什么虫?可有危害?” “没有!它就是给凡人延寿,没有攻击力的……” 是吗? 苏晔可不信,之前老祖无缘无故从一堆孩子里找到崔秉,说不定就与此虫有关。 “你可知,秋水仙君先前便是一位虫修,归为御兽道分支,仅凭一己之力,证道升仙?” 虫子,找道水灵根…… 这也太明显了。 魔域那边大把蛊虫毒虫,却没有一个敢声称自己是虫修。 为什么? 虫修可不是简单的御虫养虫,得将自己当成虫池,日日蚀骨食心,以身炼虫。 这孩子真的知道吗? “我……” 崔秉不敢多说什么,他得到的消息都是坊间传闻,不一定准确。 或许他真的做错了? “养虫可不是虫修,御虫师要简单得多。” 苏晔微微一笑,揉了揉小孩的脑袋,“别紧张,宗内也有玩虫玩蛇的,我以前还养过狐狸呢。” 天然冰属性的生物比较少,狐狸是其中潜力最大的物种之一。 变异的冰龙冰凤,千年难得一见。 强大到难以驯服。 小狐狸聪慧可爱,还有九尾的潜力上限,一般冰属性的修士都会从小养起来。 “后来呢?” “它嫌我太穷,回到兽峰找师姐师妹们骗吃骗喝,现在都胖成球了。” 前些年还听说找了只母狐狸配种,也不知道有没有小狐狸。 “长老没签主仆契吗?” “你签了?” “……没。” 崔秉只是个凡人,他想签也签不了。 “我也没签,它想去哪儿随它吧,属于自己的不会跑。” 苏晔掂了掂怀里的小孩,继续缓缓前进。 剑意翻转,指向下方。 到了。 崔秉感觉到发丝里的豆豆,兴奋地上蹦下跳,为什么长老来的地方,跟豆豆反应的方向一致? 明明自己没有开口说过。 甚至豆豆的存在也才暴露…… “这是哪里?” 第118章 冰原 茂林密树,剑型针叶掩盖下,隐约可见一汪小石潭,溪流潺潺,只有手臂粗细。 碎石参差,五彩斑斓。 水底的石头被水流打磨光滑,如同美玉。 一道身影端坐石上,青白长衫素净雅致,水天髻松挽浅扣,绸缎般的长发披散及膝,坐下后,随意落在浓绿的草地上。 青竹鱼竿,丝线细若无物。 在钓鱼…… “苏师兄?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头皮突然发麻,一丝电意从头顶窜出,警示危险。 崔秉抬头看去,才发现一位女修坐在树梢。美艳浓丽,极具攻击性的大气浓颜,一眼便足以夺去心神。 古朴的剑簪,最普通的宗门制服。 宝器品级的长剑。 风尘仆仆。 单凭舍我其谁的霸气,便没有人会把她当做无名小卒。 “是老祖,他让我带着这孩子找道水灵根。” 苏晔将人放下,指了指钓鱼那人。 就是他。 崔秉犹豫着看了看两人,到底为什么呀? 没得到回应。 反而发丝里的豆豆,兴奋地飞了出来,直往人家身上扑。 “豆豆!” 太冒犯了! 会不会得罪人啊? 豆豆亲昵地落在沈鹤云的指尖,乌黑发亮的小眼睛,左看右看,对这副样貌感觉新鲜极了。 说不清楚,不过很像呢! 特别是眼睛! “真的?可没有人这么说过。”沈鹤云疑惑不解地回想着,嗯……文秋不发疯的时候,闭着眼睛睡觉,平和温柔的样子,似乎是有点像…… 不过他一睁眼就气质大变,导致完全没人这么觉得。 “文君他诗词极好!教了我很多很多!听说他成了仙君,我日日盼着出来寻他!” 小奶音兴奋地快要尖叫起来了。 在沈鹤云手中跳舞打滚,真把他当做文秋似的,倾诉这么多年的恩情。 “……前辈?抱歉……”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先道歉准没错。 崔秉踌躇地看了眼豆豆,难道是它原来的主人?可宫里的仙师说,豆豆没有契约在身…… “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沈鹤云也只能在小屁头身上寻找身为“前辈”的快乐,身边修为高的直呼其名,修为低的大言不惭。 也只有不怎么认识他的凡人,会叫这么保守的名称。 前辈…… 可惜不能收徒,不然还能被叫师尊呢。 “豆豆它……” “没事,叙叙旧。” 轻轻抬手,“小红豆”扑腾着翅膀飞回了崔秉身边,扯扯发丝,说自己没事。 崔秉他识海懵懂,还没办法传音交流。 靠着原始方法,勉强沟通。 “前辈是它之前的主人吗?” “不,它主人已经仙逝,我算是亲戚吧。” 原来如此,崔秉稍稍放心下来,这才注意到眼前之人。 清妍沉静,镜花水月。 脖颈一道黑红色纹身,不认识的古怪文字,细密繁杂,延伸至衣领深处。 几分诡魅神秘,动人心弦。 似仙似魔…… 不过传说中的秋水仙君,掌管心魔诡道,本就不是正道之徒…… “完事了?” 苏晔在一旁跟剑灵根说话。 清剑宗的事。 “等等,冰灵根!你去过冰原边境吗?” “以前去过,开战之后只能从冰龙属地绕路,很少有修士去了。” 停战后双方依旧戒备,特别是风映老祖出手,签了协议,划分好各自的地盘后。 妖兽那边内战混乱,但对人族的反感情绪依旧无法平息,一连覆灭了三四个人宠城市。 休养生息,同时还在备战。 这时候主动往里面跑? 不要命了? “我想进去,有地图或者建议吗?” “少用眼睛看,要不就在眼睛上覆盖一层灵力保护。修士五感放大,反而受伤严重。 其他的……小心雪崩,还有神魂冻结。 至于妖兽路线,都是未知,只能自己小心。” 苏晔给他复刻了一份冰原以前的地图,那时后还没开战,势力分布非常平均稳定。 现在可说不好。 敢去妖族势力里打探消息,被抓走做人宠可完了。 “谢谢,作为交换……给。” 之前倒卖,弄到一些冰属性灵石,只是上品中品,小五十万。 “不用,这些消息不值钱的。” 苏晔忌讳他身上的心魔,不敢做亏心事。 冰属性灵石虽然稀少,到了冰原遍地都是。他曾经运气好,挖到一条顶级灵脉的残留,并不缺冰灵石用。 在外流通,反而是普通属性更好。 “那就给孩子,你多帮忙照拂着。” 沈鹤云顺手飞了条鱼上来,凡鱼紫鲤,体内带有一丝剑意,逼急后会被激发伤人,像是修士自爆。 不小心就会呼一脸血肉。 带着鳞片,弄得一身鱼腥味。 “……也好。” 苏晔看着那条不停在岸上扑腾的小鱼,心中暗自审时度势。 收个徒倒是无伤大雅。 可万一和道水灵根牵连上…… 不知是福是祸。 再等等,等到孩子他自己决定吧。 “我们要回悟剑场了,师妹,你回去吗?” 狐疑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打转,孤男寡女,可不行。而且道水灵根迟早要登仙,除非剑灵根也努力,一举夺得仙位。 可即便那样,天上有天上的规矩。 从未听说过,仙人们有什么情感传言,彼此间还有敌视不满,想突破这些障碍,也是个难题。 “喂,我走了,你记得带你那个道友。” 沈鹤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走吧师兄,我得回宗一趟。” “那不巧,老祖刚刚乘灵船离开。” “没事,我自己回去。” 崔秉被单手抱在怀里,扒着长老的肩头,往身后看去。 小石潭叮咚作响,细水长流。 身形影影绰绰,如坠烟雾。 发丝如云如瀑,不似在人间。 仙君传闻,在凡人之中颇为繁杂,消息真真假假,多是闲言碎语。 特别是秋水仙君,为他定了个节日,驱虫避害。 庄稼虫害,蝗虫大灾,蚊子蛇蚁,反正跟虫子有关的,朝着月亮这么一拜,啥都贼管用。 修士们拜却……会倒霉。 只管凡人不顾修士的仙君,在凡间名声极好。如今入了宗门,众人皆是闭口不言,心有戚戚,仿佛有仇怨般,目露凶光。 里面有事情。 而且就和眼前这位“仙人”有关。 他人微言轻,不便多说。 只能暗暗将此人记下,来日自行打探。 …… 天边乌云冥冥,雨点细密,随风拂柳。 宫墙曲深,小径草湿。 兰叶星花,杂乱地生长在破败的宫墙之下。 花瓣乳白细长,不似兰花舒展,蜷缩卷曲,如纸条叠成的纸星星,花蕊微黄,香气淡雅。 不知名的瓢虫从花瓣上起飞。 绕过檐铃雕瓦,朱栏玉阶,悄悄飞入窗棂。 流香沉郁,笔墨留香。 纸上的兰叶星花栩栩如生,若有香气,瓢虫落在叶子上,感觉有点不对劲,原地打着圈圈。 瞧见来人,顾不得许多,兴奋地飞向他。 “仙子在花街出没?他呢?” 小瓢虫在他手心,亲昵可爱,红色的背甲明媚绚丽,隐隐有金色闪光。 “不在吗……” 垂落的发丝遮住了神色。 生物本能,察觉到一丝危险,小瓢虫不安地拍打翅膀,飞回纸上保持距离。 “算了,是我说过不再强求……去玩吧。” 萧霖听到门外声响,收敛起书桌上的丹青字画,游刃有余地换了身衣服。 他方才去闯皇陵,身体年幼难以控制,不小心惊动了看守。 兴许是来搜查的。 “殿下?是我朱怡,外边有守卫巡查宫内,我把他们拦在门外了。” 小姑娘话中颇为不满。 殿下虽然所住僻静,鲜有人知,但再怎么说也是皇室中人,哪里是容他们随意欺辱的! 二话不说就要闯进来,要搜小偷。 这里只有殿下一个人,他们不过来保护殿下就算了,言下之意,还把殿下当做小毛贼? 实在可恶! “别气了,我去看看。” 萧霖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越过门槛,望着湛蓝的天空,遥遥轻叹。 没关系…… 这辈子没有,还有下辈子。 门口簇拥着一群巡视的内卫兵,有人瞧见贼子就是往这边跑的,此处的人嫌疑非常大。 那个宫女,说不定是同伙。 从没听说过,有哪位皇子居住在如此偏僻之地。 “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借机跑了?” “这墙摇摇欲坠,一翻就出去了。” “要不咱闯进去?” “再等等,万一真有皇子,咱们得罪不起。而且说是偷,里面什么都没丢,实在奇怪。” “谁大白天偷东西啊,当守卫全是瞎子不成?” “还真是瞎的,人就是光明正大走进去,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那些人说,就像微风轻拂,似有人影一闪而过。他们没怎么在意,察觉到里面有声响,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那人掀了两处棺,怪的是里面根本没有尸骨。 只有衣服,和些许陪葬品。 看棺上刻的记录,是第十一代和第十三代皇帝,他们都没大修陵墓,死后在此安睡,以守江山社稷。 皇陵有好几处。 宫里祖祠,城外风水宝地,还有天下龙脉之地。 有钱的皇帝一上位就找工匠去龙脉修墓,没钱的也得拼去城外,那里风景宜人,常年香火缭绕,纸钱不断。 少有留在宫里的。 说是会永远被困在宫内,连魂魄都无法离开。 可也有迷信的,想来生继续做皇帝,特意吩咐死后将尸骨留在宫中,以期来世。 “偷骨头也不可能,那么短的时间,开棺都够呛,还来得及将骨头一块不落,完完整整地从衣服里拿出来?” “说不定本来就只是衣冠下葬,真的早就送到风水宝地去享福了。” “怎么会?那两位陛下在位时,可是百年盛世,风评极佳的明君贤主。死后驻守祖祠,乃是忠义孝恩之道,不可胡说!” “嘘!人来了。” 少年如松竹劲瘦,矜贵持重,从容自若。 简朴素净的旧衣,不太合身,松垮略显慵懒随意,平易近人。 腰间所挂玉牌,正是身份凭证。 “拜见殿下。” “不必多礼,所来何事?” 萧霖淡淡扫过在场众人,区区十几人,全杀了倒也无所谓。 杀意已起,细雨蒙蒙,檐滴落响。 游蛇藏于树梢,潜走游移,嘶嘶吐信。 “皇陵失窃,有贼人往这边跑,不知殿下……有没有见到可疑的陌生人?” 守卫莫名感到后背一阵寒意,回首看去,都是同僚们,好奇地张望着里面破败的院落。真有皇子住这种破地方? 排除下来,应该是从未听闻的五皇子? 只有个名字。 生母不详,来历不明,是陛下亲自抱回来的。 没有母族傍身,自然混得越来越差,不曾想,已经沦落到这般境地。 “说失窃,可丢了什么?” “这……确实丢了很贵重的东西。” “我猜猜,尸骨不见了?” 守卫众人都察觉到不对劲,按刀后退半步,小心问道,“殿下怎知?” “是我在找东西,没找到,还得去一趟。” 萧霖轻描淡写地承认了,是自己在皇陵中开棺翻找。非但不觉得有错,还有下次。 他记得,那样东西在陪葬品里。 怎么会没有呢? 守卫们面面相觑,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要找的贼人身份贵重,押回大牢?押到陛下跟前? 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沉默…… “敢问殿下在找什么?” 棺已开,除了一一核对陪葬物品,还得择良辰吉日重新封棺。 这次他们看守不利,已然犯下大错。 再来一次只能以死谢罪了。 不如这次一步到位,他们把消息禀报上去,全由陛下处置便是。 “觅红鱼。” 气氛一片沉寂。 “殿下莫不是说笑,此物在仙子手中,怎么会在皇陵?” “找不到,我就将所有棺都掀了,再一把火烧掉,保证你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萧霖似笑非笑,眉眼半眯着,感受细雨扑面。 湿润朦胧,心神都平静许多。 “放心,拿到东西,人赃俱获,你们大可以将我押到父皇跟前。 走吧。” 他悄悄转了转袖中的东西,自顾自地越过众人,往皇陵方向去。 什么情况啊这是? 就这么由着他,再去皇陵捣乱? 第122章 救人一命 缝得乱七八糟的伤口,三道大撕裂,似乎是黄昀的龙爪挠的。 它是鱼龙,缺脚趾头。 中间深两侧浅,就是它干的好事。 “你被小泥鳅伤的?” 给人塞一把丹药,先续上口气。 最重要的…… 缴械! 先把他的剑给没收了! 沈鹤云现在看到剑就浑身难受! “前辈!我没事!唔!” 吃药都堵不住嘴,再来一口! 嘴里被塞得满满,正好方便沈鹤云处理伤口。先把庞珩自己缝的灵力线切断,这线编得,很难评…… 粗细不一,整体都偏粗,说是线,都快赶上麻绳了。 灵力平均输出太高,走的短爆发路线。 拉开伤口。 把里面的灵石掏出来。 锋利的灵石边缘,在里面造成了二次伤害。灵力没吸收多少,反倒压迫着内脏,经脉运行不畅了。 好在丹田没事。 随手将内脏摆摆好,倒瓶液体状的治愈药下去,开始缝合伤口。 “你是火属性?我用水属性灵力线,你的伤口可能会有点难受。” 看他伤口附近有灼烧痕迹,刚才剪的线也是火属性。 鱼钩穿针引线,指甲盖大小的鱼钩,在皮肉里左右翻转缝合。在丹药药力的加持下,痒麻的肉芽从缝合处生长发育,将灵力线埋在了肉里。 水属性灵力线冰冰凉凉的,并没有那么痛苦。 终于缓过劲儿来的庞珩,小脸惨白,但至少还活着。 他忍不住起身去看…… “诶,还没好,别乱动。” “嗯……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庞珩望着岩洞顶,感受到腰腹穿刺的冰凉痒麻,重获新生的恍惚中,偏头看向那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前辈。 清贵雅致,寡淡脱俗。 雾中花水中月,朦胧遥远,仿佛是自己死前的幻觉。 神识扫过,空无一物。 难道真的是假象吗? “你叫什么名字?” “庞珩,一介散修。” “散修可进不来,你暂时加入福天宗了?” 清剑宗也开有暂时申请业务,贼贵,提供的好处也不少。 问题是,庞珩这样好的修剑天赋,加入后恐怕再也离不开清剑宗了。 “……悟剑场那边,倒是有清剑宗长老招揽我……散修没什么不好的,我当时不可一世,想靠自己闯出一片天…… 没想到,下一秒就在这里等死……” 这等天赋,有些年少轻狂,情有可原。 收线打结。 等着新肉长好后,迅速拆线。 三条疤痕横穿胸腹,想要去疤,可以服用美容养颜的修容丹。 四周灵石光彩摇曳,满地碎石,如遍地彩钻水晶,流光璀璨。被鲜血染红,冲刷到身旁的暗河里。 小鱼们张嘴吞下灵石,当即蜕变。 背鳍的毒刺威力大增,口中牙齿变得与人无异,用来磨碎灵石,汲取灵力。 白腹蓝身,身形修长。 吸食人血后,鳞片发红,毒刺长出了倒钩,至于症状…… 钓起来扎自己一下。 新增了血液污染,剂量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前辈?” 治疗完就把他扔在一旁,自顾自地钓鱼去了…… 庞珩缓过来,支着起身,摸了摸自己的伤口。焕然一新,除了几道凹凸不平的疤痕,就像从未受过伤一样。 内里冰凉舒畅,从腹中挖出来的灵石,像一堆血肉模糊的内脏,堆在旁边。 衣服,头发,满身都被自己的血染成红色。 身体虚浮,眼前一阵阵发黑。 仅仅皮肉伤都弄成这副狼狈的模样…… 不得不再次想起,清剑宗的提议。 要是有他们的资源,未必会沦落到丹药耗尽,用灵石填补的境地。 “清剑宗都穿着制服,前辈也是散修?” “你怎么不猜我是福天宗的人?” 庞珩旁若无人地换了身衣服,跪在沈鹤云身边,低头把长发散下,试图用水洗开被鲜血凝成一块一块的头发。 发髻挽得太久,发丝变形成波浪状,风尘仆仆。 “福天宗来的长老人数少,大多都不练剑。一般都在外面收购拍卖,并不亲自冒险。” “那我姑且算散修。” 沈鹤云看他笨手笨脚地洗头,鱼儿聚集在他的发丝里,啃食零零散散往下掉的灵石碎。 头发卡住了牙齿,这么一抬头,全是活蹦乱跳的小鱼。 啧! 凭什么他用发丝都能钓鱼! 顿时感觉手中的鱼钩鱼竿是如此可笑。 “你这头发都快赶上渔网了。” 语气酸溜溜的,无奈上手帮人摘鱼。 “前辈如此悠闲,弄得我都……这洞穴里有条强悍至极的土龙,要万分小心才是。” 意识不清的脑袋,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在逃命。 胡乱揉了揉湿哒哒的头发,直接盘起来。 想要拿剑,才发现不在腰间,也不在地上…… “我的剑……” 庞珩瞬间警惕,远离沈鹤云身边。 “别担心,土龙在这儿,剑也在。”沈鹤云掏出兜里软趴趴的小泥鳅,滑溜溜,拇指粗细巴掌大小,看起来毫无威胁。 至于庞珩那把连宝器都不算的剑。 躲在衣服里的三三,表演一个口吐宝剑。 在胸口蛄蛹着,光明正大偷懒。 乍一看跟怀了个球似的。 “前辈能驯服此龙?又何必救我?我一个结丹,清贫散修,无以为报。” 倒不是报不报恩的事,因果债。 到底是得还的。 “龙你要吗?它贪吃,不过被我弄痴傻了,兴许不会再挑食。大不了就地挖点土灵石屯着,以后喂它就行。” 沈鹤云实在不乐意养,放在池塘里都嫌它吃得多。 万一把池子里的鱼全吃了。 非得把它清蒸不可。 “为何前辈不自己留下?” “它七阶了,你不要我拿出去卖掉,也是一样。” 谁家养妖兽不是从小培养感情。 七阶开始养,分分钟噬主。 庞珩却觉得,不如先收下,大不了自己拿出去卖,赚着一笔。 要是能换把剑,或者保命的东西就好了。 “晚辈收下就是,多谢前辈。” 小泥鳅入手,探查一番才发现,妖魂碎得一塌糊涂,神通无法发挥,搜魂也找不到传承。 无伤大雅。 仅凭这身七阶的龙鳞龙爪,能在外面呼风唤雨。 自己领教过这爪子的威力…… 不如砍下,炼制一把龙爪剑? “前辈……能帮我砍下这根爪子吗?” 现在小泥鳅体型,用剑实在不好下手。 左右比划,结果剑被龙鳞崩开一个个口子,直接断成三节。 庞珩红着脸再次求助。 错过这次机会,说不定以后永远都弄不下来。 “很有想法嘛,年轻人。可惜我不会炼器,之后要靠你自己了。” 沈鹤云十分欣慰。 这跟他的鱼鳍剑异曲同工。 修士就是要就地取材,粗糙点,没必要搞那么花里胡哨。 “老大,你这审美……” “他还搁这儿自豪呢。” “怪不得不懂欣赏咱们的艺术,多少细节啊!” 没听懂。 喜欢古朴简单还有错了? “你喜欢未必是你自己的意愿,就跟钓鱼似的,踏上证道之途后,你可就没有退路了。” “你试试现在换个道心,保准当场暴毙。” “那叫暴毙?分明是当场灰飞烟灭。” “喜欢自然,贴近自然,是因为你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啊!笨蛋!” 啊…… 原来都是被安排好的。 如果说心里作何感想,果然还是不在乎…… 哪怕作为提线木偶,永远这样下去,他也不在乎。 “对牛弹琴。” “白费口舌。” “无懈可击!” 说话就说话,有必要加大力度,把眼前的单屏换成双屏吗! 三人四人,还有伦理大戏。 真的会谢。 庞珩拿着新入手的龙爪,好在他会一点炼器方法,将龙爪缩小放大成合适的程度,随手挥了挥。 龙爪里本身就有剑意,倒也适配。 剑意灌输进去,还能土龙给自己爪子附加的锋锐符文,增加攻击。 非常趁手。 望着前辈毫不设防的背影,一丝歹心悄然升起…… “前辈在外可有声名?族中长辈,想必也是威震四海。” “早就被灭门了,你没得到这种待遇?” “我?我是在乞丐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被灭门反而得笑出声来,拍手称快。” 庞珩坐在水边,离前辈仅有一臂距离。 龙爪剑放在惯用手边,背脊放松,伸腿进水里泡着。小鱼们好奇地咬了几口,痒痒的。几道肉眼难以分辨的土链,翻滚着,蓄势待发。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或许考虑考虑清剑宗的提议,找个小宗门栖身。” “你都结丹了,不如等到金丹,直接当名誉长老,自由得多。” “前辈说的有道理……” 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他看起来毫无防备,浑身破绽。 能拿下七阶土龙,妖魂破碎,庞珩猜测要万分小心神魂攻击,善使丝线,应当是音修。 水属性,要小心身前的暗河。 水刃,水链…… 仔细感受前辈的灵力波动,虚浮不稳,断断续续,似乎有伤在身。 也许是土龙所伤。 可…… 庞珩也在地下洞穴,没有听到打斗的声音。地震,河道翻涌,灵力风暴都没有,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 小心再小心。 “前辈有徒弟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 剑意翻涌,从身后袭来! 比肩剑灵根的绝世天赋,只差一节台阶! 尽数灌注在这一剑! 剑光贯穿洞穴,碎石塌陷,灵脉化成星星点点的细纱。大地震如同土龙翻身,地表泥土开裂,然后瞬间陷落。 鸟兽飞腾而起。 附近的修士闻声赶来,远远立于空中暗自观瞧。 这里是某个七阶妖兽的地盘,他们也不敢太过冒进。 土地塌陷,恐怕是那个妖兽的杰作? “小心!” 地下窜出一道逸散的剑意,直往空中,一剑劈开了晨雾浓云! 是人! 两道身影从地下窜出,抖落满身尘土碎石,飞入空中。 剑意滔滔,锋锐的剑风割裂空气,音爆刺耳。 如此快剑。 不会错! 清剑宗的长老还想着拉拢庞珩,急忙上前,拔剑助阵! 眼前一片银亮细密,点点滴滴。 迎面冲过去,水渍落在脸上,冰凉水润。 “下雨了?” 天空云雾重重,坠下万千雨丝。 沈鹤云稳稳接下庞珩的剑意,透亮的言冰弦将输入的水灵力,转为寒冰,一阵阵冒着冰冷的寒气,将束缚着的剑意冻成冰棍,碾碎成渣。 剑意再强又如何? 灵力差距在这儿摆着,不会真的以为,剑修就能肆无忌惮地越级杀人吗? “前辈怎么不生气?早就发现了吗?” 确实,三三他们在恶意升腾的瞬间就提醒他了。 身下的土锁链,用金属性加强过,暗河里也有小机关,再加上之前伤口上的火焰灼伤…… 这人是个五灵根。 能修炼到结丹,真不知道下了多少苦功夫。 “想拿我做垫脚石,非常大胆。散修都是这样一步步赌过来的,有输有赢,我何必生气。” 如果沈鹤云没注意,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被他偷袭得手。 或许庞珩真能一步登天。 “呵,既然一击失手,今日恩仇,来日再报。” 庞珩转身要逃。 却见当初招揽自己的清剑宗长老御剑赶来,眼珠子一转,试图来一招借刀杀人。 撕心裂肺的呐喊传开,“长老救我!” 步履维艰,捂着本就带伤的腰腹,声泪涕下。 手中换成那柄断剑,火属性展露无遗,底牌尽数藏得干净。 好一出自导自演的恃强凌弱。 长老们自然得抓住好机会,救他一命,说不定能为宗门招来一位顶尖天才。 快速上前虚弱垂危的庞珩护在身后,高声呵斥道,“大胆贼人!敢动我清剑宗子弟,今日你休想离开!” 几道千锤百炼,自努力中诞生的剑意,坚韧不拔,固若金山。 可惜。 灵力和境界都被沈鹤云压了一头。 雨丝缠绕,寸步难进。 连风映的剑意都挣脱不开,他们……更没希望。 这一交手,长老顿感不妙。却又不能在庞珩面前丢了面子,咬牙开启剑域。 凌乱腾转的剑域,排挤开身边杂乱的剑意。 雨丝被推着,聚成一片雨幕。 像遮天的素纱,自云雾中坠落,飘逸朦胧,轻灵随风。 人呢? 正想发动攻击,眼前却空无一人! 神识毫无动静,凭空消失了? “再送你个礼物。” 第123章 情蛊 身后悄声低语,长老还以为是庞珩在说话,结果下一秒。 “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自身后响起。 庞珩痛苦地捂着脑袋,藏得极深的神魂防御宝器被撕裂粉碎,心魔入主,一生在眼前迅速掠过,仿佛将死之际。 此人毫无悔意。 亲自手刃嗜赌成性的父亲,囚禁软弱的母亲,将她炼成活人傀儡。 不是喜欢唯命是从吗?那就永远伺候人去。 还有那个,被父母爱着,宠着,要啥有啥的哥哥。 能睡床上,能吃饱饭,躲在母亲怀里冷眼嘲笑,说庞珩生下来,就是为了拿去卖钱,供他吃喝玩乐的哥哥。 被庞珩发卖给一个修士。 和妖兽缝缝补补,掏心掏肺,扔到斗兽场里供人玩乐。 心魔五八翻来覆去,终于找到一处薄弱点。 被沈鹤云救下,给他缝合的时候…… 或许是第一次感受到无功利,无所图的好,他有些不知所措。 拉入幻境试试。 五八不要脸地幻化成沈鹤云的模样,模仿老大那不是手到擒来。眼神傻点,动作放慢,一屁股坐在那儿钓鱼,十成十地像。 身下满布陷阱。 土链瞬间锁住下半身,暗河凝出两道剑意,身后龙爪剑偷袭,前后夹击! 穿腹而出! 丹田被捣得粉碎,心口一剑,头上一剑。 本就稀碎如浆糊的血肉,从伤口哗哗淌出来,流入河中。 鱼竿摔落,被鱼儿拖拽着,顺流而下。 庞珩脸上纷乱复杂,一半迷茫,一半狰狞,下意识地解开尸体上的储物戒,灵宠袋。尽数收入囊中后,匆匆洗掉手上的肉块,步履慌乱地离开。 连战利品都不想看,找了个角落蹲着,平复心情。 怎么回事? 他记得自己失手,让人跑了。 难道是晕过去的梦境,刚才才是现实吗? 新换的衣服沾上几滴鲜血,像飘落的梅花花瓣,醒目不已,让庞珩忍不住回想,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 刺入的手感软绵绵的,血液凉得惊人。 神情平和,安然闭目。 有什么随着悄然而逝。 前辈他……好心救了自己一命,昂贵的丹药疗伤,抓来罪魁祸首交给他处理,给他的未来提供建议…… 没有索求,企图,不安好心。 或许这辈子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修士了…… 越想越被困扰。 干脆收拾一下,准备原路返回。 尸体还在原地。 肉浆淌得满地都是。 清淡柔和的脸上,布满了污秽的血液。一道剑伤刺穿眉心,识海死寂,神魂上也有旧伤,被这么一刺,连逃跑都做不到,直接碎成粉末。 捣碎的丹田被附近的妖兽,闻着味赶来,吞入腹中。 几只鸟儿试图将眼珠子啄出来,眼皮被叨出几个血洞。腹部更为惨烈,伤口被扒开撕裂,钻进去几只吃得肚胀滚圆的卷土兽。 如果前辈没有来救自己…… 或者将自己丢在原地等死。 会不会就不是这样的结果? 不对。 前辈这样好的人,见死不救就不是他了。 驱散可恶的鸟兽,擦去脸上脏污的鲜血和尘土,一言不发,将尸体抱起,收入储物戒中。 庞珩不停说服自己,只是为制作傀儡收集材料。 再无其他念想。 可…… 指缝中冰凉的血迹,怎么都洗不掉。 鲜红的纹身般,将小拇指到中指,半个手掌,连带手腕,染成缓缓流淌的血河。 理性告诉他,或许是前辈血中带毒,自己得快些找点解毒的丹药服下。 身体却眼睁睁看着,那片血河翻涌起来,蔓延到肩头。 这是他应得的。 恩将仇报的小人,双手染血。 庞珩倒坐在空旷的洞穴中,放声大笑。 似哭似笑,可怖骇人。 这一刻,他自己捏碎了最后的善意和真诚,放下所有期待和幻想,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百年幻境。 五八作为尸体被他炼制成傀儡,跟在庞珩身边。对外庞珩一口一个师尊叫着,四下无人,什么恶心的事都干了个遍。 “老大……你小心,这小子玩得真花呀!” 报告就报告,为什么还把动作大戏录了全程过来啊! 现在所有心魔都看到了! 虽然是自己的脸,五八也装得很像,就是有点微妙的不对劲。大概是那份疏离缥缈的气质消失了,脖颈上的刺青尽数消失,不可复制的天道烙印。 社死一秒的沈鹤云,瞬间坦然自若。 身边围了一群看好戏的心魔。 翻云覆雨,颠鸾倒凤。 “辛苦你了……” 如此高超的姿势,即便是水属性柔若无骨,都十分艰难。 “不辛苦!他死定了!” 倒也不用一边呻吟,一边激情四射地汇报工作。 没脸看…… 手下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别担心老大,五八可是贪欲部门的头牌,啊呸!头领!” “而且情欲专业第一名高分毕业!还得了优秀论文呢!” “小小结丹,轻易拿捏!” “唉……咱老大确实年轻貌美,不如早日嫁了吧。”三三意犹未尽,抖着它的大肚子坐在最佳观影位置,沈鹤云的怀里。 即便是假的,这身段,这脸蛋…… 啧啧,实战起来多带劲! “就是!跟仙子服个软,撒个娇,说不准事早成了!” “我还不够软?” “你那叫将问题搁置,逃避责任!速速学习这本恋爱宝典!” 又看书…… 话说这种书有品级吗? 随便翻找一通,三无产品,简直就像凡人地摊里无人问津的废纸话本。 “真的没有拿话本糊弄我?” “什么话!我们都是一颗真心想帮忙!” “虽然是话本,但也是精髓啊!” 果然…… 等鱼的时候看看吧…… 天顶仙城。 云缭雾绕,春雨绵绵。 萧霖跟着仙子在外鬼混了几天,去那儿都不用付钱的感觉,爽! “你说,他之前那话,什么意思啊…… 是不是后悔了?” 仙子纠结地用银筷戳弄面前的鱼。 虽是临江,上三四道鱼菜是不是太过分了。 蒸鱼,炸小鱼,鱼粥。 还有虾蟹鱼籽。 每一道都让人想起…… 该死! 酒楼里熙熙攘攘,本来只想落脚休息,喝点茶水。老板见是仙子驾临,上了一桌子好菜,鸡鸭鱼肉,美酒佳肴。若是不满意,还能请来说书的,弹曲的,唱戏的。 呵,搬出萧姓都没那么好使。 萧霖吃了好几天大鱼大肉,肠胃不适,只好麻烦暗九解决了。 “你念叨得我耳朵都要起茧了。” “那倒是出点主意啊。” “我有迷药,神不知鬼不觉,生米煮成熟饭。” 什么馊主意。 这是强抢民男的时候吗! “要不你打他一顿出出气?” “我这一拳下去,你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说实话,到底有什么好纠结的?不成就好好当同事,成了就安稳过日子。