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缘[孟丽君]》 1. 自裁 《与君缘[孟丽君]》全本免费阅读 一个心计百般拆她身份,一个逼我弃冠进牢笼。好一个,堂堂正正忠孝王,好一个,礼贤下士贤帝君。无非都是些个见色起意、装腔作势的衣冠禽兽罢了! 她郦明堂身负凌云志,十七即登凤凰台,名属天下第一流,何须躲在男子的庇护下,做那仰人鼻息的女娇娥? 白日里皇帝冒雨只身潜入梁府,与她会面,要她不得承认自己孟丽君的身份,逼她在三天之内写道折子送上去,言称自己乃是康氏女乔装改扮伪作男儿身。尔后皇帝再顺水推舟将她与苏映雪一同收入后宫中,从此弃去孟丽君的身份,婉尔温顺做贵妃。 呵,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窗外的雨还在凄凄惨惨下着,因她方才被气得吐了一口血,家人怕影响她休息所以都散了。眼下室内仅剩下她和苏映雪两人相对而坐。 “当今陛下不比皇甫芝田差,你可愿随我入宫为妃?”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苏映雪面色一惨。 “皇帝给我三天时间,让我考虑清楚,到底是要做孟丽君全家抄斩,还是做康家女入宫为妃,你以为我该如何选呢?”说话的孟丽君,面容半掩在黑暗中,眉眼憔悴,唇无血色,宛若秋风中的枯叶一般摇摇欲坠。 此时她已经被逼入绝境之中,纵使生来聪明绝顶,她也逃不出这天罗地网的皇权。 苏映雪急中生智道:“不若派人将这件事告诉给芝田郎,他身为忠孝王,说不定能解决这个麻烦。” 看着面前与自己相伴多年的好友兼妻子,孟丽君对眼前人简直失望至极。这时候还想着她那梦中偕盟的芝田,如果不是他百般相逼,自己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自己这么多年来对她掏心掏肺,吃喝用度从不曾差过她,感情也一度倾向于她,可还是改变不了皇甫少华在她心里的位置……这个皇甫少华到底有什么魅力,竟是出现在她的一梦中,就让她如此用情至深? “我累了,让我一个人休息一会吧。我今夜宿在书阁,你勿要扰我。”孟丽君脱力的说道。 罢了,罢了,她想爱就让她去爱吧。 苏映雪担心她刚吐过血,一个人宿在书阁里身体扛不住,想劝她回卧房。孟丽君却已闭上了眼睛,对外界的声音置若罔闻。 苏映雪无奈,只好嘱咐侍女将厚棉被和枕头都搬去书阁,为孟丽君细心整理好可供安寝的床榻,又叮嘱荣发今晚好好照料相爷。 待到众人都离开后,孟丽君才悠悠又睁开眼睛。 皇帝识破她女儿身又如何?他能教她使金蝉脱壳之计,难道她就没有办法再将他一车吗? 孟丽君露出嘲讽的笑容,只要天下人不知,她照样还是那个独一无二的郦丞相。 她在荣发的陪同下来到书阁,荣发想去抱来自己的床褥,陪孟丽君一同宿在书阁里好照料她。孟丽君却让她回自己的卧房休息。 荣发放心不下她:“相爷,我还是留下来照顾你吧。万一你半夜渴了饿了没人伺候,可不行。” “我还没有病到起不了床的地步。”孟丽君道:“况且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我想一个人冷静冷静。” 荣发无话可说,只得应道:“那好吧,我先下去了,相爷。” 孟丽君点点头,看着荣发转身离开,忽有一阵哀伤自心底涌起。这一路行来,只有荣发对她始终不离不弃,忠心耿耿,苦了累了也从未有过半句怨言,这份情谊值得她永世铭记。 于是在荣发回身关门之际,孟丽君喊住了她,感恩道:“荣发,你辛苦了。” 荣发一愣,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相爷为什么会突然对她说这种话,呆呆问道:“相爷,你忽然说这个干吗?” “哦,耽误你这么晚还不能睡,我有些愧疚。”孟丽君圆谎道。 荣发只觉得今晚的小姐有些奇怪,过去的她从来不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但向来粗枝大叶的她也没有细想,大大咧咧道:“这都是荣发应该做的,哪里什么辛苦不辛苦的。相爷你也别想太多,早点休息吧。” 孟丽君应了一声好,就目送着荣发关上门离开。幸好荣发不拘小节,不然定然会发现她的不对劲。 荣发走后,孟丽君听到了远处谯楼传来的鼓声,大抵已经子时了。 她走到书案后头,在椅子上坐下,再次合上了眼睛,却分毫睡意也无。 她孟丽君既不愿于归皇甫氏,也不愿屈身雌伏做贵妃。上天既然不给她逃出生天的第三条路,那么她孟丽君无非一死尔!拼她一个轰轰烈烈来,轰轰烈烈走! 孟丽君打定自己的去路后,便开始打算起身后事来。 康父对她有恩,她不能拖累他们一家和自己共赴黄泉,所以她决不能在世人面前坦诚自己就是孟丽君。 自己合该以郦明堂的身份死去,那样皇帝就不能在明面上对梁家人和康家人怎么样。何况,他清楚自己就是孟丽君,对梁家人和康家人也不会怎么样,除了刁难刁难孟家人…… 孟丽君冷哼一声,若真是那样,自己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她低头看向案牍上的纸笺,本想留些利于百姓的谏言,又一想那种昏君,该亡国就让他亡了吧。或给苏映雪和荣兰留些只言片语,教她们在自己死后如何安身…… 荣兰跟随自己这么多年,跑前跑后,收了不少官员大臣的手礼,也攒下了不少的银钱。她若是日后不愿留在梁家,拿着这些银钱,大可找个稳妥的夫婿,安稳过一生。 至于苏映雪,她并不蠢笨,还有梁家作为依靠,自己也无须去操心她的归宿。 想罢这些零碎的念头后,孟丽君望着摇曳的烛火短暂地失了神。 其他人都不需要她操心了,那她自己呢?在离经叛道的这条路上走出这么远,可曾有半点的后悔? 不等她仔细思考,心里便有一个声音冒出来,道着一声声‘不悔’。 不悔! 她有什么好后悔的?!走出后院,看到更加宽阔的世界,凭借着自己的学识三元及第,金榜题名,被当朝宰相招为女婿,平步青云,宣麻拜相,桃李满天下。 2. 重生 《与君缘[孟丽君]》全本免费阅读 梁相府上起火的消息传进皇宫,皇帝第一反应便是以为孟丽君又和他耍什么把戏,当下便火冒三丈,大发雷霆,责令宫里的侍卫前去梁府将孟丽君抓捕进宫。他要看看她到底耍的什么把戏。 没想到侍卫刚走没有多久,梁相便亲自进宫来报丧了。 年过半百的梁相跪在大殿中央,脸上的悲戚衬得他头上斑驳的白发更加可怜。 皇帝听完他的讲述,质疑道:“火场中可找到尸骨?” 纵然是他多心才有此问,但当初小春庭着火,皇甫少华不也照样侥幸捡回一条命,所以他的怀疑并非无凭无据。 “找到了。”梁相哽咽道:“可也已面目全非,难辨容貌……” “既然难辨容貌,你又如何确定那就是明堂的尸体?”皇帝更加起疑。 “实乃那焦尸的身量尺寸,就是保和本人无疑。就算老夫与妻子眼拙,那日日与保和朝夕相处的小女素华也不至于认错。” 皇帝心里一咯噔,不敢相信孟丽君真的死了,问:“起火的原因可查清了?” “保和昨夜一个人宿在书阁里,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无人知道火是如何着起的,何时起的。