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直感与怪诞的天才神探敬上》 米花特色欢迎您 “神宫,你已经确定了吗?” 石田磊点起一根香烟,吸上一口之后就只是任凭它静静地燃烧。 神宫秋明低头看那簇火光,眼底盛着说不清的情绪。他将手边的文件夹打开,里面是案件卷宗的复印品,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而那个用红色水笔勾画出的一个地名却是如此的醒目。 “不是我心急,只是已经五年了,他可能早就已经不在京都。” 石田磊闻言,本来就紧锁的眉头看上去更皱了些,他抖了抖烟,低声问神宫秋明:“那你又怎么确定他现在就在东京呢?” 神宫秋明将手指按在那个被圈出来的地名上,此时的他似乎放松了一些,连语气都是上扬轻快的。 “你可以理解为,直觉?” “哈哈,你这家伙,还真是一点没变。” 这种“直觉”的话,石田磊是不信的,换成任何一个人和他说这种话他都不会信,但当这个人是神宫秋明时,连最可笑的笑话在他面前都好像变成了真的一样,什么读心术、灵异技能啊等等,神宫秋明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人,让你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又不会怀疑自己的智商,因为他让一切看上去不合理的东西都变得符合逻辑了。 石田磊想到这,眉头舒展,将半灭未灭的香烟按在烟灰缸里,对神宫秋明说:“既然你已经想好,那就放手去做吧。要是东京不适合你,就回来吧。”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这番话有多么客套,而神宫秋明也不是那种会因为一点小挫折就被打败的男人,比起适应东京那边的环境,这家伙更有本事把东京那边的同事驯服地服服帖帖。 石田磊抬头看了一下周围看似在工作实际上来偷听的下属们,从刚才起,已经有不下十一个人假装无意从这边路过了,还是无缝衔接版。课室的人快不够了,他已经看到隔壁课室的成员和保洁大叔了!他扶额,按照经验,他已经能想象得到那群小子躲在某个房间里出招的模样了。 神宫秋明憋着笑,眉眼弯弯地看着石田磊,然后又转向茶水间,提高音量说:“你们几个可以出来了,还有隔壁办公室的,再不回去工作山下君就要来这边骂人了哦。” 空气静默两秒。 茶水间突然涌出五六个人跑回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而因为一墙之隔,他们也能听到那边隐隐传来的训斥声。 又过了一会儿,七八个人从里面挤出来,状似无意地聊着天坐回工位上。最后还有保洁大叔提着换下来的空水桶走了。 神宫秋明给石田磊使了个眼色,石田磊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这事大抵是再无寰转,只好站起来清清嗓子向其他人宣布这个消息。 “既然你们都不忙,现在也别装作很忙的样子。这件事也不需要瞒着你们,现在你们都在我就直说了。”他说完后看向神宫秋明,对方只是向他点点头,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与我们共处两年的神宫君,因为个人原因要离开京都前往东京了,鉴于神宫君这两年来为破案提供的诸多帮助,我已向东京警视厅递交申请,神宫君今后或许会在东京工作……” 石田磊看了一眼毫不惊讶的神宫秋明,暗自感叹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神宫君,真的要走吗?” 偷听到的和实际听到的消息还是有区别的,刚才紧张愉快的气氛一消散,他们开始变得无措起来。 神宫秋明没多说什么,他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罪犯不可能永远停留在某地,他也不会。 只是在走前,神宫秋明最后还是说了一句:“看看你们随手放东西的地方吧,就当是分别礼。” 众人一听,立刻在抽屉里、脚旁边和桌面上找起来。陆陆续续地,几乎每个人都拿到了一件没有包装的礼物,有的是他们正需要的,有的是他们特别喜欢和想要的。 他们看着神宫秋明空手离开,这才惊觉对方或许早已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悄悄地将自己的东西从警局拿走了。有些重感情的,不论是男警员还是女警员都红了眼眶,还有听到消息从其他办公室跑来的同事依依不舍地目送神宫秋明离开。 “等等!” 石田磊站起来,众人都紧盯着他,心里在想,说呀,快说些什么! 石田磊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最后也只憋出一句:“我没找到我的礼物。” 神宫秋明闻言笑了笑,摆手说:“放心,你的在后面。” 后面? 按照他对神宫秋明的理解,这个后面绝对是字面意义上的——“后面”? 石田磊转头,看到松木警视正站在他身后,他惊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询问警视有什么需要。 松木三郎最后看了一眼神宫秋明,把石田磊叫到办公室里。 “进来就坐下吧,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石田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好消息吧。” 松木三郎将任职书交给石田磊,还有正式的警部警徽证件。 石田磊本就是警部补,成为警部也只是时间问题,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接下来就是坏消息了。” 松木三郎又递给他一份被驳回的申请书,遗憾道:“可惜,你的调职申请被驳回了,毕竟,一名优秀警部的调动也不是打个报告就能变动的小事。” 松木三郎站起来,石田磊也紧接着站起来,任由松木警视拍打他的肩膀鼓励他。 “和你同一批进来的非职业组里,目前就属你的成绩最好,你带队的人也很让我放心。今后,就请我们为了公众一起继续努力吧。” “是,警视官!” 神宫秋明回到租房里开始整理最后要带走的东西,一些带不走的大件物品也被他转送给了邻居们。 “神宫先生,”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叫住他,手里拿着一束花,见他转头,便将花递给了神宫秋明。 “听说您要离开京都了,感谢您这些日子的照顾,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不要推辞。” 神宫秋明仔细盯着这个年轻人的面容看了一会儿,最后也没认出来这人是谁,于是他把他归结为只有一两次面缘的普通人,而所谓的“照顾”应该也是托词。 不过,神宫秋明也没拒绝花,道过谢后勉励了两句就离开了,思索片刻,花被他打包起来扔进了行李箱。 就像他来时一样,神宫秋明走时也是一身轻。东京那边已经提前选购了房产,装修完毕后他的许多家居用品都被陆续搬运了过去,最后将几个行李箱送上搬家公司的货车,神宫秋明坐上了新干线前往东京。 神宫秋明登上列车开始找座位,在他身旁有一位神色紧张的男性,餐桌收起,黑色背包背在胸前。而男人的对面却放着行李占座,似乎是提示这里有人。 神宫秋明向前走,左手边是一位女性,从她按手机键盘顺序来看应该是在编辑一些恐吓的言语,可能是威胁。这名女性的正后方坐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瘦弱男人,尽可能地通过遮掩自己的方式保持低调又不会在车厢里引人注目,所以把墨镜和口罩收了起来。 嗯? 啊,原来如此。 神宫秋明如是想着,找到座位后假模假样地坐了一会儿,随后在列车发动后便向乘务点了一瓶果汁。 神宫秋明从口袋里取出钱包,随着“叮铃”几声,就发现几枚硬币随着钱包掉了出来,一落地就四散开来。见状,两人立刻蹲在车厢里寻找硬币。 “哎呀,少了一枚十元硬币。那可是我的幸运硬币。” 神宫秋明的音量不小,几乎整个车厢的人都扭头看向了他,但他好像没看到那些打量的视线似的,自顾自地坐下来,表情一脸失落。 而那个乘务听见这话后明显有些迷茫,但还是尽量保持微笑,并且承诺他们会在列车班次结束时进行清扫,如果找到了会联系神宫秋明。 神宫秋明没回话,只是摆摆手,喝了两口果汁,立刻被呛到,吓得乘务连忙拆开一包纸巾。 “咳、咳!没、咳!没事。” 神宫秋明咳得厉害,站起来想去洗手间,结果起得太猛撞到了头,等他好不容易到达洗手间,不料里面有人,还没等两秒钟门突然被拉开,神宫秋明和那人径直撞上去。 接二连三的倒霉动静都不小,有些好奇的乘客已经开始不经意地探视脚底和座位附近了,看样子是想找到那枚闪闪发亮的十元硬币。 拒绝了乘务的好意,神宫秋明坚持一个人在洗手间里待着。 “外面对我来说还是有些危险,等你们找到我的幸运硬币我再出去吧。” 说完不给乘务反应的时间,神宫秋明立刻将门拉上,从里面锁住。 独处时的神宫秋明没有了方才忙手忙脚的模样,只是沉着冷静,环视洗手间一周后开始到处踅摸起来。 很简单,就在抽水马桶的水箱里,用隔水布好好包着呢。 确定实物后神宫秋明找到了东京搜查一课课长目暮警官的私人手机号码,将水箱里的东西拍照发给了对方,顺便发个短信请他叫□□处理课人的来。 与此同时,东京警视厅—— “什么?□□!”目暮警官的嗓门不小,收到信息时他刚好和其他课室的警官开会,霎时间,所有原本昏沉困倦的警官立即清醒过来,都把目光聚集在了目暮警官身上。而□□的字眼更是让机动队的人拍桌而起。 “什么?竟然有炸弹!这实在是太危险了,目暮警官,我们快些出去聊聊你收到的消息吧!” 目暮警官领会对方的意思,板着脸严肃地说:“啊,看来是匿名消息举报,可能涉及穷凶极恶之徒。实在抱歉,我和机动队的成员要先行离开了,白鸟,你留在这里继续开会。” “……是,目暮警官。” 在目暮十三离开后,会议室又恢复到原先那个死气沉沉的模样,毕竟是临时要求的节假日加班,会变成这样也是难免的。 出来后,目暮十三将手机上的短信和照片转发给机动队的警官看,后者仔细查看了照片,因为有防水布遮挡所以不能确定这是否是炸弹,只能判断这是被粘在水箱里的方形物体罢了。 不过这种消息,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有人举报那他们就要出警,只是一次恶作剧倒还好,就怕是真的炸弹在满是民众的列车上。 不过在临走前,机动队的那名警官随口问了问目暮十三这是否是他的线人。 目暮十三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但实际上他心里清楚,给他发消息的人他从前绝对没有联系过,他是绝对不会把私人联系方式随便给出去的,那么这个匿名者能拿到他的私人联系方式的途径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等他们抵达新干线时,目暮十三派佐藤和千叶前去联系从京都到东京那一班次的列车负责人,尽量稳住他们的情绪以免坏事。 “滴滴——” 目暮十三打开手机,又是那个匿名者的消息,这次他发短信称列车上至少有三名罪犯和两个潜在受害人,但是只有一人是真正的爆炸犯,□□疑似可遥控。 □□。 收到信息的目暮十三一刻不停,立即用对讲机通知行动小组的成员。 “注意!注意!至少三名嫌疑犯,其中一位身上带着炸弹遥控装置。重复,其中一位嫌疑犯身上携带炸弹遥控装置。” 正在穿防爆服的松田阵平听到耳麦里提及的□□,瞳孔一缩很快恢复原样,镇定地让人看不出来他方才的失态。 遥控……吗? 特警小队打头,在列车停靠时只待门一开便压低身体突入车厢内。 “所有人举起手!所有人举起手!把手放在能看的见的地方。” 车厢里的乘客惊吓不已,伴着一头雾水看着爆破组成员全副武装上来了。他们只是受惊了又不是不识字,猜出列车上有炸弹后又是一阵惊慌马乱,低泣声和怒吼充斥整个车厢。 “好了好了,都安静一下。” 神宫秋明从洗手间出来,他的出场和突然发声让所有特警都把枪对准了他。 推理秀 “喔喔——你们不应该对准我,”神宫秋明摇了摇手机将它递给了离他最近的松田阵平。“看看这个。” 松田阵平接过手机,手机界面停留在神宫秋明发给目暮十三的短信上。松田阵平没有犹豫,记住号码后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是你给的消息——”目暮十三接过电话。 “哦,没事了。”松田阵平挂断电话,留下一头雾水的目暮十三:怎么那声音那么像松田老弟啊。但由于头盔的防护隔离,松田发出的声音实在是模糊,因此他没听清松田说了什么。 松田阵平挂断电话,向特警比了个“OK”的手势,这下特警才将武器转向车内其他人。 神宫秋明拿回手机,拍了拍松田的肩膀告诉他等一会儿。紧接着他便走到戴着鸭舌帽的瘦弱男子身旁,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从男人外套的左手边内衬口袋里拿出了遥控器模样的物品,交给了旁边的爆破组警员。 而身材瘦弱的男人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惊慌到神宫秋明出现时的冷静,再到遥控器被发现后的怨恨,短短几分钟里面部表情不停变化,同时他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暴露的,按照原计划,他会在东京新干线上这趟列车行驶中向警方发出要求,怎么列车刚进站就被包围了呢? “你看起来很疑惑啊,是不是在想我是怎么发现的?”神宫秋明向被特警抓捕起来的男人问到,同时不紧不慢地走向倒数第二排靠近过道的座位,喊住还没走的特警说:“嗨嗨,特警先生,你们的工作还没结束哦,看这里——” 神宫秋明靠在旁边的椅背上,指了指座位上正举起手的一个普通男人,说:“这个是同伙哦,炸弹犯先生,也是出卖你的人。” “什么!大藏你这家伙,竟然出卖我!”被铐住的男人听后出离地愤怒起来,挣扎着要揍名叫大藏的男人。 “痷人,不要相信这家伙的话啊,谁知道是不是挑拨离间,再说了我和他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要向他出卖你啊!”山口大藏大声辩解起来,还主动尽可能地远离了神宫秋明。 不过尾田痷人明显没在信的,嘴里叫着要杀了山口大藏,不过有一列车的警察在他的想法当然没有付诸实践的机会,很快,两人都被带出了列车。 炸弹犯被抓到后,列车上的人顿时乱作一团,纷纷起身想要逃离这辆还有炸弹的列车。 而松田他们此时正在拆弹,一时之间也分不出手来疏散人群,只好向外面待队的搜查一课警员求助,同时阻止民众靠近任何一个洗手间。 “难道我没说吗?” 神宫秋明的声音乍然响起,刚才还在吵闹的人群瞬间就安静了。 “说、说什么?”寂静不久,车厢前排传来一个弱弱的问话。 “这间车厢里至少有三名罪犯啊。” 神宫秋明无所谓地说。但一语激起千层浪,本来自己乘坐的列车上有炸弹这件事就够让他们惶恐的了,好不容易以为可以松口气了,结果现在告诉他们还有犯人没有逮捕归案?开什么玩笑! “别开玩笑了!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那两个炸弹犯的,但还有其他犯人这种事怎么会是真的。要是有的话,你不会和警察说吗?” “他已经说了。”目暮十三和其他警员走进车厢时回答,接着他看向神宫秋明,意外地发现这人竟然有点眼熟。不过现在不是认人的时候。 目暮十三快步走向神宫秋明问他:“就是你给我发的那些短信吧?非常感谢你的举报,不过关于你说的第三名疑犯……” 神宫秋明没有直接指明,而是反问目暮十三:“目暮警官,你认为在场的诸位谁看起来最像嫌疑犯呢?” “这……我们从不靠猜测。”目暮十三回答,他怎么突然感觉这人有点难搞啊。 “什么啊!在拿我们寻开心吗?我看根本就没什么第三个犯人吧,快让我们离开!” “是啊,别闹了快让我走吧……” “车上有炸弹唉,快走吧!” 刚平复下来的民众再次沸腾起来,其中不乏言辞犀利者。 “真是没耐心啊各位。在此忠告,没有耐心的话是做不成什么事的。” 神宫秋明从座位上离开,走到刚才挑起头吵闹的男人身边。 “做、做什么?我可是一般的好人,不要污蔑我啊!” “不,你只是挡着路了,因为那个第三名疑犯就在你隔壁座位上坐着呢。” “什么!” 男人听后像被吓到的兔子一样跳起来,却不小心撞到了脑袋,只好捂着头哀叫着远离神宫秋明和他旁边的女人。 女人攥着手机,半是微笑半是恐慌地看向神宫秋明,声音温温柔柔:“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吧,这位先生,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你怎么要这样污蔑我呢?” “污蔑?不见得吧。” 神宫秋明一只手臂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指向女人的外套口袋说:“如果鉴识课的警员认为你的粉饼盒子里没有装着毒药的话,你当然可以说我是在污蔑你。” “粉饼盒子?原来如此,有化妆品做伪装的话确实不容易被发现。”目暮十三听后点头,真奇怪,明明这是他第一次面见神宫秋明,可思路就好像被他牵引着一样,很自然地就相信了他所说的话。“佐藤,就辛苦你了。” “是,目暮警官。” 佐藤美和子收到指令立刻询问起坐着的女人:“不好意思这位小姐,请问你是打算现在就交出来还是我对你进行搜身处理呢?” 女人白着一张脸,惨笑着说:“不用了警官小姐,我可以立即给你。但是,我只请求一件事——”她转向神宫秋明说:“我只想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明明我都还没开始下毒。” “嗯,让我想想,那边恐慌不已的男士和你的威胁短信?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逃脱法律的制裁吧。” 女人像是解脱一样靠在椅背上,本来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她说:“没错,即使我杀的是个人渣,也不能改变我杀了人的事实,罪恶就是罪恶,是永远都无法逃脱的。难道不是吗?” 女人反问神宫秋明,她的眼神出离的平静,此时静静看着神宫秋明,倒真让他感到有些心悸了。 “当然。” 神宫秋明说完,拍了拍恐慌男人的肩膀说道:“这位先生,把硬币还给我吧。” 男人抱着背包,瑟缩在座位上,抗拒地喊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都是人渣了,撒起谎来还真是没水平,不过估计也正是因此,你才会被想要报仇的人盯上吧。”神宫秋明直接将手伸进男人上衣口袋里取出硬币,边嘲讽他边说:“看见了吗,这上面有个划痕,这可是帮我挡下致命一击的硬币啊,就这么被你偷走了还真是令我烦恼。” “什么偷!明明……” “嘘嘘——这位先生,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幸运硬币,你今天免于被毒死的命运也不是我带给你的。像你这样的人,在犯罪率如此之高的现代社会,其实很容易死于谋杀……” 神宫秋明将硬币放在一只眼睛前,另一只眼睛盯着像抱救命稻草一样抱着背包的男人缓缓吐出冷漠的话语,这样严肃冷漠的他比之前随意的模样看起来分外有威慑力,至少再没人敢小声议论。 男人哆嗦着嘴唇,连包被抽走了都没顾得上,只是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像是入了魔一样,任凭神宫秋明当众打开了背包。 里面是几张光盘和成捆的现金。 而刚交出粉饼盒的女人看到光盘后终于忍不住捂脸哭泣起来,本来还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肯说的女人突然开始交代起了自己的作案动机。 据她所说,她是为了给好友报仇。她的好友和这个男人恋爱后被拍了私密视频威胁,冷暴力和勒索压榨着好友,终于好友不堪忍受给她留了简讯后就自杀了。她进入男人所在公司后用了两年的时间才抓住男人的把柄,威胁他并把人约在列车上,而这趟列车正是好友卧轨自杀的那一辆。 佐藤听后叹了口气,还是拿出手铐将女人带走了,而那名男人也被千叶和伸带下了列车,连同装着证物的背包一起。 自此,两起案件告破,列车里的其他人除了一些例行笔录之后便可离开。 “那么目暮警官,我们下次再见吧。” “嗯?啊,下次见——不对,这位先生你还没有做笔录呢。”目暮十三差点被带进去,连忙叫住打算离开的神宫秋明。 “笔录的话,抽时间去做也可以啊,至于我的联系方式,你已经有了。” 神宫秋明转身,刚好看见松田阵平在脱防护服。炸弹早就被拆除后转移出去,而他只是留在这里等别人排查完其他地方罢了。 松田阵平抬头也看见了他,没什么反应冷淡地说:“不错的推理。” 语气非常敷衍,目暮十三都听出言外之意开始吐槽了:“与其说是推理,倒不如说是猜测,虽然实在是猜得太准了些。” 神宫秋明扶额,感叹道:“我听得到,而且,这些是不用猜测的。” 说完,整个列车里的警员都看向了神宫秋明,只是神宫秋明久久没有下文,终于有一名爆破组的成员忍不住开口说:“所以……” 神宫秋明随便找了个座位,喝起剩下的果汁开始了他的聊天。 “当我走进车厢时,我第一眼看到的是刚才抱着背包的男士,很明显,他用物品为前面的座位占了个座位,即使那个座位的车票已经被他买下来了,那么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营造自己有同行伙伴的假象。从而避免被其他乘客询问座位是否可以调换而引起注意,因为那个同行人预计只会在那里和他短时间相处,因此这应该是某种交易活动。” “而那名女士,就坐在男人的斜后方,从她按手机按键的动作可以推断出大致的内容,大意就是威胁的话。她的手机样式普通似乎是办公所用,但是使用痕迹很少像是新买的。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机上的饰品也显示她并不是会随意对待物品的类型,那么这支新手机的用处?” “至于粉饼盒,她在列车运行后反复拿出来过几次,色号不对,她今天化妆用的和身上带的粉饼不是一种,只拿出一次还可以说是没发现带错了,但是反复拿出来又放回去倒更像是在犹豫什么。” “原来如此,连粉饼的颜色都注意到了,你观察的很用心啊。”目暮十三摸着下巴说,换做是他是很难一眼发现粉饼颜色不对的。 “过奖。” 神宫秋明说着,注意到有些警员悄悄靠在了旁边的椅背上。 “至于炸弹犯先生吗,确实是他的同伙出卖他的,不过不是通过语言的方式。” “提问,这位警员在洗手间拆弹时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松田阵平见众人“唰——”地望向自己,只好硬着头皮回答神宫秋明:“嗯,硬要说的话,太干净了?连垃圾桶都是……” “没错,在我进入洗手间前,那名同伙正好从洗手间里出来,手上拿着报纸,报纸的背面是勾出来的购房信息和豪华温泉旅馆广告。奢侈的消费项目,但是他却一身旧衣,用着便宜劣质的除臭剂,如果不是他最近快要发财了就是在做做梦吧。但是不管怎么说,用完洗手间后不用卫生纸都不太卫生啊。” “那遥控器呢?你是怎么一眼看出遥控器在内衬口袋里呢?虽然这也有猜的成分,但是一猜即中该说是运气好还是……” “啊那个呀。很简单,炸弹犯是右撇子,表戴在左手、右边帽檐低于左边、摸鼻子习惯用右手……而他既然做了变装就不可能只有一顶帽子,因此墨镜和口罩则被放在了口袋里,为了不引起注意。口罩绳和墨镜都从口袋里露了出来,刚好一边一个,那么轻轻一按就会引发爆炸的遥控器这种东西肯定不会和杂物放在一起,裤子口袋又很容易误触,唯一方便隐蔽且安全的地方就只有衣服内衬口袋。所以在左边的内衬口袋里。” “原来如此,不过刚才还真是惊险啊,要是犯人打定主意要按下按钮,那么我们的人可能根本拦不住他。”目暮十三后怕道,忍不住假设尾田痷人要是成功引发了炸弹怎么办,这里可是有一群平民和警员。 神宫秋明抛出硬币,泛着金属光芒的硬币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被松田阵平接住。他见状笑了笑,说:“那种事,不会发生的。他们要的是钱又不是命。” “走了,下次见。” 特殊的面试 神宫秋明走进东京警视厅,一名女警员叫住了他。 “是神宫秋明先生吗?请在这边登记谢谢。” 等他填完表格,路过时认出他的佐藤美和子拿着报告径直走来,这两天忙着做笔录和写各种报告快忙死她了,乍一看认识的人出现还有点惊喜。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你是两天前列车上帮助破案的先生对吧,你今天是来做笔录的吗?” 神宫秋明微愣,然后才反应过来那天他说改时间做笔录的事,不过,他今天可不是为了这个而来。 “抱歉,佐藤警官,做笔录那种事不用着急,你之后会经常看见我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有事?等等!就这么走了……” 佐藤美和子无语,这个男人也太我行我素了吧。说什么以后还会见到他,难不成是新同事?可是今年已经没有新的实习生了,所以这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 回办公室时遇到了目暮十三,佐藤美和子就顺便把神宫秋明的话转告给了目暮十三。 “好啦好啦,说不定人家今天来警局确实有别的事呢?笔录的事就再往后放一放,先把报告写好吧。除了你手上这一份关于极道组织的部分,还有近来那起列车的案子呢。” “是,目暮警官。” 目暮十三目送佐藤美和子离开,陷入沉思,刚才那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是谁和他说过这件事来着?不行,他得回去看看备忘录。 在目暮十三找备忘录的间隙,神宫秋明走进了专门为他准备的面试房间。 “嗯——看来你们早有准备,这间房间还真是空旷啊,担心我读出什么机密信息吗?我还没有厉害到看一眼房间布局就知道所有信息的地步。” 神宫秋明走到房间中央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抬头看向坐在一张普通长桌子后的五个面试官,然后向中间的人发问:“您以为呢?白马总监?” 坐在中间的中年男人顿时发出爽朗的笑声,此时的他看起来平易近人而不是什么警视厅的最高领导。 “对于特别的人才,我们当然应该给予特别的对待。不过在我看来,即使这么做也是无济于事。” “您过奖了,没想到小小一个我竟然能出动总监来面试。不过说实话,我不认为您有来的必要。” 不等白马正太郎开口,坐在最旁边位置的男人就愤怒起来,冷嘲热讽地驳斥神宫秋明:“白马总监会来是你的荣幸,年轻人,不要以为有几分头脑就可以在这里卖弄了。我们需要的是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如果你做不到,那就代表你没有在这里工作的资格。” “这位——警部?”神宫秋明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对他说:“您的职位明明是这几位面试官里最低的,结果却对我说出教育的话来,相必您平时的为人也一定很大胆吧?” “你!” 坐在白马正太郎旁边的黑田兵卫呵斥了土井成树:“土井警官,我今天把你叫到这里来可不是让你负责面试的。” 土井成树听到这话,大脑瞬间“嗡”了一声,变成了空白。他向黑田兵卫发出探询的目光,可后者好似完全没看见一样,对神宫秋明说:“神宫君,你的面试开始了。” “好吧,好吧。”神宫秋明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说:“不过既然是这种方式的面试,那我还是比较喜欢站起来,用我的方式去完成它。” “随你的便。” 黑田兵卫接过话茬,圆珠笔在已经记录了几行字的笔记本上点出墨点。 神宫秋明利落地起身,从房间的角落开始行走,每一步的距离相差无几,好像是在丈量尺寸一样。走完了一半,他向窗外看去,不过显然他们有备而来,窗户玻璃早就被白纸糊上了,单凭肉眼观察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但是神宫秋明不是那种会循规蹈矩的人,突然,他趴在地上,脑袋侧着让人不知道他在观察什么。 “哼,故弄玄虚。” 土井成树小声嘀咕着,颇为看不惯神宫秋明乱来的样子。 神宫秋明不知是听到还是没听到土井成树的嘀咕,只是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土井成树身前盯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才在对方愤怒的瞪视下离开,转而开始盯其他人。 他像观赏什么雕塑一样在这五人旁边打转,从前面走到后面再绕过来。大概十分钟后,神宫秋明忽然拍手称是。 “那么,你发现了什么,神宫君?”白马正太郎一脸和蔼地看着神宫秋明,好像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中年男人。 “如果要我全说的话,我只有一个要求——我只负责说结果,不负责说推理过程,太浪费时间了,我还有笔录没做。” “可以,直接开始吧。” 黑田兵卫有些不耐烦地皱眉,圆珠笔的笔水因为长时间停留在纸上已经洇出了小块墨痕。 “从哪里开始说起呢?从你开始吧,土井警部,尽管你是个出轨、招妓、酗酒和爱耍威风的人渣,但很可惜我的面试内容不包括你,你只是前菜罢了。” “你这家伙!”土井成树看向中间的几位高官,脸上的青筋和冷汗竟然同时出现。“长官,这家伙怎么可能仅凭几眼就推理出这些,这一定是他乱说的,谁能证明是真是假!” “我就知道。” 神宫秋明无奈。 “所以我才说了不解释,要是每个都解释那还真是没完没了。我就简说吧。” “在我填写登记表时,负责的女警员桌上放着一份手霜,看价格和用量不像是个人买的更像是礼物,很明显的花香。说起香,你身上除了须后水还有和那名女警身上一样的香水味。领带,绑法错了,这种手法更像是某些特殊玩法而不是正常的领带结。你昨天应该是在宾馆度过,后面的衬衫衣领上有大泽居酒屋的特色小菜的酱汁,只在晚上供应。同样的,你是在居酒屋里遇到了那位女士,然后一起去了就近的宾馆,包装纸没扔干净。” 神宫秋明用手夹着花花绿绿的包装的一角,展示给其他人看,土井成树见状立刻用手捂住口袋,这举动简直就是不打自招。他旁边的警官自觉难堪,轻咳两声假装在低头记笔记。 “我想,接下来就不用解释了。” “回到正题,内鬼是这边的先生。其实说是完全的内鬼也不准确,我更应该说,是收受贿赂把官方秘密行动透露给山口组的警官先生。” 神宫秋明指向坐在黑田兵卫旁边的男人说道,男人带着厚眼镜,反光下竟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被指认的大木启司推了推眼镜,相比起土井成树,他要冷静得多,受到指控时不仅没有急着辩解,反而询问神宫秋明是如何得出结论的。 “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我只能认为你是在说大话,神宫先生以前也是这样破案的吗?全凭你一个人的猜测?不好意思,这里是东京而不是京都,我们的要求可比那边严多了。哦,我没有贬低京都警署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 神宫秋明没理他,只是看了看手表时间,然后对黑田兵卫和白马正太郎说:“我的面试结束了。我已经给出了答案,而且是你们需要的答案。” 白马正太郎先是哈哈大笑,随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对神宫秋明点头说:“恭喜,你通过了。现在应该叫你神宫顾问了。”而一旁的黑田也掏出耳麦戴上,指挥行动组的人进来逮捕大木启司。 大木启司一脸难以置信,不过主要是对着黑田他们,毕竟除了土井成树那家伙,其他人都一副平静的样子,明显是早有怀疑。 “不,这不可能!白马总监、黑田警视,你们就这么轻易相信了一个外人的片面之言吗?我要求见我的工会代表。” 黑田一脸不成器地看着大木启司,语气压着怒火:“你当然有这个权利。但是我要纠正一点,神宫顾问现在是我们的人,你这种叛徒是没资格指摘他的。” 大木启司听后,不知是羞愧还是愤怒地低下头,被戴上手铐押走了。 神宫秋明见状也打算离开了,此时此刻他的相关文件和通行证应该都送到了目暮警官那里,他直接去找他要就行。不过临走前,其中一名警视像个学生一样举起了手询问神宫是怎么做到的。 “恕我直言,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此之前,我们甚至没有向媒体公布有关这次行动的问题,你也是第一次见到大木启司,那么你是如何发现他的嫌疑的呢?坦白说,就连我们都是费了许多功夫才查出来大木启司和山口组的一点关系。” 神宫秋明只是笑了笑,显然是什么都不打算说。最后还是没走掉的白马正太郎出来缓和气氛,劝神宫秋明:“神宫顾问,要体谅我们这些不敏锐的人的处境,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你啊。” 神宫秋明听后,坐回椅子上,眼神示意旁边那个悄悄竖起耳朵的土井成树。那个警视见状,立刻命令土井成树离开,并告诉他自己有时间会约谈他。土井成树闻言苦着脸走了。 “这间面试房间,未免离审讯室太近了吧?” “就凭这个?” “当然不止,来的路上我偷看了一名警员的工作报告,是关于极道组织的,提问,现在什么组织最猖狂?” “原来如此,可是关于山口组的消息,我们实际上并没有对外透露太多,那么你是如何得知这个组织目前很猖狂的?” “这个嘛,我刚才不是指出土井警员去了大泽居酒屋附近的宾馆吗?老实说,我有刚到某地后就去踩点的习惯,摸清东京一些常见的宾馆入住情况不是很正常吗?据至少十三家普通宾馆的前台的口述,最近两个月频繁出入的男性客人和‘看上去就很危险’的人变多了,如果是其他地区的极道组织,没必要这么张扬地入住宾馆、酒店等地,太显眼了。但如果是本地极道组织的分会就不一样了。总部最近要干大事或者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是合理的解释。” “而这种规模的极道组织,随便问几个邻居连他们都有所耳闻的不就是了。东京这地方的极道组织从数目和质量上来看还是不比福冈,其中能让普通人都记得住的那一个就是标准答案。” “所以是山口组……确实,我的人调查后也是这样得出结果的,只是花费的时间长了些……” 黑田听后也是一脸感慨,他们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员调查了近一个星期才发现山口组的成员行踪问题,但人家神宫秋明用了不到两天就摸清其中规律了,这差距不可谓不大。 黑田记下这一点后,又问神宫秋明最重要的那个问题:“那么,为什么会是大木启司呢?” 神宫秋明叹口气回答:“老实说,他这部分反而是最简单的了。消失的手表、磨损的皮鞋,要是想听我可以把细节说一整天但我们还是省点时间吧。很明显的经济状况问题,严重到即使收受贿赂也没能赎回手表。至于我是怎么得出山口组有一个内应的结论,显而易见,你们对山口组的行动一定是屡次失败,处处受阻,毕竟如果做出成绩来了,一定会开发布会公布这样的好消息。” 神宫秋明说得一点没错,要是做出成绩来了,不管是警部还是警视都会向媒体公布这样的消息的。毕竟警方在民众中的声誉已经连续几年下滑了,尽管下滑率还不是很高,但若是他们再不做出点改变来,迟早有一天侦探的风头会完全压过警方,这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但是既然警校的学生中能学会侦探思维并提高破案率的人少之又少,那为何不直接招一个像样的人才进来?这样既能提高警方的破案率,又不用投入太多资源。只是肯和警方建立这样长期联系的侦探也是少之又少,有的心高气傲拒绝了,有的顾虑自己破案的名声不愿意将破案功劳拱手相让,还有的压根就不够资格进入警视们的视线,而唯一符合所有条件的只有在京都协助警方破案的神宫秋明。 神宫秋明那种低调不追求功绩的侦探正是他们所需要的,于是他们开个会,向上面一申请,立案也是很快就通过了。 一般民众可能不清楚神宫秋明的作用,但他们可是从那一箱又一箱的原始卷宗中窥见了神宫秋明无与伦比的天赋和出色的破案能力,可以说,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才。 有了这样的基础印象,剩下的事就都好办了。 所谓探案 神宫秋明找到搜查一课强行犯搜查三系的办公区域,刚好看见目暮十三拿着文件走出来。 “目暮警官,又见面了。这是给我的,谢谢。” 神宫秋明从他手里拿走文件,除了聘请证明外还有他的通行证,在警局内部和外面都可以使用,使他享有部分特权。 目暮十三一看是神宫秋明,自然而然地就把东西给他了。他就说那时候怎么看神宫秋明眼熟,直到方才找到那份人事文件才想起来一个月前上司把文件拿过来叫他先熟悉熟悉这个人。还有他的备忘录,两个星期前的一个凌晨里他接到了自称未来顾问的男人的电话,告诉他提前向局里申请一张单人沙发放在搜查一课的办公室里。 没等他追问,神宫秋明就挂断了电话。目暮十三压根就不知道神宫秋明的来头,怎么会同意神宫秋明的无理要求。所以当然,除了一个刚刚腾出来的办公桌以外,什么都没有。 这倒不是目暮十三给神宫秋明下马威,毕竟他也是从其他警察那里听过关于神宫秋明这个神奇的男人的传说,只是要原谅他的坏记性,他直到刚才才确认神宫秋明确实要入职东京警视厅了。 神宫秋明不像目暮十三想象的那样有什么不满,只是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后就立刻转向他:“目暮警官,我认为沙发还是有必要的,嗯,它能帮助我思考。” 没等目暮十三回答,白鸟任三郎就从后面冒出来,认真地同神宫秋明解释了这里是强行犯搜查三系的办公区域,他们所负责的都是严肃的案件,没有人有特权。 “即使是你这个贵公子?” “当然,什么?” 白鸟任三郎有些恼火,神宫秋明轻佻的态度让他想到那些喜好逗弄贬低警察的侦探们,而且他的身份并不是秘密,有心人只要稍微搜索就能搜到他的家世。 “你的袖口,远超出警部补工资能支付的水平。奢侈的男士香水,有点多了你不觉得吗?我在这里都能闻得到。如果你是想要向佐藤警官表现你的男性魅力的话可以换种方式,我想她不会拒绝一次卡拉OK约会,只要你不说是约会的话。” 神宫秋明坐在椅子上猛然转了一圈,然后慢慢转到白鸟任三郎面前,好像这是什么很好玩的事一样。 骤然被说中情况和小心思,普通人都会感到难堪,更何况是白鸟任三郎了,他在神宫秋明和正在写报告的佐藤美和子之间扫视,排除了佐藤美和子告诉他这些事情的可能。然后他向目暮十三打了招呼,径直去找佐藤美和子了。 目暮十三露出无语的表情,盯着神宫秋明笑嘻嘻的脸瞧,然后幽幽地说了一句:“神宫君,真的很爱捉弄人啊。” “目暮警官,您真是一语道破天机。所以我什么时候能得到我的沙发呢?” 目暮十三差点扶额给神宫秋明看,为了稳住一点形象他只好快步走开好回到办公室里向上司递交申请材料。 神宫秋明欢快地坐着旋转椅转圈,目送目暮警官离开给他搞张沙发来。 不过他的期待之情很快就被接警电话打断了。 接警的佐藤美和子确认信息后立刻站起来向还没离开的目暮十三报告:“目暮警官,杯户町相泽路十三号公寓楼发生命案,一具尸体。” 目暮十三听到消息立刻开始分配任务。 “千叶,你留下来待命。白鸟,带上两个鉴识课的警官,佐藤,通知法医,然后一起去现场。至于神宫……”目暮十三看着神宫秋明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叹了口气说:“你和我一起行动,去现场。” “我可以开车吗?” “我们有开车的警员。” “哦,那我可以开车吗?” “……” 抵达现场后的神宫秋明没有目暮十三一开始在车上预想的那样跳脱,呃,至少比他想象中的跳脱程度低。 神宫秋明一来到公寓楼下,甚至还没和现场的警察确认情况就直奔案发楼层。 “神宫君,等等,你还什么都没听呢!” 目暮十三企图叫住他,却看到神宫秋明转过身倒着走和他说:“还要听什么,受害者独居,现在无固定工作,年龄三十到四十岁,没什么人际往来还拖欠房租,也就是说他死了几天才被人发现。顺便说一句,这案子真有意思。” 负责收集初步信息的警员不可置信地看向目暮十三,惊讶地说:“他说的全对,他是——?” 目暮十三看见白鸟和佐藤走来,按了按帽子回答:“新来的顾问,不是正式的警员。把详细情况和我们再说一遍。” “啊,是。” “受害者山本俊雄,男,从证件上来看年龄是36岁。据房东称,山本先生两个月前左右失业,一共拖欠了三个月的房租,家中无值钱财物。尸体是房东来催租时发现的,据法医推断至少已经遇害两天。受伤部位在后心处,一刀致命。邻居称无异常。” 白鸟任三郎听后推断:“至少可以推断不是入室抢劫。” 这时他们也已经走到了受害者房间外面,听到白鸟推理的神宫秋明从屋里探出头反驳:“不是哦,这的确是一场入室抢劫,只是受害者认识凶手罢了。” 白鸟任三郎听后没有立刻推翻自己的说法,而是询问神宫秋明发现了什么证据去支持他的说法。 神宫秋明笑着摆手,叫他自己进屋看。 此时法医正在给尸体装袋,其中隐隐发出的恶臭让几位警官都忍不住捂鼻。 等到尸体被装走,白鸟任三郎就走进房间里调查了一番,然后还是坚定自己的说法。 “房间里的物品显然摆放有序,没有凌乱的地方,钱包和钥匙都在,门锁完好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因此我推断这起案件与入室抢劫无关。” “嗯,你还是坚持你的观点,那么要不要打个赌,白鸟警官。” 神宫秋明笑着说:“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意式餐厅,赌输了的人要请对方吃午饭,如何?” 目暮十三本想开口阻止,但已经被激起挑战欲的白鸟任三郎怎么会给他劝阻的机会,直截了当就答应下来。“那么,说说你的看法吧。” 神宫秋明在房间里踱步,随意地说着自己的推理。 “房间整洁,物品摆放有序,是提示这个人的生活习惯——茶杯垫干净,地毯整洁,勤打扫,阳台上至少有六条清洗过的抹布,有点洁癖。衣服叠好,也没有散落的衣物,这些都可以说他本性就是爱整洁的人,这样的人往往也在意小节,不会随便穿着睡衣迎接客人。