就算以后不新鲜了,也曾经拥有过,不留遗憾。” 萧霖可是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过来人。 一开始确实,情情爱爱蛮有意思。 后来相处久了,渐渐平淡,波澜不惊的时候,他也会去找点刺激和乐子。 主要是看她上蹿下跳,争风吃醋,对其他女人放狠话,咬牙切齿打人的样子,有种梦回当初的新鲜感。 “唉……我跟你说过以前定亲的事吗?” “怎么?你怕他也跑了?天大地大,凭你现在雷霆手段,他还能逃出手掌心不成?” “这就是问题所在!咱们没法成亲,一切全凭自觉,他要是想跑,我根本找不到他……” 道水灵根的隐蔽属性强得离谱,就算她把全天下都翻来覆去地找,说不定人就在眼前,愣是瞧不着。 就算跑出去偷吃,她也许根本不会知道…… 看来…… 必须学习一点蛊虫知识了! “他?会跑?你给挖个水池子,他绝对走不动道!要不骗他说有大鱼出没,屁颠屁颠就跑回来了。” 倒是十分有道理。 不过,还得做两手准备! “走!咱回宫!” 终于找到好办法的仙子,行动力拉满。得去宫里的书阁,找点文秋当年的炼蛊制蛊之法。 情蛊就很不错,是微弱版本的道侣契。想药效强劲,还得是耽蛊,心意相通,爱情保鲜,还能准确找到人。就是副作用大点,容易神志不清,灵力暴动,经脉堵塞…… 没关系! 她能自己改良! “你也回宫?可小心,眼下两位贵妃乱斗,万一被当成眼中钉,我救不了你。” “我还用你救?哎呀,别吃了,快走!” 被从椅子上扒拉起来,留下一桌子饭菜。 可惜! 就喝了口粥! 暗九他倒是吃得满面油光的,还偷摸打包了一份烧鸡揣怀里。 要不是借着仙子的光,他们可吃不上。 匆匆忙忙来到宫墙外,守卫瞧见令牌拱手行礼,眼神偷摸着往身后打信号。 果不其然,刚走两步就有小宫女拦路,说芸贵妃有请。 “怎么感觉你才是眼中钉啊?” “大概是怕我威胁太子地位,明争暗斗那点事,咱偷偷跑掉算了。” 宫女就在前面半步远,闻言抽了抽嘴角。 真不知道陛下看重这位殿下,到底是为什么。 既没有强大的母族傍身,学识,性格,武艺,没有一样拿得出手。 遗置在偏殿那么多年,大家都以为陛下并不在意。 可那一天…… 五殿下突然出现,不仅和陛下谈笑风生,还让备受宠爱太子殿下被禁足,不得外出玩乐。 太子殿下哭得嗓子都哑了,芸贵妃心疼,声泪俱下,亲自去求陛下宽恕。 孩子嘛,生性贪玩,活泼好动是好事。 就算做了错事,也不至于罚这么严重啊。 奇怪的是。 陛下竟一反常态,连芸贵妃也关了禁闭。 “殿下,还请慎言。” “你往前看看,兰贵妃来截胡了。” 还真是! 兰贵妃亲自出马,一身珠光宝气,明艳动人。明眸皓齿,倾国倾城,举手投足贵气逼人,确实好样貌。 身边浩浩荡荡,来势汹汹。 这小宫女恐怕拦不住。 “贵妃娘娘万福。” “这位便是五殿下?果然清贵俊美,风朗月秀,藏于深宫,竟有这般人物?”兰贵妃直接越过代表芸贵妃的小宫女,来到萧霖身前,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 传的消息都说,五殿下消瘦憔悴,却更有病态静美,身姿纤细,恍若豆蔻女子。 “娘娘过誉,这位是祝盈仙子。” 企图转移矛盾。 失败。 “仙子永寿。我还疑惑,宫中从未见过这等美貌,原来是仙子驾临。快!你们都去好好服侍仙子,万万不可怠慢!” 一招手,浩荡的人群顿时分了一队出来。 井然有序,训练有素。 御人有术啊。 怪不得能和独宠后宫的芸贵妃对抗。 “我认路,先走了。” 仙子幸灾乐祸地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这场纷争,往书阁方向去。 萧霖无奈地被围在中央,四面楚歌。 “五殿下可愿来我芷兰宫坐坐?杨芸那边,为了太子的事正糟心,请你过去势必要兴师问罪。 我可不一样,做什么都光明磊落,公平公正。”这番话,说给小宫女听的。 “我们娘娘说了,只是关心五殿下,想让他挑个好去处落脚,并非您说的那样。” 小宫女护主心切,当即便回嘴过去。 “哟,前十几年都没想起给人换地方,今天倒想起来了,真是及时。要是五殿下未曾出现,你们娘娘是不是根本想不起来,陛下到底有几个孩子呀?” 实话句句扎心。 芸贵妃忙着调查前朝,商谈政事,布置新政。虽执掌六宫,却不怎么管事。 兰贵妃巴不得出点大事,好让芸贵妃焦头烂额,因此也不越权去管。 宫女太监妃嫔,有点什么事都是去找太后身边的孙嬷嬷。 她留在宫里,作为太后的眼线。 职位被一降再降,陛下显然心知肚明她和太后有关系。 但在宫中,有资历,有背景,还能顶锅的话事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兰贵妃有事也找孙嬷嬷。 太后不死,就有翻身的可能,打点打点人脉,没有坏处。 萧霖可不想在这儿听她们针锋相对,打断道,“贵妃娘娘,我今日身体不适,就不麻烦了,改日必定登门道歉。” 眨眼便跑没影了。 这孩子! 兰贵妃美目远盼,想起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唉……一个两个,都那么不听话! “回宫!” 第124章 喂鸟 疾风骤雨,秘境里的剑林沙沙作响,发出剑刃相击,清脆悦耳的吟鸣。 未入大道的孩子们,抱着纤弱的身体,单薄的衣物,蜷缩在长老的纸伞剑下。 冷热迅速交替,他们连静心悟剑都做不到。 长老们不得不弄出一方无风无雨的小温室,保护这些浮萍般脆弱的苗子。 死了好几个,拽着腿扔到妖兽嘴里。 反正天赋低不值钱,全死了上面也不会怪罪。 只要顾好关键的,其他都不重要。 崔秉已经引气入体,强风夹雨刮过脸庞,倒也不觉得难受。调动体内的冰灵力,扑面而来的冰渣子,反而舒服清凉,头脑都清晰了几分。 和崔秉一起来的,安远。 他颤抖着躲在“温室”里,小脸青紫,冻僵之后突然回暖,身体有些受不住。 看起来,没多少时间了... 望着绵延向上的台阶,崔秉紧握腰间的小木剑,静心沉气。 一道和自己完全一样的身影,缓缓出现。 他同样拿着没什么威胁的小木剑,却令人感觉气势滔天,不可为敌。 剑意未定的初学者,敌对的剑意也会多种多样。 这次是浩荡霸道,无可匹敌。 崔秉严阵以待,基础招式都没学会,直接来挑战,清剑宗真是看得起他们。 三招两式,潇洒落败。 木剑捅穿心口,口鼻呛出鲜血,腥甜的铁锈味,久久难以散去。 真难受... 崔秉揉着滞涩闷痛的胸口,试着缓过一口气。 这次的剑意实在强横,而且与自己性格相适,或许可以试着往霸道的方向发展? 是了。 他们这些小屁孩根本不可能走得多远,来此处,是为了快速找到剑意属性。 一般剑修练剑,先是练习基础剑招。 找不到剑意就会一直卡在第一层。 很多孩子,前二三十年都在寻找适合的剑意。 性格未定,志向不明,如何能找到剑心,凝聚剑意呢? 悟剑场能见识到天下所有剑意,从中选择,可比对着剑干悟简单多了。 找到方向。 崔秉迅速调整状态,准备再进去试试看。 这时再看安远,他已经没了动静... 长老拎着他的小胳膊,抛向空中盘旋着的白头鹰。合翼往下一冲,金黄的弯嘴稳稳叼住,仰头一送,便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 孩子的体型,还没它的一根羽毛大。 吃他们跟吃小虫子似的。 一口一个。 修士们见怪不怪,心中毫无波澜,专注自己修道,充耳不闻。 孩子们哪见过这样可怕的场面,宛如惊弓之鸟,抱团在一起,什么修道悟剑,全抛之脑后,生怕下一个被拿去喂鸟的就是自己。 看见长老更是瑟瑟发抖,不停哭闹着要回家,尿裤子的,呕吐不止的,晕倒的... 有了“温室”,又出这档子事。 天赐的机会不懂把握。 长老们商量着,给宗里打报告,要不把孩子都送回去,至少等十五六岁再送来不迟。 崔秉闻言,不得不收拾好心中悲戚,抓紧时间悟出自己的剑意。 又试三四遍,终于摸到了头绪。 他从小被隔绝在外,母后拿他当宝却从不理会。 对弟弟更为关注,严加管教。崔秉羡慕弟弟仅凭学习就能让母后欣喜,引以为豪。弟弟羡慕崔秉无忧无虑地玩乐,不必为尔虞我诈焦心。 在宫里拼命尚有一线生机,入道修仙,满目皆敌。 这条路该怎么走? 说到底,不过是人与人相斗。 制人用人,识人御人,除我之外皆是草木,我心之外皆是妖魔。 为我所用,替我而死。 他们似人一般行走,交谈,明目张胆。 古怪。 格格不入,就像刚化作人形的妖兽,装模做样学着人的举动,却破绽百出。 崔秉恍惚着举起自己的双手,天翻地覆,恍如梦中。 天地广阔,一切都虚假得不可思议。 唯有我存在。 哈! 剑意已成,一剑刺出! 剜入敌手心口,一一奉还。 步步走上台阶,越过被困在底层的“温室花朵”,与有些剑修基础的前辈们站在一处。 不过三秒,再度登阶,与中上天赋的天之骄子并肩而立。 仅仅三层台阶,困住了九成剑修。 他们不甘地望着崔秉,这个还不及腰高,初出茅庐的小子,一步步上前,瞬间将所有人抛在身后。 云雾缭绕,疾风呼啸。 崔秉望着离山顶,遥不可及的三级台阶,慢慢坐了下来,一览众山密林,波澜壮阔。 相赠的两套剑术在脑海中翻滚,闪闪发光。 他却无心理会。 看山不是山,看人不似人。 或许等他悟到第三层,这种飘浮不定的虚幻感,便会消失。 真实,脚踏实地的存在感。 仿佛已经是上辈子,遥不可及的回忆了。 天地唯我,来去如一。 下面密密麻麻,潮水般浮动的人海,海浪奔腾掀起浪花,嘈杂,喧闹。 突然有个黑点,缓缓走上前来。 苍白,毫无血色。 有礼的傲慢,谦卑的狂妄。 两种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绝世天才带来的名气,五灵根缺乏的底气。他闷头登上阶梯,不知道在想什么,捂着脑袋,苦闷,恍惚,彷徨。 “还是第一次看到上面有人。” 他与崔秉并排坐下,游刃有余,似乎此处并不是他的极限。 “我是庞珩,结丹期。” “崔秉,嗯...还没正式修炼。” “看得出来。”五六岁的毛头小子,身上的灵力,微弱得如风中残烛,飘摇不定。“大家都是这么过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嗯,多谢前辈。” “下面清剑宗的长老,拜托我带你下去。天上鸟兽盘旋,怕你有危险。 我欠他们个人情,就上来了。”庞珩说起此事,语气满是感叹。 愣谁在幻境里待了上百年,出来都得是这样。 沧海桑田,不过黄粱一梦。 却再也回不去当年的少年心性了。 长老们说,那位是道水灵根,未来的仙君。剑仙流放后提前上岗,千万只心魔集于一身,不可招惹。 神识不清,神魂不安,或许是心魔作祟。 庞珩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他只知道,那位前辈或许还活着。 想找到他,远远看一眼也好... “我坐一会儿就下去。” 崔秉深呼吸,举起手上的小木剑。剑修是他的后路,却不能是唯一的路,虽有天赋,他还是想试试御虫师。 答应豆豆的,他一定要做到! “你是清剑宗的新弟子?宗内生活怎么样?” “有好有坏。” “怎么说?” “有仗势欺人的师姐,也有好说话的长老。一切凭实力,不然就只是被控制的傀儡,灵宠的小吃。” “听起来和散修也没什么区别。” 庞珩幻境中待在宗内的几年,当个名誉长老他都受不了,早早跑路了。 繁杂琐碎的任务,增长缓慢的名誉点数,累死累活都兑换不到一件宝器。还有诸多限制,条件。比如非丹修,就不能兑换丹炉,灵草,丹火一类物品。 只能兑换现成的丹药。 就算自己会炼丹也不行,除非换道心重修。 “前辈...为何如此憔悴?” “我做了错事,却不觉得自己错了。重来一次,不知道还会不会如当初一般选择。” “这是好事,许多人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悔之晚矣。” 庞珩捏着小孩肉嘟嘟的脸颊,若有所思,但依然嘴硬,“少说大道理,快跟我下山。” 单手夹着,直接从山顶飞跃而下。 “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空谷传响,荡起阵阵回音。 比御剑飞行刺激多了。 堪比跳崖。 表情管理彻底失控,崔秉跪倒在地一阵一阵地吐酸水。胃里没东西,烧得喉咙刺挠火辣......救命...... 他宁愿自己慢慢溜达下来。 又不是什么雏鸟,往下一扔就能学会飞了。 再说他这小破木剑,撑不撑得住都两说。 呕...... 苏晔看着身边的长老们,一拥而上,也不管人大吐酸水,急忙想收下崔秉为徒。 这等天赋,说不定就是下一个剑灵根。 相比庞珩,他年龄小好调教,灵根也不错,威力极强。最重要的是他尚未入道,一切都是未知数。 就像赌石一样。 庞珩已经开窗,水头好,颜色很正,可惜非常小块,只能切出一个小号镯。 崔秉他就是块两三米,刚出土的好料子。 手指一搓去顶头的泥,拿光这么一照,皮薄馅大,绿油油的。 就算全身只有这一块好,也能稳赚不赔。 毕竟是从自家废石堆里挑的。 白嫖能不香? 混个师尊的名头当当,以后发达了,莫忘了为师教导之恩。 当天才的师尊就是如此轻松。 苏晔可懒得上去凑热闹,天才又不是抢来的,最后还得是宗门分配。 他们这些新晋长老,没戏。 想想上头几百位师祖虎视眈眈,算了,得罪人。 “我……”崔秉绕了一圈没见到熟人,还是顺着冰灵力的流动找到的苏晔,“我选他!呕……” 哎呀!吐一身! 这哪能行,修士恐高不就像鸟儿怕飞一样? 苏晔慈爱地摸摸小孩的脑袋,暗自决定以后先练御剑飞行。 他不会教天才,又是第一次收徒,胜算不大。 就当几个月师尊,也不亏。 来接孩子们的灵船还在路上,大家一起祸害……教导也不妨是一桩美事。 “小孩怕生,灵船来之前,大家就一起,各自教点拿手的,如何?” 各位长老灵通的手段各不相同。 有人使快剑,有人使重剑,女长老多是软剑,刺剑。身法多种多样,路数多变。 苏晔他会些冰属性的心法,为剑附上冰霜。 冰剑介于轻剑重剑之间,力道身法都不同于其他剑术。 由他慢慢学吧…… 跟个香饽饽似的,庞珩都无人理会了。 他悄然去了旁边的传送阵法,静心养神,盯着每一个试图离开的修士,在找人? 为什么不用神识呢? 只能用眼睛看的人,道水灵根。 苏晔十分清楚他眼里的东西,疯子。 庆幸早一步送走了剑灵根,两人没有见过面,不然非得为道水灵根打起来。 听八卦,说是去到的时候两人在打架。 天呐。 这小子不要命了? 怪不得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被心魔影响了吧? 心高气傲,踢到铁板。 天才的必经之路,可喜可贺。 十六年风云流转,台阶上下往来无数,仅有三位走上了第四节阶梯。 剑冢被毁后,越来越多修士开始探索秘境的其他区域。 草药,练出剑心的妖兽,一批一批往外运。 清剑宗财大气粗,威逼利诱,吃下了七成货物。每件宝物上的剑意,还得拜托清剑宗驱散,贵极了,许多散修不乐意吃这亏,自己揣着宝贝跑路。 福天宗精挑细选,灵石都花在刀刃上。 挑来挑去也就买了两颗草药,一只未孵化的卷尾掘土兽。 头部像鼹鼠,鼻子能闻到地下暗藏的灵脉和稀有矿物。卷曲的尾巴能储物,鼓鼓囊囊地装一堆宝石灵石,尾巴越大找东西的本领越强。 在外记录,狐狸尾巴大的卷尾兽,卖了十块极品灵石。 不过那位散修不愿意出手成体,大概是想到拍卖会拼一把。 只匀到一颗蛋。 行吧,总比没有好。 宁玉用水土灵石搭了个简易的孵化池,嵌一颗火灵石保持温度,软乎乎的,像蛇蛋一样。 打光瞧瞧,里面的小卷尾兽抱着自己的尾巴,时不时伸伸四肢。小爪子的利刃长出来后,它就能轻易割开柔软的蛋皮,开始独自生活了。 “你别跟着我了!” 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两道人影从秘境中走出,直往福天宗的地盘来。 “你说原谅我的。” “那我说不原谅你就不跟着了?” 对面沉默不语,身体力行地继续跟着人。 真糟心。 沈鹤云尽力无视身后的小尾巴和满脑子的幸灾乐祸。 在出口被堵个正着,换脸也没用,技术不到位一下就被认出来了。 拽着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 都是幻境里的事,报告里写得一清二楚。 也不重要啊。 不明白他在纠结什么。 “没事吧?”宁玉悄悄将沈鹤云拉至身后,审视着跟过来的庞珩。 认识,是那个几乎登顶的剑修黑马。 跟着鹤云做什么? 别有图谋? 第126章 葫芦 成为修士后,依然和凡人父母生活在一起,割裂分化,并不严重。 就像一夜暴富,和一夜成仙的区别。 一个仅仅是生活更富足。 另外一个却能主宰凡人生死,其中天差地别。 说实话,感觉人宠城市更加具有人情味。笼罩在恐惧之下,蜷缩成群,寻求安全感的人情味...... 跟着白毛云顶猴步入城中。 金字塔结构。 大面积的森林巨木,保留完整。房屋建筑夹缝生存,倚树而立,如同攀缘而上的藤蔓,精致小巧,四通八达。 树木之间联通着无数吊桥,绳桥,风雨桥。 一砖一瓦,雕刻有灵猴酿酒,统领妖兽,兴盛一时的连环画。 底层是负责维持衣食住行,供养整座城市生存的劳动力。 种地耕田,织布裁衣。 中间是修士和普通灵猴的地盘,采果酿酒,挖灵脉,对外走商贸易,全在此处活动。 建造风格完全依照猴子们的喜好。 贴近自然,舍去砖瓦。采用树枝藤蔓编织成透风的墙面,就像帘席一样,并不封死。 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个遮天蔽日的鸟窝。 挂满了晒着的新鲜葫芦,一篮篮由修士背回来的果子,湿哒哒的衣服,还有果干果脯。 酒香清甜悠远,果子香甜黏腻。 猴儿酒在妖兽内部还是蛮有市场的嘛,看这规模,完全就是支柱产业。 路过底层的稻田,发现里面有鱼! 稻田鱼! “妖尊!我想在这儿钓鱼!”里面还有小虾米,小泥鳅,黄鳝,简直是一块宝地! 白毛云顶猴疑惑地看看沈鹤云,又看着稻田里的小鱼,挠挠头顶的白毛,颇为不解。 这个人族在打什么坏主意? “别耍花招,快走。” 路过劳作的农田瓦舍,两侧民众恭敬地跪倒在泥地黄土上,眼神明亮,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和希望。 即便满身泥泞,脸上的笑容是遮不住的。 只要生出一个有灵根的孩子就能一步登天。若是特殊灵根,便能住进中层宝地,不必再做劳累活计,每年分的钱也会翻上两倍之多。 机会平等,全看天意。 每个人都坚信,自己不会一辈子做这些苦活累活。 怪不得... 人宠城市特别容易扩大,人口大量增加。放眼望去,适龄女性几乎全都大肚,身边跟着好几个贪玩的孩子,怀里抱着哇哇哭的婴儿。 看孩子年龄,平均一年一个。 老年人直接处死,青壮年不停繁育劳作,剩下全是孩子。 特殊灵根有一半诞生在人宠城市,全都得益于这种牲畜般的政策。 “这些是大战沦陷城市的俘虏吗?” “不错,数量过多,被强制分配过来的。我们原本不喜欢圈养人族,毕竟他们愚蠢狡诈,又自视甚高。 现在看来,还是有点好处的...” 指的是有人拍马屁吗? 庞珩非常不舒服地看着那些愚民,短短百年,他们已经被完全驯化,跟摇尾乞怜的狗一样,唯妖兽马首是瞻。 甚至极为忠心。 与修士城市,天差地别。 一股打从心底里涌上的恶心反胃,被强烈的愤怒杀意覆盖。 他并非迁怒于妖兽,而是对这些人...... 突如其来的恨意,汹涌得快要把理智冲散。 “庞珩?傻愣愣的做什么?害怕了?” 他们正要登上往中层去的藤蔓爬梯,庞珩傻在原地,望着劳作不停,一派火热的民众,不知道在想什么。 “前辈...我,我没事。” 庞珩犹豫地咽下所有话语。 身边妖猴太多,他不能连累受着重伤的前辈。 “他叫你前辈,你到底什么修为?” 白毛云顶猴单手攥着藤蔓,摇摇荡荡的,等着爬得慢慢悠悠的两人,突然问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它看不清沈鹤云的修为。 不过暗自猜想。 结丹期的前辈,顶多四阶金丹,五阶元婴。 看不清修为应该是身上有什么遮掩修为的宝物,瞧他出手大方,肯定是不缺这点宝贝。 “我?八阶初期,还不太稳定。” 偷摸把剑冢和灵脉里的顶级水灵石吸收了,原本是想修补体内疗疗伤,没想到仙丹直接用充裕的灵力重构五脏六腑,说这样恢复快点。 重构之后,储存灵力的阈值再度翻倍。 不知不觉就八阶了。 反正也没有动静,灵力够了就升个不停,有时候回过神来就莫名其妙突破。 要不是心魔又要给他弄心魔劫,沈鹤云都不知道突破的事。 心魔劫依旧顺风顺水,啥毛病没有。 “你?八阶?” 白毛云顶猴显然不信,阴阳怪气地模仿他说八阶的语气。 “你跟旁边那个结丹差不多年纪,八阶?年轻人还是不要满口谎言,谦虚一点好。” “好吧,那我四阶。” 沈鹤云从善如流,也不想着争辩。 “这就对了嘛。” 庞珩暗自冷笑,都说妖猴在所有妖兽中格外聪慧,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若是四阶,怎么能随手掏出三块顶级火灵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像撞了大运,跑进顶级灵脉里的庞珩,也不愿意为两壶破酒花这么多灵石。 “这里就是我们的酒坊,后面是储酒室。猴儿们,把雷酒都拿来。” 悬挂在树与树之间的巨大平台,上下平面之间,立着无数直挺挺的树藤,用来悬挂酒壶。 远远看去,就像结满葫芦的瓜藤。 葫芦上扎着各色飘带绸缎,用来分辨品级。 红色飘带仅有两三根树藤的量,葫芦身上刻有小狐狸,鸟类,各式各样的妖兽肖像。 “那些是其他妖兽提前预定的,并不出售,少打坏主意。” 原来是预定,怪不得明明都是狐狸,却各有形态差异,画的并不完全相同。 一壶壶酒整齐地摆放在跟前。 四品到七品的雷属性猴儿酒,可惜... “没有九品吗?” “九品全要供给雷鸟族群,确实没有。”白毛云顶后指着两壶九品猴儿酒上面的雷鸟画像。 看样子并不是祝雷仙子养的那种雷鸟,而是支脉一系。 “这是金冠雷鸟和红尾雷鸟?它们的栖息地,应该很招雷吧?” “没错,这些雷酒都是由它们提供的雷果酿造的,九品和八品都要提供给雷鸟族群,只剩这些次品能外售。 你若是想要九品,得去雷鸟族群,直接跟它们买酒,或者买果子回来给我们酿,都行。” “既然酒的品质不稳定,买果子是不是风险大点?” “就跟你们人族炼丹一样,有失败或者出次品的可能。” 这妖猴还挺讲良心,没有打包票,说一定成功。 既然有雷果就能酿造... “听说可以亲手酿酒?” “想要酒方?好说,我们都是公开的。外来的人族,只需要给十块顶级灵石。” 灵动的大眼睛打着坏主意。 想着狠狠敲诈一笔。 猴儿酒的配方确实没有什么保密可言,但就是没人能酿出一模一样的味道。 有人猜测,配方还是少东西,大家都被狡猾的妖猴骗了。 另有一说,独特风味来自妖猴的神通秘技,其他种族无法复制。 不过,来都来了。 冤大头就冤大头吧... 沈鹤云都懒得还价,直接掏了十块顶级火灵石给它,足够白毛云顶猴修炼到六阶了。 “哎呀,你这人,比我这辈子见过的人族都爽快!” 语气分明在惋惜开价开低了。 “这些次品雷酒就当送你!想去雷鸟领地的话,我的孩儿们正好要去送酒,你们一路去吧!哈哈哈!” 今天这单生意比一百年赚的还多!哈哈! 好不容易遇到个好骗的人族! 真是个好日子! 白毛云顶猴迅速将灵石揣进妖丹里,搓搓双手,忍不住赶紧闭关修炼。 只要突破六阶,它就能在妖族联盟里说上话,分配到更多土地,灵脉,人宠... 资源大于一切! 趁着白毛云顶猴心情好,沈鹤云再次提起,“等大部队出发之前,我能在稻田里钓钓小鱼小虾吗?” 那些东西不值钱又没有用... “可以是可以,但我实在想不到你要钓来做什么?除非你先把目的告诉我。” “我养有一条泥鳅,怕它寂寞。” 庞珩默默抿住嘴角的笑意,七阶土龙,叫小泥鳅... 放出来都能把妖族领地屠尽的存在,只是一条害怕寂寞的泥鳅... “泥鳅?此等凡物养来做什么?” “它受伤严重,放归自然只怕...” 只怕会大开杀戒吧。 庞珩把后半句话补完,不愧是前辈,说话说一半。 白毛云顶猴只觉得这个人族蠢得出奇,好骗又滥好心,“罢了,你去吧,不过我得找孩儿盯着你。” “没问题!” 酒方到手,酿造并无玄妙之处。 关键在于葫芦。 白毛云顶猴不太好意思,送了他几个新鲜葫芦,青翠欲滴,巴掌大小正合适。 瓜瓤被掏个干净,看来是不想外人得了瓜种。 果酒时间一到,过滤掉果肉渣子,灌入新鲜的葫芦中。挂在阴凉通风处,等待葫芦自然定型,变为棕金色,便可饮用出售。 这葫芦还真了不得。 回想起云虹仙君腰间的丹药葫芦,似乎是同一种? 能装丹药,首要标准就是封闭灵力,不让灵力外溢。其次,得有蕴养之功效,不能白白流失,自行消耗。就像活水死水,内部的灵力得循环起来。 这根葫芦藤,至少得是六七阶。 多子多福,而且个个饱满圆润,功效显着。 奇怪的是,整个云顶城尽收眼底,却并不见葫芦藤的影子。难道……是养在某方空间里? 山河湖泊有掌中道器,森林也有。 或者更简单,买一方灵田玉佩,供养一棵六阶植物至少每天得消耗一颗上品灵石。 猴儿酒的售价,绝对养得起。 “前辈,你也不喝,为什么要买?还这么亏本买……” 庞珩痛心疾首,散修看不惯大手大脚,一颗灵石都要掰成两块使。一下花出去十三块顶级灵石,心在滴血! “我拿来拌鱼饵。” 啊? 真的假的? 太浪费了啊啊啊! “该花花,该用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他一出溜跟农民们下田了,休耕期养的鱼儿正好收获,背着背篓,弯腰在泥田里摸鱼。 巴掌大的鲫鱼,土黄鳝,泥鳅鱼,田螺,小龙虾…… 一堆乱七八糟的凡物。 对凡人来说却是饱餐一顿的美味。 庞珩端坐在树下,环顾四周,依旧对人宠颇有微词。不过,看着活泼生动的前辈,挽着衣袖裤脚,满身泥泞的样子,倒也没那么难受了。 匀称细腻,肌肤白皙如玉。 重伤显出几分病气脆弱,柔若无骨。 明月高悬,清晖不减。 寡淡而皎洁,遥不可及,洒落满身微凉月色,如水流淌。 “千金散尽……” 真是太可怕了! 还不如趁此机会清点一下战利品! 听不得破产二字,庞珩在储物戒里翻箱倒柜,秘境里的东西,土龙,还有刚才那位箭修留下的。 灵石自不必说。 剑冢被毁之前,庞珩还到手两把接近道器的长剑。 悟剑场得到的剑术只修炼了第一层。 秘境里还偷偷杀了几个散修。 他们的东西……嗯,只能说有自己需要的。 至于那位箭修,为了给师尊报仇,其中恩怨,庞珩不是非常清楚。 “你走时,倒也安详。兴许是觉得大仇得报,再无挂念。 不过既然我拿了你的东西,便会帮你找人将此道传承下去。” 好一把重弓,比庞珩都高。 还有一些珍贵的体修用品,洗髓经,千斤石,箭靶,箭矢锻造台…… 可惜最重要的体修心法和术法,随着神魂烟消云散了。 只有基础的洗髓经,能勉强修炼到金丹期。 足够了。 短短几天,运酒部队已经准备就绪。 族群最精锐的部队,由白毛云顶猴的大儿子红毛云丹猴和大女儿青毛黛云猴带队。 站起来都只有一米左右,毫不客气地扒拉着沈鹤云的头发,爬到了头顶上。 “吱吱,人族,我们该出发了。” “庞珩,走了!” 老乡们还蛮舍不得免费劳动力,纷纷跟沈鹤云挥手告别。 女性更加可怕,为了好彩头,排着队找沈鹤云点灵。迷信的一种,找修士放点灵力进孕肚里,孩子诞生灵根的几率更高。 纯纯心理安慰。 如果这样就有用的话,为什么修士还会诞生凡人? 修士体内全是灵力,泡在灵力里长大的孩子,都有可能碌碌无为。 凡人又何必强求呢? 第127章 簪子 往北十余里,目之所及高山起伏连绵。 山顶偶有雷鸣电闪,乍看金光一片,华彩亮丽。 沿途经过妖猫,金狐领地,它们的人宠城市,倒也无甚稀奇之处。 终于到了雷山脚下。 寂寥无人。 “雷鸟族群不养人宠吗?” 山峦静谧,偶有群鸟啼叫,清脆婉转。 不见任何人影,甚至妖兽虫子都没有,只剩下草木沙沙作响。 泥土薄薄覆盖着一层,底下黄灿,铁灰,浓绿,晶紫连成一片,结构复杂,却又单一纯粹。 “都是金属,整座山带电。不仅人宠活不了,我们也遭不住。” 妖猴们熟练地掏出隔电衣服,尾巴像接地线似的耷拉着。 幸灾乐祸地指着他俩笑话。 金丹以下修士,可是会被电麻的,像条电得直挺挺的鱼儿,蹬的一下就绷直了。 沈鹤云被电习惯了,正好让双鳍剑充充电,用得太多又一直没机会等别人渡劫。发髻上的雷戟枪的自动转换灵力补充,馋好久,改天找九旗仙君刻一个。 “你怎样?没被电焦吧?” “我结构稳定,没事。”五灵根唯一的好处,稳定!自成循环体系,啥灵力都能吸收,同时也不受其他灵力的侵扰。 算是雷冰属性的天生克星。 “真的?我电你试试?” 全身水灵力透了电,一根手指戳过去,嘶!还是有静电啊! “我是说,不会被麻痹……又不是绝缘体,怎么可能完全隔绝。”那样他岂不是渡劫无敌了? 伤害还是会有,只是达不到真伤透体级别。 步入雷山,山石陡峭。 泉水瀑布澄澈微紫,不见一点沙土,带有浓烈的雷灵力。底下碎石像层层叠叠的紫水晶块,映得水流呈现淡紫色。 其中鱼虾多为雷属性。 环境因素远远大于血缘影响。说实话,人宠要是在雷山里繁衍,也许几率会大大增加。 凡人太过脆弱,金丹期的怀孕修士,或许可以来这儿搏一搏雷属性宝宝。 一边跟着妖猴们登山,一边偷摸捞河里的鱼虾。 嚯,还捞到条鱼龙。 食指粗,修长纤细。尾巴像新月镰刀,上端较短,下端有一半身体那么长。 游姿轻柔,时而快如闪电。 浑身淡紫色,在同色系的河流里藏身,浑然一体。 “啊!紫河蚌!” 钩上的小鱼被半路截胡,拉上来一只巴掌大的河蚌。 “珍珠有没有?不交出来我把你家抄了。” 紫色的舌头卷着一颗滚圆的紫珍珠,湿哒哒的,吐到沈鹤云手上,又颤颤巍巍地闭上了蚌壳。 并不是普通珍珠…… 带属性,有作用的? 像魔域里养的血珠一样,有点微不足道的作用。 聚集雷灵力,储存一块中品灵石的量。 太少了…… “你再养养,能不能提高储存上限?” 紫河蚌咕噜着猛点头,它也舍不得啊!从小到大,它就专心养着这一颗! “雷灵力浓郁的话,养到顶级灵石得多久?” 它也不知道,犹豫地吧嗒着蚌壳,憋不出一个准确时间。 “喏,还给你。” 正当紫河蚌觉得逃过一劫,想往水里跳时…… 被一把狠狠拽住! “既然你没交出来,抄家吧,族群都在哪儿?” 呜呜! 它这不是给了嘛! 怎么能说它没交出来! “人族!你在后面婆婆妈妈的做什么!” “马上来!” 一点不着急地在河里捞蚌。 庞珩眼看着他被红毛云丹猴蹬鼻子上脸,狠狠教育了一番。 好家伙,真没脾气。 妖猴们用的可是教育人宠的一套,言语羞辱,建立等级之分,暴力手段,小狗式教育。 沈鹤云压根没意识到,专心致志地捞河蚌,全当耳旁风了。 顺便又抓了两条紫鱼龙,当场开画,留下一条好看的,尾巴飘逸如纱,紫色剔透晶莹,并无杂色。 准备养起来。 红毛云丹猴都教育累了,当做大家爬山累了,原地休整。 有闲不住的猴儿们爬上树梢,偷了几颗黄电果吃。