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凡吴半仙》 第1章 三灾八难 我出生在东北农村,出马已经有些年头了,也就是俗称的出马仙。 关于出马仙,相信很多人有所了解,但不是这行里的人,懂的应该不多。 前几天朋友来电话,说潮汕那边有个兄弟中了邪,瘫在家一年多了,一条腿完全没知觉,想请我过去看看,甭管能不能解决,先拿酬金两万,另包路费食宿。 我犹豫了两天,实在是不想再去承担那些因果,加上懒得动,于是拒了。 干我们这行的,一生要给人担很多业障因果。 有个说法,说是担的业多了,到头来自己无法抽身,也不能轮回,只好修鬼仙,抓弟马,重复一代又一代。 我实在是不想那么干,也很怕自己真的无法轮回。 恰好师父跟我说,她很想把一些关于出马仙的故事记录下来,我想了想,觉得这倒也是个好事。 在我前半生的三十多年里,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也发生过很多故事,如果写出来,应该会有人看。 但出马仙的事不能全说出来,说多了要被老仙警告,甚至惩罚。 据我所知,先前有几个写真实出马仙的,后来都不敢写了,甚至有的人大病一场,差点死了。 所以写这个,非行里人最好别碰,除非你基础知识靠百度,其他靠瞎编。 就像很多人都知道一点出马仙的行话,比如烟叫草卷,酒叫哈拉气。 但实际上烟也分好几种,香烟才是草卷,卷烟叫片子或者兰花,烟袋叫兰花草杠或者乌木杆子。 酒也不光叫哈拉气,还叫红粮细水。 烧鸡叫小凤凰,鸡蛋叫圆圆或者凤凰蛋,馒头叫雪花飘,虾叫弯弯腰。 香炉叫宝鼎或者红花宝碗,堂单叫红罗宝帐。 钱不能叫钱,得叫国宝流通…… 先不扯远了,就从我的小时候说起吧。 这行里的人,似乎大多从小体弱易病,多灾多难。 我也一样,因为体质弱,总是病恹恹的,常年都往医院跑。 很多时候就算去了医院,也检查不出来什么,莫名其妙就好了,但回家还会犯病。 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到医院就好,回家还犯。 为这,家里人给我取名吴小凡,就是希望我一生平凡,安安稳稳。 而且我还经常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记得小时候住在姥姥家的祖屋,一次下午在家,天刚黑下来,我就看到一个长头发穿红旗袍的女人,坐在梳妆台的位置,背对着我在梳头。 接连几天都是这样,我就问大人那是谁,姥姥一听脸色就变了,说过去祖辈有个姨太太就是穿红旗袍上吊死的。 后来家里特意请人烧纸净宅,折腾了好几天,从那之后我就再也看不见她了。 因为我总是这样,姥爷就找了一个大神,人家说我八字太轻,压不住魂,所以我这魂魄时常会不在身上,导致我经常生病,还会看见“那些东西”。 那时候东北的大神并不多,大多都在偏僻的农村,不像现在城市里这么泛滥,随便上街划拉一圈都能碰上几个顶香的。 顶香的就是出马弟子的意思,又叫弟马,是行话。 而出马弟子在一般人的称呼里,就是出马仙,民间俗称为大神。 大家也别以为身上有仙家就可以立堂口出马,按规矩得四梁八柱齐备才行,这是立堂的根本,少一样都不能叫堂口。 还有人把保家仙错立成了堂口,非但起不到保家的作用,反而惹很多麻烦。 再讲一个常识,很多人都以为东北大仙就是胡黄白柳灰,其实并不是这样。 真正的出马仙供奉的是胡黄常蟒四大家族,再加上鬼仙清风,也叫五路人马,其中常蟒蛇统称为柳仙。 至于白仙和灰仙,实际上数量很少,那是外五行里的,又叫五行花教,有的地方还叫花三仙。 第3章 冤魂索命 那天晚上,饭店已经打烊了,袁姐和朋友在打麻将,我在前台看店,老板也不知哪去了。 袁姐打麻将的瘾很大,经常会玩通宵,但那天玩了一会就说头疼,便散了局,打算回后屋休息。 说来也怪,我那天就不想让她回屋,但是怎么也没拦住。 结果等她走开还不到两分钟,我就听到了东西摔碎的声音,和袁姐的尖叫。 我立马意识到出事了,赶紧跑到袁姐的住处。 眼前的一幕让我无比震惊。 只见老板和小云滚在床上,小云一直在哭,她裤子都被脱了,衣服也被掀起来了,身上白花花的,看的我眼晕。 袁姐砸了屋里一个花瓶,冲上去厮打,但老板全程护着小云,甚至还给了袁姐好几拳。 我脑子里一股热血就冲上来了,袁姐平时待我像亲弟弟一样,我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她! 于是我冲上去护着袁姐,照着老板邦邦就是好几拳。 那时候我已经快十九岁了,长高了很多,也有力气了,老板被我打的踉跄退后,却破口大骂,说早就看出袁姐不正经,连一个小孩都不放过。 我气的浑身都在发抖,冲上去拼命,老板忙拉过小云往我这边推,想要用她来挡一下。 可他这么一推,小云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被地上的花瓶碎片划破了她的脖子。 她挣扎着爬起来想跑,但刚走出门口就倒在了地上,手捂着脖子,嘴里和手指缝不断的往外冒血沫子。 袁姐和我都吓呆了,老板冲过去抱起小云就往医院跑,结果还没等跑出饭店,小云就断气了。 她死的时候,一双眼睛始终盯着老板,充满了愤怒。 出了人命,这下我们全都傻眼了。 好在店里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冷静了一会之后,袁姐也不闹了,就问老板怎么办。 老板平时就喜欢吆五喝六的吹牛逼,这时候也麻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袁姐救救他。 因为严格意义来讲,杀人凶手其实就是老板,如果不是他推了那一把,小云也不会死。 袁姐不住冷笑,说你以前在外面乱搞,我已经睁一眼闭一眼了,现在你把自己家亲戚都搞上了床,是你自己作死,我也救不了你。 老板眼珠子一顿乱转,便拉着袁姐去了旁边,在她耳边嘀咕了起来。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袁姐一听就炸了,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光。 “你他妈的还是人吗?你搞女人搞到自己亲戚女儿身上,现在又想让小凡替你去顶罪,你怎么不去死?!” 我惊呆了,原来这个人渣居然想拿我去顶罪! 老板心虚,也不敢发脾气,想了想说:“你们听我说,如果真报警了,追究起来咱们三个都跑不了,不如这样……” 他压低了声音,对我和袁姐说,他想连夜把小云的尸体拉到对面医院的太平间,再塞点钱,开个尸检报告,就说她是自己打破花瓶,结果摔倒导致意外死亡。 反正他那个远房亲戚家里也挺穷的,大不了多赔点钱,事情也就过去了。 他还说,这件事不需要我们两个出面,但必须严格保密。 不得不说,这个主意挺损的,但袁姐一听也沉默了,犹豫了片刻,看向了我,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 要伪造杀人案,我自然是抗拒的,但看到袁姐的眼神,我就心软了。 我知道,如果这件事暴露了,袁姐和老板都难逃责任,而我本来就杀了人,一旦曝光,肯定也完蛋了。 内心挣扎了一下,我便同意了老板的馊主意。 他本来就和医院的人很熟,当下便走到角落拨了个电话,嘀咕了一阵,功夫不大,就有一辆车开到了门口。 来的正是看太平间的武国斌,走进来之后,老板塞给他一沓钱,两个人一起把小云的尸体抬上了车。 接下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我和袁姐几乎一夜未眠,在前台坐到了天蒙蒙亮,老板终于回来了。 他告诉我们,事情已经解决了,从今以后谁也不许提这件事。 为了堵我的嘴,他还给我拿了五千块钱,袁姐也给我买了个手机。 我心里明白,虽然老板酗酒赌博玩女人,但他终究是袁姐的爷们。 小云的死,就像饭店里杀了一条鱼,没有惹起任何波澜,我们把现场收拾得很干净,对外就说小云辞职回家了。 事实上,老板给他的远房亲戚拿了一大笔钱,才搞定这件事。 后面的日子依然很平淡,但我心里就像系了个大疙瘩,袁姐也少了很多欢笑,她总是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恍恍惚惚的样子,让我有点心疼。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久未露面的老板终于来了店里,说是要请朋友吃饭。 他的气色明显不大好,一脸灰败,但还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 看来那件事对他的影响也是不小。 上菜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回事,我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 直到他们酒过三巡,老板喊我去添菜,我把菜单递了过去,然后在旁边等待的时候,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今天老板请客,算上他一共是八个人,但我却发现,老板身后的一张空椅子上,还坐了一个女人。 这女人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因为低着头,看不见脸,只是感觉很年轻。 可是我记得很清楚,今天的饭局,根本没人戴帽子。 而且诡异的是,我怎么看这个女的,都觉得有点眼熟,尤其是那顶帽子,似乎在哪见过。 这时候老板点好了菜,把菜单递给我,我便转身出了包房。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纳闷地回头看了一眼。 刚好,那女人也抬头看我。 四目对视的瞬间,我差点吓的直接把菜单扔出去。 那竟然是已经死去一个多月的小云! 那顶帽子,正是当初她第一次来店里的时候戴过的! 我心神不宁地走了出去,袁姐还纳闷地问我怎么了,我什么也没有说,逃也似的走了。 从那天之后,几乎每次见到老板,我都能发现小云跟着他。 他开车的时候,小云就出现在副驾驶。 他吃饭的时候,小云就坐在他的身后,如果没有椅子,就站着。 甚至他上厕所,我都能看到小云紧随而入…… 但我没敢告诉老板,更没敢跟袁姐说。 这段时间,袁姐已经和老板分居了,而且小云每次都只跟着老板,这让我稍稍放下了心。 或许在我心里,还有一种为小云复仇产生的快感吧。 这种情况又过了两个多月,那阵子老板的状态越来越差,脸色乌青,精神萎靡,每次见他都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一样。 而且还经常一个人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就像发癔症一样。 终于有一天,他跑去厨房看做菜,结果不知怎么搞的,竟然发了疯一样狂叫着,把自己的手伸进了滚热的油锅里! 所有人都吓坏了,一拥而上把他救了下来,但他就像不知道疼痛,咧着嘴不住傻笑,还要去抢菜刀,往自己的脑袋上砍。 结果脑袋没砍成,却剁了自己的一根手指头,然后才被大家控制住,送去了医院。 在病房外,看着六神无主的袁姐,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把我看见小云的鬼魂跟着老板的事情,告诉了袁姐。 袁姐吓坏了,这才知道原来是死去的小云回来复仇。 她拉着我的手,泪眼涟涟地说,当时我们三个都在场,如果小云弄死了老板,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了她?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毕竟这件事我们三个都是参与者,如果小云真的要报仇,我们一个也跑不掉。 我对袁姐说,要不然我们找个出马仙,来查一查这件事,看看该怎么解决。 袁姐想了想,便对我说,她还真的认识一个出马仙,家住哈尔滨的香坊区,据说还是什么狐仙转世,一定能解决这件事。 于是我们两个商量好了之后,便在当天下午前往香坊,去请那位出马仙。 时隔多年,我终于再次和出马这件事有了瓜葛和牵扯。 第5章 太平间守夜 老板死的还算安详,一点都不吓人。 武国斌在他的尸体上盖上了白布,推去了太平间。 在那个年代,因为殡仪馆还不普及,太平间属于是医院的标配,每个三甲医院必备。 说实话,太平间虽然方便家属,但实在太扰民了。 袁姐的饭店就在医院旁边,经常半夜突然就有人又哭又喊,严重影响生活。 出殡的时候也是从太平间走,很多死者家属就在大街上摔盆扛幡哭丧,而且这样的事几乎天天都有。 袁姐对我说,女人不能去太平间,所以这件事就只能交给我了,但要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让我一定要先保护自己,事情不对马上就跑。 这些天袁姐憔悴了不少,我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拿着东西就去了太平间。 因为是后半夜,医院里很安静,太平间里除了武国斌之外,更是一个人没有。 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进太平间,看着屋子里一个个的冷柜,想着每个冷柜里都躺着一个死人,我这浑身就不舒服。 老板躺在一个担架床上,身上盖着白布,遮住了头脸。 这地方倒是很合适,刚好是胡妈所说的“上不见天光,下不接地气”。 按照程序,应该先给老板封七窍,但我努力了半天,手还是有点发抖。 毕竟昨天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就变成一具尸体,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这让我心里实在是难以接受。 而且看着老板的尸体,我想起了被我打死的姑父,不知道他当时会不会也是这样,一个人躺在太平间,再也不会喝酒,再也不会欺负姑姑? 我一时间又很是懊悔,毕竟他是姑姑一家的顶梁柱,他死了,姑姑的生活怎么办? 见我心神不定,武国斌没多说什么,只是冷冷扫了我一眼,从我手里拿过棉花,动作麻利地封了老板的七窍。 通常来讲,七窍指的是耳、目、鼻、口。 古人认为,人死后体内还有一股气,只要这股气不泄,尸体就不会腐败。 而金玉之物可以长久的保存尸体,所以旧时下葬都会给死人封七窍,还有封九窍的,就是为了阻止这股气外泄。ζΘν荳看書 道家还有个说法:金玉在九窍,则死者为之不朽。 说白了也就是尸体不朽,灵魂不散。 所谓九窍,就是七窍加上泄殖孔,全部用金玉之物塞住。 当然金玉之物只有权贵之人才会用,穷苦人家没有条件,就会用铜钱代替,过去所说的压口钱就是做这个用的。 但胡妈让我们封的七窍,跟这个略有不同,将双眼替换成了脐、肛。 