也就是说,他很信任对方。” 神宫秋明走到玄关门旁,指着门锁说:“这种等级的锁可不是这种平价的公寓会提供的,即使是我也没办法不留一丝痕迹就撬开它。” “你什么……” “别在意。这可以说是死者亲自开的门,并且在开门前他已经从门口的摄像头观察到了敲门的人,那个人是他非常信任又迫切想要见到的人,信任到会对他露出后背,同样的,那件他所守护的和别人想要抢走的东西,原本就放在——这里。” 神宫秋明快步走到茶桌旁,打开茶桌抽屉后伸手在里面摸索了一番,然后拉开了一个约一厘米深度的暗格,暗格里空无一物,只有两三点蹭上的血迹。 目暮十三见状立刻叫还没走的鉴识课警员进来拍照取证。 佐藤美和子评估了暗格的体积后问神宫秋明:“可是神宫君,以这个暗格的体积来看,应该装不了太多贵重物品吧?难不成是什么秘密文件吗?” “嗯哼?不是,是一把特别的钥匙。好吧调查完了,走吧。” 神宫秋明走出房间后看他们还在里面待着,就问他们:“你们不抓犯人了吗?” 几人听后大惊,连忙追问神宫秋明是否已经知道犯人是谁。 神宫秋明摇摇头说:“不知道。所以要请你们去找,我就喜欢这样有调查特权的时刻。” “不过稍等,我和房东先生有几句话要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神宫秋明和房东说了几句话,然后和他们走下楼,还没坐上车目暮十三就收到了千叶和伸的电话。 “目暮警官,我已经调取了杯户町电车站的储物柜附近的监控录像,现在正在查看,等我一发现相关情况马上就汇报给您。” 目暮十三应了两句后看向神宫秋明:“杯户町电车站?” 神宫秋明耸肩,坐到了驾驶座上回话:“好吧,你们那时还没来,我发现情况后就先和千叶警官打了电话,请他帮忙查一下那边的监控录像,不过自命案起都已经过去两天了,即使查到了嫌疑人也不能肯定他有没有离开。” 白鸟任三郎先是想了想他们从楼下到案发现场有没有用上三分钟,但很快他就不想了,随后接着问神宫秋明:“那你怎么肯定是电车站的储物柜?” 神宫秋明扣上安全带,不紧不慢地说:“血迹,太集中了,说明凶手拿出的是个小物件,不是U盘就是钥匙之类的东西。但是如果真是U盘那种东西,他不会藏在这里,隐蔽性不够。他的钱包里大额面钞很少,零钱倒是有很多,多是一百日元的硬币。垃圾桶里有车站附近那家便利店的购物袋,所以他是去了便利店购物再兑换硬币去支付电车站里储物柜的寄存费。他真正想藏的东西在那里。” 目暮十三自然地坐进了车内,等他看到佐藤美和子坐到副驾驶座上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等一下,神宫君,你有驾驶证吗?” 神宫秋明想了想,利落地说:“当然有,不过你们最好还是扣好安全带,啊,包括后车座的。” 白鸟任三郎和目暮十三听后立刻扣紧安全带,还不放心地抓住车内把手。 “都坐好了?出发!呜呼!” 神宫秋明发出兴奋的大叫,伴随着车内其他人的惊呼。 十秒后—— “神宫君……” “嗯?怎么了,目暮警官。” “既然没打算飙车就不要那样烘托气氛啊!” “我可是追求安全的男人,怎么会开快车呢。但是很好玩吧?” “一点都不!”x3 “好吧,好吧,忙了这么久,想必你们也饿了,我们去吃饭吧。白鸟君,请客哦。” 一个是尊敬的前辈,一个是暗恋的心上人,白鸟任三郎还是压下了吐槽的话,满口答应。 不过佐藤美和子接替了吐槽的话茬:“话说回来,我怎么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就到午休时间了?” 神宫秋明边注意路况边回答她:“哈哈,有吗?一定是因为佐藤警官你办案时很认真,才会感觉时间过得飞快吧。” “真的吗?” “当然,今天大家工作都辛苦了哦。” “哼,你这家伙,还真是会说啊。” “哎呀,吃醋了吗?白鸟君。” “!” “什么吃醋?白鸟君吗?” “佐藤警官……” 目暮十三听着这番调侃叹气,要不是神宫秋明还掌握着一整车人的生命安全,他肯定也会跟着吐槽两句,但是他们中总有一个要专心负责道路安全的,这个重任就只好被他包揽了。 到餐厅后,目暮十三突然想起什么,随口问神宫秋明:“对了,神宫君是什么时候拿到的千叶的电话号码的?” 神宫秋明停好车下来,扶着车门想了想说:“嗯——今天,我不小心捡到了他的名片。” 几个人听后挑眉看他。 “好吧,我从他桌子上拿的。还有你们的。” 白鸟任三郎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哀怨地告诉神宫秋明:“你知道你可以直接问我们要吧?” 对此,神宫秋明只是推开餐厅的门,头也不回地说:“我有时候还是挺喜欢简洁的,能省略许多不必要的步骤。” “神宫君,”目暮十三心累地说:“自我介绍和交换联系方式是不可以省略的交往步骤啊。” “好吧,但是名片我是还不回去了,因为全部记住后就扔了。” 佐藤美和子不相信神宫秋明能在短时间里记住那么多名片上的信息,但在接下来的用餐时间里,神宫秋明向她表现了什么是所谓的过目不忘。 直到他们回到警署,佐藤美和子的精神还没从那仿佛开挂一样的记忆力展示秀中脱离出来。同样的,她也不记得这顿午饭的味道究竟是什么,毕竟光是记住神宫秋明所说的那些记忆要点就很费功夫了。 神速破案 神宫秋明拎着打包的食物穿梭在课室的办公桌之间,分发他带来的午餐,当然,全部都是白鸟任三郎买单。后者本来想的是只额外请目暮警官和佐藤警官,但是餐后面对那额外的打包部分他也说不出拒绝。 “不过老实说,我没想到那家餐厅会允许外带。”白鸟端着咖啡说道,此时神宫秋明刚刚送完餐点过来。 神宫秋明给自己买了瓶果汁,闻言随口应和:“可能是因为我认识餐厅老板吧。” 不等白鸟说什么,神宫秋明就指了指千叶和伸的方向然后向他走去:“千叶警官好像查出了什么,去看看吧。” 等到了影像室,千叶和伸把需要他们看的视频截出来,然后带着午餐站在一旁直接吃了起来,边吃边向白鸟表示感谢。 “白鸟警官,唔,你的品味真不错啊。多谢请客,下次我也让你试试另一家店的,他们家——” “不客气,千叶警官,你还是吃完再说吧。” 千叶比了个OK的手势,端着餐盒去了休息室。 白鸟将视频调出来,看到了那名戴着口罩和棒球帽的可疑男人,从身高上来看,他符合能在死者后心捅刀的凶手侧写,只是脸部遮掩较多,人脸识别也不起作用,所以除了这个可能根本不能作为有效证据的监控录像之外,他们根本查不到什么东西。 “看来这是条死胡同。” 白鸟揉揉眉心说,线索就此中断,他在想还有什么是他遗漏的。紧接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神宫秋明。 神宫秋明正笑意津津地看着他。 “所以,”白鸟任三郎调整坐姿说:“分享是个好美德,神宫君。” “哇,白鸟君已经开始信任我了,这也是好事。”神宫秋明用手指点在屏幕上的储物柜说道:“虽然疑犯已经离开了,但是去看看储物柜也没什么吧。” 想着反正现在手头上也没有可以直接调查的证据,于是白鸟任三郎向目暮十三请示后就带着神宫秋明去了杯户町电车站。当然,也带着打印好的嫌犯照片。 到了电车站,神宫秋明却不急着去看储物柜的情况了,而是找起了便利店。等他找到最近的那一家店后先是进去消费了一瓶果汁,然后才向店员询问是否见过照片里装束的男子在这里消费过,或者特别要求要找零。 店员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后才不确定地说:“这样打扮的倒是很少见,但是要求找零的先生就有不少,毕竟这里靠近电车站嘛。” “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们可以要那个。”神宫秋明指了指收银台旁边的电脑说道。 而一旁的白鸟任三郎顶着店员看强盗的眼神出示了证件并纠正神宫秋明的说法:“他指的是要监控录像。” 带着新鲜出炉的监控录像离开,神宫秋明打算直接回警署了,但在回去前他被白鸟任三郎拦下来,问他不是要看储物柜吗,怎么不看了。 “哦,那个呀,叫鉴识课的警员来收集指纹不就可以了,虽然那上面可能没有凶手的指纹,毕竟他戴着手套。比起那个,这次的录像更重要。” 说完,神宫秋明摇了摇手中的录像带,像一个得到新玩具的小男孩儿一样展示他,开心地坐上了汽车准备回警署。白鸟任三郎做了个放弃的手势,跟上去开车。 回到警署,千叶和伸已经在影像室等着他们,在这里等着的还有目暮十三。他一见到神宫秋明后就问对方在短信里说的“重要线索”是什么。 “不要着急。千叶警官,可以把时间调到两天前的下午五点及以后的时间段吗?” “没问题。” 稍等一段时间后,千叶和伸将截好的录像放出来,就在录像时间下午五点三十五分的时间点,一名男子走进了便利店,服装与在储物柜里取物品的人非常相似,只是这名男子没有戴着口罩与帽子。 千叶和伸截取到面部图片后立刻在系统里开始了面部识别,很快就找到了这名男子的身份信息。 “本乡胜,36岁,两天前请了三天的假,和死者曾就职于同一家公司,不过据公司员工称死者在公司里独来独往,人际关系一般。所以一开始没有把他和其他员工联系起来。” “那现在就去通传本乡胜。白鸟警官,你去找出任何能让两人联系到一起的线索。” “是,目暮警官。” 神宫秋明在佐藤美和子和白鸟任三郎离开后并没有跟上去,目暮十三犹豫了一瞬,还是询问了神宫秋明的想法。 “神宫君是认为关键点不在本乡胜身上吗?”真奇怪啊,明明是他发现了关键点并找到疑犯的。 神宫秋明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翻开他顺手拿来的笔录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地回答目暮十三:“目暮警官,你有很多的优点。现在,尝试思考并试图猜测我的想法是一个,啊不对,不包括后面那部分,还是别猜我在想什么了。”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好像这能一下子改变他那慵懒的精气神一样。 “目暮警官,我想本乡胜还没有逃跑,他只是不幸倒在了利用之下,相信其他人很快就会发现他的尸体……” “你说尸体!”目暮十三听后立刻安排其他警员去找本乡胜,然后带着神宫秋明坐上了车。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上车以后,目暮十三扭头问神宫秋明说。 “我可以边开车边讲,相信我,听我说话你就不能专心开车了。但是我可以一心二用,我非常擅长这个。” 目暮十三默默和神宫秋明调换了座位。 汽车发动,神宫秋明开始分享他的想法。 “首先也是最奇怪的一点,尸体没有被处理。” “可能只是凶手时间紧张,或者他第一次杀人心理素质不过关才一慌张就这么丢下尸体跑了……” “——又或者,凶手在取出那件神秘物品不久后就遇害了,他根本没机会去处理尸体。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他确实很急切,急切到明明请了三天的假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某件事,却还是选择先去电车站,有什么东西比掩盖他的杀人罪行更重要呢?正在被威胁的其他人的性命。”神宫秋明接过目暮十三的推测说道,同时准确无误地停在斑马线后,等红灯过去。这时目暮十三才回过神来,实在是刚才神宫秋明语速快得不得了,稍一分心就听不清他说的推理,而当他全神贯注时也确实无法注意到路况。 时间到,神宫秋明继续开车,同时接着说。 “那个人一定是他所深爱的,看他的衬衫,那是假面超人主题乐园亲子活动的奖品,所以,一个儿子或女儿,可能十一、二岁,没带婚戒,妻子已故或和离。” 目暮十三边听边给警署待命的同事发相关信息,让他们查本乡胜的女儿的情况,结果得到坏消息。 “本乡胜的女儿已经三天没去学校了,老师称是父亲请了病假。” “嗯,很合理,先抓了他的女儿来威胁他,然后他再杀了山本俊雄,取回物品交易后被杀,那么,女儿去哪里了?” 目暮十三十分心急,万万没想到一起普通的谋杀案会牵扯到孩子,现在本乡胜极有可能已经遇害,孩子的安危他们也不敢打包票。 在目暮十三一路忐忑中,神宫秋明终于开车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案发现场的公寓?”目暮十三看着眼前的公寓楼,有些不解神宫秋明带他来这里的用意是什么。 神宫秋明停好车,在进去公寓楼前先问了目暮警官一句:“如果发生什么,你确定你能掌控好局面吗?因为你应该知道,我,呃……” 目暮十三回想起那份文件里对神宫秋明的备注,肯定地点头说:“放心吧,请顾及自身的安全,神宫君,我已经叫了后援。” 神宫秋明听后应和了一句,在两人上楼后,将目暮十三带到了案发现场隔壁的房间门外。由于山本俊雄住在走廊的尽头,所以神宫秋明确认嫌犯的概率就是百分百了。 在神宫秋明有所行动前,目暮十三拦住了他,他用手机打字的方式向神宫秋明解释了后援“马上”来的意思,果然,他回头一看,佐藤美和子和白鸟任三郎已经待命,剩下的还有其他两名警员。 神宫秋明比了个开车的姿势,然后指了指佐藤美和子,然后在场的所有警官都面露难色地点头,对此,神宫秋明只能报以同情的目光。 准备好后,神宫秋明没有老老实实地敲门,而是直接按下走廊里的火警铃,并大喊失火,把在场所有警官都吓了一跳。约十秒后,房门打开,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孩子的手跑出来,刚好被警察拦住。而那名孩子看见警察的制服后也趁势逃离女人的身边跑向其中一名警员身后,因为孩子在场,目暮十三给了个眼色,那名警员心领神会带着孩子先行离开。 而目暮十三也刚才让火警的声音吓到了,无奈地对神宫秋明说:“神宫君,希望你下次可以用更平和的方式把人叫出来。我们会被投诉扰民的。” 神宫秋明不赞同他的,反驳说:“可是那样,可不一定能让这位女士把藏起来的孩子主动带出来。而且,这层楼里,除了——这位女士,其他人不是在工作就是真的无法注意到外面的动静,不会有什么麻烦。” 说完,神宫秋明感觉自己现在有兴致解释整个案件了,不过他要求先把这名女士拷起来再说。 “不,神宫君,我们需要证据才可以定罪。”白鸟任三郎打断神宫秋明的要求,神宫秋明不解释清楚之前,没有合理的动机和一定的犯罪证据,他们是不能随便把人抓起来的。 “好吧,好吧。这位——随便你叫什么名字的女士,不如叫随便吧。” “我是石桥惠美,没礼貌的家伙。” “好吧,石桥小姐,我先问一个非常普通的问题,这问题真的非常普通,你甚至都不需要思考,等等,你真的不需要思考对吧?” “你问就是了!” 神宫秋明的啐啐念成功惹恼了石桥惠美,也让其他警官都露出无语的表情。 “好吧,真没耐心啊,不过这性格也和你的作案手法相似。石桥小姐,请问你是本乡胜的前妻并同时在山本俊雄遇害前是他的秘密女友,对吗?” 石桥惠美闻言瞳孔立即收缩,但她还是尽量保持冷静地回答:“是又怎样?我和阿胜的离婚没有什么纠纷,离婚后再找男朋友也很正常,这和你们警官这样突然的举动有什么关系吗?” “哇哦要说这其中的关系,那可大了去了。我想想怎么说,你现在既不喜欢本乡胜也不爱山本俊雄,你也不见得有多么爱孩子,我想想,是那件物品,一直都是,我才,那里面是你的把柄,你还是最爱自己对不对?”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警官先生。” “不,不是警官,是顾问。不过既然你听不懂,那我就换个方式。从你和本乡胜开始,你和本乡胜并不是和平分手,他肯定用什么手段敲诈了你并逼迫你放弃自己应得的财产和抚养权,看他的名牌鞋子和你普通的居住条件,你们之间的差距还是有点大的。女儿,不用说。” “再说山本俊雄,你和他交往前一定不知道他们是小学到初中都在一起的朋友吧?然后你发现了那本相册,看见了他们的合照,虽然年幼,但你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们俩。” “我猜,你其实一直在找机会拿回本乡手中的把柄,但是这事让本乡发现了,于是他就和山本商量将东西交给对方保管……” 石桥惠美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痛骂起两人:“那两个混蛋!他们早就知道!他们早就开始联系了,我所做的一切在他们眼里都是个笑话,但我一开始是真的想和山本交往的,没想到他一直都在骗我!要不是某天他喝醉酒透露出这番话,我还会被蒙在鼓里!本乡毁了我,我为什么不能报复回去?我既然要报复,就要两个都算上!” 石桥连哭带骂喊完了罪行,最后问神宫秋明:“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发现是我?本来从头到尾,没有人发现我们的关系。” 神宫秋明笑起来,指了指她的房门,和其他紧闭的房门说:“你们住得非常近。你能听到火警铃,也会额外注意外界的动静,随便一个什么动静都没注意到有点太绝对了。无异常的邻居哈,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注意到。而且,你带走孩子的过程太顺利了,排除陌生人的可能,也没想过遮掩,因为是前妻,所以只要警方找不到本乡胜的尸体一天,他就永远都是在逃嫌犯。” 石桥惠美冷笑:“呵,说了这么多,原来你们没找到尸体,没有尸体,我也可以说他是主谋。” 神宫秋明叹口气,用假惺惺的怜悯看向石桥惠美:“谁说尸体没找到?” 一放松就会胡思乱想 “谁说没找到尸体?” 神宫秋明的语气过于坚定,以至于佐藤美和子和白鸟任三郎都不好意思拆他的台说警方现在确实还没找到尸体。 不过神宫秋明显然不会为这个烦恼,他没有直接说起石桥惠美的藏尸地点,而是聊起了他上次来这边时和房东谈的闲话。 “房东告诉我,他这次会来催租只是顺便,毕竟即使山本俊雄之前几次拖欠房租他也没有频繁催过,而他这次来完全是好奇石桥惠美小姐突然剧增的用电量,他担心是有电路问题会出事故才来看看。但事实上,石桥小姐只是购入了一个可以藏得下尸体的电冰箱而已。” 神宫秋明说完,看了看其他人的反应,终于如他所料,其他警官都反应过来,目暮十三也立刻打电话开始申请搜查令。 等到搜查令一到,警官也在石桥惠美的家中的冰箱里发现了本乡胜的尸体,至于死亡原因,毒杀对于在武力上不敌本乡胜的石桥惠美来说非常合适。 等到罪案定下,目暮十三向课内宣布了案件了结的好消息,众人都松口气,这一天过得好像有一个月那么长,一个如此曲折又精心谋划的罪案竟然在一天内就解决了,简直是不可思议。 就在众人讨论着神宫秋明的破案细节时,伊达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众人背后,问了一句:“可是,神宫顾问是如何得知石桥和山本的关系?照片只能证明两名死者之间的关系对吧?” “啊!” “吓我一跳啊,伊达警官!” 千叶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还好伊达航顺势扶了他一把。 “你好,出差回来的伊达警官。” 在几人寒暄调侃时,神宫秋明拿着果汁从旁边经过,慢悠悠地向伊达航打招呼。 “嗯?你好,想必你就是新来的神宫顾问了吧,哈哈,出差的消息一定是千叶这家伙告诉你的吧?”伊达航发出爽朗的笑声,还不忘揉搓千叶和伸的脑袋。 神宫秋明听后疑惑地回头看着他,说:“你桌上的便利贴,写着''出差中’,那的确是你的笔迹。” 伊达航被被噎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回话,不过还好神宫秋明只是小小地捉弄一下他,很快他就看见对方笑着解释说:“没有便利贴,是我的猜测。” 说完,神宫秋明打算离开,不过在走之前,他又转身说起了刚才伊达航提出的疑问。 “是山本俊雄的死亡。对于相识之间的入室抢劫行为,嗯,谋杀可是突然升级得非常厉害啊。” “所以你认为想要山本俊雄死亡的人是对他抱有怨恨或者其他极端的情绪才做这件事的吗?” “嗯哼。” 伊达航抓住机会接着问:“那为什么不可能是本乡胜的意愿?说不定是朋友间的争吵上升到冲动杀人。” 神宫秋明感叹两声,没让人听清他到底在感叹什么,他只是说:“这样就相互矛盾了,对于背后受致命伤的山本俊雄来说。” 伊达航听后思索片刻,果然发现了矛盾之处,主要是他只听了同事们的讨论,没有看到具体的报告才不清楚山本俊雄的案发现场情况而做出了误判。现在一搞清一个问题,就有许多个问题涌上来,但再等他看向神宫秋明的方向,人早已不见了。 “神宫君,走得悄无声息啊。” “伊达警官,请不要用这种令人误会的方式说明,他只是出去了。” “哈哈,这样吗?” 神宫秋明对警署还不是很熟悉,要找到刑事部部长办公室还需要问路。 而就在他去找目暮十三的路上,对方正在向小田切敏郎汇报这次的破案情况。 听完目暮十三的报告,小田切敏郎像其他参与案件的警察那样感到时间原来是这么漫长的存在,长到能让他们在短短一天之内就破了这起双重谋杀案兼绑架案。 最后小田切敏郎还是问了目暮十三已经和许多同事和长官回答过的那个问题:“他真的只是发现邻居的证词过于绝对就知道对方是凶手吗?” 目暮十三略为疲惫地再次解释:“不完全是,据神宫顾问本人称,他一开始只是认为邻居有所隐瞒,是问了房东后才确认邻居是直接或间接凶手。” “他没有立刻判定邻居是直接凶手吗?” “是的,因为他说拜访死者的客人是一名男性。没说细节。” “那既然他已经认定、我是说怀疑邻居有嫌疑,那为什么没有要求对邻居进行提审?” “是动机,部长。神宫顾问想找到犯人的动机,没有动机就不能将他们联系起来,还原案件的真相。” “而他也确实做到了。”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等小田切敏郎说出“请进”后,门被打开,一个脑袋从门后小心地探出来。 神宫秋明看了看两个人,然后对小田切敏郎说了句抱歉:“小田切部长,我有点事要找目暮警官,这事非常紧急。” 小田切敏郎听后身体微微前倾,让神宫秋明就在这里说出来。 “呃,好吧。目暮警官,我的沙发在哪里?” 目暮十三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在上司面前要忍住死鱼眼、忍住,随后转向看向小田切敏郎。 小田切敏郎哈哈一笑,不太在意这种事,还告诉神宫秋明他的沙发很快就会送到,同时要他继续保持这样的破案效率。 神宫秋明听不进去那些话,反而抓着小田切敏郎随口的用词不放。 “部长,您说的''很快’具体是有多快呢,一小时、两小时或三小时?” “……一小时。” 小田切敏郎这么回答,而一旁的目暮十三已经开始数地上的瓷砖有多少块了,还要欣赏欣赏那美丽的花纹。 神宫秋明听后非常开心,脸上随即露出大大的笑容,走之前他还告诉小田切敏郎:“感谢。顺便说一句,我还挺喜欢你,工作能力上。” “我也是,工作能力上。” 小田切敏郎回答。 “嗯——那真是巧合啊,说不定我们之间有某种相通的磁场。” 神宫秋明离开了,还不忘把门带上。目暮十三和小田切敏郎对视两秒后败下阵来,只好说:“呃,神宫顾问他……在某些方面确实……” 小田切敏郎看上去毫不在意,并向目暮十三说:“之前的交流会你没有参与,所以不知道京都内部那边对这位‘神探’的评价,算是喜恶参半吧。赞美他的智慧的人有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话,同样的,贬低他的我行我素的人也有吐不完的苦水,哈哈,总之,是个有意思的年轻人。他有相当足够的正义感,对我来说,这就是必要条件了。至于其他警视吗……” 另一边,神宫秋明拿着空瓶子回到他的办公桌,但他还没坐下来一会儿,就看见白鸟任三郎拿着文件夹向他走过来。 神宫秋明提前伸手打住白鸟任三郎的话:“先说好,我不会写任何报告。这些都在我的应聘要求里写着呢。”他把警局开的部分条件拿给白鸟看,成功收获了白鸟难以置信的目光和决然离去的背影。 神宫秋明欢快地笑起来,可是一想到别人都要下班而他还要等着沙发就高兴不起来了。 临近下班时间,白鸟抓住时机,叫住了晚上不值班的佐藤美和子。 “那个,佐藤警官,不知我是否有幸能邀请你和我一起去唱卡拉OK?” 佐藤美和子一开始还以为白鸟又是约她去什么高档餐厅吃烛光晚餐,本想着拒绝,但是一听到是去唱卡拉OK,立刻兴奋地叫出声。 “卡拉OK?当然可以!不过就我们两个人吗?” “是的,我订了——” 不等白鸟任三郎说完,佐藤美和子就打断他说:“只有我们两个人也不够热闹啊,唱卡拉OK就是要人多才好玩。不如我们把其他人也叫上吧,就当是庆祝今天解决的大案子。” 面对佐藤美和子闪闪发亮的目光,白鸟任三郎还是首先败下阵来,同意和其他同事一起出去玩。 就在他们身边已经聚了越来越多的人时,人群里的伊达航左右看了看,发现少了一个人。他探出头看向靠近墙角的办公桌,喊神宫秋明:“神宫顾问!要不要一起来?” 原本嬉闹的人们的声音瞬间暂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齐刷刷地看向神宫秋明的视线。神宫秋明被骇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说自己不去了。 “好吧,看来只能下次听你说那些一针见血的分析了。”伊达航不无遗憾地说。回答他的是千叶和伸积极的应声:“我,伊达警官,还有我,放心吧,我的笔记绝对足够详实。” “你们啊,出去玩就不要讨论工作了……” “哈哈,有什么关系……” 神宫秋明目送他们离开,然后才拿出记事本开始回忆整个案件,以确保没有遗漏的部分。等他第三次梳理完案件,发现这起案件里没有他需要的信息后,转头就将其抛开了。 如小田切敏郎说的那样,沙发在一小时内送来了。神宫秋明指挥着搬运沙发的工人将沙发放在墙角的位置,还亲自躺上去实验了一番。 “嗯,简直和我上一个沙发一样了,非常好,麻烦替我谢谢采购部的人。” 送走了工人,神宫秋明就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沙发上,就像多年前那样。当他还在好友的侦探社里工作时,那家伙也给他搞了个供他单人使用的沙发,美名其曰“给我的王牌最好的待遇”。五年了,英未,到底谁才是那个笨蛋…… “在想什么?” “你的死亡。” 神宫秋明回答他,他听到耳边传来一阵轻笑,像是越来越压抑不住自己一般,渐渐变成割裂的笑声。 “哈哈哈!咳、咳咳!” “秋明……记得……” “什么?” “英未?” 神宫秋明从癔症中清醒过来,此时的搜查一课里仍有几个值班的警员开着小灯在工作,而他的身上也被贴心地盖上了一张毯子。 他掀开毯子,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尽可能地小声呼吸着,连做几个缩唇呼吸后他才感觉好点。等到心跳如雷的感觉一并退去后,神宫秋明叠好毯子,给留值的人泡了咖啡然后离开了警署。 神宫秋明走进警署的地下停车场,找到车,坐在车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他的眼前是光影与色彩不停地跳跃、跳跃,跳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猛然坠在地上,那些色彩渐渐凝实,变成了一张没有人脸的成年男子外形,不,他应该有张脸…… “你好,神宫君。” 那张脸发出猫叫,扭曲诡异的线条随之变成颤动的字符,向他打起招呼。 “神宫君?” 随着敲玻璃的声音再次传来,神宫秋明从感知中脱离出来,看向敲他车窗的人。 他打开车窗,看见□□处理班的松田阵平取下那副他常用的墨镜来盯着他和他紧紧攥在手里的纸条。 “你还能开车吗?” 他听见松田阵平这么问他,而他只好回答没事。 “不用担心,松田君,只是一些案子的事罢了。哦对了,伊达警官和其他同事去唱卡拉OK了,你要一起去吗?” “你是怎么?算了,当我没问。” 松田阵平戴回墨镜,变成了另一种酷哥的形象。“既然你认为自己没事那我就先走了,卡拉OK就算了。” 神宫秋明目送松田阵平离开,半晌后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发送车子准备回去。他最后看了一眼随手抓的白纸,随即便愤恨地将纸揉成一团丢到车内垃圾桶里。 神宫秋明回到新家,看了看堆在客厅里的箱子,最后还是打开了书房的灯,开始布置书房。他的书房和其他人的略有些不太一样,如果其他人的书房会放书的话,那他就只会放各种案件卷宗,复印的、手抄的诸如此类。 单是收拾书房就要耗费不下于七个小时的时间,等神宫秋明从散落的受害者资料上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了书房。 神宫秋明迷迷糊糊地地上爬起来,走过去将窗帘合严,而就在他拾地上的资料时,一通电话直接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你知道现在还不到上班时间,对吧?” 目暮十三没有和神宫秋明多言,只是让他尽可能快地赶到米花町商业街。 所谓柯南世界里的商场定律 神宫秋明关闭车载收音机,停好车走进百货商场里,因为发生了命案,商场已经宣布暂时停业24小时,所以当他进入商场时,除了证人和相关人士外,就是一些在工作的警察。 神宫秋明走到警戒线附近,顺便向旁边的墨镜酷哥打招呼。“早上好,松田警官,你调职的话是从巡查部长做起吗?嗯,看来是的。” 问完一批员工的佐藤美和子过来听见这话,好奇地问神宫秋明是怎么发现的,松田阵平才调职连警徽都没改好。 “因为商场里没有炸弹。” “什么炸弹?” 目暮十三一靠近他们就听见神宫秋明说商场里有炸弹,重复时也不禁拔高声线,当然,这话也让其他人听见了,顿时,员工人群里发出吵闹声。而目暮十三听完神宫秋明的解释后感到格外无语,只好让白鸟任三郎和千叶和伸去安抚员工的情绪。 神宫秋明对这种误会造成的影响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自顾自地越过警戒线靠近尸体。在他的特别要求下,法医和助手没有在做完初步尸检后带走尸体,而是和其他人在一旁等神宫秋明来。 神宫秋明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在围观的人里找寻着,然后点出来一名两鬓斑白的验尸官。 “抱歉我问一句,法医先生,是您给这位先生做的初步尸检对吗?” 被点出来的法医走上前一步应是。 “好的,那你可以告诉我受害人的运动手环去了哪里吗?” “什么手环?这里没有——” “不,这里应该有的。”神宫秋明打断法医的话,接着说:“很明显,受害者的体型较为圆润,室内工作穿着运动袜和球鞋,最近有健身的打算,没有明显晒痕,所以是室内健身场所。哦,他有外遇了。” 不提法医的蒙圈,连松田阵平都为他这跳跃性思维小小地吃了一惊,他摘下墨镜,直接了当地问神宫秋明是不是提前知道了死者的个人信息以及关于外遇的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神宫秋明站起来,指了指受害人的戒指,说:“婚戒痕迹,古龙香水,对其他女人献殷勤,甚至想要改变体型。很明显,外遇。” 松田阵平看了看死者又看了看神宫秋明期待的表情,点头承认他说的没错。 神宫秋明露出笑容,向目暮十三耳语。 目暮十三听后,虽然嘴上说着这种事神宫秋明自己也能做,但还是帮他喊了起来。 “所有员工,请站近一点,最好聚在一起!” 在场员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慢地走在了一起,等他们差不多聚集的时候,神宫秋明走到他们面前,选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说:“我已经知道,你们当中有人认识死者但却保持沉默,这个人,在死者死前见过他一面并发生了争吵……” 就在员工们四处张望寻找可能人选时,神宫秋明直接指出了人群里的一名女员工。 “你,这位小姐。当其他人都在东张西望时你没有,因为你知道谁认识死者,当然是你。” 在神宫秋明的指认下,一名扎着马尾看上去元气满满的女性走了出来,一看到是她,另一名她的同事就捂住嘴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天哪!濑田!” 濑田户美急忙反驳:“不是我!我是和他见面了,但那也是因为我要和他切断关系,我没有杀人!” 神宫秋明点头说:“她说的没错,她虽然和死者有婚外情,但不是凶手。” 目暮十三发出疑惑的声音:“可是,如果濑田小姐在死者死前的时间里见过他,他们之间还发生了争吵,那她是很有嫌疑的,所以……” “可是还有一个人选不是吗?知情的妻子。”松田阵平说,然后看向收到通知后赶来的死者妻子。 细川玉子匆匆忙忙地走进商场,远远地看到地上的身影,惊呼着朝那边跑去,很快便被维持秩序的警员拦住。 “阿辉!阿辉!不!为什么……呜呜呜呜……”细川玉子哭着跪倒在地。 神宫秋明看了看细川玉子的反应,悄悄和松田阵平说:“我赞同你对妻子的怀疑,她的确隐瞒了点事情,不过,她也不是凶手。”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白鸟任三郎凑过来,不知为何,看见神宫秋明偷偷摸摸的样子总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额,没什么,我们在讨论死者的妻子是凶手的可能性。” “所以结果是?” “有一点,但不多,至于多少,还要看我的测试结果。” “原来如此,等等,什么测试?”白鸟任三郎看向松田阵平,后者对此只是戴上了墨镜然后说:“他没告诉我,不过可以猜到。” 白鸟任三郎心中一跳,看见神宫秋明脸上灿烂的笑容让他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果然,只见神宫秋明向被拦住的死者妻子旁边走去,和她低头说了几句,很快他们就看到一个暴怒的女人从地上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踩着高跟鞋走到濑田户美跟前,在所有警官都没来得及的情况下反手打了她一巴掌。 濑田户美本就因为被当众说出自己和一个胖男人出轨而感到丢脸和愤怒,陡然被甩了一巴掌的她这下是彻底忍不住,当场和细川玉子扯着头发打起来,两人挣扎着尖叫着,就是不肯先松手,看热闹的和阻拦的混在一起,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神宫秋明小心翼翼地退到人群外边,和松田阵平聊天。 “不得不说,你的方法还挺别致,就是动静有点大。” “彼此彼此,不过现在我对妻子的怀疑是零了。人确实不是她杀的。” 目暮十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两人背后,幽幽地开口:“如果不是看在你们俩新入职的份上,我真的想好好教训你们。神宫君!那么,妻子为什么又排除了嫌疑?” 神宫秋明头也没回就知道是目暮十三走到了背后,他也有自信目暮十三不是那种会动手打下属的上司,毕竟是个深爱妻子的男人。 他看了看逐渐平息的“战场”,向目暮十三解释道:“不是妻子,对于丈夫的外遇她的确不知情,他们之间也没有经济问题,排除了大部分动机。但她仍抱有内疚感,可能是出于其他原因……” 神宫秋明说着,走向被佐藤美和子拉住的细川玉子并问她:“你对你的丈夫抱有内疚感,但这种感觉不是出于谋杀,而是什么别的……你和你的初恋情人见了面,不、你们联系了,而且还没告诉他。” 细川玉子听后露出惊讶的表情,她下意识说:“你是怎么?是,我和我的初恋情人联系了,但那是因为他打电话找我说什么要紧的事,一定要当面告诉我,还不要让我和阿辉说……但是我绝对没有出轨,因为我没有去赴约,我也不想瞒着阿辉。” 松田阵平闻言将线索串连起来,立即询问细川玉子,问她的初恋情人原本是不是约定昨天和她见面。 “是、是的。但是我昨天没有去,我本来想告诉阿辉的,但是怎么也打不通他的电话,我以为他像之前那样‘加班’所以没多想……” “巧合的是——”神宫秋明接上话茬继续说:“死者正是在昨天夜里死去的,不是吗?” 正听着推理的法医翻了翻记录,高声:回答:“是的,死亡时间是昨天二十二点至二十三点。” 不用细川玉子多想她就听懂了暗示,她惊呼一声,猜测说:“不会是他,怎么会是……” 不等她反应,目暮十三立即追问那个初恋情人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就在细川玉子手忙脚乱地找电话号码时,神宫秋明开口打断了他们。 “不用那么麻烦。话说你们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吗?从我进来到现在,这里的员工从职位来分可以说是很齐全了,包括清洁工在内,可是,这里却少了一个关键的人——” 松田阵平看向神宫秋明手指的方向,随他的手指指过的人一一看去,最后发现了那个本应该在这个场合的人。 “经理去哪了?” 这个问题一出,员工现在才想到负责这片区域的经理没来。 “说起来,昨天经理是不是留下了?” “好像是吧?说是要检查监控什么的……” 有了最大的疑犯,千叶和伸立刻从员工信息里找到了经理武田秀也的信息,目暮十三大手一挥,立刻分出小队前往武田家中,剩下的人抬尸体的抬尸体,开车的开车,一溜烟地跑完了。 只是松田阵平和神宫秋明慢人一步,等目暮十三他们走了,留下吃尾气的他们。 “松田君,想坐车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开自己的车?” “你不会将就自己选择一辆普通的车,还有每月额外的支出。” 松田阵平挑眉,想了想自己打车的费用或者坐公交耗费的时间,还是选择和神宫秋明一起回去。 坐上车,他向神宫秋明提出了一个郑重的请求:“真的不能让我来开车?” 神宫秋明示意松田阵平系好安全带,义正言辞地拒绝他“不。请恕我现在还不想尝试《速度与激情》。” 松田阵平摆摆手,老老实实地坐好。 路上,他还是没忍住问神宫秋明:“你真的没有提前调查我?” “啊啊,没有。” “那死者?” “一点点,我在来的路上听了新闻。很显然,我们的死者没有足够的身份能让电视台多报道他的遇害,他们的主题是百货商场停业事件。” 神宫秋明和松田阵平回到警局,正好遇到要找他们的目暮十三。 “神宫君,松田警官,千叶那边传来消息,嫌犯果然已经带着行李逃离,从其家中现场来看是匆匆逃离的。” 神宫秋明听后立刻说出“机场”这个词。 “是想逃到国外去吧。” 目暮十三点头表示同意:“没错,我们已经在东京的所有机场发了通缉公告,机场也有人待命,一旦发现嫌犯武田秀也就立即逮捕……” “但是?” 神宫秋明接上目暮十三的话说。 “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如果武田秀也请到不错的律师的话,相信对方也会拿这点来攻讦我们。武田秀也也完全可以借机说是旅游什么的,总之,我们需要能证明武田秀也杀人的证据,哪怕是他亲口承认的也好。” “嗯……” 神宫秋明微微思考一番,很快便想到了一个计划。但是这个计划的实施还需要关键之人的配合——武田秀也。于是他告诉目暮警官,让他放宽心,并且等他们抓到了武田秀也再来通知他也不迟。 目暮十三想追问计划的细节,还说:“如果不说明的话我们要怎么配合你,神宫君?” 神宫秋明的回答是抛下二人直奔沙发的背影,等他躺到沙发上了,才大声回答目暮十三:“不要紧张,一切都没问题!哦对了,松田君,你想和我出去吃顿午餐吗?”神宫秋明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询问走近的松田阵平,也不知是不是有心人故意安排,松田阵平的办公桌就在他的办公桌旁边。理所当然地,松田阵平看到他弃办公桌不用就把自己暂时放不下的物品堆到他那边去,简称霸占。 松田阵平收拾了一会儿桌子,又被神宫秋明骚扰了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去吸烟室抽了几根烟。等他回到工位上,发现桌子上竟然放着一瓶柠檬茶。 松田阵平拧开柠檬茶的瓶盖,顺势转向还躺在沙发上的神宫秋明,他的姿势与他离开前的模样好似一点没变。看了一会儿,松田阵平喝了两口柠檬茶清清肺,说:“你这家伙,倒也不像他们传说的那样可恶。” 神宫秋明听到关键词,半睁开假寐的眼睛,嘴角忍不住上扬问松田阵平:“他们是怎么说的?我调皮爱捣蛋,无恶不作是吗?” “不,要比这难听。” “嗯,还好我没听。” 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闲话时,目暮十三突然从办公室里出来说:“武田秀也,已经抓到了,白鸟警官他们正在押送人回来。” 神宫秋明从沙发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欢快地说:“好了,都准备好了。” 审讯 准备?准备什么? 将武田秀也关在审讯室里,目暮十三等人一头雾水地听神宫秋明说准备好了。而神宫秋明的准备事实上只有一个要求。 “我需要参与审讯。” 参与审讯并不算什么大事,何况神宫秋明还是官方性质的顾问侦探,所以他要参与嫌犯的审讯就更没毛病了。不过以防万一,神宫秋明参与审讯的同时,现场必须要有其他人在,似乎是来自京都那边的建议。 目暮十三思索了一番,看着神宫秋明不知道怎么为什么突然开始和其他人讨论起音乐和CD专辑,决定安排松田阵平和神宫秋明一起审问嫌犯。一来是让松田阵平认识一下神宫秋明,二来也是看看松田阵平做刑警的本事。 神宫秋明没反对,对他来说,审问时多一个人还是少一个人其实都没什么区别。只是在进去前他还要看看死者的初步尸检报告,毕竟当他在现场看出太多东西时就不会有人给他递基本信息了。哦对了,还有武田秀也带到机场的行李。 [死亡原因:窒息] [凶器:疑似钢线类物品] [死亡时间:……10月31日22:00-23:00] [……] 神宫秋明看完后将报告放到一边,然后空手走了进去。松田阵平见状也跟了进去,而目暮十三等人则在单向玻璃外看着。 神宫秋明看见被拷在桌上的武田秀也,观察后快速分析了对方。指甲,短,手掌内侧和指关节内侧线性纹路,可以与凶器做比较,但是警方还没找到凶器。皮鞋,未换,衣物,衬衫未换,走得匆忙。行李,少。神宫秋明悄悄把手放进口袋里,漫不经心地和松田阵平说:“说起来,我刚才抓了几只椿象,要是武田先生不配合的话,就可以用这个来吓吓他吧。” 松田阵平的办公桌位就在他沙发旁边,神宫秋明自他抽烟回来后就在沙发上躺着没动过,哪里去抓过什么虫子……等等,他抽烟的时候这家伙不是去买柠檬茶起来过一段时间吗?松田阵平开始有些不确定了,只好含糊地应下。 而玻璃外的目暮十三按住了自己想要冲进去阻拦的心,在他看来,神宫秋明还不至于搞这种恶作剧……的吧? 