结果被电得满口发麻,直用手捋舌头,口水滴滴答答落下,跟下雨似的。 庞珩嫌弃地躲到河道对岸,真脏。 一群未开化的妖物。 可惜了那么好的黄电果,在外至少能卖三块中品灵石呢。 “紫须虾……虾蟹一类不能跃龙门吗?” 在前辈身后偷看他画画。 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写实得像是拓印上去的。 “它们有壳的,都是走玄龟路线。” “那要是又有壳又有尾巴的呢?” “玄龟的优先级最高。唯一改变先天血脉的机会,可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 玄龟血脉觉醒靠神通和吞噬上层血脉。 和所有妖兽一样。 比如极乐鸟想要觉醒凤凰血脉,吃赤羽孔雀,金足丹雀,和黑翎凡凤,运气好的话立马觉醒。 就像之前毒海的那只鲸鱼似的。 “辛苦大家等我,咱们继续爬山,对不住对不住。” 道歉就道歉,手里还在画个不停什么意思! 红毛云丹猴狠狠瞪了他一眼,指挥大家整理队伍准备出发。 青毛黛云猴性格懒散又温和,不像哥哥那个暴脾气,能歇息一会儿,求之不得。 经常让它们两兄妹组队出门,就是因为性格互补。 不然真不放心。 一个爱惹祸,一个闷葫芦。 外出交易偶尔还得带几个甜言蜜语的人宠。 这次来雷山,怕给人弄死了,就没带。 果不其然,一肚子火的红毛云丹猴,没压下性子交涉,给人家雷鸟首领说不高兴了。 金冠雷鸟,五阶后期,名为朱冠。 淡金色的冠翎,点缀着朱红色的宝石一般,通身红紫,居然是火雷双修。 身后是红尾雷鸟,尾羽细长红艳,带有细密的树状雷纹。 眼睛暗紫琉璃,乃是纯雷属性。 它在高高的雷树巢里,忙着孵蛋。偶尔警惕地低头往下看看,担心狡猾的妖猴会捣乱,爬树偷鸟蛋之类的,手欠得很。 朱冠挑剔地对酒壶闻来闻去,八九品确实不错,可…… “这几壶是不是淡了点?” 兴许是酿酒的时候,材料不够,灌进去的好几壶味道都清淡许多。 混杂有其他果子,并非纯粹的雷果。 “反正品级是够的,您难不成要赖账?” 好嘛,不会说话就别说。 材料不够可以少酿几壶,掺别的果子进去,不就是想多赚些灵石,当它们是傻子吗? 场面剑拔弩张,为了几颗灵石,都要打起来了。 沈鹤云刚把紫河蚌安顿好,用顶级雷灵石给它们堆了个小池塘。 抬眼就看见如此尴尬紧张的场景。 “猴子们惹的祸,不会迁怒我吧?” “难说,我们现在应该是人宠身份,会被一起赶出去的。” 庞珩美滋滋地站在角落看好戏。 狗咬狗,两败俱伤就更好了,他还能捡个漏。 “啧,那我去劝劝。” 和事佬加散财童子。 太亏了太亏了! “别大手大脚的,用中上品灵石就成。”到底没忍住拦了一手。 顶级雷灵石太过珍贵,可不是其他属性能比的。 “没问题。” 想起走之前白毛云顶猴送他的次品雷酒。 鸟儿要喝纯的,猴儿要高品级卖钱。 直接用次品补齐差价不就行了吗? “妖尊大人,莫要动怒。小人手上有些七品雷酒,不知道您看不看得上眼?” 开封一壶。 香味扑鼻,纯粹无杂质。 浓烈的雷灵力如同大雨滂沱,电闪雷鸣的森林。几缕青烟在雨幕中被砸回地面,火星在树心内闷烧不止,浓烟滚滚,湿木含焰。 就像是…… 仙子身上的味道…… 稍稍愣神,朱冠飞到了他脑袋上,长长的尾羽从头垂至腰间。 像是女修常用的凤尾髻,束着长长的鸟类尾羽,绚丽多彩。 “人族,你身上哪来这么多雷灵力?” 雷属性本来就是水属性的小分支,两者根本不可能共存。这等恐怖的雷灵力量级,已经超越八阶,却偏偏是个水属性? 伪装吗? 人宠有什么伪装的必要呢? 等等! 八阶怎么可能是人宠! “我的武器是雷属性,它们在充电。” “武器?难不成是这个?” 朱冠的爪子正好搭在雷戟枪伪装的簪子上。 它并不需要充电。只是悠闲地享受着空气中美妙的雷灵力微风,时不时电一下双鳍剑,来自前辈爱的教育。 一根簪子就能直奔八阶? 不如让自己来用! 更能发挥武器的优势! 贪婪骤然升起。 单只鸟爪握着簪子,一下便从发髻里拔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高兴。 到手一把送上门来的好兵器。 雷戟枪瞬间恢复真身!突破九阶,直达顶峰! 什么东西! 妖兽也敢碰自己! 以为自己是白宇仙君呢! 就算是白宇仙君也得被电! 它真正的主人只有祝雷仙子一个! “九阶!快跑!” 妖猴们慌不择路,雷属性地盘竟然往树上跑,当即被电得直愣愣的,从树上摔下,麻痹疼痛,动弹不得。 雷鸟们齐齐惊飞,羽毛飘得到处都是。 警示的啼鸣声此起彼伏。 相邻城市的金狐和妖猫,纷纷望向雷山区域,九阶气息出现? 鸟儿声音凄厉尖锐,乃是警示,而非欢庆? 宝物现世?还是大敌当前? 双方部族不约而同派遣出队伍,一队往雷山附近探查情况,切莫深入。另一队前往极乐鸟联盟阵地,汇报情况。 极乐鸟正在尝试突破八阶,此事或许是个机会? 为了妖族的未来,团结一心! 沈鹤云望着天上电闪雷鸣,鸟雀飞舞,乱糟糟一团。所以……这酒还要不要? 反正开都开了,浅酌一口。 味道甜甜的,很柔和。 口感像跳跳糖和气泡水,雷属性有些扎舌头,刺得酥麻酸爽。 蛮好喝的。 “试试?” 递给一旁的庞珩。 怎么望着天上一动不动的,被电傻了? “九阶……仙器之列。 天地色变,灵气云聚……”庞珩似是回想起幻境中的事情,心有不甘。皱眉持剑,指尖不断摩挲剑柄纹路,提醒自己知足常乐的道理。 前辈身上至少有六柄仙器。 三把魔剑,两柄双鳍剑,一柄长枪。 脾气大得很,死不认新主。 魔剑原主人是剑仙,反噬极强。庞珩当初仗着剑术天赋高,试图拿起其中一把……心魔入体,剑心直接给他干碎了。 正好有一把雷枪,那就转修枪术吧。 结果被劈成重伤…… 雷枪当时也是这么嚷嚷着,什么东西就敢碰我!区区修士,连一道雷都撑不住,竟然还试图拿起我!大废物! 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伤好之后,庞珩依旧不甘心,再度去拿双鳍剑。 它们倒是很安静,只不过,剑意洗不掉…… 也不知前辈修炼的是什么剑意,如附骨之蛆,星火燎原般,一次又一次复燃,将庞珩的剑意驱散。 无法灌输剑意的剑,跟供起来观赏,华而不实的玩意有何区别? 三次失败…… 庞珩终于意识到,抢来的东西不一定属于自己……包括抢来的前辈…… 当时动手,除了贪婪,似乎还有一部分私心,觉得这份善意难能可贵,并不长久,想要保留下来。 却意识不到,是自己亲手了结了善意。 念头一出,幻境顿时四分五裂。 大梦初醒,他重新回到了现实。身边的清剑宗长老絮絮叨叨宗内优势,悟剑场近在咫尺,一个小黑点慢悠悠地行至半途,云山雾绕,剑意凛然。 一切都来得及。 庞珩尽力收拢起脸上复杂的表情,半开玩笑道,“前辈,你不阻止吗?” 雷戟枪它在大发雷霆,四处引雷轰炸呢…… 森林起火,火势逐渐蔓延。 “我可阻止不了,它非得连我一起劈。” 顶多下个雨灭火。 一块顶级水灵石冲天而上,深入云层,聚拢水汽后陡然炸开。 小雨淅淅沥沥,然后越发不可收拾。 暴雨倾盆,伴随着雷声,仿佛自然而然的天气变化。 这等变故,无意拦住了雷山外探究的目光。神识被雨点占据大半,只勉强分辨出一道强横的雷光,在漫天雷鸟之间穿梭。 眼睛被雨幕遮掩,瞧不真切,皮毛湿哒哒的,非常不舒服。 四阶金狐,雪金。 难受地舔舐着自己被打湿的毛发,金属性防护罩拉起,将族群同伴笼罩其中,隔绝雨水和雷电。 看来它们得在这儿等到雨停了…… 第128章 请示 妖猫同样不喜雨水沾身,找了个山洞岩壁,暂且躲躲雨。 神识远远看见一片金光。 狐狸的味道,连雨水都遮不掉…… 带队的四阶虎纹妖猫,花妮,散发出一丝交涉的神识意图,飘飘悠悠地往那边去。 大家近得很,神识范围重叠。 很快收到了回信。 双方都是为探查雷山九阶气息现世而来。 “有道雷光一闪而过,或许是雷山里有什么宝物出世?雷鸟们无法驯服?” 雪金坦然抛出自己看到的画面,猜测道。 毕竟雷山下满满当当,全是金属,说不准就有什么千锤百炼,深埋其中的绝世珍宝。 “盟主那边呢?” 花妮舔舐着爪子上的水珠,目光狡黠而警惕地环顾四周。 “派了四阶。” “我们也是……来之前求了一道卜卦,大凶!” “什么!” 雪金弓起腰身,白金色亮丽的毛发炸开,双尾耷拉着。与花妮一样,急切地盼望着联盟方向。 大军拔营。 地面突然开始猛烈地颤抖起来。 金狐和妖猫各自跃上树梢,立于树顶遥遥观望联盟动向。 一道金光掠过天际。 正是联盟军师向白宇仙君请示的供奉卜卦,结果分毫未变,猩红色的光束从天上落下,如一道血河,撕破瓢泼的雨幕。 大凶! 怎么会? 就连和人族大战,起军卦象都是小吉。 发生在自家地盘上的,却是大凶之兆? “龟相打算继续问,血祭还是供奉……” “问九阶得祭三位八阶,只能供奉。”损失上千块极品灵石,本来军费就紧缺,真的值得吗? 猩红的光束不停吞噬着,各色各样的顶级灵石。 杂糅起来,如同旋涡一般,渐渐浮现出几个妖道文,依旧闪烁着警示的血光,前所未有。 “月宫仙人降世,退避。” 怎么会! 难道有妖兽渡劫,把祝雷仙子招下来了? 不可能啊! 大家都只是五阶的小喽啰! 凭什么呢? “仙子下来抓鸟?”仙子养有一群雷鸟,作为观察凡尘的眼睛,普遍在七八阶左右。或许这次,不走运,它们遇上了一只九阶的雷鸟,受伤后把仙子引下来了? 雷鸟族群虽然血脉混杂,羽翼缤纷,绚丽多彩,想抓几只回去养,也是人之常情。 “我看到的九阶气息,只是一道雷光闪过,或许吧?” “那也只是雷鸟族群遭罪。” “对啊,为何是大凶呢?全体妖兽都会陷入巨大危险,灭族之灾的警示,仅仅如此吗?” “瞧,清场了。” 联盟阵地一片鸡飞狗跳,所有低于五阶的妖兽,返回部族,守卫自家地盘。剩下的,尽数征召…… 是要南下,迁移妖族部众,退避大凶之灾。 还是……决一死战? “首领来信了。” “果然,死守不退。先送小辈们回去,然后跟大部队汇合?” “行。” 轻盈落地,悄然无声。 必须万分小心。 手臂突然一阵寒毛竖立,死里逃生的经验,告诉沈鹤云死劫将临。 地面微微震动,碎石滚落,落叶纷纷。 得到首领通知的红毛云丹猴,吱哇乱叫地指挥着小猴子们,离开此处。 听不懂……只觉得急迫而可怕的事即将到来。 反倒一阵轻松…… 就像悬在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利刃,终于定了日子。 还有闲心捡起地上的九品雷酒,开封一壶掺杂的酒,研究了一番。 即便是九品,用的果子也和七品雷酒差不多。 黄电果,紫云果,雷杏子,狐桃。 用的糖是甜砂果,雷蜂蜜浆。 粗糙又简单。 加起来不到十块中品灵石的材料,竟然能卖出顶级灵石的价格。 天上打得正火热,雷戟枪跟打蚊子似的,一巴掌过去总能打中几个。 得想点退路。 妖兽腹地,谁能来救自己? 四面楚歌,那就只能往天上求了。 “喂,云青山?是我,上面有七八阶的真龙在吗?” “家里只有一堆龙宝宝,怎么?你要死了?” “差不多吧。” 清晰地听见一声憋笑没忍住的噗呲声。 唉,找云青山就是个错误。 “渡劫太快,遇上死劫了?” 第129章 捡尸 也罢…… 处理一下堆积的工作吧。 供奉上来的雷鸟,愿望都是顺利渡劫,那个人呢? 专门送酒上来,却没有愿望? 第一次供奉,不太熟练吗? 没有过多在意,随意将本次上供的雷灵石打乱成一团,扔进储物戒里。 鱼目混珠。 灵石一过神识,瞬间察觉到里面混了两颗石头。 紫光盈盈,水润莹泽。 乃是在顶级雷灵脉里养出来的顶级传音石,直达天地之外,宇界之上。 原先嵌在雷鸟眼睛上。 左边一只玲珑可爱的小雷鸟,右边一条飘逸灵动的小鱼儿。 送出去的东西又回到了自己手上…… 可…… 传音石和酒,都是下了功夫的。下面可不太容易找顶级传音石,就连文秋的小鱼,都只是高级版。 他什么意思? 赔礼道歉的话,为什么要把小雷鸟也送回来?断绝关系?那又何必送礼呢? 纠结了好一会儿。 出去偷看一眼总没关系吧? 反正他也察觉不到。 带着满腹疑问,拾起地上的酒葫芦,乱七八糟的书籍,回来继续看,先不管。反正宫女太监他们乐意收拾,一回来说不定就恢复原样了。 飞掠至仙城云间,一丝丝雷电勾拢起浓厚绵密的云层,搭成柔软舒适的坐垫。 乌云般深紫色的长发垂入云中,水汽氤氲,染得湿雾雾的,如绸缎水洗般亮丽。发丝间满是静电,雷光闪闪,缕缕紫意划过发梢,彼此之间蓬松得难以置信。 祝雷仙子苦恼地把玩着串成配饰的小紫鱼,懒洋洋地侧躺着,单手支起脑袋往下瞧。 他在哪里? 直接定位雷戟枪的方位,在妖兽腹地,大军围困的正中央…… 极乐鸟像个啄木鸟一样,爪子抓着沈鹤云的脖子,咚咚咚敲开他的脑壳,乳白的脑浆和透明的晶体识海,从敲开的窟窿里流出来。 胸腹被划破一个大口子,仍未恢复的内脏血肉,小溪般从伤口涌出。 眼馋的六阶妖兽们,不敢抢极乐鸟的美食,偷偷舔舐地上流淌而出的“血河”。 八阶灵力的美味佳肴。 双目空洞无物,眼睛被叼出来吃了个干净。 素净清妍的小脸,密密麻麻布满鸟嘴叼啄的血洞,被鲜血和脑浆脏污得狰狞骇人。 破败残缺的布偶娃娃般。 被极乐鸟拖拽,甩动着,试图往抓起往鸟巢里送去。 “松开!” 一声喝骂如惊雷乍响。 凄厉嘶哑的鸟叫声,声嘶力竭。 仿佛清脆美丽的嗓子被割了一刀,变成了嘈杂聒噪的公鸭嗓。 脖子被抓住了! 手收得越来越紧! 极乐鸟卖力扑腾着翅膀,星星点点的焰火不断尝试着点燃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族。 与凤凰媲美的火焰,无往不利。 打上那人的衣服,却迅速熄灭,如灰尘般飘落在地。在地面迅速复燃,却被一脚踩灭…… 谁? 是谁! 挣扎着试图用爪子去挠抓住自己的手,下意识放开了抓着的尸体。 长臂一伸,将柔软如水的身躯揽入怀中。 没有了灵力支撑,碎裂的骨头随着血浆流淌出来,像一层灌满水的人皮,随着灵力流失,逐渐干瘪下来。 皮囊破破烂烂,细腻白皙的肌肤,遍布伤痕。 细小的划痕,鸟喙的啄伤,兽类的咬痕,火焰灼烧的焦伤……再加上原本的内伤,神识伤…… 好在…… 识海里面空空荡荡,脖颈上的道文也没消失…… 他还活着。 理智如此判断。 但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将始作俑者一把扔到地上!踩着它的翅膀,厉声质问道,“是不是你伤的他?信不信我把你的鸟毛全拔了!做成叫花鸡喂狗吃! 还有你们!谁弄的这些咬伤,刮伤,全给我老实站出来!” 四周围着的六阶妖兽,畏畏缩缩,低着脑袋死不承认。 两千多的五阶妖兽,还在外围和雷戟枪打得火热。 废物! 人都剩张皮了,还搁那儿打架! 也不想着快点通知她一声!想起自己之前犹犹豫豫,磨磨唧唧的鬼样子,就一肚子火! “我警告你们,这身上的伤势留有灵力,我看一眼就知道是谁,乖乖给自己弄个一模一样的伤口出来。 第131章 冷宁 锦央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朝沈鹤云挥手告别。谦卑地跪下搀扶着极乐鸟,柔声建议道,“小妖领地偏远,略通药理,妖皇大人不如在此疗养伤势,来日凤凰于天,重登大宝,再报今日之仇。” 一句话拿捏极乐鸟的心思。 它在小火狐身边,同样是溜须拍马,卑躬屈膝混上来的,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妖族就是凭实力说话,并没有忠心耿耿,臣为君死之说。 随时换个主人,从善如流。 “算你识相。不过,为何隐藏身份?难不成是怕我强取豪夺?” “小妖不敢,只是血脉混杂,实力低微,不敢高攀妖皇大人。若是有幸入大人之眼,必定万死不辞。” 极乐鸟吃软不吃硬,顺着说话,比狡猾疑心的小火狐好搞多了。 保持着平和温柔的微笑,心中暗自鄙夷。 实力再强又如何,还不是被玩弄于股掌,实在可笑。 …… “又摔了?” 祝雷仙子眼疾手快地扶住倒下的沈鹤云,玉骨冰肌,轻轻一用力,咔嚓…… 整条手臂软趴趴地耷拉下来,像灌满水的水袋,波涛层层,柔软得不可思议。 “我都没动,怎么就又断了。” 御剑飞行,只是呆呆地站着。 难不成是速度太快被风吹断了?这么弱不禁风吗! “换种灵石呢?” “会有排斥反应,经脉无法附着流通,时常堵塞。” 左手土灵石,右手火灵石。 一个闷闷的,像瘫痪了似的,连简单的抬手都沉得仿佛扛了座山。 另一个烧得难受,像把手放进沸水里煮,体内灵力疯狂被蒸发,消耗量实在离谱。 “木灵石柔韧如藤蔓,金灵石坚硬如铁。金生水,水生木,四肢为金,躯干为木。水藏于关窍,火助于肺腑,土镇于脏器。 用量平衡些,我帮你弄。” 祝雷仙子将一堆乱七八糟的顶级灵石重新摆放,在腹部割开道口子,把灵石塞进去,操控着移动到合适的位置。 “怎么不疼呢?仙子用雷电麻痹了吗?” 沈鹤云看着自己被割开的大口子。里面的丹田裹挟着仙丹和小蓝鱼,漂浮在一滩蓝汪汪的水灵力中,缓缓呼吸跳动,像一颗畸形变异的心脏,比原本的心脏都重要。 还有一块孤独飘荡的嫁仙骨,被小蓝鱼当冲浪板,躺着在上面,试图把自己晒成咸鱼。 “不疼就好。” “疼也没关系,我能忍得住。” “不行,我看着难受。还有你那眼睛,呼呼往里灌风,本来脑子就被吃得像团浆糊,被风一搅和,那还得了。” 唯一存留的头骨同样损坏严重。 脑子和识海都乱糟糟的,全靠道文和仙丹撑着。 一边嫌弃地唠叨着他不会照顾自己,一边动作轻柔地组装着灵石,细致地给每颗刻上符文,勾连成阵法。 “要不我去夺舍?仙子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不用,现在就挺好……” 真的吗? 传闻说仙子更喜欢文质彬彬,斯文儒雅,俊美无双的类型,就像她的师尊一样。 “或许是我太幼稚了?仙子更喜欢年长稳重,实力强大的?” “可别!越说越像卫程那家伙了,多晦气!” 祝雷仙子纤眉微蹙,略显厌恶。 阴魂不散的,留下一堆烂摊子。 “为什么讨厌剑仙呢?难道真是因为以前那个悔婚私奔的人吗?” “他?怎么可能!是不是心魔跟你胡说八道了?我压根就没把那人放在眼里。 真要说为什么,肯定是因为卫程心术不正,走歪路,走捷径。分明代表着努力踏实,勤奋刻苦的美好品德,实际却是那副样子。 一直崇拜的偶像,原来丑陋不堪,恶劣至极。 只是这样!” 原来是粉转黑,岂不是跟剑灵根对风映前辈一样? 影响有这么大? 居然还会彻底讨厌一整个大类,即便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见面就先厌恶三分。 “如果当时真的结为道侣,恩爱非常呢?” “那要成仙,第一个斩的就是他。” 算是培养情劫垫脚石。 真的陷进去的话,也不会成仙了。当一对平凡幸福的世间鸳鸯,对其他人或许没什么不好。 第132章 虫子 “原本都是我的……” 小鱼儿十分幽怨,已经对沈鹤云毫不设防。 哈哈! 抓起来玩会儿,做成标本! 像奇怪的大叔一样,抚摸鱼儿的鳞片,尾鳍,捏捏嘴巴。 冰刃藏在鳞片之下,平时只是双水冰,与江水并无差异,遇到危险,迅速压下第三水,聚而成冰。 体内流淌着纯粹的冰灵力,比一般鱼儿重了三倍不止。 “人族!你做什么!我要扎你了!” 还提前说一声,性格挺好。 “不闹你,吃吧。” 天边细雪绵绵,如微凉轻飘的雨点,为江水高山裹上银装,素雪浓绿,镜水玉池。 寂静的风雪拂吹之声,呼啸着穿过山隙。 针林挺拔高耸,黛绿近黑。 山林交叠之间,流出几道小溪,汇聚成冷宁江。 深吸一口微凉清新的空气,继续为锦央上色。龙鳞上瑰丽多彩的花纹,美轮美奂。 眼睛明媚灿烂,闪着智慧的星光。 从容自如。 分明年纪算起来不大,却透着股阅尽千帆归来的沧桑和平静。 以它的年纪来算,相当于九十多岁的时候踏上修道之路。都已经坦然面对死亡的年纪,突然发现,一切才刚刚开始。 充满对未来无限可能的期待,又带着对漫长生活的厌倦。 谨小慎微,四处争抢的生活。 “我回来了。” 天边一道金雷划过,晴天霹雳。 刚想抬头看看,仙子就已经站在眼前,手里提着根金斑玉髓。暗金流沙质感的斑点,花瓣似的附着在洁白无瑕的玉髓之上。 市面上已经绝迹的宝贝。 能重塑根骨。 据说连灵根都能重塑。 “还去云虹那边拿了断续丹,不过新眼睛还需要适应几个月,别照强光,刺痛的话就用灵力冲刷,知道吗? 来,张嘴。” 金斑玉髓如蛇般钻入口中,又像是浓郁的流体,没什么味道。 金镶玉,易碎的灵石被玉髓聚起黏合,柔韧坚固。 自己给自己掰一掰。 没断。 黏糊糊的,藕断丝连。不脆倒是不脆了,黏糊,像是熬煮出来做糖画的糖浆。 “好软,不过比之前好多了。” 仙子捏捏他的手,依旧柔若无骨,肉绵绵的,全是灵力构成。 再度被塞了把丹药,入口即化的药力被两颗仙丹瓜分。 一颗在识海需要补头骨和眼睛,一颗在丹田得调整五脏六腑,周身经脉。 大工程。 自从它们被交于沈鹤云手中,就没闲下来过。 眼眶周遭痒麻异常,新生的眼睛极其粗糙干涩,如同塞了两块石子进去滥竽充数。 用水灵力冲刷打磨,连着神经都在突突发疼。 直想抠出来伸手去挠。 “疼不疼?我看看。” “别看仙子,不好看。” 捂着双眼上遮盖的黑布,偏头躲开了仙子的手。 他自己也看不见,却知道新生的眼睛可怖骇人,连眼皮都没有,能好看到哪去。 形状不规整,发白发灰,比没有眼睛时更丑陋不堪。 “那麻一麻好不好?” 指尖闪烁着一丝黑紫色的电意,强烈的麻痹,能缓解疼痛。 “嗯。” 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 素手轻点眉心,雷丝准确无误地捕捉到眼部附近的神经,施加麻痹效果。 不疼了,就是感觉不到眼睛的存在。 也无所谓吧。 修士真的需要眼睛吗? 完全忘记他自己就是个不用眼睛找不到的异类。 冰水粼粼,缓缓游动的银色小鱼,仿佛一闪一闪的水光,流光溢彩。 祝雷仙子捧着冰沙碗,将里面狂吃的小鱼儿电得瑟瑟发抖,蜷缩着尾巴窝在角落,像条咸鱼干似的。 偏偏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将冰沙暴风吸入。 怕得要死,但还是要吃。 冷宁江里灵力贫瘠,靠下雪才能吃到点冰灵力,周边还满是天敌,身处在食物链底端的小鱼,处境十分艰难。 为什么不自己堆个小瀑布呢? “水质很重,我辛辛苦苦堆的石头,一下子就被冲散了。” 而且鱼儿本身也很重。 得需要大瀑布那样强劲的水流,才能游得动。 冰雪消融的季节,或许才有此番胜景。 第133章 星尘银丝 来自体内火灵石的灵云,雾气蒙蒙,飘入空中仿佛一道霞光。 橘红明黄,七彩斑斓。 映在他白玉般的小脸上,像一块折射着虹光的水晶,水灵石的光泽穿透了薄薄的肌肤,散发着柔和莹润的微光。 似乎被蛊惑一般。 忍不住掐着他的小脸,让他看向自己。明明连眼睛都没有,黑布遮掩着丑陋的伤口,却比印象里更美得惊人。 雪肤衬着略显苍白的双唇。 易碎脆弱。 内核却强得可怕,寄情于人,独情茕茕。只要一个人,便能寄情天地,全然忘我。 他自己一直在做这件事,却浑然不知。 “我想给你下蛊,怕你突然离开,消失不见……” 越来越心虚地变小声。 但还是说出来了…… 好在他没有眼睛,不必看着他的眼神,说出这种自己都讨厌的话。 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太过无知,又缓缓闭上…… 他好像想问蛊虫和秋水养的虫子有什么区别。 纠结片刻,释然地松开了眉头。 轻声回答道,“仙子总归不会害我的。” 笨蛋…… 真的就是在害你啊…… 指尖碾过下唇,渐渐染上颜色。 雷云遮掩,金丝电意瞬息闪过,乌云盖面,倾雨飘落。 逸散的神识被抓住,雷雨掀起平静的小溪,涛浪层起,搅弄得一塌糊涂。 “呀!这是我们能看的吗?” “老大又没关城门,要我说,咱们还得记录一番!” “不是!别说出去呀!你不说老大都不知道能关城门这回事!” 啪! 城门关了。 “这种情况都能听到!啊?平时有这么灵吗?” “得,没好戏看了,大嘴巴。” “反正也做不到正戏,不如咱们去识海里吃点好的。” “走!” 神识有一部分被牵扯着,支离破碎的神魂小人,怀中捧着一颗滚圆的仙丹,闭目盘坐。 浅淡绵长的丝缕情绪飘逸而出。 柔缓沉静。 仿佛在疾风骤雨中,稍起波澜,底下却平静无波的深潭渊湖。 “他这么稳的吗?” “是不是学习资料看得太多,麻木了?” “不可能!实践和理论是两码事。况且这是神识交汇啊!别说毛头小子,身经百战也挡不住!” “神识跟神魂两码事,顶得住!” “你们倒是关心一下实体啊,小嘴都被咬红了!” 眼前骤然一亮,外面的大视野兜兜转转,晕晕乎乎地停留在肩头,变成了第三视角。 被玩弄殆尽的神识跟近视三四百度一样,自带朦胧滤镜。 雾里看花之中... 仙子略带笑意,如同乌云里照出的一缕金光,驱散阴霾。 紫金色的眼眸里,雷纹满布,柔波荡漾。 细密的静电透体而过,水灵石震颤发抖着,引起一片酥麻战栗。 “先说好...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不许别人染指。若是受不了,大可以明明白白地和我说清楚,咱们好聚好散。” 高大的阴影遮挡了半边天幕,金丝般的电意如龙蛇游曳,厚重繁复的衣袖垂下,轻轻拂去了他头上的细雪。 心满意足,笑意盈盈地威胁道。 若是真的走到那步,绝非好聚好散。 “少说是个囚禁啊老大!你清醒一点!” “说那么难听,金屋藏娇!” “要是我能住进顶级灵石做的房子,让我走我都不走!” 仙子的身份在这儿,财迷,权迷,色迷全都叛变了! 各执一词。 吵吵嚷嚷。 神识糊得颤颤巍巍,晃得难受。 沈鹤云彻底将神识收回,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仿佛五感都渐渐消散离去。 心魔们的吵闹声,突然变得遥不可及,混杂模糊,分辨不清到底说了些什么。 脖颈微微发热。 从神魂透出来的热度,如见星火的枯草,迅速蔓延灼烧。 “仙子?” 顺着记忆摸黑寻找仙子的衣袖。 冰凉柔软,沾满水汽的风雷衣,细细摸去,满是细密的龙鳞。坚韧强硬,刀枪不入,沉甸甸地往下坠,比全套甲胄都要重得多。 雨滴点点,雷丝阵阵。 触及生麻。 一双大手突然拉着他的手腕,将他扯了起来,略显焦急地查看他脖颈上的刺青。 撩开衣袖,整条左臂如蛇缠绕着道文,青黑色,蔓延至指尖。蛇头生动地在脖颈处撕咬,狰狞地咧嘴,尖锐的毒牙正正抵在要紧之处。 这玩意是会动的,形状多变。 怎么如此面目狰狞,难道天道有所不满? “快准备一下,天道要唤你过去!” 五感暂失,道文活跃。 不会错! 话音刚落,漆黑死寂的内域割裂空间!伸出一只由道文组成的巨手,捏起一只蚂蚁般,将沈鹤云抓了进去。 不断翻滚吞噬的空间裂隙,空灵寂寥。 渐渐愈合收拢时,界域里的星尘碎石吹了进来,纷纷扬扬洒了一片。 周围的细雪,江水,石块,枯草,接触到星尘后迅速枯萎磨灭。 生命的火光在界域的尘埃里,熄灭黯淡。 祝雷仙子没好气地暗骂一声,还得给天道擦屁股!难道不知这一点星尘,会要了多少人的命吗! 简直是没有使用限制的仙器! 唉…… 工作真累,唯一的安慰还被带走了…… 可恶! 漂浮在道文组成的海洋之中,逐渐远离的五感回拢起来,可是却好像……没有什么必要了。 耳边只有界域可怕死寂的鸣音,并非实际的声响,也听不到有声音传来。 只是在外界挤压下,身体发出的挣扎之声。 在脑海里回荡。 瞬间被吞没,回归沉寂。 干燥炙热,面对着太阳的方向,沙石土砺的气息,仿佛到了未曾去过的沙漠戈壁。 神识一看…… 庞杂如海的道文组成了天幕和地表,从未见过的天空,太阳和夜幕同时存在。 月亮的冷冽和太阳的炙热,引起几团道文组成的风暴,刮过地表,消失在天边。 立锥之地,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天际圆弧的曲线。 体内的道文隐隐呼应。 拉扯着身体。 恨不得组成个箭头,给自己指明方向。 这就走,催命似的。 沙坡里藏着一个洞口,像口深井直愣愣地往下,装作沙石的道文撤去掩盖和防备,为他带路。 一跃而下,漫长的坠落。 极强的重力吸引。 构成井壁的道文警惕地探头,随时准备将未有许可进入的贼人当即处死。 这样恐怖的坠落速度,出现什么阻碍都将是绝杀。 蜷缩起来下降得更快,展开四肢又怕会出现异物,在纠结中选择了…… 扔只心魔下去看看。 “这里是本家呀!啊啊啊!” 尖锐的惨叫越来越远,只剩下回音撕心裂肺。 到没有啊? 一分钟,半炷香,一个时辰…… 三三才微弱地传回抱怨的消息。 “老大,我到了。真不是我说你,来到这儿跟回家一样,你跟探洞府似的,磨磨蹭蹭,神经兮兮地做什么? 人家总指挥等着你呢,快下来。” 好吧…… 心魔们都很熟嘛。 打探打探这位总指挥是个什么来头。 “本名我们也不知道,成了天道,以前的事哪里还重要?” “不过听道文们说,总指挥曾经打了败仗,导致本世界被吞噬合并。双方修士和凡人大战,竟然将天幕打碎了半边。” “总指挥一边补天,一边还得被敌方仙君压榨。心有不甘,引诱掌管航向的仙君,驶入偏离的航道。 沉重庞大的世界无法及时调转,一头栽入,吞噬一切的黑域。 本世界,敌方世界,包括总指挥自己,全都没了。” 好一招玉石俱焚。 既然都没了,怎么又出现,还成了天道呢? “漫长的时间过去,黑域吸够了能量,就会坍缩爆炸,随机抽取几位吞噬的仙君,诞生一部分天道,算是个天赐良机。” “流浪到绝望的仙君,很多都会自己跳进黑域自尽。有机会,又不用忍受无尽的孤独,处在半生半死状态,时间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非常不巧,有一方世界就是总指挥之前的死对头,总跟着咱们。” “想不起来是吧?卫程要去的那个!” 啊! 怪不得天道审批流放那么迅速。 这跟叛徒一样啊! 卫程还掌管航向,简直是噩梦重现。 不过……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大概是专门提醒你,谈恋爱不能影响工作?不能徇私?” “仙人寂寞,按道理确实没禁止。” “总指挥向来不喜欢这些,不受控制,又没办法预防的事。” “哪有什么会永远不变呢?” 闲聊之间,时间差不多,应该快到地方了,准备缓冲降落。 灵力丝编织成网,甩到井壁上,拜托道文们帮他拎一下。 一层断了,两层也断了。 堆了五十六层才勉强抵消超级重力和坠落加速度。 坐在井内的“吊床”上,靠着道文把自己慢慢往下运。 现在的身体太弱。 稳妥一点为好。 幽深的井口尽头出现淡金的微光,还没落地站稳,三三炮弹一样的身体猛地扎进怀里,差点没把他灵石做的五脏六腑撞稀碎。 “怎么才来!呜呜!总指挥他欺负我!” 像个跟家长告状的小屁孩……问题是,家长也惹不起呀。 安慰地摸了摸它乌漆嘛黑,毛绒绒的大胖脑袋,“偷偷给你看点好看的好不好?咱们不气了。” 没时间生气了! 要看! 恨不得立马像条蛆虫一样钻进沈鹤云的记忆里,扭动着滚圆的身体,蓄势待发! 