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全宗门都能听到师尊心声》 1. 001 穿书了 《除了我,全宗门都能听到师尊心声》全本免费阅读 正午时分,日光朗朗。 万剑峰矗立着的巍峨剑碑顶端锋芒锐利,折射出灼眼天光。 剑碑之下练剑的弟子们,各个也都疲累不堪、汗流浃背。 众弟子找了一旁竹林的阴凉处稍作歇息,领头的师兄给大家分发辟谷丹。 南宫雀靠在竹下阴凉的岩石上,接过辟谷丹,有气无力地道谢:“多谢方师兄。” 方师兄冲她微微颔首,继续将辟谷丹分发给下一名弟子。 南宫雀垂眼,忧郁地盯着掌心里那颗辟谷丹。 她好想吃肉丸子猪肘子烤鸡腿牛肉面…… 唉。 她在心中幽幽地叹了口气,还是仰头把辟谷丹艰难送入口中。丹药入口即化,只余满嘴的微苦。 竹叶被吹动,沙沙作响。 斑驳的光影从叶隙中落下,正落在她眼睛上,太亮了,刺得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耳边已有弟子起身的声音:“师兄,我已歇够了,可继续练剑!” 陆续又有弟子站起来: “我也已经歇够……” “诸位勤勉,我也当与大家一起勤学苦练……” 南宫雀累得连眼皮都不想睁开。 这帮人又开始了。 在休息时间争分夺秒地练剑,一口气也不能耽搁…… 剑修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卷啊!!! 南宫雀闭着眼,默默地将自己往角落里缩了点。 好累,她不想卷了。她愿意勤奋练剑,但她不想连属于自己的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无休止地练剑,这样和她加班到猝死的前世有什么区别? 她装作没听到其他人陆续起身的动静,厚着脸皮在众目睽睽之下装睡。 直到有人靠过来,戳了戳她。 南宫雀睁眼,眼前是一个鲜嫩的蜜桃,蜜桃后是少年扬起的眼。 幽绿竹影里,少年五官凌厉。唯独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将那满身桀骜都削弱了下去,显出满身的慵懒来。 他问:“要吃吗?” 南宫雀眼前一亮:“要!” 少年将桃子抛给她,南宫雀轻巧地接住:“谢啦!” 果皮甚薄,轻轻一扯便撕开,极弱的灵气随着桃香飘了出来。她凑过去咬上一大口,嘴里霎时溢满鲜甜的汁水。 这才是人该吃的食物嘛!!! 南宫雀吃完水蜜桃,意犹未尽,这才发现少年一直在看她。 他轻笑一声:“你吃得倒香,只是野桃罢了,好似是什么仙桃一般。” 南宫雀振振有词:“你懂什么。这就是仙桃!” 这桃子她也并不白吃,她擦干净手,指尖搭在腰间玉牌,轻轻催动一丝灵力。 霎时,两人的四周便盈满了清爽凉意。 少年坐得离她近了些:“你这玉牌……” 南宫雀:“这是我未婚夫留下的信物,你别老想着从我手中换走。” 少年耸耸肩,拖长语调:“知道了——” 他轻笑一声:“不过称赞一句好用罢了。” 他又望了一眼那玉牌,若有所思。 这抹深思却并未被南宫雀看见。她练剑着实太累,又闭上眼睛休息了。至于身旁的少年,她更是懒得理会—— 那可是本书的龙傲天男主角。 是的,她穿书了。 穿进一本男频经典扮猪吃虎文,男主角就是身边这位少年江问星。 穿越以来的十八年前,她一直都生活在一个小村庄里,直到仙人来选弟子,遇到江问星后,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生活在一本修仙文之中,模糊地想起了一些文中的剧情。 至于其他的人物…… 南宫雀当时看书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男频文长得要命,看了后面就忘了前边,囫囵吞枣,一目十行,除了记住男主角叫啥别的是一个也没记住。 不过她可以肯定,男主角身边没有与她同名的人。 所以她大约就穿成了一个男频文里的路人甲,蹭了男主角的气运,与他成了同一批弟子,进了太微宗。 而后更是撞了狗屎运,拜了容泽仙君为师。 容泽仙君! 那可是太微宗老祖级别的人物,护佑了宗门不知几千几万年,极少出现于人前,超然物外。 传闻他的每一任弟子都是苍梧域的剑道魁首,实力位于苍梧之巅。 弟子实力如此盖世无双,师父修为更是深不可测,无人能知其深浅! 这样一位大佬,几百年未出关,却将他们这一批新入门的弟子都收为了徒弟,可见男主角的龙傲天气运有多离谱。 入门时容泽仙君并未露面,仍在闭关之中,由掌门代为收徒。尽管如此,却已经让这帮弟子大打鸡血。南宫雀起初也很振奋,诚惶诚恐地跟着大家一起卷,卷了三个月后,鸡血褪去,她实在是有些卷不动了。 她是肉体凡胎,不是钢筋铁骨。 成日里只能吃辟谷丹,没滋没味,每天还休息得极短,疯狂练剑,练得她都要厌学了。 她这具身体天赋不错,是天灵根,灵根内只有纯粹的水之力。 想来以她这身体的天赋,还能修炼许多年。经历过高考的人都知道,学习是个持久战。若是一开始把自己逼得太紧,后面蔫得也越快。 为了修炼的可持续发展,她决定早点放过自己—— 不卷了! 南宫雀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觉睡了个半个时辰。 她挑的这片阴凉之地,半个时辰后竹影便会西移,太阳一照在她额头,她就睁了眼。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番筋骨,玉牌悬在腰间轻晃。没了玉牌散发的凉意,一旁的少年也懒散地睁开了眼:“这么快便醒了?” 南宫雀:“嗯。” 少年半敛着眼眸,额间垂了缕碎发,颊边落了片竹叶,竟也懒得摘开,一副人畜无害的俊美模样,随性恣意。 南宫雀瞥了他一眼,见他睡眼惺忪的样子又移开。 多看两眼,她怕她会嫉妒。 和她是老老实实睡觉休息不同,这厮的金手指就是在梦里修炼! 平素装成偷懒摸鱼的混子,在需要展现实力时忽然一鸣惊人……她当初就是被作者这一手精妙的卡文技巧,不停追文看男主装逼打脸。 现在穿书了,大概她就变成了那些被男主角打脸的路人甲了吧…… 不过某种程度上,她还挺感谢江问星的。 两人一起摸鱼,才让她在所有弟子中不那么显眼。咳,要丢人两个人一起丢人。她原先还有些脸皮薄,跟着混久了,也学会江问星的厚脸皮,无视其他人的眼光了。 总之,两人就这么当了三个月的摸鱼搭子,关系不咸不淡,比起其他人要略好一些,要说有多交好,也算不上。 南宫雀很满意这样的社交距离。 男主角注定是要去乘风破浪的,她可不想混入主角团,跟着男主角闯刀山火海。她模糊的记忆里,男主角一路上死去的同伴可有不少呢。 而不与男主角交恶,也不会得罪他被他报复。 南宫雀活动开睡得僵硬的手脚,拿起剑,与他打了声招呼:“我去练剑了。” 她转身就走,却被他喊住:“等等。” 南宫雀回头:“嗯?” 少年忽而站了起来。 他颊边竹叶随风飘落,一抬手摸上了她的发顶。他身量比她高半个头,正好替她挡住这烈烈骄阳。 少女怔愣一刹,眼眸微微睁大。 落在江问星眼里,水润娇俏,可爱至极。 他不自禁一笑:“你头上有片竹叶。” 少年手腕翻转,一片翠绿竹叶正躺在他掌心。 逆着光,他的笑容竟也好似蒙上一层明亮的光晕,无端温柔了几分。 南宫雀道:“噢……多谢。” 光顾着在心里笑话江问星脸上落叶子,没想到自己头上也落了一片。 南宫雀摸摸鼻子,回归了众人练剑的队伍之中。 人群中,能够一直保持专注的人也少,不少人有所松懈,还有一名女修有些失魂般偷偷看她和江问星,正好与她对视上。 南宫雀冲她笑了笑,她便佯装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 万剑峰上练剑的并不止有他们这批新入门的弟子,其他弟子也经常来此处练剑。故而南宫雀并不知道她是谁……也许是江问星在哪招惹的桃花吧 2. 002 未婚夫 《除了我,全宗门都能听到师尊心声》全本免费阅读 天色完全黑下来时,南宫雀已走到了山脚,手中桃子也已吃完。五个仙桃下了肚,刚疲惫练完剑的身体顿时灵气充盈。 离开万剑峰,山脚便是万莲池。 名为池,实则和湖一般大,碧波千顷,茫茫无际。称为莲池,却并无莲花,只有接天莲叶无穷碧色。一条极长的浮桥横贯其中,以供来往的弟子们通过。 浮桥由许多段不腐木制成的木排拼接而成,每段木排下面有一只七曜玄龟托着。 她很喜欢在晚上时过这浮桥。 桥下白天是黑色的小龟,晚上玄龟身上的曜石便会发光。光芒微弱,却又七彩绚丽,恍若银河倒映其中,漾开点点星子。踩上去,像是踏在星空之上。 这些玄龟都是活物,大部分时候沉眠,醒着的时候便会四处爬动,令浮桥也变得乱七八糟。她遇上过这么一次,看着驭兽一脉的弟子们焦头烂额地到处抓龟,她还帮忙抓回来一只,还觉得学驭兽也挺有意思的,若是有空她也可以去辅修一番蹭蹭课…… 罢了。 剑修卷成这样,她哪里抽得出空来! 想到这里,她踩在玄龟浮桥上都无端多出一股怨气,踩得邦邦响。玄龟稳稳当当,巍然不动。七曜石在水面照出绚烂乱影,风吹莲叶微响,弦月高悬。 穿过浮桥,南宫雀这才回到了弟子们居住的学舍中。 学舍修建得很气派,足足有九层,拔地参天,巍然耸立,名为摘星楼。 木楼通身用了朱漆,楼前廊柱上雕了两条威严怒目的金龙,每一片龙鳞都好似洒了金粉,熠熠闪光。龙目垂闭,仿佛在沉睡。但若是有人盯着龙看,那双龙眼霎时怒目圆睁,竟像是活过来一般,龙威煌煌。 有些胆小的弟子,被这龙目一瞪,吓得一屁股摔在楼前,做了整夜的噩梦。 南宫雀倒并不惧这龙。 龙瞪她,她便瞪回去,没一会儿,那龙目便又移开,兀自垂闭。 哼哼。 在干瞪眼大赛中赢了的南宫雀暗自得意。她身上可是有龙神保佑的! 不过这相互瞪眼之举,她也就刚入门时会干。自从开始去万剑峰练剑,每日回来脚下都像是在飘,双目无神,只想倒在床上睡个天昏地暗。 但倒霉的是—— 这摘星楼有九层,她正好住在九楼。 摘星楼内为鼓励弟子练习步法,并不设阵法。所以每次不仅要从万剑峰爬山下山,回来还得爬个九楼,累成死狗。 据说有的同门弟子为了勤修苦练,干脆找炼器师买了小帐篷夜宿在万剑峰,南宫雀合理怀疑对方可能只是不想回来还要爬楼梯。 口中吐槽着这累人的规矩,一上楼梯,她的脚下还是自动练起了步法。一口气冲上九楼。上楼之后,长廊仿佛深不见底,也不知这楼内究竟容纳了多少太微宗弟子。 南宫雀一口气跑到自己的丙字七十六号房门前,用玉符解开门前阵法。她推开房门,终于在椅子上坐下。 正要喘了口气,忽然发现面前竟有个人。 椅子旁是张紫檀方桌,方桌的对面端坐着个绣花的女子。 她身形纤细,只戴一支素簪,冷如银针。微一抬头,暖黄烛火摇曳,衬得她眉目如画、容色无双,霎时满室生光。 南宫雀懵了一下,四处望了圈:“……我走错了?” “并未。” 女子望向她:“我是今日搬进来的。柳如霜,素问峰弟子。” 素问峰?看来是医修一脉。 “哦……幸会、幸会。” 见这位新室友没有要与她寒暄的意思,南宫雀也只简单道,“我是南宫雀,玉衡峰弟子。” 两人说了两句话,便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柳如霜看她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绣花。南宫雀推开左侧的小门,进了属于自己的内室。 弟子们所居住的房间为两人一间,左右两侧各有一内室,用以打坐休息,其余桌椅陈设共享。她运气好,一直都一个人独占着,骤然多了个人,还真有些不习惯。 她用涤尘诀简单将身上清理一番,躺在了床上。 房间内配有浴房,不过大部分时候她都没时间洗澡。今日嘛……新室友坐在那,她总觉有几分尴尬,用法术凑合一下算了。哎呀,修仙就是这点方便。 她摸出身上的玉牌,捂在掌心里。 玉牌与手掌同大,为青玉制成,也不知什么玉,浅浅的绿色,好似初春桃树新发的嫩芽。玉牌上刻有盘旋的龙纹,中间嵌了块白色的印记,鳞片一般的形状,恰好被雕成了莲花中央的花瓣。 南宫雀摩挲着玉牌,低声呢喃:“诶,我多了个新室友呢。你可不要突然出现,把人吓着了。” “六个月了……自我来了太微宗,就没有见过你。” 她又小声抱怨道:“当年村里人让我嫁给龙神,就有人说庙里供奉的不是龙神,龙神已经走了,留在里面的是邪物。你……不会真的是什么妖邪吧,才不敢在此出现?” “……可当初明明是你让我来太微宗的。” “算啦。” 她叹口气:“是妖魔鬼怪也没关系,你平安就好。你若是平安,记得来给我报个信哦!” 少女放下玉牌,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已熟睡。 待她熟睡后,一个模糊的少年虚影出现在她床头。 虚影定定望了她许久,轻抚她头顶,又悄然消散,溶于玉牌之中。 徒留一缕月光,银白空霁,恍如雪色覆满山岗。 …… 次日,南宫雀醒来时,天光一片黑暗。 她轻手轻脚地洗漱一番出了门,以免吵醒隔壁的新室友。 摘星楼内的正中央悬着一轮黄玉圆盘,明明如月,却又有一条黑线如日晷被太阳照耀一般精确地在刻度间游走。 南宫雀扫了眼,此时已是寅时三刻。 不早也不晚。 她不紧不慢地下了楼,楼里还有些和她一同出发的,脚步匆匆。 到了万莲池,人已变得多了些。 此处禁止御剑,有人嫌浮桥上挤,便直接踏着步法踩在了莲叶上边,凌空踏着莲叶渡湖。 太微宗的步法名为步步生莲,听着好听,来源却简单粗暴。第一次教习步法时,所有人都聚在了这万莲池。满池皆是碧盈盈的莲叶—— 全都只有手掌大小! 弟子们练习步法的方式,便是在这莲叶上行走,直到练得能够漫步莲池、露不沾衣。 当然……这显然是步法练得臻入化境才能做到的。 他们这些新弟子,一到莲池练习,便轰轰烈烈地仿佛下饺子。 哗啦。 哗啦啦。 步法没练会多少,游泳的本事倒是练出来了。 南宫雀也是在水里扑腾了六个月,如今才对这步法的运用娴熟些。平时爬山爬楼梯还行,像他们这样凌空渡湖是万万做不到的。 等她终于走完浮桥上了万剑峰,天色也微微亮起来。 这是黎明前的最后时分,恰好处于黑夜与破晓的交界。漫天的黑色混沌地揉成一团,若不是有天边正亮着的弦月和碎星、和那一点微亮的天光,仿佛连人都跌进这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未筑基的弟子皆要在教习师兄的带领下练剑,但早课不用练剑,只坐在山顶打坐调息,静静等待着日出时分。 她寻了一处能望见日光的地方坐下,闭目运行了三个大周天。 