神宫秋明自说自话,比如这虫子很臭,毁了他西装外套的口袋,所以它们最好有用。听到这话的武田秀也强装镇定,嘲讽神宫秋明能用小小的虫子做什么。 “是这样吗?武田先生,即使是逃跑也要带着驱虫药,我是说,你真的不讨厌昆虫吗?”神宫秋明边说边把放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指向武田秀也,西装外套也变成了有一个角伸向他。武田秀也努力控制住厌恶的反应,没流露出什么明显的表现。 神宫秋明见状退到松田阵平旁边,小声耳语:“你看一下律师来没来,到门口时给个提示。就像暗号那样,你知道暗号对吧?”回答他的是松田阵平忍不住的白眼,但是看着神宫秋明这张笑脸还是默默站到了门旁边。 在松田阵平看来,打这种配合无疑是没用的,至少他还不明白神宫秋明想做什么,总之,那家伙绝对没有捉什么虫子逼供的乐趣。他只是当面和神宫秋明说:“他的律师来之前,你不能审问他,我出去问问,你别乱动。”松田阵平走出去,看到目暮十三等人点点头,然后拖住了正在往这边来的律师。 而另一边的神宫秋明则状似随意地在审讯室里踱步,一会儿走到墙角一会儿突然走到武田秀也的身边,西装衣角轻轻擦过对方的手臂等部位。武田秀也的精神压力越来越重,眼看着差不多了,武田秀也开始喊要律师了,门外听见声音的目暮十三向松田阵平比了个手势,后者心领神会将律师带过来。 松田阵平和律师一起进来,神宫秋明在律师刚进来时就假装迫不及待地把手从口袋里拿出,但因为太急切,掉了什么黑黑的东西。 “哎呀!我把东西弄掉了,快,快帮我找!”神宫秋明指使两人帮他找,不明就里的律师疑惑地低头在地上找起来,没注意到松田阵平那敷衍的动作。 “啊啊!啊——” 武田秀也再也忍受不了,发出惊恐的尖叫,脚恨不得放到椅子上抬起来,在心理作用下,他甚至感觉椅子下面堆满了昆虫,让他恶心得头晕目眩。 神宫秋明抓住机会,跪在地上摸索着,暗戳戳地去看武田秀也的鞋底。粘住的口香糖和卡在鞋缝里的碎纸屑,原来如此。 神宫秋明从地上爬起来,随意拍了拍裤腿然后走了出去,松田阵平看没戏份了也跟着出去,留下一头雾水的律师和瑟瑟发抖的武田秀也。 “怎么样,神宫君是发现什么了吗?” 神宫秋明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叫他们拿来一份东京市的地图,然后用马克笔在一个办公楼附近随意地画了一个圈,说:“凶器就在这个区域的垃圾桶里。” 目暮十三听后大手一挥,让鉴识课的和其他警员去搜寻,自己留下来问神宫秋明这个消息是否可靠。 神宫秋明想了想说:“武田秀也的逃避心理还挺明显的,事发以后会往远处离开也很正常,你们是在东京国际机场找到他的对吧,而这个机场是离案发现场最远的一个。但他并不是按照最短路线前往机场的,看这里,他在这片办公楼区域绕了点路,刚好经过公司的垃圾集中处理地。口香糖和碎纸屑,很明显他在垃圾桶附近停留了一会儿,是为了找合适的垃圾桶去扔凶器,不单单是随便选一个扔进去。” 松田阵平闻言接着说:“所以他特意选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满,很快就被会垃圾车清理干净的垃圾桶。” “不止如此,为了符合分类投递垃圾的要求,他还必须要用其他东西和凶器放在一起打包,比如剃须刀之类的,也就是一些沾有他DNA的金属物品。” 目暮十三恍然大悟,但紧接着又但忧起来:“但是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垃圾车很有可能已经把东西都运走了。” 神宫秋明乐哈哈地说:“武田先生犯得最大的错就在于此,本地人居然还没我清楚垃圾车清理时间,还有那片办公楼地域的投诉,针对垃圾车总是晚到的问题。” 目暮十三和松田阵平压下自己也不清楚的吐槽,当做什么都没想的样子或者尴尬地咳嗽。 神宫秋明叹口气:“你们应该多出去走走的。” 回答他的是其他人的干笑。 约一个小时后,佐藤美和子给目暮十三打电话说他们找到了装着金属线的垃圾袋和装着尼龙绳的垃圾袋。没等目暮十三开口,神宫秋明就凑上去喊:“是吉他弦,别搞错了,是吉他弦!” 目暮十三推开兴奋的神宫秋明,卡了一下对佐藤美和子说:“是吉他弦、不对,把那袋装有金属线的垃圾拿给鉴识课的警员,看他们能不能确认是否是吉他弦。” 挂断电话,目暮十三看向神宫秋明,后者耸耸肩说:“怎么了?你们没注意到死者当时陈尸的地方旁边正好有一家音乐CD商店吗?他们门口的那个吉他上少了一根弦。” 松田阵平吐槽他:“但是你根本没有朝那边走一下。” 神宫秋明拿出刚才不知道放在哪里的照片,说:“这不是有现场照片吗?看,吉他,少了一根弦。”神宫秋明指给他们看,回答他的是目暮十三略带疲惫的声音:“神宫君,这是另一份报告里的照片,别忘了还回去,不然千叶他们不好写报告的。” 神宫秋明看似乖巧地点头,手一翻再翻转,照片已经不在他手上。 目暮十三惊讶,没想到神宫秋明还会玩魔术,又想到了刚才的椿象,连忙问:“那刚才的椿象也是这么变没的吗?或者椿象实际上还在你的口袋里吧。” 松田阵平不等神宫秋明回答就说:“没有什么椿象,这个季节哪来的椿象,他只是用了涂黑的纸屑吓唬武田秀也罢了。” 目暮十三听后露出死鱼眼,说神宫秋明下次可以和他们直说的。神宫秋明笑了笑没说话,但这笑总让目暮十三感觉要是有下次,他还是会把他们一起捉弄。 没多久,又是一通电话打来,佐藤美和子说他们已经确认了凶器,鉴识课的人已经带着证物先走一步了,他们则留下来查看楼前的摄像头,看有没有拍下武田秀也的。目暮十三答应下来,同时也说必要时他可以申请搜查令查看那些监控记录。 之后就是证物比较,监控录像等等,总之证据确凿,武田秀也再怎么说他是旅行都掩盖不了他谋杀的事实。面对重重压力下,他终于交代自己的行凶过程。 “我也是偶然才发现玉子和这样的男人结了婚,因为立场原因,我一开始并没有和玉子相认,她也没认出我来。后来,我发现她老公经常一个人到商场来,买一些运动用品,那个死猪,同样的运动用品买好几次,鬼才信他只是为了健身。果然,我趁休息时间跟上去,就看到他和别的女人你侬我侬地在一起,还给对方带了礼物,那家伙,根本算不上一个男人!” “所以在约玉子说清楚不成之后,我只好想办法为她解决掉这个麻烦。我本来只是去找他说清楚,威胁他离开玉子而已,但是这家伙竟然说什么‘他要痛改前非和玉子好好在一起生活了’,哼,他那种男人的话怎么可能有可信度。所以我趁他转身时,把吉他上的弦剪断……我只是无法忍受他这个渣滓而已!” 剩下的抱头痛哭环节,神宫秋明没有看下去了。犯人有没有诚心后悔,他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至于武田秀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为自己的冲动而感到后悔那就不关他的事了。他走回沙发旁边,惬意地躺上去小寐,然后被松田阵平走过来的动静搞醒。 “抱歉,你继续睡。” 神宫秋明此时确实有点困,昨天收拾书房捣腾家具搞得他一夜没睡,此时此刻困意上头是自然而然的事,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问松田阵平:“那个炸弹犯,他明天会发预告信还是什么?” 松田阵平瞳孔地震,一把揪起神宫秋明的衣领质问他知道些什么。 “你在医院的朋友,向警署挑衅的炸弹犯,以及为此而来的你。除了这些,你还想要知道什么?” 神宫秋明表情平静:“同样的,我可没主动调查你,以上这些信息是轻易就能看出来的。” 松田阵平咬咬牙,嘴里含着血腥味,这种让人看透的感觉实在令人不爽,再说了,眼前这家伙也不是什么秘密都没有,起码他来之前就特意找人问过,除了那些垃圾话和笑话之外,还有一件事—— 他定了定神,好像突然发现神宫秋明就是个可悲的小丑一样,戴着滑稽的面具,眼睛却一直在流泪。 松田阵平松开手,压下那股反胃的冲动,发现神宫秋明的悲剧这件事比他本人料想的还要难以接受,可是为什么呢?在神宫秋明身上看到那种扭曲,就像是在照镜子,如果,hagi那家伙真的死了的话,他也会变成这样吗?不、他和神宫秋明是不同的,这家伙比他要容易走极端得多了。 半晌,松田阵平垂头,声音有些发闷地说:“抱歉。”为他刚才想要较量一般说出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回应他的是神宫秋明放在他脑袋上安抚般抚摸的手。 松田阵平咬牙切齿:“你这家伙,不要得寸进尺把人当小狗啊!” 神宫秋明露出受伤的表情,委屈地说:“哎——可是我的年级比松田君要大哦,是长辈,长辈摸摸小孩的脑袋当做安慰是很正常的吧。摸脑袋怎么算是把人当小狗,该不会,松田你——” 很好,这一段话精准踩中松田阵平的所有雷点。 目暮十三等人只听见松田阵平的一声怒吼:“神——宫——秋——明!”随后便看见其人要抓住乱窜的神宫秋明痛扁一顿,于是大家自觉地低头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炸弹犯 如神宫秋明料想的那样,松田阵平确实是为了四年前的炸弹犯而来的。在松田阵平娓娓道来四年前的事件时,神宫秋明打断他说:“真的有必要重复一遍往事吗?我基本都猜到了,而且你……” 松田阵平恶狠狠地将香烟戳进烟灰缸里,放佛要碾死神宫秋明一样碾着烟头。 神宫秋明闭嘴了。 “四年前,在吉冈三丁目的浅井别墅区,hagi差点牺牲……那个被拆除后重新启动的炸弹和第二年起寄信挑衅警署的炸弹犯——当年的炸弹重启只有一种可能,被车撞死的炸弹犯至少还有一个同伙,也是那个同伙遥控引爆了炸弹。” 神宫秋明算了算时间,说:“那就是今年了,决断的时候。” 松田阵平再次点燃一根香烟,含糊不清地应声:“……嗯。” “不过,”神宫秋明走到一边的贩卖机给自己买了瓶果汁,“如果这次抓不到他的话,可能还会把恶行继续下去也说不定。那家伙,现在就是在做这种事吧,把恶行继承下去。” “那就一定要抓住他。” 松田阵平坚定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听到回答的神宫秋明有一瞬间露出了怀念的表情,然后轻声答应松田阵平:“嗯,一定。” 神宫秋明问了一些松田阵平关于死去的炸弹犯的一些信息后,走出了吸烟室,临走前,还不忘把顺到的名片还给松田阵平。 “你下次直接拿走算了,也不要让我知道。”松田阵平叼着烟吐槽神宫秋明,看见对方那笑得灿烂的脸就有一种被噎住的感觉,真是麻烦。 神宫秋明将松田阵平的吐槽抛之脑后,见警局没自己事了就早早下班,回去开始整理自己收集到的信息。 炸弹犯,男,与死去的那名同伙有较深厚的感情。四年前的他所处的位置,既能看到同伴意外死亡,又能知道警察的部分举动,但是这方面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这种时候就不用自己去想了,神宫秋明给小田切敏郎打了个电话,请求调出四年前浅井别墅炸弹案的案件卷宗。小田切敏郎多少还记得四年前的那场意外,知道神宫秋明要查这个案子后自然很配合,毕竟如果不出意外,七天后当年的炸弹犯还会再寄来预示着倒计时的数字信件。 神宫秋明仔细翻阅了四年前的记录,终于在嫌犯死亡记录里发现了疑点。 “原来如此……那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第二天神宫秋明去警署上班时,发现众人的气压都不是很高的样子。尤其是搜查一课的警员,简直低气压到了人见人躲的地步,几乎每个人都恨不得自己长了三头六臂,好同时处理所有可疑情报。 神宫秋明将早餐顺手递给躲在电脑后面休息的松田阵平,看那眼底的乌青,怕不是一夜没睡。 松田阵平接过早餐道了声谢,起身去给自己搞杯咖啡清醒清醒。等他回来,神宫秋明已经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了,手里还拿着他的笔和本子不知道在涂写什么。 神宫秋明随手画出一个咖啡杯,然后是电视屏幕,再然后是一辆货车——“嘶啦”,神宫秋明将纸撕掉,扔进垃圾桶里。 把笔和本子还给松田阵平后,神宫秋明又躺了一会儿,看到目暮十三向这边走来时告诉松田阵平:“别着急,发现太早没证据。”随后拿起外套跟着目暮十三走了。 走到一半,目暮十三一拍帽檐说:“我还没说要你做什么呢,神宫君——” “机动搜查部是吧,好好,人手不足也是难免的,这就去。” 目暮十三吃惊:“你是怎么?唉,看来我早晚有一天会习惯这个。”他看着神宫秋明离开的背影不无忧伤地喃喃自语。 机动搜查,大部分由巡警组成,负责案件的前期调查,一般的案件除了带有指向性的以外,剩余的都是由机动搜查部这边初步调查后转手的,毕竟他们只负责前期工作。而炸弹犯的倒计时信件将近,机动搜查部更是被特别下了命令,这几天加班加点巡逻,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神宫秋明来了机动队以后,看见忙得团团转的课室,后悔自己没把目暮警官拉过来。他在课室里到处摸摸碰碰,期间还要被其他人挤来挤去,不过好在没多久他就找到了一个没人在用的喇叭。 神宫秋明打开喇叭的开关,然后对着喇叭大喊:“谁——负责——大型——公共场所!” 巨大的音量将窗框震得咔咔作响,有些警员不得不捂上耳朵,还有的已经逃出去,不明就里的还以为神宫秋明是上司的上司来巡视的呢。 片刻后,一个警员发现神宫秋明穿着便服,就把他当成了要报案的人,还问他需不需要帮助。对此,神宫秋明掏出了自己的通行证给他看,对方看后发出惊呼:“原来您就是那个神探顾问——神宫秋明先生!” 惊呼完,见自己将课室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的警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干笑着道歉。 神宫秋明低眼瞥见他胸牌上的名字——山崎拓木,在这垂眼的一会儿功夫里他观察着山崎拓木。与其他人相比整齐干净的着装,没有太大磨损的皮鞋,新款洗发水,干洗店的标签没有摘掉。手表,简约款,是一份礼物;西装,平价,裁剪不得体,二手西装,经济状况一般。胸牌,别错位置了,还有…… “第一天报道的山崎君,你的前辈还没给你安排任务对吧?” 山崎拓木腼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是。非常抱歉,我是今天入职的新人,但是我在入职以前就非常喜欢听神宫先生您的探案事迹,我以后也要、不,我是不能和您比的……” “太吵了新人,这样下去前辈要没法集中精神办案了!” 打断山崎拓木的是一个脾气不怎么好的警察,酗酒赌博暴力狂,俗称警察里的败类。神宫秋明不惯着这类人,看了他两眼就编辑短信把人举报了。 经过这么一茬,神宫秋明也不指望机动队的能有人带他排查现场,但是他还没忘目暮警官要他帮的忙。 神宫秋明现在没心情搭理凑上来的山崎拓木,这家伙给他的感觉有点怪。现在对他来说要紧的是给机动队的人解决一些麻烦事,然后搭上巡逻的车出去遛弯。 将山崎拓木忽悠走,神宫秋明扫视了一圈机动队忙碌的警员,最后挑了一个手里拿着车钥匙的。 “我可以帮你——仓田警官。”神宫秋明走到仓田厚身边说,把专注于找笔记的人吓了一跳。 “!” 仓田厚平白被吓了一跳,语气也算不上好,只是让神宫秋明哪来的回哪去。 “机动队现在还不需要大侦探出场,我们自己的事还可以解决。” 神宫秋明凑近仓田厚,向他服软:“拜托拜托,我只是来帮忙的,机动队今天超——忙,不是吗?下班了还要去和女朋友出去玩对吧,早点结束不就能早点回去吗?” 仓田厚惊讶地看向神宫秋明,差点喊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事我都没和别人提起过……” “嗯,你知道的,通过观察。还有,你的笔记本在这里。” 神宫秋明翻开被其他文件夹压住的一个文件夹,翻开后里面赫然夹着一本笔记本。 “我找了有一会儿了都没找到,你是怎么知道笔记本会在这里的?我真的想知道!” “因为你经常忘记东西放在哪里?”神宫秋明指了指他在电脑旁边贴的放着便当位置的便利贴,说:“看你的文件夹数量,当我进来时,你的同事给你三本文件夹,你翻开其中一本做笔记,然后全部堆到另一边去找车钥匙。这期间又有新的文件被送来,顺势堆了放着文件夹最多的地方,然后,有两个笨蛋新人以为你是负责收文件的,就像学习委员收作业那样,你桌上的文件就越来越多。你的同事在走前好心帮你整理了一下,拿走了一部分,万幸的是夹着笔记本的那一个文件夹始终在下面。” “……你才进来多久?” “嗯——这取决于你究竟找了多久。” 仓田厚扶了一下下巴把嘴合上,向神宫秋明伸手做自我介绍。 “仓田厚,机动队巡查部长,今天负责杯户町医院、购物广场等大型公共场合的巡逻。” 神宫秋明回握住他的手。 “神宫秋明,顾问。我就是因此而来的。” 仓田厚疑惑了,但看神宫秋明一脸神秘地说后半句话,他也不自觉放低了声音说悄悄话:“难道,有什么特别的案子……” 神宫秋明左右看了看,向仓田厚摇了摇头,接着看向仓田厚的车钥匙,示意他们到车上再说。仓田厚努力压下激动和紧张的情绪,悄摸地跟着神宫秋明走了。 到了车上,神宫秋明才和仓田厚说:“这是秘密消息,那个炸弹犯你知道吧,四年前在浅井别墅的那个……” 仓田厚立刻来了精神,搜查一课和机动队之所以会这么忙碌还不是因为那个炸弹犯的挑衅函,他忘了谁都不会忘记这个可恶的家伙。 神宫秋明见仓田厚被挑起兴趣,就接着说:“那个炸弹犯,很有可能会在一些大型公共场合投放炸弹,因为这可以更快地引起民众恐慌,对警局的威胁也更加有力。” “难怪您要找我,我今天就是——不行,要赶紧把消息报告给部长!” “等等!” 神宫秋明拉住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家伙:“都说了是秘密消息了,你以为本部长不知道吗?这是很简单的推理。现在要紧的是先排查有没有,所以他们派了我来,相信我,我在京都工作时对这个很有经验。而且,万一犯人还没开始放炸弹,那我们岂不是会惊动犯人?那样,部长们所做的布局就都白费了。” 仓田厚听完不出乎他意料的那样露出了非常愧疚和懊恼的表情,同时也为自己还没坏事而感到松了一口气:“呼——幸好有神宫顾问拉着我,不然,唉,我真是太冲动了!” 神宫秋明拍了拍仓田厚的肩膀,安慰他:“没关系,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你还有改正的机会。” “真的吗?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做到的,请不用客气尽管拜托我吧!” “当然,这里就有一件事……” 神宫秋明向仓田厚低声吩咐几句,后者接收到信息立刻载着神宫秋明离开警署。 等到了杯户购物广场,神宫秋明便和仓田厚约好两小时后碰面。目送仓田厚驱车离开,神宫秋明找到一张长椅坐下来,给搬运传真机的松田阵平打了个电话。 “神宫,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来慰问你。你搬的是哪一台传真机?” 松田阵平看了看手底下刚接上的传真机,小声啧了一下。 “你那台。” “原来我有一台传真机吗?算了,就一直放你那儿吧,我想我应该是用不上。” 松田阵平得到正主允许,毫不客气地把神宫秋明的办公桌彻底霸占了用来放传真机和各种资料,虽然他一开始就得到了那家伙的默许,但是本人亲口承认了还是更令他放心些。 “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当然没事了。” 神宫秋明终于找到了有趣的东西,于是他站起来,慢慢寻找合适的视野。电话那边沉默了三秒,然后是松田阵平让步的回话。 “你有了新的线索。” “呃,还不算。” “……你现在在哪?” “杯户购物广场,顺便一提,我看到了一家不错的咖啡店,虽然你今天可能已经喝了够多的咖啡了,但这家,出乎你的想象。” “嘟——” 神宫秋明挑眉,暗想:也不知道松田君有没有听完他说的话,居然挂得这么快。 随后,他摇摇头,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走向了咖啡店。当他站在咖啡店外时,还停留了一会儿去看远处那个超大的摩天轮。 “嗯,这里的视野不错。” 抓捕行动 松田阵平赶到杯户购物广场时,竟然一眼就看到了神宫秋明指的那个咖啡店,毕竟,那个笨蛋正坐在窗户边的位置,冲他不停地挥手。 他轻轻咬牙,确认墨镜正好好戴在脸上才去和神宫秋明会合。 “松田君,你感到不好意思了吗?” “闭嘴。” 神宫秋明耸肩,继续兴致勃勃地点单。过了半小时左右,松田阵平再喝不下一口咖啡,而神宫秋明一看差不多了,就请松田阵平去一趟咖啡馆里的卫生间。 松田阵平还没想明白神宫秋明的用意,但是当他走进卫生间后抬头看见那个可以容纳一个成年男人轻易钻过去的窗户时,他就突然明白了什么。 心急的松田阵平来不及解决个人问题,立刻冲出去去找神宫秋明,但是外面哪里还有神宫秋明这个人,一番追问后,服务员小姐告诉松田阵平他的同桌客人已经走了,走前还把账单给付了。 松田阵平:这种要气不气还卡得不上不下的感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神宫秋明悄悄跟着一名中年男人离开,完全没有把松田阵平丢在咖啡馆里的不安,甚至还有空给对方编辑短信。 “嘀嘟——” 松田阵平打开手机,是神宫秋明发过来的短信。上面写:“我去观察嫌犯情况了,不用担心。哦对了,稍后机动队的仓田君会来接你去米花综合医院,晚点在那边会合。” 松田阵平看到短信终于忍不住再次发出“啧”声,一想到神宫秋明现在可能在跟踪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而他不能给那家伙回信或打电话说点什么,他就更气了。神宫秋明跟踪嫌犯不带他不说,还冒失得是一个人去。那家伙即使是顾问也是一般市民,论身手他和同龄人对打都占下风。 松田阵平嘴上不说担心,信任更是另一码事,但是当仓田厚驱车来接他时,他还是勉为其难听一次神宫秋明的安排,坐上车前往米花综合医院。 —米花综合医院— 松田阵平听了一路仓田厚的鼓劲加油和答应保密的承诺,等到了地方随口应付了他几句就连忙下车,再跟一个被神宫秋明忽悠瘸的人待在一辆车上,鬼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目前按照神宫秋明的逻辑来看,炸弹犯很有可能会在至少两处地方放置炸弹,而且还都是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如果他们对炸弹犯的侧写里有喜欢引起公众恐慌这么一条那就能对得上。但是问题又来了,神宫秋明到现在为止所做的行动似乎都和炸弹犯有关,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炸弹犯一定会选择这两个地方呢?东京的购物广场和医院有这么多家,他是如何认定这两家的呢? 虽然在神宫秋明亲自解释前,他本人是否认定这两处地点还有待商榷,但莫名地,松田阵平的直觉告诉他神宫秋明不会在这种事上出错。 在医院附近等了一会儿,松田阵平看见神宫秋明脸色苍白、一瘸一拐地向他走来。 难道?! 松田阵平冲上去,还没扶住人就听见神宫秋明的拜托声:“松田君,演技要好啊!” “?” 神宫秋明顺势倒在松田阵平身上,因为松田的不配合,他不得不抓着松田阵平的手做出扶着自己的模样,只是这姿势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很快便吸引了过路人的目光。 “……” 事已至此,松田阵平拖着半死不活的神宫秋明走到医院门口,遇到保安就拜托对方去里面找医生和护士,好把神宫秋明送到担架上。 很快,一队着急的医生和护士赶来了,还带着担架。医生要现场评估神宫秋明的病情再做急救准备,而神宫秋明则好像完全不知道什么是难为情一样,精准地演出了一名急性阑尾炎病人的发病症状,还差点把医生的裤腿揪烂。最后还是几个护士上来帮忙把虚弱的神宫秋明送上了担架。 神宫秋明和松田阵平成功混入医院,当然,是以病人和病人家属的身份。 等医生给神宫秋明安排触诊、血常规和CT等检查后,神宫秋明假装症状减轻,要求和松田阵平这位家属商量商量。 松田阵平拉上床帘,不客气地坐在椅子上问神宫秋明现在怎么看。 神宫秋明半卧在病床上,说:“现在看来,这医院很好混进来,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松田阵平闻言,眉头紧皱。他又何尝没想过这个问题,假如搜查一课到时候增派人手来个守株待兔,在这个医院,混进来和混出去都很容易,更不用说那些真正的病人和探视人员了,有这些人在,就算他们到时候真的提前发现了炸弹,抓不到犯人那也是打草惊蛇。 想了想,松田阵平攥了攥口袋里的空烟盒,还是问神宫秋明:“如果犯人在别处放了炸弹呢?你怎么猜到就是这两处地点。” “我不是靠猜的,松田君,我观察和思考。”神宫秋明回答松田阵平,他的神情此时显出微妙的怪异,但松田阵平没有多想。“四年前,你们有没有找过那个意外死亡的嫌犯,来时的方向?如果再看一遍卷宗,你会发现嫌犯其实是从杯户购物广场赶来的,再找找既能能看到电视转播又能让他们较为隐蔽地待上一段时间还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那个咖啡馆。” “咖啡馆?那那个同伙也——不,四年过去了,监控很可能已经被销毁了。”松田阵平还没做完推理就推翻了自己的说法,如今去找当年的监控录像,可能只会一无所获。“电视又是怎么一回事?” “松田君,据当年负责逮捕嫌犯之一的刑警口述‘嫌犯是来自首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反悔逃离现场’。随后,这名嫌犯在躲避警察的追捕中出了车祸,当场死亡。那么,你想到什么?” 松田阵平翘起腿,沉思了一会儿后突然感到眼前迷雾渐开:“难不成,是因为电视转播?电视转播与实际情况有时间差,所以他们看到的情况是警方已经交了赎金,但是炸弹还没被拆除!” 松田阵平突然想到了还在病床上躺着的那个笨蛋,深呼几口气站起来,半晌,他讽刺地笑了笑:“因为那个嫌犯的良心发现,他来找警方自首是为了解决炸弹问题。但是到了现场却以为自己被骗所以逃走,而他的同伙——” “他的同伙以为这一切都是警方的安排,所以恼怒之下引爆了炸弹。”神宫秋明接着说,“所以才会有第二年起的倒计时。那个主谋,以为自己是在帮朋友报仇。” “……开什么玩笑!” 松田阵平一拳捶在床头柜上,低着头,看上去心情很差。 神宫秋明没有对这种狗血的戏剧性冲突发表什么看法,只是提醒松田阵平:“我快要被拉走做检查了,松田君,接下来就靠你了!” “……” 不知道是承哪门子情,松田阵平最后竟然同意陪神宫秋明胡闹,演了一出黑脸家属的戏码,成功把神宫秋明拖走了,毕竟再不走医生就要报警了。 等出了医院,松田阵平才回过神来,肯定地对神宫秋明说:“其实不用演这一出,你也能得到你想要的信息。” “嗯哼。” 神宫秋明见松田阵平一脸“你不解释清楚我就把你丢河里喂鱼”的表情,连忙说:“这都是为了让你有参与感,不然你整天守着那个传真机缩在警署里,人都要长蘑菇了。” 松田阵平闻言嘲讽:“呵,如果能长出把你毒到乖乖听话的蘑菇我倒是会考虑考虑。” 神宫秋明摆摆手,干笑两声,然后已经巡逻一轮的仓田厚开着车来了,到现在松田阵平才明白这家伙是给自己忽悠了一个随叫随到的司机。 松田阵平无奈地跟着上了车,等回到警署,迎接他们的是目暮十三早早等待的身影。 这俩人招呼都不打就翘班大半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去追查什么线索去了,但是关键时刻,他也不好真的联系他们。松田阵平学生时代的功绩和神宫秋明在京都时的战绩都有名着呢,这俩人出去那么久,谁知道他们是在搞什么潜伏行动还是在跟踪嫌犯,没办法,通知又通知不了,就只好等他们回来。 “你们有查到什么吗?” 目暮十三迫不及待地问他们,松田阵平看了看神宫秋明,决定把压力转给这家伙,虽然他怀疑神宫秋明可能根本不知道压力二字是怎么写的。 目暮十三聚精会神地盯着神宫秋明,指望这个顾问能带来有用的线索,毕竟他们自己连续找了几次线索结果都失败了,现在就是无头苍蝇的转态。大家都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 神宫秋明一边安抚目暮警官,一边向他承诺他会说出他的部分发现。 “目暮警官,我们要小声地说这件事。” “啊?这是为什么?” “因为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些线索,那么其中难免会有些笨蛋因为想争功而惊动炸弹犯,说不定还会有人把警署计划傻乎乎地透露给对方。” 目暮十三扶额:“神宫君,你下次可以说得委婉一些。有时候我真是担心你会被别人套麻袋教训一顿啊。” 话虽如此,目暮十三还是很配合地把人领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好吧。” 神宫秋明看了看办公室的物品,随后走到那张街道地图上,指出了两个位置。 “杯户购物广场的摩天轮和米花综合医院,这就是炸弹犯即将布置炸弹的地方。” “什么!” 目暮十三快步走到地图前,看了看两个地点。两地距离不算远,如果他们在医院集中部署一处警力的话,那么另一处也是可以顾及到的。但是,现在的情况来看,明明分开防止炸弹让警方分身乏术才能达到报复警署的目的。而炸弹犯会如此好心地特意挑选两处相近的地点去安放炸弹吗?按照警署一开始对炸弹犯的侧写来看,这个男人不像是那种会掌握一切的类型,说实话,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这个遗留的炸弹犯是主谋的可能,所以自然不会以为炸弹犯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 不过,万事不是绝对的。现在,当年的炸弹犯有往连环炸弹犯的方向发展,比起一开始的侧写,连爆炸距离都要掌控在自己手里的犯人才更符合对方现在的精神面貌。 目暮十三焦急地踱步,最后还是询问神宫秋明该怎么办。这打草惊蛇不好,但拿到消息知而不报也不妙…… “放心吧,目暮警官,小田切部长那里您尽管说。只是为了将犯人抓个现行,我们需要足够有力的证据才行,我可不想看到犯人因为某些程序上的问题而被无罪释放了。” 目暮十三一想也是,毕竟现在这个时候,只有犯人的认罪口供是没什么用的,要是没有什么更加有力的证据的话,那这个炸弹犯就会像之前那个武田秀也一样,随时可以改口供。 和目暮十三通好口风,此时,不论是小田切敏郎还是目暮十三,都没有预想神宫秋明已经确认炸弹犯是谁的可能,他们还以为自己只得到了炸弹犯下一步行动的地点。 至于神宫秋明为什么不说…… 松田阵平看了看短信,又是神宫秋明的短信,上面是附近公园的一个地址,刚好那边有便利店,他过去的时候可以顺便买包香烟。 神宫秋明远远看见松田阵平提着便利店的购物袋走来,指了指另一边的长椅。 “什么事是不能在警署说的?你不会有什么事打算瞒着本部长和目暮警官吧。” 神宫秋明摆摆手,露出一副“被你全部看穿”的表情。“哎呀,松田君是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但是时间有限,我就长话短说了——” “我没有把炸弹犯报上去,松田君,要报仇吗?” 松田阵平本来打算点燃香烟的手停顿了,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神宫秋明,确认这家伙是在说真话。他继续点燃香烟,空出来的那只手不轻不重地敲在神宫秋明的脑壳上。 “哎呦!” 神宫秋明躲远了些。 松田阵平放下手,悠悠地说:“神宫,你究竟是笨蛋还是疯子呢?” 这次是真的抓捕成功 神宫秋明骤然听到这番问话,竟然还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来,不过这思考的时间只持续了短短的十秒钟,十秒钟后,他回答松田阵平:“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吗……我自认为自己既是个笨蛋,又是个疯子,啊,后面这个形容对现在的我来说有些不符合实际了,你应该看看我几年前的样子。” 说完,神宫秋明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好像在确认自己的说法没毛病一样。 事到如今,松田阵平已经不指望神宫秋明这家伙的脑回路是怎样的了,只要对方不在法律边缘疯狂大鹏展翅他应该还能给人拉回来——真麻烦啊,要是被hagi知道自己现在会抱有这种想法,一定会爬起来嘲笑他吧。 抽完一支烟,松田阵平在离开前最后问神宫秋明:“说了那么多,其实你就是拐着弯掩饰自己对东京警署的不信任吧?你这个胆小鬼。” 神宫秋明本来不想上这个激将法的当的,但是他看松田阵平那么在乎一个正确的答案,那么这个答案是否是对方想要的那个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卧底和内鬼啊。” 松田阵平被这个超出他预料的回答给定住了,随后才反应过来,快步回到神宫秋明身边,压低声音说:“难道是炸弹犯……” 神宫秋明听后抬头诧异地看着松田阵平,说:“当然不是。那个自大狂只有他自己了,呃,可能还有给他提供炸弹的人。” 松田阵平仔细一想,如果这个卧底和内鬼指的不是炸弹犯在警署有内应的话,那么…… “难不成是涉黑势力?” 神宫秋明对此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松田君,对我来说,卧底和内鬼是两边的人,也可以说我真正想找的是内鬼。” “找?你想通过内鬼揪出谁?” 松田阵平突然停止了追问,因为他想到了别人和他提起的一句谋杀案——“那个神宫秋明,以前好像有个被杀害的朋友”。 “喂喂——你的这个,啧,可比我那个要麻烦多了。” 松田阵平状似头疼地按着额头,真是的,光想想就是个麻烦事,这个神宫秋明简直和他的案子一样麻烦。 听完松田阵平的吐槽,神宫秋明眼底幽幽看不出情绪,但表面上他还是向松田阵平道了谢。“不过,我可没有要你参与的意思啊。” “哈——” 松田阵平摘下墨镜,盯着神宫秋明猛瞧,然后抱怨道:“你真应该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表情!要是真的不想有人分担的话,今天的话你完全可以憋在心里不是吗?反正都憋了几年了,也不差这一天。” “……” 神宫秋明突然像这样不说话还挺让人别扭的,毕竟从他认识这人起,对方就像一只一刻也不能停止说话的小鸭子一样,整天嘎嘎叫。 “神宫,你信任我吗?” 神宫秋明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他也知道答案有些荒谬,他才认识松田阵平不过两天的时间,却已经将人排除在内鬼行列之外。更不用说他反差的表现引起松田阵平的好奇心了。 “你可不像那种会和别人分享这种事的家伙,不过鉴于你擅自读取我的个人经历,得到了我也不愿意说出口的案子消息,所以这次就算扯平了。” 回答他的是神宫秋明递给他的照片,上面是一名普通中年男人。 “先解决这个问题吧,他可要容易解决得多了。” 松田阵平将照片收起来说:“你最好指的是案子好解决。” 神宫秋明可不怕他的威胁,只说:“两者都有。” 等两人商量好基本对策,就带着照片回到了搜查一课,不过同样鉴于某些原因,最终这个消息就只有少部分警员知道并参与接下来的对策当中了。 时间来到11月6日。 目暮十三作为此次行动的直接指挥人打开了对讲机麦克风。 “各单位注意!注意!还有三分钟嫌犯会走出家门,负责从嫌犯家对面到杯户购物广场的监视的警员是否已就位?” 蹲守在嫌犯家对面二楼的千叶和伸回答:“千叶收到,已就位。” “负责杯户购物广场的咖啡馆和摩天轮的警员是否已就位?” 佐藤美和子和白鸟任三郎伪装成喝咖啡的情侣回答:“佐藤/白鸟收到,已就位。”另有负责在摩天轮附近监视的警员待命。 “负责米花综合医院的警员是否已就位?” 松田阵平、伊达航和其余几名强行犯三系的同事以及□□处理课的一些信得过的队员回答了指令。 “好,既然人员齐备——”目暮十三停顿了一下,因为处理声音与监控的警员悄悄过来和他说神宫秋明方才溜出去了。不过,对于这种抓捕行动,即使神宫秋明这种没受过专业培训的人员不在场好像也没什么,所以目暮十三也只是略有停顿,很快他便接着下人员待命的指令,直到千叶和伸报告嫌犯已出门才开始进行下一项指令。 “嫌犯在向杯户购物广场移动,重复,嫌犯在向杯户购物广场移动。” “收到,咖啡馆组已待命,收到。” “收到,摩天轮组已待命,收到。” 炸弹犯走向摩天轮,这段路他已经不知走了多少遍了,为的就是今天,只有今天真正装上了炸弹,才能保证明天他的暗号传真会准时发给那群蠢货。为此,他已经不知演练了多少遍,而多次排练的结果就是,他如今已经能轻车熟路地找准安装炸弹的最佳路线,也能保证自己在他人记忆里留下的印象是最浅的。 他提着工具箱,伪装成修理工登上摩天轮的其中一个车厢。而守在摩天轮的警员见状也纷纷乘上摩天轮紧随其后,生怕漏下嫌犯装炸弹的证据,毕竟他们并不知道犯人会乘哪一个车厢,稳妥的方法就是抓拍或拍摄视频。 只是警员们没想到的是,嫌犯竟然利用车厢转至高空的那一段时间在厢内迅速地贴了一层遮光布,完全隔绝了他们窥视的可能。 等嫌犯即将离开,他收起遮光布撬开车厢门轻巧地跳进了下面的垃圾箱里,刚好被负责转运垃圾桶的清洁工拖走,徒留还在摩天轮上的警员捶着门框发泄。 而当他们抵达地面时,再去找嫌犯,嫌犯已然消失在了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什么!竟然哪里都没发现……”目暮十三有些头疼,好好的行动不得不终止一半,毕竟嫌犯会那样做,很有可能是发现了他们的秘密监视而起了疑心,对方会变得更加谨慎了。 同样令人郁闷的是,他们现在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拆炸弹,因为他们并不确定犯人是否还躲在什么地方密切观察着这里的一举一动,万一嫌犯发现了警方的拆弹警员然后直接引爆了炸弹呢?萩原研二现在可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地躺着呢。以防万一,目暮十三只好安排人手将摩天轮隔离起来,就说有故障需要维修,毕竟被撬开了一扇门嘛。 炸弹犯要是亲眼所见目暮十三等人焦急的模样应该会忍不住大笑起来,可惜他忙着逃跑,等他感觉差不多的时候,手机里又收到了短信。 “你的左前方五米处有一个电话亭,走过去拨打号码XXX-XXXX,如果没有硬币可以看看脚下。” 炸弹犯抬头,果然在左前方不远处看到了红色电话亭,等他走进去,一低头就在脚旁边看到了几枚硬币。他拾起来投进硬币槽里,拨打了短信上的号码。 “你好,炸弹犯。” 变声处理过的声音在电流的沙沙声下显得有些模糊。 炸弹犯犹豫了一下,也回了句招呼,不过他最急切的还是要问这个神秘人:“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怎么知道警察的行动?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愿意和我合作。” “如果我说拒绝合作呢?” “唉,你不是个聪明人,你不会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吧。只要我想,我也可以把你现在的所在位置暴露给警方,让他们来处理你,哦对了,不要想着逃跑,我可不认为你能跑得出去。” 炸弹犯闻言嗤笑一声,说:“这有什么不可能的。”随后打算推开电话亭的门,不料门竟然纹丝不动。 “嗙——嗙——” 炸弹犯拍打着电话亭的玻璃门,但街上的行人好像视若无睹一样,没有一个人来搭救他。而就在此时,被扔下的话筒里再次传来那道魔鬼的声音。 “我不用数到三……” “我知道了,合作是吧?我同意就是,你这个混蛋还不快放我出去。” “咔嚓——” 就像普通的门开锁一样,电话亭发出老套的声音,将炸弹犯送了出去。就在这时,一通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神宫秋明依然用着变声软件改变声线,他说:“我已经向你展示了我的诚意,那帮警察现在还在等你出现。你也该展示你的。” “呵!我可不知道我有什么值得您注意的。” “别急,要问的事还有很多。我们长话短说,从第一条开始:五年前在青森的爆炸案是你做的吗?” “什么青森?我压根没去过那地方,不要把不存在的罪名安在我身上!” “……那么,四年前的浅井别墅爆炸案,有人给你提供便利吗?我指的是除了炸弹来源以外。” “那、那件事是我和他一起做的,和任何人没有关系!” “啊,这样啊。”神宫秋明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但就是这样,他反而感到失望。这个也不是吗…… 神宫秋明打算挂断电话,不过在挂断前,他突然想到这个炸弹犯还得还回去。 “我的问题问完了,接下来你就按照你本来该做的来吧。哦对了,警察已经被调开了,因为有‘匿名’举报称在第十大街看到了你,接下来,请好自为之。” 炸弹犯还想说什么,可是神宫秋明已经不给他追问的机会了,踌躇间,他还是决定去米花综合医院,不过却是改了一个方案。他攥紧背包肩带,朝着医院走去。 到了医院,炸弹犯从消防通道进入医院,顺利来到了顶楼,这地方没什么人,逃跑时顺着消防外梯下去也更快捷,比原先在室内安装炸弹的那个方案要好很多。在预想自己将医院炸塌的美梦中,炸弹犯沾沾自喜起来。 另一边,神宫秋明结束通话,反手给松田阵平打了个电话。 “松田君,还守在医院对吧?” “我还在待命,医院外的同事没有发现嫌犯踪迹。” “啊,那快了,他应该在往顶楼去吧。注意,是住院部的顶楼。” “在顶楼吗——我知道了,我和伊达会去,你也给我注意安全。” “嗯嗯嗯,好好好。”神宫秋明随口敷衍松田阵平一句,没等松田阵平骂他就快速地挂断了电话。他想:我可没有参与啊,松田君。 “这家伙!”松田阵平咬牙,气愤地收起手机。 “哈哈哈,你们关系很不错嘛!”伊达航见状打趣松田阵平,换来松田阵平嘴硬的“谁跟他关系好”后也只是会心一笑。 不过玩笑开完,正事还是要做的,他们最后检查了自己身上别的摄像头,随后向住院部顶楼移动。 监控室的目暮十三注意到松田阵平和伊达航在向别处快速移动,便指挥监控员将画面调大。 “他们可能发现了什么,注意警戒。” “米花综合医院警员B区,B区,注意随时支援松田和伊达,注意。” “B区收到。” 