单独小窗口,无法录制。 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简单的亲吻。 仙子心绪激荡,疾风骤雨,反复厮磨。老大他慢条斯理地回应着,轻柔啄吻,将仙子的情绪安抚下来。 缓缓步入正轨。 唇齿交融,牵扯出几道银丝。 仙人要想完全无欲无情,总指挥还不如一升仙就弄死炼制成傀儡。 不必出现道水灵根,不会出现背叛,甚至内乱,灭世…… 既然还是人,就不可避免的会有缺陷。 总指挥所追求的,遥遥无期。 反复品鉴。 仙子得到了惦记许久的宝贝,瞧了又瞧,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眼神慵懒而满足,微微轻眯,仿佛连以后都想好了。 十指相扣,相视而笑。 像是一起做了坏事,心有灵犀地闭口不提。 老大他居然还有闲心继续钓鱼,只要别人开心,他自己怎样倒是无所谓。 回到眼下,规律排列的道文组成一团巨大的圆弧球阵,散乱的几缕道文在他身侧打转盘旋。 像是个毛线球... 处在深邃不见天日的死星深处,延伸到永恒的寂静。 冷冰顿挫,奇怪的语调通过道文传入识海,引起识海内道文的共鸣振动。 人格仿佛被融化在道文的海洋里,江水入海,微不足道。 真有点回到老家的感觉。 或许自己原来不过是一个道文,拥簇在天道周围,闷头做着日夜重复的工作... “我的眼睛,不可偏私。” 果然一上来就是警告。 无数纠缠的道文如蚕茧般将他层层包裹,冰冷的语气震得浑身都为之发抖战栗。 “小人明白。” 还是老样子,不管错没错先道歉。 “你能稳守本心,公平公正?我却是不信。” “我与大人本是一体,您不知道我,还不知道自己吗?” 嘶! 太狠了! 心魔们害怕地去堵住沈鹤云的嘴,别说呀!它们可不想遭殃! 总指挥他当年引诱仙君,是实实在在当了几年道侣。要说感情,确实有,但丝毫没影响总指挥的决心。 只是为了点委屈,就要屠灭两个世界,十几亿人? 倒也不是如此。 总指挥他,只是不在乎。 沈鹤云还能偶尔被别人影响,总指挥全都不放在眼里。什么本世界,敌世界,甚至自己都无所谓。 真要说是蓄意报仇,满心怨恨。 不如说只是碰巧遇上,总指挥轻轻推波助澜了一把。 “既然这样,好...” 一句话怼得人家哑口无言。 老大直扎心窝的本事不减半分啊... “大人负责什么工作,喜欢什么样的航向替补?这么重要的事,自己来不是更稳妥吗?” 好蠢的问题! 再次被心魔堵嘴。 第134章 毛毛虫树 总指挥却好脾气地回答道,“傀儡就不错,如此枯燥乏味的工作,又要面对许多诱惑。等升仙的上来,我肯定是要制成傀儡的。” 傀儡的社交属性差一点。 不过总指挥也不像喜欢交好的样子... 啥都不管的中立派。 “傀儡的话,文秋如今就是啊,何必舍近求远?” “若是没有那一丝残魂,确实是个好选择。” “别,当我没说。” 不会惦记上人家吧? 好担心。 “我暂时并不打算换掉秋水,候选人的事,慢慢来。我这儿有一本炼制活人傀儡的秘术,合适的人,并不一定敢练,你且试着找。” 活人傀儡,是一种把自己炼制成傀儡的毒术。 神魂被压扁揉搓,化为傀儡晶石,供人操作。掏空骨血,经脉一根根炼制成傀儡丝,疼痛煎熬。 一般是有主的人宠会练。 可是这本…… 行文习惯,语言风格,似乎不是本世界的东西。 温水煮青蛙。 自我意识被逐渐入侵,刻上印记。 更像是夺舍秘术。 “此事,可否公开?” “随你,去吧。” 天旋地转之间,已然漂浮在空旷的界域之中。脚下的死星灰蒙蒙的,由道文组成的天空暗沉无光,在太阳与月亮之间,如一粒尘埃。 就不能直接把自己送回江边吗? 好远…… “鹤云?谈完了?” 月亮方向闪过一丝雷光,天雷殿的影子若隐若现,将皎洁的月光染得发紫。 一,二…… 仙子到了。 简直像紧随在闪电之后的雷声,才见亮光响雷已经落下,不愧是力速拉满的雷属性。 “谈了两分钟,时间全花在赶路上了。” 随口跟仙子抱怨道,“总指挥是不是传送没学好啊……” “唔!” 又被心魔堵嘴,他都出来了!当着面他也敢说! “你才八阶,界域传送小心点是应该的。” 仙子笑着摘去糊脸的三三。 那么胖,环抱着沈鹤云的小脸,感觉一用力都能用肥肉把他的头骨勒碎。 “我说一句他们捂一句,真有那么吓人吗?总指挥还挺好说话的。” “你们聊了什么?” “工作,他让我不要徇私。” 仙子的笑容微微一愣,带起几分讥讽嗤笑,她又不是为了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光明正大。 只是天时地利,还有他这样称心的人。 何妨一试? “尽管去做,我可不怕你,小告状精。” 捏捏小脸,忍不住再亲一口。 好甜…… 像尝了一口清甜微凉的山泉水。 唇瓣还带着之前咬出来的牙印,被蹂躏得嫣红明艳,媚色动人。 他被盯得不好意思,一抹粉色染上脸颊。 扯着仙子的衣袖,打个转躲进了怀里。 “我们回天雷殿住几天养伤,好不好?” “好…” 身高差刚好在胸口,他躲进来后,脸红得更厉害了。默默扯着衣袖,为仙子遮挡。 啊…… 好乖。 揽着人的小腰一闪,回到了天雷殿。 秋水不在,拜托金线虫和储箭虫带路,偷偷拿了两个空虫罐研究。材质有金玉木头,水晶灵石...纷繁多样,似乎并不讲究。 基本属性在七阶以上。 承受这么多道文,居然只用七阶? 是不是还藏了什么秘密? “属性道文。” “相生相克。” “基础属性占九个字符。” 落了满身的长尾蝶七嘴八舌地为他解惑,盈光流彩,蝶粉如星,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在他身上,翅膀扑腾着,和心魔们串闲话。 虫儿们春生夏死的,换了一批又一批。 即便是升到了八阶,寿命也才八百年。转瞬之间,只剩下这些垂垂老矣的长尾蝶,当年一路和文秋登仙上来,在此颐养天年。 它们看沈鹤云就跟看亲儿子似的。 长得像,脾气又好。 分明就是情绪稳定版本的文秋。 “原来如此,多谢各位前辈。” 各个字符之间的属性别有说法,刻印属性道文还不简单,融化几颗灵石做墨,用无属性材料篆刻即可。 不在五行之内的东西。 手边就有。 “记得跟秋水说,我借用一下。” 顺走! 反正秋水现在又不用! “我们要见文秋。” “最后的心愿。” “不然告状。” 卖惨加威胁,灵宠果然随主人啊。 清点一番,总共五十八只,七八成都在生命末尾徘徊。仙城的灵力到底没有此处充裕,下去的话,恐怕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大家都要去吗?会死的。” 被翅膀扑扇得痒痒的,头上肩上发丝上,满满的全是蝴蝶。 万一绝种了怎么办? 秋水会生撕了他吧... “要去!” “在这里也会死掉。” “想见主人...” 找到长尾蝶的老巢,一棵八阶的枫花树。星星点点的橙色花朵开了满树,花开花败,树下积了厚厚一层残花,如橘红色的毛毯垫被,毛绒绒,软乎乎的。 仔细看去,树叶树枝上爬满了毛毛虫... 浑身发毛。 远远站定。 什么枫花树,不如叫毛毛虫树。 “它们不知道主人,都还是宝宝。” “青年一辈也不认识,留下来照顾宝宝。” “只有我们,三十七只。” 那还好。 成千上万的数量,偷走三十七只,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串个口供。 万一秋水问起,就说十分不幸,它们的生命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尽头。 咦...越看越发毛,快走快走... 偷鸡摸狗还有仙子守门,两只吞云兽眼巴巴地透过仙子往里瞧。一只趴在地上,大尾巴左摇右摆,爪子忍不住去挠仙子的衣摆,被电得爪麻,委屈地甩了甩。 另一只端端正正地坐着等,扑闪扑闪大眼睛望着仙子,试图用装可爱弄点好吃的。 嗷呜! 雷灵果! 压根进不去的后院里,专门养给雷鸟吃的雷灵果! 赚到。 “仙子有雷属性果子?” “嗯,怎么了?” 抱起一只沉墩墩的吞云兽,兽口夺食,吐出来! 湿哒哒的满是口水,紫金色的雷灵果透出浓郁的果香,金枝紫果,布有金色雷纹。 闻起来酸酸甜甜,像李子一样圆滚滚的。 “我这儿还有,它嘴里太脏了,吃虫子,吃墙皮,连我写废的符文朱纸都吃。” 简直就是垃圾桶! 不要伸手进去啊! 仙子迅速画了几张超级清洁符文,连人带“狗”全被洗了个遍。 “以后我可以给仙子酿酒喝,那些酒葫芦还在吗?” 连手里的果子都被清洁到了。 感觉全身光滑得反光,这力度,这细致,被砂纸打磨了似的。 一个弧线,将果子抛给眼馋不已的吞云兽。 两只都雨露均沾地摸了摸,青霓也不回来,它们多寂寞呀。 “喏,我也试着酿过……不好喝。” “我跟猴儿们学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仙子别抱太多期待。” 收好空葫芦。 一边往外走一边跟仙子说了蝴蝶们的事,正好仙子也要找文秋安置雪髓虫,放在房间里没人看着,实在不放心。 仙城里多是傀儡,雪髓虫的毒基本没用。 寄生些猫狗妖兽,翻不起大浪。 “他现在能操控虫子了,似乎还想起一点记忆。不过,他那个闷葫芦,哪会跟我说心里话?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修仙之后全是悲惨回忆,还是别想起来的好。 “我试着问问?” “你陪陪他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有用,但是……可别忘了还有我。” “好,仙子随时唤我。” 不如把他拆成两半吧…… 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做,学习没咋学,修炼全靠灵石顶,画本没填色,练剑也不上不下的。 说要做的事基本没做。 真是懒散…… 下次,下次一定好好努力…… 忏悔地牵起仙子的手,武君保佑!希望三次死劫都已经结束,前途光明! 秋意萧瑟,落木纷纷。 宫墙之内暗流涌动,各怀鬼胎。 太子突然被废,两位贵妃重新回到了原点。陛下心思难测,不过,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五皇子。 来历不明,并无背景。 养在偏僻的院落从未过问,一朝出现,竟让备受疼爱的太子无故被废。 而且陛下有意让五皇子住到自己宫中,拒绝两次,到底还是住进去了。 同吃同住,甚至帮着处理国政。 与大臣商议要事,也丝毫不避讳。 难不成,陛下想立五皇子为太子? 为什么呢? 偏宠芸贵妃时,立个垂髫稚子为太子,虽然荒唐,尚情有可原。 五皇子没有生母,又并非从小养在身边,记恨不说,怨意总归是有的。一面就能相见如故,相见恨晚? 而且,他又是为何突然出现呢? 或者真如传闻所说,陛下被蛊惑了? 心有忧虑的大臣们,动用手中的人脉,彻底查了查五皇子。 深知内情的王公公不说,但有人会说…… 五皇子的住所不远就是祠堂皇陵,那里巡视的护卫说不定会知道什么。 “这!五皇子入皇陵盗窃,开了萧武帝的棺!” “当日出现,应当是去找陛下认罪的。” “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相谈甚欢?” 此等大事,陛下竟只字未提? 守在宫中的几位先皇,都是功德无量,雄才伟略的贤帝圣君! 怎么能被开棺! 最屈辱的酷刑不过开棺鞭尸,此等不敬,天理不容! “可有人敢与我去对峙,讨个说法!” “陛下行事怎如此荒诞?莫非真被施了什么妖法,竟然连皇陵被盗都不管!” “要我说,那五皇子根本就不是陛下的种!陛下从未出过宫中半步,怎会凭空无故出现一个流落在外的孩子?” “言之有理!” 三位大臣纠集十几位官员联名进言,朝堂之上,百官俱在,顿时一片讶异。 众人听闻,皆是惊怒。 请求陛下令五皇子当堂对峙,下令责罚。 什么糟心事啊…… 萧宇望着堂下跪了一地的大臣们,里面有这几年科考进来的新人,也有曾经陪伴父皇的老臣。 真不知道他们知道真相,会是什么表情? 想想就有点发笑。 “好,就依众卿所请,宣五皇子入殿。” 暗紫色常服,玉冠锦佩,身如长竹。 俊郎不凡,疏雅雍容。 越过几位老臣时,瞥了他们一眼。 漫不经心,暗藏危险的眼神。仿佛回到了先皇时期的朝堂,每天看眼色过日子,抱着活不过今日的必死之心,跟先皇打交道。 如此熟悉…… 五皇子到了朝堂之上,毫无悔过之心。步上两节台阶,转身面对诸位大臣,面带笑意地问道,“谁人要控诉我?” 这么理直气壮,反倒让他们觉得没理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到底还是三位起头的老臣,上前一步,企图硬气的质问,全被五皇子的眼神扎漏气了似的,说得支支吾吾,“殿下私闯皇陵,开棺偷盗,不敬先祖,可有此事?” “不错。” 这么痛快就承认了? 臣子们纷纷窃窃私语,原本还不信如此胆大妄为,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既然如此,殿下应归还陪葬品,自觉守陵三年,为先皇抄写安息平怒的经文,真心致歉。” 本来想的是夺去皇子身份,驱逐出宫。 说不出口。 求生欲让老臣们自觉选择了更委婉的惩罚方式。 “好啊,不过东西我可不还。” “这怎么行,敢问您拿了什么?” “你若是从守卫那里问来,便会知道一件陪葬品都没丢,而是尸体不见了。” “什么!” “您偷尸体做什么!难不成要鞭尸分尸吗!” 掀起一阵义愤填膺的唾骂。 就连新入朝的臣子都面露不适,跑去殿外呕吐不止。 咋咋呼呼的。 说一句吵一句,就不能等他说完吗? 请王公公让他们安静一下。 “肃静!” 他们的眼神明晃晃地写着,“看你还能如何解释”几个大字。 还真能解释。 “有没有可能,我就是那具尸体。” 在说什么蠢话! 怎么可能? 还有人能死而复生不成? 众人嗤之以鼻,只有几位老臣,表情突然僵硬严肃,浑身发冷。 对啊,世上哪有那么多贤君明主。 萧氏五代出了三位,盛世持续了百年。 其他王朝的命数,也不过百年。 萧武帝觅红鱼的佳话,人尽皆知,或许自那以后,就都是一个人? 第135章 鬼神之说 “你们不信,但事实如此。我开我自己的棺,并不觉得有何过错。改天我请仙子来作证,你们难不成还要说,仙子也在撒谎吗?” 仙子岂是会为了区区凡人奔走的? 看来此事确实如他们所想…… 怪不得陛下避而不谈,怪不得王公公委婉地提醒他们,此事不可深究。 老臣们不约而同地闭嘴。 新人不了解其中曲折,这么糊弄的古怪理由,大家怎么都不说话了? 殿外突然一声惊雷,仿佛劈在了头顶似的,地板都跟着震了震。 “做什么证?你这是……被审了?” 幸灾乐祸地带着笑意。 仙子来了。 萧霖眼神直往仙子身后看,有片衣角颜色不一样!他分明看到了! “林鹤!” 越过满朝文武,越过仙子。 心心念念的人终于来看他了! 只是……“你的眼睛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双手捧着脑袋左右打量,不敢掀开缠眼的布条查看,生怕底下空洞无物。 那该多疼啊…… 怎么受得了? “小伤,我给你带了些老朋友,它们都很想你。” 几只青玉长尾蝶飘然落在萧霖身上,轻声细语,絮絮叨叨,尽诉思念之情。 “怎么带它们来了?” 声音低缓柔和,指尖轻轻拂过磷光闪闪的蝶翼。 认识? 想起的记忆是修行之后? 悄悄和仙子对视一眼,采取点什么措施才好呢? 分头行动! “有三十七只,我们去找个地方安置,如何?” “好。” 养在深宫,没有哪里比御花园更合适了。 那里离萧霖原先住的破地近,能给它们架一个花房,冬天的温室也得提早预备着。 完全将方才之事抛之脑后。 两人身影渐渐走远。 祝雷仙子越过满地跪着的朝臣,来到台阶之上,瞧了眼好奇打量她的皇帝。 他眉眼带笑,起身微微拱手,“仙子永寿,请。” 竟是从善如流将皇位让与仙子,自己站在了一旁。 挺识趣。 天子承天恩泽,仙人奉天行事。 并无利害关系。 如此恭敬,不过是怕仙人的法术罢了。 “不用,我就简单说两句。” “您请。” 朝臣们的嘈杂声渐渐安静下来,跪倒在地偷眼去瞧仙子的真颜。 华贵优雅,大气富丽。 一抹笑意有些漫不经心,柔情蜜意。 人虽在此,心思却不在此处。 “给我好好记下来,我可不会再说第二遍。” 写史书的偷偷摸出纸笔,一旁的王公公也听从陛下的示意,让暗卫们全都试着背下,抄写之后,传于后世。 “刚刚那个人,原名文秋,仙君历劫,记忆全失,受百世轮回之苦。困于皇族血脉,不得远离宫中。 即使同为凡人,他还是能轻易掀起大灾大难。 你们少去招惹他,便能相安无事。” 此话一出,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他们原以为,不过是得了仙子恩泽,享受永生的帝王。怎么会是仙君呢? 从未听闻有仙君下凡啊? 怪不得…… 相安无事时就是贤君明主,怨恨难消时就是暴君厉主。 细细数来,历史上到底有多少位帝王是由仙君担任的呢? 一次次下来,想不得心应手都难。 三位老臣立刻回想起先皇,不会错! 陛下对待五皇子如此奇怪,并不是因为他是萧武帝,而是先皇! 那副虚心听讲,满目崇拜的表情。 仿佛回到了儿时,有人顶着天,把一切处理好,无忧无虑的样子。 失而复得。 这份孺慕之情,居然暂时打败了对芸贵妃的爱恋之情。 “敢问仙子!” 你疯了! 有胆大的起身拱手请问仙子。 身边的同僚扯着他的衣摆,急得不行。 “说。” “如何辨认哪位是仙君呢?” 大家都想问的问题,默默支起耳朵听仙子如何回应。 “这还不简单,皇子里最好看那个就是。” 对啊! 虽有些微不同,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好看。 原以为是血脉传承导致的相似,只出现在一人身上时,便足够疑心了。 可惜仙君记忆全无,不能一一为他们指认。 第136章 苦命鸳鸯 蝉鸣蛙叫,如泣如诉。 竹柏枝叶交缠,水中藻荇沉影。 月光盈盈,尤见天上宫阙。 遥不可及,高处不胜寒,只是光芒都凉得不可思议。要住在上面吗?持续到永远,在星海里流浪,无所归处,算是真正的自由吗?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突然遮住他的双目。 “仙子?” “修士不用眼睛去看,不用耳朵去听,不用双脚奔波,一切都依靠神识。收拢神识,固守神魂。 看,没那么难吧?” 眼前的黑布被揭开,一片水汪汪的月色,竟也能亮得刺痛双目。 眼中的景色,纯粹清晰。 没有多余的触感,听觉,嗅觉,一拥而上。 尚有余力,感叹一句,“新眼睛的瞳色是不是变了,眼前的滤镜都不同了,色调浓烈得好怪。” “我看看。” 眼波流转,水色盈盈。 不停被水灵力冲刷着,明亮如星。 一只灰紫黯淡,如新生鸟雀的绒毛,灰扑扑,满布裂隙。一只黛蓝深邃,漫天星海都坠入其中,波光粼粼,闪着细碎的光芒。 很漂亮…… 不自觉地伸手想要触摸,睫毛扇动,挠得指尖痒痒的。 “左眼还没长好,被我的雷灵力染紫了。” 为了麻痹疼痛,输入的一丝雷灵力,似乎扰乱了药力发挥? “仙丹说没关系,再过几天就好。而且我体内的雷灵力本来就多,或许只是显现出来了。” “嗯……很像星空。” “仙子喜欢吗?” “自己猜,笨蛋。” 轻柔的吻落在眼皮上。 如裹挟着雷丝的雨点,酥麻,柔和,微凉。 他是猜不出来,但心魔会直接告诉他答案,它们说,仙子很喜欢…… 可一下秒,仙子就把黑布条重新给他遮上了。 什么都瞧不见。 略有不安地伸手,想去寻找仙子的衣摆。 温暖的大手先一步牵起他无措寻觅的手,心中慌乱骤然落地,刚想询问,为何…… 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如惊雷般乍响,尖锐清脆,饱含怒气。 “什么人!竟敢在宫墙内放肆!” 来者清丽动人,身如拂柳,小家碧玉,温婉贤淑。 眉眼混杂着幽怨和厉色,身后浩浩荡荡,步履匆匆,气势惊人。 夜色昏暗,众人提着灯笼,借着月色,得见眼前之人缓缓从阴影中现身。 “仙子恕罪!” “仙子,仙君饶命!” 宫女太监全心惊胆颤地跪了满地,只剩下芸贵妃一个孤零零地站着。 她既气恼这群懦弱的废物,没骨头似的,竟然对这两个人,比对陛下都恭敬三分。 又恨世人愚蠢,识不破如此简单的骗局。 哼,那女人只不过是高了点,长得够唬人罢了。 “娘娘!不可不敬啊!” “滚开!” 被踹了一脚,娘娘正在气头上,谁敢阻拦? 完了! 两边不是人,他们都在后悔,为什么没拦着娘娘出门。 这么晚了,芸贵妃她等不到陛下,翻来覆去睡不着。去陛下那边碰壁,一肚子火,便直直往五皇子的住处来。 说都是因为他,一切都变了。 要让五皇子滚出宫,贬为庶人。 没想到半路遇上了仙子,这下可好,娘娘她肯定要大闹一场。 快去通知陛下! 队伍里偷偷跑走几个,前去报信。 大半夜还不得消停,恐怕芸贵妃这次要遭殃了。 “竟敢在宫中明目张胆,做此等不知廉耻的事,仙人如果都是你们这副模样,天下岂不是岌岌可危?” 好像有道理啊。 沈鹤云重新探出神识,观察四周。 听到这番话,不由得想起天上那几位。他们会陷入爱情,无法自拔? 感觉卫程的八卦都得打个问号。 求而不得,为了所爱背叛本世界,被流放什么的,感觉只是更上一层楼的借口。 即便是现在的祝雷仙子…… 她会为了大局抛下自己吗? 悄悄看一眼仙子,被如此冒犯,却不怎么生气,似笑非笑地讥讽,“你谁啊?莫不是被心上人抛弃了,才跟个怨妇似的,瞧不得别人卿卿我我?” 这话说得,肯定没少从萧霖那里听八卦。 果然芸贵妃立马脾气爆炸,“你!你怎么敢!来人,来人呐!给我往死里打!” 大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娘娘生气固然可怕。 打仙子是真不要命了,娘娘您自己去打吧。 “好啊,我使唤不动你们了是吧!我自己来!” 修长笔直的手上,带着玉镯 和戒指,掌心的纹理又杂又乱,指尖学着那些贵人留了长指甲,却像鸡爪子似的,粗糙带着厚茧,指甲厚厚的,怎么修剪都不合适。 这位贵妃,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吧? 傀儡身上的细节,都与剧情相关。 虽然也不重要就是了。 一把握住将要打下的手,强大的电流瞬间让人发出惨叫。 “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引得宫中一阵骚乱。 芸贵妃痛苦地想要挣扎开仙子的手,却浑身瘫软,使不上力气。晴空万里,月色皎洁,哪有什么乌云和雷电。 是不是戏法早已不在乎。 她怎么忘了,除去金钱权力,仙子杀个凡人,又算得了什么? 恐怕陛下都不会为她讨回公道。 拿出去一说,别人也只会骂她得罪了仙子,罪有应得。 抬眼望去,仙子居高临下,低头看着她挣扎的模样,略带笑意。眼眸中泛起一片紫金色,衣服金丝游曳,恍惚间似乎被暴风急雨笼罩,如浮萍般飘摇不定,荡漾在水间。 “仙子!求您放过她,有什么事,我来替她!” 萧宇匆匆赶来,衣服都没穿好。 他是知道芸贵妃的,向来不喜欢仙人这种说辞。 求神拜佛,不过是愚昧无知之人,为求心安,自欺欺人。 什么都不如靠自己。 不怨天尤人,不寄托来世,踏踏实实,勤奋刻苦。 萧宇便是这样被她吸引的。 后来…… 什么时候变的呢? 芸贵妃听闻此言,潸潸落泪。 原来陛下还是关心她的,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疏远了自己。 就像宫女们说,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 不然怎么会? 一夜之间,所有情分恩爱都没了? “我又不是恶人,折磨你们做什么?只不过电电她,教训一下。” 仙子松手。 残存的电意依旧在全身流窜,麻痹得无法动弹。 萧宇急忙上前扶起倒地不起的芸贵妃,噼里啪啦的电意连累到他,像静电一样闪个不停。 忍痛抱着芸贵妃轻声安慰,抱起人就要回寝宫请太医。 “仙子好像让他们旧情复燃了?” “唉……被欺负的分明是我,搞得像是我仗势欺人,惹得一对苦命鸳鸯无法相守。” “回头请萧霖讨回来,欺负人他在行。” 杀鸡用牛刀。 文秋现在有那么多帮手在身边,能想到的办法一个比一个可怕,生不如死。 修士那一套惩罚…… 傀儡皮糙肉厚的,希望能顶得住吧。 “也不用,我没怎么生气。” “可是仙子委屈了。” 啊…… 有人为自己打抱不平原来是这种感觉。 暖心的拥抱。 铁石心肠都要被融化了。 硬巴巴地伪装自己的情绪,“我才没有那么小气。” “我小气,心魔保证让她天天做噩梦。” 什么时候! 完全没发现。 一丝坏笑,露出往常难以得见的邪气。 好坏…… 想把他亲死! “唔,仙子……还有好多人在呢。” 那群宫女太监怎么还在?也不跟着他们的主子走。 宫里真是不自在。 “走,我带你逛花街去。” “啊?” 这合适吗? 第一次见面就在花街,仙子左拥右抱,美人如云环绕。 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 回神过来,已经脚踏实地。花灯炫目璀璨,丝竹管弦,人声嘈杂,比白日市集都要热闹。 黑水映着花船上五彩的灯光,推杯换盏,歌舞不休。 一首映月曲,如泣如诉,绕梁不绝。 琴音渺渺,在红尘纷扰中格外沁人心脾,出尘脱俗。 循音望去,一位士子书生打扮的男子,忘我地抚琴弄月,全然不顾身旁劝说他的好友佳人,执拗得很。 “这人我在朝堂上见过。” 问题特别多。 “能让仙子记住?真不简单。” “胡说,他又不好看,我记他做什么。” “那好看的就值得念念不忘了?” 冤枉啊! 她是喜爱美色,但都只是走马观花,真没专门记住谁。 一定是下界,传了什么不堪的谣言! “你听我解释...” 前嘴才说不让人沾花惹草,怎么好像自己才是招蜂引蝶的那个。能解释什么,沈鹤云陪着人渡劫那么多次,不会不知道里面的潜规则...... “我知道仙子只是看看,打发时间。” “以后不会了。” “没关系,仙子若是瞧着开心,多看看也无妨。独独看我的话,岂不是容易腻味。” 好一招以退为进。 心魔们还以为他不敢管仙子呢。 受委屈了也不自知,若是真有那一天,他恐怕只会粉饰太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闹上门来,咄咄逼人的话,说不定他还会道歉,主动退出。 就是这么个任人揉捏的软性子。 仙子真要坐享齐人之福,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说来,或许不是以退为进,他是真这么想的...... “笨蛋,你该狠狠说我一顿,然后严加管教。不然我以后怎么安心管着你?” 一个脑瓜崩。 仙子可不乐意宽于律己,严于律人,往后吵架都得为这事弱上三分,理不直气不壮的,多憋屈呀。 感情中的信任经不起几次猜疑。 不行就是不行。 开了这个头可就回不去了。 “是这样吗?” “没错!” 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并不会真正去管教,说个不停。 嗯...... 会偷偷让心魔把那人弄死。 这不是很懂吗! 心魔们欣慰地抱团感叹,还以为老大会默默受委屈,没想到,还学会了几分前老大的风采。 真是长大了。 上面实在人多,租了艘花船往湖里去。 没有弹小曲和跳舞的,连划船的船夫都不用。沈鹤云熟门熟路地操控着水流,控制船只往完美钓点去。 明明是花船,跟条渔船似的。 船上挂了十几根鱼竿,有带品阶的,也有本地的破鱼竿。 用的饵料更是多样,几乎竿竿不同。 这是在做什么? “它们被我钓惯了,会用水流冲散丹药类的鱼饵,换了蚯蚓虾鱼之后,又会用水刃切碎或者置之不理。反而是渔民们的粗粮格外好用,不过,它们就偏偏不爱吃我的,等上好几天都不会上鱼。” 心灵感应似的,明明跟渔民是一样的鱼饵鱼竿,就是不吃,十分可恶。 这次再钓不到,他就要请仙子电鱼了! 完全没有被威胁到。 不信邪地换了三四个清净的位置,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先的地方。 提杆上来一看,全被吃得光秃秃,只剩个钩子了。 哈哈...... 很好! “哎!怎么直接下水了!不是说我帮你电鱼吗?” 仙子一个没注意,像条滑溜的鱼儿似的,滋溜一下滑进水里去了。 夜水如墨,深不见底。 神识探入寻寻觅觅,瞧见他逮住一条鱼的尾巴,邦邦照着脑袋就给了两拳。 也不抓,专门下去打鱼的...... 挨了这一顿打,它们岂不是更不敢上钩了? 恼羞成怒的样子,少见。 望着湖面傻笑,柔波荡漾,情意绵绵。 “仙子!” 远远传来一声呼喊,抬眼望去,一艘花船缓缓靠近,是曹妈妈。 风采依旧,韵味不减。 船上载了许多新面孔,难不成是来给她推荐的? 不要过来啊! 避之不及,却逃也逃不掉。 这一声被水里的沈鹤云听到了,用水流扯着船,窝在下面看好戏呢。 曹妈妈就算现在掉头回去,也划不动。 越来越接近了。 完蛋...... “仙子永寿,这些是...” 怎么了?曹妈妈瞧见仙子不自然的表情,还悄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简直就像,被夫人抓到逛花街的男子... 噢! 是仙子上次跟她说的那位渔民吧! 就在船上吗? 哎呀不用担心,她明白。 “这些是新款的衣服首饰,您喜欢什么样的,奴家按您的身量特意备了几件。” 还真有? 样式确实不错,可品级太低,也就不动弹时能穿着玩玩。 至于首饰... 新人们在她面前走了一圈,这是看首饰还是看人呐? 快撤走! 第137章 空军 曹妈妈眉来眼去的,趁机往船里瞧。 没见到人影,鱼竿倒摆了满船,没个落脚地方。 那个人在哪儿呢? “仙子瞧不上?奴家还有两颗据说是宫里的东珠,做成了一对耳环,乃是前朝吴太后潜逃,流落在外的宝物。” 珍珠? 突然想起沈鹤云送的传音石上,也挂有珍珠。 见仙子有点兴致。 曹妈妈掏出怀中的小匣子,正要递过去。 一只素手突然从黑汪汪的湖水中伸出,扒在船边,长发乌沉沉的,铺散在水面上。 湿润,厚重,缠着一缕金丝发带。 惨白的脸缓缓从水中浮现,黑布遮眼,红唇胜血。 “水鬼啊!” 曹妈妈被吓得瘫坐倒地,双腿颤颤。 身后的新人们惊慌失措,尖叫声不绝于耳。 有仙子在,还怕鬼? 而且自己扒的又不是她们那条船。 沈鹤云轻巧地一个跃身,返回船上,随手扯过浸满水的长发,卷起来拧了拧。 “看你把人家吓得。” 仙子不忍心看他糟践自己漂亮的长发,主动接手。精细的辫子七歪八扭,固定好的遮眼黑布也被水浸湿,沉得直往下掉。 “怪我。” 操控着身上的水珠脱离,聚成个大水球,扔回湖里。 另类的烘干手法。 清丽如洗,似从月光中走出。 沉静皎洁,朦胧缥缈。 