或许是半夜不小心撞倒蜡烛,点燃了书阁内的书籍,致使火灾发生,也犹未可知?”梁尔明悲呛道:“小厮发现的时候,火势已发展到了无可挽回的余地。保和困在阁内没有逃出来,外头的人想冲进去救他,也因火势太大无法靠近,终酿成了悲剧。” 皇帝还是不肯相信昨天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今天就没了,起身冲着身边的大太监道:“起驾,朕要亲往梁府看看!” 梁尔明一愣,忙阻拦道:“皇上有所不知,保和的身躯经过烈火焚烧后,仅剩焦骨一具,不仅面目全非,甚至于男女都分辨不清了。皇上龙体贵重,实在不宜亲往查看……” 皇帝不悦道:“难道朕还会被吓到不成?” 梁尔明语塞,拦不住定要亲自前去察看的皇帝,只能默默跟着在龙驾的背后前往梁府。 在前往梁府的路上,一队人马差点就冲撞了御驾。皇帝在得知对方是忠孝王的人马,目的同样是赶去梁府看望郦明堂后,本就不佳的心情更为不悦,下令将那队人马拦下来,让他们滚到一边去。 后头的皇甫少华在得知自己的人马撞上了御驾后,原本听闻消息急于探清情况的心情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一样,霎时冷了下来,连忙带着自己的人马在街边齐齐跪下,容皇上的御驾先行。 皇帝来到梁府,梁府上下的人都已事先得知了消息前来参拜,皇帝的龙袍却直接掠过她们,径直来到梁府的后院里。 郦明堂的尸体已经被梁府的家丁从火场里抬了出来,因形状太过骇人,也恐家里的夫人小姐看了伤心,管事的特意在上头盖了层白布,打算等梁相回来再行处理。 皇帝到场时,满目所见都是黑漆漆的火场,只有盖尸体的那一方白布最为显眼,所以他想都不想便朝那白布走去。随后而来的梁尔明想再次上前劝谏,却被皇帝一把推开。 到此时,皇帝仍不相信聪明一世的孟丽君会就这么轻易的死去。 直到他缓步上前,令身边的太监掀开白布的一角,看到白布底下面容狰狞的尸体后,那一颗向来平静的心才猛地一沉。 过去的清丽佳人,被烧得竟只剩下枯骨一具,再混合着空气中弥漫的油脂味,皇帝差点不顾形象地呕出来。 他强忍着恶心看向尸体的双脚,那双脚虽然同样被烧得只剩下骨头,但一看大小就知道不是男子该有的。 再加上梁尔明所述的起火经过,眼前这具尸骨,应该确实是孟丽君本人无疑……皇帝的心越发下沉,挥手让人把枯骨抬下去。 他板着脸三言两语的安抚完梁、康两家,匆匆来又匆匆去,回到宫中后,花了半天时间才缓过神来。 难道是他逼的太急,才让孟丽君不得不自寻死路?他并非昏君,她怎么就不相信朕呢?抑或者,这件事真的是意外? 皇帝一时之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意外为什么会来的这么突然,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皇帝考量了许久,才将孟丽君的身后事一一安排妥当,极力避免了突然换相而引起的朝廷动荡。 事后,他没有追究孟家、梁家的责任,反而找了一个由头将忠孝王一家责问了一番。 他以为若不是皇甫家非要对孟丽君的身份打破砂锅问到底,也不会逼死孟丽君,所以孟丽君之死的罪责应该归属于皇甫一家。 因这件事他和皇后的关系也日渐生隙,相对无言。若干年后,他再次想起那一个风光月霁的女扮男装宰相,仍会为之惋惜不已。 不过这些东西都不重要了,因为无论是郦明堂还是孟丽君都已经死了。 凡间种种,与她再无半点瓜葛。 - 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客栈的灯火在风里摇摇晃晃,趴在书案上睡着的书生,时而皱皱眉头,时而深沉一叹,仿佛正做着一场冗长的噩梦。 忽来一阵大风,将原本虚掩着窗扉吹开重重地砸在墙上,一下子便惊醒了房间里熟睡的两个人。 迷迷糊糊的荣发从床上爬起来,将窗扉重新关紧锁上,回过神才发现自家小姐坐在书案后头正在发愣。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问道:“小…公子,你怎么还没睡呀?” 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孟丽君,怔怔看着面前人,犹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真的,问道:“荣发,今夕何年?” “公子,你这是睡迷糊了吗?”荣发又清醒了几分,不解道:“眼下是大元至平五年。” “至平五年……”孟丽君眉头一皱,又问道:“我们从家里逃出来多久了?” “大概三个月有了吧。”荣发越发奇怪:“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着凉生病了?” 她二话不说直接伸一只手向孟丽君的额头摸去,却冷不丁摸到一手汗水。 荣发讶异出声:“公子你怎么满头都是热汗?” 孟丽君避开她的手,神情摇曳道:“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所以便有些恍惚。没事了,你先睡吧 3. 认父 《与君缘[孟丽君]》全本免费阅读 老者走到窗边细听着隔壁的读书声,只闻得念书人的声音铿锵有力,吐字清晰,如璜佩相击,混合着雨声更别有一番光景。 莫不是这客栈内也有赴京赶考的读书人,和他一样被大雨阻隔在这里? 他站在窗边向外觑去,只见隔壁的房间里书案边端坐着一个美少年,眉清目秀,品貌非凡。先不论他性子如何,就单论这外貌,纵然是见多识广的行商人也少见如此清俊的男子。 再看他秉烛念书,用心不移,晃晃一位前途可期的好苗子。 老者方才还为被困在这雨里,无法营生而烦闷,这会儿撞见这么一个合他眼缘的读书人,心情顿时又欣然了起来。 他一向笃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又觉得既然让他听到这读书声,定是两人之间有着不浅的缘分,于是便走到隔壁门前,敲响了孟丽君的房门。 孟丽君一听到房门响,就心知自己等候已久的人来了,不等荣发起身,她就抢先一步去开了门。 老者自门口步入,对着孟丽君就是一揖道:“老朽名乃康信仁,字若山,湖广人士,出门行商,偶被大雨困在此间客栈。方才在房间内听闻这厢有人在吟诵文章,声音朗朗上耳,于是心生好奇,便来拜访。敢问尊驾可是赴京赶考的读书人?” 孟丽君忙还礼道:“小可不知隔壁有人,适才念书的声音才大了一些,无意惊扰到老人家,实在抱歉。” “无妨,无妨。”康信仁摆了摆手,笑道:“老朽亦未眠,谈何惊扰?” “那就好。”孟丽君佯装松了一口气,又道:“小可郦君玉,字明堂,乃是云南人士,正如先生所说,小可正是打算赴京赶考的学生。夜半读书并不是为功课勤劳,只因离家数月有余,一路上坎坷不断,身上所带银两渐渐用尽。