松田阵平和伊达航摸到了顶楼的门,两人对视一眼,随后轻声开门潜入顶楼。或许是好运,让他们一上来就碰见还在安装炸弹的犯人。 “举起手!” “不许动!” 松田阵平拔枪指着犯人,他注意到对方脚下的零件,发现炸弹还没组装完成,顿时松了一口气。而在他们慢慢向嫌犯移动时,在松田阵平的配合下,伊达航出手制服了犯人。 监控室和其他收到目暮十三任务成功的消息的警员都感到浑身轻松,终于,这个窜逃了四年的炸弹犯被逮捕归案。而在众人愉悦轻松的氛围下,炸弹犯的怒吼和不可置信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唯有松田阵平,注意到了犯人口中的“他骗我”是什么。 COPYCAT 炸弹犯已被收押,这个横跨四年之久的案件终于也算告一段落。 这周末休假,松田阵平再次去探视了萩原研二,顺便给那个躺在病床上躺了四年之久的混蛋聊一下这个好消息。 ——东京综合医院—— 松田阵平一走进住院部,一个见他常来算是认识他的护士跟他说:“是松田先生啊,刚才您的朋友也来了,还说如果看见您来了就告诉您一声。” 朋友? 今天伊达值班,走之前还说要带上他的祝福——难不成是零和景光那两个家伙? 松田阵平拉开门,病房里,神宫秋明正站在窗边看向窗外的某处。 “松田君,很失望吗?” “……我还没说话,再说,谁失望了。” 松田阵平骂骂咧咧拉过椅子坐下,那两个家伙也是悄悄送过花的,肯定也有在探视,只是因为他们的秘密任务或者卧底身份吧,他每次来没有一回和他们碰上面的。既然如此,他心里已经默认他没可能在这里遇见那两个自毕业后就不知音讯的家伙,又何来失望一谈? 神宫秋明好笑地看着松田阵平嘴硬,也没有解释他是怎么看待松田阵平推门一瞬间对方那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的,有时候他确实解释不清楚,这种过于突出的感知能力有时也是会让他苦恼一会儿的。 因为神宫秋明只是专注地看着窗外一言不发,松田阵平为了不让气氛尴尬下去,只好说些什么,当然,他不会问对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这家伙现在能做出什么都不会让他感到吃惊了。 “神宫,关于之前那件事——你来到东京,是想杀人吗?” 神宫秋明被某个字眼触动了心弦,稍微愣了两秒,很快他反应过来,说:“哎呀,松田君,说话太直白了。” “和你说再多的弯弯绕绕也不过是浪费时间,如果我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不直白点你怎么会考虑如何开口。” 神宫秋明闻言苦笑:“松田君,把我当成开口就会说漂亮话的骗子了。但是很遗憾,我还没有修炼成那个地步。至于回答……” 神宫秋明正色道:“我不是为了杀人而来,我是为了真相而来。” “关于什么的真相?杀人犯还是什么世界的真理?你这可不算坦诚啊。” 神宫秋明只回答松田阵平后面的吐槽:“坦诚是要互相的吧,松田君。” 松田阵平换了个坐姿,一副“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的表情。“还互相,你敢说你没有看透我的一举一动?真要说起来,对你几乎一无所知的我和你相处起来才是不公平。” 神宫秋明摇摇头,松田阵平还以为他是在否定不公平的说法,没想到会听见对方说:“谈不上看透一举一动,我只是比较了解你,可能比你自己都更要了解你。” 松田阵平:感到更气了,可恶。 不过同样超出松田阵平预料的是,神宫秋明竟然真的回答了他想问的问题,而不是在和他兜圈子。 神宫秋明收回观察的姿态,转而面向松田阵平。 “不只是真相。我同样也是为了我所追求的公理与正义。五年前,我永远失去了一位非常重要的朋友,犯人至今仍未逮捕归案,我甚至不知他的姓名、年龄、样貌特点、职业……” “……而只有一点是肯定的,这名犯人,是尚未被官方承认或发现的连环杀人犯。” 松田阵平站起来,喃喃道:“连环……但是连环杀人犯一般来说会有侧写,哪怕是无差别杀人的犯人也能看出作案手法,那——” 神宫秋明接上话:“侧写对他来说,有等同于没有,很具体,但具体到让人无法找到的他还是第一个,因为隐藏和改变侧写也是他所擅长的。至于无差别杀人……迄今为止,我确实没发现受害者之间的联系,就算有,相关的联系人数也不会超过三。” “那作案手法呢?既然有一定的侧写了,那也就是说这个犯人有某种可以鉴识他的作案手法吧?” 神宫秋明听后沉默了更长的时间,看上去像是在回忆什么,也像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一样,最后,他闭了闭眼定神,说:“2月1日,鸟取县发生一起入室杀人案,死者死于刺伤,解刨可见左锁骨中线以下肋骨等处有明显刀伤,脾脏破裂并发内出血;同年4月1日,岛根县发生一起入室杀人案,死者死于刺伤,解刨显示左锁骨中线以下肋骨等处有明显刀伤,脾脏破裂并发内出血。” “同年7月7日,京都发生一起交通事故,副驾驶座乘客当场死亡,司机送医抢救无效死亡。事故原因系刹车失灵司机急转所致,事故车辆是一款丰田S180,车身银色,车座里放着电影票根;同年8月7日,京都再次发生一起交通事故,副驾驶座乘客当场死亡,司机送医抢救成功转ICU,两天后死亡。事故原因系刹车失灵和司机急转,事故车辆是一款丰田S180,车身银色……” “要说的还有很多,不过单凭这几个其实你已经猜出来了。” 松田阵平也算是个聪明人,听前两个案子时就发现了,这个连环杀人犯,竟然是在刻意模仿其他人的谋杀手法! 之所以说是刻意,主要是因为相似乃至相同的细节都太多了,有的甚至连摆件都要复刻,简直追求一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是在模仿了,或者“复制”这个词会更合适一些。 “既然他的手法这么明显,那什么没有官方报道,难不成你之前说的内鬼是——” “可能有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是很少有人会将这些罪案联系到一起去,毕竟他们之间有时相隔时间,有时相隔地点,有时又两者兼具。而且并不是所有的案件都会见报,这也意味着有的案子小到无人注意——除了他,他一定拥有某种搞到警方调查报告的人脉,又或者是亲眼目睹过这些凶杀案的发生。” 神宫秋明说完,想到了什么,但是他没有和松田阵平分享这部分的事。 松田阵平听完,重新坐下去,神情凝重,对于他来说,神宫秋明可能是在撒谎也可能是在说实话,又或者到底有没有这个连环杀人犯的存在都是个问题。但是事情涉及到对方死去的朋友,那么神宫秋明就算再爱满口跑火车也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可是,万一是他搞错了呢? 说到底,松田阵平现在的怀疑基于他对这种连环杀人犯能从七年前乃至十年前逍遥到今天的现状的怀疑,虽然十年前的司法机构确实不值得他信任。 “啧。我就知道你这个很麻烦。” 松田阵平忍住拿烟的举动,询问神宫秋明接下来的打算。 “你不是为了真相而来吗?那你可以肯定,不会为了复仇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吗?” 神宫秋明笑了笑,好像又恢复到平时的状态。 “我也不确定,因为五年过去了,我也只是得知他现在很有可能就在东京而已。别说亲手复仇了,可能连找到他都是个问题,说不定等我找到他时,我们两个人都是老头子了,我连打死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是你平时体格太弱了,我到了那个年纪,打一个比我大不知多少岁的老头子绝对不成问题。” 神宫秋明闻言讶异地直视松田阵平的眼睛,佯装感动道:“松田君……要陪我奋战到最后一刻还要帮我报仇吗?呜,你人真好……” 松田阵平恼火道:“我是在开玩笑!你不要明明知道我是在开玩笑还要故意当真!” “哈哈哈哈,因为松田阵平确实是个大好人嘛!” “嘁,这都什么跟什么——神宫,我不管你是真的想亲手报血仇也好,还是只是为了公正也罢,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别想甩掉我这个帮手。发生在眼前的苦难我却无动于衷的话,那不是我的风格。” 神宫秋明看了看松田阵平说这话时坚定的表情,嗯,是个很怕自己未来会后悔的人呢。明明玩笑也开了,最后恶劣的可能也说了,但他还是要加入调查…… “很遗憾,松田君。我是不会让你有事的。” 说完,神宫秋明道了声别就离开了,留下松田阵平在琢磨他话里的意思。 “可恶。”松田阵平将烟抽出来又放回去,仰起头让自己好受些。“这个时候拒绝什么呀,不坦诚的家伙。”不过或许,神宫秋明肯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时就已经是他最坦诚的时候了。 神宫秋明离开医院,他来医院可是带薪逃班,时间再长点就要被人发现出不对劲了,还是回去吧。 神宫秋明悄悄溜回警署,从特殊犯罪搜查一系的办公室路过时好奇地看了一眼,然后走了进去。 “嗨、嗨!各位,我想我知道谁是绑架犯。” 此言一出,本来还在忙碌的警员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看向神宫秋明,以为他是目击证人,但是有认出来神宫秋明模样的说了一句是“顾问”,大家又都当做没看见神宫秋明,继续做自己的事。 而此时特殊犯罪搜查一系的老大柴田润一郎发现了杵在门口的神宫秋明,以为他是来抢案子的,就要把人往外赶。 “等等!”神宫秋明拿出自己的通行证,上面写着搜查一课专用,也就是说,只要是搜查一课的案子,他都可以参与到其中去,当然,前提是部门主管同意他加入调查。 柴田润一郎看了看通行证,确定这个年轻人可以来这边后没再拦他,但是他也说了:“我没有允许你参与正在进行的案子中的调查,与案件有关的信息你一概不能看,也不知道,那么,我怎么知道你这句‘知道绑匪是谁’的话不是假话?” 神宫秋明左右看了看,说:“很明显,少了负责和家属对接的警员,那边的警员在调试追踪信号的设备,另外一边的警员在电话里和家属争执等等,都意味着有一起绑架案发生了。但是,从你们面临的压力来看,基本可以排除儿童绑架案和富豪政要绑架案,这起案件非常普通,被绑架者的家庭情况也不算特别富裕,所以——绑匪是他自己。” 本来听着神宫秋明过于简洁的推理还让柴田润一郎有心继续听下去,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更有用的信息,结果神宫秋明就像思维突然跳跃了一样,一下子从不相干的分析跳到绑匪身上,竟然还得出了绑匪就是被绑架者本人的结论,这简直是胡扯。 柴田润一郎以为自己被戏耍了,表情难看地请神宫秋明离开。他的一名下属此时见缝插针,讥讽传闻中的神探也不过如此并说神宫秋明不过是个小丑一样人物。 神宫秋明没说什么辩解的话,只是感叹又到了这种非要证明自己的时候,他指着刚才讥讽他的警员说:“这位先生弄丢了他的警察手册不敢跟你说,那边的两位在谈办公室恋爱,我手边的这位玩小弹珠赢了钱打算请客,还有那边的警员——和女朋友分手了原因是对方出轨……至于柴田警官——” “最近被尊夫人赶去书房睡了。” 本来被说及秘密的众人都有些难堪,但是听到这一句话都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柴田润一郎既羞耻又生气,命令众人都各做各事,然后正视神宫秋明说:“你跟我过来。”路过那个丢了警察手册的警员时,立刻勒令对方补一份书面报告交上来,惩罚另说。 等到了他的办公室,柴田润一郎将这次绑架案的调查报告拿给神宫秋明看,包括被绑架者家属和领居等人的证词。根据他们的说法,提出了不下十个所谓的被绑架者的关系不好的人,且大部分都没什么不在场证明,这也是难免,谁能保证自己一直处在陌生人视线和监控视角之下? “怎么样,看完了你还觉得这是一起自导自演的绑架案吗?” 神宫秋明自信地放下报告,说:“看完之后,我更确定了,这就是一起自导自演的绑架案。” 案件召唤侦探,侦探吸引侦探 “这就是一起自导自演的绑架案。” 神宫秋明对自己的答案如此自信,倒让柴田润一郎起了追问的兴趣。 “哦?既然你这么肯定,想必是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了?” 神宫秋明不出所料地摇摇头,但是他又说:“实物证据当然没有,但是合理的分析是有的,而且这起绑架案里,还有一个人是从犯。” “你看这里——”神宫秋明将邻居的证词拿给柴田润一郎看,并说道:“这里邻居回答‘是否知道被绑架人的结怨对象’时回答了几个人名还有他们的基本信息——但是同时在此之前他又说和被绑架者一家没什么往来,这样看来,能记住这么多关键信息的邻居简直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了,他早就知道警方会问什么并准备好了答案。” 柴田润一郎闻言摸了摸下巴,跟着说:“确实。不过这也只是能证明邻居和绑匪有关系罢了,你又怎么能确定邻居只是从犯甚至和被绑架者有联系呢?” 神宫秋明找出另一张报告,说:“在一开始绑匪要求赎金时,是不是说了五十五万?而这些数字太精确了,精确到家属的所有资产评估刚好就是这个数目。” “没错,但是妻子那边表示时间实在不充裕也没办法一次性变卖所有家产,而且即使很快出手变卖的价格也会缩水,所以绑匪才留下讯息说会进行第二次通话,第二次通话里可能会更改赎金要求。” “咚咚——” “进来。” “柴田警官,设备已经调试好,随时可以等待通讯录入。” “知道了,你先等着。” “是。” 神宫秋明也看了那条用传真发过来的简讯,上面提出会在近两天里再次打入电话,并且这是第二次也是最后的机会。不过神宫秋明对那个技术追踪不抱有什么期待,对方能躲一次就能躲第二次,很明显是为了这次的绑架特意调查过警方的办案模式。 将通讯放到一边,神宫秋明接着说:“犯人是个赌徒,欠了一笔债,但是他的妻子并不知情。而他为了保持形象只好铤而走险,自导自演了一场绑架案,如果交了赎金,那可能他最后会带着钱消失也可能还了赌债之后假装平安归来。” 柴田润一郎琢磨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想认可这个答案,因为根据他们的调查,被绑架者最近在经济上是有点困难的样子,不过妻子以为是公司最近经营不善,而同事则以为他是将钱都上交了。这么两厢瞒下来,还真没让人发觉出不对劲。 不过就在柴田润一郎想要追问一些细节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看来电显示,是在推理界和界都赫赫有名的工藤优作。 在神宫秋明点头表示不介意下,柴田润一郎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工藤优作来找他竟然也是为了此事。 “关于那起绑架案,其实是其夫人来找的内子,内子又来拜托我。情况我也大致了解了一下,从目前情况来看,那位先生可能是自己绑架了自己,不过我还没找到证实的证据——” 柴田润一郎一惊,下意识脱口回答:“是丈夫为了还赌债才做出这场戏吧,对于我们来说,还是急切需要还赌债的人更着急吧。” 工藤优作微微愣神,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柴田润一郎也能从那微妙的停顿里知道工藤优作想吐槽什么,不就是他们突然变得有效率又聪明起来了吗真是的!话虽如此,他也没有要抢神宫秋明功劳的意思,便把神宫秋明方才的推理一字不落地说明了。 “原来如此,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乐意结识这位年轻人。”工藤优作微微感叹道,很快,他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声音,这道声音的声线要年轻许多,语气还挺欢快,那人说:“择日不如撞日,工藤先生,一起去问邻居吧,亲眼看到邻居我就知道犯人现在藏身何处。” 话音未落,另一头的工藤优作隐隐听到电话里旁边的“还给我”、“神宫”的背景音,或许是被抢走手机的柴田润一郎发出的牢骚。 出于好奇,当然也有追寻真相的心理,工藤优作答应了神宫秋明的邀约,和被绑架者的夫人一起返回了现场。时间刚刚好,等他们抵达现场时,神宫秋明等人也是刚到。 在一众穿西装的警察中认出一个同样身着西装的侦探是很容易的,起码对于工藤优作和神宫秋明来说。在工藤优作眼里,神宫秋明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得还要——怎么说?敏锐? 神宫秋明见工藤优作来了,问一声好就转向了他旁边的嫌犯的夫人。 “女士,快问快答——你认为你的丈夫注意生活细节吗?” “呃……不,不太注意,他总是不放下马桶圈……” 神宫秋明没有停下去那些抱怨,过多的信息接收有时也是不必要的负担。他迅速转向被叫出来的邻居问道:“快问快答——你的邻居喜欢喝什么酒?” “呃,我不知道,因为——” “他不怎么喝酒,对吧?”神宫秋明替他把话说完,接着他又说:“你们不是在居酒屋认识,你们是在健身房认识的,还是在米花商场附近的青木健身房认识的,所以,他——呃……” 柴田润一郎见神宫秋明停住了,追问他怎么了,继续说呀。 但是工藤优作看出了神宫秋明的停顿,于是他补充道:“他的名字是太田德男。” 神宫秋明露出感激的表情,随后继续说:“所以太田德男现在正藏身于离青木健身房和这处小区都很近的梅田宾馆里,是个很小的、普通的宾馆,但是费用便宜。” 柴田润一郎到这里还是没明白这和邻居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说邻居是同伙,“难道就不能是他绑架了太田先生吗?” “这简直是污蔑!”邻居大声反驳:“你们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我们有关系,这一切不过是这个家伙在自说自话罢了!”他指着神宫秋明叫骂道,看上去像是在生气,但神宫秋明和工藤优作依然能看出来他的心虚和底气不足。 “既然你说是污蔑,那你想知道我是这怎么得出你们之间有联系的结论吗?” 不等邻居拒绝,神宫秋明继续说:“你身上散发出微妙的酒气,以及还没来得及分类处理的罐装啤酒瓶,你爱去居酒屋,从你纤瘦的四肢和凸起的肚腩都表明你有酗酒问题。但是你不知道太田喜欢喝什么酒,你们至少不常在一起喝酒,因为他是个健身人士,他的家里还放着小型健身器材。” “你在商场工作,你的口袋里装着太多优惠劵,员工福利。你去健身房是为了改变形象,一位新的漂亮的员工,你给她买了高价香水,超出负担,但得到了回应,她在名片上留下了唇印,你将它保存在上衣口袋里。说回前提,你去健身房想改变形象,你的手腕上还戴着青木健身房免费赠送的手环,你带着他是为了显摆,因为青木健身房离商场不远,同事很容易就会相信你的说法。” “结合香水,我猜太田先生一定是这么教你如何讨她的欢心的,对吗?” “原来如此,那宾馆呢?”柴田润一郎追问道,而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工藤优作。 “因为那个宾馆正好就在青木健身房和这栋公寓之间的位置吧?这样一来,邻居可以更方便地来返于这几个场所。以及他门口用来分装垃圾的塑料袋,是柴池便利店所用的,那家便利店旁边只有一个梅田宾馆。”工藤优作拿着手机说道,看上去像是在查看什么,神宫秋明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但很快就不放在心上了。 “就是这样。”神宫秋明赞同道,虽然工藤优作猜测他原本会用更不客气的语言来说邻居选择这地方的最大原因,但还是算了吧,没必要让从犯的自尊心受损了。 在两名侦探的合理分析下,邻居终于交代了太田德男住在梅田宾馆的哪个房间里。而就在柴田润一郎要带人前往宾馆时,他突然想到什么问了一下神宫秋明:“既然你只看一眼现场照片就能记起这么多的细节,那你为什么会记不住太田德男这个名字?” 神宫秋明听后想了想,说:“因为他是犯人?有时名字对我来说不是必要的,在这里就是,因为他与除此之外的任何案子都没有联系。当然,受害者的名字还是挺重要的,我不会随便忘记的。” 这解释了简直和没解释一样,柴田润一郎摇摇头带着人离开了,而太田夫人在得知自己的丈夫可能犯下了这种罪行之后说要静静待着就回到了楼上,于是楼下只剩下神宫秋明与工藤优作。 “既然案子了结了,那么工藤先生现在可以去找儿子了,说不定还能赶上足球赛的最后一场。顺便一提,今年赢的会是Big.大阪队。” 出乎神宫秋明的意料的是,工藤优作这次可没保持着谜语人之间的默契,竟然询问他是怎么发现的。 “你的推理和分析很有意思,我是说,我以前看过一些关于你在京都参与的那些案子……你的观点总是很新奇。所以,我想知道你这次是如何看出来的,没准我能好好学习一番。” “哈,谦虚。” 神宫秋明怪叫一声说道,不过他也满足了工藤优作的这点要求,毕竟他现在确实没什么事要做了。 “太田夫人的委托是可以拒绝的,但是通常拒绝女士委托的应该是你的夫人有希子小姐,这次她明知你不想去却还是推给你了,为什么——她最近很忙,没心思去应付别人,很可能和你说两句结果之后就离开了,所以你不得不接受委托,因为你不想让别人失望两次。” “工作,很明显,最近东京电视台在搞什么明星前辈和新生代明星的同台秀,有希子小姐可能是要担任评委或嘉宾,而且那里面有她看好的后辈所以才会拒绝你和令郎的请求。” “从工藤先生到现场来的十几分钟里,你已经悄悄把手抬起又放下至少三次,为了瞄一眼手表的时间而又不引起注意,你的一只鞋尖,一直指向车的方向,你在急切并想结束时可以立刻离开,但是你现在又愿意和我聊天,说明你急切的需求缓解了。” “提问,当一对疼爱孩子的父母都外出时,他们是否会担心孩子的安全问题,特别是在孩子也要外出时,去人多的、可能会有肢体冲突的情况,恰巧最近几天东京体育场有足球比赛,今天还是决赛。我有说过你的肢体语言改变、变得更放松是在你查看手机之后吗?哦,应该没有。” 工藤优作不用想也知道神宫秋明接下来要说什么:“没错,那是和我们家关系非常要好的邻居发来的短信,他带着我家儿子去了,有大人陪同我自然会放心些。不过今年Big.大阪队会赢可不是仅凭看就能看出来的吧?” 神宫秋明听到后半句话不在意地说:“我猜这个还蛮准的,可能是我运气好。”说完,和工藤优作道完别,他随便叫了辆出租坐了上去。 “请问您要去哪,先生?” “去警署,我要去做一件秘密的事。” “是、是吗?” “没错,不过我实在难以承受了,所以就告诉你吧,其实我是要去自首的——” 神宫秋明被司机找借口赶下了车,但他毫不在意的样子,看表情,甚至还乐在其中,不到一分钟,他又拦下一辆出租车说了同样的话。 工藤优作看了看那远去的出租车,好笑地摇了摇头,神宫秋明实在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秘密非常多,还偏偏要表现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 不过看了看时间,他还是决定要赶最后一场比赛。等他赶到时,好不容易才穿过人群在人比较少的地方找到了新一和阿笠博士。 “老爸,是大阪队赢了!”新一眼睛亮晶晶地和工藤优作说,“不过也有另一支队伍换了队员,磨合不足的原因在,我跟你说……” 在新一叽叽喳喳的背景音里,工藤优作又想起来神宫秋明的说法,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熟人见面,分外尴尬 经过前几次案件之后,警视厅内部对神宫秋明这位“空降”的警方顾问的态度有所改善,据某不知名的特殊搜查一系的警察透露:“若是神宫君的态度再好一点,我们大家早就把案件都拿给他看了。” 好消息:神宫秋明的优秀有目共睹。 坏消息:他的糟糕态度也是。 更坏的消息:警视厅里的老古板很多,因此看不惯神宫秋明而贬低他的能力的警察也大有人在。 “所以,神宫君,你现在明白了吗?”白鸟任三郎将咖啡杯递给神宫秋明说:“你现在这么闲的原因之一就是你被排挤了。不要求你有多么客气,只要别看不顺眼就揭别人的底,还是会有人愿意把手上的案子分给你的。” 神宫秋明从沙发上坐起来,将盖在头上的书放到一边。他接过咖啡道了谢,但是并不认可白鸟任三郎的话也不打算这么做。 他反驳道:“我也不算清闲,那天的绑架案后我又帮特殊搜查一系解决了三个旧案,还有搜查三课的盗窃案……要是我再客气温柔一点,大家就会像只能依靠呼吸机生活的病人一样让部门运作瘫痪掉——因为那些还没有芝麻大的案子都会交给我——我负责的是顾问,说到底还包含着锻炼你们的思考和推理能力这一部分,要是全交给我可怎么办。” “真是抱歉,我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完全看不出来,神宫君竟然已经解决了这么多案件,那报告——” 白鸟任三郎停住了,他突然想起来眼前这家伙不用写报告,也就是说,他尽管破案,琐事都交给他请他帮忙的人。可恶,竟然有些羡慕。不过羡慕归羡慕,他还是有一大堆工作要做的,虽然跟着神宫君破案的好处是很快就找到了凶手,但是从凶手定罪入狱到审判还有一大堆的文书工作要做,他也没什么时间和神宫秋明在这里闲聊。 神宫秋明目送白鸟任三郎回去工作,他喝着对方友情提供的咖啡,看向了书的封面——《罪与罚》。“文学啊……这本也不是呢。” “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 刚出完现场的松田阵平回来见神宫秋明坐在沙发上发呆,走近了才发现人在小声说些什么。 “在说松田君今天也轻松解决了案件的事。” “说谎话也要打草稿,你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千叶和伸警官接了你的电话啊。” 松田阵平哑然,他确实在案件结束时给留守在警视厅的千叶和伸打过电话,还交代了一些收尾事项,这他倒是没有立刻想起来。说到底还是神宫秋明平时的表现的错,哪有人看一眼别人就知道所有事情的? “松田君,又在心里腹诽我了。” 神宫秋明笑着说,然后立刻跑开,晚一点松田阵平的铁拳就要落到他头上了。不过光是跑开没用,为了保护自己,他只好躲在路过的目暮十三身后,目暮警官宽厚的身躯和长辈的身份正适合阻挡来自松田阵平的恼羞成怒。 “神宫!你有本事就出来乖乖地挨上一拳,之后就没事了。不要总是躲在目暮警官身后!” “这是职场霸凌,我是不会屈服的!” 目暮十三夹在两人中间,日常感到心累,不过主要是对神宫秋明的:“神宫君,你又拿松田君开玩笑了吗?之前已经和你说了吧,松田君可是作为优秀人才从警校毕业的,从体术上来说能打趴十个你都不在话下。” 神宫秋明听出目暮十三的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不要总是没事招惹这位武力值很高的年轻警官,不过神宫秋明就是那种不怎么听得进去别人忠告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在这儿了,所以他只是诚恳地从目暮十三身后站出来,表示要请松田阵平吃饭作赔罪。 “最近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一起去看看吧。” 松田阵平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问题,但是他这个月和神宫秋明的相处又让他期待了起来。神宫这家伙,虽然真的很会惹人生气,但也不会真的让人恨不得把他怎么样,说到底他俩也不过是闹着玩罢了。但是对方的品味绝对没得挑,他请客的话,首先饭一定是美味的,人有趣的话……这种不太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纠结了几分钟,松田阵平还是同意了神宫秋明的邀请,夹在两人中间的目暮十三终于能从中挤出去,为了表示感谢,神宫秋明答应会打包那家餐厅的特色料理给他。 目暮十三闻言非常感动,不是感动于神宫秋明的请客,而是他没有揭穿请客的原因,他肯定,神宫秋明绝对已经知道他最近和妻子闹了点矛盾而吃不到爱心便当这件事。而他竟然没有直接说出来,对此目暮十三还感到有些莫名的欣慰。 松田阵平看着目暮十三突然心情爽朗地离开,扭头问神宫秋明怎么回事。 “哦,应该是因为我没有把目暮警官的夫人因为目暮警官弄坏了她心爱的茶具而生气所以不给他做便当这件事说出来而感到欣慰吧。” 目暮十三踉跄了一下继续走回他的办公室,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你其实知道有些事情说出来不太好对吧?” 神宫秋明点点头,不过他显然是不打算改掉他这个坏习惯。 “在现在这个社会中,你竟然至今没有让人给套麻袋打一顿。” 松田阵平抽出香烟说,看了看时间也快到午休了,他便拿上车钥匙招呼神宫秋明去他说的那家餐厅。 餐厅的位置离警视厅不算远,但是生意也不算多么火热,光从外表来看,这就是家普通的日式料理小店罢了。 “就这?” 松田阵平有些失望,看上去就很冷清的店,食物会有多美味呢?不过来都来了,他也只好跟着神宫秋明走进店里。 欢迎光临,两位客人——”金发黑皮的年轻侍者端着餐盘,见有客人来了便出声招呼,走在前面的那位客人是昨天来过的,什么也不说就盯着他看然后用完餐就走了,而后一位——松田阵平? 安室透面上没有露出惊讶,不动声色地替另一名服务员接过招待神宫秋明二人的工作。 来到桌前,他先看向神宫秋明。这个人刚入职警视厅他就听黑田兵卫提过了,观察敏锐,推理能力十分出色的样子,据传他还有“一眼看透人类真面目”的本领,保不准他昨天是发现了什么,所以今天带着警察同事来试探他了。 难道是他新做的罪犯身份被识破了? 安室透AKA降谷零在脑内风暴神宫秋明猜穿了他的哪层犯罪分子身份时,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卧底马甲彻底暴露的事情。不,他也是有想过的,毕竟凡事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只是不管怎么说神宫秋明能直接猜到他和松田阵平有关系这一点还是太过惊悚,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完全没有见过面。 “松田君,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安室先生,昨天一见到我进来就接替同事的工作来招待我,今天看到我带着你进来就又过来了。安室先生,很在意呢,还需要我为你介绍松田警官吗?” “……” “……” 两个人都沉默了,最后还是安室透率先打马哈试图糊弄过去。“松田警官是吗,虽然这家店离警视厅很近,但是出现在店里的警察还是第一次见到。而且,不瞒您说,我是对神宫先生感到敬仰才来的,从前在京都工作时就听过您的大名,可惜只是远远看到过您办案时的风采,这样近距离看到名侦探还是第一次,不,现在应该说是第二次。” “真的吗?” 神宫秋明展开菜单,将菜单推给一脸“见鬼了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是谁”的松田阵平,松田阵平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明显了,连忙收敛起来,作出听不得有人这么做作地恭维神宫秋明的话的样子。 “当然了……” 安室透脸上的笑容不变,他正打算继续来点不要钱的漂亮话,却被神宫秋明说话的口型震惊到了。 神宫秋明无声向他说:“连警察厅的警官也没有吗?” 安室透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脸上还挂着笑,但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对这个警方顾问虽说有欣赏之意,但还不算完全信任,涉及到他的公安身份一事,就必须要严肃对待了。 安室透此时努力思考,神宫秋明整这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揭穿他的卧底身份——不对,神宫秋明没有揭穿,更像是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已经成了被拿捏的把柄一样,难道他想要求什么? 或许昨天神宫秋明就已经有所察觉,而今天带着松田阵平来只是为了确认什么,确认他们二人相识?从刚才神宫秋明递给松田阵平菜单打掩护来看,想必他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他必定会利用这点,因为这对降谷零而言,把柄又增添了一个。 “神宫先生,想要点什么?” 既然对方目的不明,那不妨主动出击。 “没什么,我只是带松田君来品尝店里的美味而已,不过我昨天也没有吃很多,所以想问问安室君的推荐。” 把问题抛回来了,这个人! 仔细想想,他能给出什么?仔细想想! “安室先生,不要那么紧张,反正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了。拿出招牌菜怎么样?” 安室透后背紧绷,似乎有看不见的压力攥住了他。 而松田阵平脸上表情古怪,问神宫秋明:“你要做什么?怎么,这家店老板偷税漏税吗?” 一听这话,安室透突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松田阵平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神宫秋明对这里有什么不满而是店要出事了吗?不过他猜得倒是没错,这家店和极道组织山口组有联系,据传上一任山口组组长临终前将一份重要文件交托给了组织的二把手东山大和,但是东山大和因为妻子意外死去而金盆洗手开了餐馆,连带着那份秘密文件一起消失。而那份文件,组织派他和景光两个代号成员一起潜伏在餐馆里也要获得的文件,绝对很重要。 所以,神宫秋明一定是看出了餐馆老板的身份才会这么说,不过也不排除他意识到了组织的计划。 不等安室透细想,就听到了神宫秋明的承认:“是的,我已经和搜查四科的警官打过招呼了,我给出的理由是还要再确认一番,所以一旦我们吃完饭我就会报告给他们。好好享用这最后一餐吧。” “不要说这么奇怪的话啊!”松田阵平突然拔高的声线让周围的人看过来,还好他带着墨镜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样子才没有人好奇什么。 “松田君,小声一点,要是让店长听到给我们的饭菜下毒怎么办?” 松田阵平彻底无语,头疼得不得了。 安室透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向神宫秋明说:“神宫君,要是丢了这份工作,我可就付不起东京的房租了,这对我来说也是很苦恼的事情。还有厨师——” 神宫秋明眼睛含笑看向他,似乎是在等他说“厨师”的事,但又好像在说“啊你们都是认识的人了还在这开我玩笑”。 安室透不说话了,他总觉得自己每多说一句就多露馅一次。于是接下来无论神宫秋明怎么逗他都只问两人要点些什么菜。 等他拿着菜单离开,松田阵平转向神宫秋明说:“你故意的,说吧,这对你有什么好处。”言下之意就是降谷零的公安身份对神宫秋明有什么用处,刚才的比口型他又不是没看到,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有些东西,只有那里的人可以拿到。但是,和松田君关系不好的人我是不会信任的。” 后半句神宫秋明是小声说的,松田阵平因此没能听清,但当他追问时,神宫秋明却只说:“没什么。” 因为安室透这一茬,松田阵平这一顿饭吃得算是比较愉快,毕竟见到了还活着的同期,能借此证明当年那个家伙还活着就很好了。 两人吃完饭没多久,神宫秋明一边给搜查四课的警官发确认的消息,一边点了店里的招牌菜的外带服务。 当神宫秋明的餐品拿到手时,他还好心提前知会了安室透一声。 “时间,时间紧张啊。我们的午休时间结束了,看来不得不回去了。” 安室透脸上挂着假笑把人送走,等搜查四课的人来时,趁乱将藏在收银台桌上的小时钟拿走了。他回到停在餐馆后街对面的车上,半小时后被盘问结束的绿川光也上了车。 诸伏景光看见安室透拿在手里的U盘,松了一口气。 但是鉴于可能存在的监听设备,他还是要挑衅地质问安室透:“怎么不通知我一起离开?是想独吞找到目标的功劳吗?” “不不不,我和你可不一样,苏格兰,我是情报人员,接触的人多了难免不会被警方认出来我和哪个通缉犯长得相似,所以还是低调点好。” “最好是真如你所说。”苏格兰怼完,沉默地坐在了车后排的座位上,因为副驾驶座上是一个被拆卸的时钟。 安室透将U盘递给绿川光,也就是诸伏景光,既然这个U盘如此重要,那么…… 博物馆事件 回到警视厅,临下车前,松田阵平突兀地问了一句:“神宫,你想利用那家伙的身份做什么?” 这里的“那家伙”当然就是指安室透了,想必松田阵平是认为所谓的“确定”不过是谎言吧。 没错,神宫秋明昨天就发现了那家店的店长疑似山口组二把手,而更可疑的是一名服务员,最初的观察来看,他对安室透的印象不过是打了许多工的年轻人。可是当他看到安室透手上的枪茧和那并不安分的小动作时就发现对方是潜伏进餐馆找寻着什么的。 而聊过天后,一些细节上的用语和动作让神宫秋明有了新的发现——安室透是名卧底,且有着不止一层假身份,包括现在正在用的假名。 和其他服务员聊天可得知安室透今年二十二岁,因为脸看上去很年轻所以年龄往小了报可以减少怀疑,实际上应该在二十二岁的基础上加四到五年,不超过三十岁。 巧合的是,他所认识的警官里和这位安室透先生年龄相仿的正好就有两位——同时毕业的伊达航和松田阵平,同样的,松田阵平自入职以来就被夸赞过的警校最终成绩第三名的荣誉在对方看来似乎并不是最优,明显他认识并熟知居于第一名或第二名的位置的人,而东京警视厅内部并没有这样的警员,排除那两名优等生同时得罪了人被打发到乡下去的可能就是二人被公安秘密招募。 得出这个结论并不能算好,因为神宫秋明绝对不会去主动打听这二人的事情或者去数据库搜索,他肯定警视厅内部有警察厅的卧底,任何对卧底的调查都会引来不必要的监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人来确认这一点。 来确认安室透是不是松田阵平的同期。 只要确认了这一点,那么其他部分不过是小菜一碟。 而神宫秋明也做到了,他当时所说的“确认”也不完全是同松田阵平说谎,只是模糊了需要确认的主体而已。在知道安室透的身份之后,顺手卖个人情给对方,帮助对方找到物品是很容易的事。而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公安对他放松警惕,因为安室透会向两边淡化他的存在,他知道那个男人的作风,一个真诚地热爱国家的人,并不轻易相信他人,只会用自己的视角去评判神宫秋明的危险性。 一旦安室透的判断和他预计的差不多,那么,公安那方面在对安室透出色完成任务而抱有信心的前提下就不会在乎他反馈的细节问题。“只要结果正确”,公安的领导阶层里正是坚持这一原则的这样的一群人。 此外,安室透主要卧底的那个邪恶组织,在庞然大物一般的恶兽面前,神宫秋明不过是一个需要公安保护的普通市民,他又怎么会主动透露给对方呢? 因此,戳穿身份其实只是第一步,而这接下来的种种结果才是神宫秋明想要的,不过这里面的算计意味太浓厚,还是不说给松田君听了吧。 “别紧张,松田君,我只是去确认他的身份而已,省得通知行动时误伤友军。我想那个店长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发现自己被警察包围的事情。” 松田阵平将信将疑,然而他转念一想神宫秋明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更何况他的说法也确实合情合理,所以最后这一茬就这么过去了。 两人回到警视厅,神宫秋明托正好要去找目暮十三汇报结案报告情况的警官将打包的饭菜带给他,自己则懒懒地躺回沙发上,松田阵平则顺势坐回工位上敲电脑。 松田阵平虽然人看上去是个既不会理会规矩也不会写报告的那种刺头酷哥,但实际上他不仅理论成绩好,报告也写得漂亮,即使是忽悠人也能糊弄得很完美,所以他敲键盘敲得飞快。 “咔、咔、咔……” 这声音有些催眠,神宫秋明想,甚至还有点熟悉。 他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用没看完的那本《罪与罚》当做枕头,打算美美地睡上一觉,他白天的睡眠质量超好,至少比晚上好,绝对不会发生他被键盘声音吵醒的情况。 然而这一步骤从刚开始就失败了。 “机动搜查的人汇报,米花博物馆现陈列一具尸体,神宫,松田,佐藤,和我一起去现场。其他人留下待命。” “是!” 神宫秋明从沙发上爬起来,有气无力地回答:“走吧。”松田阵平半拽着他坐上了警车,不幸的是,他今天打算秀一秀车技。 十分钟后—— 神宫秋明扶着车门干呕,而松田阵平则神清气爽地站在博物馆门口等他。等神宫秋明混沌的头脑因为吹风而缓过来时,目暮警官他们已经进入案发现场了,他只好不紧不慢地跟着。 “目暮警官,回去的时候我坐你们那辆车吧。” 目暮警官脸色也不算好看,说:“很不巧,这一辆车是佐藤在开。”他出发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两个队员身上隐藏的“车技MAX”技能,是他的失策。 神宫秋明闻言一下子蔫了下去,指望松田阵平和佐藤美和子一辆车是不太可能了。因为从平时松田阵平对佐藤美和子略有躲避的态度和愧疚心理来看,松田阵平一定搞坏过对方重要的东西,但佐藤美和子没有拿这件事公然指责松田阵平什么,说明松田本身的出发点是好的,那就是他用美和子小姐亲人的遗物去拯救了什么吧,但是遗物被破坏了又被修好了,是什么——是车吗? 思维发散的后果就是,神宫秋明的心思完全不在尸体上,反而直直朝着博物馆里的画走去。 “这位先生,你也为这幅伟大的艺术品所倾倒吗?” 神宫秋明被打断了,他看向叫住他的人——好家伙,嫌犯搁这儿和他寒暄呢。不过,他转头看向那边还在三选一的目暮警官等人,发表了他的看法。 “目暮警官,你们还落下一位嫌犯。”说着,神宫秋明指了指旁边带着眼镜衣着考究的男人说道。 目暮十三回头一看是神宫秋明指出来的嫌犯,不疑有他,立刻将人安排在“选人套餐”里。“还有一位上条智吾先生啊,那么……” “请等一下!”