万剑峰内布有一支小灵脉和聚灵阵法,灵气浓郁,足以够他们这些刚入门的弟子们修行。她吸收了不少灵气,身上的疲惫和匮乏都扫尽一空。 正当她感觉浑身筋脉都舒展的时候,眼皮微微一热。 这便是他们修习早课的目的—— 吸取日出时分这一抹鸿蒙紫气,辅以修行。 她再度调息,运行了一个大周天。待她睁眼,旭日已然完全升起,金光万丈。 鸿蒙紫气极难捕捉,按师兄的话来说,需要悟性和机缘。南宫雀入门以来上早课,这一套修炼下来紫气有没有吸取不知道,体内浊气倒是全都排空。 她提着剑站起来,去找他们的教习方师兄。 方师兄名为方柏,筑基后期修为。同为剑修,却并非他们这一峰的弟子,乃是从记事堂接的宗门任务,教习他们一些最为基础的东西。 宗门发下来的东西,譬如每个弟子每月可领的灵石、丹药,也都要过他的手分发。听说别的师兄师姐们愿意接这任务,都会贪下些油水。方师兄为人倒正派,该给他们的从来没少过。 方师兄管着他们这二十三人,尽心尽力。也因此,每次她和江问星摸鱼都能被方师兄抓到,然后训斥一顿。说得多了,他便也懒得说了,每每只是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她。 只是……今天方师兄表情为何如此严肃? 她可没迟到啊! 南宫雀战战兢兢,心头忐忑地归位,江问星紧随她身后,姗姗来迟,悠然闲散。 见到人已到齐,方柏咳嗽一声:“ 3. 003 拜师礼 《除了我,全宗门都能听到师尊心声》全本免费阅读 南宫雀随着众人一起下了船。 刚落地,一阵微冷山风扑面而来,裹着朦胧玄妙的雾气。 太微宗内群山林立,元婴以上修为皆可独占一峰,自立收徒。 玉衡峰为太微宗之首,高耸而不可攀。在万剑峰练剑时遥望远处,最高的那处山尖便是玉衡峰。明月有时落于峰顶,也似被其拥入怀中。 传闻容泽仙君喜静,不喜被人打扰,他的历代弟子都没有住进玉衡峰的,唯有师父召见时才可踏足。 就算听过、念过不少关于玉衡峰的事情,南宫雀第一次站在这里,仍旧心神震荡—— 眼前是极宏伟的宫殿,重楼飞阁,巍巍浩荡,鎏金宝顶散出煌煌金光。饶是金碧辉煌,也并不轻浮,而是古朴雄浑,庄重大气。流云自屋脊穿过,轻淌如烟,渺渺仙气四溢,当真天上宫阙。 她不禁垂手恭立,连呼吸都放轻了些。余光扫到其他人,皆与她一样神情。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在外站立片刻,众人眼前出现一只引路灵鸟。 南宫雀定睛一看,竟是…… 一只雀鸟? 小鸟通体赤红,体态憨圆,飞起来时小翅膀扑棱扑棱,笨拙可爱。 南宫雀心头腹诽:还以为如此仙宫,会养些姿态优雅的仙鹤呢……这红雀在此处着实有些不搭。 不过有点可爱。 容泽仙君在她心中的形象也霎时从高不可攀,变得平易近人几分。 养的小鸟都这么可爱,人也应当不会太凶……吧? 南宫雀心头打鼓,排在队伍的末端,跟着红雀登上了白玉仙阶。 宫殿高大,仙阶也极长。 若是常人肯定走了一半已经气喘吁吁,不过对于已经修行六个月的弟子们来说,这都已经不算什么。灵鸟所过之处,宫殿大门缓缓打开,又穿过一极宽广的庭院,这才到了正殿。 正殿空荡,每踏一步都仿佛有回音。 庭柱上嵌了明珠,照亮满殿雕梁画栋,瑰伟壮丽。红雀飞至正中央的高台,轻轻落在主位之人的掌心中,散做荧光点点—— 这活灵活现的雀儿,竟是用灵力随手捏出来的! 她惊讶地看着雀儿消失的地方,抬眸望向那高坐明堂的男人。一入眼,便是他那披于肩侧的长发,清冷飘逸,银白好似月光流淌。 他面色极白,眼瞳却又幽黑,静若深潭,洞悉万物。 一袭紫袍系身,滚了金边,非但不俗气,反倒衬他眉目疏朗,萧然尘外,不似俗世中人。 南宫雀看呆了。 恰好,男人的视线朝她扫了过来,还未对上,她便飞速低下头去,揪着衣角,跟随众人一起叩拜齐声道:“弟子拜见师尊!” 她伏在冰冷的地板上,悄悄碰了一下玉牌藏起来的地方。 原来容泽仙君不是老头啊。 他看着如此淡泊寡欲,希望……不会多管她身上的闲事。 高台之上,男人见她躲闪,眸光微敛。 [她竟不看我] 位于他左侧的掌门骤然一惊。 ……方才是老祖在说话吗?可听着又不像。 老祖并未开口不说,这听着倒像是自言自语的心声一般……心声? 执掌太微宗多年,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掌门险些在众多刚入门的弟子面前破功。 他竟听到了老祖的心声?! 这……难道是老祖赐予他的一场机缘? 既是老祖赐予,他必然尊奉! 掌门眉目一凛:让他看看是谁胆敢直视……嗯? 掌门忽而发觉不对。 台下弟子皆规规矩矩地行礼,低头拜叩,无人敢放肆直视老祖威光。 他目光朝老祖飘去。 方才,老祖说的好似是……他竟不看我? 看来老祖相当重视此弟子。 可老祖看重的这个“他”,又是谁? 掌门再次扫向众弟子,试图从一堆后脑勺中看出点眉目来,却听老祖开口:“起身罢。” 一阵清风拂面,众人霎时感觉被一股灵力一托,站了起来。 南宫雀仍旧不敢看师尊,拘谨地低着头。 “诸位拜入我门下,乃是诸位与我有缘。” 男人声音清冷,恍若清溪泠泠漫过白玉,又透出一分不疾不徐的温和,“然则我闭关之中,力有不逮。若诸位有要事,可来玉衡峰见我。但若违背宗规,自有掌门交由执法堂处置。” 这温和到了末端,显出几分寒芒。一众飘飘然的弟子们霎时被敲打了个清醒,连忙躬身称是。 随即掌门也说了一番勉励之语—— 南宫雀入门时,听说这批弟子被容泽仙君收做徒弟,便是掌门亲自领他们进门的。故而他们对这个鹤骨松姿的长须男人也并不陌生。 只是这番话…… 似乎和上次也大差不差。大约是这些领导发言,都拿一套稿子。 掌门说完,又召了仙婢端茶。 众人手中分了杯盏,又被倒满了清茶,跪下高举头顶,齐声道:“弟子为师尊敬茶!” “嗯。” 容泽仙君淡淡应了一声,这茶却并未亲口饮下。 他微一拂袖,众人杯中清露便被一股灵气一引,聚成一条昂扬水龙。龙吟长啸,清越震荡。恍惚间眼前一道长虹凌日,霞彩霓天,水龙化作绵绵雨雾,缥缈如丝,又轻缓地落于众人发顶。 霎时,南宫雀仿佛有所顿悟,盘腿打坐。 待她睁眼,修为竟已跨了个小阶,到了炼气中期。 她不自禁地扬起笑容,见周围人皆与她一般欢欣神色,俨然也收获不浅,相互聚在一处小声交谈。 待她轻轻一嗅,才发觉自己浑身都盈满了茶香。 也不知这些仙婢给他们倒的是什么茶。 给容泽仙君敬的茶,肯定不是次品。茶水没有入口,却连茶香之中都饱含灵气,嗅一口便沁润心脾,好似见到雨后空濛的青山。 她顿时有种不多闻几下就亏了的感觉,又多嗅了几下。 耳边忽然听见一声轻笑:“你喜欢这茶?” 南宫雀转头一看,江问星不知什么时候靠到了她身边。 她道:“有些喜欢。” 江问星轻声道:“这是羽洲的甘露饮,采自高崖的甘露茶树。这茶树只长在绝壁,附近还有寻香凤筑巢,摘一片茶叶,凤鸟便倾巢而出……” 南宫雀点头:“哦……原来如此。” 她其实对这一大串的来历没什么兴趣。 反正也不是她能够买得起的东西。江问星这一幅博古通今的模样,想来又是他的金手指透露给他的,说不定他还得了包这茶。 哎,好酸啊。 她也想要金手指! 南宫雀酸道:“你真厉害。” 少年却只以为这是仰慕,矜持几分,翘起嘴角:“略看了些书罢了。” 江问星心道,待下次再得了这茶,不若分她些。 兰芝妹妹那儿也爱喝这茶,可一并带给她。 台下少年少女亲昵凑在一起,言笑晏晏。 台上之人望见,眸色微沉。 他道:“此番拜师礼已成。” 容泽仙君一开口,所有人霎时静了下来,低头恭顺,各自站好。 “诸位刚入门,心境不稳。纵是闭关,我仍会抽空巡查功 4.004 真可爱 《除了我,全宗门都能听到师尊心声》全本免费阅读 南宫雀失落地又坐回了床沿,又有些松了口气。 “算了……本就见不到你。” 她叹气道:“知道你没事就好。” 嫁给龙神后,她并未见过祂的真身,只在某些时候见过祂的虚影。 渺若烟云,影影绰绰是个少年身形。 而在庙中,她经常收到各种东西。 有时候是吃食,有时候是珠花,还有时是一根鲜亮的鸟羽—— 都是她曾经不经意间提到过的。连她自己都忘了,却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收到这些,她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后来她意识到,那是祂赠予她的礼物。 “甘露茶……” 南宫雀又嗅了嗅那茶:“原来拜师礼时你听到了啊。那样危险的地方,你竟也敢出现。” 她握住玉牌:“也不知师父和掌门发现你没有……” 南宫雀抿了抿唇,隐隐有几分担忧。 她这一世的家乡龙泽村信奉龙神,山上还修了龙神庙。 龙神庙内没有塑像,只供奉一玉牌。传言这玉牌与大地相连,无人可撼动,唯有龙神之妻可取。 十五岁时,她父母双亡,地方豪强的纨绔侄子想欺凌她一孤女,强纳为妾。 村里人有心帮她,却无力反抗,给她指了龙神庙。她无路可走,只得跑到龙神庙磕头,甘愿自嫁龙神。她轻轻一握,玉牌竟就此落入她手中。 纨绔放言要拆了龙神庙抓她出来,结果当场暴毙而亡。纨绔家中来报仇,也纷纷暴毙于庙前。 从此无人敢找她麻烦。 村里人对她避之不及,倒是还了她一份清净。但这庙中供奉并非龙神,乃是妖邪的流言也就此传了出来。 南宫雀并不在意祂的真身是什么。 就算祂是地狱里狰狞的邪魔恶鬼,那也是她的保护神。但若是被她听到了有人诋毁龙神,她还是要撸起袖子冲上去与人干架的。 她的未婚夫就是龙神,谁也不许污蔑! 只是这乡村山野供奉的“神”,碰上容泽仙君,便如皓日下的一点星子,黯淡无光。 她那师尊,连分魂的残影都能带出一团鸿蒙紫气,真身还不知何等仙威浩荡。 怕是不屑于管这一点小事,才默许了祂的存在。 “还好师父不爱多管闲事……不然你可危险了!” 龙神庙里日子无聊,她经常对着玉牌说话,多少有些口无遮拦。她数落着对方:“下次见到师父他老人家的时候,记得藏好……” 南宫雀碎碎念说完一堆,耳边忽然听到柳如霜回来的动静,闭上了嘴。 她将玉牌收了起来,抱着衣服出门去浴房。 柳如霜仍坐在桌边绣花,纤长细指翩飞,面色冷傲,隐有几分不虞,像是有人惹她生气的模样。 柳如霜抬眸望过来,南宫雀冲她微微一笑,算打了个招呼,也不多说话。 擦肩而过时,她瞥见那一小方素色绢帕上,绣的并非是什么花鸟祥纹—— 而是一只栩栩如生、吊睛白额的猛虎。 …… 自那一日拜师礼过后,南宫雀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她每日勤恳练剑、巩固修为,花了三个月终于将这一小阶凝实,步法也练得有模有样。她没有再见过师尊,也没有再见过祂。 转眼便从盛夏到了初冬,仙门自有阵法可调节四季寒暑,但万剑峰没有。 万剑峰只有聚灵阵法,不论严寒酷暑都流畅运转,以供弟子修行,乃至还会设有小阵法磨炼弟子,踏入其中,能感受真正的火山炎炎、冰川苦寒。 新弟子修为低微,还不用感受这磋磨。 筑基以上的弟子,皆要定期踏入这些小阵法之中历练,出来后苦不堪言。 南宫雀偶尔撞见师兄师姐们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不免倒吸一口冷气。 这还未正面对敌呢,就已如此凄惨…… 这修炼之路,真难走啊。 南宫雀心有戚戚然,打了鸡血,给自己加练了一阵子,结果没几天就受不了了,默默又给自己改回了原来的休息时间。 活一天是一天吧。 就算到时候技不如人死在敌人剑下妖兽爪中,也比现在练剑累死的好。 这日又练了一上午剑,南宫雀练得精疲力尽,收剑下山。 她并不知,待她一走,同门之间又窃窃私语起来: “还道她终于肯勤奋了,原来还是如此怠惰……” “可惜,可惜啊!” “本性难违,纵有再好天资也是浪费,只恨我不是天灵根……” “莫要自贬。我们当相信,勤能补拙!” “看看戚师姐,天资高,还不是照样勤奋练剑!” 被称作戚师姐的女人听见此话,瞧见南宫雀背影,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 三个月过去,她已不像当初那般情绪外泄,见到这个同江问星走得近的小姑娘,也不再有波澜。 她前世被江问星所迷,倾尽资源助他修炼,自身却只将将迈过了金丹的坎。 待到江问星一路历练,修为越来越强,站在苍梧顶端,他的身边已经围满了莺莺燕燕,令她愁郁困苦,嫉恨争斗,直至油尽灯枯。 江问星风流而多情,记得她在微末时的助扶,给了她许多延寿丹药与天材地宝,助她突破元婴。 然则多年修炼惫懒,天材地宝强灌下去,她也过不了心魔关,死在了飞升的雷劫之中。 岂料这雷劫没令她魂飞魄散,反倒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缘。 这一世…… 她不要再变成前世模样了。 她爱江问星风流潇洒,却也恨他缠绵多情! 想起前世为了江问星与他身边女人争斗不休拈酸吃醋的情形,她不自禁又咬牙切齿、心潮翻涌。 然而—— 前世江问星身边女人虽多,但这南宫雀,她却并未见过。 不知是在她认识江问星之前此人就已死了,还是这一世出了变数。 纵是出了变数也无碍。 看南宫雀这模样,也如她前世一般,被江问星迷得神魂颠倒,于修炼之事漫不上心。少女动了春心,却并不知道自己将付出何等代价。 戚嫣然嘴角露出一抹讥嘲,收回视线。 南宫雀之事无关紧要,如今要紧的是……容泽仙君。 容泽仙君已命数不久,寿数不过百年。 她需转投容泽仙君门下,博取仙君信任。 她知道该如何救他。 她能救他! 她资质并非绝佳,有些东西得了也无福消受,但容泽仙君定然可以。 这一世那惊天机缘,她绝不会让其落入江问星的手中! …… 南宫雀并不知有人在背后打量她—— 知道了也当没看见。 不就是被人看两下嘛,特立独行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但她此时下山,倒也不是纯休息,而是跑去万莲池练一练步法。如今冬日,湖面结了层薄冰,让她有些心痒。凌空渡湖她做不到,凌空渡冰湖她还做不到么? 她怕摔进湖里丢人,专程找了一僻静之处。 幸而这湖很大,茫茫无边,跑得远些,甚至都看不到人影。 她将身上佩剑解下,放于岸边。 这佩剑是宗门发的寻常铁剑,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但……嗯,要是她落水了,自己游上来总比带着柄剑游上来轻松。 湖水在此处过了一道弯,收窄许多,零星有几片莲叶。