及至此,又遭大雨阻拦,只觉前路迷茫,不知何日才能到达京中,又不知能否赶得上科举,故而襟怀怅然,左右无他法,便只能借念书一发愁情。” 荣发见两人要详谈,便端了热茶来,容两人坐下来慢慢谈。 康信仁听完孟丽君的抱怨后,果然像上一辈子那样露出了体谅的表情道:“行路难,行路难。看你小小年纪多半是第一次出远门吧?” 孟丽君随即点了点头。 “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当然是麻烦不断。”康信仁老道的说道:“你父母应该给你安排一个有经验的中年老仆人陪你上京,而不是同你一般乳臭未干的少年人。” 听到父母两字,孟丽君的目光闪了一下,这没有逃过康信仁敏锐的目光。他随即问道:“怎么了?” 孟丽君叹了一口气,用着和上一辈子一样的托词道:“不瞒老先生知道,小可自幼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家中并无长辈可指导小可出门。” 康信仁一怔道:“没想到足下的身世竟然如此坎坷。” 他摸着胡须道:“不才老朽今年五十有四,家中祖祖辈辈都以贩卖珠宝为生,积累下十万之资,在同乡之中也算上等人家。家妻子孙氏膝下只生得一女,名唤赛金,年方三八,纳了一婿,名曰滑全,老实本分,现在纳监。另有二妾,一名柔娘,一名德姐。柔娘前年为老朽产下一子,乳名元郎。” “老朽今年都已这把年纪了,元郎小子方才三岁。待他长大成人,老朽早就不知道魂归何处了。” 孟丽君欲言又止,康信仁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女婿滑全,虽然老实本分,但在学业上造诣不高,算来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老朽观足下你的才貌,在老朽见过的人中都是独一份的,日后造化定然不浅。蛟龙未遇,蓄势待发。有心想过继君为子,不知足下意如何?若是不愿,老朽也不强求。” 孟丽君就等他这句话了,当即就站起来道:“小可正遇艰难处,能得老先生的赏识,是小可的福分。老先生愿意收小可为义子,小可更是求之不得,哪有不愿意的道理?”说完,就对康信仁深深一拜。 康信仁大喜过望,叹道:“看来你我父子缘分是前世注定,所以才让我们一同被雨困在这间客栈了。” “我既收了你为义子,你科举上的事我自然会祝你一臂之力。等雨一停,你便跟我回湖广家里去吧。”他道:“到时为你调停捐监,你就好赴考上长安。愿君能勤耕不辍,一展宏图,光耀我康家门楣。” 孟丽君连声道谢,对着康信仁一拜再拜。 康信仁扶住她道:“你我既成父子,那就便如亲生一般,不必再讲那些虚礼。” 两人回到座位上,又细细展开详谈。直到二更初上,康信仁方才起身离去,孟丽君将他至门口。 康信仁走后,荣发迫不及待地从卧房里走出来,问道:“公子,你怎么知道隔壁住着这么一位老人家?”她刚才在卧房里都听见孟丽君认亲的事了,再联系她家小姐方才的举动,忽然就明白些了什么。原来小姐冒雨打开窗户念书,就是为了吸引这位老人家过来。 孟丽君坐回书案后,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悠悠道:“我若说明明之中有神明指引我这么做,你信吗?” 荣发摇摇头,她才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孟丽君摇着脑袋道:“那便是山有梧桐,凤凰自来。我也不知道来的人会是谁,但深夜读书这样的举动,就是会吸引欣赏它的人来。” 荣发对孟丽君的话似懂非懂,索性就将自己的问题抛到了脑后去,道:“公子,时候也不早了,还是早点歇息吧。万一明天天晴了,我们就得赶路了。” “你且等一下。”孟丽君道:“你将我那些绣鞋都拿出来,再起个火盆。” 荣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乖乖听令。等她将包裹里的绣鞋都拿出来后,就见孟丽君坐在凳子上,脱下自己的靴子,将裹脚布一圈圈松下来,露出底下的绣鞋来。 孟丽君不假思索地脱下脚上的绣鞋,信手将它抛入了荣发刚烧旺的火盆之中。 “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荣发讶异出声,想去将那绣鞋从火盆里抢救回来,可那绣鞋是由上好的丝绢制成的,一沾到火便熊熊燃烧了起 4. 救人 《与君缘[孟丽君]》全本免费阅读 等孟丽君收拾完琐事去睡后,荣发从自己的行李里翻出了自己最心爱的裙装。 这条裙装是她从孟府里带出来的,本想着日后有机会还能穿一穿,但是今晚小姐对她说的那番话,让她意识到今后恐怕再没有用它的机会了。 那么带着也是累赘,还不如和小姐的绣鞋一样烧掉…… 荣发将它拿起又放下,踌躇了好久,终是咬了咬牙,直接将它抛进了火盆里。 既然小姐不做孟丽君了,那么她也不要再做荣兰了。 - 第二天早晨,天气果然大晴,康信仁按约定来找孟丽君……不,现在应该叫她郦君玉或是郦明堂了。 郦君玉和荣发早就收拾好了行囊,一等康信仁来,便将行囊背在身上,跟随他而去。 跟随康信仁的仆人众多,二人与他们汇合后,所有行囊都有人打点。一路上能乘车不坐马,晓行夜宿,直奔湖广而去。 这样走了将近一个月,刚过湖广边界,进入一处大镇中。康信仁看天色已晚,众人也走得人困马乏,便让随从去找间合适的客栈,今晚就停留在这个大镇里休息。 郦君玉自马车上下来,目光先将面前的客栈门楼打量了一遍,然后转向康信仁问道:“义父,我们差不多快到家了吧?” “大抵再走两三天就到家了。”康信仁打趣她道:“怎么,累了吗?” “累倒是不至于。”郦君玉道:“明堂只是在想明堂初登康家门,合该给母亲、姐姐和姐夫带些礼物才是。” 康信仁笑道:“还是你想的周道。” “那我们就在这里休整两天再上路,你想给她们送什么礼物,明日就上街买吧。” “多谢义父成全。”郦君玉施施然谢道。 第二天一早,郦君玉就带着荣发上街去为康家人挑选礼物,康信仁怕她身上钱不够,还特意塞了一张银票给她。 郦君玉向路人打听后,直接去了镇上最大的珠宝店。 康家家境富贵,一般的礼物恐难入他们的眼,所以既然要送礼,那就要挑上等的礼物送。 好在郦君玉出身官宦人家,自身的品味也不差,在珠宝店中挑挑拣拣一番后,为康母买了一套华胜,为元郎买了一对盘龙双手镯,又给义姐买了一支点翠簪及一副珍珠耳坠。 同时她也没忘康信仁还有一个在读书的女婿。给读书人的礼物最好挑选了,她出了珠宝店后,就径直往古董店去,在那她为自己这位义姐夫买了一方上好的古砚台。 上一世她是拿自己从家中带出来的东西送给康家人,但这一世,更加谨慎的郦君玉却不想这样做。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给康家人买完礼物后,荣发的肚子适时咕噜了一声,她挠挠头道:“公子,逛了一早上的街,我都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好。”郦君玉早上吃进去的东西也差不多消耗殆尽了。 