上条智吾出声打断目暮十三的吩咐,“可能这位先生来的比较晚不是很清楚,警方的验尸官已经确认大畑久出那家伙是死于今天上午九点到十点的时间,而我在那段时间里明明在向投资商介绍画的情况,怎么会有时间杀害他呢?” “是吗?” “是的,这位警官还是侦探先生,下次还是先了解情况再判断比较好吧,不然如此马虎地办案,还不知道要冤枉多少人。”上条智吾推了推眼镜,镜片下他的目光一瞬间闪过凶戾,盯着一副无所谓模样的神宫秋明。 “原来如此,那上条先生下次还是注意点,你杀人的证据还在你的身上。哦,不应该这样说,你不能有下次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一丝不苟的上条智吾,他看上去非常冷静,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被指控一样。“你又何出此言?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并不是凶手。” 神宫秋明不理会他的辩解,先回答一句“我是顾问”,然后继续说着他的推论。 “死者死于窒息,鉴于他被发现时正被吊在天花板上所以即使判断是谋杀,一般人也会认为布置这些需要花费不少时间,于是警方会将作案时间初步判定为二十分钟。” 松田阵平本来正蹲在地上查看尸体身上的线索,听到神宫秋明的话接了一句:“但是凶手有巧妙的手法将这一段时间缩短,对吧?” “不愧是松田警官,说得正好。”神宫秋明配合般捧场,换来对方的白眼,他继续说:“很简单的机关,假设将陈列尸体的展厅称为A,那设置机关的展厅就是B,连接A与B的通风管道刚好属于上通道,可以轻易让A天花板上的尼龙绳连接B并在B设置一个固定装置,这样将昏迷中的被害者头套上绳索之后,接下来只需要找个理由,将从A到B的绳子割断也不过是三分钟的事情,而短时间内完成这项任务所需的借口就是——” 神宫秋明走到他口中的B门口,大家跟着过去一看,B正是员工使用的洗漱间。 “接下来只要调监控就可以了。” 上条智吾见他的机关全部被猜中,这才有了一丝慌乱,他质问神宫秋明:“那证据呢?监控根本不算证据吧?员工使用的洗漱间确实需要门卡,但是在场的员工难道都没使用过这间洗漱间吗?” 其他员工听后想说什么但被神宫秋明比出的手势阻止了。 “所以我说证据还在你的身上。你裤子口袋里的小刀。只要比对那把刀割断物品的切痕,就可以知道那就是割断夺去被害人性命之绳的凶器。” 松田阵平听后皱眉,小声在神宫秋明耳边嘀咕:“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把刀丢掉?如果刀够小或者是可拆卸的,他完全可以将刀丢入抽水马桶或洗手池下水道里。”一旁的目暮十三也点头,示意是有这种可能的。 神宫秋明似笑非笑地看了松田阵平一眼,随后把他和目暮警官等人带进洗漱间。 “这、这是!” 洗漱间里赫然立着一块“维修中暂停使用”的指示牌。 “没错,洗漱间因为抽水马桶和下水道堵塞,已经停止使用了,只是这块指示牌一开始是上条先生为了防止自己在布置机关时被其他员工发现才布置的,但当他发现员工的洗漱间真的需要维修时就将立牌留在了门口,它被搬到里面是出于展厅考虑,毕竟艺术品里不能混入一个丑陋的黄色指示牌,对吧,上条先生?” 上条智吾脸色阴沉,默不作声。 “只是你遗漏了两点,其一就是堵塞的下水道和故障的抽水马桶不能帮你处理作案工具,其二就是你明知洗漱间是无法使用的却依然停留了两到三分钟的时间,并且没有留下使用的痕迹。” 上条智吾咬牙,抓住神宫秋明话里他自以为的破绽,反驳道:“这是谎话,我压根就不知道那件洗漱间是故障的!” 神宫秋明嗤笑一声,说:“那指示牌上一定也没有你的指纹了。” 上条智吾彻底垂下头,将口袋里的作案小刀拿出来,这确实是把小刀,也正是因为它是一把不怎么锋利的薄薄的小刀,他才需要近两分钟的时间才能将绳子割断。 博物馆的馆长看到这可以说是自爆的举动,终于也明白了杀死另一名员工的凶手正是苦心维持馆内经营的上条智吾。 “为什么?上条,你和大畑无冤无仇……” 神宫秋明听了馆长的话没说什么,只是把玩着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记号笔,然后阔步流星走到那幅被称为“艺术品”的画面前,抬手在画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你在做什么!”馆长见状急忙去阻止,但是随即他反应过来画的外面还有一层玻璃,于是放下心来,只是呵斥神宫秋明。 神宫秋明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那么紧张,他说:“不过是一幅赝品而已,不要那么大惊小怪。” “什么?赝品!” 神宫秋明躲开馆长想要抓住他的手,边躲边解释说:“没错,所以上条先生想干掉知道真相的大畑先生,因为他发现了上条先生私自将馆内藏品替换成赝品并倒卖真品的事情。” 馆长听后看上去比神宫秋明捣乱时还要生气,他差点一拳头打倒上条智吾,不过被松田阵平轻松拦下。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教训这个家伙,竟然把珍贵的藏品给——” 上条智吾见状立即嘲讽馆长:“你也配说这话?你算什么馆长,没有一点审美和鉴别能力,连真品和赝品都分辨不出来。那些藏品应该属于真正懂得欣赏的人,放在展馆里只是白白浪费了他们的价值!” “那么倒卖的金钱呢?是用来换你的劳力士手表了还是定制西装了?又或者是新的跑车?” 神宫秋明声音冰冷,看向狼狈发疯的上条智吾和被松田阵平抓着防止伤人的馆长说:“两个神经……” 佐藤美和子不等神宫秋明说完反手将人往外推,边推边喊:“今天也辛苦您了,神宫顾问!报告就交给我们吧,您先回警局好好休息……” “佐藤小姐拦着我,是因为那个馆长和上边有关系吗?” “哎?你已经知道啦?” 佐藤美和子停下来,小声对神宫秋明作出暗示:“你怎么骂那个犯人都不要紧,目暮警官不会说什么的,但是那个馆长这个年纪能在这边混口饭吃,是和……你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指明让你来了,虽然我也觉得生气,竟然要听这种大人物作风行事,但是他管理的博物馆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对方也讨不了好,你现在骂人只是白白得罪人而已,实在不行我帮你骂两句你就别说了。” 一只千纸鹤 神宫秋明听到这话,感动地对佐藤美和子说:“没想到,佐藤警官你这么善解人意,要不惜冒着写检讨丢工作的风险来帮我,你太有同事情了,我好感动呜呜呜……” 佐藤美和子露出死鱼眼,如果不是因为神宫秋明是前辈,她绝对要揪他耳朵的。“神宫顾问,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有预感你骂人的话绝对比我的要难听千百倍罢了。” 神宫秋明试图转移话题,但在找到开玩笑的场面话之前,他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红色的、千纸鹤?” “嗯?怎么了吗,神宫先生?”佐藤美和子顺着神宫秋明的视线望去,在米花博物馆正门的角落里,有一枚红色的千纸鹤被放置在哪里,就在她的视角后方。 虽然案发现场出现一些这种道具一样的物品是会让人联想到什么隐喻,但神宫秋明的反应给她额外的感觉,就好像“啊,这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一样。 没有理会佐藤美和子的疑问和心理活动,神宫秋明走过去戴上随身准备的橡胶手套将纸鹤拾了起来,纸鹤上会留下的指纹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排除那一点可能性,英未…… 在佐藤美和子发问前,神宫秋明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并请求她说:“拜托了,佐藤警官,可以从车上看看有没有备用的证物袋吗?或者是从鉴识课那边借一个?” 佐藤美和子隐约感到这东西很重要,于是二话不说,风风火火地去找证物袋,车上果然有备用的,于是她拿过来直接用了。 “谢谢。” 神宫秋明接过纸袋,将纸鹤慎重地放进去,并在纸袋上标记好时间、地点和物品名称,随后极其自然地将袋子收归自己所有,好像当佐藤美和子不存在一样。 “怎么了,佐藤警官?” 看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如果没有偷偷把袋子藏在身后就更有说服力了。 “这是什么?” 从博物馆出来的松田阵平看到神宫秋明藏在身后的纸袋,不光问了出来,还要用抢的,神宫秋明不加防备,竟真的被夺走了手中的纸袋。 但是,松田阵平不愧是和他串过气的男人,他一看神宫秋明紧张的样子就猜到这玩意儿和对方正在追缉的凶犯有什么关系,或许是以前的案子,承之前炸弹犯的人情,他愿意帮神宫秋明隐瞒这一次。 于是他也将东西收归所有。 佐藤美和子迷惑地看着松田阵平,一副“你在陪他玩什么把戏”的模样。 然后目暮十三出现了。 “你们为什么都堵在门口?” 回答他的是神宫秋明:“没什么。对了,目暮警官,我发现警局里有卧底。” 很好,这下表情迷惑的人变成了三个。 佐藤美和子和目暮十三是同款的震惊中加一点迷惑又感到不可思议的模样,而松田阵平则是大大的迷惑加一副“是谁说不要声张”和“你脑子瓦特了”的表情。 在事情变得更糟前,还是首先理智回神的松田阵平将人都推到自己的车里,将车窗门全部锁死后对神宫秋明说:“好了,你现在详细说说。” “是搜查一课的管理官的黑田兵卫,据我观察,他是——” “等等!神宫君,你才见过黑田管理官一次面吧?” 发出疑问的是目暮十三,作为了解那场特殊的面试的警官之一,他确信以及肯定,神宫秋明只见过黑田兵卫一次。 神宫秋明没有反驳,只是说:“这才是奇怪的地方,连大忙人白马总监我都遇见过好几次,偏偏只有他不是,他肯定在躲着我走。” “给我等等,你说的白马总监是指?” 松田阵平抓住了重点,说:“你为什么能遇见他好几次,你不是总躺在沙发上吗?他又不会来课室里。” “哦,是下班的路上。” “等一下!神宫先生,这话太让观众误会了,请说得再详细一点,具体是哪条路呢?”佐藤美和子也加入战斗,她的八卦之欲正熊熊燃烧。 “……”神宫秋明看了看目暮十三的脸色,总觉得再说下去后者要窒息了,只好解释说这都是你们自己的脑补,不要关心了,并强行将话题扯回黑田兵卫身上。 “总之,黑田警官一定有问题。” “神宫君,指控一位管理官是卧底是需要证据的——不对,你指控任何人之前都需要证据。”在共处的这一个月以来,目暮十三已经深切意识到神宫秋明拥有出色的惹祸能力和把人哄得五迷三道的瞎话张嘴就来的特异功能,所以,即使不能纠正,也不能让对方哪天真因为这张嘴被敲闷棍。 神宫秋明皱了皱眉,然后灵感爆发,兴奋地说:“我之前看中了一个旧案,但是厅里说没必要不让我去,我可以先试探黑田兵卫,到时候目暮警官你就是那个为他分忧的人——将我打发走一段时间。” 并不熟知神宫秋明尿性的佐藤美和子闻言有些担忧,万一黑田兵卫是什么犯罪组织的卧底,直接找人暗杀神宫秋明呢? 但当她表达出她的担忧时,已经见怪不怪的两个男人第一时间用白眼回应了神宫秋明的请求。 “神宫君,是觉得待在警视厅破案很无聊想要出去走走吗?”这是目暮十三的话。 松田阵平就更直接了,他说:“你想出去鬼混了?”末了他还对佐藤美和子说:“别听他胡扯,要是黑田管理官真的是什么罪犯的卧底的话,我们现在都不知情才对,他只会和公安还有警视长他们说。” 目暮十三也赞同地点头,然后反应过来神宫秋明还没说他怀疑黑田兵卫是哪里的卧底,不是罪犯的话,那不就只剩下公安了吗! 可还没等他问个清楚,神宫秋明直接来一句:“其实也不是很影响,反正是公安。但是,你知道我的,目暮警官,我这个人最管不住嘴了,要是哪天黑田警官没躲过我,我见到他一激动,就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目暮十三简直要无语了,或许是因为松田阵平的车对他来说有点小,现在还挤了四个人并且门窗锁死的缘故,他总感觉有一口气喘不过来。他紧接着说:“神宫君,你难道不认为这些话对黑田管理官说效果会更好吗?本质上你想威胁他让人通融关系把案子给你才是最主要的目的吧。” “啪啪!” 神宫秋明像海豹肚皮一样鼓起了掌,然后说:“那就这么定了,多谢指导,目暮警官!放心,我一定不会把威胁人这种事的原本面目告诉黑田警官的。就像我也不会同他说他的马甲在你们面前已经无效了一样。” 不等目暮十三和其他人反应,神宫秋明灵活地绕过松田阵平,在车里摸到了开锁按键,随后一溜烟地窜出汽车,还不忘带走那个纸皮袋。 然后被留在车内的三个人看着神宫秋明转头就上了鉴识课小组的专用车,汽车尾气在空中留下长久不散的痕迹。 不去想松田阵平等人此时的心情,神宫秋明坐上了鉴识课的车子,和车里的成员有说有笑。主要是神宫秋明办案时只要跟着他走就一定能发现有用的线索,无用的线索他也会提醒,这都省去了他们好多功夫,也省下不少化验各种证据所需的金钱。仔细想想,这也是侦探会流行起来的原因之一吧,当警方浪费太多时间在无用的指纹、血迹上时,真正的线索可能早就随着凶手一起消失不见。 而在这一众警员中,跟着神宫秋明处理证物最多的鉴识课警员名叫松尾一郎,此时他正在和神宫秋明讨论血迹喷溅的模式与血滴朝向的研究,但是不知怎么,话题就演变成了指纹方向。 “提取指纹的话,现在警视厅常规在用的都是黑磁粉对吧?” “是的,这种粉印出来的指纹转印也比较清晰,在一些特殊的物品上也比较实用。” 神宫秋明点点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捶拳在掌心说:“说起来,我虽然自己也会练习一些鉴识课的技能,但到底不比专业人士,不如改天我将自己转印的一些指纹交给你,你有空的话可以帮我看看我有哪里做得不好。就当是拜了半个师父,请吃一个月的午餐怎么样?” 鉴识课的工资不算高,能省下一个月近一半餐费,松尾一郎当然是愿意的,而且虽然神宫秋明经常惹别人生气,但他的才华有目共睹,能和这样的人交好对他没有任何坏处,于是他只是略微思考便答应了下来。 神宫秋明脸上带笑,眉眼弯弯的模样很是好看,他说:“那太好了,据说纸张上指纹的转印比玻璃什么的难度要高,不如先从这一项开始吧,过于简单的部分只是在浪费松尾君的时间而已,对吧?” 松尾一郎迷迷糊糊地应下了。 搞定一件小事后,神宫秋明稍稍松口气,在抵达目的地后跟车上的人说一句“内急”就匆匆忙忙地下了车。 下车后,他直奔员工洗手间,走进其中一扇门,关门,锁门,坐下,一气呵成。 三秒后,他亲切地询问隔壁的警官:“黑田警官,我们来谈谈吧。” 厕所陷阱 黑田兵卫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沉默地坐在马桶上,实话说,他一开始本来是想躲一会儿神宫秋明的,可是当他从下属那里知道对方离开办案的消息时,他又想着先把工作处理了,就打算出来了。 可是,谁给他厕所门反锁了! 黑田兵卫想不明白两件事,其一就是能干出这件事的人选,其二就是警视厅的员工厕所门为什么可以从外面反锁,这合理吗? 他独自静默了一会儿,脑子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可能——如果是神宫秋明预料到他会躲进来所以将门反锁了呢?或者他有什么手段知道他一定会进这间厕所…… 那一瞬间,黑田兵卫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愤怒,而是发现自己为了不被神宫秋明发现真实身份而努力过头了,反而引起对方的注意。说不定正是因为他是警视厅里唯一一个日常没有见过神宫秋明一次面的人,这样即便对方不是神探也能知道他是故意为之。 但是现在再怎么后悔自己的决策都晚了,黑田兵卫如是想到。 神宫秋明不愧是那个传说中的神宫秋明,他在把黑田兵卫反锁前绝对已经料到所谓的警视厅搜查一课管理官舍不下脸面去求助下属将他从厕所里解放出来,而翻厕所这个选项——听着门外传来的说话声,黑田兵卫差点没捂住老脸。 现在,神宫秋明给了他除了留下之外的四个选项: 一、拍门提醒路过的警员将他解放出来。 二、踩着马桶和抽水盖翻出去。 三、打电话或者发短信求助。 四、等待除了神宫秋明以外的人注意到这间被反锁的厕所门,并能把他解救出来。 条条项项,不论选哪个都意味着他会有一场社会性死亡,区别只是这种尴尬的时刻流传范围的大小而已。尽管明显看上去被反锁起来的他才是受害者,但是因为被反锁在厕所这件事过于荒谬可笑,不论是不是他的过错,他也逃不过成为话题中心和酒后谈资,或许还有睡前吐槽对象。 而这正是神宫秋明的歹毒之处。 但黑田兵卫不知道的是,为了断绝他的后路,神宫秋明不仅假借他的名义同他的助理等一干警员找好了近四个小时的“有事要处理”的理由,而且还在早早用把柄威胁一位警员帮他掌控黑田兵卫的行踪并故意在警局内踩点将人逼至员工厕所附近,只要黑田兵卫躲进去,就由那位警员将厕所门反锁。但是光是反锁还不行,他还要求在那个厕所门上黏贴一个“已损坏,等待维修”的纸条,提醒路过的警员不要好奇上锁的厕所门里有什么,这样他们自然而然就什么都不会问,也不会说。 当然,这一切都发生在神宫秋明前去午休之前,也就是说,黑田兵卫为了那可能已经快要被磨完的羞耻心,在厕所里待了至少三个小时。 随着旁边的隔间里神宫秋明的声音响起,黑田兵卫那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透了。 然而,黑田兵卫虽说能被神宫秋明困住,但他并不愿意真的让对方掌握话语的主动权。神宫秋明会做出这种事来,想必是有什么事要和他商量而且不得不通过这种方式来使他屈服。这招或许对其他人有效,但对连鬼门关都走过一遭的黑田兵卫而言,还不足以让他慌神以致乱了方寸。 神宫秋明:“你是公安。” 黑田兵卫:“……” 黑田兵卫:“!” 黑田兵卫慌了,他慌了! 不是,这人什么毛病,他怎么敢的? 黑田兵卫一边担忧门外会不会有其他人在,在他们谈话中会不会有人正躲着然后在关键时刻跳出来说“我全部都知道了”,一边认为神宫秋明不愧是神宫秋明,他不是一般的神经。 就在黑田兵卫在想怎么回复神宫秋明时,神宫秋明先接着自己的话茬说:“不用担心,我没有说出去,这里也没有其他人。我只是想要一份文件,而那个东西,相信您能帮我拿到手。” 文件?黑田兵卫的精神完全不敢懈怠,作为秘密潜入的公安卧底,他可不是什么普通公安,以他在公安的职别,能接触到的文件不是大案就是必须要隐秘处理的问题。 “那么,你是指什么?如果能报出日期和时间的话——” “不,不用那么麻烦,只要你在警视厅能接触到的那份文件就行。黑田警官,不会以为我是在说公安的什么秘密文件吧?别看我这样,我可是遵守道德和法律的优秀市民,绝不会主动打听一些不该打听的事情的。” 黑田兵卫闻言都要被气笑了:就你,还优秀道德公民? 不过神宫秋明用他的卧底身份威胁他竟然不是为了公安才能接触到的信息,黑田兵卫本来都在想着怎么让神宫秋明闭嘴的同时退回公安了,但是,现在他能被神宫秋明威胁一时,难保这人不会得寸进尺,以后有什么离谱的要求都交给他。 因此,哪怕神宫秋明要的只是上星期警视厅的后勤部递交的一般公务用品采购记录单也不行。 黑田兵卫没有去反驳那句所谓的“遵守道德与法律的优秀市民”,尽管这句话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槽点都很多。他只是说:“请死心吧,神宫顾问。你现在不过是将自己放入了一个危险的境地,既暴露了自己的底牌,又得不到你想要的,这不是很愚蠢吗?” “哼哼。” 神宫秋明听后发出不明哼声,像是在哼歌一样,他说:“那可未必。我昨天偶然遇见了你们公安正在潜入调查的那个黑恶组织里的两名重要成员,可惜,搜查四课的警员不清楚消息没能留下他们。” 黑恶组织?难道是—— 不、不一定。神宫秋明或许是在诈他,意图让他手脚慌乱,黑田兵卫猜想,神宫秋明连那个组织在公安的代称都不知道,不一定真的清楚公安内部警备课和对策课的安排。而且,如果神宫秋明真的遇见那里的两名骨干成员,是不可能安然无恙的,就凭他对这人张口就来疯话且毫不犹豫揭别人老底的性格,即使侥幸逃过去现在也不会在厕所里坦然自若地威胁他。 除非他真的很癫。 以神宫秋明这一个月来的表现和他从别人那里听到的评价来看,不排除以上可能。 “……” 黑田兵卫正在头脑风暴,一边是警视厅不知名文件和公安身份,一边是黑衣组织的重要成员信息,虽说他也思考过神宫秋明看走眼的可能,不过很可惜那种可能性非常低。所以,神宫秋明在此事上的把握有很大。 黑田兵卫并不怀疑神宫秋明真的有两名犯罪组织内重要成员的情况,他只是怀疑这个组织是不是黑衣组织。不过,既然要赌,他也不是必败无疑。 “要交换条件?可以。但是,神宫顾问不先透露一些关于那两名罪犯的信息的话,我是不可能与你做交换的。” 神宫秋明装作犹豫思考了一会儿,假装自己并不情愿地说:“我只能告诉你,其中一位是金发男人,另一位不露面。” 一个金发,一个遮着脸? 此时,黑田兵卫乍然想到之前公司卧底传来的他们见到的组织成员的个人特征和部分信息,其中,一位代号为“GIN”名琴酒的组织杀手和他的跟班伏特加,似乎正符合这个特征,他们两个一个金发,一个戴着黑色墨镜,而且是组织里少有的经常同时出现在成员,其他人大多单干。 这下不用确定更多了,黑田兵卫没想到神宫秋明竟然真的在没有公安的帮助下接触了黑衣组织还能拿到一手信息,果然,这样的人才合该出一份力才对。 此前若不是公安内部有声音反对神宫秋明的加入,神宫秋明现在早就在公安的保护下追击那个黑衣组织了! 喜出望外的黑田兵卫没有想过他已经先入为主了,或许神宫秋明将他关在厕所三四个小时还是有用的,起码他人现在就很不符合其平时心思缜密的特点。 “你想要什么文件?” 听及此话,神宫秋明知道他的目的达成了,但他只打算放出障眼法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并不是什么文件,我能看出的东西有时可比文件多多了,而且我想要的话完全可以去找小田切警官,他在破案方面很支持我的。” 小田切?黑田兵卫思索着警视厅里还有谁姓这个的警视,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指现任刑事部部长小田切敏郎吗?此人正好是他在警视厅的上司。 神宫秋明既然能越过他直接找上部长,那就是说方才的交换条件完全不等立,本来他握有的筹码和神宫秋明手里的筹码平衡了天平的两端,但现在平衡瞬间倾斜,甚至于原本平衡的局面和现在倾斜的结果都是神宫秋明一手造成的。 神宫秋明,在和他交锋时果然不能放松警惕,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埋下了陷阱。 黑田兵卫一边提高警惕一边自省,说:“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接手案件 神宫秋明想要什么? 这种事情神宫秋明自己或许也没编好,毕竟,他一开始的目的其实只是要接手那个旧案罢了。但是因为某个警视的“想法”,认为他这样的资源不留在警视厅破案而跑去什么荒郊野岭的地方是浪费,所以总是用其他案件来拦住他。 之前同白鸟任三郎交谈的那次,是他好不容易躲过懒闲下来时的情况。 说实话,出于对警视厅里这种恶心思路的反击,神宫秋明不是没有想过换个地方破案,可惜,照目前来说,待在警视厅里他能接触到的有关COPYCAT的线索会更多。 而今天的千纸鹤证实了这一点。 那让他想起五年前发生在秋庭古堡的一件被警方定义为“自杀”的案件。古堡的女主人折了许多红色千纸鹤,在上吊自杀时悬空的脚下正放着这些纸鹤。 能引起神宫秋明特别关注的,既不是他一看照片就看出这是他杀的线索,也不是他要反向调查耍弄阻拦他的警视,而是因为七年前,那座古堡的第一任女主人也是这种尸体下摆满红色千纸鹤的自杀死法。 很明显的模仿作案。但是当年调查案件的警官出于个人判断认为这是自杀案件,而几年前的警方对这种会牵扯到某些大人物的案件都是草草收场,资料什么的并不详细。就是神宫秋明想要,黑田兵卫也不可能给他凭空变出来。 这两件自杀案件当年确守闹出过一阵风波,由于死者皆为古堡的女主人,也就是古堡继承人上条当麻的两任妻子,所以上条当麻一度被当年的媒体称为“蓝胡子*”,但是在警方调查后发现每任妻子去世时他确实是在国外谈生意,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而古堡内只有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太太和一众佣人,但是这些人的嫌疑也很快被排除了。 总之,不到两个月,报纸上就再没有出现“秋庭古堡连环杀人事件”这样的新闻了。 虽然神宫秋明实际上想要接手那个旧案,去实地调查一番。但他并不能表现得太明显,那只会让他在同黑田兵卫的交锋中露出马脚,为了占据上风,他最好是“无欲无求”,黑田兵卫自己就会把他想要的给他了。 “嗯……我现在还没想好,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们再来这样交流一次吧。一回生二回熟,相信您很快就会适应的,黑田警员。” 神宫秋明说完正要出去,果然听到黑田兵卫挽留他的声音。 “等等,给我两、不,一天的时间,我会给你满意的回复。另外,下次我们或许可以换一种交流方式,我希望是在我的办公室。” “唉,好吧,既然大名鼎鼎的管理官都松口了,那我就得寸进尺这一回吧。哦顺便一提,门已经开了。” 神宫秋明说完飞快溜走,生怕黑田兵卫破门而出拎起他好好教训一顿,就像目暮十三先前说的那样,他是个体力废,也不擅长打架,被抓住了真的会被按着教训的。 而他逃跑后,黑田兵卫试探性地推门发现门果然打开后,黑着脸将门上的纸条撕下来团成团扔进废纸篓里,出去前还将“维修中,勿扰”的指示牌收起来,然后走出员工洗手间。 当他回到办公室后,也没人问起他的厕所华丽大冒险,只有助理询问了他要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都解决了。对了,你去找找这七年间东京警视厅和京都警视厅有没有合作侦破的案件,找到了交给我。”黑田兵卫想到神宫秋明原先所在警视厅的经历,立刻就吩咐助理和一些手上没事情的下属去找能将神宫秋明与东京警视厅的联系。 虽然表面上看神宫秋明来此的说法没有破绽,但他的直觉总在提醒他有什么不对劲。 而就在他一边处理公文一边等助理他们找文件时,目暮十三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非常抱歉,黑田课长!” 目暮十三一进门就用大嗓门向他道歉,不过因为他的办公室隔音非常好,所以也没有什么人过来凑热闹。 目暮十三见黑田兵卫并不反驳,就知道他已经清楚他来此道歉的缘由。 “我也是办案回来才从神宫君那里听到他对您做了非常失礼的事情……” 出于对黑田兵卫脸面的维护,目暮十三并没有细说“失礼的事”具体是指什么,不过看黑田兵卫骤然拉下来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明白这是在说他被困厕所一事。 “我已经严厉地批评了神宫君,但是检讨恐怕——” 还是那个道理,不能声张,一旦神宫秋明写检讨,众人一看原因,嚯,把搜查一课的管理官关进厕所里了,“他真有胆量和爱作死”的评价很快就会出来。相对的,黑田兵卫的大名也会迅速传遍整个警视厅,或许还有警察厅。 黑田兵卫略一想,立刻就想通了关窍,只好同目暮十三说:“我没出什么事,检讨就免了。既然目暮你私下里已经申斥过他,我就不说什么了。” 他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偏偏还没完。只见目暮十三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他说:“这件事到底是神宫君他有错在先,先前我听他说他很讨厌要经常出外勤的任务,于是我找了一份案发现场在大田区的旧案,远离警视厅。如果什么也不做的话,难保他下次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 目暮十三看上去非常担忧的模样,实际上他的手心里已经出汗,只能尽量不那么机械地背着神宫秋明交给他的稿子。 “大田区……那边多是制造业,什么旧案能让神宫秋明感到麻烦的?”黑田兵卫说着接过文件,一看,说:“原来如此。秋庭古堡的案件,古堡虽然建在山林中,但从地理位置上来说仍在东京警视厅的管辖范围内,可以,我批准了。” 目暮十三得到指令,满意离开。 他走后没多久,或许是从目暮十三那里听说了自己要被“发配”的消息,神宫秋明无精打采地过来找黑田兵卫,好心说明自己现在的情况无力调查其他案件,由此请黑田兵卫慢些找文件也是可以的,他从古堡那边回来再说。 这倒是意外之喜,起码黑田兵卫有充足的时间去糊弄神宫秋明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神宫秋明回到搜查三系时就露出了马脚。见他得意洋洋浑身轻松的模样,松田阵平眼不见心不烦,专心敲报告。 没等他逗两句松田阵平,目暮十三就幽幽地出现在神宫秋明身后,说:“神宫君,事出有因,你今天提前下班吧,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后天见。” 神宫秋明下意识接上话茬,反应过来看着目暮十三迷茫的表情才解释这是个冷笑话,他在古堡调查案件指不定待多久。 目暮十三听了解释竟然松了一口气,他还真的以为神宫秋明能做到前脚刚走后脚就回来了这种事,既然是“惩罚性质的外派”,那神宫秋明要是不在外多待一会儿的话,岂不是显得这次外派很儿戏? 神宫秋明拿着被批准可以带走的复印件,开开心心地下班了。 眼见神宫秋明已走,松田阵平对着目暮十三感慨了一句:“您还真配合他啊。” 目暮十三听了这有些冒犯的话也没生气,只是悄悄和松田阵平透露:“这也是为了神宫好,搜查三课的管理官摆明了要折腾神宫,这星期以来经常让他们课室的人用各种案件来麻烦神宫,连居民投诉有小偷的传言这种事情都要求神宫去调查……” 松田阵平最近忙着处理手上几个谋杀案的结案报告,忙得昏天黑地还要出现场,确实没怎么注意到神宫秋明在做什么,毕竟他每次回来都能看见对方躺在沙发上睡觉。 “可恶!他怎么这样!” 突然传来的女声把两人吓了一跳,然后看见不知从哪里听起的佐藤美和子从目暮十三身后站出来,表情非常气愤。 “这是职场霸凌!”她说。 “嘘嘘——小声点,我们手上还有个案子要和搜查三课那边交接的,等交接完了你再说也不迟。” 千叶和伸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尽量平息佐藤美和子恨不得去把管理官揍成猪头的怒火。 目暮十三见两人凑过来想听听他的意见,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本来还指望松田阵平能客观点,结果松田阵平也说:“神宫那家伙绝不是来给警局跑腿的,如果什么走访记录的事情都要他来做的话,那搜查三课的警员都只用坐办公室里等他的反馈?” 眼见千叶和伸也被带偏,目暮十三连忙解释清楚:“不是,你们听我说完。神宫怎么会让自己受委屈,他举报搜查三课的管理官佐佐木由夫包养女大学生,这件事警视长他们正在处理,在调查结果出来前,你们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啊。” “佐佐木管理官,那个色眯眯的老头要是真的被调查就好了。”佐藤美和子作为搜查三系一枝花,她的美名是连其他课室也有所耳闻的“警花”。这样的人,碰到怪大叔她会生气但也不会放在心上,但是警视厅里的怪大叔就绝对不行了。 现在听到对方被举报,佐藤美和子和目暮十三他们分开后还去调查了一番,据说是证据确凿的举报,佐佐木私人手机里也有那名女学生的联系方式和暧昧短信,所以在神宫秋明回来上班前他就已经被停职接受调查了。 佐藤美和子将好消息分享给神宫秋明时,已经是次日中午了。 彼时,神宫秋明站在古堡前,遇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家族秘闻 在神宫秋明的假设中,他要扮演的是有钱的富家少爷与家人赌气出走,车子爆胎被丢弃,自己徒步走到古堡这里求助。按照他对古堡的老夫人上条都美的了解来看,扮成一般走投无路的旅人对铁石心肠的她来说是无效的,所以,身份要不一般才有利于他接近上条一家人。 然而,这些设想在神宫秋明碰见工藤优作后就溃败了。 首先,工藤优作认识他,其次,工藤优作是位名侦探,上条一家人的才智加起来都比不上他的。最后,他预感这位侦探先生也是来调查旧案的。 正当神宫秋明打算说服工藤优作对他的身份保密时,没想到工藤优作先将他家儿子退出来和他寒暄。 “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面。哦对了,你以前见过的,犬子新一。” 神宫秋明迅速反应过来,蹲下身和工藤新一握了握手,说:“是呀,好久不见了,小新一。我是你父亲的朋友,加藤和光,当年见你还是个只会吹鼻涕泡泡、哭着要吃奶的宝宝,现在再见都这么大了。” 神宫秋明发动秘技:假装熟人说出类似“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或者“你在某年某月某日尿了床”,不仅可以有效拉进距离感,还可以让孩子感到羞耻从而无心分辨真假。 这招一出,效果拔群。 工藤新一本来还有些怀疑自己怎么从来没听到父亲提起过这个朋友,加上那仿佛不知道对方名字而转移过去的介绍,在父亲有意识的培养下,他已经敏锐地发觉了不对劲,但是这一切都随着黑历史的出现而消散。 见这招对儿子有效,工藤优作还开始附和起神宫秋明,瞎话张嘴就来:“是啊,你这小子,不肯让你加藤叔叔抱,竟然直接以尿裤子威胁,还好有纸尿裤哈哈……” 工藤新一脸蛋“砰”地变红,头像鸵鸟一样埋得低低的,他一边羞耻于自己小时候差点尿别人身上这件事,一边庆幸还好妈妈没来,不然她绝对能用他的糗事和这位朋友好好聊聊。 见状,两位诡计多端的大人默契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神宫秋明看不下去了,小声和工藤新一说:“好了,你当时那么小我都不敢抱你,哪有这回事。你爸爸是在逗你。” 工藤新一听后抬起头,看表情他因为神宫秋明的话提起精神来了,也开心不少。但是鉴于他长期和总是诡计多端的侦探父亲和非常爱捉弄他的母亲生活在一起,所以对于神宫秋明的话也是半信不信,他认为神宫秋明只是在安慰他罢了。 神宫秋明当然看出来工藤新一后面的反应,他抬起头一看工藤优作,好嘛,这下明白了小新一对大人的话失去信任的罪魁祸首了。 不过,对于侦探而言,不盲从别人的指引是好事,所以神宫秋明也就没有点明,而是和工藤优作攀谈起来来此的目的。 就在工藤优作准备反问神宫秋明时,在古堡等待的管家按照约定时间出来迎接他们了。 管家田中佑平将工藤优作和工藤新一带进大门,而神宫秋明在工藤优作解释他也是一起的之后也顺利进入上条家内。 一进入古堡内部,神宫秋明等人就见到了已经在一楼厅内等候多时的上条一家人。 为首的是上条家现任家主,上条当麻,在其父去世后迅速撑起家业的人,但也因此常年在国外谈生意,很少有待在古堡的时候。他的两任妻子都没有选择陪他出国而是留下,结果悲剧就此发生。 而在上条当麻身旁坐着轮椅,看起来严肃端庄的女士正是他的母亲,上条都美,原姓氏竹内。据说她是在十年前同丈夫外出一起遭遇意外事故,独活下来,但双腿也落下残疾。不过看她外在的精神面貌,比常人都要好上许多,并不是因为伤痛而自我放弃的女人。 站在轮椅后面的女仆小泉遥明显在神宫秋明和工藤优作之中认出了谁才是主人家请来的名侦探,看她掩饰不住的崇拜,想必有关注过工藤优作的侦探活动,不、或许是方面的也说不定。 神宫秋明思索着,不动声色地分析上条等人的特点。而在他分析时,通过工藤优作和上条当麻的交谈也清楚了前者来此的缘由,和他料想的一样。 “想必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名侦探工藤优作先生吧,久仰久仰……” “哪里哪里,不过是比常人观察得多罢了。大名鼎鼎倒还称不上……” 因为早前委托的内容已经在信件里阐述明白了,所以两人很快就跳过了寒暄的步骤,直奔主题。 上条当麻请他们移步至会客厅说话,途中上条都美似乎很不耐烦有侦探来调查这件事,吩咐管家一句“好好招待客人”就让小泉遥把她推回卧房休息了。 见状,上条当麻只好向工藤优作和神宫秋明道歉,道歉时,他才注意到神宫秋明是不在邀请函之列上的客人,但没等他问起来,神宫秋明就自己解释道:“我叫加藤和光,目前在担任工藤先生的侦探助理一职。” 上条当麻虽然疑惑于神宫秋明怎么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但鉴于“侦探助理”这一身份,他很好地接受了,也没有多问什么。 而工藤优作像是早就料到神宫秋明会给自己安排他的助理身份一样,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只有工藤新一在听到神宫秋明的解释后,抬起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低头思考。 到了会客厅,上条当麻借口有关午餐的准备工作需要管家去做而将田中佑平支开,等他确认对方走后,便悄悄带工藤优作等人到他的书房去谈。 “只有在这里他们是绝对不会擅自打扰的。” 上条当麻解释说,从他的一系列行为来看,神宫秋明猜测他接下来要和他们谈一谈委托的真正原因,而且是涉及上条都美的原因。只有自己的母亲可能犯罪时,他才会表现得如此小心翼翼。 不出神宫秋明所料,上条当麻一进书房就和工藤优作解释“信件”一事。 “非常抱歉,出于某种原因,我不得已在信件中隐瞒了委托调查的真正原因。其实和我新认识的女朋友没有关系,而是和我的母亲——‘上条都美女士’有关!” 注意到上条当麻对他母亲的称呼,神宫秋明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工藤优作也是这样想的,当两人对视时,都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而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的工藤新一,在左看右看发现这两人完全无视他后只好专注听上条当麻要说什么。 “我虽然在信件里称是为了安慰女朋友才请工藤侦探来调查我的前两任妻子的自杀之谜,但实际上,我是听到母亲同我争执时所说的‘你要再像以前那样冥顽不灵,那就等着给她收尸吧’这句话之后,对以前的事情有所怀疑。” 上条当麻显然对于自己的母亲可能涉及凶杀案而感到不安,于是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为了防止惊动母亲和家里的佣人,不得不出此下策,希望工藤先生还有神宫先生能帮我隐瞒一二。” 工藤优作听罢,心里已有了一些决断,对于要秘密调查嫌疑人这件事没有异议。 神宫秋明同工藤优作一样,实在是线索就放在眼前,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只是他为了确定一些事情,还额外问了一些问题。 “上条先生,当年第一次结婚时,你的母亲有表现出非常反感这门亲事的模样吗?或者有没有刻薄地对待你的第一任妻子——上条绘里奈小姐?” “这个……母亲当年确实有表现出对理绘奈的不满,但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她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我出差前她们甚至相处得很好。难不成,那些都是装装样子的吗?” 神宫秋明没有接过上条当麻的话茬,只是小声感慨一句:“男人和女人都是这样的。” “您说什么?” 上条当麻没听清神宫秋明的感慨,他直觉那和他们有关。 “没什么。我还有其他问题:据说是上条女士亲自为你挑选的第二任妻子,按理来说她应当是很满意了,你有注意到其他异常吗?” 对于第二任妻子,上条当麻的反应要明显得多,他打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神宫秋明的胳膊大喊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眼见事态升级,坐在一旁听得神宫秋明引导上条当麻回话的工藤优作赶紧站了起来,分开上条当麻和神宫秋明。 “上条先生,请克制一点,隔音墙壁并不是百分百隔音的。” 闻言上条当麻逐渐冷静下来,痛苦地抱着头瘫坐在沙发上。 在急促呼吸几次之后,他说:“我的第二任妻子叫茉莉,香取茉莉。我们以前就是大学同学,她也是我的暗恋对象,因为那时候她已经有了相伴多年的恋人。所以,当听到母亲提出要我迎娶茉莉时,你们不知道我有多开心,但是,母亲她……” “母亲让我娶茉莉只是因为茉莉来自名门香取,这是一场联姻!我原以为母亲是为了我才……但是实际上母亲并不喜欢茉莉,只要我在家里时,就没有一刻不听到她们的争吵声。” “我实在是受够了,只想逃离那个充斥着怨怼和怒火的家,可是,我才走没多久,就收到了茉莉的死讯!” “一定是她!不会有错!是母亲害死了茉莉!” 上条当麻嘀咕着,眼神显露出疯狂,本来还有疑虑的他,在回顾当年的故事之后突然坚定地认为是自己的母亲杀了他的爱人茉莉小姐。不过他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只是拜托工藤优作和神宫秋明一定要找到证据。 神宫秋明看了看上条当麻的模样,对工藤优作耸肩,说:“所以说,男人和女人都一样。” 工藤优作笑了,无奈回答:“是这样没错,不过目前为止仅限于这里。” 工藤新一听着他们打哑谜,很想直接问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一看到哭丧着脸的上条当麻,他又觉得两个大人没有明说一定是有理由的,起码不能在这里说。 or他杀 说是为了探案寻找线索,实际上神宫秋明和工藤优作两人带着一个孩子也没做什么翻箱倒柜的活动。 在工藤新一的视角里,两人的相处模式异常怪异。 比如,在没有佣人的带领下,两人竟然默契地找到了第一案发现场——被封存的卧室。而所谓的因为两位女主人自杀被称为“诅咒的园艺室”其实只是被布置好的现场而已。 