第6章 仙家上身 这人也是饭店的熟客,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一条腿是瘸的,每次来的时候,都有好几个手下陪着。 袁姐喊他常爷,但外面人都管他叫常瘸子,听说过去是跟乔四做打手的,老了之后很低调,看起来慈眉善目的。 袁姐说他很有钱,在哈尔滨开发了好几处楼盘,是个幕后老板。 至于哈尔滨的乔四是谁,我想不用我多说了。 但我总觉得,他看袁姐的眼神,似乎有点不怀好意。 见他带人来了,袁姐恭恭敬敬的过去搀着他,常爷在门口的沙发坐下,很自然地拉住袁姐的手,轻轻拍了拍。 “小月,你家的事我听说了,这么大的饭店,以后都要你一个女人顶着,难为你了呀。” 袁姐也是在社会上混的,任凭常爷拉着手,叹了口气,说这就是我的命,过去他对我有恩,我不能不管他。 说着,她就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出来,亲自给常爷倒了一杯水。 常爷又说:“你这饭店一个月我看也没多少进账,不如这样,我给你拿两百万,饭店归我,我再给他找两个保姆,你就可以轻松了。另外,我在江北有一套别墅还空着,你可以搬过去住。” 我听着这话不大对劲,老头子虽然一句过分的话也没说,表面上是在帮助袁姐,但我觉得,他好像没安什么好心。 袁姐咯咯笑着说:“哎呀,那我可不能答应,无功不受禄,再说他还要去医院做康复,要是搬去江北就有点不方便了。” 常爷一笑:“我说的是你自己搬过去,你要是怕他去医院不方便,我可以给他在医院找个病房,常年的开销我都负责,这回总行了吧?” 他这么一说,傻子都能听出来他是什么意思了。 这分明是想要包养袁姐啊! 袁姐还是笑着:“还是别了常爷,我得陪着他,真的是不方便……” 常爷脸色终于变了。 “这么多年常爷可没少关照你,你就这么不给面子么?” 袁姐笑容开始有点僵硬,“不不不,常爷的恩情小月永远也不敢忘,但他现在有病,我不能……” 袁姐话还没说完,常爷忽然抬起手,直接一个巴掌打在了她脸上。 他带来的几个人也围了过来,个个面色不善。 我当场就急了,跑过去护着袁姐,常爷也没搭理我,又问了袁姐一遍。 “你到底答不答应?” 袁姐眼眶含着泪,却还是在努力笑着。 “常爷,真不行,要不你让我伺候他一年半载的,等他好一些,否则我这脊梁骨不得让人戳断……” “一个月,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我会让人来收饭店,你放心,常爷不会亏待你。” 他全程压根都没看我一眼,说完拍了拍袁姐的脸蛋,起身便走。 袁姐咬着嘴唇不言语,胸口不住起伏,脸色煞白。 看着一脸绝望的袁姐,我浑身的血都往脑袋上冲,下意识地就冲了上去。 “袁姐说了,她哪里也不去,饭店是她的,她说了算!” 估计他们也没想到我敢出头,一个小平头直接给了我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 “小逼崽子,滚一边去。” 我被踹的连退了几步,一股怒火冲上胸膛。 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我就像疯了一样,又像被什么力量控制着,冲上去先是给了常爷一拳,然后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终究是个老头子,被我顶在墙上动不了,那几个手下玩了命地打我,拳脚齐上。 我咬着牙,直接无视他们,死也不松手。 那一刻,我觉得我已经不是自己了,就像是被另一个人控制了。 常爷脸憋的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我的眼神多少有点惊恐。 眼看常爷快要被我掐断气了,袁姐喊了我一声。 听到袁姐喊我,我总算清醒了一些,手上略微松了松,这时候,一记重击打在我的头上。 我只觉眼前一黑,就松了手,往脑袋上一捂,全都是血。 那些人要上来群殴我,被常爷拦住了。 他眼神怪异地看着我,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行,你小子有种。但你们记住,常爷说的话,吐在地上就是个钉,现在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来收饭店。” 看着那些人上车离去,我心里清楚,常爷说的是收饭店,其实就是来收人。 袁姐喊来其他人,七手八脚地把我送去了医院。 那天我脑袋上缝了七针,回去之后我跟袁姐说,不行你们就跑吧,把饭店卖掉,远走高飞。 袁姐当时就哭了,说我带着一个傻子,能往哪走,这些年家里的积蓄都被他赌输了,去了外地也没法生活。 再说常爷是道上混的,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了,谁敢买她的饭店呀? 况且常爷只给了三天时间,卖饭店根本来不及。 我心里憋着一口气,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了我身上的护法仙家。薆荳看書 当时保护袁姐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应该是有哪个仙家上身了。 那种感觉很玄妙,无法用语言形容,但我可以肯定,那一刻我的身体是不受我控制的。 上次去胡妈那里的时候,我曾经问过请仙的方法,但一直没试过。 于是我就冒出个主意,自己试一试请仙家,如果成功了,说不定能帮助袁姐。 其实这方法说起来也很容易,就是很少有人敢做。 我先是让袁姐准备了一间空屋子,又出去买了些供品,还有香炉镜子之类的道具。 当天晚上,大概九点多的时候,我便一个人走进房间,开始请仙。 其实袁姐一开始是反对的,她想要去找胡妈求助,我对她说,常爷的势力很大,就算胡妈也未必惹得起。 虽然胡妈的仙家很厉害,但她总是在人间混的,仙有仙的道,人也有人的路,何必给她添麻烦? 听我这样说,袁姐才作罢,但一再叮嘱我,一定要小心。 其实我心里也很忐忑,先是把供品一一摆好,又摆了香炉,点燃了五支香,香炉前面倒满了五杯酒。 这有个说法,请的是胡黄常蟒鬼,因为我也不知道身上的是什么仙,所以只能点五支香,五路人马一起请,来了哪个算哪个。 当然这里面有一定的不确定因素,因为我不是出马弟子,请来的就未必是自己身上的仙,可能会请来过路的散仙野仙,最危险的就是请来游魂野鬼。 上了香之后,我就把屋子里的灯关了,窗帘也拉上了,四下里一片漆黑。 然后,我便开始请仙。 第24章 献身 胡妈听了直乐,说你小子净想美事,多亏你喊地府仙家帮忙了,那女的是个色鬼,她相中你很久了,你要是让她得逞了,会吸你阳气。 我听的一阵后怕,就问她,为啥我最近总是招鬼? 胡妈叹口气,对我说:“傻孩子,你现在窍都是通的,对于那些灵体来说,你就是一块肥肉,它们好比就是一群苍蝇,你赶走了一只两只,还会有别的苍蝇过来,要吃你这块肉。” “难道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我问胡妈。 “那当然不是,我先前跟你说过,等你自家的仙都到位了,人马齐全了,他们占了你的窍,那些过路鬼魂自然就不会再来了。” 胡妈说来说去,好像还是一个结果:出马立堂。 但我脾气也倔,我是真不想干这行,于是我就问胡妈,有什么办法不出马,还能杜绝这些鬼魂上身? 胡妈想了想,还真给我指了一条出路。 “你要是实在不想出马,又不想被鬼魔上身占窍,我介绍你一个地方,你去那上班,但你现在的工作肯定不能干了,你每天跑商场,见形形色色的人,撞鬼的几率太大了。” 我本以为胡妈给我介绍的工作,是个阳气很重的地方,能镇住鬼。 结果她后面的一番话,让我差点哭出来。 她说:“我有一个师兄,是干白事的阴阳先生,他开了个风水馆,你去他那待些日子,多接触接触阴间事,对你有好处。” 我本来就天天撞鬼,胡妈却让我跟一个阴阳先生混,那我还能有好吗? 我连连摇头拒绝,胡妈笑着说:“你别以为去那对你不利,实际上,你要是在他身边一段时间,不说百鬼不侵,那些过路游魂见到你也得绕着走。” 胡妈从来不说妄语,这我倒是信,但让我辞职,我有点舍不得。 现在的工作已经挺好了,辞职太可惜了,而且我有预感,一旦去了胡妈说的那个地方,恐怕再走回头路就难了。 一入阴阳道,再难返红尘啊。 见我不同意,胡妈也没办法,只好对我说:“这件事随你,但那个女鬼,她跟你有前世的宿缘,你曾经许了她承诺,又辜负了她,这是你的因果,出马仙也帮不上忙。” 我不解,便问胡妈,出马仙不是很擅长解决这种因果吗? 再说,就算她跟我前世有宿缘,但她现在就是一个鬼魂,别的鬼打一道符就能送走,实在不行多送纸钱元宝也能送走,怎么她就不行? 胡妈解释道:“不是我不帮你,出马仙能够化解因果,但从不强行改变因果,你看我们打符送鬼,是因为那鬼执念不深,跟你没有太多牵绊。烧纸送鬼,是因为那个鬼的目的就是为了要钱。” “所以说,出马仙送鬼,没有一成不变的路数,完全要看那个鬼的诉求,只要对方得到满足了,自然就走了。” “现在跟着你这个女鬼,她就想得到你,所以无论给她送多少钱,都是无效的。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送替身,用纸人代替你,跟那女鬼去合婚。” “但问题是,她跟了你很久,已经熟悉你的气息,烧替身的办法可行,前提是不能让她发现那是假的,否则她会变本加厉的对付你。” 胡妈说的很慎重,我也是艰难抉择了一下,问胡妈:“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发现不了替身是假的?” 胡妈摇摇头:“寻常的鬼魂没有那么多灵智,送个替身就可以了。但这个女鬼道行很深,不好骗。最主要的是……” 她无奈地指了指窗外,对我说:“现在咱们俩说的话,她就在外面听着呢,你说这替身还怎么送?” 我毛骨悚然地往窗外看了看,但不见半个人影。 只是那里一扇窗户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一股子凉风飕飕,让我莫名地感觉,那女鬼仿佛就站在窗外,正气鼓鼓地盯着我,目光极其不善。 当着女鬼的面,商量怎么骗她,显然是行不通啊。 而且我也是一阵心惊,因为胡妈这屋子,寻常的鬼根本不敢接近,结果那女鬼竟然敢在窗外窥探,可见她的道行确实不一般。 最后胡妈对我说,如果我想通了,就去她那个师兄那里试试,还特意告诉我,那师兄不是出马仙,是走道的。 我拿着胡妈给的一张名片,离开了她家。 我知道胡妈所说的“走道的”,意思就是她那师兄是道教的,跟出马仙路数完全不一样。 出马仙的能力,主要是来自于仙家自身的道行高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有道行的仙家,和一个有道行的鬼魂,基本上是对等的身份地位。 甚至,有道行的鬼魂还要更高一些,毕竟原身是人,而人是万物灵长,天生就比动物仙要高级。 这也就是为什么仙家送鬼,要用钱来送,或者苦口婆心地劝,实在不行了才会动硬的。 但道教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或许从自身道行上来讲,会差一些,可是人家后台硬啊,背景强啊。 道教供奉的是啥? 大多数人能想起来的,头一个就是玉皇大帝和太上老君。 那是天地最高神啊! 再厉害的鬼魂,在人家面前也是个渣,分分钟被灭。 所以,胡妈的意思其实就是告诉我,这个事出马仙管不了,但走道的阴阳先生,能帮我。 我那时候思量来思量去,终于还是没能下决心,便揣着名片回了宿舍。 一路上,我把那名片翻看了无数遍。 名片上其实就写了两行字,很简单。 玄灵阁,马洪兴道长。 下面就是一个电话号码,名片背景是一幅太极图,没了。 回到宿舍,我还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苏哥就不紧不慢地对我说,如果我实在惦记家里,他可以给我几天假,回家看看。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我自己说了算。 我一听,这尼玛不就是变相问我要不要辞职?! 我赶紧对苏哥表了一番态度,说我不请假,一定会努力好好工作巴拉巴拉。 苏哥也没说什么,就出门应酬去了,而且还告诉我,说他晚上不回来了。 最近他经常夜不归宿,我非常怀疑,他是不是出去应酬小三去了。 毕竟是和老婆两地分居的男人,难免会犯点错误啊。 夜里,我正提心吊胆,害怕那女鬼今天又来找我,忽然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随后,一个穿着白色吊带睡衣的俏丽身影,就出现在我面前。 不是女鬼,是张文文。 一阵女孩子特有的幽香袭来,我不由恍惚。 她红着脸来到我身前,轻轻偎在一旁。 我是一脸懵逼,不知道她要干嘛,刚要开口询问,她忽然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 “你别不开心了,我明白你心里想的什么,今天晚上,我想给你一样东西……” 第25章 你休想得到我 纯洁如我,一时间没想明白张文文说的是啥意思。 我就问她,到底想给我什么东西?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有点明白了,她肯定是不方便说出口。 那我就主动点吧。 鼓了鼓勇气,我对她说道:“没事,你直接给我就行,咱俩都这么熟了,你还有啥不好意思的。” 她听我这么一说,脸更红了,举手捶了我一粉拳,说你太坏了。 于是我更懵逼了,我哪坏了啊? 我问她:“你说的东西,难道不是极乐寺的护身符吗?我知道你对我好,你送我的护身符我肯定要,你不用顾虑。” “哎呀,不是护身符啦……” 张文文一跺脚,咬着嘴唇,脸上红的几乎要滴血,再看那一双眼睛,仿佛快要淌水了…… 这时候我就算再傻,总算也是明白了。 这妹子,好像是想要以身相许啊! 我脑子里嗡的一下,心想今年桃花这么旺吗? 先前有女鬼,现在又有张文文,这咋都想要得到我啊…… 从小到大,我还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当然在梦里跟女鬼的不算。 “文文,你……你别闹,咱俩还没到那一步……” 我心慌意乱,假模假式的推脱着。 说不动心那是胡扯,张文文长得挺好看,人又温柔,我没理由拒绝啊。 她这时候胆子也大了起来,对我说:“我没闹,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我是第一次……” 深更半夜的,哪个大小伙子受得了这个? 我只觉一股子热血蹿上脑门,随后燃遍全身,像开了锅一样在四肢百骸沸腾,再迅速汇聚到身体某一点…… 啪! 我直接伸出手,举起来就给了张文文一巴掌。 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张文文被我打愣了,眼泪瞬间涌出眼眶。 “你……你不同意就算了,你打我?” “少来这套,别以为我好糊弄,你想得到我,门也没有!” 我义正言辞地对她说,然后迅速掐了个剑指,在张文文额头上怼了下去。 剑指几乎人人都会掐,但很少有人真正明白剑指的含义。 古代侠客用剑,多用剑指,也叫剑诀。 通常是右手用剑,左手掐剑诀,这代表开剑,也就是宝剑出鞘,掐了剑诀才能用剑,这是规矩。 第27章 黑衣女人 我用大钱扣在眼睛上,通过上面的小孔,在房间里搜寻了半天,然而却是什么都没有。 这就奇怪了,那个马道长看起来还是有点本事的,难道他的引魂符失效了,还是说,那个女鬼不在这? 我疑惑地把大钱从眼前拿开,往周围看了看。 奇怪的是,房间里有一股子冷飕飕的感觉,但我却什么都看不见。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大钱,忽然想起了以前在书上看到的一段知识。 天地万物都是有阴阳的,这铜钱也不例外。 通常来说,铜钱有字的一面为正面,属阴。无字的一面为背面,属阳。 很多人都以为铜钱有字的正面属阳,其实这是错误的。 在易学中,以铜钱比拟人体,则面如腹,背如背。 《易经·说卦》中讲:坤为腹,为地,为母,所以属阴。 《黄帝内经》中讲:背为阳,腹为阴。 腹为体内、内侧,包括五脏、筋骨等。 背为体外、外侧,包括六腑、皮肤等。 中医认为,人体背面为阳,督脉走背部脊椎中线,为阳脉之首。 正面为阴,任脉走正面胸腹中线,为阴脉之首。 故钱币的正面应为阴,背面应为阳。 此时此刻,我看着手里的铜钱,忽然灵光乍现,赶忙把铜钱翻了过来。 这一次,刚把铜钱放在眼睛上,我就赫然发现,那个黑衣女人,就站在我面前不到一米远的地方!!! 一股子从后脊梁窜起,我迅速拿下铜钱,那黑衣女人刷地就消失了。 再把铜钱放在眼睛上,她就又出现了。 我明白了,原来她一直都在,只不过她比较擅长隐匿自己,所以我看不到,得通过马道长的这个办法才行。 不过马道长也是够坑的,给我铜钱的时候,他也没说正反面的事啊。 “我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我不想用雷火炼魂对付你,咱俩谁也别伤害谁,大家各退一步,井水不犯河水,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奈何桥……” 我拽出了那张雷火炼魂符,一本正经地劝着那个女鬼。 她默默地站在我的面前,一言不发,但并不凶,眼中隐隐透着一丝失望。 见她不说话,我又试探着问:“要不,我给你烧个替身吧,跟我一模一样的,你看咋样?” 她还是那种怪怪的眼神看着我,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我被她看的有点发毛,正打算再想个办法劝劝她,房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张文文正从外面回来,推门进屋。 她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 我赶紧再次把铜钱放在眼睛上,但这时候,那黑衣女人已经不见了。 我心中微惊,举着铜钱在屋子里看了一圈,但她已经是踪影皆无了。 张文文纳闷地走了过来,问我:“小凡,你干嘛呢,东张西望的?” 我把铜钱藏在手里:“没……没什么,我闲的无聊,随便走走。” 她看了看我,又往我房间里瞅了一眼。 “你是打算走了,对么?” “你怎么知道?” 其实我今天早上就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打算今天就跟苏哥辞职走人,当然我不会直接撂挑子,可能会委婉的请个假,就说回老家探亲。 但我这句话一说,她脸色顿时就变了, “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 我沉默了,随后点点头,又摇摇头。 “准确的说,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关系,我只是不想牵连你,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运气很衰,跟我在一起,你也会倒霉的。” 我没有对她隐瞒什么,认真地把心里话讲了出来。 因为我知道,这妹子最近对我越来越好了,我不想她陷得太深。 她目不转睛地看我,忽然说:“你知道那个黑衣女人是谁么?” 我愣了:“你怎么知道她?我记得,好像没跟你提这件事。” 她轻叹了口气:“实话跟你说吧,我这几天经常梦到她,她跟我讲了很多你们以前的事,可惜我什么都没记住,只记得她对我说,你在三年内要有一场大难,唯一的化解方式,就是不让你出马。” 我一听,不由大为惊讶,化解那场大难的方式,居然是不让我出马,那岂不是正合我意吗? 我本来就不想出马的啊! 第28章 送替身 空气渐渐凝固…… 看着张文文,我心里一时间柔肠百结,仿佛有千言万语,但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我就那么呆呆的望着她,望着她眼里的水波,然后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她也没吭声,咬着嘴唇看我。 大概沉默了十几秒的时间。 “不跟你说了,你要走就走吧,我……我是回来取东西的。” 她的神情有些失望,转身跑回了房间。 那一刻我心底生出一股冲动,想要把她拉住,然后再…… 然而我终于还是什么也没做,看着她匆匆走出房间,又匆匆离去。 她说是回来取东西,手里却什么也没拿。 她最后脚步停了停,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但我没动。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有点用力。 我心里的门仿佛也在同一时刻关上了。 我承认,其实我也挺喜欢张文文的。 但第一我是个穷小子,下无立锥之地,上无片瓦遮身,父母又都不在了,在世上无依无靠,我拿什么去给她未来的保证? 第二我现在自身难保,天天鬼魂缠身,如果跟我在一起,她也会很倒霉的。 我就那么在原地呆呆站了十多分钟,最后才叹了口气。 “不管你是谁,如果你真的是想帮我,那我谢谢你,但不用通过这种方式了吧,大不了我去胡妈那,或者去找马道长,若我命里注定该走这条路,那我逃也逃不掉的。如果你真的和我有前世宿缘,我一定会送个替身给你,希望你能理解,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毕竟人鬼殊途。如果你心里不甘,就等我出马之后,再来找我。” 对着面前的虚空,我自言自语了一番,这次我没用铜钱去找那个女鬼。 但我知道,她一定就在我身边。 等我说完了这些话,大概过了三五分钟的时间,房间里的寒意渐渐消退,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也消失了。 恍惚中,我仿佛听到了一声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我眼前一花,一个女人的背影开门而去。 我心里松了口气,那女鬼应该是应了我的话,走了。 冷静了片刻后,我坐下来给苏哥打了一个电话,但电话还没接通,我就挂断了。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想了半天,我找了纸笔,给他留了一张纸条。 第30章 学员生涯 马叔给我的是一张驱鬼符,这玩意伤害性较小,顶多是把鬼魂吓跑赶走。 当时我拿着那张符,悄悄来到女鬼身后,一巴掌就拍了上去。 只听那女鬼嗷的一声,双手提着裤子,猛地蹿了起来。 果然生效! 等等…… 她为什么要提裤子? “你有病啊,耍流氓啊,来人啊,抓流氓啊……” 这女鬼一连声的喊了起来,我定睛再看,这特么压根就不是女鬼,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在这隐蔽处蹲着上厕所呢! 她张牙舞爪的奔我就来了,看那架势,我要是躲的稍慢一点,脸就开花了。 见机不妙,我也没法解释,灵机一动,往马叔那边一指。 “大姐,我不知道你在这上厕所,是他让我过来的。” 这大姐立刻看向马叔,马叔这时候也懵逼了,往后退了两步,皮笑肉不笑地解释。 “那个……我认错人了哈……” “抓流氓啊!” 大姐扯着脖子喊,大晚上的江边人虽不多,也吸引了好些人的注意,我赶紧跑过去拉起马叔,撒腿就跑。 “别解释了,快跑吧!” 我们俩沿着江边跑,那大姐就在后面追,她腰带都没系好,一个手抓着裤子,一个手指着我们破口大骂。 大概跑出两公里之后…… 前面就是哈尔滨的防洪纪念塔了,人也多了起来,我和马叔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那大姐还锲而不舍的追呢。 要不说,我还是心眼比较多的,拉着马叔直接钻进了人群,拐了几个弯,又掉头往回跑。 那大姐果然被甩掉了,回头看,只见一片人群,再也没了那大姐的身影。 马叔酒都醒了,喘着粗气说:“好家伙,差点要我的老命啊,我肺子都快跑炸了……” 我也是一脸苦笑:“知足吧,这要让她追上,非把咱俩送派出所去不可,调戏妇女这罪名,我可担不起啊。” “你小子,关键时刻就把师父往外推啊,你要是不喊,她能追我么?” “看你说的,那你要是不让我去驱鬼,能出这事么?” “我这不是想考验考验你么,谁知道大半夜的她在江边蹲着上厕所,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呸!” “下次你老人家看准了再让我去吧。” “别急,现在这世道,鬼比人多,机会多得是!” 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回到住处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马叔的房子是前面一间铺面,后面一座小院,东西两间屋。 他给我安排在了西屋睡,不过他没有多余的铺盖,我就简单对付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他就出了门,给我买了一套崭新的被褥。 从这天起,我就成了马叔唯一的学员,吃住都在一起。 我问他,之前收过多少学员? 马叔竖起一根手指,告诉我:“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开山大弟子。” 我恍然大悟,敢情我是第一个上当受骗交学费的啊…… 当然这是玩笑话,事实上,我在马叔这住了一个多礼拜,那个女鬼再也没有入梦,而且也没有撞鬼的事情发生。 我心里暗喜,胡妈说的果然不错,马叔真辟邪啊。 所以说,我交给马叔的学费,实际上就是避难来了。 两千八包吃包住,还管辟邪,太划算了! 而且身为他的开山大弟子,马叔教我算卦倒是很卖力气,每天给我布置一堆作业,背阴阳五行,天干地支,风水八卦。 我不是很情愿,而且那玩意起初看着有趣,后面就很枯燥了,背的东西又多,我就经常偷懒,他也睁一眼闭一眼。 不过,马叔经常跟我吹的天花乱坠,说他名气大,来找他算卦看风水的,很多达官贵人,做大生意的。 可我跟他混了一个多礼拜,就零星有五六个来算卦的,无非是批个八字,或者孩子丢了,让他帮忙算算。 马叔算卦倒是挺准,基本上没有掉链子的,可就是收入惨点,算一卦才三十块钱,一礼拜入账不到二百。 对于这个,他却是满不在乎,跟我说干这行的不能盼着天天发财,得等大客户。 他说去年给一户人家看阴宅,迁坟,东主家给了八千八百八十八,完事后还打赏了一个两千的红包。 给一个当官的驱鬼,五千。 给一家商铺开业看风水,三千…… 他吹的天花乱坠,但半个月很快过去了,他赚的钱也就够我们两个吃饭的。 晚上的时候,他还偶尔会开车出去跑出租,他说他挂靠了一个公司,那老板是他客户,不收他钱。 第31章 殃魂附体 马叔立即进入工作状态,脸色一沉,便问那人出了什么事。 那人是个三十几岁的汉子,急匆匆地说,他家老人刚刚过世,人已经没了呼吸,心跳也没了。 但最后一口气憋在胸口,迟迟未咽。 而且双眼不闭,双拳紧握,家里人费了半天劲,也没能让他合眼松拳。 有人说,这是死的时辰不好,一口殃气未出,魂灵不散。 在民间习俗中,这是很不吉利的。 正所谓人死如灯灭,人在咽气的时候,都会吐出最后一口气,在民间俗称为殃气,也叫出殃。 这殃气通常要从门窗出去,如果出不去,则对家人不利。 要是被殃气打到人,那轻者生病倒霉,重者要命。 马叔给我讲过,有些时候,人死后这口气未必会立即吐出,也就是说,出殃的时间是不固定的。 根据死者咽气的时辰,推断出不同的出殃时间和方位,以便及时躲避,出殃的方位还要进行特殊处理。 记得出殃方位的口诀是:寅窗卯门辰在墙,巳在洋沟午未梁。申酉在磨戌亥灶,子丑二时在厅堂。 至于出殃的时间,也有一套计算方法。 但那汉子说,他们家的情况如果仅仅是殃气未出,那也不必这么慌张。 关键问题是,他们家有个五岁的小孩,说看到老人在床前徘徊转圈,跟他说话也不理。 马叔一听这个,脸色瞬间就变了,赶紧问来人,老人绕着床转圈的速度快不快。 那人说,老人转圈的速度很慢,半天才能转上一圈。 当时他们听到小孩说,看到老人在床前徘徊不去,就都吓坏了,所以才会急匆匆地跑来,找马道长求助。 马叔刚才坐的还很稳,此时已经站起来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那人说。 “你家老人走的时候,是在床上吧?” “是……规矩我倒是懂,不能在床上咽气,但是当时没来得及,还没等抬下床,人就没了。马道长,这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太大了,现在你家老人是殃魂不能离床,就算强行下葬,七天后回煞,他魂魄入不了地府,是会回来闹宅的。而且还有一点,如果让殃魂在床前转上九九八十一圈,那他就永远也无法离家了。” 马叔拿起笔,写了一个长长的清单,让来人回去准备,我们则是在家里拿了很多物料,然后动身前往对方家里。 在路上,我才知道那个汉子叫王野,家住团结镇,距离我们所在的地方,大约有十公里的路程。 王野是开浴池的,在当地也算小有家资。 一年前,他家里闹了点邪乎事,马叔帮他解决过,王野从此就对马叔言听计从。 这次出事后,也是第一时间来找马叔。 我想起马叔先前跟我说的话,看来也不全是吹牛逼。 我们两个带了不少东西,但我都不知道是干啥用的,这一个多月学的都是基础理论知识,实际应用还没有。 很快,当我们来到团结镇的时候,王野已经按照马叔的清单,准备好了。 