仙子亲密地揽着他的肩膀,帮他梳理发丝,时不时低头在他耳边说些悄悄话。 水鬼的身份呼之欲出。 几百岁? 渔夫? 这人比仙子还像仙人啊! 号称谪仙的第一美人宋真公主,都不曾有他身上半分出尘之气。 怪不得仙子犹豫不决。 年龄差距太大,还有这通身的气质,玷污感极强。 即便是现在,仙子的手轻轻掠过他的脸庞,脆弱纤细的脖子,被厚重的长发坠得微微低垂。轻声细语,柔顺地偏头细听仙子的话,缓缓点头。 这是什么逼良为娼的既视感! 像是被卖了之后,还一味相信情人会回来赎身的小可怜。 呆呆傻傻的,说什么都相信。 “大家别慌!都是误会!你们先回去,我到仙子船上待一会儿。” “曹妈妈,你小心。” 大家的表情,仿佛她要去什么龙潭虎穴一样。 不是,她是聊八卦去的! 真没必要这样! 快走吧,早知道就不带她们过来了。 掩面摆手,望着她们安全上了岸,这才转头。在口中打了好几圈的话,终于脱口而出,“仙子,这是你说的渔夫?” “是啊,他刚刚还下去打鱼。” 这可是晚上,在船上钓钓鱼就算了,下水不危险吗? 而且,也没见他拎着鱼上来啊? 带着仙子,打鱼? 太跌份了! “你好你好,仙子跟我提起过你,我是曹妍,岸边给姑娘们卖首饰衣服的。” “我是沈鹤云,嗯……渔夫。” 为什么轻而易举地就接受了这个身份啊! 都几百岁的人了,肯定会有比渔夫更厉害的能力吧! “怎么样?” 仙子炫耀地亲亲他的小脸,嫩得能掐出水。 当初纠结的日子,实在是太浪费了!就该直接拿下,早日享受! 曹妍也幻想过,等年纪大了做不动生意,就每天换着小年轻伺候自己。异想天开,不切实际,哪有年轻人会乖乖听话,全心全意,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 现在看到了,实在虚幻…… 不像是那些上赶着讨好仙子,另有所图的贼人。 站得挺拔如松竹,与仙子一起,就像是两棵互相依偎的松柏。高大,长青不败,身处高山之巅,遥望芸芸众生。 “很不错,仙子可要好好珍惜。” 天下无双。 落入凡尘如美玉跌落泥沼,可惜了。 “那是自然。” “我也会珍惜仙子的。” 真好…… 曹妈妈都觉得自己开始相信爱情了。 “沈公子的眼睛怎么了?天生的吗?” “小伤,过些日子就好了。” 就说嘛,仙子应该轻易能治好才对。 不过,遮眼都足够好看了。 神秘缥缈,赏心悦目。 与仙子坐下闲聊,看着他拉竿钓鱼的样子,身心舒畅…… 若是年轻时遇到这样的人,曹妍笑着摇头。那时候她满心只想着逃离花街,不管是谁来救她,都会一头栽进去,奋不顾身。 以前的轰轰烈烈,到底是回不去了。 “仙子眼神中还带着期待,如此漫长的年岁,没有过别人走进仙子心里吗?” “时机不对,人也不对。你应该比我清楚得多。” “他呢?” “他跟块石头差不多。别看他如今乖巧听话,对我百依百顺,恐怕他并不明白,其中有何深意。” 怎么会呢? 他看起来......仙子不说,曹妍都未察觉到其中的古怪,他的一举一动,都不像是坠入情网之人。 没有下意识地往仙子这边瞧,没有时时刻刻想和仙子黏在一起,不自觉地傻笑,发呆,全都没有。 闷头专注做自己的事。 一个人,与自己的影子相伴。 明明仙子就在身边不远,却孤独得如同天上的一轮清月。 “人无完人,仙子何必为了没发生的事担心呢?” 明不明白又如何呢? 人在身边,一切都做得滴水不漏。感情渐渐消退之后,这样的状态反而求之不得。 “我不担心,来日方长。” 仙子微微眯起眼睛,望着皎洁月色下,静静坐在船头的沈鹤云。 冰肌玉骨,乌发沉丽。 腰身柔韧纤细,骨肉匀称,精雕细琢。 纤长秀美的手,缠满亮晶晶的悬丝,数十根鱼竿的动静,都掌握在一手之中。 另一只手拿着本书,仙城里没有玉简版,全都是纸质书。无法复刻,记忆也会慢慢模糊。 纸上被九旗动了手脚,毕竟是收藏,不是引来坏人的藏宝库,能查看的只有他们这些人。没有许可查看,就是一本白纸。 傀儡更是如此,看到的只会是早已输入脑中的资料。 沈鹤云深知自己实力不济,抽空学习一下,起到一个自欺欺人,自我安慰的作用。 举着书,却放得越来越低。 神识追着水里的鱼,注意力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明知道学不进去,还得拿上几本书,想着自己万一激情四起,特别想学习怎么办。 哎,小笨蛋。 钓鱼坐上几年都没问题,一学习就小动作不停。 练剑也是,总找借口偷懒逃跑。 就这水平想从她手里溜走,再练个一千年吧。 沈鹤云把传音石还回来时,她刻了个追踪符文在里面,别说小小的本世界,跑到其他世界都能感应到。 若是被发现,传音石打碎扔掉,也会在最后一刻释放大量信号。沾上识海,一时半会清除不掉,这点时间,足够她追到眼前,把人抓走了。 还有雷戟枪看着他…… 以后再送点什么,天罗地网,全面覆盖…… 蛊虫确实不是她的擅长,阵法是啊。 研究一个加密追踪阵,神魂共通阵,等以后沈鹤云的神魂痊愈,通通装上。 “仙子在想可怕的事?” “……我没有。” “可不要做无法挽回的事,真要做的话,不如先问问他,莫要成为两人之间的芥蒂。” 柔波阵阵,夜色寥寥。 岸边的嘈杂声渐渐消退,进入了后半夜,绚丽的灯火透出即将燃尽的微光,越发黯淡。 夏日天亮得格外早,花街里三三两两地走出些马车。衣衫不整的百工羞愧地捂脸逃入小巷,还有尚未醒酒的醉汉抱着酒壶被楼里的护卫扔出来,自诩风流的文人士子,悠闲地在楼门口伸懒腰。 送走所有恩客,忙碌了一夜的姑娘们梳洗一番,正要安心休息。 换班的姑娘们刚刚起身,梳妆打扮,聚在一起吃些早点,和昨夜的姑娘们聊聊天,听听八卦传闻。 白日都是卖艺的姑娘,出门献舞,献乐,若是一眼被瞧上,直接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们有才艺,身段好,还是清白身。 傲气点也是正常。 曹妈妈的楼里不搞这些,姑娘之间的尔虞我诈少了,借着仙子的名头,还能吓走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 她们担心了一夜,守到天亮,等到曹妈妈回来,这才松下一口气。 “你们快回去睡吧,我没事。” “那个……水里的呢?” “他是捕鱼的,当时刚好下水了。是仙子认识的人,别担心。” “真的?哎呀!真是吓死我们了!” “仙子在,什么妖魔鬼怪敢来?回去吧,别担心了。” 让她们回去,却还是偷偷躲在柱子和门后,眼神往远处的船只上打量。 仙子站在船边,和船夫商量租金。 船的,鱼竿的,还要检查船上有没有损坏。 沈鹤云忙着收竿,每拉起一杆都能清晰感觉到他的怨气在升腾。 很好!很有精神! 偷偷放只温和的魔龟进去吓吓它们,养了这么多年,早就升到了四五阶,在这片湖里独霸一方,不在话下。 轻声交代了它几句。 噗通一声放入水中。 希望下次回来,鱼儿们能识趣一点。 仙子真有点纠结,是电鱼的危害大,还是放一只魔气强盛的魔龟进去危害大。要不是仙城里全是傀儡,魔气肯定会跟瘟疫一样蔓延。 电鱼只不过是暂时不能放船而已。 两者影响都挺小…… 对鱼儿们来说,却都是灭顶之灾。 谁让它们专门不上沈鹤云的钩呢?太惨了。 “不生气了吧?要不要抱抱?” “要。” 沈鹤云才没有生气,蜷缩在仙子怀里享受摸摸头和拍拍背,被雷雨气息覆盖。 宽肩窄腰,安全感十足。 船夫的眼神里写满了羡慕和鄙夷。 羡慕是因为仙子的青睐,鄙夷大概是觉得他没有什么男子气概,是个花街里惯会讨好哄骗人的下贱货色。 拜托。 跟仙子比男子气概。 所有仙君加起来都不够仙子打个来回。 “仙子?我以前听说你喜欢粗犷强壮的男子。” “咳咳咳!什么东西?”仙子被离谱的传闻无语到,之前传她喜欢剑仙那样的就算了,毕竟那个狗东西已经不在,骂他也听不到。 粗犷豪放的类型? 要求很严格的。 不走气质路线,就要有实打实的五官样貌,身材身高。 别的不说,至少比她高吧? “都是谣言,别担心,我现在什么类型都不喜欢。走,我们回宫里。” 安慰的亲亲。 船夫的表情卡在了嫉妒和鄙夷之间,一半一半的,莫名有点滑稽。 没听说过仙子从花街带走谁。 还是回宫里? 难不成是某位皇子? “对了,仙子哪来的钱啊?” “找萧霖要的。” 真的? 他住的地方看起来比花街的姑娘都穷困潦倒。 趁着天色将明未明,迅速回到宫中。 本以为一片寂静,大家都未起身。 未曾想,宫里嘈杂一片,宫女太监匆匆忙忙,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 太医院的提着药箱,一批一批地往里赶。 臣子聚在宫门殿前,三三两两,忧心地不停派人去打探消息。 惊慌害怕,窃窃私语。 萧霖也不在。 听蝴蝶们说,是皇帝被人刺杀了,重伤在床,眼看着就要不行,老臣们来请萧霖去主持大局。 这一请可就闹大了。 各位皇子和娘娘纷纷不满地涌到皇帝寝宫,非要吊着一口气的萧宇写份明明白白的遗诏。 萧霖他又不是太子,没个名分的,凭什么监国? 按年龄,有三位比他成熟稳重的兄长。按后台,哪位皇子不比他的背景雄厚? 二话不说,萧霖直接给场内吵闹的人下了毒,蝴蝶翅膀一扇,齐刷刷地全都昏倒在地。 老臣们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嘴巴,连哭泣的呜咽声都不敢发出。 “都拖出去,让太医进来。” 萧宇迷迷糊糊之间,瞧见他坐在床前的背影,格外安心。 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他发烧生病在床,父皇不苟言笑地坐在床边批改政务。什么也不说,只是偶尔摸摸他的脑袋,在床头挂上小蝴蝶小老虎,哄他入睡。 以前,还有个丑萌的狐狸布娃娃,可以抱着。软乎乎的,即便开线破口都不舍得扔。 可惜,登基之后就不知道被自己扔去哪里了。 “......父皇。” 第138章 自检抹杀 沾着鲜血的手,揪着萧霖的衣角,气若游丝。 “嗯。” “还好有你在......那些皇子,不用顾及。” 萧宇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瞳孔涣散,揪着衣角的手无力地垂下,鲜血濡湿了整个床榻,一滴一滴的,从被子上滴落。 猩红醒目。 萧霖缓缓叹息,帮他整理好仪容,转告众人这个不幸的消息。 瞧着他们痛哭流涕,涕泪横流的样子。 不免心中悲戚。 离开此处,坐在寝宫前的阶梯上,遥望天边云海。 记得也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自己没有出现,没有与他相认,会不会一切就不会发生? 掩面遮住刺眼的朝阳,耳边尽是哭声祭钟。 人来人往,在寝宫进进出出,面前跪了一地哭丧的臣子太医,侍从侍卫。 素缟满城,香烛萦绕。 “萧霖?” “你回来了?” “你没事吧?” 柔软的手覆盖在眼睛上,不知道是帮他遮朝阳,还是遮住不断落下,有些丢脸的泪珠。 微凉,如泉水般清冽顺滑的长发,吹拂在脸上。 “若是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啊...” “怎么会?” “是啊,太好了...” 轻轻抬手,撩起遮在眼前的发丝。 手上的鲜血,不小心沾在了他的脸上。 邪气横生,怨愤难消。 脖颈上的刺青盘旋着,如项链般层层缠绕。 好像某一辈子的自己…… “这么生气?怎么了?” “钓鱼钓不上来,实在可恶。我往湖里扔了只乌龟,它不爱动弹,也不喜欢吃人,就是长得大了点。有什么异象,不必大惊小怪。” 求证的眼神望向身后的仙子。 沈鹤云特意来说的事,真的不要紧吗? 仙子偷偷比了个大概,龟壳也就接近两米,利牙尖爪,通体漆黑,长得有点可怕。 那就好…… “眼下有许多事,恐怕我要忙上一段时间了。” 萧霖抓着沈鹤云的袖子擦眼泪,好不容易他专门来陪自己,这才得了一天安生日子,就出了这档子事。 昨晚,听说芸贵妃来找自己的麻烦。 被仙子挡了回去,萧宇将芸贵妃带走后,不知道两人起了什么冲突。 芸贵妃用萧宇御赐给她的贴身匕首,捅了他三刀。 大口子划拉开,足有八九厘米。 肠道被刺破,失血过多加感染。 芸贵妃当即被闯进来的侍卫按住,萧宇便下令处死了。 同归于尽。 只有王公公知道,当时他们说了些什么。 萧霖觉得是自己的错,一是破坏了他们的感情,成为一对冤侣。二是没能迅速处理好后宫之事,导致藏有隐患。 他总想着,让萧宇自己做主。 隐退幕后,不问世事。 里里外外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怎么可能呢? “你不想我在你身边吗?” “嗯……我要做些很可怕的事,会吓到你的。” “少唬人,你才不会滥杀无辜。过来,有事传音,我改日再来看你。” 紧紧拥抱。 体温微凉,柔若无骨,仿佛与一捧月色相拥。 萧霖依依不舍地将他交到仙子手中,耐心嘱咐道,“千万小心,莫要再受伤了。” “你也小心。” “嗯。” 挥手告别,耳边的丧钟再度响起,震得心头一凉。 王公公涕泪满面,踉跄着跪倒在萧霖跟前,“陛下!太后听闻噩耗,心头发疼,一个背过气去,人就……求您主持大局。” “先把尸身收敛好,衣服仪容,莫要出纰漏。东西挂上,后宫的都集合到宫中的皇陵守灵。至于朝臣,让他们都回去,登基的事之后再说。” “这……恐怕于礼不合?” “就说我要看看谁敢造反,秋后算账。” 王公公熟知他要做的事从不开口,这样威胁,只不过还未下定决心,想再匀点时间出来,好好想想,要不要再当一次皇帝。 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劝道,“仙子曾在殿前说过一番话,皆有记录。您若是心有疑虑,不如去看看,或许会找到答案。” 世世代代逃不出宫内,连皇城也无法离开。 当闲散王爷也好,当皇帝也罢。 都是受苦。 为何不选择对百姓最好的做法呢? 第139章 干预治疗 这么多年见识过的仙人,一心沉迷在自己世界里的,不甘寂寞四处风流的,心理扭曲折磨修士的,或多或少都有点毛病。 就拿总指挥来说,疑心病重得分化出一位监管。 心狠手辣,毫无转圜之地,跟文秋像极了。 “可是...” 沈鹤云没见过多少仙人,对别的世界心存美好的幻想。 或许有更文明的修界,更宽容的天道。 修士之间祥和一片,就像凡人科举似的,各凭本事,一步步提升,井然有序。 “什么可是?如果你实力跟我差不多,不必依靠谁,我反而心里不安。修士恨不得把一切都掌控在手里,生杀予夺,自私自利。 你不明白,倒是件好事。” 仙子紫金色的眼眸闪烁明媚,毫不遮掩,自己也和所有修士一样。 称不上高尚。 “是我太笨了。” “哎呀!不是那个意思!总之,你现在就很好!” “真的吗?” “真!要不是你现在还没有升仙,我早就把你拖进天雷殿里,翻天覆地,翻云覆雨。仙城花街里收藏的双修秘术,少说也有百八十,一招一式,道具都准备好了,就等你快些修炼呢!” 急急急! 仙子的眼神如狼似虎,耐人寻味地抚摸着他细腻光泽的肌肤。 酥麻的电意划过全身,微微颤栗。 欲色如云,染上眼角眉梢。 沈鹤云好奇地抚上仙子锋芒锐利的眼角,睫毛和眼尾的弧度,组成一个小分叉,似鸟儿自由的翅膀。 微红熏日,乌云里露出的一丝霞光。 连而成片,从眼尾蔓延到发丝。 “我也看了不少……” “什么!不可能,你在花街待的时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太可怕了…… 谁给一个小孩看那种东西! 合适吗! 想想看这清纯的小脸,一本正经地学习着双修秘术……好罪恶,逼良为娼…… 仙子的表情复杂又矛盾。 那些东西上的小人,会动,很逼真…… 细节满满,实操演示。 代表沈鹤云已经看过很多女人? “不是花街,心魔给我放映的记忆切片……” 啊? 那不是更可恶! 心魔玩起来男女搭配,三个四个一大群,妖兽重口,压根不适合新手入门啊! “管事的谁?叫它出来。” 危险的笑容,十分渗人。 非常没骨气地把零零交了出去,对不起!自求多福吧! 啪叽!一大坨沉甸甸的毛球放到仙子怀里,转身往冰龙那边飞去。 老大呀老大。 不想看就直说,何必告状呢? 零零沉着冷静,稳如泰山,即便被电得浑身炸毛,依旧坚持狡辩,“仙子,您听我解释。” “说。” “当时老大还未开窍,无情无欲,我们这是在帮他认清自己的感情。可他无论怎么看,都无动于衷,俗话说得好,有情必有欲,有欲未必有情。 连欲都无,我们一致认为,需要对他进行干预治疗。” 小说词还蛮正经。 一套一套的。 “治疗结果如何?” “升仙之后,仙子亲自验收便是。” 这是势在必得了? 仙子微微抬眸,远目眺望。他又在给冰龙强制喂食,冰灵石不够,鱼饵来凑,冰龙都来不及骂他,光顾着嚼食物了。 升仙之后…… 眯眼思索未来的事,确实,当场教学实在太磨蹭了些,该早日调教起来…… “仙城里的双修秘术,学过了吗?” “放了一半,您也知道,他不怎么爱学习,只是简单过了一遍。” “反复放,放到他倒背如流。” “遵命!” 零零一蹦一跳的,正要回去复命。 “等等,里面貌美的女子男子,全给我模糊处理。” 模糊脸还是关键部位? 都不需要问出口,零零识趣地闭嘴点头,忍不住心中暗自吐槽,真没必要,老大他眼瞎。 放在神魂面前看,跟直接用玉简输入的效果一样。 记不住都难。 “你们心魔,是嵌入神魂的工作堡垒,对吧?” 仙人有工作图面和工作堡垒,不过是调度和实操的区别。就像仙子批改试卷,在图面里统一操作。如果要更改雷劫布置,调整雷劫强度,就得到堡垒里先做个模型出来。 第140章 霜花 人族到了八阶,基本只有零点几的概率。 九阶不用说,大零蛋。 想要养孩子,收徒一抓一大把,半天就能徒孙满堂。 谁家修士还亲自生孩子啊? 说出去丢人。 亲生的都得说成是亲传弟子,不然得沦为宗门笑柄,痛失真名,变为那谁的儿子女儿。 师祖林子殊似乎就深受其扰,一生都摆脱不掉父亲的阴影。 “那只鸟确实凶……” 想起它眼睛都发疼,还没长好的那只眼睛麻痹效果消退,仙子怕影响了药效,不再给他续上了。 这下可好,只能忍着。 “它还邀请我大举南下,攻击人族。我要南方的森林又没用,事后分不到地盘,岂不是白忙活?它不是蠢就是满心算计,我实在不喜欢。” 妖兽爱憎分明,什么心思全写在脸上。 按照极乐鸟的狂热程度,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极乐鸟它也不是纯血凤凰,你又是鱼龙,怎么能生出羽嘉呢?” “有几率返祖,而且孵蛋的环节还能干预,准备充足的话,大概有一成的机会。” 为了这一成,极乐鸟大肆南下,掠夺资源。 所有妖兽都急着突破,试图在羽嘉降世,大局落定前,挣到功劳,爬到高位。 大陆资源重新分配,哪个妖兽不眼馋? “所以,妖兽们奉极乐鸟为首领,并非是依靠实力?” “当然!它才几阶,比它厉害,比它年长有智慧的,比比皆是。”冰龙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这句话显然是在说它自己。 对这条自恋龙没话说。 乖乖闭嘴给它画像。 顺便钓几条霜花鱼,比照着花纹样式,给它恢复原本不那么帅的样子。 雪花般的纹路,六瓣晶莹。 大面积覆盖在鱼背和鱼尾上,银白色,在淡蓝的鳞片上并不显眼。 仙子窝在毛毯上批改试卷,渡完劫立刻就要出结果。赶上好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选了个好日子渡劫,她还得加班加点地改出来。 好在化神之前不用管,不然,她天天改卷子都够了。 趁着沈鹤云没工夫注意这边。 几颗闪着紫红光芒的碎钻,如远在天边的星辰,熠熠生辉。 星红石,能在界域与各世界中,标记方向。 建立友好关系的世界,彼此互换,借以规避和接近。 星蓝石,则是敌人标记。 活得足够久,望着漫天星辰,便能分辨敌友。 并非矿石,也不是生物。 来自总指挥亲自凝练的道文分泌物,就像不断生长的头发,指甲。 老化死去,生生不息。 如空气中弥漫的微小尘埃,薄薄的一层,铺散在表面。 收集起来,压缩凝固。 代表友好字眼的道文呈现红色,就成了星红石的模样。 所有仙人都有,在会议后用来投票表决的东西,还有代表弃权的中立票,银白色,数量稀少。 分明中性词最多,却在灰尘的表性争夺中,不乐意参与争斗,导致难以显性。 除非占到九成九,否则绝不呈现。 活跃在死星表面,如风沙般环绕在外。 标记晦暗,在夜空中呈现灰白色,并不闪烁,如悬浮的尘埃。 放在识海里也能标记位置。 仙君带着,行动路径会被记录归案,大家都扔在房间里,全当不存在。 不过…… 稍微改造一番,大有可为。 将碎钻般的石子碾碎成粉末,紫红璀璨,闪粉般黏在指尖。 如同临摹字帖。 一粒粒尘埃,细微看去,不过是些耗尽灵力的道文。 用自己的灵力,重新临摹一番。 化为己用。 暂时就这些…… 许久没有感受过耗尽灵力,内里空虚的感觉。 轻飘飘的,似要如云朵般飘入空中。 仅仅两颗星红石,盛放在瓷白的小碗里,群星银河尽在其中,紫色变得凝重深厚,盖过了闪耀的猩红。 如夜色浓重,遮盖星辰。 捞一点海水,将沙粉搅拌成糊状。 指尖轻沾,一片清晰明了的星图瞬间出现在识海当中,三线定点,缩小再缩小,能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头顶和一举一动。 有个缺陷。 被定位时能感觉到,总指挥那边也会有记录。 第142章 盛宴 “好,那我们这就出发吧。” “鹤云!” 对面的清剑宗忽然传来一声呼唤,流纱珠帘般的剑幕缓缓撩开,统一服饰的清剑宗长老,弟子,鱼贯而出。 旗帜飘扬,剑意凛然。 一柄直通天际的巨剑,光彩玲珑,镇守一方。 剑阵中熙熙攘攘,满是朝这边打探的视线。 风映前辈和李前辈为首,身后带着一队列的清剑宗长老,弟子。 缓缓行至沈鹤云身前,竟然低头,抱拳行礼? “仙君永贞,继以星月。” 声浪阵阵,就连妖兽那边都探来神识,远远查探。 福天宗这边,被清剑宗气势所摄,仓皇逃离,听闻仙君名号,更是惧得心惊肉跳,躲在暗处,偷眼张望。 几位福天宗的长老,慌得六神无主,凑至宁玉和叶安安身边,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可要用传音石通报宗主和太上长老。 一群无头苍蝇似的。 平时闻见好处就上赶着一拥而上,出事立马推脱,功劳抢得比谁都快。 遇到大事,毫无主见。 一点做长老的样子都没有。 沈鹤云倒没管这么多,一把接住从风映头上跳下来的七八九。圆滚滚的黑煤球,小奶猫似的,只有巴掌大小。 比起超级重量级三三,七八九真是小巧玲珑,惹人怜爱。 “老大!这些都是我筛选出来的!” 还是热情似火,兴致饱满得不可思议。 谁跟它比活力,都像是具尸体一样安静。 干活又利落又愉快,不知道比三三那家伙好多少! “一共多少人?” “二十个。都是实力不错,有希望修炼成功的,至于性格脾气,参差不齐,各有优劣。硬要选的话,只怕是没一个符合的。” 七八九在沈鹤云手里蹦蹦跳跳,指着后面的队伍,评头论足。 一个一个,如数家珍。 心魔想要彻底看清一个人,只需要一眼。 “这个,心思狭隘,自私自利,好在甜言蜜语信手拈来,溜须拍马也不在话下。” “仙君,晚辈名叫林晓,曾与您在海船上,待过几日。” 原来是林师祖的父亲。 听闻心魔给他的介绍,自己疯狂找补着。 “我记得。” 沈鹤云轻轻点头,发现他如今的修为,还是在原地踏步,与当年无异。 说句不好听的,一时突破不了就是永远突破不了,恐怕这辈子,修为也就这样了。 七八九也知道他在修为上的短板,“他社交能力最强了,清剑宗里其他的,不是闷头修炼的哑巴,就是气焰嚣张的废物,只会坏事。” “你做得很好,没关系的。” 下一个,再下一个…… 都有各自的问题。 就连清剑宗这样的顶级宗门,也没法培养出完美的人。 “老大你也见过的,他现在是筑基了。年纪虽小,成熟稳重,大方得体。就是牵挂太多,重情义,最后或许会被情劫或者因果劫,围困而死。” 是崔秉,那个雷冰双灵根的孩子。 已经像个少年模样,纤瘦迅速拔高个,像根新生的竹子,拼命往上生长。 他那双瑰丽的异瞳,已经混为一色。 蓝紫色,神秘美丽,惑人心弦。 庞珩跟他说过,崔秉也有惊世的练剑天赋。想必已经被清剑宗当成了香饽饽,疯狂塞药,把双灵根融合在一起了。 他的眼神,变得坚韧而肃穆。 再次相见,居然和当初那个,谨慎小心,畏手畏脚的孩子,判若两人。 “仙君,晚辈崔秉。” 没有套近乎,也没有阿谀奉承。 似乎不怎么乐意身在队伍之中。 “怎么了?那只小虫呢?” “它……” 看样子是没了。 清剑宗为了不让他玩物丧志,专心练剑,这些手段倒是常见。 “那你还在坚持养虫吗?” “嗯!” 此话一出,排在前面的长老们纷纷回头瞪他。 崔秉又无言地低下了头。 “没关系,以后我从月宫里给你偷,他们打不过的虫。” “不必费心,我认真练剑就好。” 说违心话谁不会。 可是,他也是真的不愿意再次伤心。 虫子的寿命短暂,实力低微。 这辈子,他只想找一只和豆豆一样的虫,将未能实现的愿望,全部走一遍。 “也好。” 不由得回想起那些寿命走到尽头的蝴蝶,主人比它们先走一步,何其悲伤。 队伍满是修士翘楚,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得证仙位。 心魔一眼将他们看到了头,却仍怀揣侥幸,不甘死心。 风水轮流转。 以前仰其鼻息,随便派个长老都要抖三抖,颇为畏惧的存在。如今不过恭敬垂首,等着自己一句话。 “你们要自己修炼到九阶,替补不代表有帮助,也不能规避劫数。 而且,我明确告诉你们,天道要的是傀儡。这本秘术,让你们自炼成器,作为工具。 磨灭神魂,自掏肺腑。 害怕的趁早放弃,不必再多想。 李前辈,麻烦你传出去,令世人皆可修炼。”沈鹤云已经翻译好了,手一转交给风映身旁的李初微。 风映到底是清剑宗的人,走宗门路子,说不定会被截下。 总指挥的秘术,简直比魔域手段还要可怕。 他们哪里见过,自炼为傀儡的方式,只看前面一页,就忍不住反胃发抖,害怕得不敢再看。 被选上的小辈,更是捂着嘴哭,剑心摇曳,几近破碎。 怕? 怕就对了。 活的仙君是坐牢,死的只不过受一时之苦。 沈鹤云现在,不也是只剩一张皮,神魂稀碎,谁比谁轻松呢? “修炼到后期,浑浑噩噩,如活死人一般。被天道烙印,充为先军。敢问,以往死去的大能修士,也会如此吗?” 李前辈面不改色地看完了。 提出疑问。 死去的修士要是能充军,世界之间的战斗岂不是更加惨烈可怕。 “不会,死去的仙君才有价值烙印。” 就像文秋。 整座仙城的傀儡都比不上他一个。 可是,随便拉一个仙城傀儡出来,就是七阶八阶的修士。纯粹的炮灰,一入界域,连活着都做不到,何谈打仗呢? “实在残酷,恐怕不会有多少人会坚持到最后。” 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若非走投无路,谁会甘愿成为傀儡? “正好,也不需要那么多人。” 唉…… 修道之途艰难。 “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日,多保重。” “嗯,有缘再会。” 告别清剑宗的一堆替补。 继续跟着师尊师祖他们搞叛变。 叶师祖当着福天宗一众长老的面,直接一甩令牌,大声喊道,“这破长老!老子不干了!” 师尊只是略显悲伤地摘下了令牌,放置在登记的桌子上。 心中对宗门无限担忧,却也知道,积重难返。 绝非他一个人就能改变的。 “宗门之恩,宁玉铭记。他日因果缠身,再来相报。” 福天宗众人皆是讶异不解。 急忙传音,手足无措。 两位师祖要叛出宗门,在场也没有能打得过的。 他们一步步跟着福天宗,从无到有,从弱到强,怎么偏偏在这时?几近顶峰,急流勇退? “鹤云,我们走。” 师尊师祖有钱了,出手就是灵船灵舰。 遮风挡雨的。 不用担心发型了。 六阶灵舰,形似彩凤,啼鸣嘹亮。 小巧精致,只能容纳三四个人活动。 两侧翅膀,全是重型灵力炮,总共四门,脚下的甲板里,也就是彩凤的肚子,嘀哩咕噜的,装的都是特制的灵力炮。 他们三人挤在彩凤背上,灵力罩盖住,令强风和轰鸣的噪音无法穿入。 速度缓缓提升,云海中无参照物,竟是察觉不出有多快。 只觉得照在脸上的阳光,从左边移到了中间。 云层流动,像河水一般轻快。 “到了。” 这才刚坐下! 翅膀轻柔拍打,转着圈下落。 远远看见魔域的罩子,四周的海域已经变成深蓝,许多修士凡人聚集在海边,建起了村落城池。 几艘灵船停在港湾,竟是开始对外开放交流了? “捕鱼的,拉到水天大陆买。” “灵船捕鱼?” 好奢侈! “鲨鱼族群迁移在附近,无论是抓鲨鱼,还是从它们嘴里抢鱼,都不容易。” “咦?一堆魔修聚集在门口做什么呢?” 列队举旗的,搞得比一统魔域还盛大。 仔细看去,哪个不是精致衣着,人模狗样。连街道地板上常年干枯凝成污垢的血迹,肆意纵欲挥洒的白色浊斑,抛弃血肉的垃圾堆,凌乱摆放的小摊小贩,乱咬人的恶狗,枯树上站满的乌鸦…… 第144章 杜冰 实际上呢? 总事零零直接跳入识海捂着他的神魂,尖叫声穿透灵魂! “神识快收回来啊!谁安排的!退退退!” 沈鹤云连影子都没看到,听话地收回神识,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悠扬的音乐入耳。 不愧是音修,居然能在乐声中夹杂意图。 诱惑吗? 还蛮稀奇的。 不过他看得太多学习资料,感觉就像隔着屏幕,看着上演的剧情,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歌声被强行打断,粗暴的驱逐声,叫骂声响起。 “对不起老大!是我安排的。” 一位喝醉酒的魔修站了出来,主动承担责任。 又是一阵嘈杂,零零从识海中跳出去,狠狠给他两个脑瓜崩。 下来之后消息不互通,倒也可以理解。 沈鹤云偷偷把神识放出来,刚想开口劝一劝,师尊他们却…… “什么情况?歌舞都看不得?” “有人了?” “谁啊?不会是情劫吧?你可是要升仙的,万万不可被这些琐事拖累。” 趁着沈鹤云神识收回,竟然闪现到背后,你一言我一语地八卦起来。 剑灵根猜了,五灵根猜了。 却不想想,能招呼心魔帮忙看着他的人,怎么会是修士。 叶仙子惊喜夹着可惜,“歌舞是我准备的,本想帮你开开窍,没想到……我就只问一句,是男是女,好看吗?” “是仙子。” “那就是女修了?剑灵根?” 宁玉突然扯了扯继续追问个不停的叶思思,想起一开始见面,沈鹤云那精致特别的发髻,顿时心领神会。 鹤云他说的不是大众意义的仙子称呼,而是特指。 “是祝雷仙子?” “嗯。” 乖巧地点点头,轻轻微笑。 一众长辈却面露难色,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仙子憋不住话,眉头紧锁,连连叹气。瞧着宁玉和叶安安面面相觑,不敢开口的窝囊样,知道这事还得自己先说。 反正她寿命将尽,大不了被雷劈死。 “鹤云,你确定自己的心意吗?” “嗯。” “你可知道,仙子成仙多年,你却只有几百年的积累。你们若是在一起,处于弱势,毫无反抗的人只会是你。” 不乏有这类例子。 特别是师尊和徒弟,没有一个好结局。 前些年才有流言说,清剑宗有位师祖搞师徒恋,说要结为道侣。结果徒弟叛出宗门跑了,那位师祖不死心,跑出去亲自抓回来,锁在了地下,日日折磨。 几天前刚刚结为道侣,签的单向契约。那位徒弟看起来,还挺幸福? 修士的爱都蛮畸形的。 环境如此。 “我知道,不过我还是有靠山的,师尊师祖不必担心。” “那可是仙子,谁还能罩得住你?” 天雷殿里仙子说的算,唯一能和仙子抗衡的剑仙又不在,哪里还有什么靠山。 这孩子,莫不是为了让他们安心,故意诓骗他们? “天道会为我做主。” 啊? 在说什么胡话? 有种凡人受了委屈,求老天开眼的既视感。 青天大老爷是不会帮忙的啊! “你清醒一点!天道只是一团规律运行的道文啊!” 叶思思翻了个大白眼,使劲摇晃沈鹤云的脑袋,似乎要把里面的水摇出来。 叶安安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宁玉颇为担心他的处境,皱着眉头拍了拍沈鹤云的肩膀。 靠山说不通。 换个理由! “可是我拒绝不会更惨吗!” 也是啊…… 仙子手段那么多,锁一个还不是仙君的修士在天雷殿里,易如反掌。 唉! 三人齐齐叹气。 “别担心,仙子对我挺好的。” 在怎么找补也缓和不了大家的忧心忡忡,各自负手皱眉离去。 来时神出鬼没,走时失魂落魄。 真没必要瞎担心! 回来继续听他解释啊! 怎么就说不清楚呢? 黑龙盘耳冰花三足圆炉鼎,炉口雕琢冰狐九尾,九颗顶级冰灵石刚好压制下炉内翻腾燃烧的冰花烛火。 冰蓝色的火光摇曳不明,如风中的一缕残烛,因此得名。 温度强劲可怕,烧得四周的空间扭曲破碎。 丝丝黑暗的空间裂纹,像火焰的浓烟,不断升腾消散重新出现。 全鼎宗的立宗之本,在于两团天火,九团妖火。 借此用火池培养出来的融合火,异化火,分支火等等,总有一千三百多种。 与妖兽一般,分为九阶。 能够得见天火的人,只有宗内的几位太上老祖。 来人盯着晦暗摇曳的冰花烛火,察觉到火焰的欣喜之意,带着恶意的欣喜。 像是打量着猎物和祭品,耐人寻味。 “魏琛,这团天火的属性与你极为相配。同样是冰属性,带毒,你若是能收服它,一定如虎添翼,前途无量啊!” 由不得他拒绝多说,一点火星植入丹心炉。 仅仅一点微弱如尘粒的火星,瞬间吞噬掉他的本命火,成长得如米粒大小。 丹心炉被毒素染黑,幽幽蓝火,传来微弱而不容拒绝的命令。 “师祖,天火它...好像想夺舍我。” 犹豫着向长辈求助,得到的眼神,却写着无关紧要。 是了。 为了增强实力,一点性命的危险算什么? 全鼎宗那么多炼药天才,能炼毒丹的也多如繁星,他身上的毒素又麻烦又无用,炼丹能力也只是中等。 以前看着那些,被天火烧死的长老们。 还以为是他们贪婪无度,想要更上一层楼,这才落到被烧死,扔进炉鼎内做炭火的下场。 原来如此。 全鼎宗财大气粗,却也养不起那么多炼丹师。 品质数量不达标的,每月利润在平均数之下的,就会被这样处理掉。 天火吞噬掉炼丹师供养了一辈子的丹心火。 有几率诞生新火焰。 宗内上千种火,有多少是修士以死换来的呢? “师兄,你怎么面色如此难看?得到天火是好事啊!以后你炼丹炼器事半功倍不说,毒性也会大大增强。肯定很快就能重新回到贡献榜前几位的!” 师弟虽然开口安慰他,却离得远远的,笑着给他传音。 宗内本就没有愿意接近他的人,前段时间,师弟反常地把他举荐给掌管冰花烛火的师祖,名额稀少...... 原来是这个稀少法...... 师弟的贡献比他还低,为了自保,让他去当替死鬼。 早该料到的,宗门上下怎么会有愿意主动接近自己的人?就连当初,在宗门大比上遇到的剑灵根,她也对自己避如蛇蝎。 算了... 这样也好,省得毒害人间。 一边挣扎着被天火扰乱心神,一边还要努力完成宗门的每日指标。心魔困扰,如梦魇般日日折磨着他。 就快要疯了。 魏琛深呼吸,透过丹房里巴掌大的窗口往外看,草长莺飞,鸟语花香。 又到了黄薇草成熟的季节。 外面熙熙攘攘地招呼着新入门的弟子们,帮忙采摘分拣。 深深叹气,起身活动着僵硬的身体。 将一个月的指标丹药投入丹房的收纳阵法,验证通过,得到出去的许可。这时候的一个月,只剩下七天的自由时间了。 层层缠绕抑制毒性的衣物。 手臂,指尖。 面部,发丝。 不能有一寸露在外面。 提起自己的长剑,沉甸甸的,冰凉刺骨,竟然恍如隔世。 长老级别的任务榜单,炼丹,出外勤,讨伐,都十分浪费时间回报稀少。 点开藏宝阁,想看一眼自己的贡献点,能不能换些安神的丹药...... 咦? 怎么有一本公开无限制的秘术? 自炼成傀儡,得证仙君。 剑仙叛变之后,已经没有信任可言。 道水灵根在修界行走,筛选替补,却抛下这么一本秘术,直言天道所要的,不过是一具傀儡。 那升仙还有什么意义? 修道又为了什么? 大多数修道之人,退避三舍。不仅狠不下心折磨自己,也不愿抛弃自我意识,为他人做嫁衣。 可魏琛他...... 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喃喃自语道, “事情有转机了......” 迅速将仅剩的一点贡献点花个干净,到榜上接了个外出的任务,避开众人,离开了全鼎宗。 炼制傀儡而已,他也是学过的。 第一章果然如他所料,将体内的杂质排出。 割掉也好,喝下大量傀儡油融化也好。总之要在不损坏任何经脉的情况下,把五脏六腑剥离出去。 无所谓。 心魔和天火都要夺舍他,偏不随它们的愿。 要争跟天道争去! 哈哈哈! 咬牙喝下橙黄剔透的傀儡油,黏稠恶心,像粘在喉咙上似的,怎么咽都咽不下去。 清晰感觉到胃被烧出一个大口子,黏糊糊的油流出,往下穿透了肠道。 用灵力控制着油水往上,心肺,喉咙,气管,都不需要! 灼烧的剧烈疼痛如浪潮般蔓延全身,蜷缩在地,满头冷汗。挣扎之下衣裳脱落,露出的素白指尖,毒素沾惹了身边的花花草草。 叶片形成一层冰霜,叶脉发蓝。生命力迅速流失,蔫蔫的,如同冰化成了水,瘫软在地。 又拉又吐,真是狼狈不堪。 修士还会拉肚子,也就这种时候了吧? 黑乎乎带着血块,他身上的血也有毒,连带着周边一片的花草树木都发蓝冰封起来。 不得不用火灵石烧个三天三夜。 躲在洞府里,望着燃烧的火光,第一次感觉到了新生的自由。 他真的离开了全鼎宗吗? 真的有机会摆脱心魔和天火的折磨吗? 真的... 不用再炼丹了吗? 魏琛捏着腰间的长剑和丹药葫芦。 他是个毒修,却因为身在全鼎宗,不得不学习炼丹采药,才能完成任务换得几块灵石和贡献点,在宗门生活下去。 自己的洞府需要灵石,租用丹房丹炉要灵石,仅仅是保持原样都难以为继。 想要更上一层楼,痴心妄想...... 当年他还是大名鼎鼎的首修,风光无限,现在就只是籍籍无名的长老之一,混吃等死。 什么特殊灵根,最后还不是泯然众人。 “喂,别灰心嘛。既然你想开了,有勇气修炼这本秘术,那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你不也想夺舍我吗?怎么会如此好心?” “大家都是为天道办事,事成之后我也有好处,这可比夺舍你的买卖值得。怎么样?我还能把你引荐给老大,塞进仙位替补名单里。” “你是心魔,你的老大是......” “道水灵根啊,它们在魔域开宴呢!魔修之间都传遍了!我好想去!去嘛去嘛!反正你修炼到第二第三章也要去魔域,找合适的替换器官,去嘛!” 魏琛疼得没法深思,嫌它吵闹不休,脑袋一热就答应了。 路上越想越后悔。 那可是魔域啊! 进不进得去另说,万一他被剥皮拆骨,挖出丹田和神魂,永世不得超生,比被夺舍还恐怖,那可怎么办? “哎呀!我罩着你!” 心魔二九九一路怂恿,眼看着都快到了,不去也得去! 它都浪费了多少年在魏琛身上! 失败就算了,见见老朋友都不行吗! “那还有血修鬼修啊!你能都罩着?” “他们算什么?魔修才是魔域的领头。再说了,老大都八阶了,整个魔域谁能打得过他,闭嘴!不准再说丧气话,急速前进!” 魏琛苦笑一声,倒也不会更惨了。 唉...... 魔域欢腾一片。 防护罩缺了毒海供应能量和毒气,越发衰减,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随便来个化神都能打破。 门户大开,两侧房屋内探头探脑,打量街上的情况。 街道空无一人。 墙面被粉刷得干干净净,街面洗得锃光瓦亮,比某些宗门都要体面气派。 血修鬼修被勒令三月不得外出。 除了某些比较厉害的,其他都以影响市容,赶回家里去了。 魔修在魔域的地位,竟然如此恐怖? 魏琛掩了掩遮挡肌肤的衣裳,偷眼打量挤在窗户前往外看的血修鬼修。 奇形怪状,狰狞可怖。 青面獠牙都十分清秀可爱,腐烂流脓的,血痕遍布的,四肢胡乱拼凑的。 还有的提着自己的脑袋,用绳子吊出窗外察看情况,像摇晃的灯笼,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路过的魏琛,垂涎血肉的口水都快滴到他头上了。 第146章 肥料 妖兽之间的更新换代太快,它们早已成为了海底的尸骨。 就连那头海狮首领,也已经不见踪迹。 鲨鱼身上的道器,也不知道被渔民们捞起来没有...... 望着并不熟悉的鲨鱼族群,在靠近岸边的海域缓缓游曳,它们对岸上的人族十分警惕,甚至会主动攻击船只,恶意满满。 一切都变了。 沈鹤云放弃套近乎的打算,转头往秘境的位置去。 就是这儿。 收起御剑的架势,直接下水。 压水花,悄无声息。 千米深左右,一个细小微弱的旋涡。如一条悬在水中的细丝,不断从其中飘出炙热的沙子,翻滚得水里一片浑浊。 稍稍用衣袖遮脸,免得沙子进入口鼻。 进入秘境熟悉的眩晕感,神识也稍稍恍惚。 再一看,眼前已是望不到尽头的沙漠。酷热明亮的太阳悬挂于顶,永远处在正午位置,天穹低压,触手可及。 这是秘境大小的衡量标准之一。 除了垂直向下的井字秘境,天空越低,秘境越小。 有时候修士会搞近大远小的把戏,把太阳弄得很小,看起来天空非常遥远。 经验丰富的修士,一般不会这样轻易判断。 不过,这个秘境就是写明的小。 绕不出沙漠,纯粹是受到阵法和幻境影响。 只允许结丹以下进入,又有禁空限制。满目黄沙,分不清东南西北,酷热不断,炙烤着灵力和神识。 沈鹤云懒得浪费时间慢慢找,向天上的禁空阵法甩出一把魔剑。 清脆的破碎声响起。 起飞。 找到绿洲了。 一小汪浑浊不清,深不见底的泥水潭子。零零散散的绿色植被,几棵高大的树木,完全不应该跟椰子树同时出现的品种。 甚至椰子树能活下来简直不可思议的环境。 居然,有几棵小椰子树,从干枯的椰子里重新发芽了。 椰子里自带的果肉水分,还有三阶椰子树给予的微薄灵力,支撑着它们发芽,再次焕发生机。 被修士劫掠殆尽,被划分到废弃秘境的地方。 在时间的冲刷下,诞生了新的价值。 跟总指挥现在要做的事情差不多。 沈鹤云欣喜地抚摸着娇嫩的叶片,“抱歉,刚刚我把秘境的平衡破坏了,我重新给你们弄个新的,更大更多水的绿洲,怎么样?愿意跟我走吗?” 沙漠的热浪微微拂过,叶片随之摆动,似乎像是点头。 “不着急,你们慢慢考虑,我得钓鱼了。” 四下无人,锦央终于舍得出来透口气。 “好热。” “要不要支个帐篷遮阳?” 水属性萎靡不振,只不过沈鹤云心口有一团能降温的天火,并没有感觉到多热。 锦央刚从袖子里出来不久,体内的水灵力燥热得近乎沸腾,一个出溜,又滑进沈鹤云袖子里了。 “不用,你就挺凉的。不过……我总不能一直跟着你,找个合适的地方,把我放下就是。”锦央顿了顿,开始添加附加条件,“不在魔域,不在海边,最好是深山老林,远离尘嚣。” “你若是愿意群居,我能带你去找其他龙。” “你疯了?我跟普通妖兽都相处不好,跟龙相处,岂不是立马要被千刀万剐了。” 说得也有道理。 锦央它性格比较像人,再怎么伪装,内心也无法融入妖兽族群,更别说以孤傲冷淡,不可驯服着称的龙族群了。 “我打算找个凡人的小村落,做个教书先生。平平淡淡,安逸悠闲的生活,就很不错。”无论是妖兽还是修士,都一样。 了解认识得越多,越发对这些事感到厌烦。 不止一次埋怨老天,为何让它开了灵智?做一条什么都不知道的锦鲤,无忧无虑,过完短暂的年岁,安然而逝,倒比现在满腹忧愁来得自在。 “我好久没和凡人打交道了,算起来,还是小时候的事。” 一路过来,全是艰险之地。 连正经的大城市都没去过几个,错过许多节日比赛,集会大典。眼界常识,加起来还不如刚入宗门的小孩子。 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 多线程对他来说实在太困难了,只能专心做一件事。 连工作上的事,仍是全靠自主运行和心魔自治,说好的开启供奉,也没弄...... 没把道心收集完,他是没有心思做这些了。 捏鱼饵,甩一杆。 沙蝎鱼,尾巴上带有和蝎子同类型毒素而闻名,背鳍鱼骨牙齿,所有坚硬的地方则是另一种毒素,沙环蛇毒。 两者都是轻微毒素,凡人或许会因此丧命,修士却不会。 但集结了两种毒素的沙蝎鱼,居然混合出一种剧毒。 专攻神魂识海。 等鱼上钩前,拿个空罐子装点沙子造景。 绿洲里的灌木树木也挖几棵进去种,水源引用道器里的湖水江水,温度调到五六十度,超级加大版绿洲,沙漠只有可怜的一小圈。 都快把秘境的沙子搬空了。 急急急! 天空上的太阳逐渐黯淡无光,漆黑的空间裂隙缓慢延伸,头顶像顶着一块破碎的镜子,摇摇欲坠。 啧! 不就甩了一剑,把禁空阵法打破,至于崩塌碎裂,无法支撑吗? 沈鹤云坐回池塘边。 再次被不愿上钩的鱼儿玩弄。 抽水! 小椰子树被昏暗的天空吓到,摇曳着叶片,揪着沈鹤云的衣摆。混沌未开的灵识,下意识往水汽浓厚,灵力充裕的地方靠近。 并不知道什么是人,什么是自己。 它们生存的意识里,只有阳光,土壤,水分。 在这片从未天黑过的秘境里,没有阳光,意味着死亡。 除了抱紧仅剩的土壤和水资源,它们别无他法。 “小椰子,想通了?” 用木灵石和土灵石糅合成肥料。 小心翼翼地用手挖出一部分根系,将肥料凑到根须旁。 它们微微舒展着,感知到更加浓厚丰富的灵力,还有沈鹤云身上自带的水汽,根须不自觉地开始移动。像抱着沙球的螃蟹,逐渐移动到了沈鹤云手上,抱着肥料团不放开,焦黄缺水的叶片,瞧着都娇嫩了几分。 放进罐子绿洲里,带它们找自己喜欢的位置。 一共三棵。 微微摆动着羽毛状叶片,迅速抽条生长,金丝般的叶脉逐渐成型。 哼...... 椰子树都钓到了,鱼还不上钩。 忍无可忍! 沈鹤云掏出脊骨剑,随手往泥潭里一刺,一条活蹦乱跳的沙蝎鱼串在剑上,不断甩着尾巴试图刺伤敌人。 这不是有鱼嘛... 故意不咬钩! 有能耐,有本事,显得真聪明是吧! 操控着泥潭里的水灵力,迅速升空,压缩成一颗微不可见的水凝珠,像沙子一样扔到地上。 干涸的泥潭里,一堆沙蝎鱼惊慌失措地乱蹦,毒刺毒牙误伤了同伴,场面一度混乱。 鳞片坚硬,呈褐黄色。 头部微微鼓起,毒牙前突,两侧毒刺能勉强充当前肢使用,试图扒着泥土往上爬。 结果就是被沈鹤云抛出鱼线缠着,扔到了绿洲鱼缸里。 不乐意上钩的鱼儿,不值得温柔对待。 天色坠入纯粹的黑暗之中,裂隙瞬间扩张撕裂,脚下的大地随之四分五裂,沙粒如瀑布般流入缝隙,岩层破碎,深处的秘境地基肉眼可见。 构建秘境十分简单,有天幕地基,有一定量级的灵力。 加上撕裂空间的裂纹石。 最早元婴期就能布置秘境,刻上神魂印记后,像个更加方便安全的洞府。 唯一的缺点是无法随身,难以移动。 沈鹤云微微浮在空中,继续收集残留在地表的沙子。可不能浪费!走过这趟只能用沙滩的沙子凑数了! 万一影响了生态平衡怎么办! 那些该死的鱼儿倒无所谓,椰子树多无辜! 龙卷风一般,将沙子卷起,吸入罐子中,没注意到悄悄蔓延至身后的黑暗裂隙。 突然一阵恍惚。 身体撕裂般疼痛,肌肤寸寸开裂,又不断愈合。 被卷入界域里了…… 像被世界甩出去了似的,翻了好几个跟头,脑袋晕晕乎乎,所有东西都在眼前打转。 到底还不是仙君。 身体依旧被碾压得嘎吱作响,若非玉髓作为粘合剂,灵石作骨,恐怕早被压成粉末了。 又来一遍…… 望着脚下蓝绿色的世界,白云雾气缓缓流转,隐约能分辨出大陆的形状。 望了眼不远处的月宫。 算了……万一仙子嫌他太粘人…… 掏出秋水给的蜻蜓翅膀,找准魔域的位置,迅速降落! 顺便路过仙城看一眼。 来都来了! 仙城里还有许多不愿意上钩的鱼儿,十分可恨! 去看看它们被魔龟调教好了没有。 仙城之内。 几条渔船花船,犹疑地停在岸边。 渔民们不停俯下身,双手捧起湖水,在阳光下看了又看。 原本清澈澄明,透绿的湖水近些年越发漆黑。 像是被污染了。 湖面上也时不时有鱼儿的尸体,被撕咬得只剩一半的,完整无缺的。 还有些喜欢待在底层水域的鱼儿,反常地游到了湖面,成群结队地聚在岸边,甚至会躲在船底下,似乎在躲避什么。 “是不是有人往水里沉尸啊?你闻闻,不仅水色发黑,还透着一股腐烂的死老鼠味。” “要不咱下网捞一捞?” “我可不敢,大不了咱们用上游的水。” “诶,我听说有不要命的,打水回去喝了,似乎也没怎么样。要不…喝一口?” “要喝你喝,闻起来都不对劲,还喝?” “我还是觉得捞一捞湖底,这事不解决,湖里的鱼不能吃,水不能喝,贵人们也不敢搭船游玩了。我们拿什么挣钱啊?” 此话一出,渔夫船夫们纷纷皱起了眉头。 是啊…… 他们的收入已经逐渐开始缩减了。 大家都抱怨,湖里的鱼有股腐烂味,怀疑他们卖死鱼。 虽说没吃出事,可生意到底越来越少。 “大家怎么都不出船?” 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遥遥望着漆黑的水面,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是你!跟着仙子那位。” 当时租船给他们的船夫,一眼就认出来了。 很难记不住。 谁家好人蒙着眼睛还能如履平地,行动无异的? “我姓林。” “林公子,你看这水,腐败发黑,透着股血味。大家都怕是水里有什么东西,不敢深入。” 捧在手里的水,看着仍是清澈剔透,只不过放在桶里盆里,一多起来,才能瞧见些许黑色。 沈鹤云看着,就像是有一层油浮在水面上,魔气侵蚀着水里的每个生物,包括岸边的水草浮萍,都染着些许黑色。 腐败恶臭的气息蔓延,像条臭水沟似的。 心虚地微微一笑,“不必担心,我帮你们解决此事。” “那太好了!” “多谢林公子!” 不必租船只,在岸边一头扎进水里,往下游了一会儿,还是联系不上魔龟。 它慢慢悠悠的,也不是故意不回话,就是…… 懒得搭理。 想着等一会儿马上就回应。 结果沈鹤云都下到湖底,一巴掌拍在它头上了,它才后知后觉地狡辩道,“我以为我回了……” “我还以为你叛变,看,剑都掏出来了。” 笑意盈盈地用脊骨剑抵着它的魔丹位置,其中庞大的怨恨和诅咒魔气,摧枯拉朽地将魔龟自身魔气吞噬殆尽。 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卷入其中,化为乌有。 魔龟赶忙求饶讨好,“我错了……” 头一缩,躲回了龟壳里。 分明长得如此狰狞可怕,怎么性格软弱可欺,连魔气都改变不了分毫。 “行了,跟我回去吧。” “是。” 庞大的身躯瞬间凭空消失,湖水奔涌填补而来,湖面上形成一阵塌陷漩涡。 鱼儿们惊慌失措,纷纷在水面上跳跃。 突然达成一致,结团拼命往上游迁徙而去。 似乎有什么比魔龟更可怕的东西,正在追赶它们。 “哪里走!” 一方无形的巨网网眼极为细密,正好拦截在通往上游的水口,两岸横贯,难寻缺口。 鱼儿在网上不停冲撞,却也只是无功而返。 沈鹤云从后方截断,两路围堵。 “怎么样?想通了吗?” 来自生存的机敏,却还不懂得妥协和示好。 笨鱼…… “过来。” 拿着一团饵料半是威胁,半是诱导。 第149章 三瞳蛇 “其实没有那么夸张的效果,只是肌肤状态好点罢了。 说实话,修士本事到位了,哪里还需要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 可有可无的效果。 不止被年老色衰的女修极力追捧,看得比道器法宝都重要。就连年轻貌美,完全不该有此等顾虑的女修,也要争上一争,不愿落于人后。 不能理解。 “说不定仙子喜欢,正好给我拿来练手。” 从编网,编绳子到织布,好像越来越往制衣修士方向发展了。 杂修的一种。 衣食住行,杂修们入道为了挣钱,发展壮大,固家立本。 并非是为了长生修道。 上接修士,提供灵食灵衣,灵船灵舰,单单每次宗门新弟子订购的统一制服,就是天大的买卖。 下接凡人,什么长生青春,蛊惑人心,占卜凶吉……好事恶事,只要能稳固地位,赚取钱财,什么乱七八糟的琐事都能解决。 在凡人眼里,简直就是全能的存在。 “还有别的蚕丝,你可以掺杂着,绣点花样。” 萧霖带着他往里深入。 一路收集,放出了罐子里的蝴蝶们,肆意飞舞。 “说起来,为什么选蝴蝶做仙纹呢?” 虫子还有许多特别漂亮,厉害的,为什么偏偏是青玉长尾蝶呢? 它们幻境能力极强,其他都平平无奇。 在所有虫类里,勉强在中游徘徊罢了。 “被心魔折磨十分痛苦,靠着它们帮我编织美好的幻觉,才勉强支撑着活下去。” 原来幻觉是给自己用的? “后来再多的蝶粉都抵挡不住心魔的扎根,侵蚀,我就渐渐沦陷了。” 那时候骨头里已经出现了新生心魔。 像是一个个黑色的瘤子,骨头上生长的黑蘑菇似的,十分渗人。 现在想起来,萧霖依旧心有余悸。 浑身发毛地双臂紧抱,不太愿意回想起那段时间。 “抱歉。” “都过去了,就像是上辈子那样遥远。” 萧霖想起来,也不过似镜花水月般,没有一丝真实感。 他的记忆,还是在那狭小的皇城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望着天上的明月,隐隐约约的天雷殿影子。 普通凡人的生活。 宛若新生。 “要不帮我想想用什么仙纹?” “当然是鱼,不过白宇用的就是白斑冷鱼,只要不用那个就行。” 有那么多种鱼。 具体用哪个呢? 以前那条珍珠蝴蝶鱼他还蛮喜欢的,不过已经送人了,拿来做仙纹恐怕不太好。 万一因果牵连,给谢前辈招致麻烦了可不好。 “用鹤也好,鹤吃鱼你钓鱼。” “似乎有种逐云乌顶鹤,吞云雾餐朝露,风属性缥缈不定,从未有人真正见过。只见鹤云不见鹤,修界公认,是一种胡编乱造的妖兽。” 收录在修界未解之谜里。 十分矛盾的是,直到现在仍有人发现鹤云的痕迹,也就是鸟粪。 流云散雾,又如细雨绵绵。 有时会像一样挂在树上,落在田间地头。 软绵绵的一团,太阳一照就化为了一滩水渍,难以存留下来。 无色无味,就像天上掉下来一团凝固的云朵。 所以才有,饮露吞云的猜想。 “这不跟道水灵根一样吗?胡编乱造,十分漂浮虚假。” “确实。 可是没人见过,无从知晓样貌,又如何刻印仙纹呢?” “行踪诡秘的物种,大多都在云青山身上,你不如先问问它。” “好。” 沈鹤云身上就有云青山的羽毛,刻有妖道文,像传音石一样,可以通话。 妖兽一般会用身上的东西相赠。 比如鳞片,羽毛,蜕皮,断尾…… 修士可不敢对自己痛下狠手,就连绞点头发,都要修养好久。 养伤得花多少钱,浪费多少时间。 只有傻子才会伤害自己。 还没拨出去,锦央急急忙忙地找到他们,赶过来通风报信,“不好,修士这么快就到了!” 他俩都是道水灵根,真是难找。 好在分别之前,锦央给了沈鹤云一片龙鳞,特意叮嘱他不要收到识海里去,这样它才能顺着找到人。 挂在手腕上,正好挑到半红半白的一片,白云遮霞彩,琉璃剔透,薄如蝉翼。 第150章 拳修 如此懦弱无能,任人摆布的小小散修,许多大能绝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理应如此才对。 “你已经有一颗道心了,还要剑心作甚?练拳法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属于体修的小分支。 体修都没什么人练,更别说旗下分支。 妖族重新洗牌后,修界大倒退,说不定体修又要重回巅峰,受人追捧了。 瞧莫道远的天赋,体修能练的,拳法掌法,腿法箭术,加强肉身的防御术,拓宽经脉的秘术,等等…… 有体修大前提的小道,他都有优势。 简直就是天生炼体的人才。 正好可以,作为过渡大衰退时代和复原始时代,留存人族火种的保护伞之一。 毕竟大量妖兽登仙,总指挥肯定是不乐意的。 不如早些筹划起来。 先把计划报告…… 嗯…… 又给自己找了个麻烦的工作,啧! 总指挥就不能分摊分摊吗! 沈鹤云突然有点萎靡不振,呆呆地头脑风暴着,愣了一会儿。 就是这份安静,让莫道远如坐针毡。 他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是哪里出了破绽? 破罐子破摔,干脆地承认了,“晚辈并非故意隐瞒,只是当初糊里糊涂入了道,本事尚浅,算不得数。 况且隐隐有心魔入体,道心已有裂隙。 晚辈实在不知该入哪种道途,实在迷茫,这才试着练练剑术……” 一大通解释下来,莫道远忍不住抬头观察前辈的神色。 跟他搭话的那位,眼睛望着远处,老神在在,似乎对他说的话没有听进半分。 另一位,嘴角的笑容略有嘲讽之意,眼神里……写满了不信任和怀疑。 完了…… 是不是不该说谎…… “终于找到了,这个拿着,还有这个。” 刚刚还在发呆的前辈,突然塞给他两个玉简。 只是瞥了一眼里面的内容,他便大惊失色,一本是专门练体的功法,一本是拳术。 直达化神,可保他前程无忧。 有了这个,往日退避三舍的宗门弟子,他也能有一战之力了。 可是…… 天上不会掉馅饼。 前辈为什么无缘无故的,给他功法? “这……前辈,为什么?” “拿了东西,我只要你答应一件事,因果就算了结,如何?” 只赚不亏的买卖。 因果实在太难解决,一件事…… 莫道远实在想不通,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前辈用这等功法做饵,总觉得其中有疑。 但,且不妨听听看。 “前辈请说。” “我知道你是散修,除了自己不相信任何人。但我希望,以后若是发生了大灾大难,你可以伸出援手,修士也好,凡人也好,力所能及。” 前辈看着人畜无害,如泼洒而下的月光般,静谧而恬淡地微笑着。 重若泰山的功法,对前辈来说,似乎并不重要。 手上腿上,缠满了纤美灵动的三瞳蛇,格外亲近喜欢前辈,不停往衣服里钻去。 游动着…… 这都能无动于衷,不愧是前辈…… “我肯定还是会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前辈,请您收回去吧。” 这份因果太难偿还,值不值得呢? 肯定值啊! 莫道远只不过在做最后的试探! 如果前辈非要给他塞,那么功法肯定有问题! 说不定是魔修炼生人鼎,或者影响神魂的夺舍功法,总之,不得不防! “也可以理解,不过我仍是看好你。改变主意的话,向秋水仙君祈祷就行。” 前辈从善如流地接回了玉简。 一次性的东西,看完全本就会碎掉。 刚刚他扫了一眼,只看到了前篇先言。确实是非常适合他的功法,但是,前辈为什么突然提起秋水仙君? 等等! 到处流传的,关于道水灵根的消息。 “前辈!你是传说中的道水灵根吗?” “是我。” 暂代仙君…… 眼下还在筛选剑仙位置的替补。 不过听说,替补要自炼成傀儡,不会是刚刚那两本功法吧? 无论如何,先抱住大腿总没错。 “求前辈为我指点迷津!晚辈愿拜前辈为师,终生供奉,誓绝来世!” 啊? 沈鹤云的年龄跟他差不多大,当师尊? “你恐怕是想,用仙君弟子这个名头出去耍威风,讨好处吧?” 萧霖一下子戳破他的小心思。 沈鹤云已经达到八阶,想杀他的那批修士杀不了,想求他的修士求告无门。 莫道远仗着这个名头,惹得天下修士奔涌而来,争相送礼。到那时,莫道远再祈祷一下,引沈鹤云现身,他这个弟子的身份就坐实了。 “前辈说的什么话,晚辈这是真心憧憬,又四处流浪,无处栖身。难得有人愿意帮我,感激涕零,心生亲切。” 虽然被戳穿,但做主的又不是他。 莫道远一脸真挚地望向沈鹤云,言辞恳切,利落地跪了下来。 “不行,敢这么做的话我请仙子劈你。” 威胁的话都这么软声软气的。 莫道远心中暗自发笑,瞥了一眼站在沈鹤云身边的那人,若是他不在,自己肯定早已经得手了。 “前辈恕罪,是晚辈失言。” 装作一副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的模样,不停跪地磕头。 萧霖冷笑着阻止沈鹤云准备拉他起来的手,散修演戏,必有所图谋。 若不是沈鹤云惜才,他早就让蛇把他咬伤拖走了。 何必在这儿,费尽口舌。 “别演了,识趣的就赶紧滚,不然,我就把你扔进蛇窟,当做孵化的温床。” 果然,前辈能操控这些毒物。 是谁呢? 修界里的排名里,化神往上不曾有毒修。 不管这些! 他可不能空手离开! “前辈原本要赏我两本功法。晚辈不才,愿意一试。” 口风改得可真快。 沈鹤云完全搞不懂散修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一会儿一个样。 无奈地将两块玉简重新抛给他。 “多谢前辈!” 莫道远爽朗一笑,不见刚才跪地痛哭的半点泪水,眨眼便消失在眼前。 知道了前辈是道水灵根,因果一事也不必顾及。 百利而无一害! 哈哈哈! 大赚! 得快些离开秘境,找个好地方修炼才是! 外面的斗争已经渐渐进入僵持平息阶段。玄望宗,琴元宗和两川门三足鼎立,各不退让。 衡衍大陆的修剑大户,和中央大陆的音修大宗。 唯一可疑的,是两川门。 既不是宗门,也没有得意的门生,声名不显。 为什么能和两大老派宗门,平起平坐,共享秘境? 莫道远狼狈地从秘境逃出,便被三大宗门盯上。几位化神大能,如擎天巨剑般,包围了此处。 环顾四周。 满眼渴望贪婪的散修杂修,小门小宗弟子们,被联合起来的三方宗门势力,阻挡在外。 秘境的裂隙被管控起来,设立了两道封印蔓延的剑阵。 井口被削平,深挖暴露出秘境倒影。 莫道远此刻就站在尚未完工的秘境门口,三方势力,纷纷举剑,做出攻击姿态。 “小友,你是第一个出来的。可找到什么好东西?” 玄望宗的长老一派慈祥和蔼,亲切地询问道。 哼! 刚刚在秘境,差点就死于他们之手…… 莫道远眼神一转,连连惶恐跪地,还是打算借仙君名头一用,“晚辈遇见了道水灵根!八阶之威,不敢逗留!” “什么!” 在场修为最高,不过化神中期。 听闻秘境中有八阶大能,俱是心头一震。 道水灵根不受秘境限制,此人所说,并非不可能。 “莫慌。你且说说,你是如何遇到他的?” “晚辈追踪大妖气息,不小心误入青骨三瞳蛇的蛇窟,地上还有一位玄望宗的女修,她的金丹被蛇叼出。蛇身盘缠而上,将金丹为主人奉上。 晚辈此时才发现,身边还有人在。神识扫了又扫,分明人在眼前,却空无一物,实在蹊跷。 他自蛇群中,缓缓现身。 似笑非笑,鬼魅莫测。 却没有杀我,而是让我滚出秘境,警告诸位! 