两人找了一家酒楼进去,因还未到饭点,所以此时的酒楼还算空旷,小二就将她们安排到了二楼临窗的位置上去。坐在这里,都不需要探出身子,就可以看到楼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风景独好。 郦君玉和荣发刚落座,就听见一阵吵闹声从楼下传来。两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衣着破破烂烂的女孩赤着脚奔跑在人群当中,朝她们所在的酒楼而来。 那女孩神色匆匆,不时便紧张的向后望去,似乎有人正在追赶着她。在她前面一位老汉正推着独轮车朝她而去,女孩没有注意到,直接撞了上去。 独轮车没事,原本瘦弱的女孩却被撞翻在地。这时候追她的人也现身在街尾了,女孩来不及多想,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躲开了推车老人的问候,继续往前跑。 一直跑到酒楼前,她注意到酒楼旁边有一条小巷,趁着后面人还没有追上来,她闪身进小巷,将自己的身子隐藏在一堆柴火后面。 这时候,郦君玉她们的菜上来了,荣发不再看热闹,扭回头为自己和郦君玉各舀了一碗米饭,毫不客气的开吃了起来。 郦君玉的注意力却还在那女孩身上。她看那女孩卷缩在柴火堆后面浑身发抖,脚上被方才的独轮车刮开一道口子,伤口正潸潸流着血,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显然她十分恐惧身后追着她的那群人。 另一头,追女孩的那群人也追到了酒楼下,他们穿着整洁的布衣,每个人手里各提着一条粗棍,俨然大户人家手下的家丁。 他们没有注意到女孩藏身的小巷,还以为女孩已经往前跑去了,所以经过酒楼时,一刻也没有停留,径直往前面追去。 女孩却还不知道他们已经走远了,仍瑟缩在原地。 “荣发。”郦君玉唤了一声。 荣发从饭碗里抬头,腮帮子鼓鼓囊囊,嘴角还粘着一颗米饭,含糊应道:“公子怎么了?” 郦君玉示意着下面的女孩道:“你下去看看那个女孩是怎么了,需不需要我们的帮忙。” 荣发向下望了一眼,颇有经验地道:“这种无非就是家里将女孩卖给大户人家,女孩不愿便偷跑了出来。公子,我们俱是外地人,这种事不太好管吧?” “如果真为这种事,我们更加要管了。”郦君玉皱着眉头道:“你忘记了,我们也是偷跑出来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荣发知道自己再不去,她家公子就要唠叨起来了,连忙放下碗筷,袖子将嘴巴一抹道:“我这就去。” 待荣发下了楼,想将那女孩带上楼。那女孩却因恐惧陌生人的靠近,将她拒之于千里之外。 楼上的郦君玉居高临下,又看到那群追逐女孩的家丁转回身朝酒楼而来,忙冲着楼下的荣发道:“荣发,那群人又转回来了,你快将她带上来。” 那女孩本想起身走人的,但一听到那群人转回来了,浑身显而易见的一战栗。 荣发机敏地说道:“你躲在这里,迟早会被他们发现 5. 改名 《与君缘[孟丽君]》全本免费阅读 女孩似有顾虑,摇摇头不愿将事情原委告诉郦君玉。 郦君玉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便不再深究,转而说道:“那你总要告诉在下应该怎么称呼你吧?” 女孩犹豫一刻,怯懦懦道:“招娣,他们都叫我招娣。” 郦君玉听到这个富有其他意味的名字后一愣,复杂的感想一闪而过,和善的笑容眨眼又出现在她的脸上,也不在问招娣姓什么,便将话题转移了:“看你的模样,年纪应该不大吧?” “今年十五了。”女孩低着头道。 十五?郦君玉惊讶地打量着她,看她瘦小的肩膀,以为她顶多只有十三四岁。 荣发见女孩脚上没有鞋子,还受了伤,动手想将自己的鞋子脱给了她。她和荣发一样没有裹脚,所以荣发以为自己的鞋子,她应该也能穿。 女孩看她脱了鞋之后,自己便赤着脚,忙不迭地摇头拒绝荣发的好意。 “荣发你不需让鞋,我和这位姑娘就在这里等着,你速去隔壁的裁缝铺里给她买一双合适的鞋来。”郦君玉回了神道。 荣发一拍脑袋,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呢,还是公子心思活络。应是之后,她用自己的脚比了比女孩的脚,约莫出大概的尺寸后,正要离开去买鞋。 姑娘忽然拉住了她,道:“可是……可是我没有钱……” 郦君玉和荣发都没有想到这一茬,反应过来后,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荣发道:“姑娘,不需要你给钱,一双鞋子而已,荣发送你了。”说完拂开了女孩的手,径直去买鞋。 “姑娘,你先坐下等等吧,她去买鞋不会那么快就回来的。”郦君玉虽然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但并不愿意用那么羞辱人的称呼来唤她。 女孩默默点头,在郦君玉为她所指的位置上坐下,郦君玉也坐了下来,打开手中的折扇扇着,陪她一起等荣发回来。 方才站着还好,现下坐下来,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就摆在女孩的面前,香气扑鼻而来,让好几天都没有吃过饭的女孩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郦君玉察觉到了,一下收了扇子,道:“姑娘你大概也饿了吧?若是不嫌弃我们的饭菜,就随便用一点吧。”随后,她就唤来店小二添了一副碗筷。 女孩吸了吸鼻子,想矜持却抵不过实实在在的饥饿,端起碗筷就开始扒饭。 郦君玉看她一副饥不择食的模样,就知道她应该是饿了许久了,一边看着她吃,一边慢慢问道:“姑娘是何方人士?” “我是襄阳人。”女孩含糊应道。 “襄阳距此百余里,那姑娘怎么会流落至此?”郦君玉讶异道。 女孩吃饭的动作一顿,泪珠大滴大滴的涌出来,落在她面前的米饭里。 “诶!”郦君玉没想到她会哭出来,正要劝解,就见女孩放下碗筷,抹干眼泪,站起来,端端正正立在郦君玉面前,道:“不瞒恩公,刚才追我的那群人都是镇上富户钱家的家丁。” “我爹是襄阳乡下的一户贫农,家中有五个孩子,我前面还有三位姐姐,后面只有一个弟弟。因为家中人多粮少,我爹养活不过这么多孩子,便做主将我卖到了钱家换钱。我原本以为自己到钱家只是做一个丫鬟而已。”女孩哽咽着道。 “没想到那钱家的老爷竟然是个色鬼,老是对我动手动脚。我几次侥幸逃过后,他一气之下,直接命家丁将我捆起,送到他的房间,不知道要对我做什么……” 郦君玉闻此,顿时心里一紧,追问道:“然后呢?” “幸好我脑子机敏,在那钱老爷给我松绑后,借机抓住灯台,敲晕了钱老爷,才侥幸从钱家逃了出来……后来便是恩公见的那一幕。” 郦君玉看她双手长满茧子,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模样,料想她所言的应该不假。 