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从屋子里撤出来了,马叔带着我迈步进了屋,打眼一看,我顿时就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青天白日的,床上躺着一个老人,看样子早已没了气息。 诡异的是,他睁着眼,握着拳,面似带有不甘。 而且在床前,我分明看到了一个虚影,在不断的徘徊转圈! 马叔没有说话,屈指一算,便对我说:“马上赶殃,再过半个时辰,他就无法离家了。” 我不敢耽搁,立刻喊王野带人过来,一起开始布置。 这用料都是马叔交代的,很讲究。 红娟一尺铺地,青娟十八尺,遮天白布一匹搭桥,在房梁上穿过,搭在斗和秤杆上。 又用七种香,还有十二精药,满屋洒之。 再取五样砂,黄砂、红砂、白砂、黑砂、金砂,与五谷粮混合,满屋打之。 马叔给了我一张符,让我在某个方位等着,如果见到殃气出了,先避让,再用符镇之。 最后,他让王野抱了一只大公鸡过来,然后取出一支韧性很好的桑树枝,抽打公鸡。 那公鸡被打的不断大叫,马叔一边打,一边念赶殃咒。 “去世亡魂,死于病床,不能动转,不能离床,搭罗天桥,今朝过梁,天桥已过,至于中堂,今受香火,远去他方,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这有个说法,叫做雄鸡引魂,把殃气赶出来。 马叔念了七遍赶殃咒,手下也越来越狠,那公鸡被抽的不断扑腾,王野最后没抱住,公鸡竟飞了起来,扑向床前。 在床前徘徊转圈的那个虚影,瞬间就不见了。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那个老人,喉咙里突然发出咕噜一声异响。 马叔目中精光闪烁,往房间某处一指。 那方向刚好就在我这边,距离我不到两米。 紧跟着,马叔喝了一声:“殃魂殃魂,速速出门!” 这是他的口令,听到他这句,我马上拿出符,直接贴在了那个地方。 说来也怪,我这符一贴上去,躺在床上的老人尸首,便忽然闭上了眼睛。 同时,紧握着的拳头也松开了! 王野全程都在屋里看着,见此情景,他也是长长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老人已经闭眼松拳,看来是没事了。 我往周围看看,刚才的虚影倒是不见了,难道殃魂就这么被解决了吗? 我又看了看马叔,他收起桑树枝,定了定神。 “小凡,取水,给亡人净面。” 马叔教过我这个活怎么干,我记倒是记住了,但亲自上手操作,还是头一次。 这个步骤也是入殓前的重要一项,要给亡人梳头洗脸整理寿衣,打理干净了才能上路。 我硬着头皮去打了一盆水,准备开始给亡人净面。 但这可不是简单洗洗脸梳梳头就可以的,依然有一套程序,还有口诀。 “老亡人你要听真,给你洗脸水尚温,梳头洗脸净了面,西方大道不脏身,魂归极乐仙班入,留下真身旺子孙。” 我刚刚念叨了一遍这口诀,用湿毛巾给老爷子擦了脸,忽然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 这笑声让我浑身刷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想这出殡办丧事呢,谁敢在这发笑? 回头一看,居然是王野。 只见他满脸诡异,阴森森的目光盯着我和马叔,嘴角还在不住冷笑。 “想送我走,门也没有!” 我和马叔迅速对视,心说糟了,殃魂附体! 第32章 请神斩殃 殃魂这玩意,其实跟鬼是不一样的。 人活着的时候,魂魄叫生魂,死了才叫鬼 但是殃魂极为特殊,是人死时体内一口恶气所化。 亡灵心有不甘,积攒了很久的怨气,才会造成这种情况。 此时王野被殃魂上身,整个人都变了,门外的那些人也都吓坏了,纷纷退开老远,谁也不敢上前。 马叔到底是个资深阴阳先生,临危不乱,大喝一声。 “故去亡魂,不得滞留人间,还不速退!” 这一声马叔应该运起了丹田之气,中气十足,震的我耳朵里嗡嗡作响。 就见王野身体一晃,往后退了两步,但还是不服。 “哼,马洪兴,我认得你,你少来管我家闲事,这小兔崽子不孝,把我的棺材本都给倒腾走了,我想找个老伴他也不让,今天我肯定让他不得安宁!” 王野这时候说话的声音已经变了,听起来苍老得很,又恶狠狠的,说完之后,抬手就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跪在地上冲着屋里就砰砰磕头。 只三五下,王野的额头就磕破了,鲜血直流,淌了满脸,他一边磕头一边桀桀怪啸,十分恐怖。 这殃魂闹腾的太凶了,站起来又抡起一把凳子,到处乱砸。 我一看急了,忙问马叔:“这咋办,越闹越凶了啊,你不是有驱鬼镇煞的符么,来一张?” 马叔冲我挤挤眼,随后脸一沉,低声说:“不行,这老爷子已经化煞了,一般的办法根本对付不了,搞不好咱爷俩都得搭进去,为了区区千八百块,犯不上……” 他说话的声音虽低,但恰到好处,刚好能让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听见。 那些人早都吓的东躲西藏,胆小的都趴在地上尿裤子了。 听马叔这么说,王家一个主事的,好像是王野的一个叔叔,上前对马叔央求道:“马道长,您伸伸手吧,这事非您不可,再这么闹下去,要出人命啊……” 说着,他跑到门口写礼账的地方,抓了一大把钱,不由分说就往马叔兜里塞。 “别这样别这样,这不是钱的事……” 马叔假惺惺地推让了一下,眼看身上几个兜都快塞满了,这才咳嗽了一声,义正言辞地对我说。 “小凡,先用护身咒,再用五谷粮打他,助我请神斩殃!” 他刷地抽出一把桃木剑,在地上踏起了七星步。 “天也昏,地也昏,八大金刚护我身,我是上方黑煞神,玉皇叫我来把门,遇着一个捆一个,遇着两个拿二魂,抓住大鬼用刀剁,抓住小鬼油锅烹,跑得快的能跑掉,跑得慢的打断筋,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一看马叔已经入戏了,我也只好配合,拿起混合了金砂的五谷粮,先是念了几句护身咒,然后开始打殃。 “一打天殃,何神敢当。二打地殃,海水漂洋。三打鬼殃,殃灭消亡。四打魂殃,远去他方。天妨归天,地妨归地,神妨归庙,鬼妨归坟,敢有违者,押赴魁罡!” 随着我这口诀念出,五谷粮不断往王野身上打去,他起初还满不在乎,但我被打了七八下之后,就被打的嗷嗷怪叫,开始不住躲避。 我本来还有点紧张,一看这法子真管用,于是也放开了,抓着五谷粮左一把右一把,劈头盖脸的打去。 王野被我打的满院子乱跑,旁边那些人也跟着乱喊助威,这时候马叔应该是请神完成了,念动咒语,挥起桃木剑就冲了过来。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今请天蓬大元帅助我斩殃,头顶七星,脚踏魁罡,日月三光,斩尽鬼殃,太阳一照,普化吉祥!” 王野正被我赶的满院子跑,马叔瞅准机会,直接一剑砍在王野脑袋上。 桃木剑当然砍不死人,只见王野浑身一震,两个眼睛往上翻白,腿一软就瘫倒在地。 这还不算完,就见王野还想要挣扎起身,马叔上前一步,桃木剑直接抵住王野胸口。 “天有九柱,地有九梁,天蓬在身,斩此凶殃,神兵一举,万鬼伏藏,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刷刷刷接连三剑,砍的王野就像触电了一样,浑身不住抽搐,口吐白沫,终于慢慢不动了。 马叔这才缓缓收了剑,一本正经地对着虚空单手揖礼。 “无量天尊……” 这逼装的,溜圆! 围观众人都看傻了,呼啦一下子跑过来,给王野拍胸口掐人中,还有人给他包扎伤口,忙活了半天,才总算是醒了过来。 王野睁开眼睛,一脸纳闷,显然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旁边人七嘴八舌说了半天,王野才明白,刚才被殃魂附体,差点送了命。 第33章 黄皮子换命 在前往王野家的路上,我们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王野除了经营一家浴池,家里还有两台车跑运输,前些天处理完家里的丧事,他就跟人倒腾山货去了。 那天晚上经过一个荒僻小村,车前忽然闪过一个人影,王野为了躲避,猛打方向盘,结果人倒是躲过去了,却辗死了一个黄皮子。 这件事说大不大,王野也没往心里去,可接下来的几天,他变得焦躁不安,精神恍惚,好几次差点出车祸。 他还经常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还总指着自家大门口,说那里挂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黄皮子,对着他阴森森地笑。 可是除了他之外,谁也看不见那个黄皮子。 一天晚上,他突然像疯了一样抓自己的脸皮,抓的鲜血淋漓,又脱掉衣服虐待自己,把自己身上抓的几乎没有一个好地方。 好几个人都按不住他,还差点拿菜刀抹了脖子。 折腾了好一阵子,才总算消停了,他渐渐恢复清醒,但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说刚才有个黄皮子扑他。 家里人想起他先前说的,忙跑到大门口,发现地上赫然有一滩鲜血,还有一些深褐色的毛发。 他们这才知道大事不妙,赶紧跑到市里找马道长帮忙。 听了详细过程,马叔就说,黄皮子这东西报复心极强,好不容易修仙炼道有了点本事,却被碾死丧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看情况,那黄皮子应该是请来了自家长辈,要弄死王野报仇。 而且还是用的最邪乎的换命法。 黄皮子换命,其实就是自杀,但在自杀前会指定一个人,跟他换命。 这就像是一个可怕的诅咒,那黄皮子经历什么,被换命的人就会经历什么。 说白了,就是同归于尽。 而且,不死不休。 那人吓坏了,赶忙问怎么办,马叔说,他只能试着跟那个黄皮子谈谈,但至于行不行,那就不一定了。 说着话,我们很快就来到了王野家,进屋一看,前些天还生龙活虎的王野,现在躺在床上,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伤。 见我们来了,王野眼珠转动,往我们这边看了看,但人已经没有力气起身说话了,眼神痴呆呆的。 第34章 绝后三年 看那黄皮子的惨状,我心中不忍,三两步跑过去,硬是用手把那黄皮子拽了下来。 黄皮子已经奄奄一息了,躺在地上张着口,微微喘气,睁开小眼睛看我。 我从小这些接触得多,倒是不怕,于是蹲下去对它说:“一命换一命,你这又是何苦,那个人害你子孙性命,早晚会有报应,你已经整治了他这么多天,还没消气吗?再说修行不易,你就算把他整死了,你自己也丢命损道,犯不上啊。” 那黄皮子瞪着眼睛看我,显然是听懂了我的话,但脸上依然带着怒气,眼神不甘。 我想想又说:“不如我去劝劝,让他家好好把你们供奉起来,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稍有不敬,你就可以随便收拾他,那岂不是更好?而且受人间香火,对你们修道也有好处。” 不知是我的好言相劝起了作用,还是这黄皮子另有想法,它慢慢爬起来,对着我点了点头,然后就沿着墙边一溜烟跑了。 它这是同意放过王野了? 这时候屋子里也有几个人出来,见到了刚才场景,我随着他们回屋一看,王野已经缓过来了,躺在那有气无力地喘息着。 胸口微微起伏,张着口喘气,跟刚才那黄皮子一模一样。 马叔看我一眼,问:“那黄皮子居然肯听你的?” 我说:“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为啥,我说完它就走了,估计是肯放过王野了。” 马叔点点头,看向王野:“刚才你祸从口出,差点没命,现在还敢不敢顺嘴胡说了?” 王野这时候也是吓坏了,连声说:“不敢了不敢了,我都听你们的,马道长你尽管安排就行……” 他刚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忽然打了个寒颤,紧接着蹭一下就坐了起来。 只见他两个手按在腿上,一双眼睛闪着慑人的寒光,嘴里发出一阵怪笑。 我和马叔对视一眼,心说坏了,难道是刚才那黄皮子又来了?! 王野怪笑了一阵,猛地一拍大腿,尖声说道:“这回你们知道黄家太奶的厉害了吧,现在谁还不服?!” 众人面面相觑,王野叔叔硬着头皮开口,哀求道:“知道了知道了,您老人家真是太厉害了,道行太高了,我们小小凡人,无意中伤了黄仙,实在不是故意的,求黄家太奶高抬贵手,发发慈悲,就饶了他这次吧。” “哼,我告诉你们,死罪能免,活罪难饶,你家不是一直想要个儿子么,三年之内,你休想!” 这个事我倒是知道,王野前些天就说过,他家已经生了三个闺女,一直想要个儿子,三个月之前他媳妇刚怀上,做了检查是男孩。 听黄仙这么一说,王野叔叔继续哀求。 “老仙家啊,我们答应供保家仙,一定好好供奉,就别整治他了吧……” “你以为我愿意给你家当保家仙?呵呵,告诉你,不但你家绝后三年,他还得头疼三年,三年之后我看你们的诚意,要是达不到我满意,我还闹!” 刚才我还以为这黄仙肯放过王野了,现在这一看,王野的小命是保住了,但肯定是要遭点活罪了。 事已至此,王家不答应也不行了,那黄家太奶闹腾了一阵后就走了,等王野醒了,听说自己要绝后三年,还得头疼三年,才能保住命,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没辙。 接下来就是商量供保家仙的事情,马叔说他是道家的,不管这种事,于是联系了胡妈,请她来帮忙。 但胡妈没空,再说供保家仙不是什么大事,她说明天会派了一个徒弟过来,帮王家解决这件事。 我和马叔回了家,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对马叔提出了一个疑惑很久的问题。 我问他:“在正统的道门之中,对东北的出马仙到底是什么态度?” 因为道门有一句话,叫做:上方仙人圣真不附人身,凡附人身者必是妖邪。 那些仙家不但附体人身,还会像今天的黄太奶一样整治人,动不动就要人命。 马叔对我说,道经里确实有这句话,但指的是上方仙人圣真。 有些民间的巫婆神汉,动不动就说自己是某某神仙,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的,那都是胡扯的。 第37章 极乐法会 其实动这个念头有点冒失。 我没有贸然决断,便把这个事跟马叔讲了,问他可不可行? 马叔听了,顿时眼前一亮,对我说:“傻小子,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去啊,能被压在寺庙里的蟐仙,必然本事极高,你要是能得到他的帮助,以后做什么都事半功倍。” 我把我心里的顾虑也说了出来,“马叔,这会不会有点冒失,咱们也不知道那蟐仙是好是坏,是善是恶,再说要是被发现了咋办?” 前几天那个和尚一掌,就把附体老太太的蟒仙赶走了,可见极乐寺是有高僧大德的,必须慎重。 