此处湖面上正巧有一截浮桥,一只七曜玄龟没有趴在桥底睡觉,竟偷偷跑了出来,还跑了这么远。 她算了算距离,要是不出差错,她能够用步法踏到浮桥上,然后稍作休息,再踏到对岸去。多练几次,还可尝试一口气跑到对面去。 就是失误也不打紧。 湖面上结有薄冰,在冰被踏碎之前跑得快些,应当不会掉进湖里。 南宫雀兴致勃勃地活动了一番手脚,屏气凝神,望着湖中央那一截浮桥运起步法—— 灵气沉入腿部,双腿霎时轻盈,迅疾无比。 凌空踏湖,满池冰莹尽在脚下,偶有破碎之声,她无暇顾及,只全神贯注盯着眼前的浮桥。眨眼之间,她已如轻燕般掠过湖面,稳稳地站在了浮桥之上! 南宫雀咧嘴一笑。 嘿嘿,她就说嘛,小意思! 她信心更足,踏向对岸,又回到浮桥,来去如风。 正当她摩拳擦掌要回到原 5.005 心不忍 《除了我,全宗门都能听到师尊心声》全本免费阅读 掌门既然夸赞,南宫雀就算心里摸不着头脑,也该识礼数。 她又行一礼:“弟子入门尚浅,尚不能与太微宗栋梁之材相比,掌门谬赞。但掌门今日勉励,弟子必时时在心头回想,谨记教诲,莫不敢忘了初心。”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漂亮极了。 年轻人,多是棱角分明横冲直撞的,像这般圆融的倒少。掌门心头慰藉,对眼前的小丫头忽而改观一点。 “嗯,不错。” 他微微点头,又端成一幅松形鹤骨模样。他退后一步,让位于老祖:“老祖巡查弟子课业,对此弟子可有话要说?” 南宫雀忽而紧张了起来。 她抬眸,望向她那天人之姿的师尊,男人正巧也望向了她。 他眸色黑沉,静而淡泊,日光落在他长睫,洒了碎金,无端显了几分温柔。 男人开口,声音清冷:“你的剑落在何方?” ……啊? 南宫雀没想到师尊会问这个,有些磕巴:“回、回师尊,弟子被玄龟带着过来,湖面宽广,也不知原在何处……” 南宫雀垂下头去,声音越来越低。 完了。 掌门放过了她,师尊该不会要责罚她了吧? “无碍。” 男人的声音浅浅地落了下来,好似那湖面碎裂的薄冰。 裂隙之下,是缓缓流动的静水深湖。 他道:“我随你去寻,而后考查你步法与剑法。” 南宫雀心头一松,又霎时提了起来。 她复又抬头,却见他的虚影犹如飞雪一般翩翩落于这浮桥之上,与她并立。他一挥手,玄龟便为他驱使,慢悠悠地向前游动,漾开满湖碎冰。 湖水与碎冰交融,冷冽清寒。 男人侧身,黑眸扫向众弟子,淡淡道:“诸位功课,我下回考校,莫要让我失望。” 玄龟游远,掌门望着二人背影,一口气彻底松了下来。 他转头看着身后战战兢兢的众弟子,摆了摆手:“听到老祖说的了?老祖如此看重你们,下次还要来巡查。你们回去好好练剑,莫要让老祖失望!” “是!” 众弟子霎时又振奋起来,陆陆续续地散了个干净。 掌门抚了抚长须,终于找回几分自在。 他观那群弟子神色,想必是没有听到老祖心声。 想来也是。 老祖修为比飞升还要更胜许多,座下许多弟子都飞升上界,老祖却安然待在这苍梧域,半点不见飞升之兆。无人知晓老祖如今是何修为……想必已堪比天道之力。 天道之力,怎能人人都聆听? 他就是有些想不通,炼气期的小黄毛丫头,竟也能让一尘不染的老祖入了眼。老祖久不动凡心,竟喜欢这样的姑娘么? 老祖这可真是、可真是…… 掌门在心头憋了半天,实在想不到什么别的词。 只叹口气,老祖真是平易近人啊。 …… 师尊可真是平易近人啊。 与容泽仙君一同站在浮桥上的南宫雀也这样想。 原以为师尊如此天边谪仙人,必然不沾红尘俗世。没想到师尊上了这浮桥,第一句话竟是问她:“鞋袜沾了水,可会湿冷?” 还未等她开口,一阵暖意便将她脚边水痕烘干。 南宫雀心头也跟着暖了几分:“多谢师尊。” 容泽:“嗯。” 他又道:“为何独自来练步法?” 南宫雀有些不好意思:“弟子实力低微,怕落入湖中出糗。” “独自一人,若生了变故,也无人搭救。万莲池看着平静,湖深之处也有些小妖物,并非你等小弟子能够招惹得起的,以后莫要独身涉险。” 方才还温柔的师尊转瞬变了严厉语调,南宫雀闷声道:“……是。” 场面一时沉寂下来,唯余玄龟游动四爪的水声。 玄龟载着二人又回到了她练步法的那水湾,南宫雀跳了下去,拾起她的剑。 她抱着剑与师尊行礼:“多谢师尊为弟子寻剑。不知……师尊要如何考查弟子?” 容泽:“你方才如何练步法的?” 南宫雀:“方才这玄龟背着浮桥在湖面正中,弟子以浮桥落脚,在两岸来回。只是不知怎的这玄龟便急速游动,弟子不敢再施展步法……便一路坐在玄龟背上。” 说到这里,南宫雀问:“师尊,方才我们过来时这玄龟游得慢吞吞,不似载着我时游得飞快,可是我身上有何异常,刺激了它?” 容泽:“……并未。” 这玄龟是他招来的。 以他血脉,纵是仅有一丝分魂,万兽也无不跪伏。 容泽:“许是此玄龟性情有异。” “噢……” 南宫雀望着自家师尊那张八风不动萧然尘世的脸,立马便信了。 南宫雀摸了摸鼻子:“原是我运气不好。” 碰上这么一只暴躁龟大哥。 容泽定定望向她:“你气运极好。” “我……气运极好?” 南宫雀有些不敢相信。 气运,不是运气。 入了仙门之后,她才渐渐懂了这两个词的区别。运气,只是偶然一两次的福祸;而气运,却是笼在每个修仙之人身上的仙缘福泽。 南宫雀曾经以为自己是倒霉的。 父母双亡,被纨绔看上逼嫁,侥幸嫁了龙神,却遭了所有人的忌惮排挤。 后来进了太微宗,也只是普通。就算是单一属性的天灵根,在太微宗这样的大宗门里,天灵根也并不稀缺。至于练剑上的天赋……她虽然有意藏拙,但她的同门,譬如江问星,又或是她见到的师兄师姐,其中也不乏惊才绝艳之辈,想来仙途之上也平平无奇。 现在,她的师尊,容泽仙君,说她气运好!还是极好! 南宫雀霎时有些发懵,喃喃道:“可当初村里人说我克父克母,招来邪物,是祸瘟……” 容泽:“你信村人,还是信我?” 他又重复了一遍:“南宫雀,你气运极好。” 南宫雀:“我……我信师尊!” 她心结破开,眸色霎时晶亮,扬起一个笑容。 少女容色清艳,皆因习剑而落得衣衫粗糙、面目朴拙,恍若尘灰掩了珠光。如今骤然一笑,那鲜妍颜色便再也遮掩不住,绽放其华光。无需珠钗华服装点,已然是名动倾城的美人。 男人垂眸,如玉耳垂上一点微红。 他沉声道:“日后莫要轻信他人诋毁,你并不低人一等。” 南宫雀又点头:“嗯!” 她那股兴奋劲儿还没过,脑子里不停回想着师尊对她说的话。 她后知后觉发现…… 诶? 方才师尊是不是喊了她名字? 她好似没有在师尊面前报过姓名……师尊竟已记住她了么? 被人记住这件事无疑是让人感到被重视的。 尤其这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师尊! 南宫雀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点小小的欢喜来。 欢喜过后,便是师尊对她的考查。 容泽:“今日考查你步法,从此处到对岸,负剑前行,可踏冰,不可踏碎。鞋袜未湿,露不沾衣。” 南宫雀:“是!” 这本来就是她要尝试的事情,师尊提了出来,她敛起笑容,全力以待。 她沉下心来,盯着湖面—— 这片湖原没什么好看的,冬日里莲叶凋零、苇草枯朽,只有茫茫一片薄冰。但在她这前所未有的专注之下,她好似连冰上每一条裂隙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越过碎冰,望见那冰面之下的重重暗流。 南宫雀前所未有的心念通明,转瞬下了决心。 就是此刻! 她运足步法,朝着对岸奔去,耳边的风声、脚下的湖水、乃至身后的师尊……一切的一切,都被她抛之脑后。 在动作迅捷至疾时,一切反而是慢的。 她清晰地瞧见空中开始落起了小雪,一片雪花被她带起的劲风打了个旋,擦着她的发丝凝在了空中。然而这动与静的极端拉扯并不为她所控,她运足全力的双脚快过了她的思想。 待到回过神来,她已站在了对岸,浑身干净清爽,没有沾一丝水花。 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向自己的来路,却见冰面上她踏足之处皆留下了一朵娇小莲花,由她施展步法散溢的灵气所聚,缥缈纯白,又霎时消散。 原来……步步生莲并非仅是让他们踩着莲叶。 这才是真正的太微宗功法,步步生莲! 南宫雀望着冰面怔愣,师尊的分魂已飘然落 6.006 她哭了 《除了我,全宗门都能听到师尊心声》全本免费阅读 与南宫雀料想的不同,师尊见她如此狼狈,并未责骂她。 他只一拂袖,她身上便立即暖和干爽,连手上与脸上的伤也在这道灵气之下飞快愈合。 她正要行礼谢师尊,却听师尊又道:“打坐运行三个大周天。” 南宫雀:“是。” 她听话盘腿坐下,运行灵力。 而后便发现,她终究还是凡人筋骨,泡在冰湖中久了,手脚之处经脉多有淤堵。幸而她提前护住了心脉,不然寒气入体,非得生一场大病不可。 这一次的打坐尤为艰难,仿佛回到了她初入仙门的时候。 那时以凡人之躯刚刚开始引气入体,体内处处都运气不畅,皆是在凡间时留下的暗疾。如今就这么受了一会儿凉,那些暗疾便又引了出来。 一个大周天运行完,南宫雀直接疼得出了一身大汗。 她咬着唇不出声,继续运转灵力,而后便顺畅了许多。周身灵气充盈,她运转周天时不断将灵气纳入体内,待到又走完两个周天,修为凝实,那股侵入骨髓的寒气也散了个干净。 她力量充盈地起身,将散乱的长发挽起,飞速整理一番仪容,而后向容泽行礼:“多谢师尊!” “嗯。”容泽道,“此乃你师兄柴鲁。” 她侧过身,又行一礼:“师妹南宫雀见过柴师兄。” 柴鲁清咳一声:“咳,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眼前的少女挽了个简单发髻,面色红润,柳眉星眼,一下便显出她花容月貌、天姿国色来。 柴鲁是个糙汉,最是怕那些娇滴滴的美人,不论男女,平素见到他们都绕着走。 按他的想法,皮糙肉厚才经得起这修道途中的千锤百炼。 都踏上仙途了,修炼一道何等多艰,偏生这些美人们受了些小伤便哀叹着要人去哄。大抵是有了美貌,人便会恃宠而骄,也不缺人纵着他们。 也有那等才貌双全的修士,令他敬佩,可他打个照面往往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对方容貌,而是对方的实力。 小师妹恰巧介于这二者中间—— 她无疑是弱的,也极美。但她并不娇柔,也非英气。哪怕受了伤,冻得发抖,也是一股素朴的舒展姿态,不悲不苦,不急不缓。这股平静闲适令人下意识地忽略她的美貌,待到不经意间察觉,又惊为天人。 饶是柴鲁这般从不怜香惜玉之人,也霎时起了怜心。 师父也太狠心了! 才刚入门,筋骨未成,就将小师妹丢到冰湖里! 柴鲁在心中责怪着师父,全然将自己方才腹诽师妹是个水鬼的事丢在脑后。 他从身上摸出一枚储物戒指,抹去自身印记:“初次见面,师兄也没为你准备什么礼物,这枚琉璃戒便送你了。我乃俗人,里面装着的都是些灵食,你辟谷之余,也可过一过嘴瘾。” 南宫雀目光大亮。 储物戒指、灵食……都是她正想要的!师兄人真好! 她恭敬接过,脸上藏不住笑意:“多谢师兄!我何等有幸,能拜入师父门下,瞻仰师兄这样的豪杰!” 柴鲁见小师妹笑眼弯弯地吹捧他,轻飘飘的,心情格外舒爽。 难怪那群狗兄弟一有了灵石就去讨好美人。 原来被美人夸赞是如此美妙之事! 无关什么男女之情—— 仿佛是喂流浪的小猫儿一口肉,小猫儿便贴着膝盖上撒娇一般,恨不能将盘中的肉全都奉上。柴鲁只恨自己实在是个粗人,身上带着的除了吃食便只是各色狰狞的可拿去换钱的战利品,实在令他送不出手。 若南宫雀是他妹妹,旁人送妹妹一副血淋淋的妖兽骨架,任凭这骨架是什么龙脊凤骨,他也要一拳打爆对方狗头。 柴鲁大手一挥:“你先吃着,若是喜欢,师兄下回还给你带。” 小师妹还是太瘦了,得好好补一补。 南宫雀:“喜欢喜欢!师兄可曾喜欢什么吃食?下回我也给师兄带。” 柴鲁咧嘴一笑:“我就喜欢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好嘞!”南宫雀兴致勃勃,“师兄不知道,我炖肉一绝!” 来太微宗以后她便过上了清汤寡水每日服辟谷丹的日子,满腔郁闷。如今遇到个能吃到一起的,她仿佛遇到了知己。 南宫雀:“师兄喜欢红烧的酱香的酸甜的还是香辣的?” 柴鲁:“我……” 他刚张开口,便感觉身旁眼风微冷。 柴鲁不敢造次,规规矩矩缩成了一只站立的熊。 容泽望向南宫雀:“今日到此为止,下次再考查你剑法。” 他又看向柴鲁。 “唤你来此,是想令你任这批弟子的教习。尤其……”容泽顿了顿,“多关照些你师妹。” 柴鲁朝南宫雀看去,正好见到她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还以为师尊有什么要事……竟这么简单? 他元婴修为,半步化神,教这群刚入门的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至于照顾小师妹,那更是份内之事,压根不用提啊! 柴鲁正嫌这任务轻松,想让师尊给他多安排些事做。 忽听耳边又道—— [想必这般,她能轻松些] 柴鲁顿时眼含热泪。 师尊这般用心良苦,只为让他从斩龙渊退下来休息。 他怎能如此不懂事,拒绝师尊一番好心! “是!”柴鲁高声道,“弟子定不负师尊所托!” …… 南宫雀这日回到摘星楼,心情堪称入太微宗以来最愉悦的时刻。 虽然这一天波折不断,但师父特地让师兄多关照她诶!师父真好! 师兄给了她一枚储物戒指当见面礼诶!师兄也好! 回去的时候室友柳如霜依旧不在。 她美滋滋地坐在房间,契约了这枚琉璃戒,打上自己的神识烙印。师兄出手给的琉璃戒不是凡品,一打开里面极大,乱糟糟地堆满了各种烧鸡烧鹅牛肉丝兔肉干猪蹄烤全羊等各色下酒菜,还有一堆酒坛子。 南宫雀拿了只烧鸡出来,小小的内室一下满是烧鸡的喷香。 她咽了咽口水,想到周围也没有人,立即不顾仪态地开始狂吃。这鸡不是凡鸡,乃是捉了低等妖禽驯化,又喂了仙草仙谷。拔了皮毛,她也分辨不出是什么种类,只觉得一口下去表皮酥脆、肉质鲜嫩,灵气四溢,口齿生香。 待到一只鸡啃完,恨不得连骨头都咽下去。 呜呜呜,真好吃啊! 这才是人活着的意义!辟谷丹滚出修仙界!!! 南宫雀吃完洗净一身烧鸡味,心满意足地躺下。 她半睡半醒时,耳边忽然听到柳如霜不耐烦的声音:“不必再送了。” 随后是中年男子的声音:“霜儿,我接你……” “我说,不必再送了!” 门被重重关上—— 南宫雀从不知这房门还能摔出这么重的声响,她也一下被这声音惊得清醒过来。