要进入被封存的卧室有些绕不开的问题,比如,假设老夫人正是凶手,那么当她发觉他们发现了上条绘里奈真正的死亡地点和死因时,会做出什么来还不能肯定。 不过至少目前神宫秋明都把他们看做疯子,所以事态尚且在控制范围之内,最主要的是路过的佣人好心帮他们找了管家来开门。 神宫秋明他们进入卧室,卧室内的窗帘是拉上的,或许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他们能闻到很明显的潮气和什么东西发霉的味道。虽然是平日里总是锁住的卧室,但其实也是有佣人来打扫的,除了不给阳光外其他没什么。卧室的飘窗旁有一个收纳箱,打开盖子能看到里面是叠好的红色千纸鹤,或许是上条绘里奈小姐的爱好。 “加藤,你注意到了吗?” 神宫秋明打开卧室的灯,在灯光的照耀下,地板上有一处明显的地方,瓷砖虽然同样经过打蜡抛光,但仍然显示出浅淡的颜色。 “这里,颜色浅淡的地方。” 神宫秋明说着走到那块瓷砖旁边,工藤新一因为好奇也跟了过去,当看到跟周围瓷砖一对比看上去颜色浅了不少的瓷砖,常年在各种案件中耳濡目染的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犯人处理血迹经常会用的漂白剂。 这种清洁用品可以抑制过氧化氢分解,使血迹检验的鲁米诺实验受到干扰甚至失效。但是漂白剂对这种深咖色地板来说,浓度高些,使用次数频繁些,瓷砖就会失去釉面,颜色变浅,即使之后再怎么打蜡抛光,都无法遮掩变化之处。 是什么原因需要对这里使用漂白剂? 工藤新一反应过来,他说:“是血迹!这里才是案发现场吗?”说到后面他又有些犹豫,因为一点血迹在看不出其形状和尸体的联系前,很难将第一现场的词条安上去,上条家的人完全可以解释这是上条绘里奈不小心割伤自己所留下的血迹。更何况上条绘里奈死于窒息,怎么会有外出血呢? 见状,工藤优作开始教导自己的儿子。 “新一,鲁米诺实验可以用来检验血迹不假,可是,难道它只会和血液反应吗?” 工藤新一知道这是个提示,于是开始思考,两个大人都好心地没有出声,静静等待他想明白。 片刻,工藤新一想起来了,回答道:“还有排泄物,因为人死后可能会大小便失禁,所以这里才是案发现场!” 工藤优作见新一回答了要点,夸奖了他,但同时他又反问:“动物的排泄物也会和鲁米诺反应,为什么不能是第一任女主人宠物的排泄物呢?” 工藤新一本来想说通过观察没有发现上条家有养宠物的痕迹,但随后他又想到若是七年前的宠物,就算再有痕迹可能都被掩盖了。不、这不是正确答案。 工藤新一想着,偷瞄了一眼神宫秋明,这个人此时正挠有兴趣地看他思考问题,当他想到女主人的宠物时,还看到他不着痕迹地稍稍摇了摇头,好像是在提示他的想法错了一样。 想啊想,工藤新一突然发现自己被错误信息绕进去了,因为昨天工藤优作给他看的人物资料里,明明有说老夫人上条都美因为洁癖而非常讨厌宠物,所以古堡内是不可能会有动物排泄物的,尤其是在卧室这种地方。 工藤新一气呼呼地说出正确答案,不忘吐槽工藤优作:“爸爸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误导我。” “哈哈,但是新一还是没有被误导,这很好。”至于神宫秋明给的提示他就当没看到吧,工藤优作想,偶尔也不能太过打击孩子的自信心。 神宫秋明经过刚才那一遭,发现逗小孩还挺好玩的,于是他蹲下来,和工藤新一聊案件。 “你们昨天应该看过这两宗案件的记录了,对吧?” 工藤新一闻言有些慌神,他很清楚昨天他和爸爸研究的卷宗属于警方资料,很可能是工藤优作托警视厅里的朋友带出来的,但是这种事情要是被外人问起来他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别担心,目暮警官也给了我一份,都是有关系的人嘛。”神宫秋明安慰工藤新一说道,然后他接着说:“我们推理案件时一般喜欢倒推,也就是说在知道某个结果的前提下,推理出这个结果发生的过程。” “比如说,你应该看过上条绘里奈死亡现场的照片,还能回想起现场尸体的外表是怎么记录的吗?” “我记得,是说死者衣装整洁,疑似特意装扮过,后来判定是自杀时还阐述了一遍,说是死者精心准备的自杀。” “但是一般情况而言,人在上吊自尽后,括约肌松弛,会发生大小便失禁的情况。除非死者提前排空膀胱还做了灌肠,否则她的衣物不会这么‘干净’。” “所以由此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有人给死者换过衣物!”工藤新一也想明白了,兴奋地接上话题。 “没错,但是话又说回来,在空中给人换全套衣物可不容易,从照片来看,上条绘里奈死时所穿的衣物是一件套装,也就是说,给她换衣服的人至少将人放了下来,换好后再挂了回去——” “不,不对。”工藤新一发现关窍,说:“报告有说因为系了死结的缘故,警方都是剪断绳子将人放下来的,而他们要是重新将人挂上去的话,尸体脖子上应该会有第二道淤青!” 没错,虽然同样是绳子勒出来的淤青,但由于死者自己上吊和别人直接系上绳结所造成的淤青位置不可能完美重合,所以尸体的脖子上应当有第二或第三道痕迹,而不是照片和记录里显示的“一道淤痕”。 而且神宫秋明根据七年前第一场“自杀案”的案件报告来看,死者上条绘里奈小姐脖子上的绳索的打结手法并不是绞刑结,而是粗暴的死结。这种绳结,死者无法调节绳索,由此若是她选择上吊的话,只有两种方法: 其一,先将绳子的一端固定在园艺室的横梁上,随后自己踩在凳子上艰难地给自己的脖子上现场系一个死结绳套。这一方法的缺点就是万一她反悔了就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踩在凳子上等人来救。 其二,先系死结将脖子套住,但这样对于独立自杀的上条绘里奈来说又有些麻烦,因为她没办法确定好固定绳索的高度,如果预留的绳子短了,那她不用踩凳子就悬空了,那么倒地的凳子就只是个摆设而已。 无论是哪种方法,都证实了上条绘里奈是死后被人套上绳子的。鉴于当年的调查不全面的关系,尸体既没有尸检,也没有针对淤青的其他角度的照片,能从中获取到的信息对一般人而言是少之又少,但对于神宫秋明而言,这些就足够他做出判断了。 “那么由此衍生出一个设想——上条绘里奈小姐是被杀害并将尸体转移至园艺室的,而我们要证实这个设想,首先就是要找到第一案发现场,也就是这里,死者死时失禁的地方。” 这样就全部连上了,还原当年的案发场景应该是这样的—— 晚上,上条绘里奈在卧室里被人袭击,犯人将她扑倒在地,并随手拿起床上的枕头将她的脸捂住并且按压了许久,久到她死于窒息。随后犯人为上条绘里奈换了全部衣物,清洁了地板,将尸体通过某种方式悄无声息地运到园艺室里并布置成上吊自杀的模样。 还有红色的千纸鹤,因为死者生前并没有表现出自杀倾向,也没有什么忧郁的行为,那么犯人就只能从上条绘里奈素日来的习惯去将人掩盖成具有某种神经质的特质,从而使这场自杀看上去更像是死者自己精心安排的。 所以,在看到现场时,调查的警员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死者脚底下大量的红色千纸鹤和她精美的装扮,因为画面的冲击力,这时候犯人再补充说上条绘里奈生前的异常举动和不正常的精神状态就很容易说服别人了。 神宫秋明解释完,工藤优作看上去没有什么要说的,看来对方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工藤新一还有不明白的,他说:“可是这样说来,因为事故而双腿残疾十余年的上条都美女士,根本不可能做到从杀人到布置现场的一系列举动,除非……” “除非她有帮凶!” 工藤优作点点头,说:“没错,有时候一桩案件不代表着只有一名罪犯。” 神宫秋明也点点头,说:”是这样的。同样的,两桩案件也不代表着只有两名罪犯。” 第三名凶手 神宫秋明能说出这句话,当然是因为他已经知道犯下两起案件的凶手都有谁,同样的,工藤优作也知道。 但很可惜,真正发现现场后,他反而对这两起案件是否真的和COPYCAT有关而感到疑惑。无疑,纸鹤的确是被故意放在那里的,而他找了一堆案件报告,在当初他收集的相似案件中也的确有上条家的这个“红色千纸鹤殉情”事件,虽然不排除当年媒体的剪报上将案件内容描述得夸张了些,还给了一个有噱头的称号,但是除此之外,那只红色千纸鹤还能与什么有关吗? 神宫秋明想不明白,在他看来,这两起案件里确实有且只有三个凶手,他找不到一丝一毫和那家伙出场的身影,难道这次也要无功而返了吗? 因为沉迷于回想自己有没有哪里遗漏的地方,神宫秋明没有及时回复工藤父子的邀请。直到他们重复第三遍时,神宫秋明这才反应过来,向两人道歉。 对于神宫秋明的突然走神,工藤优作有些好奇而工藤新一则是怀疑神宫秋明是对他们刚才的称呼“加藤”没有反应,他怀疑神宫秋明实际上并不叫加藤和光,而对方和父亲也不是什么好友关系。 “那么我们走吧,去书房。” 神宫秋明说,工藤优作的邀请对他来说恰到时候,因为他推断第二起谋杀案——香取茉莉的谋杀案,就发生在委托人上条当麻的书房中! 他们一行人回到书房,而发现门外人是侦探的上条当麻将简直不敢置信,从他们离开到回来才过去了多久?一小时?不、真的有一小时吗? 上条当麻要是知道他们的推理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剩下的时间里都是工藤优作和工藤新一陪着神宫秋明在古堡里找些什么的话,估计会更为吃惊。 神宫秋明看似在找回书房的路,实际上他在找还有哪些隐藏的房间,这点就算不用推理工藤优作也能看出来。对于古堡有没有什么密室一说,他也比较好奇。 毕竟,外界有着这样的传闻:上条家族虽然现在没落了,可只要他们守着古堡一天不倒,就总有重返辉煌的时候。 那么,所谓的让一个世家恢复巅峰时期的秘密,会和宝藏有关吗?如果是的话,那究竟是精神上的财富还是真的只是金银珠宝? 不过探寻秘密的侦探们都不是对金钱感兴趣的人,他们只是对挖掘真相感兴趣罢了。 神宫秋明是想借此机会,在假装寻找密室宝藏的过程中,寻找COPYCAT留下的痕迹,按照他整理的那些案件记录中,虽然对方不会留下固定的一件物品,但是有很多时候对方会留下他在其他案件中所复制的“纪念品”。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米花博物馆门口发现那个千纸鹤后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因为单从手法而言,实在是太相似了。 不过,细节并不到位。 与其说是那家伙的模仿犯,不如说是他精心调教的弟子。 就像这两起案件里的三个凶手一样,那个COPYCAT或许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什么的,而他最初接触的那个人正是第一个成员。 摸索了一会儿,神宫秋明没发现什么,工藤优作虽然有些遗憾,但也不打算再找下去,尽管按照神宫秋明的思路来,上条家从今往后可能不复存在。 两个大人都放弃了,工藤新一倒是玩上头了,在两人的影响下,他现在看什么都像机关,恨不得把墙角的结构都分析个透彻。 就这么玩闹了一会儿,几人回到书房。 看到人回来,上条当麻躲在办公桌后的身体瞬间紧绷了,他努力掩饰自己的惊讶和慌张,装作惊喜的模样站出来询问他们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很遗憾,上条先生,我们虽然能推论出第一起案件和上条老夫人以及田中管家有关,但是七年过去,关键证据早已不在,再加上当年的取证工作也做得不是很好,所以……” 神宫秋明眉眼低垂,好像很对不起上条当麻的模样。 而工藤优作秒懂神宫秋明的反应是为何,一边低头掩饰表情,一边按下工藤新一充满问号的小脑瓜。 看见他的样子,上条当麻微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骤然放松。方才他只顾着扮演出情绪激动的样子,却忘记了就算他让侦探找到了第一起谋杀案的真凶又如何,第二起的呢? 他真的能够全身而退吗? 上条当麻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而绷紧神经,现在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就开始胡思乱想,不过他反应及时,没有直接说出请人离开的话。 神宫秋明他们只反馈了第一件谋杀案的结果,按照常理来说他此时应该表现出遗憾和失望的情绪,然后象征性地问一下第二件谋杀案的事情。 神宫秋明看着眼前的男人迅速转变情绪,其反应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要不是神宫秋明离得近又看得清楚,还不一定能察觉这一点。 只见上条当麻一边做出难以掩饰的悲伤和遗憾,一边询问他的前妻上条茉莉的死因。 “为什么要说是‘上条茉莉’呢,上条先生?” 神宫秋明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这样问道。 上条当麻愣了一下,像是不知道神宫秋明作为侦探助理为什么会这么问话一样,他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她嫁给我之后要改成夫姓,绘里奈也是这样的。” “绘里奈小姐我不评价,但是,茉莉小姐本来是想和你离婚的,对吧?如果她没有死在那个夜晚,她寿终正寝后的墓碑上应该刻有她自己的姓名。” “你!你怎么会知道!” 神宫秋明试探得不错,对于上条当麻这种既看重家族荣誉又具有强烈占有欲的男人来说,离婚是绝对不能够原谅的事情。现在看到上条当麻掩饰不住的狰狞模样,神宫秋明心底也为死去之人叹了口气。 “这么说吧,你确实很注意细节,不论是从香奈儿套装还是从千纸鹤的数量上来看,你都有意模仿第一起‘自杀案’来布置现场。” “好像、有哪里不对?” 工藤新一糊涂了,不是在说离婚的事吗,怎么突然转到与凶手对峙的这一步了。 为了解答工藤新一的疑惑,也为了省些时间,工藤优作替神宫秋明解释了。 “茉莉小姐会与上条先生离婚是必然的结果。不论是从案件记录中佣人所说‘近来夫人常常精心打扮后外出’还是‘他们为了什么争吵过’,在加上上条先生开始所说的故事里,茉莉小姐有一位热恋中的爱人……只说了当时热恋,但是没有提过后续。” “比起猜测茉莉小姐是否是因为出轨而离婚,我更倾向于当时佣人的说话顺序是反着来的。应该是吵架在先,离婚在后,最后才是常常出去。从那名佣人之后的口供每次都是按照时间倒序来说,真实的故事也应该反过来。” “但是,上条先生——” 神宫秋明接着说:“ “注重细节的你,唯独落下了结婚戒指。这是为什么呢?我想你应该清楚,毕竟那正是压死你的最后一根稻草。” 上条当麻四肢冰冷,手臂没了知觉,当他的指尖抽搐时,人像水泥浇灌的一样立在原地。他的眼前闪过当年的场景,一切都是那么的黑暗和沉重,他想要杀死茉莉的心也是一样邪恶! 他都做了什么! 当他真的将现场布置好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悔恨和孤独后知后觉地涌上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沉默。到最后,沉默也变成了“啊,我真的留下了她,她没有离开我”的想法。 最后,赶在天亮前,他离开了古堡,像无声无息地到来一样最终隐秘地离开。 多少年过去了,上条当麻的记忆好像仍停留在那个罪恶的夜晚。 面对神宫秋明对他的逼问和诘难,他难以明说。 “上条先生,你只有一条路可走,自首。” 神宫秋明这么说着,并不理会被点破心思后男人一瞬间露出的凶戾眼神。 上条当麻显然不打算就此被神宫秋明送进牢里,他嘴硬,拿第一起案件的情况来说事。 “是吗?你们有证据吗?是凶器上有我的指纹还是有目击证人?没有证据,侦探也不过是无能为力的小丑罢了!” 神宫秋明听到这样嚣张的发言,只是歪了歪脑袋,语气轻快地说:“可是,这已经是你能选择的最好的路了。上条先生,你确定不准备拾取这颗又大又红又美味的苹果吗?” 男人和女人都一样 世界上总是不识时务的人比较多。 神宫秋明想,对于没能接受他的建议的上条当麻,他只能在对方以后的每一天都活在悔恨时选择一笑而过,毕竟,他已经给过犯人选择的机会了。 比起警察,神宫秋明自认为他对这些人渣的态度还算良好。 由于上条当麻拒绝自首,神宫秋明只好打破原先的计划,转而将古堡内的三名凶手都聚在书房里,没办法,这里的隔音确实很好。 工藤优作观察着神宫秋明的行为,似乎是猜到了他要做什么,并没有对他的做法发表什么意见,尽管他的委托人也在此列。 “诸位,经过我们的不懈努力,终于,挖掘出了两起案件的真相!” “你说什么!什么真相?你在说什么胡话?”坐在轮椅上的上条都美紧紧抓住轮椅把手,神宫秋明怀疑要是她能站起来一定会抡圆了胳膊甩他耳光的。 “不要这么激动,上条女士。”神宫秋明笑意吟吟,他说:“我又没有指认你是杀人犯,难不成你是为了袒护田中管家?不、不可能,你爱着自己的丈夫,丈夫死后将扭曲的爱意转移到儿子身上,你不会去特意理会田中管家这样的人的。” 神宫秋明的一番话直接暴露出两个人心底隐藏的秘密,不过看他们的反应,应该说是互相清楚对方的心思的,那么,真正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的就只有儿子上条当麻了。 上条当麻岂止是不能接受,他简直就要发疯了,回想起过往种种,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难怪、难怪你总是不满意我的妻子,明明她们从家世门第到样貌品行,没有一处是不好的,可你就是非常不满。我是你的儿子,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对我!” 上条都美没有回应儿子的指责,只是紧绷着下巴,嘴唇抿成死死的一条线。 见状,田中佑平便出来维护上条都美。 上条当麻看到管家,一想到这个男人一直以来都在觊觎自己的母亲,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要好好教训他。 正当他挥拳时,突然伸出来的手拦住了他。 “放手!工藤优作,这里已经没你们的事了!” 工藤优作依言放手,却不打算就此离去。在他看来,神宫秋明的打算远不止如此,挑起他们的争端矛盾,恐怕是为了向上条当麻还原当年的事情经过吧。不过,这应当只是一部分原因。 果然不出他所料,神宫秋明接着便说:“冷静,上条先生,你这样不正和绘里奈小姐一样吗?不过对象不同罢了。” 听到这话,上条都美才吝啬地将目光分给神宫秋明,她不时盯着这个年轻人,手心渐渐出了汗。 “和现在一样是指?” 面对提示,工藤新一比上条当麻更快想出这句话的含义,他看了看刚才怒气冲冲的上条当麻被神宫秋明一句话止住了怒火,决定还是不要说出来引人注意比较好,这个人他能搞定的。 “正是字面上的意思——绘里奈小姐当年发现了上条女士的感情,因为嫁给你之后的种种不愉快而挑衅了她,还扬言要告诉你。” “但是,这种事情她也不可能直接在客厅里就说了,所以回了卧室,而让管家推着她紧随其后的上条女士进去阻拦,和绘里奈小姐打了起来。” “为了保护上条女士也就是自己暗恋多年的人,田中管家冲进门拉开绘里奈小姐,但是五十多岁的管家不见得能压住一个年轻的女人,尤其是这个女人正挣扎着要给上条女士好看——你们正是那个时候动了杀心。” “从位置来看,应该是上条女士随手递的枕头,管家则负责用枕头按在绘里奈小姐脸上,直至她窒息而死。” 工藤优作听着,等神宫秋明停顿时顺势接过推理,继续说下去:“绘里奈小姐死后,你们为了掩盖杀人的证据,处理了现场,趁着深夜将尸体运到园艺室里,布置了所谓的自杀现场。” “由于绘里奈小姐之后一直不出现,被人怀疑才去寻找,正好找到尸体。之后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尽管法医初步判断了死者的死亡时间,仍不会有人怀疑,因为她确实是从那之后就没再露面了。因为经济原因,你们当时辞退了不少佣人,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工藤优作说完,等待片刻,没有听到上条都美和田中佑平的反驳,一看两人都是震惊地看着神宫秋明的样子,他就知道,神宫秋明确实推理出了当年的案发经过。 而且有一点可以肯定:神宫秋明绝对近乎完美还原了事情的经过,包括凶手以及被害人的心理活动,甚至于,要是他来说后半部分的内容,绝对会有很多细节。 这些细节不全是能从现今的档案中找到的,更多的是神宫秋明自己推理判断出来的,可怕就可怕在,他能判断得几乎分毫不差。 简直正应了那句评价——“极致的观心师”。 工藤优作想起朋友聚会聊天时对神宫秋明的评价,感叹的同时对这个人的过往也愈发好奇起来。 而与他有差不多想法的,正是两名凶手。 在神宫秋明的阐述下,他们的记忆好像被带回了七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一切都历历在目。过往的经历是如此真实,将他们困在思绪和震惊中,以至于他们无法迅速在现实中做出反应。 不用再说什么,上条当麻光是看他们的模样就知道神宫秋明说的没错,但他还有一点要反驳的:“绘里奈明明是心甘情愿嫁入上条家的,我之前也说过她和母亲之间相安无事,怎么可能是这样的结果!” 神宫秋明转向上条当麻,看着眼前这个还在妄想的男人,不得不说,能做出邀请名侦探还不怕自己干的坏事被揭穿的人他不是没见过,可是蠢到这种份上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关于你的话,我要声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除了你和你的母亲,根本没人爱着你。承认这一点很难吗?” 上条当麻再次露出阴鸷的眼神,想来如果有可能,他已经好好教训教训神宫秋明,给他点颜色看看了。 “别那样看着我,你在想什么我都一清二楚。”神宫秋明摆摆手说,他毫不在意上条当麻会不会暴起伤人,因为他看出来这个人的本质正是懦夫。 一般的懦夫被逼急了会咬人,而上条当麻这样的伪装成坚强者的懦夫,被发现破绽只会越缩越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上条当麻从背后勒死香取茉莉时,他的想法和现在一样。 神宫秋明直视这个男人,在他的眼中,上条当麻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丑态,他不甘心,但是却不敢在这时候轻举妄动,就连工藤优作都能轻松拦住他,更不用说还要加上一个神宫秋明了。 在他的盘算中,一个坐轮椅的废物老太太和一个头发花白的废物管家,加上他也不能保证能干掉这三个人,所以他选择偃旗息鼓,避免与神宫秋明的正面交锋。 而神宫秋明却不打算给他喘口气的时间,他说:“常年不在家的丈夫和对儿子的一举一动都要清楚的母亲,还有极力维护老夫人脸面而处处冷言冷语的管家,更不用说还有看主人家脸色行事所以爱答不理的佣人们,两位妻子面对这样的现状,会心生不满和忧郁不是正在情理之中吗?” “尤其是当你回到家古堡后,当她们向你反应这些事情时,你是不是像其他上条家的人一样将他们无视了呢?” 神宫秋明问上条当麻,后者眼神躲闪,明显给出了他的答案。 “面对丈夫知晓一切后仍满不在乎的表现,两个女人给出了不同的答案。绘里奈小姐在你离开后选择反抗上条女士以此来获得她严重的家庭掌控权,而心有所系的茉莉小姐则是想要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想来茉莉小姐是花费了一番功夫才说服了她的家人,然后和你离婚。” “可惜,她的丈夫不是什么好好先生,而是一个小心眼又爱嫉妒的男人。当上条先生你质问她是不是移情别恋或者出轨时,难道没有想过第三种可能吗?” “所以当你意识到即使没有第三者,她也一定会离开你的时候,你就起了杀心。” 神宫秋明将推理转到第二名被害人身上,指向凶手的矛头也刺向了上条当麻。 上条当麻慌乱无比,因为他知道神宫秋明在说事实,可是,这样的事实他怎么能承认它确实发生过。 神宫秋明一看上条当麻想要反驳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他直接说:“对你而言,弄个假身份混进国内很难吗?对你来说,钱能买到很多东西,能买到假扮你的替身演员,能买到帮助你通过客船验证的假身份……但是,你唯独不想用金钱购买的,是亲手杀死自认为背叛自己的女人的那一瞬间。” 工藤优作旁观委托人跪地痛哭的模样,就算他没有神宫秋明那样的直感,他也能知道这人并不是在为死去的香取茉莉而痛苦。 随即他看向神宫秋明,眼睛镜片的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变化。 工藤优作想,神宫秋明是在拖延时间。 一起来做正义的伙伴吧 在工藤优作看来,神宫秋明虽然喜欢在破案时说出自己的推理和分析,但如今的表现应该不止于此。 据他了解,神宫秋明是警视厅官方的顾问侦探,也就是说,在破案的同时他也相应的会负责帮忙将犯人交给警方。 工藤优作想,在没有警方这个第三方在场时,神宫秋明以往是先通知相关警员来到现场,在警员的监督和帮助下搜集证据和断案,他怎么会独自外出呢? 这就回到了一切的原点——从他们在门口碰面开始,工藤优作就在揣测的事情。他肯定,神宫秋明既然不能像他这样根据委托而来,身边也没有随行的警员,那么对方的调查必然是带有私人性质的。 那么,六七年前的两起案件又怎么会与神宫秋明的私事有关呢?这两起案件的共同点是什么? 从神宫秋明的表现来看,他对上条一家人的判断都是他自己推理得来,那便说明此前他们并不相识,这也包括两位被害人。 可如果关键点不是在被害人身上,那么便只可能与作案手法有关。两起相似的事件,近乎完全一致的案发现场,这让工藤优作想起自己从前整理出来的一部分谋杀案,而他也正是对此有疑点所以才会接下这次委托。 那么,工藤优作看向还在攻破上条等人心房的神宫秋明,不禁想问问他,是否也是为了那个神秘的犯人而来。 没等到工藤优作开口,神宫秋明看了看手表,说了一句:“时间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一队警员就带着搜查令进入了上条家,根据神宫秋明的建议,他们直接推开书房门,准备带走上条当麻。 “你们没有证据,我也没有说过什么,凭什么带走我!” 上条当麻被警员从地上拷起来时还在挣扎,但他自诩谨慎,防的就是神宫秋明会不会有录音笔什么的录下他承认杀人的语音,所以即使被拆穿了手法也坚决不承认。 但是,神宫秋明清楚对付上条当麻这样的人,不死到临头不落真眼泪,直接将人带走审问才是让他露出破绽的最好时机。 而要达成这一点,录音这种手段只能说是他的一个小小的备用方案,因为上条当麻自己可能也没想到,神宫秋明根本就没打算通过谋杀案将人送进监狱。 同样的,对于上条都美和田中佑平也一样,他们的谋杀案是发生在七年前,警方也不是按照谋杀案处理的案件,许多证物证词其实放在七年后的今天已经不足以给二人定罪。 所以,他为这三名凶手准备了别的伏罪方法。 作为相关人员,上条都美和田中佑平需要接受新一轮的审讯调查,而在他们接受调查的这段时间里,刚好神宫秋明可以顺路去拜访一下两位被害人的家族——已经和上条家断绝来往的柊家和香取家。 委托人被抓,工藤优作便打算带着儿子打道回府了。而且,这次古堡之行也不算全无收获。 分别前,工藤优作将新一带到车上,叮嘱对方在车内等他一会儿后,去找了站在门口准备坐警员的顺风车的神宫秋明。 瞥见工藤优作向自己走来,神宫秋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向让他搭车的警员道了歉,请对方稍等他片刻。 随后,神宫秋明和工藤优作默契地走到四下无人的角落里。 “如果我的推论没错,神宫君这次来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是吗?” “彼此彼此,工藤先生也是,除了给孩子上了几节课以外,也没得到意料之内的收获吧?” 工藤优作闻言轻笑两声,说:“确实如此,不过,我得到了超出预期的收获。你以为呢,神宫君?” 他的镜片反着光,锐利的视线直逼神宫秋明,好像要拆穿对方的伪装一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分析神宫秋明的肢体语言和神态声调。 神宫秋明又何尝不是这样,不同的是,他并不是很喜欢和聪明人相处,尤其是和有八百个心眼子的人相处,那样一般情况下他们只有互相猜来猜去、互相挑战的份。 现在一看到工藤优作他就什么都明白了,他能知道眼前这人心里所想,工藤优作也能大致推断出他的。 神宫秋明一边暗暗感慨自己果然还是更喜欢坦率而真诚的人,一边准备忽悠工藤优作,这招他经常对警视厅的人使用,百试百灵,而松田阵平对此绝对能给出长评。 不过神宫秋明越是想走套路,工藤优作就越是要不按照套路来,他直接了当地说:“两年前我通过报纸发现了一个神秘的连环杀人犯,对方行事隐秘,除了那刻意复制现场的怪癖以外简直无人察觉他的存在,更找不到案件与案件之间的联系,仿佛他是在无差别杀人。” 神宫秋明原本连草稿都打好了,但是看着工藤优作认真的表情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听他继续叙述。 “我也试过向警视厅投递过匿名信件说明,但是,我在警方的朋友告诉我他们并没有收到信件。” “如果连警视厅内部都有他的眼线的话,我便不能选择相信官方。” 神宫秋明抿了抿嘴,这是他下意识的小动作,表示他的心情复杂。对啊,警视厅有内鬼,他很确定。 不光是东京警视厅有内鬼,京都那边也有,石田磊的调职申请被拦下,十之八九就与COPYCAT有关,那家伙的手能伸多长他很清楚。 神宫秋明想到那家伙,情绪就烦躁起来,表现出来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说:“所以你选择自己先调查一部分是吗?你是因为这两起案件的案发现场才接下委托的,但是发现作案手法不一样后就放弃了。” “是这样没错,我原以为神宫君也是这么想的,你认为那名犯人与这两起案件无关,所以才打算在第一天就早早断案。但是——” 工藤优作看向古堡,视线似乎穿透墙壁落在了某个房间里。 “你犹豫了。” 他转向神宫秋明,看这人一瞬间放空的表情,他知道,他猜对了。 “我想,这两起案件其实和那名连环杀人犯有关,对吧?只是不是对方亲自作案,而是指导他们……或许在对方眼里这只是两次失败的演示,但是对于受害者而言,却是以失去生命为代价。” 神宫秋明的目光悲戚,对于无辜的死者,愧疚不能描述他的心情,直到今天他也在后悔,和从前后悔追查的那个自己不同的是,他现在后悔没能早些抓住凶手。 不论是六年还是七年,受害人的生命都定格在了不该逝去的时候。而他的时间也同那天一起停留在了过去。 神宫秋明知道工藤优作的言下之意是什么,敌人有同伙,而他们都是单独作战。 “工藤先生想要调查的话请便,我又不会阻拦你。” 神宫秋明耸肩,这话他已经打过无数次草稿,说出口却并不轻松。 工藤优作皱眉,他的表情看起来比目暮警官生气时还要严肃,只是少了点威慑力。 只见工藤优作一本正经地回复神宫秋明的话说:“神宫君,我相信你对那名杀人犯的了解远在我之上,我也知道你至今仍选择走一条艰难的道路。但是,独自前行的你,面对不可计数的危险和痛苦时,不也正在走向毁灭的终点吗?” “神宫君,哪怕这可能不是第一次有人向你发出合作,我还是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 “如果是要做正义的伙伴,我无条件加入。” 神宫秋明刚刚还在为“毁灭”的评价而愣神,听到后面的话又忍不住笑出来。不过,他的心情倒是轻松了不少。 他远远看见工藤优作的车里,一个小孩子打开车窗偷偷向这边张望,察觉他在观察自己后立刻缩回车内。 神宫秋明收回视线,说:“工藤先生,新一还很小不是吗?他的童年,即使有爱捉弄他的母亲和总是教导他的父亲,也能过得非常愉快。” 工藤优作张了张口,看着神宫秋明强颜欢笑的模样,还是将话憋回去了。 “追击连环杀人犯什么的,并不是因为我们无所不能才去做,而是因为我们无法视而不见。但是,谁能保证自己不是在逞英雄呢?” “不要选择一条让自己后悔的路,工藤先生。新一是很年幼,但即使这样他也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童年是哪一种。” 话说到这种份上,工藤优作知道今天的谈话是没戏了,不过,他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也不打算在不告知家人的情况下就冒然选择步入危险。 少年时的他不为此负担,成家立业后就要为家庭考虑更多。对于工藤优作而言,他将自己的身份定为丈夫、父亲、侦探以及家,侦探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位了。 “我明白的,关于这件事,我会同内子和孩子商量,放心,我还没有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踏进去的地步。” 神宫秋明看出来他说的不是假话,暗自松了一口气。 两人谈完,这下是真的要分别了。 临走前,神宫秋明叫住工藤优作,说:“对了,工藤先生,有时间的话还是增加一些看特摄剧的亲子活动吧。如果是假面骑士说‘正义的伙伴’这样的话,应该不是这样的结果哦。” 说完就窜上车离开,留下尴尬到不知如何面对儿子好奇目光的工藤优作。 一刻也不消停接下来回归的是…… 结束古堡之行的第二天,神宫秋明就回到了警视厅躺沙发,冲咖啡时路过沙发的松田阵平走过去,又退了两步回去,打量了一下躺尸的某人,然后接着去接热水。 同样做出此举动的还有伊达航等人,他们聚在茶水间,随口说起自己的幻觉。 “神宫先生昨天不在还挺不习惯的,结果今天就看到他了。” “是啊,我也看到了,难道我有这么想吗?” 佐藤美和子和千叶和伸聊天说道,还不忘吐槽一下神宫秋明睡觉总是拿书盖脸的习惯。 松田阵平听了一耳朵,突然愣住,反应过来说:“不是,你们就没想过那真的是神宫那家伙吗?” 伊达航想了想,好像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他平日里因为巡逻和神宫秋明接触得少,对这个人在他同事心里的形象也没什么概念,所以他最先赞同松田阵平的话。 佐藤美和子紧接着反驳道:“不会吧,我看神宫先生走之前还挺开心的,因为是变相的带薪休假吧,我想没个十天八天的他不会回来的吧?” 松田阵平下意识不认同佐藤美和子对神宫秋明的看法:“不可能,那家伙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可实际上对待工作比谁都认真。他不是逃避的人。” 更何况,松田阵平想,还有那么一件事像缰绳一样在前面紧紧拉着神宫秋明,让他一刻也不能放松。他怎么也不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偷闲数天的,虽然平日里看着神宫秋明总是赖在沙发上,但这是否是因为他晚上总是熬夜查案子?除了他本人谁又能清楚。 “所以,那外面沙发上的人——” 话音未落,几人端着杯子就冲到沙发旁边,最后由松田阵平自作主张将杂志从神宫秋明脸上拿开。 “怎么真是他!” “这也太快了,我看过记录,两桩旧案都不简单,线索又那么模糊,我还以为至少要三天时间。” “不愧是传闻中的神探,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的样子。”佐藤美和子感慨两句,按照她的性格来说直白地夸奖一个平日里自己总是腹诽他性格的人还是挺困难的,因为见神宫秋明在休息,她还特地小声说话。 结果佐藤美和子就听到了神宫秋明的回复。 “谢谢你的夸奖,佐藤警官,但我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到。” “啊!” 佐藤美和子被吓了一跳,咖啡杯差点被丢出去,还好神宫秋明眼疾手快直接将杯子拿过去。 “哇,你们好贴心,一人请我喝一杯咖啡吗?” 神宫秋明这样一说,佐藤美和子因为惊吓出声而感到的尴尬也没了,她转而一边吐槽神宫秋明爱吓唬人一边把杯子夺回来。 “原来你醒着呀,神宫君。” 千叶和伸说着摸了摸鼻子,有种讨论当事人被发现后心虚的感觉。 “几个人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站在我旁边开玩笑,还拿走了我的遮光道具,我当然会醒了。” 神宫秋明话是这么说,可看他的表情,他一点都没有睡觉被人围观的不适感,反而把科室办公室当自己家一样自在极了。 “你就用这玩意遮光?”松田阵平撇撇嘴,说:“改天送你一个眼罩得了,不然也太寒酸了。” 神宫秋明知道松田阵平虽然嘴上不说,但一直记着他帮忙抓住炸弹犯的事情,那之后对他的态度都好了不少,现在说送礼也是因为他不习惯欠别人人情。 如果放在以往,神宫秋明肯定要把事实说出来逗弄松田阵平一番的,但是他昨天熬夜到凌晨,早上起来精气神都没了,现在实在没有心思去搞怪了。 “哇~哦~好——贴心啊,松田警官~要是谁能做你的女朋友,一定会非——常——舒心吧!” 不能搞怪?才怪! 神宫秋明是那种因为熬了一次夜就变成蔫了的小白菜的人吗?能嘴贱为什么要好好说话,这样一本正经地上班得多无聊。 松田阵平一把将杂志拍在神宫秋明的头上,神宫秋明应该庆幸他今天用的是杂志而不是大头书,不然他可能会成为第一个被警察用书砸成脑震荡的侦探。 “你的嘴真是一天没有消停的时候!” 松田阵平几乎是咬着字说的,看表情就知道他不是第一次因为神宫秋明随口两句话而生气。即使多年过去后松田阵平已经能心平气和地刺回去,他偶尔还是会怀念现在这个一激就上头的自己。 旁观他俩相处模式的伊达航突然来一句:“你们看起来已经变成关系很好的朋友了啊!” “没错,没错。” “谁跟他是好朋友!” 神宫秋明和松田阵平同时回答,不同于当年降谷零和松田阵平互相嘴硬别扭的套路,他倒是承认得挺快,虽然有硬贴上去的嫌疑。 对松田阵平这样的人来说,普通的真诚与坦率就是很好的杀器,但当拥有杀器的人变成神宫秋明之后,这反而变成了汽油和打火石。 伊达航打趣两句,看了看松田阵平的嘴硬和神宫秋明的笑脸,最后以还要值班为由跑去带着新人巡逻去了。 伊达航作为话题的挑起者竟然先一步逃出生天,眼见松田阵平和神宫秋明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偏向剑拔弩张,佐藤美和子和千叶和伸一个以写自己的报告,一个以写神宫秋明的检讨为由要离开。 “哎,等会儿,什么检讨?” 松田阵平拦下千叶和伸,而佐藤美和子一早就知道原因于是不厚道地溜走了。 眼见后背无援助,千叶和伸只好硬着头皮解释说是神宫秋明帮他办案的“劳动费”。 “是之前的案子了,一直没有进展,只好求助神宫君,因为神宫君说为了解决这个案子通宵了一整晚,我过意不去所以……” “他是不是说让你不要在意,然后道歉说他不能帮你写结案报告因为他还有检讨要写?” “对呀!果然和神宫君相处久了洞察力都会变好吗?这简直和当初的对话一模一样!” 松田阵平:“……” 神宫秋明:“……” “……算了,你觉得值就行。” 松田阵平说完没有再拦千叶和伸,对方确实认为自己麻烦了神宫秋明,那么写不写检讨什么的都是千叶和伸自己的选择,他确实没道理说什么。 只是,他百分之一百肯定神宫秋明真正为之熬夜的绝对不是那个案子。 “话又说回来了,你的检讨不会和你把管理官锁厕所里有关吧?” “没有,那是后来的事。”神宫秋明解释道:“检讨是因为我总是早退来着。” 他就知道,松田阵平想,以神宫秋明那一出完现场就总是忘记回警视厅而直接离开的做事风格来看,不被批评才怪。 虽说是警方顾问,但到底也是因为特别条例而拿着公务员薪水享受一系列待遇的正经顾问,神宫秋明虽然从不迟到,但是这不代表早退就能让领导们不计较了。 松田阵平坐回自己的工位上,看了一眼杂志的封面后随手将东西扔给神宫秋明,说:“算了,这次就放过你,你给我好好休息吧。”黑眼圈都挂着呢,他现在又没带墨镜,一眼就看见了。 神宫秋明依言把杂志重新摊开盖在脸上,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说:“但是松田君,我真的认为你是我的好朋友哦,也是现在唯一的一个。” “乖乖闭嘴睡觉。” 松田阵平听到这番直白的话,敲键盘的手依然不停,不过仗着神宫秋明看不见,他露出了看上去就是心情很不错的表情。 “松田君,现在脸上一定挂着幸福的微笑吧。” 神宫秋明脸上还盖着杂志,但小嘴仍然不停,还在做它平日里做的事。 “神宫,你是想正常入睡还是接受物理意义上的安眠手段?” “对不起,我这就睡觉。” 神宫秋明,再次很快地认怂了。 等他睡醒,一看时间,才过去了一小时。 神宫秋明从沙发上坐起来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用纸巾擦拭后感觉有些困顿的头脑已经清醒不少,于是他不打算继续休息。 回到科室,他看到目暮警官在和其他人聊着什么,观察了一会儿,他确定这些人是在聊昨天那两起案件嫌疑人的处理结果,他没什么兴趣知道已经确定的事情,正想着午餐怎么解决时,被发现他的目暮十三叫了过去。 目暮十三将路过的神宫秋明叫到身边,他旁边听后续的佐藤美和子想起来据说神宫秋明在给犯人的定罪上出了力,当然,不是指探案这方面的,于是她问道:“神宫先生当时除了探案还有做什么吗?几年前错判的案子,证据还不充足,究竟是怎么做到将上条一家人都送进去的啊?” 神宫秋明想了想该怎么回答佐藤美和子,说:“直接定罪给他们判刑的可能性并不大,有好的律师的话他们甚至可能被无罪释放。所以我找了点关系。” “嫁入上条家的两位千金小姐背后站着柊家和香取家,我昨天顺路去拜访了两家人,将案件经过说了一遍,然后他们就说不要担心。” 佐藤美和子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她不敢置信:“结果就这么完了?没有别的什么了吗?目暮警官不是说上条家的人确实是以谋杀入狱的吗?” “那个……”目暮警官接着说:“我忘记说了,一开始犯人们确实不开口承认,后来他们都自首了来着。” “自首?” “是的,自首。”神宫秋明点点头,补充道:“比起失去全部财产和坐牢而言,上条他们选择了后者。” 