这里是秋水仙君生前的虫窟,不可玷污!” 莫道远泣不成声,浑身似乎被当时的恐惧所摄,不停颤抖。 所说半真半假,至于后面…… 纯粹是没法解释自己怎么活着出来,一时胡乱猜测,找个大名头的震慑众人。 希望他们能相信…… 两川门的门主,老神在在地突然提问道,“你说青骨三瞳蛇,具体说说它的样貌。” “十分纤细修长,通体青翠,有棱形金褐花纹。三只竖瞳,各自与属性相适。” “嗯,不错。当年秋水仙君驯服此蛇,整个族群凭空消失。以此看来,这里确实是秋水仙君的秘境,道水灵根会来,也不稀奇了。” 莫道远听得后背冷汗直冒。 什么! 居然真有知道内情的! 怪不得两川门能占据一方,原来是专门研究毒虫毒物的门派。 还好自己胡乱说的能对上! 可恶…… 原来三瞳蛇已经不存在于修界之中了吗? 散修消息闭塞,又穷得很,实在不如富甲天下的杂修来得灵通。 几位宗门长老听闻两川门门主认证,皆是颇觉棘手地皱起了眉头。 “既然如此,把东西都交出来,你就可以滚了。” 琴元宗的一位女修长老,居高临下,理所当然。 这才是高阶修士看待散修的常态啊! 莫道远反而觉得熟悉亲切,被蔑视轻看的感觉,又回来了! “是是是……晚辈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适当地表现出一分不甘和不舍。 里面放有一些淘汰的宝器,符文,秘境里拿到的虫茧,蚕丝,也放了一半进去。 这些身家,正好在金丹修士的中下游。 偷眼打量。 果然那位女修并未怀疑…… 哼,到底还是略逊一筹,宗门里出来的,哪里会懂散修的手段。 “好了,滚吧。” 这点东西,两大宗门都看不上眼,只有两川门不要脸地讨要,恐怕是想要那些虫茧。 那可是秋水仙君的收藏,研究虫蛊的修士,奉若珍宝还来不及。 但对正派宗门来说,除了能入药的,剧毒害人的,还有能卖个好价钱的。 其他虫子,远远不值当。 得知这是秋水仙君的秘境后,两大宗门似乎兴致不高,生出几分退意。 谁人不知,秋水仙君恨极了修士,里面说不定天罗地网,九死一生。 而且又没有什么宝贝,全都是蛇虫,十分挑人。没有实际的宝器道器,快速变现的价值,凭什么下血本用弟子的性命去填呢? 再三思索下。 玄望宗率先提出退出此次争夺。 几位长老带着宗门弟子,灵船灵光一闪,离开了这里。 琴元宗女修长老,捏着从莫道远储物戒搜出来的虫丝,若有所思。 琴弦啊…… 若是能得到一副好琴弦,多少宝器都比不上。 转头跟弟子们说明了利弊,有实力的,就进去闯一闯,其他的就乖乖回去,免得丧命。 这下又走了大半。 两川门的分毫不动,像钉在原地般,漫天皆是离去的光亮,如流星般璀璨着划过天际。 不知不觉,竟然是夜晚了。 “柏琴仙子,我们是不是该组织第一批进去了?” “江门主着急,我也能理解。好,这就开始让大家排队分批,按照实力强弱,如何?” “没问题。” 秘境前依旧热火朝天,亮如白昼。 莫道远畏畏缩缩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后怕地往身后看去,这次能蒙混过去,运气而已。 他以后得多注意搜集消息了。 不能只关注时事。 以往的传说流言,旁门左道,也得多学习才是。 来时闲适温馨的村庄,已经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剑意将村庄劈成两半,深入地表。 什么鸡鸭牛狗,无一幸免。 灭门这种事,修士最擅长不过。 保证留不下一个祸患,斩草除根。 除非能屏蔽神识,或者像道水灵根一样,天生不会被神识捕捉到。 修士都急匆匆的,不会专门和凡人玩躲猫猫。 用神识标记后,要不就大范围神识攻击灭杀,要不就剑域压下,剑意剿灭。 看村子的情形,是被剑域斩杀了吧? 土房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剑痕,尸体眉心皆有被剑刺穿的伤口。 在房子里的被火焰烧成焦炭。 在外面的,尸体被修士们嫌弃地从驻地清理出去,胡乱堆在一起,点火烧了,免得产生瘟疫尸气。 化为尸地可麻烦,他们还得在这儿待不知道多久呢。 莫道远不敢再看。 如今他是稚子抱金过市,不得不防。 必须尽快…… 第151章 寄生虫 秘境深处,无人踏足之地。 一潭死水暗藏在茂密的杂林灌木之间。 幽暗深邃,隐约可见层层枯叶堆积在其中,浑浊的水面漂浮着一层蚊虫孵化后的幼虫,在适当的温度和潮湿环境下,迅速蜕变。 枯叶蚊,和普通的蚊子差不多大,身上有枯叶般的花纹。 它们所占据的水域,会迅速化为污水死水,能散布瘟疫和尸气。修士被咬一口,跟被鬼修啃上一口的感觉差不多。 伤口腐烂,尸毒蔓延。 放任不理的话,会变成活死人。 这样的水池溪流,在秘境里遍地都是。抵挡不了毒素的妖兽,就变成半死半活的形态,毒性更强的妖兽,则能勉强维持本来面貌,在这片剧毒秘境里,占得生机。 比如青骨三瞳蛇,它们的鳞片缝隙偶尔也会被某些寄生虫寄生,经年累月下来,甚至会控制毒素消灭身上的寄生虫。 鳞片带毒,牙齿带毒,甚至肌肉都透着青紫色。 “它们的眼睛很怪,数量一定是三个眼珠子。但有时候会在眉心另外长一只眼睛,有时又会和原本的两只眼睛挤在一起。” “单独跑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没关系,有我看着。” 离开了蛇窟,身上依旧缠着两条黏人的三瞳蛇。 正好一条三只眼睛,一条单边重瞳。 追着沈鹤云身上躲藏的锦央,玩得不亦乐乎。 萧霖带着沈鹤云在森林里找可能的水源和鱼类,就和一开始所说,不要抱有期待比较好。 水质浑浊不堪,唯一一条大江瀑布,也是如此。 奔涌不息。 但污浊如同一层厚重的油,浸润到每一滴水珠中,变成沉重恶臭的尸水。 自净抵不过污化的速度吗? 入眼满目都是毒物蚊虫,水相当于大半个温床。原本依靠尸体血液的种群,都不得不适应秘境的生态,勉强活下去。 “啊……里面有东西在动。” “应该是水蛇吧。” 发黑污秽的河水里,似乎有什么游动而过。 漆黑的鳞片,血迹斑斑。肿胀的伤口上,咬着密密麻麻的寄生虫,扭动缠绕着蛆虫般的身体,前肢利爪利齿,像是刚刚长出前肢的蝌蚪。 感觉有点恶心…… “只是吸血虫,怕火的。” 微不足道的虫子,也有许多。 萧霖帮他把水里的东西叫上岸边来,一条三四米长的黑水蟒蛇,身上的寄生虫花样百出,看起来萎靡不振,被折磨得够呛。 这也没办法。 只要还在水里生存,清理干净下次还是会被寄生。 周而复始。 直到它死去,化为其他虫子的养分。 “它知道水里有鱼吗?” “嗯,说有一种被寄生的活尸鱼,是它的主要食物来源。” 吃这种东西,不被感染才怪吧? 完全不想碰,有礼貌地将它放了回去。 抛一杆? 左右张望,瀑布激荡出来的水花,四溅而起。 默默后退。 想起当初秋水二话不说往魔域的尸河里跳,真不是他怕脏,这条河比尸河恶心多了! 底下一层层密密麻麻的,全是水蚀虫,钻骨食髓。眼下血肉食物缺少,日复一日同类相食,河道下的淤泥,便是厚重的虫尸。 下层以虫尸为生的鼓眼虫,中层的活尸鱼,水面飘着的各式虫卵,千奇百怪。 简直是生态般的制蛊养蛊胜地。 “我帮你弄出来?” “你的虫子都是自己亲手抓的吧……我总是依靠别人。” 沈鹤云深深呼吸,还是打算自己钓上来。 来都来了! 大不了再次抽水! “我那是无人依靠,其中有一半也是悬赏来的,有什么好负罪?说到底咱们的职位早就定了,下来只是走过场,没必要较真。” 萧霖偷偷在下面操控虫子咬钩,一边宽慰他道。 “是吗?那我可要偷懒了。” “从道心显现那一刻,收集和修炼就该五五开了,你都偷懒多久,不会觉得自己特别努力吧?” 啊…… 直戳要害。 “对不起!”虽然有蛮多借口,对永远无休的修士来说,都可以兼顾。“九阶用的灵力又该去哪儿找,我总不能像你一样,直接抽空大陆的灵力吧?” 那时候,仙子正好打败妖凤,人族兴盛之际。 出了两位仙君,鼎盛巅峰。 下界十几位八阶修士,围攻文秋一个,简直是易如反掌。 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最好自然是养灵脉,不过下界面临衰败倒退关头,恐怕劫掠全天下的灵石,都不够供养出一位仙君。” 甚至学文秋当初,抽空大陆灵气,恐怕也远远不够。 时代不同了。 以往的八阶修士直逼两位数,现在就一根独苗。 平均水平只在化神徘徊。 感觉就像,满朝文武百花齐放,突然全变成了稚子幼童。 大字不识,偏偏还哭闹着要这要那的。 “如今之计,只能劫掠大型秘境了。秘境稳固,不受外界倒退影响,而且就算整个抽干,也不过秘境崩塌而已。 修界本就处在崩溃边缘,少一两个大型秘境,不要紧。” 听起来很简单。 可天下秘境多如繁星,大型秘境却少得可怜。 即便是八阶修士,也得联合构建。比如一对八阶道侣联手,耗费大量精力构建爱巢,稳固至今,少不了秘境灵在其中调度调节。 像剑仙秘境,那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家伙。 秘境全靠剑阵,和强大的灵力支撑,独木难支,又长年损耗严重。 剑仙一走,总指挥那边一停止补给,立马坚持不住暴露出来。 秘境这种隐秘,不可告人的小天地。 谁会轻易浪费唯一的机会,和别人一起分享呢? “如今露面的大型秘境,都被探索得差不多了。灵脉恐怕也被抓走,养在宗门里,供人修炼用了吧?” “劫掠宗门也是个好办法。” “我一个人单挑吗?绝对会死的吧?” 沈鹤云嫌弃地飞起一条鱼,不停凝聚水球冲洗。 鱼鳞炸开,满身蠕动着寄生虫。 眼睛泛白浑浊,肉质腐烂生蛆,鱼头开裂,嵌着一团鼓胀的囊肿。 隐约可见其中有一条虫子,驾驭驱使着死去的鱼儿行动。 啊…… 根本不想画那么仔细,少画几条寄生虫吧…… “总之,仙君们都有各自的大型秘境,不像我,来不及精心布置。双子的联合秘境,里面种植了大量草药,灵脉肯定不会借你的。 九旗的秘境就是堆杂物的垃圾场,灵脉还不如金属矿脉多。 白宇你就别指望了,他巴不得你突破无门。 剩下的……你懂吧?” 暗示地用胳膊肘戳了戳沈鹤云。 不就是找仙子要钱嘛! 本来自己就是吃软饭的。 虽然挺亏心…… 不好意思提起…… “知道,找个好时机再说。” “你肯定得等到搜集完,才扭扭捏捏地开口。要是仙子来问我,我可不会帮你打掩护。早点说清楚,别什么都拖来拖去的。” 没有什么都拖延吧? 也就拖延了修炼,学习,工作…… 一定是事情太多了! “对不起。” 真心诚意地低头道歉,他会努力改变的! “另外我还知道一个,无人敢涉足。被清剑宗封印至今,列为天下禁地之首,对咱们来说,不过探囊取物,如何?” 沈鹤云还真知道。 “说的是鬼谷吗?” 鬼修自爆后诞生的一片鬼地,被封印后,一直由清剑宗看守,定期派遣弟子围剿周边蔓延而出的小鬼。 或者活捉,卖点小鬼赚钱。 “听说清剑宗一直往里扔尸体,早就扩张成大型秘境了。眼瞧着将要控制不住,一位剑尊主动祭身,想化为鬼修镇守其中。 但是,剑尊反被清剑宗暗算,尸首被拿捏住,替清剑宗做了许多年的亏心事。 一边要看守鬼谷,一边还要给清剑宗暗害修士,掠夺资源。 很快便疯了。 设计偷出尸身后,逃往魔域,至今不敢外出。” 萧霖缓缓道来,当年震惊修界的龌龊事。清剑宗势大,很快便将流言压制了下来。 有了剑尊化鬼,深入鬼谷调节各处阵法,竟然安安稳稳到现在。 实事办得真好。 若换了个记仇的,非得在里面动手脚,让清剑宗化为一片鬼地。 “他就是现在的鬼魔主吧?” “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而且我们也没有交集,无仇无怨的,那时我一心报仇,不曾在意。” “鬼靠怨气滋养,即便是大型秘境,灵脉也不会多丰厚吧?” “当然不够,说到底还得去找仙子借。” 能少借一点是一点。 “你的呢?借点。” 对自己人真不客气。 萧霖反而觉得亲切,能让沈鹤云毫不客气,没有忧虑地脱口而出,何尝不是胜了仙子三分呢? “都干涸了,就算有,你也未必敢用。” 尚不解其意。 下一秒…… “不用了不用了!别拿过来……” 萧霖从地上薅出一块灵石,隐约还有一丝丝灵力的光泽,水晶般的透明质地里,填满了游动纠缠的蛆虫。 食灵虫,能够寻找灵脉,稀有矿石。 缺点就是会啃食,掏空灵脉。 就像果树上的蛀虫,数量一多,灵脉指定要害病。 这么多年没管,灵脉早已填满了食灵虫。什么灵脉,叫虫脉还差不多。 沈鹤云看得头皮发麻,手里捧着那块灵石,感觉里面的蛆虫在往自己身体里钻。 毕竟他就是由灵石构成。 救命…… 感觉地面下全都是食灵虫,疯狂往自己脚下聚集。 “我会保护你的,别怕。” 萧霖故意吓他玩的,笑嘻嘻地安慰沈鹤云,将他手里的灵石扔回了地面。 神识边缘,隐约传来交谈声。 音修,宗门。 “又来了。” “咱们出去?” 东西都拿齐了,顺便投入一批灵石,让摇摇欲坠的秘境再坚持个几百年。 算准崩溃的日子,大概在衰退时期,妖兽盛行。 正是虫族能出来大放异彩的机会。 现在嘛…… 恐怕那群修士只会引火上身,加速衰亡。 “这两条小蛇怎么办?” “我带回去养着吧,仙城里不会有多大杀伤力。” 时间到了,一个月竟然过得如此之快。 死去的蝴蝶们,都葬在一处湖心枫木下。叶子爬满了蚊虫蛇蚁,一层层密密麻麻的虫卵,整齐地码放在叶片底下。 千奇百怪的毛毛虫蠕动着,四处啃食嫩叶。 无数的枯叶蝶,长尾蝶纷飞,便是蝶族的地盘之一。 残留几只活着的青玉长尾蝶,自请留下,在这儿度过最后一段时光。 临走分别时,递给萧霖一小盒蝶粉。 “希望主子,不再需要这些。” 致幻奇珍,唯一一种能影响仙君神志的幻毒,何其毒辣,天下难寻。 萧霖淡淡微笑,轻抚蝴蝶的翅膀,挥手告别。 “这毒能看到什么?” “一些美好记忆罢了,对文秋或许很重要,我嘛……”萧霖摇头,转手赠予沈鹤云。“不如你试试,心底最美好的时光是什么?” 在指尖略微沾上些许,在人中一抹。 无色无味,只感觉神魂缓缓睁眼,似有所查。 天旋地转。 正当心里期待着,会是哪副画面时。 似有若无。 “什么都没有,又或者,正是当下?” 眼前还是好奇满满盯着沈鹤云的萧霖,坏笑着猜想,会是哪段时光。 第一次钓上大鱼? 第一次修炼? 还是第一次跟仙子说情话? 这么多可以浮现的美好,怎么会空无一物? “真的假的,不会失效了吧?” 萧霖不信邪地自己试了一把,还是熟悉的味道,只不过涌现的美好回忆变了。 初遇沈鹤云那天…… 他穿着粗布麻衣,一根简陋粗制的鱼竿,站在人群中静默无声。 眼神瞧见自己,露出几分笑容,缓缓转身离去。 相见相识,不如相忘。 这份遥远寡言的关怀,直到今天才明白。 沈鹤云本可以不来见他,不来闹一出大戏,只为给他送点安神静心的东西。 像其他仙君一样,装聋作哑。 反正他是个死人了,何必死后献殷勤,白忙活。 “你故意骗我用!” “冤枉!我是真没有。” 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满头雾水地给萧霖擦眼泪。 新练手,织得乱七八糟的帕子,立马就被征用了。 “对不起,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怎么会是伤心事。” 那还哭成这样。 喜极而泣? “既然对你没用,都给你好了,我可不想想起那些事!” 手里被莫名奇妙地塞了蝶粉。 好吧…… 他用来给仙子绣帕子。 亮闪闪,金银璀璨的,全当闪粉用。 第152章 拱手相让 风雨飘摇,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顿时亮如白昼。 不对,眼下本就是白日时辰。 怎得烛灯满目,漆黑如夜。 一位老臣孤坐中枢,两侧刀剑架颈,按着他的肩对着膝盖踹了又踹,偏就是怎么都跪不下来。 扯也扯不动。 拉也拉不住。 发须花白一个老头,哪来这么大劲儿? 兵卒急得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为难的眼神投向自己的主人。 “好了,人家可是三朝元老,你们怎么能如此无礼?” 来者不善。 身后乌压压的兵卒,如同漆黑的白日乌云,遮天蔽日。一点烛火照亮他的脸,大皇子萧凯。 直勾勾地望着宝座,眼中的野心如惊雷般闪闪发光。 其心昭昭。 跟前已经躺了遍地老臣的尸体,独独剩王筠一个。 死乞白赖地跪在宝座旁,说什么,就算是死,也得血溅大宝,死不瞑目。 可笑! 他萧凯是长子,又有兵权在手。 父皇没有留下任何遗诏,立储的消息。 理所应当,该是长子继承大统。 凭什么一个籍籍无名,族谱上都没有名字的东西,能越过诸位兄长,得到那么多人的支持? 他甚至都不是父皇的血脉! 凭什么! “王大人如此忠心,可眼下,他又在哪儿呢?你们这些老臣,全都拼了命地替他保护这个位置,他呢?不争不抢,还搞什么投票。 要我说,这位置不是我抢来的,而是他让给我的。 王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王筠斜着眼冷笑,不拿正眼看萧凯。 阴阳怪气地回道,“初生牛犊不怕虎,您天不怕地不怕,可不要拉上老臣。” 身为长子,年纪全长狗肚子里了。 趁着萧霖外出,起兵夺位。 糊涂! 摆在面前的天赐良机,保准有陷阱! 这是他惯用的手法啊! 死在萧凯手里算什么?下去他还能和同僚们把酒言欢,问心无愧。 但要是…… 哎呀!不敢想! “老东西,别以为我不敢杀你!”萧凯岂能听不出王筠在笑话他,走了一步臭棋。 勃然大怒,夺过兵卒的刀刃,就要亲手砍了他! 突然! 后颈一阵冰凉。 似有什么活物在脖颈上游动。 低头一看,一条纤细修长的青绿色蛇尾,在自己脖子上缠了好几圈。 “啊啊!快来人,来人呐!” “都别动,这可是剧毒。” 身后传来一道冷静平淡的声音,却如脖颈上那条小蛇一般,令萧凯浑身冒出鸡皮疙瘩来。 “陛下!” 王筠喜出望外,涕泪横流,跪着往前爬了几步。 狠狠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萧凯惊恐地和小蛇大眼瞪小眼,一边缓缓往后看去。 来人正是他没见过几次的萧霖。 不怒自威。 带着笑瞪他一眼,阴毒狠辣,令人寒毛直立。转眼又恢复那副温和有礼的假面,拍了拍萧凯的肩膀,但笑不语。 越过僵在原地不敢动弹的萧凯,径直往宝座而去。 但他并非要坐上去。 只是缓缓拉起了王筠,轻声宽慰道,“我来晚了。” “臣,万死不辞!” 擦去盈满皱纹的泪水,看着他满布伤口淤青的手脚,颇有几分愧疚。 “何必如此?有人想当,就随他去吧。大不了下辈子,我到宋氏那边去,力挽狂澜,救于水火,岂不比在这儿殚精竭虑,还要受人忌惮强。” 此话一出,王筠立马跪下,大哭不止,呼喊道,“是萧国负了您!” 萧霖回首,望着瑟瑟发抖,但仍倔强地望着宝座的萧凯。 环顾四周。 一切都熟悉得有些令人厌倦。 半晌,才缓缓开口,“请吧,大皇子。” 似笑非笑,细细看去竟是讥讽。手一伸,十分灵性的小蛇听话地从萧凯身上爬下。 萧凯怒不可遏,对着地上的小蛇就要狠狠踩死! 凭什么一脸让位的表情! 这位置是他自己夺来的! 与父皇无关,也与萧霖无关!是他自己多年苦心经营,勤勤恳恳应得的! “大皇子要撒气,杀了我就是,何必为难一条蛇?” 萧霖大步上前,将他一脚踹开。 伸手将小蛇护入怀中。 “这可是你说的!” 生气得失了神志的大皇子,举起手中的刀,就毫不客气,迫不及待地挥下。 王筠连滚带爬地下来阻止,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萧霖捂着被刺伤的胸口,仍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来攻打萧国,我的愧疚又少了一分。大皇子,多亏了你呀。 下辈子见。” “陛下!臣来世再做您的臣子!” 王筠痛心疾首,夺过兵卒的刀,挥刀自刎。 一代明君就在眼前,一次又一次机会,最后变成这样,是国家做出的选择,还是臣子和人民的选择? 这一刻…… 下坡路将会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快。 直到最后粉碎,不复存在。 王筠看见了未来和结局,毅然选择和憧憬敬佩了一辈子的萧霖,共赴黄泉。 …… 大局已定。 登上皇位的萧凯,日夜不得安宁。 再三吩咐,要将萧霖的尸首烧了,挫骨扬灰! 绝不能让他再有下辈子! 请的术士做了七天咒法,永世不得超生,魂飞魄散。结果被反弹,横死当场。 放火烧了三天三夜,连头发都没烧断。 想用刀剑剁成肉沫,分尸各地。 刀剑全都断了。 皮毛未伤。 重点是这么多天了,露天放在台阶之下,本想羞辱于他。 结果尸身不腐,只如睡着了一般。 往来上朝的大臣,惊奇万分,不信邪地偷偷点火折子烧,真是像琉璃瓷器一般,越烧越光泽透亮。 对萧霖是仙君的传言,已然信了大半。 风雨无阻,晴空万里。 已经在外曝尸三年之久。 忌日这天,众人依旧三三两两地结伴上朝,路过尸体时,微微侧目低头。 生前敢当面辱骂,死后反而恭敬有加。 “尸体凭空消失了!” “大家快看!” 尸体身下突然出现一个阵法,缓缓模糊,消失。全身骨头扭曲,折叠,最后化为一声嘹亮的婴孩啼哭。 他们都看到了什么? 萧霖投胎轮回了,去了哪里? 真如传闻那般,去了宋氏吗? 不仅大臣,萧凯也被这下弄得惶惶不安,四处打听哪里诞下了新生儿。 就在这个日子,这个时辰,只在皇家。 果然…… “宋国皇后诞下男婴,赐名宋瑜,当即封为皇太子,朝野同乐。” 北方加急传来的报告。 彻底摧毁了最后一丝侥幸。 宋氏衰微,钱全供给前方军队。 年年亏空,年年收紧裤腰带过日子,十分紧巴。 皇帝都只娶得起两个妃子,这么些年下来,生了两位公主。盼着一位皇太子,如盼甘霖。 好巧不巧,还是…… 该死! 当即下令,让前线的将军想办法,将宋瑜是萧国皇帝转世的言论传过去,离间父子。 萧凯却不知道。 举国上下藏了多少萧霖的死忠,命令接到了,实不实行却不是萧凯说的算。 故人变敌人。 不止萧霖纠结,朝臣更是无法接受。 他们仍是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萧霖是去做卧底,时机成熟,便会将宋氏江山,拱手让出。 但他们错了。 仙君眼里只有天下,并无国家之分。 宋瑜安逸地窝在皇帝怀里,审视着朝堂上的众臣。 主战的,主和的,居然还有抛弃皇城往北逃命的。有人愁得满头华发,有人作壁上观事不关己,说起来,还有几个萧国的奸细。 嫁过来的公主,也不知是不是被秘密处死了。 只留下一套完整的情报网,可惜不在皇宫之内,而在市井之中,藏得极深。 这辈子的父皇,手段还行吧。 至少保证了宫内的太平。 大名鼎鼎的第一美人,宋真公主,本来想送往萧国和亲。结果帝位悬空,宋国这边立马反悔,万一皇子自相残杀,局势动荡呢? 他们还能趁机稳固边境,好好休养生息。 如今萧国形势稳定下来,也没人提起和亲这件事,宋真公主她年纪快二十了,还在宫里捣鼓纺织刺绣,补贴家用。 国难当前。 后宫真是一点不闲着。 皇后娘娘开了一家又一家的酒楼客栈,菜式新颖,口味独特。还在宫里酿酒,造纸,种田,能赚钱的真是一点都不放过。 第154章 母龙 绝世杀曲不能成势! 一旦成势,音修自己哪怕弹断手,灵力枯竭,血溅当场,也无法停下! 血烛流遍,断琴残音。 所有音修的下场,如此相似。 控制不住手中的琴,便只能被琴操控,精血流入,滋养进补。 柏琴仙子何尝不知? 这可是天下音修的大忌! 长剑穿胸而过,一丝诡异的微笑若隐若现,浑似变了一个人。 心魔入体? 丝丝缕缕黑烟从七窍流淌而出,袅袅上升,化为一团黑漆漆的毛球。 “哎呀,都是工作,各位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若是有意见,咱老大就在头顶上,大可去投诉我。” 八四说话一股子痞气,分明刚刚还是清雅高傲的女音修,大义凛然。 身后琴元宗的弟子,乐曲被打断,皆是纷纷倒地吐血。 修为低的,直接晕了过去。 意识清醒的,不可思议地望着飘在空中的八四。仍然不敢相信,前一秒还在主持大局,令人尊敬的柏琴仙子,早已经被心魔夺舍。 到底还有多少修士,早已经不再是自己,却堂而皇之地隐藏在众人中? 披着人皮的怪物。 会不会还有? 清剑宗识趣得很,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宗门,得罪了一位未来仙君,怎么想都不值得。 现在不用再寻找替补,也不痴心妄想什么夺仙位。 清剑宗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搜罗资源,培养弟子,摒弃那些一步登天的想法,踏踏实实,回归剑修的本心。 闹了一大圈,终究还是返璞归真了。 “您说的什么话,我们原先不知晓是您办事,以为是有不识趣的音修,又在妄想弹奏禁曲,这才出手。 打扰您的雅兴,却是我们的不该了。” 会说圆滑话的剑修,真是稀奇。 八四看向清剑宗长老身后,那些忿忿不平,为长老低头感觉羞愧难当,愤懑不满的年轻剑修们,冷冷讥讽道,“瞧他们的样子,可不像是没意见。” “他们……都是宗门管教不当,请您饶恕。” “只要问心无愧,不被心魔找上门,谈不上什么饶不饶的。我得赶紧回去复命了,后会有期。” 八四如离弦之箭般往上飞去。 不知道喃喃了句什么,似是脏话。 风映老祖说过,心魔有自己的语言,便是念出来的道文。仔细聆听,说不定有朝一日也可以言出法随,再不济,也能多悟几个道文。 清剑宗长老默默在心中呢喃,学习八四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发音。 废物?懦夫?软弱? 形容词或许没必要记,但是记下也没什么坏处。 积少成多。 再无用,积累起来终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巫远长老,你居然对妖邪之物,如此卑躬屈膝,我真是看错你了!” “没错!我们清剑宗大宗之首,别提一个小小的心魔,就算是秋水仙君亲临,也该不卑不亢,挺直腰板做人!” “阻止音修弹奏禁曲,本是应尽的责任,凭什么要道歉?我不服!” 这群愣头青。 要不是听说秘境限制在元婴以下,他们又在剑仙秘境里毫无收获,怎么会被派遣到此地? 没有前途的修士,与草芥无异。 还清高不屈,仗着宗门的名头胡作非为,自诩正义? 迟早会自寻死路。 “你们只是同宗,并非我的长辈。等你们修为超过我了,再来说教不迟。现在,给我进秘境,不然就自己返回宗门。” 巫远轻蔑地冷哼,不再管他们,下场收拾残局。 琴元宗的,好生安抚。 谈及为何会随柏琴仙子一起弹奏禁曲,她们说,承天乐君曲的前奏,与另一首乐君曲的前奏一模一样。 她们以为,只是施展攻击。 谁知道却越来越脱不开手,像是乐器以灵力为线,牵扯着她们的手,自行拂动似的。 若是强行分开,所有蓄力的神魂攻击,都会反噬自身。 没人敢以身犯险,打破乐曲继续弹奏。 她们也知道,只要成功弹奏承天乐君曲,此道大成。音修有多少前贤死于这首“成道曲”,又有多少天才前仆后继,折戟沉沙。 简直就像是音修的诅咒一般。 第155章 茶道 “仙师,喜欢钓鱼?” “嗯,秘境里其他的鱼儿,你这里还有吗?” 特色鱼儿确实不少,有些渔民养殖起来,当作本地独特菜肴出售,卖价很高。 “后厨有红拂鱼,红骨黄鱼,火丹磷虾,都是味鲜肥美,满肚卵黄的好时节。秘境里的鱼儿,基本就是这些了。您想啊,里面到处都是焦土火山,有几个小水坑何其难得。” 正好足够。 连秘境都没必要进去了。 “我想买各种鱼买几条,客栈就不住了。” 一颗顶级火灵石抛下,掌柜连连跪地道谢。试图用手捡起地上的火灵石,炙热滚烫,尚未触及便被高温所烫伤。 掌柜顿时手足无措,天大的财富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拿不起来。 从池塘里泼了点水,想着降降温。 滋滋作响,蒸腾的水汽都极其滚烫,没有丝毫作用。 脱下外袍包裹,被烧了个大窟窿。 用棍子去挑,当场化为飞灰。 威力竟然如此惊人? “这...仙师......” “我这儿有些蚕丝,织得不好看,给你包着吧。”一方歪歪扭扭的帕子,说不好是方形还是圆形,边缘扭曲翻折,像一块蒸得皱巴巴的面皮。 不过柔软细腻,如水微凉。 包着帕子去拿火灵石,只是有些温热,不再烫手了。 “多谢仙师!” “外面那么多修士,你可要小心被抢,家破人亡都是常事,趁早拿去拍卖会处理了。家里若是有修炼的,早点吸收也好。” “是!” 掌柜怎么会想不到? 如此贵重的东西既是宝贝,也是催命符。 稳妥安全地处理掉,还得保证最后的钱能回到自己手里,只能依靠拍卖会。 而且得是地下拍卖会。 他手里有人脉,这事好办。 “小人给仙师抓鱼去。” 满满一大桶鱼儿,放入池塘给仙师自己钓。手里拿着画本,涂涂写写的,偶尔还掏出蚕丝织帕子,真是古怪。 来来往往入住的修士,没几个人能发现他坐在假山上。 果然是实力高深莫测。 不过仙师还留在此地,他的性命就能保下,必须尽快处理掉那块火灵石了。 焰火昭昭,琉璃尽彩。 木瓦砖石,流淌着明媚绮丽的焰色。 火城果然名不虚传。 好热…… 沈兰跟在长老身后,擦拭着额头不停滑落的汗珠,好奇地张望着从未见过的风景。 此次焦植秘境开启,丹峰的弟子全员出动。 在剑仙秘境没有天赋的,其他峰头弟子也会来分一杯羹。 下手必须快准狠。 “好了,自行活动,三天后在城门口集合。” 丹峰的灯珠仙子,出了名的软脾气,被一群小屁孩磨了几个月,终于松口带他们出来玩了。 虽然只有三天,太棒了! “沈兰,这群孩子里你修为最高,时常照顾着,当个榜样,知道吗?” “知道了,师姐。” 拉着自己的好姐妹,直奔全城最豪华最大的拍卖会。 门面富丽堂皇,灵石雕琢的面板上,不停滚动着今日的拍卖名单。 道器,阵法全套,灵舰灵船,还有稀少的灵宠。 “这些宗门里都能换,跟我来!” 沈兰熟门熟路地找到拍卖会前台,贼眉鼠眼,偷偷摸摸地掏出几颗毒丹,“五阶毒丹,不方便出手。” “您里边请。” 前台何其人精,一眼就瞧出是宗门弟子。宗门不好混,弄到东西需要销赃,倒不稀奇。 五阶毒丹。 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东西。 精明锐利的眼神扫视着两位小姑娘,面不改色,眯眼微笑,躬身俯首,请示拍卖行的东家。 珠帘玉屏,熏香郁郁。 茜纱水镜,碗大的冰灵石镶嵌在房梁上,落下丝丝凉气水雾。 不是火属性,定居在火城里,岂不是找罪受? 沈兰偷偷扇来一团冷雾,贴心地给师妹也罩了一团,外边实在太热,骨头都快烤酥了! “小友是炼丹师?” 温柔轻缓的声音从帘帐后传来,素未谋面,直接传音实在太过冒昧。神识收回,用最朴素和礼貌的方式,半遮面微微垂眸,算是打招呼了。 元婴…… 第156章 无关紧要 观赏用的高山流水,怪石嶙峋。