她犹豫一下,推开了内室的小门,柳如霜听到声音望过来,面色铁寒。 “吵醒你了?”柳如霜冰冷的神色转瞬变得有些尴尬,“……抱歉。” 南宫雀:“有人骚扰你吗?” 都追到宿舍来了,要是什么登徒子,趁早得找舍管保护她们两人的安全。 “不是。” 柳如霜垂着头,极不情愿地讥讽道:“……是我的亲生父亲。” “哦……” 原来是家庭矛盾。 南宫雀不打算多管闲事,也没有多问,只道:“那我继续睡了。” 柳如霜望向这位陌生又熟悉的室友,见她长发睡得有些乱,一些短些的碎发甚至竖了起来,仿佛某种毛茸茸的动物一般,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她没有多问,也没有如其他人一般朝她施舍多余的同情与善心……这样便已很好。 柳如霜极糟的心情忽而得到了几分慰藉。 她道:“嗯,你睡吧。” 南宫雀:“你也早些睡。” 待柳如霜一眨眼,南宫雀已经睡眼惺忪地又拉上了门。 柳如霜莫名像是被这股困倦感染一般,回到床上躺下,沉入睡眠,忘却所有烦忧。 …… 也许是因为吃了烧鸡的缘故,晚上经过这样一个小插曲,南宫雀也依然睡得贼香。 她照常在寅时爬起来去练早课,一出门才发现雪落了一夜,积雪已经没过了半截小腿。 这样踩一脚就要像拔萝卜一样再拔出来的走法实在费劲,她不得不运起步法朝万剑峰赶去。 这一运步法,才发现她于步法一道精益不少,虽然不能像昨天一样走出步步生莲的效果,但也能踏雪无痕了! 她莫名又兴奋起来,有点小骄傲。 踏雪无痕,怎么也算个凡间的绝顶高手了。要是哪天她在修真界混不下去,就去凡间踏着雪赏梅吃烧鸡。 怀揣着吃烧鸡的心情,南宫雀坐在万剑峰上打坐调息都觉得被烤窑鸡的炉火烘得暖热。 不过她心知肚明,这是她作弊的缘故。 她一运行功法,随身带着的玉牌便散出热源,为她取暖,才令她在这冰天雪地里能够坐得住。据她所知,许多弟子也买了暖石佩戴,功效与这差不多。 毕竟他们是剑修,不是苦行僧。 不然这数九寒天的,还未运功,屁股就已冻成冰坨子了。 冬日天亮晚些。 调息完四个大周天,才等到日出时分,金光初照,晴空雪霁。 这所谓的日出时分鸿蒙紫气她依旧没捕捉到,好在她也习惯了这种落空。倒是每每早课之时,她总会想起……那日拜师礼,师尊分魂散去,紫烟飘渺。 早课运完功,在灵力流通之下,浑身也跟着暖了起来。 她照例提剑去寻教习,却在方柏师兄身边见到了柴鲁—— 昨日他回来匆忙,今日好好 7.007 放假啦 《除了我,全宗门都能听到师尊心声》全本免费阅读 南宫雀实在太累,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但坚持了这么久的早课,依然让她按着习惯醒来。她背起剑,肿着眼睛出门。此时已是深冬,严寒刺骨,待她一到万剑峰,仍是挤满了剑修。 南宫雀此时的厌学心情达到了最顶峰—— 她!不!想!练!剑!了! 她已经打定主意,见到柴鲁就跟他请假,然后走人。如果柴鲁不让,她跟他撒泼打滚也要走。 再这么练下去她会疯的! 不料还没等她张口,柴鲁便道:“接到师尊命令,习武需动静皆宜。今日休假,以后每旬你们可有一日假,过了酉时便可休息。” 南宫雀:“!!!” 她不是做梦吧? 居然能从柴鲁这个练剑疯子嘴里听到这么好的消息?! 南宫雀简直要蹦起来,迫不及待道:“多谢师兄,多谢师尊!” 周围人明显也一片欢欣,偏偏有人又道:“师兄,我自请留下练剑!功课一日不可懈怠,纵是师尊给我们休假,我们也自当勤勉。” 被他一带,旁人也犹豫起来: “师兄,我也留下练剑!” “我也……” “对,功课不可懈怠!” 南宫雀:“……” 行。 你们嘴硬,你们卷。她先溜喽! 她才不管这些人卷生卷死,掉头就走。身后却有人喊住她:“南宫雀!” 她一回头,正是江问星。 这一个月以来,江问星练剑也着实勤恳,可以说,自从她认识江问星以来,就没见他这么用功过。在柴鲁的魔鬼训练下,两人也没空摸鱼,说话的机会也变少了,一整个月还没说上五句话,骤然一看他,连他的脸都好似陌生了些,褪去了几分少年散漫,五官更显锐利锋芒。 南宫雀:“有事吗?” 江问星一笑,一抬手,掌心便多了一截紫玉般的竹筒。 南宫雀:“……这是?” 江问星:“甘露茶,用紫灵竹封存,更为纯香。拜师礼那日,你说你喜欢的。” 他轻轻巧巧说了一句,便把这竹筒递给她:“送你。” 南宫雀摇头:“我不要。” 虽然她已经有了一罐这茶叶……但那是她未婚夫送的! 她收下祂的礼物,心安理得,收下江问星的算什么?算他的撩妹对象? 从前送几个灵桃也算是她能还得起的东西,她后来也花了自己从宗门领到的灵石买了些仙果回赠。这甘露茶,却着实昂贵了些。 南宫雀:“多谢你一番好意,这太贵重了。” 江问星挑眉:“真不要?” 南宫雀:“嗯。若没别的事我就告辞了。” 南宫雀毫不留恋地下山了。 江问星望着她的背影,也没有去追。 他极少被人拒绝,就算被拒绝,通常也只是冲他欲擒故纵地撒个娇。 但南宫雀绝不是这样。 他莫名有种直觉,若是他死缠烂打,定然更惹她厌恶。 许是越得不到的就令人越难以忘怀,南宫雀对他越冷淡,他对南宫雀就越是上心。很难说他这一个月的勤学苦练有没有因为她的缘故—— 她进步太快了。 江问星自身有一先天灵宝,那是祖传的神物,被他误打误撞开启,契约后里面有一尊江家元婴老祖的神魂。 他仰仗这老祖指点,每日看似在睡觉,实则在识海中感悟体会剑法。 他自傲于这机缘,没想到容泽仙君竟派了爱徒来给他们当教习,而且这柴鲁毫无架子,竟以堂堂元婴之尊和南宫雀对练。 要知道老祖对他也只是口头传授心法,偶尔指点,如此亲自下场对练,更是从未有过! 这殊荣只归南宫雀所有,其余弟子竟以为是折磨,还万分同情她。 只有他看出来,这是天大的机缘! 江问星好奇中夹杂着几分欣羡,这两人的对练一场不落地暗自观摩。 柴鲁道号雷威,出招大开大合,手中更是有一柄绝世神兵苍雷剑。也有人不称他道号,称他苍雷剑主。 苍雷剑并非他们此时所练习所用之细长轻剑,而是宽刃重剑。常人需双手所持,柴鲁单手便可轻松举起。 他与南宫雀对练虽未用剑,可手中树枝的出招,一进一退、一提一收皆有其章法。拙意朴然,大巧不工。南宫雀从一开始被他用树枝挑飞手中剑,到后面能够接上一招半式再被挑飞剑,进步已称神速—— 那可是元婴后期的修士,半步化神,而南宫雀仅仅是炼气中期! 他眼看着她的步法、剑招、剑术都飞速成长……乃至某几个刹那,他仿佛还看到了她的剑意! 平和无争,好似宁静深海。巍然屹立,仿佛苍山万重! 他自以为藏拙藏得巧妙,没想到南宫雀才是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真天才。 而与他不同的是,南宫雀并不认为自己是天才。 他与她相处这些时日,或许对她不算太了解,却已摸清了她的心性。 她并无什么高深心思,脑中想的只是练完剑之后吃吃喝喝休息一番,仅此而已。那些同门们看似勤奋练剑,实则杂念颇多。 南宫雀一拿起剑……眼中便只有了剑! 大巧若拙,莫过于此! 他江问星极少对人服气,对于南宫雀,却不由自主被折服。 无关她实力,也无关她容颜,只关乎那一份纯真的本心。此道诸多诱惑,守住本心何其艰难。她本心依然剔透,不为凡尘杂物所染。 与南宫雀相比,不怪老祖常说他心思纷乱,用剑不专。 这一个月跟着磨砺下来,沉下心来苦练,他的剑术亦有了不小的进益,连带着修为都隐有突破之势,此番必然得多谢南宫雀。 只可惜…… 江问星望着手中装着茶叶的竹筒,无往不利的他难得苦笑。 这一份谢礼,到底是送不出去了。 …… 戚嫣然来到万剑峰时,玉衡峰弟子只剩了零散十几人。这批弟子一共二十三人,除却江问星与南宫雀,一大半竟都不见踪影。 见到她来,余下的那些弟子欢喜一笑:“戚师姐,好久不见!” 戚嫣然微微颔首:“出了个宗门任务。” 此话一出,顿时又收获一番仰慕眼神。 戚嫣然虽未把这些小弟子放心上,却也享受这些追捧。她上辈子眼高于顶,除了江问星,谁也瞧不上。与上辈子比起来,这辈子人缘好得多。这多少在证明…… 她这辈子绝不会重蹈覆辙。 有弟子殷切问她:“戚师姐出了什么任务,可否与我们讲讲?” 戚嫣然轻描淡写:“去了趟莲华洲,捉了些妖兽,比起妖兽,更危险的倒是瘴气。” “听闻莲华洲要坐七天七夜的仙舟!” “有传送大阵,用不了这么久。” “传送大阵要比仙舟贵吧,多花好多灵石。不过极南之地,真想去见识一下啊……” 小弟子们听着又是向往又是惊叹,剑也不练了,聚在一起说起话来。 听着他们话语间的吹捧,也算是缓解了她在这冷风之中的难熬。 戚嫣然是特意接了宗门任务出去的。 前几个月还好,但她本就畏寒,一进入冬日,更是连门都不想出。 她修为尚在筑基期,根骨未成,无法像高阶修士一般无惧寒热。过惯了前世锦衣玉食的日子,再让她适应这苦寒的修炼生活……着实有些难办。比起在寒风中练剑,她宁愿出去杀妖。 她特意挑了个远些的地方,就为了挨过这寒冬。没想到这番任务同行的还有崔兰芝,有这个娇滴滴的掌门千金在,无需她自己动手,她身边的护花使者们便将妖兽收拾了个干净。 只是崔兰芝这一路上似乎心情不好,冲着所有人发了好几通脾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和江问星吵架了。 呵…… 这位掌门千金,也是前世江问星宠爱的三千佳丽中的一员。 后来出了变故,崔兰芝与掌门几乎断绝了关系,完全依附于江问星,霸道无比,与她更是针锋相对。结果江问星转头把崔兰芝最恨的人又撩动了春心,收入囊中,崔兰芝便再也顾不上针对她了。 戚嫣然冷笑,江问星真是艳福匪浅啊! 听说这二人相识的时候崔兰芝谎称自己是仙婢,估计早就被江问星看出来了,将她骗得团团转! 想到那些前尘旧事,戚嫣然便控制不住自己愤恨的思绪。 小弟子似乎被她流露出来的神情吓住,小心翼翼喊她:“戚师姐?” 戚嫣然收敛几分,道:“无事。” 她看向众人:“今日有和要我指点之处吗?” 众人一僵:“戚师姐,我们如今换了教习……是柴师兄。” 戚嫣然:“柴师兄?” 弟子道:“雷威真君,苍雷剑主柴鲁。” 戚嫣然一震:“……柴鲁?!” 她是知道柴鲁的。 但他名声最盛之时不是现在。百年之后,容泽仙君骤然仙逝,神灭形消,魔门围攻太微宗,便是苍雷剑主柴鲁以一介残躯,镇守山门。 他那时重伤未愈,硬是与魔门拼杀一天一夜,殒没时煞气冲天,怒目圆睁,自爆了元婴。宁愿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也要杀尽面前最后一个魔兵。 而他的重伤,便是百年前被友人背叛而留下的。算算时间,大约正好是这几年。 可他怎么会回太微宗? 他是在斩龙渊出的事,这几年他应当都在镇守斩龙渊啊? 戚嫣然:“他怎么会给你们当教习?” 弟子道:“师尊派他来的。师兄说,师尊对我们极其重视!” 她哑口无言。 能够指派一名元婴修士来给炼气期修士当教习的,无疑只有容泽仙君了。 前世,容泽仙君……有如此重视这些弟子吗? 前世此时他还在闭关吧? 她原本想借着指点这群弟子功课的情分和功劳,顺理成章地成为他们的新教习,再由教习身份去接近容泽仙君,转投仙君门下。 现在骤然来了柴鲁,他元婴修为,她才只是小小筑基,当这教习便不够看了。 戚嫣然一下有些失了方寸。 乱了,一切都乱了。 有什么事情似乎脱离了她的预料。教习之事事小,此路不通,那就另想办法。令她慌张的是……除了她,难道还有别人也得了这重活一世的机缘?! …… 素问峰。 峰内设了阵法养护药田,不同于万剑峰白雪皑皑,此处四季青翠。 江问星站在山脚,抱臂而立,身上还背着未解下来的长剑。他来得匆忙,发间肩头还有未融化的冰雪,给他英俊容颜别样增添几分冷然锋锐。 医修弟子多女修,来来往往的女弟子们见到如此少年剑客,不免都多看几眼。 崔兰芝便是在这时跑下山的。 她将看过来的人都瞪回去,而后站在江问星的面前:“你怎么来了?” 江问星一笑:“你出任务归来,我特来给你接风洗尘。” “谁要你接风洗尘。” 崔兰芝轻哼一声,显然很受用,却仍跟他闹着别扭,“老是练剑不理我,你抱着你的剑去吧,别管我!” “兰芝妹妹,我错了。” 江问星从善如流地拿出紫灵竹封存的甘露茶,“我送这茶给你赔罪可好?” 崔兰芝身为掌门之女,自然不缺甘露茶这样的小玩意。 < 8.008 打架了 《除了我,全宗门都能听到师尊心声》全本免费阅读 崔兰芝没料想,一开门见了这样一个美人。 她自忖美貌,也爱美,与人交往第一件事便是看脸,丑些的都不能近她的身。眼前出现这样一个天然去雕饰的倾城之貌,她下意识地防备起来。 见这陌生女子还认识江问星,崔兰芝更是如炸了毛一般。 她娇眉一皱:“江哥哥,她是谁?” 江问星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南宫雀,玉衡峰弟子,我二人乃同门。” 他态度坦荡,崔兰芝若要计较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崔兰芝扬起下巴:“你让开,我找柳如霜。” “柳如霜?” 南宫雀“噢”了一声,反应稍显迟钝地看向屋内:“有人找你。” 柳如霜收起针线,站起身来,走到门边。 江问星又是眼前一亮。 美人乌发如云,仙姿玉貌,骤然一现身,好似这暖屋内都落了冰莹霜晶,当真清冷如霜。原来她……就是掌门私生女。 掌门这一双千金,皆乃天香国色。 “你……”崔兰芝上下打量着她,咬紧了牙,“就是柳如霜?” “我是柳如霜。” 她朝二人望过去,冷淡道:“找我何事?” 崔兰芝倔着脸:“找你回你应该有的地方。我与你换个位置……你这宿舍,我来住!” 柳如霜立即猜出了眼前人的身份。 她语气更冷:“我不回去,你请回吧。” 崔兰芝:“爹爹他三番四次来接你,你都不理,如今我亲自来了,把家里让给你,你在家中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不等柳如霜说话,崔兰芝就硬闯了进去。 她一扫桌面,上面乱糟糟地摆着烧鸡、牛肉丝、花生米、烤猪蹄和酒坛子。崔兰芝从小饮的灵泉吃的灵果仙草,就是吃肉也做的极精致小巧,哪见过这些油乎乎的东西。 她厌恶地一皱眉。 竟吃了这么多东西,还喝酒…… 不愧是在外面长大的,如此粗鲁!桌上还放着一块玉牌,毫无灵气,看着也不是什么好玉。 崔兰芝抬手便掐了个疾风诀,将桌上东西连带那块玉牌包着扫了出去,扔在门外。 她嫌弃道:“你竟住在如此脏乱之处。这些东西都扔了,别带回家,爹爹不喜欢这样!” 柳如霜一顿,看向南宫雀。 