女孩突然双膝一曲,跪在了郦君玉的面前,哀求道:“求求恩公给我一条活路,不要将我送回钱家,不然我必死无疑!” 郦君玉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搀扶了起来道:“没想到姑娘的经历如此坎坷,那钱老爷确是个恶人,在下自然不会助纣为虐。” “在下原还想着姑娘你若是和亲人走散才流落至此,在下大可以遣人送姑娘回家。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这倒叫在下为难了。” 郦君玉掂量一下,顿时有了主意道:“不如这样,在下可借姑娘一笔银钱,姑娘自寻一个去路去?天地之大,在下就是不信,没有姑娘一处容身之所。” 女孩摇了摇头道:“恩公的这个主意好虽好,但是钱家在这个镇上权大势大,光凭我的一己之力,恐怕走不了多远就会被他们给抓回去。” 郦君玉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转瞬又沉吟了起来。 这时荣发买鞋子回来了。她急冲冲的从楼下跑上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公子,我们恐怕不能在逗留在这里了。我方才回来的时候,和店小二撞到了一块,看他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恐怕是去给那群家丁通风报信去了。我们还是快走吧,不然那群家丁就转回来了!” 荣发察言观色的能力一向强,她说的话十有八九是准确的。对方人多势众,就她们三个人对上对方十几个人毫无胜算,所以郦君玉当机立断决定先带那个姑娘离开。 等她们三人一走,店小二果然带着那群家丁回来了,结果又是扑了一场空。 郦君玉带着荣发和女孩换了一个安全的茶铺后,女孩也在心里做下决定,面对着郦君玉再次跪了下去,道:“招娣贱命一条,能侥幸活一天是一天。恩公如蒙不弃,我愿给恩公当牛做马,只求恩公能带我离开这里!” “这……”郦君玉没有料到她竟愿意跟着自己走。 荣发见状,替郦君玉解围道:“姑娘你不知道,我家公子眼下也暂居他人之所,将来是打算要进京赶考的,不会在此地久留。到时带着你一个女孩上路,实在有些不方便……” 废话,她们两个都是女扮男装出来的,要是将她带到身边,时间久了,难保她不会看出点什么来。 “我可以服侍恩公去京城,一路给恩公端茶送水,洗濯衣物!”女孩仍不死心。 这些事你都做了,那我做什么?荣发刚 6. 康家 《与君缘[孟丽君]》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日,郦君玉两人再次见到孟鸢时,孟鸢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和昨日的那个小乞丐相比起来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啊,难怪那个钱老爷会对孟鸢你见色起意啊,你长得真好看!”没有心计的荣发脱口赞叹道。 虽是农家女孩,岁数小,容貌也还未长开,但此时已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了,假以时日说不定就长成一个大美人了。 孟鸢被她夸得一羞,也没有多想这句话里面有没有歧义。 郦君玉却一本正经道:“诶,荣发不可这么说。” “那个钱老爷对孟鸢见色起意,乃是他本性存恶引起,而非孟鸢美貌之故。你这样说,岂不是将原因推到孟鸢的身上,而掩盖了钱老爷的罪行?” “是这样吗?那我下次不再这么夸人了。”荣发挠了挠头,难道自己夸人还夸错了?她头脑简单,想不明白其中的曲折,见孟鸢不介意的样子,她也就无所谓了。 “昨天匆匆忙忙,孟鸢都来不及郑重感谢公子对孟鸢的救命之恩,今日在此,左右都没有其他人,正好请公子受孟鸢一响头!”孟鸢正着神色,说罢就要跪下来给郦君玉行大礼。 郦君玉忙出手扶住了她,道:“我不是都说过了,以后就没有救命之恩了,你我平常相待,不要去想什么报恩之事。” 孟鸢欲言又止。 郦君玉怕她钻牛角尖,岔开话题道:“时间不早了,你们两个都快去收拾东西吧,我们一会就应该跟随康老爷出发了。” 似乎为了印证这句话,门外恰巧响起敲门声,是康信仁的仆人来提醒他们该动身了。 三人都没有什么行李,很快就下了楼。 在马车上,郦君玉一直在闭目思忖着接下来的打算。现在她身边不止有荣发,还多了一个孟鸢,也就证明了这一世与上一世已迥然不同。 不知道皇甫少华眼下在哪里,接下来的事会不会也发生改变,她拿不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再次睁开眼睛,她看见身边的荣发昏昏欲睡,而坐在对面的孟鸢则一直有意无意将目光瞥到她身上来。 想她脸上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郦君玉不禁疑惑地问道:“孟鸢你在看什么?” 孟鸢没想到自己的行迹会被发现,顿时尴尬的脸一红,支支吾吾道:“孟鸢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公子身为一个男子,怎么也能长得这么好看……”孟鸢说完这句话,恨不得就在马车上找条缝将自己埋进去。 不过她说的也是实话,她确实没有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男子,干净、白皙、眸子亮亮的,简直要比那庙里的观音像还要美上几分。 郦君玉哑然失笑:“皮相都是父母给的,生来如此,有何办法?” “那公子的父母也一定长得很好吧?”孟鸢无心说道。 一提到父母,郦君玉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消退了下去。上辈子他们就不理解自己,不仅和皇甫少华一起拆穿她的身份,还在朝堂上公然指责自己不认父不认母,这辈子她该以什么样的面目来面对他们呢? “也都是普通人。”郦君玉平静说道。 孟鸢虽然不知道郦君玉的家事,但也注意到了郦君玉变化的态度,不敢多问,噤了声。 马车内安静了下来,两人这样面对面干坐着,多少有些尴尬,于是郦君玉主动问了起来:“孟鸢你从前在家里可有读过什么书。” 既然决定将对方带在身边,不管是出于谨慎,还是其他原因,她以为自己都应该对孟鸢多了解一些。 “没有读过……”孟鸢先是摇摇头,又是更加激烈的摇了一阵头:“不,我识过一些字。” “是村里的一个老夫子教我的。他还说过我学得很快,是个好学生,只可惜是个女娃娃,不能跟着我的哥哥一起上学……” 郦君玉听出了她言语里的遗憾,道:“你如果愿意学的话,以后我也可以教你。” “真的吗?”孟鸢眼睛一亮。 得到郦君玉肯定的回答后,孟鸢立马将她的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这时睡得东倒西歪的荣发终于扛不住力,将头靠在了郦君玉的肩膀上。 