马叔还是满不在乎,说:“小凡,你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太谨慎,这世上哪有什么善恶,无非是立场不同。而且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就算在功德堂掀一块地砖,那些和尚还能打死你?” 我摇了摇头:“马叔,你误会了,我不是怕事。我爹妈早都没了,家也没了,我一个人什么也不怕,但我总是对出马这件事……有点排斥,不想过多招惹。” 马叔说:“你错了,出马弟子的缘分早有天定,比你犟的人我见得多了,胡妈原来还不愿意出马呢,后来怎么样?孩子流产了,丈夫也死了,自己也大病一场,被抓去地府转了一圈,回来才死心塌地走了这条路。你记住,每个出马弟子都要经历一番磨难,才能出头露日,但你越逃避,磨难就会越多。” 我想想又问马叔,我的三年大难到底是什么? 马叔这次却不肯说了,他只对我一笑,说了句:“你信不信,现在你走的每一步,其实都是仙家在帮你,为了那场大难做准备。但你要是再纠结,神仙也救不了你。” 马叔这番话坚定了我的决心,也给我带来了很大触动。 我对出马这条路的抵触,其实来源于小时候根深蒂固的观念。 记得姥爷还在的时候,就经常跟爸妈说,以后尽量不要让孩子走出马这条路,否则这辈子就毁了,而且死后不入轮回,不能投胎,苦不堪言。 这些话给我造成很大心理阴影,对于我来说,任何苦难坎坷我都能扛过去,但死后不入轮回,我有点无法接受。 先前我也曾悄悄问胡妈,出马仙到底是不是死后不入轮回,她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指了指她堂口上的碑王教主,和几位清风鬼主。 第38章 地狱相 这冷不丁的,我还以为是被寺里和尚发现了,但抬头一看,两边压根没人注意到我,每个人都一脸虔诚,聚精会神。 而且我还发现,这功德堂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了不少众生,大多是鬼形,还有一些像是精灵。 再看潘迎莹,带着几个仙家,也在不远处认真听法。 那这个声音是谁? 我正纳闷,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别找了,我老人家就在你的脚下,这些和尚没打算为难我,你只要撬一道缝,我就能出来了。” 我忙把脚移开,心想这是蟐仙显灵了啊! 道行高深的仙家,的确是可以直接通过这种方式进行沟通。 但前提我也得先通窍,否则是接收不到的。 如果用通俗一些的语言来形容的话,没通窍的普通人只能通过五感来感知世界,也就是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顶多再加一个意念,凑齐六识。 六识也就是六根,就是佛家所谓的色声香味触法。 但通了窍之后,就犹如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能够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听见普通人听不见的声音,闻到普通人闻不到的气味…… 此时我听着那蟐仙的声音,也在心里默语,用意念和他沟通。 大意就是问他是谁,为什么会被压在这里,是否需要我帮忙救他出去。 他却不慌不忙,对我说:“你先别吵吵,等会法会快结束的时候,你把脚伸过来,我就能跟着你出去了。” 我不明白为啥还需要我伸脚,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蟐仙也是蛇,只是比蛇更长,比蟒更小。 我伸脚过去,他刚好就可以缠在我的腿上,跟我离开了啊! 不过听这蟐仙说话,感觉不是凶恶之辈,还挺平易近人的。 于是我耐着性子,听了两个小时法会,等到快要结束的时候,那声音再次出现了。 “快,该走了,晚些就会被那个老和尚发现了,你带我出去,有你的好处!” 我不动声色地把脚伸了过去,随后就感觉到一股凉意,悄然从小腿爬了上来,一直蔓延到后背…… 看来这蟐仙个头不小啊。 我拉了拉张文文,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我出去。 张文文就是这点特别好,从来不会多说多问,我让她跟我出去,她立刻就照做了。 到了外面,我脚步没停,径直出了极乐寺,来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但那股子凉意还在,我的感觉就像是背后真的爬了一条大蛇,又吓人又刺激。 张文文不明所以,被我拉着一直走出了极乐寺所在的那条街,在一个拐角处,背后和腿上的凉意终于减弱了些。 我也是松了口气,见我如释重负,张文文这才忍不住问我:“怎么了,是不是里面有什么东西?” 她倒是聪明,我对她点点头,说:“没错,我刚在里面带了一个蛇仙出来。” 张文文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我说:“不会吧,你不是跟我说,自从你跟了马道长,再也没什么脏东西找你了?” 我苦笑道:“是,那些脏东西是不找我了,不过这蛇仙是我主动找的他……现在跟你说不清,总之该告诉你的,我会跟你说。” 她抿了抿嘴,神色复杂地看着我,轻轻地“哦”了一声。 她话音刚落,不知为何,却忽然面色一变,脸上露出惊骇的神情,就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她连退了几步,看着面前的虚空,也不知为什么,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随后竟啪嗒啪嗒掉了眼泪。 我不由纳闷,就问她怎么了,她却一言不发,任凭我怎么问也不吭声,随后就蹲在地上,抱住膝盖,居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听着就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谁也哄不好那种。 我本来就不大会哄女孩子,这时候更不知所措了,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走来。 又是潘迎莹。 她一眼看到我,便走了过来,看看张文文,又看看我,露出一副会心的笑容。 “女孩子哭了是要哄的呀,你在那傻站着干什么?” 我看到是潘迎莹,不由苦笑道:“是……我知道要哄,但是我不知道她怎么了,问她也不说。” 潘迎莹一笑,便蹲在地上,仔细看了一眼张文文,然后柔声说道。 “你看到了地狱众生,对么?” 张文文哭的泣不成声,却是连连点头。 潘迎莹又说:“你地府缘分太重了,刚才在里面听法,一定是感应到了地狱众生的苦楚,所以才会看到地狱相,别怕,那些都只是你脑海里的幻象,是另一个空间在你意念里的投影,并不会影响你的。” 她一边安慰着,却见先前见过的那位浑身阴气的男子出现了,只伸手在张文文眼前一抹。 随后,张文文居然就“咦”了一声,然后慢慢抬起头,一脸迷茫地看着眼前,又四处张望。 “是不是地狱相已经消失了?” 潘迎莹问。 “嗯嗯嗯,看不到那些了,但是刚才……好难过,控制不住的难过,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亲人在那个世界受苦,太委屈了。” 张文文停住了哭泣,但言语间还是很低落,脸上还挂着泪珠。 潘迎莹笑了笑:“不用在意那么多,也不用怕,每个人早晚都要去那个世界的,如果怕委屈受苦,今生就应该好好修行,多做善事,来世才能过得更好。” 见张文文没事没事了,我就问潘迎莹,刚才那个男子是谁? 她好奇地看了我一眼,问我:“你能看见他?” 我点点头:“嗯,我从小就能看见这些。” 潘迎莹又多看了看我,说:“那位是我家碑王教主,潘六爷。” 我这才想起马叔曾经说过,潘迎莹堂口有一位潘六爷,很厉害,一般人招惹不起。 原来是他。 碑王教主其实就是堂口地府仙的头领,往往是由家里的祖先亡灵中,道行最深,最德高望重的人来担任,但说白了也是鬼魂。 这潘六爷确实厉害,要知道寻常鬼魂是进不了寺院的,佛家的金光就受不了,而潘六爷不但进去了,还是大白天进的。 甚至他还去了功德堂,听老和尚谈经说法。 这时候,潘迎莹忽然对我一笑,说:“其实我早就看到你也来了,但你有一件事做的不对。” 我一愣,开口问:“你说的是什么事?” 她指了指我的身后。 “你带那位蟐仙出来,忘了把地砖复位,现在寺里的大和尚,已经知道他逃走了。恐怕,你要大难临头了。” 第41章 催命阴差 离家的那年,我才十七岁,刚好是变声期,现在我虚岁都二十了。 我开着车,简单跟姑姑说了几句话,她竟然没听出我的声音。 看得出来,她真的是很焦急,一边张望着车窗外,一边絮絮叨叨地讲着她的事。 但我知道,她其实并不是说给我听,只是一种发泄式的自述。 她心里的苦,已经压抑了太久,或许只有说出来,才能让她好受一些。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 姑姑说,她跟现在的丈夫是二婚,丈夫以前对她不好,经常酗酒打她。 但后来出了一件事,让丈夫改变很多,这两年多就像换了个人,对她也很体贴照顾。 姑姑没说那件事是什么,我也没问,但握着方向盘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 她又说,在三个月之前,家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那段时间,姑父不知怎么,总是做噩梦,梦到有阴差来抓他,每每惊醒,都说他能听见锁链的声音在耳边响。 就这么心神不宁的捱了一段时间,一天晚上姑父回家,刚走到小巷口,就见到两个长得奇形怪状的人走过来,问他的名字。 姑父吓坏了,于是就顺嘴瞎编了一个名字,混了过去。 跌跌撞撞跑回家,姑父就病了,高烧不退,他告诉姑姑,在巷口遇到的那两个人,手里都拿着锁链,是来抓他的。 大约折腾了四五天的时间,姑父病才好转了些,但已经被吓破了胆,人也有些不正常了。 一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姑父就爬起身,非说他听到外面有卖豆腐的,拿着一个盆和几块钱就跑出去了。 到了外面,还真有一个推着车卖豆腐的老头,姑父便卖了两块豆腐,然后给了那老头五块钱,让他找零。 谁知那老头却摇摇头,说你这钱我不收,花不出去。 姑父急了,说我这是人民币,怎么可能花不出去? 他好说歹说,那老头才勉强同意,收了五块钱,然后给他找了零。 姑父当时也没注意,端着豆腐就回了家,把零钱和豆腐都放在桌子上,继续回屋睡觉。 他还告诉姑姑,待会做个豆腐汤,再烙几张饼。 姑姑烙饼是一绝,在外面这两年多,也吃了不少饭店,我就没遇见一个能赶上姑姑烙的饼。 过了一会,姑姑便起床做饭,但她去了厨房之后,很快就慌里慌张地回了屋,二话没说就把姑父拉了起来。 姑父一头雾水,到了厨房一看,那个盆里空空如也,压根就没什么豆腐。 倒是旁边的桌子上,扔着两张死人用的冥币! 姑父也吓坏了,回想早上买豆腐的经过,这才明白,原来那个卖豆腐的压根就不是人。 准确的说,人家的豆腐就不是卖给活人的,所以他才会说,姑父的钱他花不出去! 经历了这个事之后,姑父就病的更严重了,时常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嘿嘿地笑。 有时候,他在路上走着走着,就突然犯病,非说有阴差来抓他,到处找地方躲避。 姑姑也被弄的心力憔悴,精神恍惚,也曾经找大仙给他看过,人家说,姑父喝酒失德,损了阳寿,现在地府已经给他上了名,过不多久就要带他走了。 一听这个消息,姑姑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苦苦求人家给个救命的法子。 那个大仙想了想,就告诉她,如果想要活命,就要在入夜后,去找个土地庙拜庙,看看阴司肯不肯放过他。 按着大仙的话,姑姑便带着姑父去找了家附近的一个土地庙,准备了些供品,又拿着大仙给的表文,打算去上表求告。 结果到了土地庙,两人烧了表文,摆上了供品,庙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就好像有很多人走了进来。 姑姑回头看,一个人也没有。 这时候,姑父却莫名地晕了过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姑姑牢记大仙的话,没敢轻动,只是跪在地上不住求告。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姑父就醒了过来,二话没说,拉着姑姑就跑。 到了家后,姑父才说,刚才他看见阴官审案了。 两个长得跟无常鬼一样的阴差,从外面走进来,押着一个人跪在地上,阴官翻看着卷宗,查了他很多大罪,最后判了刀山之刑。 当时姑父吓的藏在桌子底下,也不敢动,更不敢吭声。 审了案子之后,那个阴官忽然命人把姑父揪了出来。 他看了看姑父,又翻翻卷宗,便说这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着,他便让手下鬼兵,用一柄双头叉,在姑父脸上戳了一下。 姑父顿时就感到眼睛火辣辣的疼,然后就醒了过来,拉着姑姑跑回家。 对于姑父说的话,姑姑其实是半信半疑的,但第二天姑父的眼睛就红肿得很严重,到晚上的时候已经肿的像个桃子一样,人也昏迷不醒。 姑姑跑了几家医院,都束手无策,便推荐她来哈尔滨。 可是医大一院的大夫告诉她,这个病症很特殊,需要用一种特殊凝胶,先让眼睛消肿,才能做进一步治疗。 听了姑姑的讲述,我心中惊讶,暗想这世上果然因果有报,姑父当初那么对我们,现在虽然悔改了些,但终究报应临头。 说话间,前面就快到那家药店了,姑姑要付钱下车,我没有回头,压低声音对她说:“算了,你先取药,待会我还送你回去,进城看病不容易,我不收钱。” 姑姑一愣,随后感激地看着我,说:“哎呀,那可不行,你们跑出租也不容易……唉,你这孩子真好,我有一个侄子,前两年赌气离家出走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他,如果他还在的话,应该跟你差不多大……” 泪水无声无息地涌出,我咬着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姑姑快些去取药,不要耽搁了。 看着姑姑下了车,望着她的背影,我恍惚发现,两年多不见,姑姑显得老了许多,走路也有些蹒跚了。 想必,她一定为我流了很多泪吧。 我心里暗暗发誓,这一次和姑姑重逢,我不会再让她委屈难过,虽然姑父是个混蛋,但这一次她家的事,我管定了! 第42章 我常天龙何惧 姑姑很快取了药出来,返程的路上,她没有再说姑父的事,而是讲起了我的过往。 