南宫雀还醉着,崔兰芝说这一大串什么爹啊家啊的她都没听懂。待到崔兰芝扔了她的酒肉和玉牌,她一下怒了。 南宫雀气得瞪她:“你凭什么扔我的玉牌?” 崔兰芝没想到自己扔错了人。 但高傲如她,绝不会承认自己犯了错。她傲慢道:“扔了便扔了,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南宫雀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被酒意烧了起来,一股怒意直往头顶冲。 她道:“捡回来。” “捡?我可不是叫花子。”崔兰芝轻嗤一声,“你要多少灵石?我赔给你便是了。” 南宫雀怒气冲天,脸烧得极红,双眸燃着烈火。她反手抽剑,直指崔兰芝:“把、我、的、玉、牌、捡!回!来!” 江问星惊讶至极:好快的剑! 他居然都没看清她何时拔剑的,只见眼前一缕白亮剑光! 他上前去要将崔兰芝拦在身后,南宫雀寸步不让,剑锋直逼崔兰芝咽喉。 崔兰芝被南宫雀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吓了一跳,随后也恼了。 她崔兰芝走到哪别人都捧着她,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当面拿剑指过? “你敢动我?” 崔兰芝拔高了语调:“你可知我爹是谁?” 南宫雀:“没出息的人才比爹!”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扔她的玉牌! 崔兰芝气得直发抖:“你……你竟敢侮辱我?我爹是太微宗掌门!” “那又如何?” 一直沉默着的柳如霜忽然开口,刺如冰针,“又不是你亲爹。” 此话立刻精准扎中了崔兰芝心中最痛的地方。 她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她娘生产时极为艰难,险些丧命,全仰赖身边仙婢。结果仙婢背叛,将婴儿偷换,她是那个下贱的仙婢之女,柳如霜才是掌门的亲生女儿! 她余光一瞥,正好见到江问星眸中一抹讶然。 崔兰芝不是掌门亲生……这是何意? 难不成,这柳如霜并非他以为的那样是私生女? 崔兰芝偏过头去,含着泪:“爹爹说他还会将我视作亲生女儿……” 她一侧头,正对着江问星,两行清泪簌簌而落。 她望着眼前少年,神情哀婉:“我顶替你身份活了十九年,我知道你恨我。我已将我所有都让给你,你还想我如何?” 江问星没想到这两人的身世还有这么多曲折之处,但他来不及细想,便已心碎于她盈盈泪光。 察觉江问星的怜意,崔兰芝一闭眼,直往南宫雀剑上撞:“既然连这样你也容不下我,那我便死给你看!” “不可!” 江问星急把人拉住,举起剑鞘将南宫雀的剑挡开。 不料在她撞上去之前,南宫雀轻巧一避,剑锋堪堪擦着她面颊而过,割下一缕她碎发,带出一道冷风。 南宫雀冷哼一声:“还没把我东西捡回来,就想死?你想得美!” 江问星怜花心切,低声道:“我知道那玉牌对你而言极重要。我替你捡回来,你别再为难兰芝了,可好?” 柳如霜冷笑:“有人一进门就大吵大闹扔东西,还寻死觅活。分明是她为难我们,你嘴皮一张变成了我们为难她。你倒是会颠倒黑白!” 江问星并不将二人怒意放在心上,抬手一指,被扔到门边的玉牌便回到他掌心。 他将那玉牌握在手中,诱哄道:“你将剑放下,我便将玉牌还给你。” 南宫雀当初被逼婚险些走投无路,生平最讨厌有人要挟她。 她剑锋一转,直指江问星面门:“我不放下你也得还给我!” 江问星并不反击,只连连闪躲,带了几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我会还你的,你对我别这么凶。” 南宫雀不理他,步步紧逼。 二人从屋内打到屋外,回廊里满是长剑破空的声响。 江问星越躲越狼狈,到最后不得不被逼得也拔了剑。但出剑也并不怎么用心,存了逗弄的心思。 南宫雀平时不发脾气。 她练得累了收剑便走,同门常在背后议论她,她也只当没听见,并不生气,我行我素地下山休息。 大抵人都是犯贱的,见惯了她万事不为所动的模样,反倒觉得她此时盛怒格外动人,双颊绯红,清眸极亮,好似一朵含苞的芍药开至最艳。不及牡丹雍容,不及海棠多娇,烟轻雪腻丰容质,露重霞香婀娜身,别有一番清艳颜色。 江问星愈发看不够,一时分心,被南宫雀划伤了手臂。 刺痛非但未使他清醒,反倒激起他几分轻狂调笑:“南宫雀,你伤了我,要怎么赔?” 南宫雀剑招愈发凌厉:“玉牌还我!” 江问星扬眉:“你就如此看重你那未婚夫?他留下个信物,没个音讯,你要苦等他到什么时候?” “关你屁事!” 她出剑越来越疯,下盘虽稳,章法却乱了,大有一股与他搏命的架势。 江问星逐渐收起逗弄心思,严阵以待,却直被她压着打。 他心头震骇:知道南宫雀进步许多,没想到剑术已在他之上! 出于自身的骄傲,亦或是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思,他不想在南宫雀面前落败——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败者! 他索性心一横,将剑一收,任由南宫雀将剑抵在他颈边。 南宫雀来不及收剑,剑锋径直将他喉间划出一道血痕。 江问星毫不在意,微微一笑,桃花眼温柔多情:“出够气了?” 南宫雀抿紧双唇,一把将玉牌从他手上抢过。 少女柔荑短暂与他触碰,又在他心头激起一丝旖旎涟漪。 她收起剑,崔兰芝在此时扑了过来:“江哥哥!!!” 她又开始流泪,半是做戏半是心疼。 亲自打架? 多丢人。 大小姐当然不用亲自出手,身边有打手就已足够。 崔兰芝指责道:“你竟将他伤成这样!” 南宫雀此时酒已醒了大半,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确实冲动了。 但她也并不后悔。 先撩者贱,这两人活该。 柳如霜也寻了过来,递给她一张帕子:“擦擦剑。” 南宫雀拿了帕子擦干净剑上血渍,收剑入鞘。她对柳如霜道:“多谢。” 江问星见这两人全然将他丢在一边,忍不住出声:“欸,你擦了剑,便不管我了?我可还流着血呢。” 南宫雀随手将擦完剑的帕子扔给他。 江问星正要去接,却见半空中陡然扑出一只吊睛白额的猛虎来! 崔兰芝吓得惊声尖叫:“啊——” 她吓得软倒在江问星怀里,江问星带着她一个翻身,猛虎撕碎两人衣角,穿墙而过,飘然消散。 江问星望向柳如霜,目光饱含深意:“幻灵飞针。柳姑娘一手好绣法。” 柳如霜俯身,从容将白帕从一堆碎布中捡起。 她扫过这二人,最终落在崔兰芝的身上,眸光清寒:“别来烦我。下一次,我可不敢保证它撕碎的是什么。” 崔兰芝先是心有余悸,又是大怒:柳如霜竟敢如此对她! 她正要发火,却见这番动静闹得太大,终于有摘星楼内的值守师兄赶来—— “何人在此打斗!” 崔兰芝见到来人,眼睛一亮:“庄师兄!” 庄文尧一听这声音,再定睛一看,霎时有些头皮发麻。 小师妹不是出门了吗?! 他本就为掌门弟子,对掌门爱女更是再熟悉不过。她生性娇蛮,大小姐脾气,不顺着她的心意就要闹得天翻地覆。听闻前段时间小师妹闹脾气去了莲华洲执行任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果然,还未等他盘问事情因由,崔兰芝就颐气指使道:“师兄,她二人出手私斗,伤了同门弟子,违反宗规,定当严惩!” 庄文尧板起脸:“待查明缘由,我会秉公处理。” 因这番打闹,不少尚在楼内的弟子出来看热闹。 庄文尧细细扫一眼周围留下的 9.009 被罚了 《除了我,全宗门都能听到师尊心声》全本免费阅读 见到师尊忽然出现,南宫雀有些惊讶,又有些欢喜。 虽然不知道师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师尊显然是护着她的! 呃,或许还护着一个江问星。 毕竟他们两都是师尊的弟子……哎。 南宫雀莫名又有点小沮丧。 可能还是沾了江问星这个男主角的光吧。男主光环才会引来大佬庇佑,她这种路人甲,平平无奇,怎么可能吸引大佬的关注。 她眼眸亮了又暗下去,容泽望见,面色更冷。 老祖如此神情,吕仲更是心惊肉跳。 他身为掌门弟子,年纪轻轻修为又已经到了金丹后期,平时没少干这些偏心徇私之事。 这还是头一次被逮了个现行,逮他的还是容泽仙君! 他怎么知道,小师妹得罪的是老祖爱徒! 吕仲冷汗涔涔:“弟子……弟子判罚有误,愿老祖宽恕,弟子勘误再判!” 他看向庄文尧,急于将这锅甩出去:“庄师弟,你以为该如何?” 吕仲心思打的巧妙。 有庄文尧给他托底,若老祖觉得对,他便附议赞同;若老祖觉得又判错了,他便顺水推舟。 庄文尧何尝看不出吕仲的奸邪用心? 他心中不悦,面上却不显,只道:“南宫雀持剑伤人,在江问星身上留下两道微伤。按照宗规,犯私斗、伤人两条,罚没六个月灵石丹药,充三个月劳役。” “柳如霜,纵容幻灵伤人,念在只撕碎衣物,罚没三个月灵石丹药。” “江问星、崔兰芝二人还手无过错,无罚。” 容泽淡淡瞧过去:“你以为该如此判?” 吕仲偷瞄老祖神色,见老祖似乎并无反对,立即道:“对,就该如此判!” “不熟宗规,只能依仗他人。” 容泽面色冷然:“既然如此,要你这个摘星楼楼主有何用?” 他一拂袖,霎时,浮雕彩绘墙上金龙怒目,威光大盛! 金龙浑身显出耀眼光芒,众人不由得下意识闭上眼睛,光照四方,只感觉浑身微暖。唯有吕仲被这金光一击,骤然扫了识海!识海之中直被这金光碾过,令他的每一寸神识都无所遁形。 还未等众人睁眼,便听耳边金龙声如洪钟:“天枢峰弟子吕仲,以职务之便,贪污偷盗宗门灵石灵植一百三十九次,错判案情三十二次,勾结魔门三次,现夺其内门弟子身份,押入幽冥狱,以待再判!” 龙吟雄浑,威威浩荡,响彻长空。 顷刻间,太微宗人人皆听到了这处罚—— 掌门崔振鸿听到此声,心头一紧。 吕仲乃他弟子,天资不错,性情也圆滑,他有几分看重。但他未得一丝风声,便有人将他座下弟子押入了幽冥狱! 听这龙吟声,是破幻金龙。 何人居然使金龙前辈出山了? 破幻金龙并无肉身,乃是老祖带回来的一条金龙魂灵,宿于摘星楼和刑罚堂。 此魂孤傲,受老祖恩惠,才愿协助太微宗弟子判案时使用一丝破幻之力。 他从未见金龙如此判罚! 莫非……是老祖驭使? 弟子犯了如此重罪,他这当师父的丝毫不知,还不知老祖要如何看他! 崔振鸿胆战心惊,不敢耽搁,连忙往金龙出声处而去。 万剑峰上,戚嫣然听到此声,也心头一惊。 天枢峰弟子吕仲? 此人她也知道。 因为他是在日后魔门围攻太微宗时,里通外敌的叛徒! 那时他以掌门弟子身份,勾结魔门多年,宗内多重机密早已泄给了魔门。还偷开护宗大阵,放魔门深入内部,令太微宗内血流成河。 掌门崔振鸿气急攻心,被这弟子气得吐血入了障,危急之下将宗门交给了他另一弟子庄文尧。庄文尧接过重担,重用江问星。江问星巧出奇计,斩杀吕仲,一下声名鹊起。 她正准备投靠容泽仙君之后将吕仲奸邪叛宗的消息也献出去,避免日后之灾,也免得江问星扬名…… 怎么这人也如此快被解决了?! 戚嫣然愈发笃信:一定有人与她一样重生了! 此人是谁? 戚嫣然在脑中回想着自己重生后遇到的人,都觉得不像。所有人都与前世一样,连江问星的性情也没有什么差别……等等! 她灵机一动,忽然想起江问星身边多出的那名少女—— 南宫雀。 前世这个人根本没有出现过,没有拜入太微宗,也没有出现在江问星的身边! 戚嫣然陷入深思。 难道…… 她便是那重生之人? …… 摘星楼,小刑堂。 南宫雀听到龙吟长啸,睁开了眼睛。 只见眼前金龙昂扬,每一缕线条都好似泛着金光,要从这墙壁浮雕彩绘上一跃而出! 南宫雀看得隐隐兴奋。 龙诶! 龙! 所以这个世界上是有真龙的对吧?那她的未婚夫……也有可能是龙喽? 也不是歧视他啦。 虽然她应该也能接受他奇形怪状的样子,但比起这些模样,还是龙形让人看得顺眼。 南宫雀看龙看得目不转睛,视线灼热。 没一会儿,金龙却又收起神威,懒懒闭目。一转头,掌门带着一行人匆匆赶来。 掌门一过来,见到崔兰芝和柳如霜,眸中微不可查地震了一下。 但他毕竟久经风浪,面色未变,行礼道:“拜见老祖!晚辈教徒不慎,御下失察,请老祖责罚!” 他身后带着的人立即也呼啦啦也跟着行礼:“晚辈失察,请老祖责罚!” 南宫雀瞧着领头几人模样,应当都是宗门内有一定权势的各个堂的大佬们。 贪污偷盗、错判案情、勾连魔门…… 想必在宗门内牵连甚广吧,好些堂口都脱不了干系。 师尊没有喊他们起身,他们便一直长长作揖,躬身不起。 良久,她才听师尊道:“我不插手宗门内务,今日不过是来替我弟子主持公道。” 男人扫向众人,目光清冷。 “望各位在其位,谋其职,肃清太微宗上下不正之风。” 崔振鸿心头长舒一口气。 老祖不追究就好。 身为掌门,他可是认真研读过《太微宗记事》的。 上一次有宗门记载的老祖插手内务……老祖可是毫不留情地杀了一大批人。莫看老祖如今万事不关心,看着好说话的模样,早先也是杀伐果断。 他也是当局者迷,竟被自己的弟子糊弄得团团转! 这掌门当久了,他和这些老东西们都过得太安逸了些! 崔振鸿自身警醒一番,又带头道:“是!晚辈定当带领太微宗,谨遵老祖嘱托!” 众人:“谨遵老祖嘱托!” 此事已毕,刑罚堂堂主翟玉亲自上前,羁押吕仲。 吕仲自知无力回天,口中仍为自己争辩:“老祖,师父,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啊!” 翟玉身形娇小,模样也乖甜。她柔声道:“金龙前辈已对你搜魂,是否被冤枉,自有我刑罚堂来判决。” “你放心,”翟玉轻声细语,笑容温切,“我刑罚堂会给你一个公正。该受几道刑便受几道,绝不多罚。待受完刑,再送你归天。” 连金龙搜魂都未让吕仲后悔,他却被翟玉这一笑吓得胆寒! 谁人不知翟玉号称玉面修罗! 看着柔弱无害,却是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尤善长鞭!被她鞭笞过的人,皮肉完好,筋骨俱碎! 吕仲痛哭流涕,不停磕头:“师父,弟子知错,弟子知错……还望师父给弟子一个机会、给弟子一个机会啊!” 崔振鸿神色复杂,轻叹一声:“翟玉,你将他带走。” 翟玉:“是,掌门。” 翟玉双手结印,给吕仲下了禁言术,又抽出一根 10.010 养灵兽 《除了我,全宗门都能听到师尊心声》全本免费阅读 南宫雀坐在了一艘仙舟上。 这场对于她的判罚结束之后,师尊便召出了这金光闪闪的仙舟,让她跟了上去。 