串联 听目暮警官说完,神宫秋明回想起昨天的事情—— 窜上车以后,神宫秋明向开车的山崎拓木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山崎君。我还以为只有搜查一课的人会来,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 神宫秋明神情自若,视线隐秘地落在山崎拓木车内的吊饰上,那是一个笑脸上画有眼泪图案的晴天娃娃。 从车窗外不小心注意到这个装饰品的时候,神宫秋明还在想上条家的事,可紧接着他又反应过来,这个饰品实在眼熟。 婉拒了打算顺路送他回警视厅的搜查一课的警员们,神宫秋明自然而然地坐上了那辆车,当发现车主是当初在机动搜查部队有过一面之缘的山崎拓木时,他突然想明白了许多事。 “神宫顾问也喜欢这个饰品吗?” 在神宫秋明的要求下开车前往柊家的路上,山崎拓木突然发问,像是注意到了神宫秋明的小动作一样。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只是第一次看到有眼泪的晴天娃娃,有些好奇罢了。” 山崎拓木听后笑了两声,似乎是认为自己找到突破点了,开始以喜欢的东西为话题想和神宫秋明聊起来。 “好像每个坐我车的人都会这样说呢……那神宫顾问除了这样的以外有什么别的喜欢的饰品吗?” 神宫秋明没回答,只是望向窗外,说:“我们快到了。” 到了柊家,神宫秋明下车后打算直接拜访的,走到门口了才发现山崎拓木还在车里没跟过来,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因为他明显感觉这个人是带着目的来接近他的。 “山崎君不一起过来吗?” 神宫秋明大声询问,听到声音的山崎拓木将头伸出车窗,脸上挂着胆怯的笑容,他回答道:“不、不了,我在机动搜查都没待过多长时间,对办案流程都不算熟悉,要是给您添麻烦了就不好了。” 山崎拓木都这么拒绝了,神宫秋明也没有非对方不可的意思,摆摆手就随他去了。 四十分钟后,总算说清楚案件经过并且说服绘里奈小姐父母亲的神宫秋明从柊家走出来,他向等在车里的山崎拓木招手,对方看见他出来了,开心地下车迎接他。 神宫秋明坐回原来的位置,山崎拓木紧跟着回到驾驶座上,还没客套两句就被神宫秋明打断了。 “不好意思,山崎君,今天的时间不多了,虽说你要24小时值班,但还是有休息和吃饭的时间吧?” “是的,神宫顾问,不过现在离我休息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不用担心。” “不担心不行啊,我们接下来还要去香取家,离这里至少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山崎拓木得知至少要花上一个半小时的开车才能到目的地,慌忙中顾不得和神宫秋明聊天了,直接开车启程。 在等红绿灯时,山崎拓木想起方才他们离开柊家时,几名看起来就非富即贵的人站在大宅的门口目送他们离开,从表情上看,他们是带着感激的。 神宫秋明是同他们说了什么吗?他说了什么才会让那群人是那副表情呢? 沉浸在思绪中的山崎拓木不忘记开车,就在他胡乱猜测的时候,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我告诉了他们柊绘里奈小姐的死因,死于谋杀和死于诡异的自杀对他们来说区别还是很大的,比如从名声上来说……” 神宫秋明自言自语道,而在山崎拓木看来,神宫顾问是在解答他刚才的疑惑。 山崎拓木压下心中微妙的感觉,吹捧起神宫秋明。 “不愧是神宫顾问,和传闻中的神探一模一样啊!只是观察就可以猜到别人心中所想什么的,要是我也有这样的能力,说不定就不会天天被前辈们责骂了……” 话音末尾,山崎拓木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连表情都恰到好处地配合着变得沮丧起来。 神宫秋明好歹也在京都警视厅待过几年,什么样的“被欺负的新人警员”没见过,就山崎拓木的表现来看,远不如当初那几个拼命想借他的帮助获得升职资历的“小可怜”们。 他正坐在副驾驶上,撑起手臂就往车窗上一靠,好整以待地看着山崎拓木飚演技,对旁边人的诉苦无动于衷。 而山崎拓木没等到他想要的回答,往身边一看,看到了神宫秋明正用似笑非笑的目光审视他,看上去冷静得不行的样子。 山崎拓木略带狼狈地回头,将注意力放回路况上。有了这尴尬的一出,他在后来的行车过程中安静无比,直到神宫秋明下车拜托他稍等片刻后才嗫喏着应声。 眼见着神宫秋明走进别墅里,山崎拓木将脸砸向方向盘,喃喃自语:“千万别搞砸了,我……” 比起在柊家,这次神宫秋明花费的时间要快上不少,而且受到的招待也明显不一样。 由于尴尬的心情还没过,山崎拓木只坐在车里,不敢下车。 在车中,他看见神宫秋明神情中带着一些尴尬和慌乱,快步从大门处走出来,身后紧跟着一个激动的男人,还有推着轮椅的管家等人。 “不会要被打了吧?” 这么想着,山崎拓木确认了手枪的位置,忐忑地下车打算支援神宫秋明,但是他一下车就愣住了—— 哎? 哎——! 那个神宫秋明,刚刚还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的神宫秋明,被陌生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行拥抱了啊! 在非常注重社交距离的立本,那个男人的行为都可以说得上是骚扰了,还是非常不尊重人的那种,毕竟光看神宫秋明抗拒的肢体语言就知道了。 虽然男人的脸长得不错……不、不对,受迫害对象可是神宫秋明啊! 山崎拓木停车停得有点远,看见这一幕也只是远远看见而已,要想阻止的话也只能跑过去。 但当他跑过去后,神宫秋明已经应付好那个男人了。山崎拓木不知道他和对方说了什么,总之那个失礼的男人直到他们上车了还是鞠躬道歉的模样。 “直接回警视厅吧,虽说这个点了白班的警察差不多都下班了……” “抱歉——” 山崎拓木打断神宫秋明,说:“刚才的事,没关系吗?” 神宫秋明从山崎拓木嘴里听到关心的话还有点诧异,就像是他预想的面前的人性格并非如此一样。犹豫片刻,他告诉山崎拓木:“没什么,只是一个比较狂热的粉丝罢了。对方好像一直有关注我在京都的工作。” 在这个侦探备受推崇的社会里,在京都因为屡破奇案而名声大噪的神宫秋明会有东京的粉丝也不是什么怪事,他刚才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罢了。 解释完,神宫秋明主动和山崎拓木说起了别的事情。 “山崎君对东京警视厅的了解应该比我多吧?” 山崎拓木握紧了方向盘,愣了一下,然后回答他说:“哎?怎么会?我是机动搜查的警员啊,经常需要出外勤和巡逻,比起总是接触办案的警官的神宫顾问来说,还差得远呢哈哈……” 神宫秋明伸手控制住不停摇摆晃动的晴天娃娃,将画着脸的那一面朝向自己,刚才在香取宅看见香取茉莉的哥哥香取雅纪时他就想起来了,自己曾经办过的兄妹前后被害案中,案发现场的家庭照片里就有一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挂饰。 “是吗?可是,山崎君先我一步去举报了搜查三课的管理官,我说的没错吧。” 山崎拓木差点踩下刹车,在神宫秋明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神、神宫顾问,哈哈,您还真是爱开玩笑,搜查三课的管理官不是佐佐木警视吗?他发生什么了吗?” 神宫秋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最近我经常被委派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真正的谋杀案反而没办成几件,看到这情况,他应该忍不住出手了吧?” “什么!竟然发生了这种事?神宫顾问不是警方特别邀请的吗,怎么还会有人反对您办案呢?” 山崎拓木竭力表现出惊讶和愤愤不平的样子,可是他的话里漏洞太多,也太天真了。 神宫秋明对山崎拓木的反应毫不在意,就像他不在意自己在开车的人车上坦白真相会造成什么后果一样,或许也和他判断自己绝对不会在这里死去有关吧。 “我知道你是笨蛋了,但是演成更加笨蛋的模样就太过了,山崎君。” 神宫秋明毒舌完,开始说明他的发现。 “我虽然知道搜查三科的管理官的事情,但在我的预期中,他会因为另一件事而‘自愿申请辞职’,但事情安排也要看进度不是吗?” “而你和你背后的那个家伙将这一切提前了。” “当佐藤警官告诉我佐佐木由夫被举报的事情开始我就在怀疑,谁会因为我被为难的事而做到这份上呢?” 在神宫秋明延长的语音中,山崎拓木干笑两声,说:“说不定是其他人也看不惯佐佐木管理官的做法,所以——” “是的,也还有这个可能。” 神宫秋明接上他的话,山崎拓木从这里开始反而不明白了,直到他听见神宫秋明说:“不过我不是在询问你,山崎君。” 汽车驶入隧道,周围的环境瞬间变得幽暗,当山崎拓木注意到灯光照亮车厢时,他保持着倾听的姿势,下意识瞥见神宫秋明冰冷的目光。 山崎拓木僵住了,他分明听见神宫秋明说—— “我是在和他说话。” 人生就是起起伏伏伏伏起 他? 山崎拓木镇住心神,强迫自己跟上神宫秋明的谈话。 “好吓人啊,神宫顾问。车子里不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吗?”说完,山崎拓木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的笑容不那么难看。 神宫秋明上下打量了山崎拓木几眼,敷衍地应和他的说辞。 “嗯嗯,你说是就是吧。” 紧接着他指了指旁边轻轻晃悠的晴天娃娃,说:“植马君,一直留着这个做念想吗?” “算是吧。” 原本不论听到神宫秋明何种语出惊人都稳稳当当开着车的山崎拓木,在反应过来对方怎么称呼他后,立即踩了刹车。 但是当汽车因为紧急刹车而差点追尾时,山崎拓木又迅速调整过来,与前后车拉开距离,在路口转向将车顺势停在路边。 山崎拓木打开车窗,车内的空气实在让他窒息,但是他刚透口气就看见一辆车从他们旁边飞快经过,只留下痛骂他不会开车的声音。 “没错,没错,太危险了,山崎君。” 神宫秋明竟然还神色坦然地附和路怒司机的话,听得山崎拓木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大声斥责道:“这都是谁的错啊!” “嗨嗨!是植马君的错!你太容易受到我的干扰了,那家伙为什么会派你来呢?” 神宫秋明作出思考的模样,实际上真实的原因他已经猜想到了。不过为了不直接揭穿山崎拓木的伤疤,他打算给对方留点底面。 “……请不要、用那个名字称呼我了……” 良久,神宫秋明听见趴在车窗上的山崎拓木这样说道。 神宫秋明不解,他回忆了一番,确定自己以前的侧写没有问题,他说:“可是你不是只抛弃了姓氏吗?但是名字的话,被珍视的人铭记过的名字,无论怎么说都想要通过名字记住那份回忆吧。” “哎?” 山崎拓木终于肯扭头与神宫秋明对视了,这一看才知道神宫秋明是以怎样悲伤的表情说出这番话的,明明自坐上车以来就没说过好话的神宫秋明…… 他还以为、他还以为这个人又是在耍他玩…… 山崎拓木深吸一口气,狠狠抹了把脸,然后做出恶狠狠的表情。如果不是眼睛通红的话,他的模样的恐吓力会更好。 “您、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从这一个多月在警视厅的卧底经历来看,山崎拓木有自信自己绝对不会在神宫秋明身边露出破绽,为此他还特地请教了组会的人,对方在外身份是有名的演员。 精心锻炼过的演技,专门走警校的路子训练过的体态,特意学习了易容技巧改变容貌……从外表来看,山崎拓木确信自己与以前完全不同,哪怕是亲妹妹都不一定第一时间认出他来,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男人能识破他的伪装? 难道真如会长所说,神宫秋明是特别的人吗? 神宫秋明这次没有避而不谈,选择正面回答山崎拓木的问题:“因为那起案件我经手了。现场我也看过,一切犯罪的细节我都掌握了,啊,只除了尸体——除了那一具法医推断死亡时间在妹妹身亡后三小时的哥哥的尸体。” “有什么想补充的吗,哥哥?” 神宫秋明伸手点了一下晴天娃娃,巧合的是,挂饰的绳子紧接着断开,那个带着眼泪的晴天娃娃就这么开始坠落,直至被山崎拓木接住。 “你还是没有解释……等等!” 山崎拓木看了一眼手心里的娃娃,随后抬头看向神宫秋明,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难道就凭这个娃娃?可它明明在一开始就被我拿走了,不存在勘察现场中途丢失了什么的说法。” “你又没有将家庭照片一起拿走,那里的背景就有这么一个画着眼泪的娃娃,而且同样都是小孩子手绘的眼泪。” 山崎拓木除了妹妹的死亡以外,对那个家的印象已经很淡了,在神宫秋明的提醒下才想起来他们一家曾在客厅拍过一张合照,照片就放在茶桌上。 “早知道,当时应该把照片带走的。” 山崎拓木有些愤恨,当初为了证明自己抛弃过去的决心,除了这个有妹妹手绘的娃娃以外,他连一张值得回忆和纪念的照片都没有带走,甚至于后来,他更是将姓名也抛弃了。 “你才不会带走照片呢。” 神宫秋明摇摇头,说:“那是一张全家合照,你要是真的带走了,不是还要花功夫将父母的脸剪去吗?但是与其选择一张被剪得破破烂烂的照片,你还不如带上妹妹的单人照走。” “虽然你最后需要抛弃一切,除了这个——什么都没带。” 神宫秋明点了点那个娃娃,继续说着他的理论。 “从演员身上学习的表演技巧,特别的化妆手段,警校仅学习三个月后出来的体态等等,为了这份伪装,可以说你、你们都下了不少功夫。” 山崎拓木现在没有一点感动的情绪了,面对神宫秋明这样的人,一旦被他牵着鼻子走,后果不堪设想,这是来自前辈的警告。 他专注精神,听神宫秋明接下来要说什么—— “当然,还有一点,耍个诈就好。” “耍、诈?” “没错。毕竟我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植马’这个名字而已,结果你一下子就踩中陷阱了。说真的,你是为什么被派来卧底来着?” 神宫秋明如此问道,比起先前的步步紧逼,他现在又回到了放松休闲的时刻,还提出想喝瓶果汁。 “我记得附近有便利店来着。” 山崎拓木不可置信地盯着神宫秋明看,这个男人恶劣起来原来是这样的吗? 怀揣着莫名的同警视厅里爱吐槽神宫秋明为人处事的同事们一样的心情,山崎拓木开车带着神宫秋明去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当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时,他已经付了款并带着果汁回到了车上。 “只有我的份吗?刚才耽误了好长时间来着,虽说这将是你在警视厅工作的最后一天,但晚餐也是要吃的吧!” 神宫秋明说着,将山崎拓木带回便利店里选了便当,在结账时,山崎拓木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一点。 “神宫……” “后面还有人排队,抓紧时间,抓紧时间!” 神宫秋明催促他,山崎拓木只好又掏出钱包付了两个人的便当费用。 “叮——” 是微波炉热好便当的声音。 山崎拓木和神宫秋明坐在便利店提供就餐区域,当他打开热气腾腾的红豆汤时,突然就有了许多话想要和神宫秋明诉说,难道这就是这个男人的诡计! 竟然妄图通过一起吃晚餐来打开他的心扉借机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神宫秋明,果然不能小觑。好险,好险,如果他真的选择说出来的话,不就变成了高中女子小组中总是诉苦抱怨的角色吗? 那么,神宫秋明就是那个温柔的知心大—— 不行! 绝对不行! 在山崎拓木的想法更加混乱前,神宫秋明一开口就打破了他的脑内妄想。 “现在没有监听你的设备了,我们来聊聊你背后的人吧?” 啊,这红豆汤好苦涩。 山崎拓木看着面前喝着盒装果汁的神宫秋明,总算明白了当时他所说的“是在和他说话”是指什么了,不过现在才明白过来,他也深刻意识到了自己有多么不适合和聪明人相处。 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那辆汽车是被监听中的,同样的,他也不能保证自己的衣服上会不会也有监听设备,毕竟他完全是个笨蛋嘛。 “事先说明,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即使这样,神宫顾问还是要问我什么吗?” “你不用说什么,只要听着也可以。” 神宫秋明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眼睛直视山崎拓木的面容,似乎想要通过观察他的来判断问题的答案。 “你们,是一个组织对吗?” “我猜猜,最开始的确只有他一个人在犯案,但是,他后来召集人手了是吗?” “你进入这个所谓的谋杀组织的时间比较短,知道的消息也太少了点。” 神宫秋明说完,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果汁,打算直接走人。 山崎拓木见状跟着站起来,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追出去叫住神宫秋明。 “请等一等!神宫顾问,您要问的,就只有这些吗?而且,这些真的可以……哈,我又在说傻话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神宫秋明没有解释他为什么能看出来,只是承认山崎拓木说的话。他说:“确实。这些当然不能仅凭你那哭丧着的脸看出来,我早就知道那些消息了。” “那刚才是在?” “那个啊,我想想,大概是在捉弄你吧。” 山崎拓木扶额,心累感又冒了出来。现在他开始同情总是和神宫秋明一起出外勤的松田阵平了,没有发生警视厅顾问被害案真的是对方脾气好了。 “不用送了,回去享用你最后的晚餐吧。” “什么最后的晚餐啊!” 山崎拓木大喊,在路人的小心打量下,还是向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深深鞠躬。 低头时,他的眼前闪过许多画面,最后定格在那个时候—— “非常感谢——为她找到了凶手!” 神宫的通班路 周一。 神宫秋明出门时,佐藤美和子已经在他家门口等了一会儿。 他坐上车,看了看车里的三明治包装袋,没有说什么,只是在路过咖啡店时,拜托佐藤美和子停留一会儿。 佐藤美和子留意了时间和他们与警视厅的距离,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等神宫秋明回来,他带着一盒热气腾腾的甜甜圈和两大杯咖啡上了车。 “这是……” 神宫秋明制止佐藤美和子的可能会有的唠叨,说:“时间足够,我想我们可以平稳地到达警视厅不是吗?或者现在吃甜甜圈然后喝完咖啡也是一样的。”他没有直接说他认为一个三明治不能支持佐藤美和子一个精力充沛的上午。 因为不想迟到,佐藤美和子果断选择第一种方案。路上,她问神宫秋明:“神宫先生应该知道我吃过早饭了对吧?”她也是刚才在神宫秋明下车后发现自己早餐的包装袋还没来得及处理掉。 “是这样没错,但是你每天早上都会早起做晨练吧?而且在那之后总是欣然接受宫本警官送的可可和一些甜食。” 佐藤美和子沉默了,她想起由美那家伙确实经常从交通部跑过来和她分享点心,但是这个次数真的很频繁吗? “哈哈……”佐藤美和子尴尬地笑了笑,说:“可是一般不都是说甜食是女孩子的天敌什么的,要是推理的话,应该会从其他方面来说吧?更何况,也有这样的说法吧,现代社会健身的女性有一大半都是为了减肥哦。” 神宫秋明摇头否认:“不要固定思维嘛,男人也可以是为了健康才健身。而且你是警察,我一般会从你的职业需求来判断的,不过最后发现这是你的习惯导致。” “习惯?是指自律的习惯吗?”佐藤美和子有种被夸奖的感觉,虽然她不追求别人的称赞,但是谁不喜欢被人真心实意地赞美两句呢? 在他们聊天中,已经能看见警视厅的大门了。在下车前,神宫秋明拿走了自己的咖啡,说:“不,我是指你每天早上跑步时都会路过一家甜品店,然后拼命忍耐。你一般是下班了才会走进店里。” 佐藤美和子:“……” 她什么都不想说,只是这个小秘密被神宫秋明发现了,自这之后她每天下班路过那家甜品店时都会想起神宫秋明的话,总感觉,那种努力工作了一天然后买甜品犒劳自己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周二。 白鸟任三郎非常准时,神宫秋明要求他几点到他就几点到。看到神宫秋明慢悠悠地走出家门时也没有不耐烦的情绪,这让神宫秋明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果然,一上车,白鸟任三郎就开始以请教之名行逼问之事,十句话里只有标点符号是和佐藤美和子无关的。 白鸟任三郎甚至请神宫秋明在一家看起来就非常高档的餐厅吃早餐。虽然感觉怪怪的,但是白得的早餐不吃白不吃。 神宫秋明本来就打算给每个捎他上班的人一点心意,不过既然白鸟有求于他,那么满足他的需求也成了合格的礼物。 很好,完美的等价公式。 “在你开始问之前,我可以问白鸟警官为什么认为那个女孩会是佐藤警官吗?” 在神宫秋明看来,白鸟任三郎之所以对佐藤美和子抱有好感,完全是童年时的美好幻想作祟,可能他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在神宫秋明平日的观察里,白鸟任三郎的家庭似乎并不是很支持他成为警察,比起这种总是需要晋升资历的职业,他的父母可能更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去继承家业。 但是白鸟任三郎不是乖乖听话的小孩,他从以前就对律法感兴趣,他甚至能连续两个小时向神宫秋明背诵法律条文和细节。这也就意味着他的童年与大部分玩乐无关,即使是富人家的孩子在大头书和玩具中一般都会选择后者。 而这时,一个他以为理解自己行为的女生出现了。 所以,那个美好时刻应该是他的理想被触动的时候。说不定再套路点,那个女孩说了什么让白鸟任三郎坚定地走上了打击犯罪的道路。 而白鸟任三郎误会佐藤美和子就是他的梦中情人的理由,在神宫秋明看来有两点: 一、她们真的非常相像。 二、从白鸟任三郎成为警察和佐藤美和子的父亲正是警察来看…… 原来如此。 “不、你不用回答我了。我已经知道了,白鸟警官。” 神宫秋明惬意地喝着红茶,顺便看了看手表,提醒白鸟任三郎:“我们上班要迟到了,走吧。顺便一提,你找错人了,她不是你想的那位女孩。” “?” 白鸟任三郎一头雾水地离开了,这之后他尽可能地想私下询问神宫秋明那句话的含义以及他是否知道当年的女孩到底是谁,但是神宫秋明认为帮他找人太麻烦了所以躲着他走。 周三。 千叶和伸看起来比神宫秋明还要疲惫的样子。 为了防止两人出现什么不测,神宫秋明负责开车。 “真是抱歉啊,千叶警官。” 神宫秋明已经能想象到千叶和伸今天如此乏力的几个原因了,那其中他和白鸟任三郎应该占有很大部分,所以他要道歉。 千叶和伸歪倒在副驾驶座上,看起来没有什么事能让他睁眼的样子。他有气无力地抬手,说:“神宫君道什么歉,都是因为白鸟警官和新出的番剧啦。不用在意、不用在意。” 因为隐藏属性是御宅族的缘故,千叶和伸平时不和同事讨论番剧手办之类的话题,只是因为他感觉神宫秋明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提两句,但是羞耻心战胜了困意使他没能继续说下去。 为了转移话题,他主动聊起白鸟任三郎的事。 “真奇怪啊,白鸟警官昨天一直在发短信和打电话询问我能不能替我来接你。你们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神宫秋明专心开车,什么都不想说。 “啊,说起来,好像有听说白鸟警官昨天也一直在警视厅里找你来着。神宫君,会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啊?” 神宫秋明紧紧闭嘴,什么都不说。 “如果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我还是打电话和他说——” “我们到了,千叶警官。” 神宫秋明说完飞快解开安全带,似乎生怕晚一秒就被抓去当人肉机器。 “啊咧?” 千叶和伸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自己换了位置把车开进停车场,还不忘感叹:“看来真的是很要急的事情啊!” 周四。 “哇,目暮警官也在带我上班的人选里吗?” 目暮十三不紧不慢地停车,按下车窗招呼神宫秋明上车。 “因为只有我是真的顺路,好了,上班要迟到了,走吧。” 看到神宫秋明在绕着车看来看去,好像没见他的车一样,目暮十三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教训孩子的时候,要冷静、冷静。 神宫秋明坐上后车座,规规矩矩地系上安全带,举起手说:“报告目暮警官,我准备好出发了!” 真是的,又不是去春游的小学生。 心里这么想,表情也是无语的样子,但是目暮十三还是应和神宫秋明说:“好好好,老师知道了。我们这就出发。” 从神宫秋明的家到警视厅有一段距离,路上,目暮十三感觉车内安静的气氛后,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 但当他想和旁边的人聊天时才想起来神宫秋明坐在了后车座。 “神宫君,我还以为你会跳着跑到副驾驶座上来呢。”然后路上不停地说,不停地说,就像平时他挑别人刺那样。 神宫秋明安安静静待在后车座,还在想中午请目暮十三吃顿饭的事情,他看出来对方忘记带妻子的便当了。为了不使目暮十三面临回家取便当然后迟到以及顺利打卡但是不能吃到爱妻便当的双重选择,神宫秋明自以为贴心地选择保持沉默来保守他的发现。 在听到目暮十三问他副驾驶座的问题时,因为他没有聊起天气和早餐的话题而感到松了一口气的神宫秋明直接说出了原因:“因为那平时是目暮警官的夫人坐的位置吧?” 目暮十三倒是没有在意什么座位之类的,毕竟妻子要是生他气了也会坐后车座,不过神宫秋明会往这方面想还是挺令人感动的。 所以紧接着他就说:“神宫啊,你平时其实可以好好说话的对吧?”明明知道怎么说话会讨人欢心,但是从来不会特地去这么做,在目暮十三的眼里,神宫秋明确实很有个性。 神宫秋明打了个马哈糊弄过去,目暮十三便没有再说什么。 临下车前,目暮十三突然想起来什么,同神宫秋明说:“哦对了,松田不是原本从这周一到周五都要去参加警校的什么优秀毕业生活动吗?他昨天打电话告诉我说他可以提前回来了,还叫我通知你……” 目暮十三犹豫了一会儿,说:“听他的语气,估计是在气头上,你们是吵架了吗?” 神宫秋明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是他们俩吵架,那现在应该就是冷战期才对,毕竟他又不会和对方靠打架建立友情,他在松田阵平手下抗不过一个拳头。 不过松田阵平生气的原因他也大致了解,和目暮十三明说吧对方不一定理解,于是他只好支支吾吾地说“没什么”。 “哦,那就好。哦对了,他还说他明天要替接机动搜查的仓田来送你上班。” 兜兜转转 神宫秋明早早在家门口站好,等待松田阵平的到来。 当松田阵平终于开车来时,他战战兢兢坐上车,看样子好像非常怕松田阵平吃了他一样。 “……” 松田阵平沉默着,直到等红绿灯时才肯开口。 “你知道如果我来修车,根本用不了一周的时间对吧?”神宫秋明知道,但他依然选择花好大一笔钱找人拖车又修车的,不是因为他不信任松田阵平的能力,而是他在刻意和松田阵平保持距离。 神宫秋明琢磨着自己说话的语气,说:“我知道松田君的修东西的能力很强,没想到会这么强……” 松田阵平扭头静静看他,眼神里写满了“编,继续编”。 神宫秋明卡了一下壳,补充说:“而且你看,你不是还要回警校参加活动吗?要给那些学生做榜样肯定是很累的事情,我可不想你下班之后还要修车到深夜……” 松田阵平看绿灯了,继续开车,在神宫秋明心里忐忑认为自己的理由肯定不能说服松田阵平时,他们到警视厅了。 在停车场,松田阵平终于肯对神宫秋明的借口做出反应,他将车门反锁,然后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向神宫秋明。 “到底是因为什么你比我清楚,那天的古堡之行回来后你就有点不对劲,虽说以前你是嘴欠了点,但是特意这么做——是想推开谁吗?” 松田阵平下巴紧绷,停车场光线昏暗,他人又带着墨镜,因而神宫秋明分辨不清这人的面部表情。 但是他能感受到,神宫秋明从松田阵平的自我防御的动作和牙关禁闭的行为中读出了面前这人的想法。 神宫秋明扶额,他在思考自己有多久没见到过让他头疼的人了。 “松田君,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把你卷进来。” 神宫秋明眼前闪过那个被血浸染的凶杀现场,他已经被死亡夺走过友人的生命一次了,绝不能再出现第二次。 而在天灾和人祸中,神宫秋明想要保护松田阵平,就只能选择让对方远离和COPYCAT有关的事情,尽管这可能也包括他自己。 “看来你现在更像是笨蛋。你是看了什么狗血电视剧吗?比起那个,不如多看看少年JUMP,然后你就会知道比起逃避身边的人,还是一起面对会更好。” 松田阵平打开锁,他嘲笑神宫秋明是个胆小鬼,而令他生气的是,这个人嘴上说着夸赞他的话实际上认为他毫无还手之力,默不作声地将他推向远处。 这不仅仅和车有关,还有许多事。 神宫秋明会和别人分享生活中的趣事,会教别人探案经验,他尽可能地展露出轻松自得的模样,当松田阵平察觉到他的痛苦时,这个人嘴上说着谢谢关心然后一溜烟就跑走了。 博物馆一案结束时是那样,为了那只千纸鹤而独自跑去深山老林里也是那样,回来后更是对案件只字不提,还有那个跟他出去之后回来就辞职的山崎拓木…… 松田阵平受够了等待神宫秋明主动向他诉说的时候,比起等待他更适合主动出击,松田阵平就是这样的人。 “想走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神宫。” 神宫秋明没说话,看见车的前方想着许多往事,最后,他回过头来对松田阵平说:“我希望你能给我考虑的时间,松田。” 他是认真的。 松田阵平从神宫秋明的表情里看出来了,这个人和以往吊儿郎当的形象完全不用的严肃的一面,这不是托词更不是逃避,他是真的要考虑一段时间。 “……我知道了。”松田阵平将后脑勺的头发拨乱,顿了顿又说:“抱歉。” 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是第一个逼迫神宫秋明去面对往事的人,不过主动揭穿他平日里的伪装和等待他伪装暴露是不一样的。 松田阵平想,神宫秋明表情放空的时候,是不是回忆起了痛苦的记忆呢? 他不得而知。 神宫秋明重新带上笑脸,没有说什么接受道歉或者你为什么道歉的话,只是安慰松田阵平:“不要有太大的负担,这没什么。” 在神宫秋明走了有一会儿后,松田阵平才下车去上班,万幸两人都未迟到。 不过松田阵平坐回工位上时,他并未看见那个平日里总是躺在沙发上的人,问了问路过的千叶和伸,对方来一句莫名其妙的“可能是因为白鸟警官真的有急事要找神宫君吧。” “他能有什么事情要找神宫?”搜查一课这周里没什么案子,就算有也不用特别要求神宫去参与,更别说从他对这个精英的了解来看,白鸟并不是那种什么都要求别人帮忙的人。 千叶和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情。 松田阵平找人无果,只好等到下班时,他可以顺便将神宫秋明送回家,本来这次“捎神宫通路”的活动就是包含上下班的。 松田阵平等啊等,然后他加班了。 神宫秋明趁机溜了出去,徒留松田阵平怨恨地写报告。 在等电车时,神宫秋明一边观察身边的人一边做出分析。 嗯……男性但是表盘反戴,在和人说话时不由自主展现倾听的姿态但是谈话间总是给出建议而不提自己的想法,右撇子,红笔笔水痕迹较多……应该是老师,从学校到电车的通勤时间来看,应该是附近的学校,青学?帝丹? 啊,这位小姐今天过得很不愉快,现在也很烦躁,一直在看时间等电车,精心打扮,是去见重要的人,带着精致的女士手提包排除面试之类的活动……原来如此,没见到人,被放鸽子了。不是男朋友,不然现在应该狂按手机发短信或者打电话抱怨,是相亲对象,还是不喜欢但是必须尊敬的人介绍的。 还有这位……手上的枪茧,有一些是新的,使用狙击枪所致,贝斯包里的是拆卸的枪支还是……? 什么枪? 神宫秋明往往是看一眼就回头然后回忆起别人身上的特征来分析,这是他的习惯也是锻炼自己思维能力的方法,但是这个人——真奇怪,他看不出危险的感觉,但是对方也不是带着猎枪持枪证的人,狙击?不,如果是往常应该是狙击,今天确实只有贝斯。 思考着,神宫秋明等的电车到站,他跟着人流上车,不忘推理那个伪装成贝斯手的年轻人的目的地和身份信息。 他对视线非常敏感,但不是害怕的那种而是警惕,似乎是习惯保持警惕,如果不是因为一天24小时有20小时都是在使用狙击枪或者埋伏等待目标的话,那就是他平时所处的环境让他不得不紧绷精神。 一般的□□组织,只有刚加入的新人才会如此,但是当熟悉环境和规则后,他们只有在面对可以撼动规则的人时才会如此。 换句话说,不论一开始混黑的人多么小心谨慎,熟悉环境后总是会放松的。而一刻也不放松有两种,一个是他天性如此,另一个是因为他是卧底。 从贝斯手被训练过的体态来说,神宫秋明更倾向于后者。 在思考中,某种灵光乍现,神宫秋明突然察觉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这个人刻意留胡茬的话,一个是因为精神紧张,一个是因为要增加年龄提升成熟度。这种时候,代表他发现自己卧底的组织还有认识的人,甚至可能是熟知并且要好的人,所以故意和对方拉开年龄差距,降低两人被怀疑的可能。 啊,他突然想到那个人是谁了。 神宫秋明隐晦地瞄了一眼猫眼青年的模样,感慨世界真小。 这人不正是松田阵平去卧底的两个同期中的另一个啊! 猎手or猎物 诸伏景光对视线非常敏感,在意识到有人格外关注了他几次之后,他假装急切并且不得不打电话找人的样子,在电车里环视一周,发现了两名在悄悄打量他的年轻女孩。 从着装来看,她们只是普通的学生,此时正互相推搡着对方去和诸伏景光搭讪。 为了避免自己与普通人有过多的接触,诸伏景光很快找到位置走开了,许是见到他明明注意到她们但还是扭头就走的举动,两个少女掩饰了一点尴尬,不久就将话题转移到天气和商店上。 诸伏景光并没有因此松了口气,虽然他的眼睛告诉他在电车关注着他的人是两名女学生不错,可直觉总让他无法放松精神。 “喂,松田君?不好意思我在电车上,先离开了。” 松田? 骤然听到同期的姓氏,诸伏景光差点就做出寻找的反应来。但他牢记自己或许正在被组织监视中,便没有表现出感兴趣的模样。 这句话之后就没有声音了,因为电车启程了,打电话的人遵守电车的默认规则,挂断了电话。 况且,或许这只是凑巧。松田这个姓氏也不是很冷门,也许那个男人正在与之交谈的,不过是一个被黑心老板压榨的可怜社畜罢了。 诸伏景光这么劝说自己,当他说服自己时,电车停了下来,坐在他对面的一个上班族在这一站下了车,空出的位置很快就被补上了。 诸伏景光拿出耳机戴上,从他的伪装来看,确实会让别人误以为他是玩音乐的,然后大部分人对他的印象就停留在连衣帽、一个装着乐器的背包以及大而夸张的耳机上面。 分散了他人的注意之后,诸伏景光在等待下电车的时间里,也在默默观察周围的环境和人物。 在一众男女老少里,最先引起他注意的是对面的男人。 诸伏景光注意到对方戴着颇有设计的手表,精良剪裁的定制西装,搭配完美的皮鞋和领带,这是一个品味不凡的有钱人。当他在和电话那边交谈时,一直保持着微笑和礼貌的用语,当有女士找位置经过他时,他立刻站起来走到一边。 他受过良好的教育,非常绅士,诸伏景光想,而且也很有魅力,这位被让座的女士和这个男人聊过几句话后就打算给自己的联系方式了。 诸伏景光感到有趣,他看到这个男人对着女士小声说话,好奇的他暂时将耳机取下来,拿出手机胡乱按了几个按键。 “谢谢你,先生。” “不用客气,我只是看你有些疲惫,你比我更需要坐下来休息的地方。” “是的,公司……不好意思,我不该聊这些。” “没关系的,啊,看看窗外。” 电车在此时停下,女人应声看向窗外,诸伏景光小心调整了姿势,能使他瞄到窗外有什么——是城市的绿化带,季节到了,美丽的三色堇完全掩盖了绿色,好像连周围的环境都染上了如它们一样热烈的颜色。 电车缓缓启动,好像它是专门在花海前停留了一会儿好叫人欣赏美景一样。 “有时候,喜欢的风景能带来治愈的感觉,对吧?” 诸伏景光听见男人这么说到,他恍惚了一瞬,接着忍不住露出点轻松的感觉,他提醒自己是为了保护这些人和这样的景色的奋斗的,而那确实很好。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三色堇?” 女人回头,看着旁边的男人,她以为这是搭讪。 “小姐,也许你可以猜猜看。” 女人想了又想,还追问了几句,但是男人却怎么也不肯开口了。她想说自己和这人是不是以前见过,但是话说出来她发现自己就变成主动搭讪别人的人了,于是下车前她将联系方式留给男人,说:“如果你想告诉我答案了,就 试着通过这个联系我吧。” 她走后,男人坐回座位上,整理衣装时看到了诸伏景光的贝斯,露出惊喜的表情。由于这个转变,诸伏景光一下子就分出来了,男人刚才的言语和表现都是客套而疏离的,他并不是真的在向女人示好,只是他的教养不允许他不尊重别人。 他注意到男人踌躇着,很想过来和他谈谈但是考虑到不礼貌,忍住了。诸伏景光觉得有些好笑,刚才还游刃有余的人,现在就像个少年人一样。 轻松惬意的时光飞逝,一到站,诸伏景光下了电车,他下意识回头去找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没看到对方。等他走出站台一段距离时,他又听到了那声熟悉的问候。 “喂,松田君,我刚下电车,没错。哎?这样吗?” “我没有在敷衍你哦,对了,你几点下班?” 诸伏景光转过身,看见对方按照节奏用手指敲打衣摆,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就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总之男人脸上露出了无措的表情,或许还有迷茫。 他挂断了电话,走到站台指示牌附近,仔细上面的行程表,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开始打电话。 “啊,是真的,我好像坐错车了,怎么办,说好了和你去吃饭的,要是下一班再坐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我又不是笨蛋,要不是车子坏了,凭着导航我也能找到的。” “我不要坐出租车,上次被赶下来了……” 因为这个人实在太无助了,而且诸伏景光对他还有好印象,所以往回走了一段路过去帮他。 “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需要帮助吗?” 男人回头看见诸伏景光,眼睛亮了起来,不过是对着他背着的贝斯包。 “是刚才……抱歉。我叫神宫秋明,很喜欢乐器所以……”神宫秋明伸出手,虽然心里想着果然把人引过来了但面上还是亲切的模样。 “没关系,我能理解。我叫绿川光,算是个贝斯手。”诸伏景光说话很自信,让人完全想不到他说的是假名。“你是要去哪里吗?” “啊,是的,我也不想麻烦别人的,但是真的很抱歉我实在是被这些电车搞糊涂了。” 神宫秋明说着,在旁边的轨道示意图上指了几个位置,说:“我是从这里上车的,我的朋友告诉我,我应该坐这班电车。哦对了,我要去米花中央大楼。” 诸伏景光的视线跟着神宫秋明指的位置移动,找了一会儿,也给他指了几个位置。 “那么你接下来在这个站台等这班电车,回到……然后就可以直达中央大楼附近了,大概有三百米的距离。”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绿川先生。” 神宫秋明的笑容很有感染力,从他笑着的时候就能感觉这个人脾气很好,而且会是学生们喜欢的那种老师,应该就是“热情且善良”的那一类人。 “不用谢,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诸伏景光伪装成贝斯手时有两种原因,一个是普通任务,还有一个是狙击任务。 从神宫秋明对诸伏景光从容不迫的态度来看,他猜测是前者。这个站台靠近一个小型商业区,有一条美食街以及大大小小的卡拉OK和服装商品店。 神宫秋明判断,诸伏景光背着贝斯不仅仅是普通的伪装,他不可能背着乐器逛街,比起电车,那会增加他引人注目的风险,所以在需要长时间停留的一般场合,诸伏景光应该会更倾向于伪装成普通的无业人员。 所以,神宫秋明推断诸伏景光除了任务外,还有一份工作,一份需要他演奏贝斯的工作,从时间上来看,是晚上人流量多的地方,同样的,也是他固定时间盯梢的地方。 不是接头,需要长时间工作,监视?不,应该是在接收情报,从上一次见到的那个金发男人来看,一般的模式应该是那个男人负责情报工作,绿川光负责行动,有什么改变了他们的任务模式,专注于行动的绿川光不得不出来负责收集大量情报。 人手不够。 原定的搭档出了什么问题,不会是卧底身份被发现,不然绿川光就没有和他闲聊的心情了,事情不会很严重,或者说,绿川光以为的事情并不严重。 说回商业街,神宫秋明记得这里一共有三处可以给绿川光提供贝斯演奏工作的酒吧,一处是新开的蓝调,是个同志酒吧,一处是莫里斯,据说老板和横滨的人有点关系,产业大部分在横滨,这处酒吧在东京的生意并不好。 最后一处,乌比斯新酿,老板以前和道上的人来往过。 如果那个组织给绿川光的任务里不包含同志目标和横滨的黑手党的话,那他去工作的地方应该就是新酿酒吧了。 不过他也只是猜测而已,谁知道任务是什么? 神宫秋明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不过他在那边有认识的人,想知道什么到时候问两句就行了,他也不需要在这里绞尽脑汁地纠结。 坐在站台前的椅子上,神宫秋明给松田阵平打电话问候他:“在加班吗,松田君?” 松田阵平接起电话,发现是神宫秋明还有点惊讶,他回答道:“我已经下班了,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就是想请你吃顿饭来着。” “现在?” 