听她说着我小时候的一些糗事,还有我上小学拿奖状拿到手软,经常受到学校表扬,我恍惚觉得,那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就是班级里,乃至全校的优等生。 那时候每逢期末,班主任都不让我参加考试,说普通的考试题对我来说太简单了,就单独给我和另外两个学习好的同学出一些拔高题。 然而即便这样,我仍然是班级第一名。 有一年的期末评语,老师给我写了这样一句话:该生智力超群,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学生…… 可惜,自从爸妈出事,我的成绩一落千丈,到了初中就泯然众人了。 对此,姑姑也一直很是痛心。 听着姑姑讲了一路,我时而插上一两句话,很快就回到了住院处。 下车的时候,姑姑非要给我钱,我不肯收,她坚持给,还抹着眼泪对我说:“你别怪阿姨唠叨,刚才一见到你,我就想起我那个孩子了,你……你能转过来,让阿姨看看吗?我真的……很想他……” 全程我都是背对着姑姑的,此时听姑姑这样说,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滚滚而落。 我缓缓转过身,对她说:“其实,他也很想姑姑……” 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姑姑看到我的一刻,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然后拉着我的手大哭起来。 “你这孩子,我刚上车的时候,就感觉是你,你一走两年多,也不给姑姑来个信,你知道这两年姑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我喉头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紧紧握着姑姑的手,滚烫的泪水簌簌而落。 夜已经很深了,周围很是安静,住院处对面明月酒店的灯光也已经熄灭。 街头上,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清冷孤寂。 两年前,这路灯看到了我的踟蹰迷茫,不知所往。 两年后,还是这路灯,又见证了我和姑姑的重逢。 人生际遇,有时就像这路口,无论如何兜兜转转,总会回到原点。 和过去重逢。 与自己相见。 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我和姑姑只聊了十多分钟,把我这两年多的经历大概讲了一遍,她就急着赶回医院了。 姑父还在等着她的药。 刚才我已经基本了解姑父身上发生的事了,于是我告诉姑姑不必着急,她们去拜庙的时候,阴官已经免了姑父的死罪,那他就一定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至于这活罪,却是必须得他自己扛。 姑姑叹口气,说着活罪也太难熬了,现在姑父眼睛肿胀得吓人,一直昏迷不醒,医大一院的医生都有点束手无策。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我想了想,便告诉姑姑,明天我会和马叔去医院看她们。 马叔是个很厉害的阴阳先生,姑父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一看就知。 回到马叔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他问我怎么一去这么久,我如实把遇到姑姑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马叔一听这个情况,便皱起眉头,对我说,姑父这是典型的鬼封眼。 现在姑父的眼睛里,就藏着两个小鬼。 所谓鬼封眼,就是阳间人无意中见到鬼事,因为看了不该看的,所受到的一种惩罚。 一般来说鬼封眼并不会致命,但会造成重度昏迷,等醒了的时候,也就把自己见到的鬼事忘记了。 但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永远也不会醒了。 还有,那阴官说的活罪难免,指的应该并不是鬼封眼。 恐怕更难熬的,还在后面。 我便求马叔帮忙,因为姑姑这一生已经太不容易了,我不想看着她下半辈子也跟着姑父受苦。 马叔却摇摇头,说鬼封眼他也解决不了,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上龙虎山,找一个比他更厉害的法师,开坛做法,请阴司赦罪。 二是找出马仙解决,多给阴司烧化纸钱,打点关系,求阴司赦罪。 请阴司赦罪,求阴司赦罪。 这一字之差,其实正是说明了两者办事的本质区别。 第43章 惊天噩耗 转过天的上午,我和马叔一起去了医院。 在病房里,我终于见到了曾经被我一棍子削趴下的姑父。 只是现在他昏迷不醒,和那天晚上也差不了多少,一双眼睛肿得很可怕,姑姑说,医生给他上药的时候,都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把眼睛弄开一道缝。 但一夜过去了,姑父虽然用了特效药,也没什么起色。 他肿胀的眼皮上,分别有着一条细细的红线,就像是把他的眼睛封起来了。 马叔上前查看,只瞅了一眼就说没错,和他预判的一模一样,是鬼封眼。 而且在他眼睛里的,并不是普通的小鬼,是两个恶鬼。 马叔搓了搓手,说这个不好办,如果是别人的事,他还可以试试,但这是我家的事,如果一个大意,就容易把我姑父的小命送了。 我听出了马叔的言外之意,他并不是解决不了,而是怕好心办坏事。 很快到了中午,姑姑出门去给我们买饭了,病房里的人也都在做着各自的事,没人注意到这里。 我鼓了鼓勇气,对马叔说,我可以试着请仙家帮忙,赶走那两个恶鬼。 马叔贼兮兮地往周围看看,说那你动作快点,别引起别人注意,如果不行就别勉强,咱们再想办法。 我点点头,便试着伸出手,在心里默默呼唤常天龙。 这里是医院,先前的请仙办法肯定不能用,我只能这样试着去感受仙家。 好在我早已通窍,常天龙也跟我建立了联系,我伸出手之后,很快就感觉到了有一阵阵凉风,在手臂上拂动。 甚至我能够清晰地看见,我手臂上的汗毛像是被风吹着一样。 随后一个感应在心头出现:常天龙让我在姑父的眼睛上吹气。 我立即照做,不断在姑父的两个眼睛上吹气,同时一种怪异的感觉在心头浮现。 我仿佛不是在吹气,而是从我的嘴里伸出了一条长长的蛇信,在舔舐着姑父的眼皮。 几分钟之后,这感觉才慢慢消失。 我完全不知道常天龙和蟒天花是怎么做到的,但当我抬起头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姑父眼皮上的红线,竟然变淡了许多。 我看看马叔,他面露喜色,压低声音说:“好小子,你这身上的仙家很厉害啊,居然真的把那两个恶鬼赶走了。” 我一头雾水,问他:“这到底是……怎么赶走的?” 马叔卖了个关子,说:“神仙的事,说了你也不懂……待会继续让你姑父用药吧,这回肯定管用。” 我仔细看了看,姑父眼皮上的红线是不见了,但眼睛似乎一点也没消肿。 记得胡妈说过,出马仙治病,很多时候是解决虚病,实病的部分必须打针吃药,该相信科学的时候,还是要相信科学。 但也有一些专门能治实病的仙家,这个说起来就很神奇了,我曾经亲眼见过一位大仙,隔着肚皮就能知道肠子上长了肿瘤,拍拍脖子就能治好颈椎病。 不过有些东西,属于不能说的范围,这里就不讲的太详细了。 总之,大家要相信科学,不能盲目信这些。 毕竟这年月,骗子太多了。 这时候姑姑也回来了,我们一起吃了饭,又说了一会姑父的病情,刚好就到了换药的时间。 一个鹅蛋脸的小护士过来给姑父换了药,在扒眼皮的时候,她“咦”了一声,对姑姑说:“比上午情况好一些了,扒眼皮不那么费劲了,这是好转的迹象。” 姑姑喜出望外,我也没说出实情,只是心中暗暗欢喜。 姑父这个混蛋,以前欺负我和姑姑,现在病了,还要我们救他。 但这时候我已经比两年前成熟了许多,我明白,他是姑姑后半生的依靠,为了姑姑,我也必须救他。 接下来,我每天都要去医院陪一会姑姑,然后偷偷给姑父治病。 他的眼睛也好转的很快,一天比一天消肿。 仅仅两天后,姑父就醒了。 虽然他的眼睛还是有些肿,但已经好转了大半。 当他睁开眼睛,看到我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呆了半晌,眼泪就流了下来。 姑姑说了和我相遇的事情,让我没想到的是,姑父居然开口给我道歉,说他以前喝了酒就犯浑,都是他错了,让我这两年多在外流浪漂泊。 他说他也曾经四处托人找我,但都没有消息。 说到激动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泣不成声。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转变这么大,但当我看到一直被我视作混蛋人渣的姑父,竟也有伤心悔过的一面,我也心软了。 但我天生就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于是我抽出手,对他说:“过去的事了,不提了,以后你和姑姑好好过日子,我也长大了,能养活自己,不用你们操心了。” 姑父的眼睛没了大碍,这让姑姑的心放下了大半,可是很快就发现了新的问题。 姑父醒来后,就一直说后背疼,医生检查后发现,他的后背有一块拇指大的地方发生溃烂。 经过处理后,那溃烂的地方赫然成了一个洞,还在不断流着浓水。 马叔摇头叹气,说这才是最可怕的,也就是阴官所说的“活罪难免”。 不出意料的话,他后背这个地方会一直溃烂流脓,需要常年换药维持,虽然不危及生命,但的确是活活遭罪。 姑姑一听,当场就晕了过去。 连日来的劳累和担惊受怕,让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刚才姑父醒了,她就一下子放松了,再突然受到这个打击,自然就撑不住了。 医生把姑姑救醒,顺带着给她做了一系列检查。 因为姑父说,姑姑最近一段时间身体很差,她又不肯去医院,所以趁这个机会做个全身体检。 等检查结果一出来,我整个人都如遭雷击。 姑姑的肝部长了一个17厘米的巨型肿瘤,已经无法手术切除了。 肝癌晚期! 这噩耗犹如一道晴空霹雳,姑父当场就哭了,说孩子还在家等着妈妈回家,可现在这情况,医生建议立即住院治疗,已经回不去家了。 但所谓的住院治疗,也就是延缓生命,医生没告诉姑姑实情,只对她说是普通的肝硬化。 可医生悄悄对我们说,姑姑的日子,最多只剩两个月了。 我求马叔救命,但马叔也只能摇头,说神仙也救不了阳寿已尽的人,他也没办法。 我又去找胡妈,问她仙家有没有什么办法,哪怕让姑姑再多活两年也好。 胡妈上了香,问了仙家后,便叹口气对我说,阴司那边已经勾了名,医生说能活两个月,已经是比较乐观的了。 我不甘心,也很后悔,因为我知道姑姑这两年一定为我日夜忧思,才得了这个病。 如果当初我不做那件傻事,姑姑就不会得肝癌。 胡妈劝我,不要把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这是她的命。 话虽如此,但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我问胡妈,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姑姑? 哪怕是用我的寿命去换,我也愿意。 胡妈想了又想,便对我说:“现在也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我问她:“是什么法子?” 她说了四个字。 “过阴,求寿。” 第44章 过阴求寿 过阴求寿,我从小就听说过,但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胡妈说,有很多人阳寿已尽,但一生做了不少好事,积累了功德,这时候就可以去往阴司,请求延长寿数,成功率还是挺大的。 但要是这人一生作恶,没干什么好事,即便去求了,阴司也不会准许。 姑姑并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所有的一切,我都是背着她做的。 这天,胡妈推掉了所有的预约,专心给我办过阴求寿的事情。 胡妈是能过阴的,这我早就知道。 但她却很少给人办理过阴,因为过阴的风险很大,过阴的时候魂魄是离体的,一个不留神就容易回不来了。 以前我就听人说,在过阴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去碰过阴人,更不能尝试叫醒她,否则魂魄就会无法归体,人就等于死了。 天很快黑了下来,过阴的法事也准备好了。 一张供桌,五个馒头,五个苹果,五个橙子,还有一碗水,一碗米饭。 米饭的上面倒插着一双筷子,这叫倒头饭,专门给死人吃的。 另外还有一对白蜡烛,也是死人专用。 随后胡妈说去换衣服,我还以为她要换一身便装,结果换了衣服出来,吓了我一跳。 只见胡妈居然穿了一套死人的装老衣服,也就是寿衣,上下都是蓝色的,脚上穿了一双绣花鞋。 别说,这身打扮还挺好看的,但接下来胡妈往供桌旁边的床上一躺,这气氛当场就诡异了起来。 旁边有人拿了一床被子过来,那被子上也绣着大大的寿字。 甭问,死人套装。 然后再把灯一关,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那两个白蜡烛闪着豆大的幽光,再衬着寿被寿衣,和躺在那一动不动的胡妈,别提多吓人了。 胡妈进入状态很快,躺下之后就把眼睛闭上了,紧接着二神开始敲鼓。 说来也巧,这个二神就是上次给白姨搭伙的张先生,他也算是名声在外,很多大神办事都找他。 只见张先生敲了一会鼓,便开口唱了起来。 他这次唱的是悲调哭七关。 “手捧一炷香,香烟升九天,大门挂岁纸,二门挂白幡,老人家您归天去,儿孙跪在地上边,给您老哭这七关……” “头七关是望乡关,您老回头望望家园,灵魂冲九天,想见您老的面,比登天还要难……” 第45章 过阴童子 听胡妈这么说,张先生又乐了:“您老真能开玩笑,他一个小白人怎么去地府,再说他在地府一无亲二无故,也不知道衙门口冲哪开,去了他也白去啊。” 胡妈闻言一撇嘴,说:“他可不是小白人,身上带着一堂人马呢,别看他没顶香,他家老碑王我都见过,那是在地府掌大旗的,手下兵马无数,就我这样的,都靠不了近前。” 张先生吐了吐舌头,看了我一眼,我也是被惊到了,心说这都哪跟哪啊,我咋不知道这事呢? 我忍不住问:“您老人家说的,我有点懵,像您这样经常走阴串阳的,到了地府还能进不去?” 胡妈一拍大腿说:“我进不去那是有原因的,最近走地府太多了,官差又多,有哪个打点不到,他就给我小鞋穿,今天值班看门这个刚好不熟,人家说了,下次我要是再去,直接给我扣到土地庙里押起来,你说我为难不为难?” 难怪马叔说,出马仙基本都是私对公,尤其到了地府,很多时候要靠着走后门来办事,哪里关系走不到都不行。 