这艘仙舟…… 是字面意义上的,金!光!闪!闪! 平日里所坐的仙舟,都是以木头为骨架。 而这艘仙舟,毫不夸张地说,她觉得整个船身都没有用木头,从骨架到甲板、栏杆、二层小楼……金光都闪得让人眼花。要是仙舟内有马桶,估摸着也得用金子做。 她忍不住思考起来—— 金子这么重,这仙舟飞得起来吗?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师尊驱使着仙舟轻盈地飘在空中,两侧是悠悠白云。 算了。 都修仙了,物理学肯定不存在了。 南宫雀双目放空。 处罚从幽冥狱变成了玉衡峰喂灵兽,她随波逐流,对于具体的惩罚内容都不太在意。 只是师尊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搞得她也有些心情阴郁。 但看到这么多金子,莫名其妙使她心情变好了一点。 可能还是逃脱不了当凡人时候的影响。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黄金都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南宫雀坐在椅子上,看着手边脚底都金灿灿的,有种暴殄天物的乡巴佬进城感,盯着栏杆上嵌着的各色宝石,不自觉地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全是金子! 好多宝石! 亮闪闪!真漂亮真好看! 待她察觉自己表情太过放肆的时候,赶紧抿紧唇,将笑容收了起来,生怕师尊觉得她嬉皮笑脸。 她的小表情落在容泽眼中,十足可爱。 他忍不住也去看她—— 难得不必遮掩,光明正大地看她。 少女察觉到他的视线,头越缩越低,仿佛一只将脑袋藏起来的小鸟儿。 终于,她小声抬起头:“师尊,我错了。” 容泽:“错在何处?” 南宫雀:“我不该对同门拔剑……” 容泽:“嗯,还有呢?” 南宫雀:“我不该喝酒……” 容泽敛眸。 哦? 竟还喝了酒。 他此行不过一缕分魂,能感知灵力,却嗅不到气味。他忽有几分遗憾。 或许……该以本体去见她。 却又怕吓着她。 男人神色覆上一层浅浅阴翳:“还有呢?” 南宫雀:“还有……还有……” 南宫雀实在想不出来了,看着师尊有些生气的样子,绞尽脑汁瞎编:“不该……吃烧鸡?” 容泽险些被她气笑了。 他道:“我便如此凶神恶煞,令你觉得吃烧鸡也有错?” 南宫雀:“……” 她低头看着脚尖,不敢说话。 “你最大的错处,”男人嗓音沉沉,掷地有声,“便是在对方以势欺人时,不懂得借势。” 南宫雀又抬起头来:“啊?” 容泽:“她有师兄,你没有吗?她有掌门为靠山,你便没有更大的靠山?” 南宫雀愣愣道:“我……不敢麻烦师兄和师尊。” 容泽:“将事情闹成这样,便不麻烦了?” 南宫雀:“……” 她看着师尊说不出话来。 满船珠光宝气,金光刺目,俗艳无比。 在这奢华糜丽之中,男人眉如远山,发若冷雪。他明明该与这些格格不入,却生出一股凌驾于这金光之上的尊贵傲然: “你尽管借势。只要我一日不死,便无人敢欺悔到你头上去。我容泽的弟子,可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 二人没有再说话。 南宫雀被师尊劈头盖脸一顿教训,非但不难过,心里还有点高兴。 师尊给她当靠山诶! 让她仗势欺人、欺男霸女她肯定是做不出来的,但今天这事……要是她自己认下了,就当真要被送进那个什么幽冥狱里了! 南宫雀回过味来:人善被人欺! 修士虽在修仙,但终究还是人身,逃不出勾心斗角那一套。她实力还微弱,有现成的靠山给她用,为什么不用呢? 待她想通,仙舟正好在玉衡峰落下。 越过重重宫墙楼阁,容泽解开一处阵法,带她落在了后山。 与前边的宏伟冷寂宫殿不同,阵法解开后山清水秀,灵气四溢、暖意融融,别有一番洞天。 一只长着翅膀的小老虎在和一只黑色小狗打架,毛发乱飞。 旁边还有一只白色小羊在啃着什么灵植。看起来……像是萝卜? 察觉容泽仙君回来,三只灵兽都停下了动作,乖乖走到了仙君面前,好奇地看着他身边的这个女人。 “这便是你这三个月要养的灵兽。”容泽瞥它们一眼,“小一,小二,小三。” 穷奇:“……” 混沌:“……” 饕餮:“……” 它们有名字! 怎么忽然给它们取这么难听敷衍的名字! 南宫雀不明所以,连忙记下:“……是。” 她心中腹诽:师尊这名字取得真是……大道至简。 容泽:“这三个月,你负责它们的饮食,它们可吐人言,想吃什么自会告诉你。” 南宫雀:“是。” 容泽递给她一道玉 11.011 打猎啦 《除了我,全宗门都能听到师尊心声》全本免费阅读 被吃光食物的南宫雀有些生无可恋。 储物戒里的东西吃完了,以后她吃什么? 偏偏她眼前的三只小兽还拿懵懂无辜的眼神看着她—— 小狗哀怨地伏在她脚边,小老虎暴躁地拍碎一根骨头。 小羊没吃够,直接哭出来了,眼泪啪嗒啪嗒掉。 饕餮本就是无底之胃。 就算它刚吃完一座小山高的肉,也不过刚尝出点肉沫味。何况……它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香的肉了! 它眼泪大滴,哭声仿佛婴儿,哭得南宫雀更是不知所措。 “好了好了,别哭啦……”南宫雀道,“你还想吃,我去给你弄就是了!” 混沌和穷奇立马也围了上来,不甘退让。 南宫雀:“你们都有份、都有份!” 好一通安抚之后,南宫雀的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南宫雀想起来它们都会口吐人言,便问:“你们平时都吃什么?” 小羊声音稚嫩:“都吃!” 眼盲的小狗细声细气:“兔肉。” 小虎活泼凶狠:“后山的弄雾牛!离尘鹿!赤魔猪!” 南宫雀:“……” 宗门会安排他们上一些基础课,给他们介绍一些常见的灵植灵兽和妖兽。 当然,所谓灵兽,就是驯化之后的妖兽,本质并无太大区别。 但这什么牛鹿猪…… 她怎么都没听过?这真的是可以被驯养的灵兽吗? 南宫雀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行!” 养在后山是吧? 她打猎去! 这是师尊的地盘,应该不会放什么太凶的恶兽吧…… 南宫雀紧张又放心地踏上了她的第一次打猎之旅,三只小兽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后。 南宫雀察觉到,回头看它们,温声道:“你们别跟着我,不要被灵兽弄受伤了。” 穷奇:“……” 开什么玩笑? 那些小喽啰敢伤他们? 它正要高傲地反驳,身边那只混沌却已经柔柔弱弱:“我会很听话的。” 南宫雀怜心又起,揉了揉它的脑袋:“真乖。” 谁能拒绝一只眼睛看不见的可爱小狗呢? 混沌舒舒服服地靠了过去,甚至还摇了摇尾巴。 饕餮:“……” 穷奇:“……” 它居然还摇尾巴? 摇尾巴??? 混沌! 你丫的是上古凶兽,不是真的狗啊!真丢我们四大凶兽的脸! 两只小兽凑在一起,看不惯它如此谄媚,聚在一起用神识说它坏话。 混沌才不管它们呢。 两个蠢货,你们懂什么? 仙君如此重视这个姑娘,她显然是仙君的心上人啊!与其整日想着如何在仙君面前表现,不如直接从未来的主母入手! …… 不同于玉衡峰的轻松,天枢峰的众人神情严肃郑重。 天枢峰为历代掌门所居之峰,有天枢殿为掌门议事之所。方才出现的众堂主,此时皆在天枢殿内。 掌门崔振鸿检讨了一番自身:“我座下弟子竟出了如此严重之事,我有管教之责。我自愿罚俸百年,以充太微宗库房。” 太微宗宗规之中,师父犯错,必将牵连徒弟。 然而徒弟犯错,还要牵连师父,却没有这等说法。掌门主动提出,也是表明他的一个态度,其余人看出他心思,自是不好反驳。 随即,崔振鸿又道:“吕仲贪污偷盗、错判案情、勾结魔门……出此纰漏,绝不是我天枢峰一峰之事,而是太微宗上下都贪图安逸,懈怠于此!” 记事堂堂主乃古英卓,年纪轻轻,上任不过五十年。 记事堂为太微宗任务发放、物资流通调配之处,吕仲出事,他脱不了干系。 他率先道:“太微宗数千年,沉疴旧疾,属实当清理。” ——他才接手不过五十年,就算有问题也大多都是前任留下的,别通通都算他头上! 越文秀听罢,也道:“古堂主说得对,当大刀阔斧,以除弊病。” 她乃丹药司堂主,也上任不过四十年,自是与古英卓站在一边。 “我倒是觉得,应徐徐图之。” 出口之人是护阵司堂主应安邦。他在众人之中年纪最大,资历也最老,论辈分,甚至还在掌门之上。 修仙之人多重容貌,他突破筑基时已古稀之年,留下一副长须老叟模样,也未服用任何驻颜丹。 他慢腾腾和蔼道:“积重难返,若是太过激进,恐要生乱。” 刑罚堂堂主翟玉乖柔一笑:“我不懂这些。诸位如何说,我便如何照做就是。幽冥狱还有很多空位,我不介意多抓一些人进去,将幽冥狱填满。” 崔振鸿将各人神情态度收进眼底,严厉起来,一桩桩一条条地开始梳理,力图清洗干净太微宗这股不正之风。 台下众堂主也跟着开始议论,增添或删减掌门所提出的不足之处。庄文尧坐在掌门的副手,替掌门整理记录,奋笔疾书。 这一议事就过了六个时辰,已是午夜。 虽说以在座的修为无惧那点休息时间,但议事也非一日之功。崔振鸿提出散会,翟玉却忽然道:“掌门,那仙君的小弟子……可要多留意?” 古英卓想起当时场景,神情一僵:“确实……应当多留意。” 怎么、怎么老祖会看上这小丫头? 还是老祖刚入门的徒弟! 他行事并不陈旧,但一时也有些难以接受。这小姑娘才十几岁吧?老祖都不知几千岁了! 说得难听些,刚入门的弟子,没准什么时候便死在了修仙路上。 若因她出了事,老祖性情大变可怎么办? 越文秀点头道:“我也同意。” 身为医修,修士之间因情生事的,她也见过不少。 别人也就罢了,老祖出了事,他们太微宗可怎么办? 这小姑娘还小,根骨也不错。他们费心多教教,总不会长歪。 崔振鸿陷入沉思。 他自是听懂了翟玉的暗示,也听懂了他们的附议—— 在场之人,恐怕都听到了那时老祖的心声! 虽然……不知老祖为何会看上如此小姑娘,但既是老祖心上人,他们自然得多看护着一些。 崔振鸿正想着如何能不露痕迹地关照一番,又听应安邦笑呵呵地宽厚道:“留意什么?小孩家犯了错,仙君罚过就算了,你们难不成还想追着去罚她?” 霎时,众人一静。 他们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 应安邦竟听不到老祖心声! 坐在副手的庄文尧心头一惊。 与众堂主不同,在他们来之前,他可是多听了两句老祖心声的。 那时好似只有他能听见。 但在场之人修为不同,几个师弟师妹修为低微,听不见或许也有修为的原因。那……他师兄吕仲呢? 他师兄吕仲与他同是金丹修为,却听不到老祖心声。 现在应堂主也听不到,是否…… 应堂主身上有与师兄相似的地方。 是贪污偷盗…… 还是勾结魔门?! …… 玉衡峰。 南宫雀进入了后山。 后山并不单单是饲养小兽的一小片地方,而是玉衡峰后面,被结界封住的一片连绵低缓的山脉。 如同人会饲养牛羊为食一般,这后山的灵兽为低等妖兽,不会开灵,便是用以饲养为食的。 一进后山,她见到的先是兔子—— 这兔子她倒是认识,名为疾风玉兔,一阶妖兽,跑起来飞快。 她运起步法,追了半天都没追上,却被这兔子带入了一片浓雾里。 她有些迷失方向,谨慎地想要原路回去,一回头却猝不及防地发现自己被牛群包围了! 原来这便是弄雾牛! 弄雾牛也是一阶妖兽,修为比疾风玉兔略高些,按人的修为来算,大约到了炼气后期水平。 要是只遇上一头牛,她还有信心拿下。但这是一群啊!!! 南宫雀费了好半天劲才从牛群当中小心翼翼地绕出来,一转身便是一处小瀑布与一汪清泉。 花繁叶茂,水汽弥漫间,一头白鹿身披七彩霞光,高洁优雅地在泉边饮水。 这便是……离尘鹿? 离尘鹿的修为比弄雾牛相差不了多少。 她握紧手中剑,暗藏在一边,准备上前捉鹿。 而后她便看见,这头鹿喝完水,优雅地扬起后蹄,轻轻一踹,旁边一棵环臂粗的大树便轰然倒地,倒地的方向正巧是她藏身的树丛。 南宫雀:“……” 恐吓她? 是恐吓吧?! 她被一头鹿恐吓了!!! 她霎时起了反骨,提着剑追了上去。 敢恐吓我?看我不宰了你! 南宫雀气势汹汹、杀气冲天、虎虎生威、金刚怒目…… 然后她就被这头鹿追得嗷嗷叫了。 她光顾着躲这头鹿的蹄子了,没想到被它头上的角给顶飞了! 她被顶飞出去,摔在地上,肋骨不知断了几根,内脏也受了重创,吐出一大口血。入门以来都是些点到为止的比试,就算她与柴鲁对练,柴鲁也不会对她下这么重的手。 南宫雀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顾不上疼,连忙从储物戒中摸出回春丹吞了下去。 丹药也是柴鲁给的,都是上品。 还未来得及将丹药转化,那离尘鹿便又追了上来。南宫雀托着伤体运足步法,跑得比身体没伤的时候还快。 就这么带着那头鹿在林中兜圈子,南宫雀终于找到一处缝隙钻过去,那鹿也冲了过来,猛冲一下,正好将一侧鹿角狠狠地卡在了里面。 她手起剑落,用足了灵力,一剑斩落鹿头,鹿血溅了她满身。 第一次狩猎,比预想中来的波折,动手杀生,却好像也没有她想的那么艰难。 南宫雀将这头鹿塞进储物戒里,找了处旁边的小溪洗了把脸。 洗着洗着,忽然她寒毛直竖。 待她一转头,身后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盯着她。 南宫雀瞳孔一缩—— 青焰狼,二阶妖兽,她在一本杂记上见过。 上了二阶,那都等同于人修的筑基实力! 她才炼气中期,越阶打怪,那就不是她这种路人甲能干的事情,少说得有个龙傲天剧本护体。 南宫雀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没想着打怪,只想着逃跑。 但她身上刚浸透了鹿血,满身的血腥味,这青焰狼闻着这味道紧跟着她不放,让她连找个藏身之处都找不到。 危急之下,她踏着步法上了树,躲在了树上。 谁知这狼一张口,直朝她的位置吐了个火球。南宫雀轻盈一跃,跳到了另一棵树的树杈上,回头一看,刚才她站的那处已经烧得烈焰熊熊。 有没有公德心啊!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刻入骨髓的这句话让南宫雀抬手便掐了道法诀灭火。几滴水落到狼身上,这狼敏捷地躲开。 南宫雀心念一动。 也许……这狼怕水? 