孟鸢以为公子会将他推开,因为过去在钱家的时候,奴仆是不能太靠近主人的,没想到公子不仅没有把荣发推开,反而换了个坐姿,让荣发睡得更加舒服一点。 孟鸢的心里冒出一个声音来,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公子应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吧,自己没有跟随错人。 - 一行人又赶了五六天的路程,终于到了湖广府康家。 康家果然是高门大户,众人一下车,就看到十几个长工小厮跪在车前迎接康老爷。 康信仁抬手让他们起身,问道:“老夫出门这么久,不知今年的收成如何?” “今年的雨季漫长,稻田中青苗都喝饱了雨水,收获定比往年来的多。”众人齐声贺道。 康信仁闻言大笑道:“好,好,好。”说罢就带着郦君玉三人走进大门,这时候从里面迎出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迎接康老爷道:“哎呀,岳父您回来了,小婿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康信仁问了两句家里的事后,就将年轻人介绍给了郦君玉:“这就是老夫跟你说过的那个女婿,滑全。” “见过姐夫。”郦君玉与他见礼。 “这位是?”滑全面露疑惑。 “他是我康家的宝珠。”康信仁语带骄傲地说道:“是老夫在路途上认的义子,名唤郦君玉。” 滑全的脸色变了变,还以为康老爷突然认了这个义子,是想让他来和自己争康家的家产,心里登时不悦。 两世为人,郦君玉一看他的脸色,就大致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低头笑了笑,也懒得和他去计较。 上一辈子这位姐夫也看她不爽,总在一些小事 7. 勾引 《与君缘[孟丽君]》全本免费阅读 德姐将孟鸢拉走之后,一面着人去下人房那给她安排一间干净的房间,一面喋喋不休地追问着孟鸢关于郦君玉的事。 “你家公子几岁了?及冠了没有?娶妻了吗?可有小字?” “平素有什么喜好?” “你们都是哪里人士?你家公子的父母是因何缘故都不在了?” 她的那些问题,孟鸢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所以只能挑出一二来作答:“我家公子今年十五了,应该尚未娶妻,小字明堂。有何喜欢……” “我看公子平时只好读书、写字、弹琴,其余的便没有什么了。”孟鸢含含糊糊道,其实她并不知道郦君玉有什么喜好,这些事情都是她这段时间观察对方得来的。 “至于我家公子的父母因何而亡……我却是不知,从未听他提起过。” “想必是伤心事所以不愿提起。”德姐善解人意道。 “大概是这样吧。”孟鸢道:“我服侍我家公子也没有多久,他的一些事,我也并不了解。” 德姐拍了拍她的手:“我晓得了。既然你跟随你公子来到这里,那就安心住下吧。主母虽然外表看着冷淡,但内心却个大善人,府上的其他人也俱是如此,你不必惧怕我们。” “多谢……姐姐。”孟鸢生涩的唤道。 德姐将她送到下人房里,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后就离开了。 德姐走后,孟鸢抱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囊进入房间后,迫不及待地转身关上的房门。 乍入繁华之地,她还有些稍稍不适应,仿佛只有在蔽窄狭隘的地方才适合她呆着。 若不是男女有别,她更喜欢和郦君玉以及荣发呆在一块。毕竟他们救了自己,更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但孟鸢知道自己应该适应现在的生活,因为以后的她再也不会是过去的她。 等急速的心跳慢慢缓和一下后,她才离开了依靠着的房门,灵动的眼睛在整个房间里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康家给她安排的房间是普通的下人房,小是小了点,但只有她一个人住,并不用和康家的其他下人待在一块。 她抱着自己的行囊,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去,不敢去碰屋内的其他东西,生怕要是弄坏了,自己赔不起。 整个房间静谧又安逸,既听不到外头的人声,也看不到窗外的杂影,孟鸢身处其中,心底慢慢滋生出安全感来,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 她将自己的东西略微收拾了一下,一条绣工精致的手帕从她的衣服里滑了出来。 孟鸢连忙将它抓了回来,原本打算塞回原位去,又想了想还是贴身收着比较安全,于是她就将它折了折塞进了怀里。 这条手帕比她的命还要重要,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弄丢它。 - 夜幕降临,荣发端着一盆热水走进她和郦君玉同住的卧房内,随后便将身后的房门紧紧的关上并反锁住。 郦君玉见她关好门之后,便动手将自己的鞋袜脱了下来,露出她伤痕累累的双脚。 小脚本来就不适合走远路,又加上她现在总是穿着不合适的大鞋,难免会磨破脚上的皮肤,也就让双脚变成了眼下的模样。 荣发一看到她家小姐的双脚,就忍不住心疼的皱起眉头来。想当初小姐在家里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 “公子,你的脚……一定很疼吧。”荣发道:“要不还是算了吧,把小鞋穿回去,也好过这般受伤。” “不经历一番彻骨寒,哪得梅花扑鼻香?”郦君玉道:“荣发,这是我必经之路。”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一袋药粉倒入热水中。这是她向一位名医求来的,据说有舒筋活络、长骨的功效,她虽然对此将信将疑,但也不妨试一试。 正是这双小脚,才让她上辈子被皇帝查探出身份来,若是它能再长大一些,想她的身份也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曝光了。幸好现在她的年岁还不大,还有生长的机会。 郦君玉将自己的双脚浸入水中,药水对皮肤微微的刺痛,让她忍不住龇牙咧嘴。 这时候,外头忽然有人敲响了门扉。 荣发和郦君玉齐齐一惊,郦君玉连忙将双脚从水里抬了起来,而荣发则一边高声回应着外头的敲门声,一边拖着时间,等郦君玉穿好鞋后,她才前去开门。 开启门,只见康信仁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站在外头,荣发客客气气地问道:“康老爷,您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两人配合默契,从听到敲门声,到开门没有用上多长的时间,所以康信仁倒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笑脸盈盈地说道:“老夫路过花园,看你们这边还亮着灯,所以就走过来瞧瞧。” “义父来了?”