竹制小屋,伫立在半山腰,瀑布悬挂,兰草苔藓,犹如青山。

拇指大的小猴,上蹿下跳,勾着柔韧的树枝,去捞水里的小鱼儿。

指头猴,据说能招财进宝,是火城里各家客栈都养有的吉祥物。

无甚稀奇。

不是说带自己去见前辈吗?

怎么在这儿停下来?

“掌柜,这是……”

“芝月仙子,您请。”

掌柜眼神示意着往上看,人居然就坐在假山顶上,那么一个大活人,她却半点没察觉到?

紫芝略微思索,顿时恍然大悟,二话不说直接跪倒行礼,“仙君永贞!”

这不就是道水灵根吗!

她一个掌管拍卖会的,消息渠道也是一等一的迅捷精确。关于道水灵根,仅仅留影石都有上百颗。

更别说乱七八糟的传闻,谣言,臆测。

掌柜被紫芝这句话吓个半死,五体投地跟着跪倒,颤颤巍巍。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是不是芝月仙子认错了?仙君不都是在天上,能下凡?

“你修的道,还蛮少见。”

何止是少见,立道以来,只有十几个人走上这条路,修炼出道心的,三个而已。

丹道药道本就是一家,茶道就像是低配版炼丹,不用太讲究火,也不用提炼。

吃的就是材料的原汁原味。

材料足够好,卷烟,生吃,泡水,怎样制作都不会亏。

是一种收集材料,远超自身技术的,集成式小道。

大衰退时期,森林重新覆盖城池,不仅妖兽会大量繁殖发展,同时也是植物的好时机。

投资一笔?

在心魔的书库里翻翻找找,有了!立道之人留下的《茶语》,适合的植物种类,采茶,制茶,烹茶,品茶……

一整套下来,繁杂多样。

后来道心破碎,转而炼丹去了。

这本书也才写了一半,并不够格收录在仙城里。

“这个给你,日后若是你不再修炼此道,便会跟着道心一同破碎。”

记忆被模糊,书本的内容也想不起来。

就像从未入道一般。

“多谢仙君!这是晚辈孝敬给您的!”

茶叶,闻起来十分清甜。

这个品阶的原材料,很难得吧?

“我不太会喝,糟践好东西了,你拿回去。只要答应我,闲来无事的时候随手救几个人,如此便好。”

紫芝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救人吗?

这可不符合散修的做事风格。

“是!晚辈一定尽心竭力!”

无论如何,到手的东西不能飞了!先答应下来,反正道水灵根又不用被因果缠绕!

双手捧着被退还回来的茶叶,察言观色的本事,在仙君身上找不到半点破绽。沉静殊丽,盘坐于山石之上,岿然不动。

道水灵根的传言真假难辨。

如今亲眼得见,却只觉得如天边明月,遥不可及。

乌云压顶,电闪雷鸣。

豆大的雨滴落下,顷刻间化为瓢泼大雨。整座火城滋滋冒烟,像是一场被浇灭的森林大火,烟雾缭绕,焦木和炙土的气息,被充盈的水汽淹没。

紫芝的妆发早已狼狈而凌乱,雨水打来,更如一株风雨中跌落在泥地里的小花。艳丽明媚,娇美如洗,颜色越发动人不可方物。

楚楚可怜,仿佛被水泡开的花茶。

掌柜看得眼睛都直了。

什么仙君,修士,灵石,全忘了个干净。

一道惊雷正正劈到眼前。

“啊!”

地砖如蛛网碎裂,紫芝捂着自己的手臂,低声轻呼。

如玉的肌肤上,像是被雷电劈中的木头,焦黑,嵌着暗紫的雷光,泛起一丝青烟。

血肉的焦香。

紫芝惶恐地向雷云求饶,“仙子恕罪!小人这就走!”揽起被水浸透的衣裳,凌乱不堪越显绝色,“仙君,小人告退。”

连滚带爬地离开客栈。

她知道,之前剑尊围攻道水灵根,便是仙子来解围。恐怕仙子是把她当威胁了?

可是,自己只是元婴,何德何能?

不管了!

得到这本《茶语》,赚大了!

香服纱衣掠过,脚下水波涟涟,逃也似的离开。

漫天落雨,指头猴慌乱地躲入假石洞窟之下,清理着身上的水珠。

仙君无言垂眸。

一道雷击而已,掌柜身死。

躲在屋檐下的小二们,瑟瑟发抖地跪着,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恐惧的呻吟和悲戚的抽噎露出分毫端倪。

凡间客远远遥望,见势不妙,冒着大雨逃离客栈。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修士,全然无知。

暴雨的轰鸣下,人间一片沉寂。

“这里。”

像是被烛火吸引的飞蛾,被溪流裹挟的鱼儿,身不由己。

沈兰如同梦游一般,着迷似的,往彻底疯狂的水灵力风暴中走去。

“师姐!”

小师妹拉着她的手被湿润的雨水滑开,一时心急,衣襟下的藤甲甩出一根藤蔓,将沈兰拦腰扯回。

白茫茫一片的狂风骤雨中,只有若隐若现的假山影子,还有倒地不起的一具尸体。

从侧身,被狂风刮到正躺。

迅速失温发白,如同翻白肚的鱼儿。

眼眶中积攒着雨水,口中不断被雨水冲刷。

正如草芥。

生下来之前,一切已然明了。

神志从未如此清明,破碎的裂隙终于拼接上,如同堵塞的河道,彻底疏通。

天地澄澈如镜。

明丽如初见。

第一次望天,触地,将脸浸入水中,静静漂浮在无风无波的水面。

无我无他。

全然与天地融为一体。

雨点汇集,淅淅沥沥,仿佛天幕破了个口子,独独将水落在假山一处。

沈兰伸手去接,细雨绵绵。

假山那里,却似一道天上而落的瀑布般。

“师姐!”

“我没事,谢谢你把我扯回来。”

“天有异样,驻地的长老应该也会过来了,师姐莫要独自犯险!”

“师妹教训得是。”

沈兰勉强勾出一个笑容,好让师妹放心。

心却一直望着假山之上,还有那具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尸体。

自己曾经,也如同水中浮萍。

心守正道,却无法改变别人。

操纵着地上水坑里的水,连成一条水带,将尸体缠绕起来,慢慢往这边拖。

至少凡人对尸首很在乎,给人留最后一点体面吧。

可是……

“那位没发话,您就算让我们收尸,我们也不敢呐!”

小二们,还有不停捂着嘴哭的家人们,皆是惊恐万分,仿佛那具尸首是什么索命的利器。

怎么这样?

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怒上心头,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大声质问,“杀凡人算什么本事!有能耐的,现身与我较量一番!”

师妹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拉她,这次却没拉动。

沈兰是铁了心的,为一个凡人讨公道。

这样做,反而是害了他们。

凭自己一身义气,并不长久。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难不成子子孙孙都要庇佑,那么自己身死后,又该如何呢?

师妹不赞同这种做法,叹气后退,不再去劝。

被蛊惑能救,道不同,只有自救。

水幕之下,轰鸣巨浪。

微弱的叫嚣声,如尖细娇弱的奶猫叫唤。

素手卷帘,泼天的水幕如纱帐般被撩开,清妍绝尘,雅致冷淡,如一汪映着松柏竹影的月色,潇森清幽,孤寒自顾。

“你姓沈?”

都拔剑准备开打了,没头没尾问这么一句,她才不会买账!

“废话少说!拔剑!”

剑意袭来,磅礴汹涌,正气凛然!

竹竿做剑,一道银丝忽而在眼前闪过!

全力一挥!

“啊啊!”

长剑应声而断,脑后一阵剧痛,金丹竟被生生剜出。

第一次钓到金丹,龙眼大小,沾染着温热的识海灵力。藏于袖口的朱诚一口吞下,嘟囔了一句有毒。被烈火炼化,药力和毒素尽入火焰之中,焰色分外艳丽。

失了金丹,还有活路。

丹田捣碎,扯出蕴养其中的丹心炉。

连着嫁仙骨一起拔出。

掐着朱诚的嘴,先把丹心炉的丹药掏干净了,再把炉火扔给它吃。这是饿了多少年,这点破东西都急成狗一样?

“师姐!”

小师妹赶忙拔剑上去助阵,却迟了一步,开膛破肚剜出丹田的鲜血溅到脸上,温热滑腻。

凄厉的尖叫,听得人双腿打颤。

修士生命力较强,即便如此,依然顽强地生存,哀嚎。这跟活着分尸有何区别?

“求前辈给师姐个痛快吧!她知错了!求求您!”

跪地替沈兰求情。

滑腻的内脏和鲜血顺着雨水流至身前,浓重的血腥味,一想到是师姐的血,就忍不住反胃作呕。

“好。”

识海瞬间被搅成一团浆糊,惨叫戛然而止,颓然倒地。

真的死了吗?

不放心地缠起尸体,强迫锦央吃了。

有药力的水灵根尸体!大补!

不喜欢吃也得吃!

“你是福天宗的吧?小心点,你的心魔在探头。凡人,葬了吧。”

水帘轻掩,身影在眼前消失,淹没在轰鸣的暴雨之中。

小师妹惊魂未定,跪坐在原地。

细雨微风,吃下丹药的手不停颤抖着。

一缕黑烟从天灵穴升腾而起,愧疚,懊悔,自责,这些美味的情绪不停勾引着心魔趁虚而入。

几颗黑煤球在小师妹头上猜拳决定,谁来出任务。

落败而归的二九九和四四,没好气地抱怨着,喝酒误事!区区猜拳都能失败!

不过都怪老大突然出手,弄得它们没有一点准备!

“嗯,已经处理好了,多谢叶仙子。”

传音石那边是叶仙子和叶师祖,人是仙子带进福天宗的,据她所说,父母和哥哥都已经身死,只剩下她一个。

本来想着带回来,让叶安安一锅端了。

后来又觉得,水丹灵根值点钱,等榨干利用价值再杀不迟。

拖着拖着,都快忘记这件事时,碰巧遇上了沈鹤云。

这姑娘长得不像他,但像沈氏的某一位长辈。那些孩子的面孔仍然历历在目,稍微比对就能知道是哪条支系出来的。

有种血脉相连的不适感。

仿佛被一条丝线牵着,就像上了钩的鱼。

至于为什么要杀自己的亲戚族人......

沈鹤云对自己的定位是灭族共犯,并不是同族家人,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罢了。

至于那个凡人,更是无关紧要。

谁引的雷?

发丝里的雷戟枪得意洋洋。

漫天雷丝如生长的枝丫,在他身上生根发芽,透入肌理骨骼,与烈火交融,一阵彻入心口的酥疼。

水幕里浸满雷电,仿佛超小型的雷笼,将所有电意压缩凝聚,成一团暗紫的雷火。

雷属性是极微小的水灵力,同时能转化为最微小的火灵力。

算是水火灵根的升级版。

金生水,用金属材料引雷后,用相克的土属性材料收集,加入大量木属性灵石,催化雷电转化为雷火。

最容易收集的天火。

雷击而成的火,天差地别。却也能生成三四种独特的火焰,与妖火一个级别。

唯一麻烦的是……

“别吃别吃!再养养!”

差点被朱诚一口吞了。

仙丹勾结雷戟枪,直接绕过他开工,甚至私自调用储物戒里的东西。

随便吧……

好像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口头警告!”

一手抓着朱诚的长嘴,另一边狠狠教训不按流程走的仙丹,和不服管教的雷戟枪。

养了一群祖宗。

绵绵细雨,似停未停。

断断续续下到了秘境开启的时间。

修士们一拥而入的水汽太大,秘境里许多珍贵的火属性植物,见不得水。

进去之前,都得用火燎一遍。

那场面,跟凡人过年燎猪毛似的。

福天宗的灯珠仙子,因为管教不周,被罚了一年灵石。众人闭口不谈,特别是那位,留下极大阴影的小师妹,直接被遣返宗内。

心魔入体,这种情况还进秘境就是找死。

大家只知道,有位大能在水幕之下修炼,莫要打扰,触之即死。

丹心炉内摇曳的丹火,尾巴不停往水幕倾斜。

就像有龙卷风,四面八方地往那里汇聚。

渴望,炽热。

火苗在闪烁着表达本能的意愿。

“天火,那位前辈在炼紫霄雷火。”

丹修长老们几乎异口同声,脚下蠢蠢欲动,却又踌躇不前。

有钱的看不上,宗内就养有,用贡献度换就是。

没钱的其他峰头修士,或者散修杂修,皆是心头一动,跃跃欲试。

天色一片绚烂多彩的紫色,浅淡浓郁,如泼墨般深浅不一。

突兀的蓝光照亮整片天际,驱散云雾般,划破天际。

多年不曾见过的蔚蓝天空,重现天日。

“怎么会有蓝光?”

“那不是清剑宗的冰花烛火吗!”

“难道是清剑宗的伪君子?可恶!”

“养得那么大,到底是谁?”

“别去招惹,管好你们自己的事。”

领队长老发话了。

诸位看热闹的长老,纷纷归队,继续给进入秘境的所有修士,蒸发水汽……

本来不想免费帮忙的。

可损失的大头是自家,被迫慷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