南宫雀费尽心思,将狼又引回了溪边,佯装在原地不动。 待到青焰狼以为猎物就在囊中,张口扑过来撕咬,她拿剑鞘一抵,用力将狼拉入水里。 溪水不深,只有她膝盖高。 她仗着先机,狠狠地砍了那狼几剑。但这剑只是宗门发的普通铁剑,砍不动这二阶妖兽的坚硬狼骨。她将这狼砍伤,却未致死,反倒激怒了它。 水对她来说不深,对狼来说自然也不深。 狼再度扑过来,她又用剑鞘去挡,剑鞘竟直接被狼牙咬穿了!南宫雀双手用力将狼头按到水里,青焰狼拼命挣扎,剑鞘被狼甩飞了出去,直接咬上她右手小臂。 南宫雀痛得叫出了声。 疼死了! 手筋都要被咬断了!!! 越是疼痛便使她越是清醒,她力量抗衡不过这头狼,那她就结印用御水诀! 她整个人跨坐在狼背上,被咬住的那只手臂艰难掐着手诀,另一手快速结印。她本来就是水灵根,亲水,御水驾轻就熟,操纵一道水柱往狼眼里猛灌,然后…… 凝冰诀! 清澈的水花转眼变做冰棱,狼眼被冰一刺,张口嚎叫。 南宫雀趁机将手从狼口中抽出来,又掐了诀灌水进狼嘴里,再度凝冰,将狼嘴塞满了冰柱! 右手被咬了,她换了左手拿剑。 抓住这狼眼狼口都被封住的机会,用力举剑,将狼腹捅了个对穿! 这狼还想挣扎,南宫雀又补了几剑。 左手用剑终归不如右手用剑这么熟练,她生怕没把狼杀死,手上的剑一直不 12.012 晋阶了 《除了我,全宗门都能听到师尊心声》全本免费阅读 做起来费事的东西,吃起来却很快。 一头鹿和一只狼,看起来多,落在这三只小兽里也并不多,三两下便吃完了。 等到喂完,它们仍不知足,南宫雀已撑不住了。 好累。 好困哦。 想想她今天和江问星打了一架、被判罚,还被带来玉衡峰养灵兽,去后山打猎…… 明明是放假,怎么短短一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呢? 三只小兽眼巴巴地看着她:“还想吃!” 南宫雀用剑撑着自己站了起来:“明天……明天再给你们弄吃的。” 明早还要去万剑峰练剑,她需要小睡一会儿。 南宫雀强撑着自己走到了后山的小筑里,都没来得及去前面的宫殿里挑一间房间。这么点距离,就已经走得她双腿发飘了。 一进门,她都不想睡床了,干脆关上门直接躺在了地上。 小筑是竹制的,墙壁地板都是一股竹香。 南宫雀闻着竹香,昏昏沉沉想:反正她满身的脏污鲜血都没洗干净,睡床上也挺脏的,不如就睡地上吧…… 南宫雀习惯性地摸了摸身边玉牌,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她入睡后,一个男人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他面色有些苍白,连同长发一般都化作雪色,却又与那缥缈虚影截然不同,是一具凝实的人身。 男人俯身,将她抱起。 纵是尚且虚弱,怀中的少女对他而言也不过轻如一片羽毛。她安静地睡在他怀里,像是趴在他怀中的一只小雀儿。 小雀儿的头发乱糟糟的,血渍将她长发结成团,泥渍也溅了不少。身上的弟子服烂了许多处,仿佛乞丐一般,更别提那满身的脏污。 她手臂垂落着,袖子早已在厮打中被咬不见,露出蜿蜒狰狞的咬痕。 男人轻轻握住了她的右手。 精纯的灵力自他指尖流过,淌入她的经脉丹田。吸入了这股精纯之气,灵力霎时将她的骨肉也涤荡一清,疤痕飞速愈合,肤如凝脂。 她体内排出些许杂质,同时周身升起一丝朦胧微光。 容泽扬了扬眉。 竟是在睡梦中晋阶了? 与此同时,玉牌骤亮! 一股浩荡龙息自玉牌所雕刻莲花正中央的龙鳞释放,席卷四方,四周物件瞬间化为齑粉。外边的三只小兽察觉动静想要进来,被容泽弹手一指,用一道结界阻隔在外。 男人沉眉敛目,打坐静息。 磅礴龙息犹如飓风一般被他纳入,他被封印的一部分修为,终于重归他体内。 待他睁眼刹那,玉牌浮现一道裂痕。 方才的动静她都没有惊醒,却似乎听见了这一声细响般,皱着眉想要醒过来。 他抚上她额顶,她便又沉沉睡去。 淡淡龙息仍旧萦绕四周,此处全是尘灰,容泽换了个房间,将她放在床上,将她半揽在怀中。 他轻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未清理的血腥味、灶火味和肉香混成一团,并不算好闻。 但他只温然一笑。 如今,他能够触碰到真实的她、感受到真实的她。 终于…… 不必用分魂陪在她的身侧了。 男人如玉的长指轻抚她长发,指尖所落之处,她身上脏污便如泥壳般被剥离,乌发柔顺地披落,与他雪白长发交织。 他闭眼,闻着她身上干净的气息,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窗外 13.013 看美人 《除了我,全宗门都能听到师尊心声》全本免费阅读 南宫雀进了屋里,又给自己换了身衣服,背起剑。 剑鞘在打斗中被狼牙咬坏了,没了剑鞘,铁剑冷冰冰地贴着她背脊。 三只小兽不知跑哪去了,外边静悄悄的。她召出师父留给她的仙舟……呃。 她犹豫了一瞬。 她真的要乘这么闪瞎眼的仙舟去练剑吗。 会不会太浮夸了点? 但玉衡峰到万剑峰,真的太远了…… 没有仙舟,单靠她两条腿,是万万跑不过去的。 南宫雀一咬牙,将仙舟放了出来,然后站在船舱罗盘处,放了一把灵石进去。 这一把一百多上品灵石,她自认为已经放了许多了。 结果这仙舟只蹿出去一点,然后又没了劲儿,慢慢地减了速,尴尬地停在空中。 南宫雀:“……” 一块上品灵石等于一百块中品灵石。一块中品灵石又等于一百块下品灵石。 她一个月才领五十块中品灵石,因是玉衡峰的弟子,在新入门的弟子之中待遇已经算好的了。 烧了这么多上品灵石才跑出去一截,这是什么吞金巨兽! 想想要乘着这仙舟到万剑峰,不知要烧多少灵石,她的心已经在滴血。 穷惯了,实在下不去手啊! 南宫雀又将仙舟收了起来,自己手里拿了块灵石。 她运起步法,飞速向前,待到灵气耗尽,吸取手中灵石补充体内灵气,再飞速前往万剑峰。 正好她刚晋阶了,脚程也快了些。 这样紧赶慢赶,用了五十余枚灵石,终于在天亮之时赶到了万剑峰。只不过来得晚了一点,没赶上日出时分吸收鸿蒙紫气的那一刻。 同门的弟子们都已站在了一块儿,等待着教习的命令。 南宫雀混入人群之中,悄悄站在了最末。 即便这样,也被许多人注意到—— 摘星楼的事传得很快,尤其焦点还是著名的两个“混子”南宫雀和江问星。谁也没想到,他们两平时看起来关系还不错,居然会打起来。 众人目光偷偷瞟她,站在一块棱角分明巨石上的柴鲁自然也看到了她。 她来得匆忙,气息还未平,脸颊不知是热的还是被冷风刮的,圆鼓鼓红扑扑。身后剑鞘没了,只光秃秃背了把剑在身上,剑锋还卷了刃。她头发也因赶路被风吹得纷乱,带着这破烂装备,更显可怜兮兮。 受了罚在玉衡峰,还要赶过来练剑。 这么勤奋努力的可爱小师妹,怎么会主动打架呢? 柴鲁向来不喜那流言八卦,昨日之事只听了个囫囵,只知道师尊因南宫雀和江问星两名弟子打架,揪出了太微宗叛徒吕仲。 他虽不知两人打架缘由,却一瞬便偏了心:一定是那江问星的错! 柴鲁喊她:“南宫雀!” 南宫雀不情不愿地站了出来:“弟子在。” 柴鲁随手折了根枯朽树枝:“来与我对练。” 南宫雀:“……是!” 啊啊啊啊啊! 她就知道,又要对练了!又要被师兄毒打了!!! 放了一天假才让她轻松了一会儿,就又唤醒了她被毒打一个月的恐惧。 昨天她还能单挑一头筑基修为的狼已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师兄比狼可怕多了。 他就算压制修为,也是元婴后期,半步化神! 南宫雀深吸一口气,举起了剑。 柴鲁举着树枝随意一挥,一出手,他便发现了不对。 小师妹剑意更加凝实,出手更为锋锐了! 过了两招,再度以南宫雀的剑被树枝挑飞为结束,而她这次竟避开了他的剑风,步法敏捷迅速,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柴鲁满意地点了点头:“进步不少。见了血?” “嘿嘿,多谢师兄夸奖。” 南宫雀道:“我受罚在玉衡峰养灵兽,昨日猎了两只妖兽给它们加餐。” “不错。”柴鲁道,“剑修见血才能成长,对练练来练去不过是花架子。改日我带你去斩龙渊历练!” 南宫雀:“……” 斩龙渊为苍梧域边境之处,各宗都要派人驻守,以防域外天魔入侵。这些域外天魔的小兵,最低也是金丹修为的……她这小身板哪扛得动! 南宫雀挤出一个笑来,如丧考妣地接受了师兄这份沉重的爱:“多谢……师兄。” 柴鲁冲她摆摆手:“去练剑吧。” 南宫雀:“是!” 有了斩龙渊这事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加上她练剑结束还得去后山给三只小兽弄食物,南宫雀今日练剑格外努力。 是以,她也没有在意江问星投过来的探究目光。 仅仅过了一日,她便又更强了吗? 南宫雀如此勤勉,他定也不能落于她之后! 江问星收起懒散风流心思,比从前练剑不知专心几倍。 他识海之中,一白发长须的老头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早该如此! 这小子,从前拈花惹草的没个正型,如今被人比下去,终于知道怕了! …… 万剑峰之大,练剑的自然不止玉衡峰弟子。 戚嫣然选了一处离着他们近的,遥遥看过去。如今有柴鲁在,她不好去指点那些弟子,只得憋屈地旁观,正巧看到了柴鲁与南宫雀对练。 见到南宫雀不过两招便落败,她轻嗤一声。 还以为她有多厉害呢。 竟连柴鲁的两招都敌不过—— 她前世跟在江问星身边许久,那时江问星身边出入的都是化神合道的大能,柴鲁一小小元婴,实属不被她放在眼中。 她却忘了,自己此时不过筑基期,连前世的金丹期都比不上。 戚嫣然心念一动:或许,她也能打着求师兄指点的名号,去接近柴鲁,进而接近容泽仙君? 她如此想了,便如此做了。 过去之前,还召出一面水镜,调整自己的神情。 镜中人长发高束,红衣如火,娇俏中透着一丝英武,正是青春好芳华。戚嫣然很满意自己这幅模样。柴鲁此人,一看便不喜欢那些娇滴滴的姑娘,她这样的装扮恰是正好。 她说干便干,朝柴鲁走了过去,还未靠近,柴鲁的视线便瞥了过来。 他粗声道:“你是何人?” “柴师兄,我乃落月峰弟子戚嫣然。” 她大大方方行礼,“从前与玉衡峰弟子相熟些,经常一起练剑,今日得空,便过来看看,他们是否需要我帮忙指点。” 戚嫣然一笑,容色盛放:“不过有师兄在此,他们也不需要我指点了。倒是师妹我剑术还需进益,需要仰仗师兄多指点一番。” 柴鲁是粗人,但不是傻子。 他没见过此人,此人却一开口就是“柴师兄”,说明一早就打听过他。 从前看在同宗弟子的份上,柴鲁还会和善些。 昨天出了那档子吕仲勾连魔门的事,他看到这些有小心思的人,便总觉得有可能是叛徒。 落月峰乃追云仙子所立,习的是更为灵巧飘逸的剑法,美则美矣,剑招不免有些繁复。 玉衡峰上下师从容泽仙君,剑招更为古朴,大开大合,干脆利落。 两峰剑道便不是一个路数的,她闲着没事跑来指点玉衡峰弟子做什么? 难怪他这一个月都看这些小弟子们不顺眼,嫌他们练成了软绵绵的花架子。 感情是被这戚嫣然给带歪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柴鲁心有不悦,却也没有冷脸赶走她。他只点了点头,道:“再多的指点不若比试一场,来吧,我压低修为,与你比一番。” 戚嫣然笑容更盛:“是!” 她就知道她这是投其所好,这一步走得很对。 瞧。 柴鲁这不就答应了? 柴鲁拾起方才那根树枝:“你先出招吧。” “师兄,那我便出剑了。” 戚嫣然客气一番,举起剑,目光一下凌厉,朝柴鲁攻去。岂料她刚一出招,手中长剑就被挑飞了,别说两招,连半招都没撑过! 戚嫣然顿时愕然,脸一下涨得通红。 她如此狼狈……这些曾经被她指点过的弟子该怎么看她? 戚嫣然拾起剑:“师兄,方才我未准备好,可否再来一次?” 柴鲁玩着手中树枝,随意笑了笑:“可以。” 戚嫣然再度提剑,拼尽全力!然而她这竭力一击,仍被柴鲁用手中树枝轻轻松松化解,而后又挑飞了她的剑! 依旧是撑了半招! 戚嫣然有些恼了:“师兄果真是压到了筑基修为?” 这样不留情面,分明是在作弄她! 柴鲁点头:“当然。难不成师妹还想让我压到炼气修为?” 戚嫣然更气:“柴师兄这话是何意?” 柴鲁丝毫不给她留情面:“你练得太不扎实,莫说比不过我,连我玉衡峰的炼气期弟子也比不过。就比如……” 他一顿。 这般得罪人的事,还是别点小师妹了。 柴鲁伸手一指:“就比如江问星,他的剑术都比你好。不如让他与你比一比?” 要是别人,戚嫣然自然觉得这是羞辱。 但柴鲁偏偏指了江问星。她重生归来,自然知道江问星何等的天资出众,万中无一! 戚嫣然冷静片刻,道:“请师兄唤他出来,我愿与他比试一场。” 柴鲁高声道:“江问星!” 江问星正练完一轮剑,听到柴鲁喊他名字,走上前去:“弟子在。” 柴鲁道:“你与戚嫣然比试一场。” 怎么忽然叫他来比试? 江问星摸不着头脑,但这位戚师姐,他是见过的。好几次,他都见到她恶狠狠地瞧着他,好像他对她做了什么深仇大恨的事一般,他都不知怎么得罪了她。 江问星举起剑,桀骜冷然:“师姐,请。” 戚嫣然也举剑,冷笑一声。 呵,前世她是比不上江问星。 但现在两人跨了阶,江问星还没崛起,她未必比不上他。 两人准备比试,旁边玉衡峰弟子、落月峰弟子围了一圈,都是方才戚嫣然与柴鲁比试时被吸引过来的。 南宫雀专心练剑,之前的嘈杂都未入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时她正巧也练完了剑,准备休息,放松下来便发现有热闹看—— “江问星要和戚师姐比试,谁会赢?” “江问星如此懒散,平时都没见他正经练过功,都在睡觉,怎么可能比得过戚师姐?” “他这一个月勤勉许多。” “有柴师兄在,谁敢不勤勉?临阵磨枪罢了!肯定戚师姐赢!” 呦,江问星要与人比试啊。 南宫雀凑过去看热闹,随口道:“我赌江问星赢。” 离得不远不近,这笃定的一句话正好传进了江问星耳里。 他一侧头,正见少女神情坚定,双目璨璨。 少年桃花眼一弯,桀骜之势转瞬柔情。 14.014 新教习 《除了我,全宗门都能听到师尊心声》全本免费阅读 南宫雀低着头,眼前人行了个礼:“弟子见过师尊。” 她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烫。 不知道是不是脸红了。 而后她听师尊道:“为何回来这般晚?” 南宫雀抿了抿唇,小声道:“弟子没有用仙舟。” 