郦君玉假作刚听到声音的样子,从屋里走出来问候:“义父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就寝?” “你不也是吗?”康信仁看到了她手上拿着的书,心里对她的欣赏更甚,打趣道。 郦君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上的书,腼腆一笑道:“我看时辰尚早,就打算再背一卷书好睡觉。” “勤勉虽好,但保重身子骨更重要,还是早点休息吧。”康信仁语重心长道:“老夫已经派了一个稳妥的下人进京去帮你打点捐监的事,你耐心在家里住着,一切都由义父替你安排。” 郦君玉欣喜若狂,对他深深一躬:“义父的大恩大德,明堂永世难忘。” 康信仁哈哈大笑,将她扶起后道:“早些睡吧,老夫我先走了。” “送义父。” “送老爷。”郦君玉与荣发异口同声道。 等康信仁的身影消失在花园里后,郦君玉和荣发才关上了房门。两人相视一眼,齐齐松了一口气。 寄人篱下虽有屋檐可供遮蔽风雨,却又难免有随时被人打扰之忧。好在不用多久,她们就会离开这里,进京赶考,到时候又是另一番光景。 - 此后 8. 贪婪 《与君缘[孟丽君]》全本免费阅读 两人齐齐朝门口望过去,只见孟鸢手里拿着一个绣绷,欢欢喜喜的从外头走了进来,还未见到书房里的人就先喊道:“公子,快看看我绣了什么!” 原来不是员外,德姐顿时松了一口气,而郦君玉则轻咳一声,提醒孟鸢书房内还有第三人存在。 孟鸢走进里间,才看到德姐,讶异道:“姨娘怎么也在这里?” 德姐已经收拾好了方才荡漾的情绪,故作镇定道:“我看你家公子读书辛苦,所以特来给他送点茶点。” “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说完,她就离开了书房。 孟鸢还不了解那些深闺宅院条条框框的规矩,只感觉有些隐约的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懵懵懂懂的问郦君玉道:“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郦君玉笑道,省得她和德姐再被柔姐撞破一次。 她思忖道,这情景还是因为孟鸢的出现有些变化,否则方才闯进书房里,打扰两人的人应该是柔姐才对。 郦君玉泰然坐下椅子,对孟鸢道:“你适才说要给我看什么?” 孟鸢将自己的绣棚送到郦君玉的面前,依旧高高兴兴道:“表哥看这是德姐教我绣的牡丹花,好看吗?”要不是德姐跑太快了,她还想着也给她瞧瞧呢。 郦君玉拿着她的绣棚,换了几个方向,眉头皱了又松,仍是看不出她牡丹花的形状在哪里,不禁笑道:“绣得好,牡丹开在烟雨中,花色远近都朦胧。” 孟鸢听不出她话里有话,还真以为郦君玉是在夸自己,越发高兴了道:“那我把这朵牡丹裁下来给表哥你做个荷包吧?德姐明天就要教我做荷包了。” “好啊。”郦君玉欣然接受,但她又不想真的获得一个丑丑的荷包,于是就顺手指了一个点道:“你这里缝得不太好,得改改,针在哪里?” 孟鸢从袖子上取下串在那里的针,递给郦君玉。 郦君玉接过后,二话不说就要下针将孟鸢的牡丹修改一番,但针刚刺进绣布里,她突然就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宜再做这种事。 “咳,就是针扎的这个位置,你回去让德姐教你再改改。”郦君玉脑内飞速转动,给自己的举动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道。 抬起头,孟鸢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单纯的看着她,对郦君玉的欲盖弥彰一无所知。郦君玉陡然升起一些骗人的罪恶感来,讪讪笑道:“拿去吧,我继续看书了。” 孟鸢不敢打扰她,二话不说就拿着绣棚离开了书房。 她走后,郦君玉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孟鸢还是单纯了些。 她的脑海里忽然一闪,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试探的向外头喊了两声:“孟鸢,回来。” 幸好孟鸢没有走远,一听到郦君玉的叫唤,立刻回过头来道:“怎么了,公子?唤孟鸢有什么事吗?” 她的脚步停在郦君玉的窗外,影子映在淡绿色的窗纸上,鬓边的碎发在风中飘扬。 看着此情此景,郦君玉不自觉的将声调变柔:“我看你整日不是在刺绣就是莳花弄草,光学点雅致的礼仪还不够,还要学些能够傍身的手艺才好,你有什么想学的吗?”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也看出来了。孟鸢是个老实的姑娘,不像荣兰那样善于变通,若是万一她将来失败了,再次落入囚牢中,她希望孟鸢离开自己时也有一条活路。 孟鸢的影子犹犹豫豫道:“可是德姐和柔姐教我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只要学会了这些东西,能照顾好公子就够了……” 郦君玉一噎,没想到孟鸢这段时间跟她们净学了这些东西。 “此句的本意乃是女子有才华而不与他人争辩才是有德,而非贬低女人不能有才能,她们都理解错了。”郦君玉叹了一口气,不知多少女人竟因这句被误传的话困住了手脚。 “我以为女子当和男子一样,就算不读书,也应该有自己赖以生存的一技之长。万一……”她顿了一下道:“万一有天,你若是离开我们了,还能依靠自己为活。” 孟鸢站在屋外,忽然变了脸色:“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万一,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有说得准将来会发生什么呢?” “没有万一!”孟鸢固执的道。 郦君玉又叹了一口气,退了一步道:“那好吧,就算没有万一,你要是能多学点东西,将来就能帮我更多,这样不好吗?” 听说能帮到公子,孟鸢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公子,想教我什么,我都愿意学!” “那你跟我学些医道如何?”郦君玉权衡了一下,自己会的那些技艺中,只有医道最实在。要是学会了,无论对人还是对己都有益处。 “好啊,好啊,怎么学?”孟鸢迫不及待道。 郦君玉打开两人之间的窗户,从内里递出一本医书来,修长的手指在蓝皮白底的映衬下格外的白皙。 “你将这本书从头到脚认真读过一遍后,再来找我。”她道。 孟鸢打开她给的医书,扑鼻的纸墨香,内里除了繁多的文字以外,还有不少的人体穴位图,看起来很有意思。 