唉,真是没想到,这阴司里面也讲人情送礼,现在连胡妈家的老碑王都进不去了,下一步该咋办? 至于她刚才说的,什么我家老碑王在地府掌大旗,兵马无数,我压根都没信。 但事情就卡在这里了,张先生想想又说:“您老再想想,还有啥办法,要不我现在让人多烧点金克子,您老带下去用,再给使使劲,通融通融。” 谁知胡妈连连摇头:“我可不去了,那鬼头兵下手是真狠啊,我这老腰差点给我打断,你们谁爱去谁去吧,再说这里有个要尽孝心的,你们就让他去得了呗。” 说来说去,她又把话茬推到了我这里。 张先生苦笑,对我摇了摇头。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老碑王李秀英这么说,其实就是推托之辞,她不想去了,才故意拿我说事。 谁都明白,我一不是出马弟子,二不是过阴童子,压根就去不了阴司。 出马弟子过阴一般有两种方式,一是让能探地通阴的胡黄仙家带着,灵魂出窍去地府过阴。 二是弟子跟着堂口里的老碑王一起过阴,如果老碑王在地府吃得开,关系硬,比胡黄仙家还好使。 但还有一种,叫做过阴童子。 这种人首先必须是童身,天生就是邪骨头,三魂七魄没事都自己出去遛弯,稍加引导就能自己过阴。 不过,过阴童子去地府是没问题,但办不了什么事,顶多算是偷摸跑去的,还要时刻小心不能被阴差发现。 “您老人家不想去就不去吧,但是您让这孩子过阴去地府,可有点不负责了,哎,既然事已如此,那我就送你老走,咱们再商量别的办法。” 张先生多少有点不乐意了,说着就拿起鼓,打算送李秀英离开。 谁知胡妈一摆手,说:“张先生这么说就不对了啊,我怎么不负责了?难道你们看不出来,这孩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材料,现成的过阴童子在这摆着,再说还是他家的事,他不去谁去?” 这一下,所有人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我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的有点慌了起来。 她说的……难道是真的? 张先生嘬了嘬牙花子,说:“您老说的没错,这小金童身上是有一堂仙家,早晚也是吃这碗饭的,但是你上来就让他过阴,太危险了,他到了那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找谁去啊?” “找谁?找他吴氏门府老碑王,人家说话比我好使。” “但是他一点经验也没有,去了容易回不来,要不……” 张先生还在试着,想要跟李秀英商量商量别的办法,但看李秀英的态度,是打死也不想去了。 我沉默了片刻,便对张先生说:“算了,别为难人家了,我去吧。” 张先生一个哆嗦,手里的鞭子差点掉地上。 “你这孩子别胡说,你去什么去,那阴司地府是一般人能去的么,就算你有仙家保着,没有关系也办不成事。” “没事,刚才这位李秀英不是说了,我家吴氏门府老碑王在地府很厉害,我去试试,反正我姑姑也是老吴家的后代,都姓吴,如果那位老碑王真的有本事,我想他应该愿意帮忙。”薆荳看書 “这……太危险了。” 张先生也是一脸的为难,胡妈坐在那微微摇晃着身子,脸上似笑非笑,感觉就像在幸灾乐祸一样,忽然说了一句。 “好办,待会让马洪兴给他写个路引带着,再加上金鸡引路,他就能去地府了,实在不行,那金鸡也能把他带回来,他身边有仙家护法跟着,出不了事。” 说来说去,这件事还真的就落在我的身上了。 不过也没法子,连胡妈家的老碑王都进不去地府,再找别人也没用,只能我去试试了。 为了救姑姑,走一趟地府,值了! 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李秀英刚才的话上了,她几次三番的说我家有一位老碑王很厉害,那多半是真的了。 接下来,张先生先是送走了李秀英,胡妈这时候也还魂了,刚才李秀英说的话,她其实都知道,只不过身体被人占了,她只能听不能说。 胡妈也很担心我去地府的事,不过见我执意要去,她也就同意了。 她说,我的确是很合适的过阴童子,先前她相中了我,想让我给她做徒弟,就是看我是一块好料子。 我不由苦笑,这算是哪门子的好料子? 马叔写了一道路引,其实就相当于介绍信,请阴司各处给个方便。 这路引胡妈写不了,只有马叔能写。 因为马叔是正经的道门弟子,相当于公职人员,他在阴司里都是有名号的,所以他写的路引,绝对管用。 就算拿着路引进不去衙门口,起码在各处关隘没人拦我。 胡妈则是先给我查地府,让我报一报祖先名讳,她再请仙家查一查,我家那位老碑王到底是谁,在什么地方。 结果查了半天,胡妈把我祖宗几代都查的一清二楚,连祖太爷都查出来了,却查不出这位碑王教主到底是谁。 祖太爷已经是往上第五代了,通常来说这就是五服之内的最顶头,再往上就没法查了。 胡妈一脸严肃地告诉我,一般堂口的碑王教主绝不会超过上五代,我家这位这么难查,那么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这位碑王教主辈分太高,能耐太大,寻常的办法根本查不了。 二是压根就没有这位碑王教主,或者是李秀英弄错了。 这听起来就有点不大靠谱了,敢情一切都是未知啊? 胡妈认真地问我:“现在这个情况,你还确定要去么?” 我深吸口气,对她点点头,说了四个字。 “确定,要去。” 第46章 请神叫仙 见我这么说,胡妈便点点头,对我说:“那我就先给你叫叫仙,你愿不愿意?” 我明白叫仙的意思,这是行话,也就是请仙上身。 胡妈说,我要去地府,必须带着仙家护法去,否则将会十分凶险。 所以,在去地府之前就必须先请仙,确保万无一失。 尤其是像我这种还没出马立堂的,更是一定要有这个程序。 说实话我并不愿意请仙上身,我知道,这个头一旦开了,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但如果不这么做,我不可能成功过阴,更不可能找到我家的老碑王,也就没法救姑姑。 我沉默了片刻,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了潘迎莹的话 是啊,出马就出马吧,就算没有来世,那又怎样? 胡妈不经意地微叹口气,便让我坐在椅子上,在我的头上盖了一块红布,又拿了三支香给我,让我双手捧好。 然后,她就开始为我请仙。 过程就不细说了,总之这红布一盖上,张先生的鼓声一响,我顿时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悄悄上了我的身! 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很难言喻,但我自己却很清楚,因为一股冰冷阴寒的气息,已然快速占据了我的全身。 一时间我手脚都是冰冷冰冷的,同时脸上的肌肉也开始不住跳动,就像有一阵阵电流通过,完全不受控制。 随后,张先生开始请神叫仙。 正常来说,这个过程怎么也得几分钟,如果请神不顺利,甚至能折腾一小时以上。 但那天张先生刚开口唱了两句,我浑身就开始哆嗦了起来,我能明显感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身体,手不住乱抖,腿也一个劲地上下颠动。 这时候我心里是明白的,以前见过不少请仙的场面,基本和现在我的样子类似。 饶是如此,我依然坐的稳稳当当,没有像那些大神一样摇头晃脑,上蹿下跳,乱喊乱叫。 张先生见我这“神儿”请下来了,便停了鼓,开口问道:“敢问来的是吴门宝府哪一位本家,您开开口报报名?” 这张先生确实有一套,一眼就看出来的是什么仙了。 我整个人都在红布里,紧闭着眼睛,张先生的话在耳边很清晰,但不知为什么,却让我感觉到很遥远。 同时,我心里难以抑制的一阵酸楚难过,就像受了莫大委屈一样,居然开始啜泣了起来。 我敢发誓,这绝对不是我的真实想法,但就是控制不了,哭的越来越伤心。 胡妈也说道:“来的这位下世亡魂,也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你先别哭了,我知道你憋了太多年,你太委屈了,现在你终于有机会出头了,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说出来。。” 胡妈每句话都说到要害上,沉默了一会之后,我竟然开口说话了。 当然,这个“我”是要打上双引号的,因为实际说话的已经不是我,而是上身的地府阴魂。 “谢谢胡家妹子,我是吴莲英。” 我能清楚地听到我自己说的话,那竟然已经不像是我的声音了,听起来就像是个老太太! 胡妈问:“你是吴小凡的什么人?” 我答:“我是他太姑奶。” 胡妈问:“这香火挺多年没人接了啊?” 我答:“可不是么,小辈上没有合适的,就相中这孩子了,他还不干,可把我们憋完了。” 胡妈一笑:“命里该是你们的弟子,那就跑不了,这位太姑奶,我问问你,现在吴小凡四梁八柱齐了没,能不能立堂口?” 我想了想说:“快了,还差点火候。” 胡妈又问:“那我再问问,你们吴门宝府的老碑王是谁,按理说您老是出马顶香的,这老碑王应该是您来做。” 我摇摇头:“我现在顶多只能是暂时代管一下,老碑王另有人选,在他老人家面前,我们这些人连大气都不敢喘,谁敢跟他争碑王教主?” 胡妈再问:“这么说的话,今天吴小凡要过阴求寿,救他姑姑,你们都能帮忙了?” 我说:“帮忙是必须的,这就是自己家的事,而且小凡立堂口的事,还得老碑王点头,这也算是对他的一个考验吧。” 胡妈说:“既然这样,那我可就给他准备过阴了,到时候你们各路仙家帮扶着点,顺利把事情办好,再好好送回来。” 我点点头,算是应了,紧接着胡妈又问,有没有别的仙家想下来说几句,我又摇摇头,表示没有。 事情到这里基本上就算定了,张先生敲鼓送走了太姑奶,等鼓声一停,我才终于恢复了正常。 盖头的红布拿掉后,我睁开眼睛,恍惚间仿佛两世为人。 时辰已经很晚了,胡妈没有耽搁,马上找了一只红冠金脚大公鸡,脚上栓上红绳,另一头绑在我手腕上,又给我手里塞了一根打狗棍,让我躺在供桌前方。 她倒是没给我换寿衣,这让我心里多少好受了一点。 随后胡妈嘱咐我,待会骑着金鸡下地府,一路上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别停,有你家太姑奶和众仙帮忙,肯定能找到老碑王,到时候一切听他安排。 如果有危险的时候,可以马上拽这根红绳,她就可以及时把我拉回来了。 因为我是第一次办这种事,心里难免紧张,砰砰打鼓,马叔给我端了一碗水,用手指头在里面画了几下,就递给我,让我把水喝了。 我把水喝完,往床上一躺,张先生就再次敲鼓,准备送我过阴。 就这样,我一手拿着路引,一手拿着打狗棍,旁边还牵着一只大公鸡,头上摆着倒头饭,脚下是两盏长明灯。 鼓声一响,就像一闷棍砸在头上,我顿时头晕目眩,眼前发黑,不自觉地就闭上了眼睛。 随着张先生悲悲戚戚的唱词,我就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又像是一个隧道,乌漆嘛黑的,只有最前方有一点白光。 我便奔着那亮光走了过去。 不知走了多久,张先生的声音越来越飘忽遥远,我终于来到那白光处,然后鼓足勇气,一步迈了出去。 随后,眼前景物豁然开朗,已是另一个世界! 第48章 返回人间 这一次过阴的收获,就是见到了老碑王,但是他说的很明确,要想求寿,得拿正规表文,他才能去办。 所以,我必须先出马,成为正式的出马弟子。 一切似乎都很顺理成章,我想起了先前的那个梦:黑压压的兵阵,冲天的大旗,骑马的黑甲将军。 无疑,那就是我家老碑王。 有太姑奶和黄淘气的帮助,我的返程之路一切顺利,只是在走到一个三岔路口的时候,阴雾大作,遮天蔽日。 我们一时间辨认不清方向,黄淘气说,这里是返回人间的三岔口,但为了防止生魂擅入地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生出大雾,遮蔽天机,让人寻不到还阳路。 稍有不慎,就会误入歧途,再难回人间。 就在这时,阴雾中缓缓走出一个年轻人,站在路口,对着身后指了指。 “这边,向前跑一炷香的时间,就回到人间了。” 这人隐约有些面熟,太姑奶告诉我,他先前曾经帮过我,名叫吴小顺,排行老六,十三岁那年不幸夭折,后来就一直留在堂口。 我这才明白,原来他就是我第一次请仙的时候,请来的那位地府仙,也是他出手帮忙,让常爷中风,我和袁姐才算化险为夷。 看着这些帮过我的仙家一一现身,我心中也是挺感慨,本想跟他客气两句,谁知他拽拽的没搭理我。 “有话回人间再说,你们来地府时间太久,再不回去,这金鸡就撑不住了。” 吴小顺这话提醒了我,再一看金鸡,整个已经蔫了,双眼无神,没精打采,仿佛随时可能睡着,已经快要跑不动了。 我不敢耽搁,对着吴小顺点点头,说了句:“多谢多谢,咱们回头再聊,不过……你是哪一辈的,我该怎么称呼你?” 这件事我得搞清楚,别看他年轻,那是因为他死的早,按辈分算的话,那肯定比我高很多啊。 他头一仰,微微挺起胸脯,用大拇指点了点自己。 “叫我六爷就行。” “好,谢六爷!” 我无暇多说,对他拱拱手,便往他身后的那条路走去。 也是多亏了这吴小顺帮忙,我从那条路上一直往前走,眼前就又出现了一道光,大约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尽头。 一步跨出黑暗。 再睁开眼睛,眼前已是人间。 见我醒了,所有人都跑了过来,马叔把我扶起,我还是有点迷糊,缓了一会才回过神。 我先瞅了一眼旁边的金鸡,已经趴在地上动弹不了,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脑袋都抬不起来了。 再看看其他人,不知为什么,恍惚有种如在梦里的感觉,很不真实。 到底哪里才是人间? 马叔见我不说话,开口说:“好家伙,你这到底是跑了多远,再不回来鸡都快累死了,我都替你着急。” 胡妈笑着说:“别急,你先缓一会,喝口水,回回魂。” 有个说法,过阴还阳之后,要喝一口人间的水,这魂魄才能完全归体。 这时候我才觉得口干舌燥,接过胡妈递过来的水,一口气喝光,这才恢复了一些精神。 我长长呼出口气,这才开口说道:“见到我家老碑王了,他说可以帮忙,但我得上一道正规的表文,因为他是有公职的,所以……我必须得出马,才有资格上表。” 其实上表文这种事,胡妈和马叔都能做,但他们上了也没用,老碑王只认我。 因为我出马之后,老碑王就是我堂口的教主,我上表,他办事,天经地义。 可要是别人上表,压根就上不到他那…… 听我这么一说,马叔摸了摸鼻子,咧嘴一笑,没吭声。 似乎,他早已预料到了今天。 胡妈却是摇摇头,说:“出马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四梁八柱还没齐,师父也没找到,你怎么出马?” 马叔说:“你收他当徒弟不就完了,之前你不是一直跟我夸他,想要收下他么,咋还反悔了?” 