男人声音微冷:“为何不用?” 南宫雀沉默一下,老老实实说了真话:“那仙舟……过于贵重。催动仙舟,耗费灵石甚巨,弟子舍不得。” 她依旧没有抬头,却感到男人的目光正扫向她。 他问:“你只用步法,在万剑峰与玉衡峰之间赶路?” “是。早上匆忙,用了五十余枚灵石补充灵力。回程便没有用……”她越说越小声,“因弟子没有启用仙舟……便不敢乱花。” 她想起一事,又道:“弟子睡梦中突破,似乎将小筑中的东西损坏了不少。请问师尊,弟子……要怎么赔?” 师尊忽然喊她名字:“南宫雀。” 被叫全名,总是会给人一种心头一惊的感觉。 南宫雀缩了缩,又听他道:“你可记得你所受刑罚为什么?” 南宫雀道:“回师尊,弟子需服劳役,为师尊饲养灵兽三个月。” “你可想过,”男人严厉道,“你回来晚了,它们便挨饿了?” 南宫雀哑口无言。 三只小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边,围在她脚边可怜巴巴。 小羊哭哭唧唧:“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 小狗嗲声嗲气:“你回来就好啦,我一直在等你!” 小老虎满不在乎:“哼!半天不回来,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呢!” 南宫雀心中愧疚顿时达到了顶峰。 她一下蔫了:“师尊,弟子知错。” 容泽放缓声音:“仙舟不愿用便算了,给你的灵石,便是任你取用。突破乃是修为有进益,损失些物件无关紧要,不必你赔。” 南宫雀点头:“是!弟子必当谨记!” 见她点头如小鸡啄米般,冷着脸的男人终于微微一笑。 [可爱] [想摸头] 三只小兽一下支棱起耳朵。 刚刚、它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是仙君在给它们传音吗?! 三只小兽之间对望,饕餮传音给穷奇传音:“仙君说我可爱!” 穷奇不满:“明明是在说我!” 饕餮:“仙君以前摸过我的头!” 穷奇:“也摸过我的!” 两只小兽争了起来,谁也不服谁。 看透一切的混沌:“……” 两个蠢东西! 和它们一起混实在是太丢上古四大凶兽的脸了!!! …… 师尊训斥她一顿便离开了,他一走,南宫雀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开始张罗灵兽的饭食。 一锅炖牛肉、一锅牛肉粉丝汤、一锅牛肉窝蛋饭、一锅炒牛杂,还有三大锅牛肉先卤上,晚上给它们当晚饭。 一餐饭做下来,小兽们吃了个精光,南宫雀的洁尘术也用得愈发娴熟。 能用仙法真好啊! 要是她仍是凡人,光是处理牛杂就得臭死。 喂完小兽,她又进山打猎。 这一次没有昨天那么惨淡,一进山就抓到一只疾风玉兔,后面又抓到一窝。 她明显感到疾风玉兔的教程变慢了—— 或许,是晋阶后,她的速度变快了? 她又捕了头离尘鹿,捕了头落单的弄雾牛。虽然有受伤,却也不像第一天那样遍体鳞伤、鲜血直流。 南宫雀提前回来,给小兽们吃了卤牛肉和烤肉,早早便休息了。 前面的宫殿她还是没有去住,图方便,直接就住在了后山的小筑里。 起床后她赶路去万剑峰,一边用灵石一边心里还是在滴血。 虽说师尊任她取用…… 但花起来还是心疼啊!那可是好多上品灵石!!! 南宫雀握紧双拳:她要努力修炼,省下灵石。 省钱就是赚钱! 穷鬼总是对赚钱有格外深切的渴望,南宫雀原本修炼就专心,这下修炼便更加忘我。 江问星见她纯然执着,暗自心惊,不由得更加努力了一些。 而柴鲁见她状态,暗自满意。 小师妹从前也勤恳,但总有些不情不愿,被他推着走的感觉。这次被罚之后,竟像是开了窍! 要不然…… 找机会多罚她几次? 柴鲁正动着歪心思,眼前便忽然多出个儒雅文气的男子:“柴师兄,好久不见。” 他定睛一看,是天枢峰弟子庄文尧。 身为掌门弟子,庄文尧经常与那犯了事的吕仲一起出现在一些宗门重大场合,是以各峰弟子都认识他们。 柴鲁咧嘴一笑:“庄师弟,你怎么来万剑峰了?” 庄文尧谦声道:“我来给这批玉衡峰弟子担任教习。” 柴鲁:“……你当教习?” 那不是抢了他的事做吗! 柴鲁有些不满:“你一个学阵法的弟子,能教剑修什么?” 庄文尧道:“师兄,剑修若是被困,也是需要破阵的。何况学些简单符箓,也是为他们好。” 历代掌门都掌管着护山大阵,故而掌门多从阵修中所出。 再不济,也要懂一些阵法。 要成为阵修,先得学符,阵符不分家,阵修便是顶尖的符修。 柴鲁思索一番,觉得他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但又总觉得有哪怪怪的。 柴鲁:“掌门派你来的?” 庄文尧面不改色:“是。掌门说,老祖很看重这批弟子。” “哦——” 柴鲁点了点头。 这便合理了。他也是被师尊指派过来的,自然知道容泽仙君有多看重这批弟子。 柴鲁领着他,在众弟子面前介绍:“这是你们新来的教习,庄师兄,教你们符法与阵法!” 众弟子惊诧不已。 又多一个教习?他们是剑修……学这些干什么? 唯独南宫雀隐隐兴奋。 她见过这名师兄,对他的公正判决很有好感。 学符阵? 听起来好有意思耶!重要的是……画符很好卖钱!嘿嘿,多学点多学点,技多不压身! 庄文尧的目光淡定扫过众人,在南宫雀的身上,不留痕迹地多望了一眼。 他被指派过来,自然是肩负着重要任务的。 因为老祖只有在见到南宫雀这名小弟子时才会泄露心声,万一老祖露了心声,他们却没听见,便损失了聆听老祖教诲的机会。 此事还是个秘密,只有掌门和几个堂主知道,他们都有要职在身。 而其他人,崔振鸿又信不过,只得派这一名爱徒来当个屈才的小教习。 突然多了个搭档,柴鲁原本没多想。 但没过三日,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一个元婴期半步化神的修士,又不是傻子。庄文尧做得再隐蔽,他也能察觉出来,这厮好几次特意盯着他小师妹看呢! 这日,柴鲁特意在弟子们结束练习之后,抓着庄文尧去喝酒。 庄文尧面露难色:“我不胜酒力……” 柴鲁搂着他的肩,咧嘴大笑:“没事,兄弟,酒量这玩意,就是喝出来的 15.015 学画符 《除了我,全宗门都能听到师尊心声》全本免费阅读 三天过去,南宫雀基本适应了从玉衡峰到万剑峰两头跑的生活。 她的打猎技术也有了进步,一天能猎三四头大型妖兽。 肉还是不够吃,就抠抠搜搜地买些便宜大块的灵植当配菜丰富一下伙食。小兽们也没抱怨,个个都吃得挺香。 倒是这个多出来的新教习,让她的生活有了变化—— 上午那只剩一半的练剑时间,又要切出一半去学画符。 前三天,她听了满脑子的理论知识,从数百种符墨符纸,到五大基础符纹与十八种常用符箓再到上古符箓进化演变解析…… 听得她直打瞌睡,直接浇灭了她对符道的满腔热情。 这位庄师兄…… 人是好人,但实在不太会讲课啊! 好在,柴师兄忍了三天也听不下去了,直接将他们赶去了画符。 画符的地点自然不是在万剑峰,而是在游龙峰。 太微宗的符修分为两派,一派为符阵派,符道精通之后,主修方向便转为阵法,受护阵司管理;一派为符灵派,专攻符箓,还能反复描绘符箓,豢养符灵,归御灵司旗下。游龙峰便是护阵司与御灵司共用之地,以供弟子们练习符法,取笔走游龙之意。 来了太微宗十个月,南宫雀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一进去,仿佛土包子进城一般。 剑修不管人品修为如何,练剑练多了,收拾一下那番灰头土脸的样子,挺直腰杆,大多都正气凛然,人模人样的。 符修们嘛……个个瘦骨嶙峋,宽袍广袖,身上到处都蹭了各种颜色的符墨。脸色也个个苍白青郁,走路像飘,东倒西歪,仿佛被画符榨干了精气一样。 凡间常说的“鬼画符”,莫不是就因为把修士当成了鬼? 南宫雀看着这些符修,再看了眼庄文尧,满是佩服。 符修如此熬人,庄师兄还能保持这儒雅文气,真是厉害啊。 不过符修修炼如此散漫…… 倒让她有些羡慕。 看他们一个个痴狂样子,有坐在桌边画符的,有站在墙边画符的,还有趴在地上、水边画符的……甚至还有个人自带枕头躺在地上,手里握了笔,呆呆仰头望天。 这是什么摸鱼圣地! 她可以转行当符修吗! 庄文尧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但头一回带这么多剑修来这,多少令他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他为众人解释道:“他们是在观天地之气,此乃符修的修炼之法。” 南宫雀:“嗯嗯!” 庄文尧被她这灼热的眼神看了个激灵。 她为何如此激动? 庄文尧带领弟子们穿过人群,进了一侧殿。 殿内的乌木书桌上摆了笔墨,天青色镇纸下压着裁成长条的符纸,明黄色的符纸随风微扬。 庄文尧提笔,蘸了符墨,边写边道:“我们先来画最初级的火符。把自己想成正在释放火球术,由符笔将火球施放在符纸上……” 他随意画了一笔,一道火球符便成。 庄文尧举起符纸:“这便是最基础的火符文。” 南宫雀认真记下了每一步。 看着好简单。 这有什么难的? 她自信满满跟着提起笔—— “轰!” 一道火球术瞬发出去,将符纸烧了个精光。 南宫雀:“……” 可恶啊! 她的转行生涯出师未捷! 乌木书桌久经考验,没有被火球术烧出丝毫痕迹。 等等。 南宫雀忽然想到。就是说……嗯,这张桌子本来就是黑色吗?该不会被众多弟子烧黑的吧?! 她听到耳边也传来火球破空的声音,举目四望,发现大家都与她差不多。不是将符烧了,就是将符画废了。 南宫雀的心头忽然获得了一丝安慰。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不会画符…… “庄师兄。” 她正想着,便听江问星道,“我已将符画好了。” 庄文尧举起一张火球符,符文流畅漂亮。他赞许道:“画得不错。” 听到这称赞,江问星不知怎的朝她看过来一眼,眼角还带着笑。 南宫雀:? 看她干嘛。 看着众人画得一片狼藉,庄文尧又给他们发了新的符纸,每人发了一沓:“初次画符,画不成乃常事。多练习便可成功。” 南宫雀将新发的符纸压在镇纸下,屏气凝神,蘸了符墨开始落笔。 这一次比上一次好些,画了一半,灵力没收住,又将手下符纸给烧了。她再拿一张,又画。这次倒是画出来了,但因为她吸取前两次教训收着灵力,最后画在纸上的符纹极轻极浅。这代表着这张符放出来的火球术只是个指甲盖大小的小苗,毫无用处。 南宫雀皱着眉,思考着刚才灵力的运行轨迹。 画符于她而言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至少她从来没有思考过,如何精准地去控制灵力的施放。 她再度提起笔,将灵力压在一个平稳的、充裕的状态,朱红色符墨随着她符笔画过落于明黄符纸之上,浓稠有力。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符笔的走向,画完了半张符。正当这符纹要收尾—— “哗!” 火苗骤起,烧得窜天高。南宫雀躲闪不及,还把自己头发点着了。 她赶紧施咒灭火,一个水球术将头发上的火浇灭,扑了自己半脸的水和黑灰。 “南宫雀。” 她抬起头,见江问星站在她面前,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要我教你么?” 南宫雀咬了咬牙:“……不用!” 她屡败屡战,被激起了斗志,还想继续画,一抬手却已经脱力了,连符笔都拿不起。画了区区几道符,体内的灵力居然被抽干了! 难怪符修各个看起来都被榨干了。 天天画符,这谁顶得住啊? 庄文尧见她脱力,连忙过来教导她:“此时莫要画符,打坐调息便可。” 南宫雀听话,闭目调息。 待到恢复一点睁开眼,却见到江问星搬了张凳子坐在她身边。 “怎样?” 他熟稔关照道:“好些没?” 南宫雀不想多说话,只浅浅应了一下:“嗯。” 江问星:“待到熟练之后便好了。刚入门时,只能调用自身的灵力。熟练后,便可借用天地之力。” 南宫雀:“啊?怎么借用?” 见她终于起了兴趣,江问星忍不住带了些卖弄。 他眉眼飞扬:“我们打坐吐息,将灵气纳入体内,便成了灵力。借用天地之力,便是无需调息,纳入灵气于符笔之中,再落于符纸之上。” 南宫雀:“哦……” 一边进水一边出水是吧? 懂了。搁这做小学蓄水池题呢。 她点了点头,眼前却伸过来一张帕子。 少年桃花眼含着笑:“你擦一擦脸。” 南宫雀抬手一抹,抹了一手黑灰。 江问星捏着帕子伸向她的脸,南宫雀向后一躲,瞪着他:“你干嘛?” 江问星:“我给你擦。” 南宫雀差点没跳起来:“不必了!!!” 怪肉麻的。 她到底给了他什么错觉?他们两个有亲近到这个地步吗?!还是说这是龙傲天的套路撩妹手段? 鉴于男频龙傲天文的感情线都稀烂,南宫雀看书的时候一贯都是跳过的。 南宫雀也不太清楚,他是不是对所有女人都这样,但不妨碍她对此起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江问星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对他避之如恶鬼。 他半点不恼,只自若地将手帕收回:“不必就算了。那……我教你画符?” “也不必!” 南宫雀严肃警告他:“离我远一点,我们不熟。” 不熟吗? 江问星轻笑,他可不觉得。 总有一天…… 会熟悉起来的。 这一双少男少女凑在一起,庄文尧看着有些不对劲。 都是从少年时期过来的,谁还没见过几个年少慕艾的愣头青?这江问星看南宫雀的眼神,着实太过多情了。 可他没记错的话,这小子还和崔兰芝勾勾搭搭吧? 庄文尧黑着脸走过去:“画符之时,莫要嬉笑打闹。” 江问星在他勒令之下回到了原位,庄文尧拆散二人,为老祖贡献了微不足道的一点帮助,深藏功与名。 余后便清净了许多。 众弟子要么认真画符,要么闭目调息,庄文尧闲着也无事可干,正好一名同门师妹舒白薇得知他正好在游龙峰,过来寻他,请教他一道困扰许久的符阵如何布排。 二人商量符阵,南宫雀离得近,听了一耳朵,只听到他们口中冒出一堆听不懂的天书。 算了,不听了。 一加一还没学会呢,她居然妄图在这听微积分! 南宫雀收回耳朵,继续对着那符纸和符笔琢磨:“画符好难啊……” “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