郦君玉见她没走,想了想,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句:“德姐和柔姐的一些话,你听一听就够了,不要往心里去。” 以她现在的能力,教化不了那么多人,能教好孟鸢和荣兰两个人就够了。 “好!”孟鸢一口答应下来,在她心里公子的话比两位姐姐的话更接近真理。 - 又是那种令人恶寒的感觉……柔姐做了一道糕点,让孟鸢帮忙端一份给郦君玉。 孟鸢提着糕点篮子走在花园的小径上,耳朵敏锐的听见背后有细微的脚步声在跟随着自己。 她入世未深,人却不傻。这段时间只要在和康家人共处一室,她总能感觉到周围有一道似有若无的目光在跟随着自己。 这道目光和康家主母孙氏眼里的那种处处提防着他们的戒备不同,更多的是一种□□的贪婪,就 9. 赴考 《与君缘[孟丽君]》全本免费阅读 “我好几次在外头看见你,你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样。连我叫你你都没有听见。”郦君玉道:“方才你进来的时候,我见你额头上略带薄汗,看样子也是匆匆赶过来的,故有此问。” “啊。”孟鸢没想到自己躲避那道目光的行迹都让公子看到了。 但要不要把自己感觉到的事情同公子说呢?孟鸢心里的主意飘忽不定。 毕竟她眼下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对方对自己意图不轨,更何况公子现在也同样寄人篱下,身不由己。 要是将事情揭了出去,到时拿不出证据来,被对方反咬一口,不仅自己无地自容,还会带累公子…… 荣发是个急脾气的人,见孟鸢一直沉默不语,还以为她真的有什么心思,放下手中的糕点,急切问道:“孟鸢你要是真有什么心事,就跟我和公子直说,公子一定有办法解决的。再不济,荣发也会为你出头。是不是康府的人欺负你了?” 荣发知道因为自己三人来历不明,所以那个孙氏从来不用正眼看待她们三人,对她家小姐还算客气些,对她这个仆人就从没有说过几句好听的话,所以她不免担心孟鸢受到了更严重的磋磨。 孟鸢以为这件事现在还不宜拿出来说,眨着眼睛,小小的撒谎道:“没什么心事,只是最近忙着背公子给的那本医书,所以心思都在上面,有时候难免会走神了。” “果真如此吗?”郦君玉瞧着她的眼睛道。 孟鸢抿着唇点点头。 “那就好。”郦君玉似乎松了一口气,话里有话的说道:“我们虽然寄人篱下,但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可大胆说出来,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来。” 有了公子的这句话,孟鸢的心好像吃了秤砣一般的安定了下来。她想那个人若是真的敢来惹她,她定要留下些证据来交给公子。 - 到闰七月底,郦君玉拿到康信仁为她办好的监照后,整装赴考场,一连过了县试、府试、院试,独占鳌头,高中案首。 康家上下得知这个消息后,不仅康信仁大喜过望,连动辄对她们横眉竖眼的孙氏态度都好转了不少。 荣发察觉到这一点后,私下在郦君玉和孟鸢面前的时候,忍不住拍掌称快道:“我就说那孙氏有眼无珠吧,我家公子非凡人也,她竟不知好歹的将我们都当做鱼目。” “荣发,不可胡说,主母毕竟也是我的义母,须得小心尊重她。”郦君玉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小心隔墙有耳。” 荣发立刻息声。 郦君玉又道:“也该将我的东西都略作收拾一下,不日我就该前去贡院赴考了,到时候要去那离贡院不远的寓所暂住几日,荣发和我同行。” “那我怎么办?”孟鸢急急问道。 “我是去赴考,身边带太多人也不好……”郦君玉一想道:“孟鸢你就留在康家吧,反正我们没有几天也就回来了。” “可是……”孟鸢欲言又止。 荣发也说:“孟鸢你就留在康家吧。” 孟鸢没有办法只能听她们的。 没过几天,郦君玉就同荣发搬去了寓所。康家姑爷滑全虽然也是秀才身份,但他满心都是银钱出入,哪有什么心思去考举人,因此他这场并不赴试,留在了家中。 郦君玉和荣发不在的这几日,孟鸢不是同德姐在一起刺绣,就是陪着柔姐做糕点,很少有一个人单独待着的时候。 晚上入睡的时候,她都要三番两次的检查门栓,将窗户都反锁上,再拿着椅子抵在门后,才敢安心入睡。 如此五六天后,都没有什么动静来骚扰她,她才稍稍放下心,但仍存着一丝戒备。 八月初八日,郦君玉正式入考场,康信仁一大早就带人去送考了。 郦君玉拜别康信仁提着考篮进入考场,分号入座。拿到考题后,她看着和上辈子一字不差的题目,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上辈子初出茅庐的她遇见同一题目所写下的文章一举就拿下解元,更别说现下做过几任主考官、学识更加渊博的自己。 一见到题目,她腹中就有大致的草稿,甚至都不需要细思,都知道该要如何破题、解题了。这或许也称得上某种作弊。 郦君玉莞尔一笑,提起笔来,一时间挥毫泼墨,如龙游走。 只用了比寻常人短一半的时间就写完了整篇文章。此时交卷出去还太早,郦君玉心里想着事,不自觉就神游到了天外去。 监考人经过的号房门前,见她一直在发呆不动笔,还以为又是哪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娇公子来试场,眼里闪过鄙夷。 呆到可以交卷的时间了,郦君玉早早便交了卷走出考场。 康信仁和荣发一直等候在外头,一见到人走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荣发看到后面都没有其他考生出来,就知道她们家公子又是第一个交卷,笑眯眯道:“公子这回题目简单吗?” 郦君玉只答了两个字:“不难。” 荣发更加得意道:“我就知道没有什么题目能难倒公子的。” 康信仁闻言也是喜上眉梢,越发肯定自己的目光不差。后面还有两场考试,因此郦君玉和荣发依旧住在寓所中。 留在康家的孟鸢当然也担心自家公子的考试情况,但是考场没有传讯回来,她也没有办法得知其他消息。 正午时分,刚用过饭,柔姐带着元郎自去午睡,德姐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孟鸢不便跟着,便留在郦君玉的书斋里看些医书。 她已经记过那些人体的穴位图,现在正在学着认草药,顺道背些方剂歌。 书斋内外静悄悄,孟鸢难得有这么清闲的时间,耳畔边只听得见自己清澈的背书声。 “麻黄汤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发热恶寒头项痛,伤寒服此汗淋漓……” 突然外头传来‘扑通’一声,像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 难道是公子他们回来了?孟鸢被外面的动静吸引,放下手里的医书,起身走到外头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