胡妈笑道:“不是我反悔,是他不同意,这种事不是随便找个师父就行的,就算我给他立堂,也做不了他的师父,缘分不对。” 他们两个说着话,我苦笑道:“时间紧急,我就直接说了吧,其实我先前已经梦到我的师父了,虽然没看见她的脸,只有一个背影,但我知道,她应该就是……潘迎莹。” 胡妈微微一愣,和马叔对视一眼。 “你确定,真的是迎莹?” “我确定,她虽然年龄不大,但是……我觉得我的师父就是她。” “你可要想好了,你要拜她做师父,就要担负她的因果。” “因果,她有什么因果?” 我好奇问道,胡妈的神情却有些许激动,她移开目光,微微深吸口气。 似乎,想要平息一下自己的心情。 这就奇怪了,难道给潘迎莹当徒弟,还有什么不可说的隐情? 第49章 佛前白狐 一刹那恍惚。 我正纳闷这屋子里怎么会有一头白狐,一阵烟雾飘来,遮蔽视线,当我再看清时,眼前景物已然变换。 匍匐在佛前的并不是什么白狐,而是潘迎莹。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正在虔诚跪拜。 我松了口气,看来刚才应该是眼花了。 但我并没有说话,走到她身后,便默默地站在那,看她拜佛。 她用的是五体投地礼法,而且是整个身体完全匍匐在地,也就是俗称的“磕大头”。 先前经常去极乐寺,也曾经听大和尚讲过经、论过法。 五体投地是佛教礼法之一,又作五轮投地、投地礼、接足礼、头面礼、顶礼。 据《大唐西域记》卷二所载,印度所行之礼敬法共有九种,其第九种就是五体投地,为所有礼法中最上者,通常只拜佛菩萨,以表达虔诚。 我站在潘迎莹身后的时候,她微微停了一下,应该知道有人来了,但并没受影响,而是继续行礼叩拜。 看了一会,我差不多默数了三十多次,她还没结束。 我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 “你这样行礼叩拜,要多少次?” 她还是没回头,也没停下,双手合十,再次拜倒。 “佛经说,人有一百零八种烦恼,便要拜一百零八次佛菩萨。” “每天都是这样?” “日日如此,从不间断。” “这样拜,不累吗?” 她这次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徐徐说道。 “行礼者于右膝着地之时,愿使众生得正觉道。” “行礼者于左膝着地之时,愿使众生于外道法不起邪见,悉得安立于正觉道中。” “行礼者于右手着地之时,愿如世尊坐于金刚座上,大地震动,呈现瑞相,证入大菩提。” “行礼者于左手着地之时,愿使众生远离外道,以四摄法摄取难调伏者,令其入于正道。” “行礼者于首顶着地之时,愿使众生离骄慢心,悉得成就无见顶相。”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透入,映在她的身上,那一身如雪白衣便闪着光。 她在袅袅烟雾中,仿佛菩萨临凡。 刚才她这几句话我不是很懂,但不知为什么,当我看着她的时候,心底却升起了一丝悲伤。 第50章 仙门大节 从佛堂离开,我又去了一趟医院。 姑父的眼睛恢复得很快,已经可以正常活动了,至于他后背的那个洞,医生说倒是不影响什么,就是遭点罪,需要经常换药。 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已经换成了姑姑。 但她很不情愿,一直说自己没病,还说自己好端端的不疼不痒,住的哪门子院? 我依然没有告诉姑姑,我即将为她做的事。 我只是哄她说,要听医生的话,配合治疗,争取早点回家。 姑姑也是全程跟我有说有笑,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最后是姑父把我拉出去的。 他红着眼睛告诉我,其实姑姑已经知道了一些情况,知道自己长了肿瘤。 但她不愿意承认,也不想治疗,她想留着钱给孩子上学用。 今天医生跟他说了,手术的机会还是有的,但成功的概率很低很低,因为17厘米已经是巨型肿瘤,几乎……没有什么治疗价值。 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就是人财两空。 我沉默半晌,对姑父说:“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只要让她心情好些,配合治疗就行了。” 姑父说:“那不行,你还是个孩子,我家里还有些钱,再说还有房子,就是砸锅卖铁,也得给你姑姑治病。” 我摇摇头:“卖房子你想都别想,别忘了我妹妹还要上学,还要有人管她。而且,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我拿出了这两年多所有的积蓄,总共也就一万多点,数出一万给了姑父,自己留了两千。 这两千,是立堂口的费用。 他说什么也不肯收,我便告诉他:两年前我给了他一棍子,这些钱算我赔他的医药费。 其实我给姑父拿钱,一是希望他好好给姑姑治病,二是希望,如果姑姑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能好好对待妹妹,把妹妹抚养成人。 毕竟,他只是妹妹的继父。 中午的时候,我去了张文文那里,她现在一个商场卖手机,打扮的还挺漂亮,见到我之后,她很高兴的偷跑出来,跟我在后门聊了一会。 那时候正是三月底,南方已是春暖花开,但哈尔滨的气温依然很低,说话都冒白气。 我还记得,那天她穿着一条红色工装裙,戴着领花,外面套了一件大衣,胸前还挂着一个摩托罗拉v3手机。 那款手机当时挺流行的,翻盖超薄,很酷。 但好像售价要几千块,很贵。 我承认我还是喜欢她的,我买了一小块蛋糕给她,然后告诉她,我已经决定要出马了。 她很意外,对我说:“你不是一直很抗拒这个么,怎么想通了?” 我笑笑:“人都是会变的,有时候一个瞬间,念头就不一样了。” 她担心地问我,如果我现在出马,三年内真的有大难怎么办? 我说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就算真有什么大难,我扛着就是。 她一脸认真地看着我,对我说:“如果真有大难,我陪你。” 说实话我很感动,但我只是笑笑,摸了摸她的脸蛋,对她说了声谢谢,然后就走了。 如果我真的有了大难,我不会让任何人陪,我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的难自己扛。 很快就快到约定的时间了,我提前一个小时去了胡妈家,潘迎莹已经到了,正在和别人一起布置道场。 马叔也在,他心神不宁地把我拉到一旁,问我以后是不是会离开他家? 看着他一脸不舍的表情,我说:“马叔你放心吧,我不会走的,我还得给你开出租呢,出马了也得赚钱吃饭呀。” 他这才放下心,说:“那就好那就好,不过我先跟你说在前头,你交的那2800学费是一年的,但要是提前退学,我可不退学费。” 我顿时无语,敢情他并不是舍不得我,是怕给我退费呀! 胡妈把我喊了过去,说今天出马正是个好日子,因为再过些天,就是三月三仙门大节了。 她说,每年的农历三月三、六月六、九月九都是仙门大节,也是弟子香童立堂出马的好日子。 今天虽然距离三月三还有段时间,但能够赶在三月三之前,已经很好了。 我好奇地问胡妈,这三个仙门大节,到底都是什么日子,以前经常听人提起,却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妈耐心地告诉我:“农历三月三,是仙门创立的日子,在这一天,位列三清之一的通天教主创立了动物仙门,允许天下披毛戴角的动物们可以通过修炼来证道,积累功德,位列仙班。所以,天下所有的动物修仙者,皆奉通天教主为尊,因此,天下众多仙家,都会选择在三月三这天下山立堂,行道人间,积累功德,以求正果。” “农历六月六,是仙门长寿节。因为动物仙家在修炼的时候必须要有一定的年龄基础才可以,不长寿就等于失去了修炼的机会。同时六月六这天,也是仙门里的舍药节,修得正果的仙家会向同门里未得道的真身动物舍药,助其增长道行。弟马香童也可以在六月六这天向堂上的老仙家,求药疗病,救助世人。” “农历九月九,是仙门里的登高日。其实说是登高日,不如说是仙门里的考核日。在农历九月九这天,动物身的仙家,都会攀登到本山本府的最高峰,等待吉时一到,天门大开,跳跃天门,脱胎换骨,证得真身。同时九月九这天,也是仙门里的求寿节,弟马香童可以向堂上老仙家求寿,求运等等。” 听了胡妈的解释,我才茅塞顿开,感觉自己距离新世界的大门,更近一步了。 这时候天色便渐渐有些暗了,道场已经布置完毕,上面摆满了各种供品。 随后,潘迎莹再次穿上了她那一身萨满服,红红的很喜庆,也显得很是艳丽妩媚。 接着胡妈上了香,潘迎莹在堂前坐下。 在正式立堂之前,得先请潘迎莹的仙家下来,给说道说道,因为她是我的师父,自然要有一番嘱咐。 张先生清了清嗓子,神鼓一响咚咚咚,便开始请仙了。 “你看这拉马走阵我为帮班,你看这左手拎起文王鼓,右手拿起武王鞭,咱们一步两,两步三,你看帮兵我点到了老堂人马,点动点动呀么老堂的仙,老仙家您来您别忘带上了四宗宝,下山咱们别忘了带上宝三宗,你看咱们马前带上了绊马索,身后背上了捆仙绳,左边背上了装仙袋,右边带上了拘魂瓶……” 第52章 老仙报名 随着潘迎莹喊这一嗓子,我的眼前豁然开朗。 出现了一片明亮,就像是电影画面瞬间拉开,眼前赫然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天上还有白云在漂浮。 而就在我的眼前,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群人,还有许多动物,正在从远处跑来。 张先生的鼓点越来越快,继续唱。 “老仙家,你是胡还是黄,老仙的名讳自己表,自己的名号自己扬……” “老仙家,都说是胡黄你能捆四窍,心明白,嘴打膘,借口传音把名报……” “老仙家,李子树开白花,谁要落马谁当家……” 他唱到这的时候,周围的人也都跟着一起拍手叫好,目的是请老仙快快落马开口。 耳边又闹哄了一阵之后,我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身披大红斗篷,面带威仪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来到面前。 是上次梦里那个仙家来了! 潘迎莹似乎也同时看到了,便高声喊道:“老仙家远来辛苦,今天是您落马登科的好日子,还请报个名号吧!” 张先生自然明白老仙已经到了,于是停了鼓,笑眯眯问道:“您老是胡还是黄,还是常蟒巳蛇和碑王?” 他问了这句话之后,我就感觉一股热流,瞬间从脑后直传到全身。 仿佛有一股子莫名强大的力量,迅速占据了我的身体,虽然脑子里清楚,身体却丝毫不受控制了。 “辛苦张帮兵,辛苦潘门府老仙,辛苦胡门府老仙,我是胡天罡。” 胡天罡! 这时候我心里是清清楚楚的,嘴却不听使唤。 这就是所谓的捆半窍,也就是身体不受控制,心里却是明白的。 就听潘迎莹说道:“胡天罡落马登科,老仙家多多辛苦,按理说您也是老神大将,但咱们得按排行规矩办事,我得问问各路仙家,同不同意您来当掌堂教主。” 我摇摇头:“你误会了,我不是来争掌堂教主的,我就是来嘱咐嘱咐弟子,今天立堂会有鬼魔闯营,一定要赶在戌时之前完成。” 这时候我看不到潘迎莹的脸,但听她声音显然是已经站起来。 “多谢胡天罡老仙家提醒,这里好几堂人马在,就算有什么鬼魔也不怕。” “那就好,诸位香童弟马多辛苦,我这弟子岁数小,以后还得麻烦你们多照应,我先走了,请胡家教主吧。” 张先生敲鼓送走了胡天罡,我这时候说不了话,也控制不了自己,但心里却十分惊讶。 胡天罡刚才说,待会恐怕会有鬼魔闯营,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听胡妈和潘迎莹似乎都没太在意,我也就放心了。 估计,这是出马立堂很常见的一种状况吧? 有她们在,应该没什么问题,再说马叔也在。 于是我便放松身体,放松精神,听着张先生敲鼓,很快身上就又来了感应。 这一次,我连打了几个哈欠,双手往腿上一按,听着张先生问名号,我便微微一笑,答道:“胡家教主,胡天龙。” 在东北出马仙里,是以胡家为尊,向来都是胡家仙来做各堂口的掌堂教主,这已经成了一个规矩,很少有黄堂仙或者常蟒做掌堂教主的。 当然有一些特殊的堂口,是由地府碑王做掌堂教主,这种情况就更少了。 传说胡家一共哥八个,胡大太爷胡天祖和胡二太爷胡天南,都在封神大战中战死封神了。 胡三太爷名叫胡天山,也就是统领东北群仙的那位。 以上三位已经上方仙,是不入堂口的。 所以,各堂口的教主通常都是胡四太爷,也就是胡天龙。 再往下是胡天罡、胡天青、胡天霸、胡天豹,还有一位太奶胡云花。 但有些立堂师父不会把关太严,所以也有的堂口教主是胡天霸,有的是胡天青,还有的是胡天罡。 后来胡妈告诉我,掌堂教主最好是请胡天龙来做,他老人家最有威望,而且辈分也最高,压得住堂口稳当。 除了胡天龙,第二就是胡天霸最合适,因为他生性霸气,做事果断,道行高深,也能压得住堂口。 胡天罡为人仁义,有长者之风,是第三顺位的教主人选。 不过,这些老神大将,并不是所有出马弟子都有缘分的。 此时胡天龙来了,潘迎莹显得很高兴,朗声问道:“敢问胡天龙老教主,在哪座山峰修行?” 我开口答道:“山西,五台山。” 这句话虽然是从我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但完全不是我说的,这种感觉也很奇妙,就像是我这嘴已经不是我的了。 胡妈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吴门府老仙家出头露日,四海扬名,老天龙既然来了,就请你点点兵请请将吧。” 这个时候,我眼前已经出现了很多仙家,有人身有兽形,好像还有一层烟雾隔着,影影绰绰的,我有些看不大清。 我微一沉吟,说道:“胡天霸到了。” 说完这句,我眼前就走出一头高大黑狐,神态威猛,顾盼自雄。果然霸气十足。 “胡天罡。” 一个身形高大的火红色狐狸从远处奔来,昂然立在队列之前,煞是威风。 我梦里的赤狐,应该就是他。 “胡天虎,胡天豹也到了。” “胡天青、胡天雷、胡天明、胡天亮……” “胡天黑、胡天白、胡天佐、胡天佑……” “胡天威、胡天猛、胡天烈、胡天雄……” 胡天龙不断的报名,能听到一旁潘迎莹在快速记录,随着报名的速度越来越快,我这边只见到一个接一个的仙家出列,有时候同时好几个出来,报了名之后才回归队伍里面。 差不多一口气报了二十多位,天字辈万字辈金字辈都报完了,然后又开始报女仙。 按照规矩,男仙和女仙的人数是要相同的。 “胡翠花、胡翠娥、胡翠玲、胡翠凤……” “胡天花、胡天英、胡天美、胡天玲……” “胡秀娥、胡秀英、胡秀花……” “胡金花、胡银花、胡小花……” 过了好一阵子,胡家仙总算是报完了。 我也是暗暗松了口气,然后胡天龙说道:“可以送我回去了,请黄家教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