松田阵平以为神宫秋明是要在和他吃饭的时候说清楚一些事情,他考虑得这么快吗?不会打算继续糊弄过去吧? “当然不是,我再坐一班电车就回家了,我说的是周末……” “等等,什么叫再坐一班电车?你是不是又跟着别人上车了?这次是谁,潜在的杀人犯还是诈骗犯?” “哎嘿。” 神宫秋明选择装傻。 酒吧谋杀案 松田阵平挂断电话,他不是真的因为神宫秋明不透露消息而生气,而是对方在做这些事情时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危。 关于这个问题,松田阵平曾经和神宫秋明讨论过,神宫秋明的回答是:“真的很危险的话,我一定会打电话给你的。” 松田阵平撇嘴,他可不觉得神宫秋明到那时会想起来他的存在。不过那个笨蛋接下来说的话确实让他有种莫名的情绪。 “我还有未竟之事,我向你保证,松田,我比谁都不希望自己早早死去。” 神宫秋明的未竟之事指的是什么,松田阵平已经很明了了,除了一些事情以外。想到这里,他烦躁地揉乱头发,坐上车,低头回想神宫秋明的邀请。 “现在就等那天了。” 翌日。 虽说是周六,但是谋杀案可不会专挑工作日发生,倒不如说,从东京警视厅的统计数据来看,休息日的案件发生率要更高些。 神宫秋明从地板上醒来时,外面正是傍晚的样子。他有些茫然地从地上爬起来,因为这事发生过许多次,他现在已经能无视浑身上下的不舒服,淡定地开始收拾被他拿来当枕头的厚厚一叠资料。 还有散落的一些纸张,有些是废纸,有些是没来得及贴在板子上的线索和重要的记录。 “还好是复印件。” 神宫秋明尽量抚平纸张上被他压出来的折皱,但是不论他抚平多少次,那痕迹依然存在,最后,他任由自己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压住纸上翘起来的边角,低声叹息。 他昨天是几点钟睡的来着? 不对,他昨天晚上有睡觉吗? 从他从地板上醒来判断,神宫秋明想他应该又是通宵了一整晚。将近24小时没有吃喝,又用别扭的姿势睡觉,他有点低血糖,脑子像被人用玻璃棒搅拌过一样,变成浆糊了。 “毕——普——” 是他的手机铃响了。 神宫秋明在地上摸索了一圈,然后在书桌上发现了它。 他接起电话,或许是因为他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又沙哑,电话那边的人为此发出吃惊的一声,接着便询问神宫秋明是否生病了。 “没关系,目暮警官。我只是午睡睡过头了。” “没事就好,我们现在在杯户町的商业街里,店名叫‘乌比斯新酿’,位置在……” “那个地方我知道的,我现在就过去好了。” 目暮十三点头,随即想起来神宫秋明看不见,就说他们会等他过来,还说:“受害者目前在医院抢救,生死未卜。” 神宫秋明应声,尽量慢一点起身,头还有点晕但是能顶住。在洗漱和换衣服的时间里,他将平日里备好的餐点用微波炉加热,匆匆吃了点东西喝了蜂蜜水,出门拦下出租车去案发现场,没办法,他的车还没修好,短时间内只能选择这种出行方式。 等他到了现场,目暮十三等人已经把案件相关的人员排查出来了。与平时不同的是,这次是四选一。 一进入酒吧,神宫秋明最先注意到的不是那些嫌疑人的微表情和肢体语言,而是被当成无关人员但是不得不留下来的绿川光。 诸伏景光从警方来到现场到现在,已经听了不少关于“神宫秋明”的言论,诸如“如果是神宫的话他一定不会这么早下结论”、“他明明每次都是最早发表结论的那个人好吧”和“那是因为他总是对的”以及“我已经打电话通知他来了”这些话。 这让他感慨命运的巧合,偶然遇到的一个好人,竟然正是那名神探顾问,昨天他听到对方的自我介绍时还没有回想起来,直到现在。 除非这个神宫秋明只是重名的人,不然那可真的是非常奇妙了。 当诸伏景光看到神宫秋明一进门就略过所有人第一个看向他时,不知怎么地心中某处被触动了,下意识就向他问好。 神宫秋明接收到诸伏景光的示意,也回了礼,转头就看见狐疑地盯着他看的松田阵平问他:“那人是谁?你们认识?” 松田阵平当然知道诸伏景光是谁,不过有了降谷零那次的前车之鉴,他得保证这次神宫秋明没在耍什么花招才行。 “不清楚,昨天偶然碰到的。” “是吗?” 松田阵平虽然仍有疑虑,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诸伏景光和神宫秋明之间发生过什么的事,而是眼前仍未解决的案件。 神宫秋明也知道当务之急是破案,免去了大部分寒暄后就直入主题。 因为有已经整理好的人物介绍,神宫秋明就免去了自己判断的部分,现在只要将文字和人物对上就好。 他接过松田阵平递给他的资料,视线对准四名嫌疑人。 首先是被害人江口贯岛的女朋友,柴崎有美,是一家药企公司的普通职员,最近和男朋友有了矛盾而争执过,今天是他们和好后第一次出来喝酒。 其次是一对情侣,男方古川桐,是杯户中央医院的医生,女方安田沙耶,在同一家医院任职,是名护士。据柴崎有美称这两个人一个向江口贯岛借了一大笔钱还贷款,一个曾经和江口贯岛谈过恋爱并且分手时闹得很不愉快。 还有一位是江口贯岛的发小,志村雄,和柴崎有美是一家公司的职员,据古川桐称他对江口贯岛的女朋友柴崎小姐念念不忘,被江口贯岛当众奚落过数次。 这四名嫌疑人中只有一位是凶手,四个人相互推诿,在神宫秋明来之前已经大吵特吵过一轮了。 神宫秋明一边腹诽这些人既然关系不好还来喝什么酒,一边询问目击证人当时的情况。 一名服务员站出来复述了当时的情景,她说:“是这样的,我来到这边询问他们需不需要添酒,顺便推销我们店里的其他新品。我刚到时,那位江口先生还在喝酒,他的脸通红,接着说自己头好晕又想吐,想再去一次洗手间,但是刚站起人就倒下了。” “我发现不对,立刻实施了急救措施。”身为医生的古川桐说,他首先进行抢救,也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但是我不确定江口那家伙吃了多少药,总之一开始的催吐几乎没起效果。在有美叫的救护车来之前,我只能做一些基础的事情。” 一旁的安田沙耶点点头,不用说,她刚才负责给古川桐提供必要的帮助,协助现场急救。 神宫秋明听完,问古川桐:“你怎么确定江口先生是自己服的药?” 警方刚到现场也没多久,神宫秋明不相信他们会这么早就做出判断,更何况证据并不充足。 “警官不是在他的口袋里搜出来几粒药吗?如果不是打算服药自杀,谁会在身上带这么多药。” 神宫秋明听后看向柴崎有美,问:“方便给大家看一下你的手提包里有什么吗?” 柴崎有美依言打开手提包,将里面的东西按照顺序在桌上排列出来。除了补妆用的化妆品、湿纸巾之外,还有一些创可贴、止血喷雾等创伤急救用品。 “生活有条理的人自然会多备点东西,柴崎小姐就是这样。只不过,江口先生并不是那类人,对吗?” 神宫秋明前半句是在向古川桐解释,后半句却是直直面向柴崎有美说的。 柴崎有美点点头,说:“没错。这些药品平时都是我在备着,只是我们之前因为闹了点小矛盾,他感冒时扁桃体炎发作不愿意找我拿药,自己去药店买了头孢,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因为不经常买药,江口先生就习惯性模仿柴崎小姐准备的药品数量来购买,至于他为什么今天还带着药……” 柴崎有美的哭声打断了神宫秋明的话,她捂着脸,只能看到她肩膀耸动个不停。她带着懊悔的哭声说道:“都怪我,都怪我告诉他平时吃了头孢要注意不能喝酒,还说了双硫仑样反应的症状,不然,他也不会选择……” 志村雄一看见柴崎有美哭泣就忍不住安慰她,说:“这怎么能怪你,你也是好心提醒他,换了谁都会这么做的。是他自己忘记了,竟然吃了药还答应来喝酒。” 神宫秋明闻言看向志村雄,嘴角挂起松田阵平他们常见的笑容来,他们一看就知道神宫秋明已经有了眉路,不过要想让他乖乖说出来,恐怕还要再等一些“必不可少的”操作。 只能说,志村雄不愧是江口贯岛的发小,他比谁都清楚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是不会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去自我了解的。比起刻意为之,他更愿意相信这是江口贯岛的愚蠢和自大导致的惨痛代价。 理清了前因后果和矛盾纠纷,神宫秋明很快就找到了最有时间和机会去犯下凶案的人,但是对方的表现掩饰得比较好,他还需要再判断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和小动作。 于是他走到一边,松田阵平知道他要搞事了,也跟过去听听神宫秋明的计划。 “这、这……好吧,既然你说能帮助破案,只希望江口先生之后不要投诉才好。” “如果他能挺过去的话。”神宫秋明无所谓地说,脑袋上也挨了松田阵平的一巴掌。 “这种话就别随便说了,哪怕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不行。”松田阵平打人的时候注意到诸伏景光的视线跟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稍有收敛,只是轻轻一拍。结果被打的那个人好像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一样,故意问他是不是没吃晚饭。 目暮十三赶紧拦下了松田阵平。 在对好台词后,他拿起手机走到外面,片刻后回来,告诉众人:“接到来自医院的不幸消息,江口贯岛没能抢救回来,就在刚刚,负责抢救的医生已经宣布其死亡。” 爱人呀 面对江口贯岛抢救无效死亡的消息,四名嫌疑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惊疑。悲伤。难以置信。 三个人的反应主要是这些。 只有一个人,表现出了放松。 神宫秋明看向那个凶手,当对方适时装出的极度悲伤化作眼泪时,他感到莫名烦躁,为这一切。不论是欺瞒也好,演戏也罢,终究不过是披着皮的怪诞秀。 对于神宫秋明而言,看得太清楚往往导致一件事——失去信任感。 如果当年没有英未来拯救他,或许他现在也是这芸芸众生中冷酷无情的一个人,一个潜在的,疯子。 神宫秋明想,研究那些案件果然对他还是有影响的,他压下心中的烦躁,向柴崎有美讨要水喝。 柴崎有美抬起头来,表情茫然,她不理解神宫秋明突然问她要水是为了什么,更何况,她的水杯算是私人物品了,直接讨要是很失礼的事情。 神宫秋明看出了柴崎有美的心中所想,他也不管旁人诧异的目光,显然他们都认为神宫秋明没事找别人要水喝很奇怪,而神宫秋明却说:“我想我也有点感冒了,可以给我喝点甜甜的蜂蜜水吗?” 柴崎有美意识到神宫秋明话里是什么意思了,可是,这段对话是发生在她和江口贯岛之间的,这个人是从何得知……她盯着神宫秋明的眼睛,里面充满兴味。 为什么? 柴崎有美不停地询问自己,连身旁一直说话的志村雄的声音都忽视了,脑海中只剩下那重复的一段对话。 “我给你带了蜂蜜水,对喉咙比较好。” “一会儿都要喝酒了,还管什么喉咙不喉咙的,不过还是谢谢你,有美。” “不客气,毕竟……这是我身为女朋友应该做的。” “……那之前的事,你还会做吗?” “什么?我已经忘记啦。” 柴崎有美上前一步,她整理了耳边的碎发和衣领,看起来像是要为最后的宣判做准备。 神宫秋明收起试探,表情也变得平静。 两人突如其来的僵持让在场的人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们没有发问,他们只是都在等,等待那个时机到来—— 柴崎有美先开口,她问:“这位,神宫先生,是怎么知道的呢?” 神宫秋明看着她,从刚才的情绪激动崩溃到现在的平静如水,有过去十秒钟吗?这个人是天生的演员或者杀手。他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回答:“让他服药的时机,只有进入酒吧前的这一段时间,也就是你劝他喝下你为他准备的蜂蜜水的时间。” “漏洞百出啊,侦探先生。我与他相处的时间最长,为什么要说只有在进入酒吧前的一段时间呢?” “原话奉还,柴崎小姐。” 神宫秋明在办案时会露出严肃的一面,不过这也是松田阵平初次见他还有不插科打诨、不开玩笑的时候。 他听见神宫秋明继续说:“自你们吵架以来,这应该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哦?何以见得。我可是有在好好地关心他,他什么时候生的病、什么时候去看的医生我都一清二楚。” 柴崎有美说着,从包里找出刚才没拿出来的记事本,上面清楚地记录着有关于江口贯岛的全部行程安排和细节,甚至还有写着注释的台词和场景描写,简直就像是她为江口贯岛安排了一场又一场戏剧演出一样。 “如果不是见过面,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柴崎有美专注于对神宫秋明的反驳上,没有注意到她原本的朋友们正在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为她辩解后突然安静下来的志村雄也悄悄后退,与她保持距离。 “江口先生可能不这么认为,所以特意与你分开了一段时间。”神宫秋明说着,拿起记事本,翻到今天的安排,又说:“更何况,你这里不是也写了吗?” 那上面清楚地记录着柴崎有美得知自己能再次与江口贯岛一起出现的喜悦之情。 神宫秋明早在一开始就对几人做了个简单的侧写,自大狂、懦弱男、逃避者以及一个假装是服从者其实是主导那一方的人。 一个能将自己的手提包里的东西一丝不苟地摆放好,甚至还按照先后顺序将它们取出来,柴崎有美可能确实有诊断过强迫症,但那不是事情发生的主要原因。 神宫秋明注意到,当柴崎有美示弱时,会向暗恋她的志村雄靠近,而对方一安慰她,她又将重点转移到其他矛盾上,比如责怪和冲突等等,当这引起其他人注视后,就是她收网的时候。 通俗来说,就是柴崎有美擅长制造视线焦点并将自己放在中心。所以只要神宫秋明先向她发问,将众人视线转向她,她就会专注于这种模式,而神宫秋明选择抢夺视线焦点或者说是掠夺的话,柴崎有美在试探后就会拿出更大的筹码来和神宫秋明较量,不论那意味着什么样的目光。 “我、只、是、想、让、他、们、看、着、我。” 柴崎有美一字一字地说,话语的主体又从多人转变为个人。 “但是阿岛他不一样。” 神宫秋明摇了摇头,说:“他当然不一样,他可以给你独一无二的错觉,你呢,你也能做到这一点吗?” 神宫秋明反问,事情的走向似乎要从破案往探讨人生奥妙的方向上狂奔了,松田阵平倒是想过把人拉回来,不过他有种现在这种状态的神宫秋明是有原因的感觉,便向目暮十三使了个小动作,等神宫秋明说完再说。 柴崎有美仔细思考了神宫秋明的问题,然后露出有些惨淡的笑容,她苦恼道:“是啊,我好像做不到呢,我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呢?” 柴崎有美的朋友们听到了她的回答,以为是从字面意思上理解的那样,其中安田沙耶尤为震惊,她忍不住质问柴崎有美:“难道你背叛贯岛了吗?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非要这么做!” 柴崎有美向她投向冰冷的一瞥,发出不屑的声音。 神宫秋明见状,还是解释了一下,说:“柴崎小姐的意思是她只爱她自己,她对自己会爱上江口先生这件事充满了不解,所以想要找到原因。” 柴崎有美点点头,说:“是的。我花费了许多时间,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可我还是不理解,没有办法,我只有这一招了。” 柴崎有美端起刚才未饮用完的酒水,酒吧昏暗的光线穿过液体,折射出属于她的,美梦的颜色。 她只是突然感到口渴,想要喝点东西,手里的杯子却被夺下了。 她重新看向神宫秋明,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现在在她看来是如此的可恨,她发泄自己的不满,朝他大声问出自己的疑惑。 “为什么?我们都有医学相关背景,都有可能想到用药物杀人,都有可能接触江口贯岛,为什么你却毫不动摇地从一开始就怀疑我!” “你以为我没发现吗?”柴崎有美深吸一口气,直视那双眼睛,说:“我只要一说谎,你就会用这双眼神盯着我,最后你选择了我。” 柴崎有美没能再从神宫秋明的微表情里窥见什么,她的视线被松田阵平挡住了。 因为柴崎有美表现出来的神经质,松田阵平实在担心神宫秋明这身手会不会被女人的一巴掌给撂倒,只好主动站了出来以防万一。 “你搞错了。”神宫秋明当然不会承认,他有他的顾虑,他只说:“当听到目暮警官宣布江口先生死亡的消息时,在场的人里只有你是松了一口气。” “这能说明什么?”柴崎有美想到了什么,她忽然改变思路决定为自己争取一下摆脱嫌疑,尽管她刚刚几乎表现出了杀害江口贯岛的预谋,但是没关系,有那个人在的话…… “如果你想要证据,化验江口先生口袋里的药片就能得到证据,除非你告诉我,你在预谋犯案之前买的药刚好和医生的处方药一样。” 神宫秋明下意识说出证据,但他还有一点不明白,柴崎有美的态度转变,不在他的侧写之内。要么是他的侧写不完全,要么,是对方得到了什么倚仗。 柴崎有美张了张口,她的计划确实漏洞百出,明明知道江口贯岛吃的是医生的处方药,即使是头孢也不可能真的和她在药店里买的一样,更何况是近八个月以前买的药。 “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爱他,我证明了这点,我刚才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我同样感到心痛。”柴崎有美叹息着,在其他人不理解的注视下带上手铐。 “是吗?希望江口先生抢救成功以后知道你说这话会有什么感想。”神宫秋明将手搭在沙发上,他感觉异常的疲惫,真想回去继续睡到天亮。 “你的意思是……”柴崎有美理解了,江口贯岛还在抢救中,那个所谓的宣言不过是骗局。“哈哈,哈哈哈——”她轻声笑起来,周围的好友纷纷躲开她。 “我有一个问题,你真的爱着他吗?”神宫秋明坐在沙发上,伸手将江口贯岛的酒杯推到一边。 柴崎有美沉默了。 “还有一个问题,这是你第一次杀人吗?” 柴崎有美回头了,脸上挂着可以说是幸福的微笑。她说:“注视我吧,大侦探。” 关于……的事情 由于柴崎有美的神操作,酒吧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下两人,这也包括目暮十三等人在内。 不过神宫秋明可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待他的,他说的口渴也是真的,通宵后遗症,没办法。 他挑了离调酒师比较近的吧台位置,和那人开心地聊起来,还不忘点一杯特调。 见状,目暮十三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膀,小声嘱咐他照看一下神宫秋明。“他心里或许并不好受,以前涉及柴崎有美的案子我会向管理官请示再调查一下,小心别真让人喝得酩酊大醉。” 松田阵平摘下墨镜,随手将它挂在上衣口袋里,回答目暮十三:“放心,我有分寸。” “而且,”他用舌尖顶了一下上颚,尝试发出别的声音但是失败了,他现在很想抽烟,“他脸色那么差我又不是看不出来。” 目暮十三点点头,带着其他警员回了警视厅。 松田阵平目送警车离开,等到汽车尾气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后,他朝着喝酒的人身边走去,本来也想点杯酒,可是一看那些奇葩的酒名就被雷得外焦里嫩。 现在年纪人的审美都是这样的吗? 松田阵平扫视酒水单,目光从“lve~ lve~啾啾!”、“甜蜜XXOO伤心”到“没有X毛的男人就像没有[马赛克]的罗曼史”…… 他放下了酒水单,决定要杯冰水。 神宫秋明喝着松田阵平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名字的酒水,从他手里接过单子,一行一行地看过去,然后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说:“请给这位先生点一份‘天哪这就是亲热天堂和热带巴菲你追我逃第三百六十次的完美夜晚吗’,我请客哦。” 松田阵平刚喝的一口冰水差点全吐出来,他呛咳的声音愈来愈大,想要掩盖神宫秋明的声音,可惜他们离酒保实在太近,对方无视了他的尴尬,向神宫秋明重复了一遍酒水名。 “是的,就是——” “好了,你不用说了!”松田阵平拦住神宫秋明,头偏向一边想要逃避现实,然后他看到了正在憋笑的诸伏景光。 “……” 松田阵平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神宫秋明,好像在说这都是你的错。 神宫秋明则露出了无辜的表情,他的下垂眼此时让他看起来像什么可怜猫猫一样,弱小又可爱,看得松田阵平一阵恍惚,但是对方的语言又无情地打破了这一幻想:“松田君,不仅纯情而且脸皮薄呢。” 松田阵平的滤镜破碎了,他接过酒保递给他的酒水,确认了这一杯酒价格不菲才喝下,甚至还有让神宫秋明再请一杯的打算,他绝对要把这人喝破产不可。 神宫秋明露出轻松的笑,只有在面对松田阵平时,他才能有少许这样的时光,等他回家收拾那摊东西,不知又要忙到什么时候。他正打算和松田阵平说今天他们的酒水免费时,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神宫侦探,好久不见啊哈哈哈——” 酒吧的老板向他们身后靠近,他的嗓门不算特别大,和他那彪悍的外形形成对比,再看酒水单,或许还和这些形成反差。 “好久不见,神尾老板。” 松田阵平露出疑惑的表情,他略带迟疑地看了一下神宫秋明和这个一脸凶相的男人,问:“你们很熟吗?” 神宫秋明还没开口,酒吧老板神尾一户摸了摸剃成板寸的头发,发出几声爽朗的笑声,先说:“是两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被陷害成一件谋杀案的凶手,多亏了神宫侦探我才能洗刷冤屈。哈哈,今天两位的酒水我买单,尽情喝吧!” 神尾一户拍了拍神宫秋明和松田阵平的肩膀,手上的力气让人毫不怀疑他以前是不是什么拳击冠军。松田阵平还能扛住,神宫秋明就不行了,他从桌子上起来时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抱歉,抱歉,我太激动了。”神尾一户也没和神宫秋明比试过,自然也不清楚他崇敬的侦探其实是个战五渣。 神宫秋明没什么反应,还向神尾一户道谢:“没什么,还是要谢谢神尾老板第一时间封闭酒吧,为我们拦下嫌疑人。” 神尾一户摇摇头、摆手,说那些不值一提。经历过一次办案的他大概知道警方的办案流程什么的,所以当有谋杀案发生时,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封闭现场和拦下想走的顾客。 “哈哈,总之,犯人也找到了。不管看多少遍,总觉得神宫侦探你深藏不露啊!”神尾一户说着,一拍脑门,去找了自己的收藏手册,里面是他整理过的神宫秋明参与并报道出来的案件和结案细节,他想让神宫秋明看看,然后和他讨论一些没有报道出来的问题。 神宫秋明看在免费酒水的份上答应他了,毕竟他们俩喝的酒确实是店里最高档的那一类。 松田阵平虽说要看着点神宫秋明,可这种狂热粉丝面见偶像的现场他还是招架不来,把麻烦丢给神宫秋明后就立刻逃到其他地方去了。 找了一个监控盲区,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碰面了。 “想打个电话,这边怎么没信号了?”松田阵平掏出手机,不动声色地从诸伏景光身边经过,诸伏景光随口回答:“或许是因为客人你打开了飞行模式?” 他们在对警校时期发明的那套暗语,松田阵平以“信号”为暗号,询问诸伏景光附近有没有可以让他们安全聊天的地方。 而诸伏景光接到了关键信息,将人引到洗手间附近的一个拐角里。 “认真的?”松田阵平不知道该从何吐槽。 诸伏景光耸肩,说:“没有监控、没有监听,那个老板最近打算把这边的洗手间重新装修一下,已经不在用了,没什么人会过来。” “好吧。”松田阵平扶额,手里的酒却找不到可以放的地方,他也不想在离洗手间一墙之隔的地方喝酒,只好小心地端着酒杯。 “话说回来,你和神宫那家伙是怎么回事?”松田阵平感到头痛,同期在卧底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可关键是神宫秋明知道吗?不,从上次在餐厅遇见那个黑皮混蛋来看,这个人绝对已经知道了。 他想不明白的是,神宫秋明主动去接近这两个人的原因。 神宫秋明不知道他的行为可能为两个卧底带来什么样的麻烦吗?他坚信那个笨蛋不是做事不经思考的人,他这么做是因为他有解决的办法。 松田阵平感觉自己的大脑被酒精侵蚀了,他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神宫秋明的全部目的。他知道,神宫秋明现在放出来的表面信息是给他看的,但还有更深层的、隐藏起来的秘密…… “神宫?啊,我只是帮他指了一次坐电车的班次罢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交集。”诸伏景光略过了许多细节,只提及他帮了神宫秋明一个小忙的事情,希望可以打消松田阵平的疑惑。因为他后来发现那天的情景就像旧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在弄清楚事情源头之前,他需要静下心来思考。 特别是他在面对和神宫秋明显得异常亲密的松田阵平的时候。 出乎意料的是,松田阵平听了这话反而更加疑惑。这么说吧,如果疑惑有实体,那么诸伏景光就能看见一个又一个问号从松田阵平的脑袋上蹦出来。 “你、帮他坐电车?” 帮谁坐电车?帮那个能背出全国电车名称和时间表以及经过地区和建成历史的神宫秋明吗? 松田阵平喝了一口酒压压惊,而诸伏景光就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难道,你要说那天的事情,是神宫君他……故意为之吗?” 诸伏景光回想起那场邂逅的细节,确实发现了破绽,比如那通或许是在假装接听的电话。 “他倒不是碰见什么人都要这样操作一番,我想应该是他……”松田阵平顿住了,他突然想明白了神宫秋明的其中一条目的,已知降谷和诸伏两个人都是公安,那么,神宫秋明要找的答案,会不会就在公安里呢?” 松田阵平又喝下去一口酒,到底没说清楚神宫秋明是为了什么,只说:“以后有机会的话,你还是自己去问他吧,也许是我想错了。不过不论你得到什么答案,在不确定他对你有没有信任之前,先不要相信他说的话。” 或许是诸伏景光的苦涩气息溢了出来的原因,松田阵平一口气喝完酒,还是告诉诸伏景光:“这倒也不是说他就是个骗子,他有他的想法,很多时候,我也只能保证不去掺和他的事情而已。” 酒喝完了,两个人又谈了些另外几个人的现状,交换了一些信息,各自表达了期望对方今后平安无事的愿望后,诸伏景光从另一条路拐进员工通道,而松田阵平则是拿着空酒杯回到吧台。 那个老板已经不在前台,吧台里只有刚才的酒保在擦拭杯子。 神宫秋明的酒已经喝完,他的杯子里的冰块不知为何变成了大冰球,此时他正用手指戳着冰球玩。 他看向微醺的松田阵平,眼睛笑眯眯的,看着这个比起刚才心情愉悦不少的男人走过来。 松田阵平将酒杯放在桌子上,抓着神宫秋明的肩膀,想说些什么。 神宫秋明歪头,问松田阵平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的洗手间。松田阵平都不想问他是怎么发现他们去了哪里了。 “喝酒喝多了会有想小便的感觉,这很正常,但是你才喝了一杯……该不会——” 松田阵平被这么一打岔,立刻忘记了自己本来要说的询问和那个模仿犯有关的事情,反而大声反驳他的膀胱没有问题、非常健康。 两人争辩完,一起笑了起来。 神宫秋明边笑边松了口气。 所谓秘密之事 两个都喝了酒的人当然不能开车回去,可鉴于住的地方离这里都不算近,合计之下他们打算叫辆出租车。 神宫秋明走出酒吧,此时天已经完全昏暗下来,街上的人却变多了,霓虹的灯光照在年轻人的金属饰品上,给夜晚增添了其他迷人的特效。 他眯了眯眼睛,适应一下这些绚丽的色彩,他真的感觉如果自己再不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一下,那么他马上就要晕倒在地上了。 降温后的冷风稍微抚慰了神宫秋明的不适感,对松田阵平也一样,他比神宫秋明多喝了两杯,不过单从状态上来看,松田阵平的酒量要比神宫秋明好多了。 “明天晚上七点,瞭望餐厅。” 松田阵平跟着神宫秋明走到能打到车的开阔地带,这时,他突然听见前面的人说出了昨天未能说完的邀请。 “为什么是七点?” 松田阵平问神宫秋明,他接受邀请,现在只是在发发牢骚。 “因为下周一你要上班,而且是早起。” “那为什么在瞭望餐厅?” “因为餐厅老板送了优惠券。” 松田阵平停下来,一脸无语,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你到底还认识多少老板?” 神宫秋明也停下来,说出了事实,尽管这个事实在松田阵平听起来非常像是他随口编的。 “多到足够包下我们今后所有的包括且不限于温泉、沙滩、滑雪等等各种旅行的不能报销的费用,哦,如果你想学习一门新的运动,我还可以让你免费使用专业的网球训练球场,带有前职业级教练陪练的那种。” “……网球就不必了,我也不是初学者。” 松田阵平假装没听到前一句话,而那个夸张的学习计划则被他否决了。 “我知道,你和朋友学过一段时间。”神宫秋明招一招手,有辆车停下来,不过不是出租车,只是辆普通的私家车。 车上的男人打开车窗,他误以为神宫秋明是在叫他停下来,不过在看到车窗外的神宫秋明时,男人似乎认出了他,表情闪躲,匆忙道歉然后开车离开。 即使神宫秋明不说,松田阵平也知道这人有问题,他掏出随身带的纸和笔,将车牌号记下来。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神宫秋明对这个形迹可疑的男人的猜测,他还有点奇怪,刚想打趣这人是不是又抽风了,转头却看见神宫秋明皱着眉头看着车离去的方向。 “你怎么……” 松田阵平话没说完就被拉到巷子里,他听见神宫秋明带着焦急的声音。 “你们一定交流了下次见面的联系方式,对吗?” 松田阵平立刻就反应过来神宫秋明话语里的另一个人是谁,牵扯到诸伏景光,他也正了正面色,说:“没错,有什么要紧的事,不——危险的事牵扯到他了吗?” 神宫秋明点头,随即又摇头,他说:“只是个猜想,总之,先警告他最近不要联系他的联络员。给我一天时间,我会找到证据去说服他。” 松田阵平定神看了两眼神宫秋明的模样,他这副关心别人到毫不掩饰自己的紧张的表情还真是少见,他没有承诺自己保证会联系上诸伏景光并且转告他的要求,只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他会相信的。” 神宫秋明闻言有一刹那的诧异,但很快被他掩盖过去。头一次,他没有主动转移话题,只是躲开了松田阵平的注视,走了出去。 “要真是这样的话,我请你去看网球比赛怎么样?” 神宫秋明这次招到了出租车,在松田阵平坐在他旁边时这样说到。 “怎么话题又回到网球上了啊……” 听见他们聊起网球,司机也热情地搭话,询问他们知不知道最近的中学生网球比赛。 “哎呀,不看比赛之前完全想不到那是中学生的网球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厉害啊!” “对吧,对吧。特别是下个月的关东赛,立海大和牧之藤之间究竟是哪一方会赢呢?真是期待!” “竟然还有你看不透的比赛吗?”松田阵平这下倒是好奇起来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网球比赛让神宫秋明不能用他的推理去预判。 “因为变数很多嘛,可能要到了比赛场上我才能知道。” 司机听了神宫秋明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以为这个人从事体育解说员之类的职业,还和神宫秋明分享了自己对其他学校里优秀选手的认识。 “会消失的发球……等等,你们确定你们在讨论网球?”松田阵平听两人聊天,越听越离谱,从灭五感到神速球,要是这俩人去写幻想他保证轻界一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是啊。唉,松田君还是要多见见世面,这才是现在的主流网球哦。” “呵,是吗?那请问你口中的主流网球究竟是什么开始流行的呢?” 松田阵平冷笑,要是那个黑皮以前打网球都是走的这套路,那他当初学的是什么是过家家吗? “大概是从越前南次郎退役开始吧。” 松田阵平不怎么关注现在网球都是怎么打的,但是这不代表他没听过日本有名的网球手,他姑且信神宫秋明这一回。 谈笑间,出租车在松田阵平住的公寓楼外停下,他下车才发现自己竟是那个先被送回家的人,还没等他开口,神宫秋明就揺下车窗对他大喊:“我才不会给你借宿我家的任何借口呢!”然后催促司机带他离开。 松田阵平骂骂咧咧发了十几条短信轰炸神宫秋明,接着神清气爽地回去。神宫秋明这家伙就是个幼稚鬼,还爱搞这一出捉弄人,松田阵平都快免疫了。 而另一边,神宫秋明接收完松田阵平的短信后挨个回了一个标点符号。他看着手机的黑屏映出他的表情,此时,车厢内刚才还轻松和谐的氛围瞬间消散了。 司机察觉到怪异的时机,这一路上都没再主动和神宫秋明聊天,将人放下车后就飞快离开。 神宫秋明看了看这处住宅的大门,抿了抿唇,下巴紧绷,这使他看上去比平时更稳重些。 他拿出钥匙,尽管门牌号上显示这是一户叫“池上”的人家,门依然被打开了。 神宫秋明平日里待得最多的其实是这处住宅,这里才是他整理案件文书的地方,而他在警视厅留的居住地址只是个伪装,这也是他先将松田阵平送回去的原因。 为了隐瞒这个秘密,这一周以来,神宫秋明可是天天早起先赶去那个表面上的住宅里,下班了还要绕一下远路悄悄回到这里,庆幸的是没人发现。 至少是现在没错。 神宫秋明自认为他对这处房产的保密不算严谨,毕竟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如果真有人想要调查,找到破绽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依照神宫秋明对松田阵平的理解,在他回完消息的时候对方应该已经想办法给那位同期留下了讯息,并且转告了他的诉求。 恐怕,那位卧底先生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对男人而言 如神宫秋明所料,诸伏景光来找他了。 神宫秋明在离家一个街区远的地方等着诸伏景光经过,比起等待对方上门,他更愿意将谈话节奏把握在自己手里,占据主动地位。 他等到了人,想直接把人带回去。 一开始诸伏景光还对此表示犹豫,他并不想把一些额外的麻烦吸引到神宫秋明家里,但是神宫秋明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这里离我那儿不到四百米,现在谈起避嫌已经晚了,贝斯手先生。” 诸伏景光拉低帽沿,神宫秋明口吻中的生疏让他莫名感到怪异,他低头看着这个男人脚上穿的意大利手工制作的皮鞋,脑袋里还在想着其他事情。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诸伏景光问神宫秋明,他本不是想问这个问题,可他忍不住。 他现在既不是在公园里也不是在便利店附近,那么,神宫秋明是如何知道自己一定会经过这里,然后早早在这里等待呢?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神宫秋明给诸伏景光的形象感觉完全变了,他从一个亲切友善的路人变成了一板一眼且毫不客气的陌生人。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摇摇头,说:“没什么。” “我就是知道而已,这边走。” 神宫秋明走在前面,示意诸伏景光跟上,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对方带他至少绕了六次路才到达目的地。 一走进玄关,神宫秋明就打开了信号干扰器,他伸手将落后半个脚步的诸伏景光拉进门,关门,道歉,一气呵成。 “有人在跟踪,附近可能有窃听……总之,抱歉。” 神宫秋明松开手,给诸伏景光拿出了拖鞋,请他走进客厅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自己则去倒了两杯水。 诸伏景光不像神宫秋明那么放松,他依旧背着那个贝斯包,即使坐在沙发上也一样抓着背带。 他看着神宫秋明端着水走来,没有接过来,对方就自然而然地将他的那杯水放在面前的茶几上了。 “关于联络员——” “关于你那天——” 两人同时开口,要说的内容却截然不同。 神宫秋明没有喝水,他本来也不想喝水,他想喝点醒酒的东西。明明只是昨晚的一杯酒,他晨起时的头痛却厉害得不像话。 诸伏景光自知现在不是谈论神宫秋明的时候,他们应该把重点放在他的卧底身份可能暴露的事情上。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最近是怎么了,可能和越来越多的任务有关,总之,他精神疲劳有一阵子了。 神宫秋明看出来诸伏景光的疲惫,但他不急于现在说,反正他预计的那件事发生以后,诸伏景光想要多长时间的休息就有多长时间的休息,说不定还有专门的心理咨询,而公安提供的,绝对比他这个当年挂着心理咨询实际上是做侦探行业的要专业有效得多。 这么想着,他上半身顺势向后靠在沙发上,姿态慵懒,说:“关于你的联络员,他不一定出自你那个组织,但他的情妇可不一定。” “你说福田警官?他还有妻子,他最小的女儿才三岁,他……” 诸伏景光说不下去了,如果说在国外伪装身份和回到国内加入组织的这段时间里,他唯一能称得上是学习的地方,就是知道人的千面有多么离谱和可怕。 “你见过他了,对吗?”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他回想起自己昨天去乌比斯新酿打工,但实际上是和联络员碰面,他们之间的交流并不顺利。 福田正男,他的联络员,是公安里少有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之一。 在上次会面之前,他已经传递过组织内部最近在审查,他最近一段时间需要低调的讯息,可福田正男依旧选择约他在酒吧包厢见面, 面见之时,福田正男先询问了他关于组织的其他资料。 “我最近在收集情报,等这次任务做完,或许我可以得到另一名代号成员的信息。” 福田正男露出了明显的失望,他可是听说那个处处踩他一头的公安升职的消息,他怀疑对方也是某个卧底的联络员,那个卧底一传消息给他,那家伙就能凭借那些情报立功,这不是肯定的事吗? 因为他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申请了联络员的职务。 与外界想象的便衣警察是线人的电视剧情节不同,能当卧底、尤其是诸伏景光这种已经混到一定地位的卧底的联络员,是可以帮他在公安更进一步的。 但是当事情没有完全按照他的预期来发展时,福田正男并不准备接受诸伏景光的说法。 “要知道,诸伏警官,你是为了什么才选择这条路的,可不要与自己的初心相悖啊。” 诸伏景光的脸色几乎是瞬间阴沉下来,在犯罪组织待久了,杀的人多了,他也是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凶恶的气质,且非常唬人。 起码福田正男是这么认为的,他不再说和组织有关的事,随口关心了诸伏景光几句,以自己还有会要开为由,匆匆告别离开。 而现在,神宫秋明提起那个联络员的事。 诸伏景光从松田阵平那里了解到,神宫秋明是在看到一个见到他就落荒而逃的中年男人后确定了什么,让他联系自己。 所以,神宫秋明可能见过那个联络员的时候,也就是那一会儿的功夫了。 诸伏景光看向神宫秋明,对方点头承认。 神宫秋明只见过那个联络员一面,这是事实,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就像他也不会隐瞒他不爽的人的私生活问题一样。 “那你如何确认他就是我的联络员?” 神宫秋明摇头,说:“一开始我并不能立刻判断出来,但是这时候我想到了你。” “我?” 诸伏景光空着的那只手抓了一下膝盖,他有些紧张了。 “是的,你。” 神宫秋明说起了他昨天刚进入酒吧时看向诸伏景光的原因。 “酒吧老板我认识,案件一发生他就给我打了电话,确切地说,在警察给我打电话之前。”只是他当时睡着了或者说晕过去了,所以没能接到,他也是后来挂断目暮十三的电话时才发现自己还有一条未接来电。 所以他才会接受和那个老板一起探讨案件,出于一点点愧疚。 “当时我没能接通电话,后来我回拨时,对方和我聊起了案件,我顺势问了一些常规的问题,比如说‘有没有谁行迹可疑’这样的问题。” 神宫秋明双手手指交叉,他弓起上身靠前好方便他看到诸伏景光的表情,他盯着诸伏景光的眼睛,那里面写满了恍然大悟。 “没错,可爱的老板告诉了我关于你的事,你昨天不应该上班的,他没给你安排昨天的班。” “同样的他也没有请顾客花钱包下包厢后把你叫过去……” “这也太明显了,三岁的孩子都知道有问题,而作为重要的联络员、作为一名肩负着保护你的身份不被泄露的任务以此来保护你性命的公安联络员,他是否有失职行为呢?” “答案是:Yes 。” 诸伏景光感到口干舌燥了,他适时喝下神宫秋明为他准备的水,后知后觉,他才发现自己的处境究竟有多么糟糕,但凡酒吧里有组织的眼线…… 他到底是怎么了? 神宫秋明从诸伏景光的肢体语言上读出了这些信息,他大概、可能、也许知道诸伏景光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但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至少也要等他将自己的这部分推理说完。 “你的联络员在催促你提交有关你所在组织的消息,他可以得到奖金或者更好的——升职——作为奖励。” “他缺钱了?不是,这和一个以掌控女人喜欢顺从的男人有关。” “他打开车窗时,一股浓郁的古龙香水味道从里面飘出来,我能看见他的副驾驶座上放着粉色丝带装饰的礼物盒……那不是给他的妻子的,她的妻子为他挑选了蓝色领带,那才是她的喜好。” “这些都很牵强。”诸伏景光说,他知道神宫秋明还有些没能明说的,或许和直觉有关?不过可能也是考虑到诸伏景光不会相信的原因,神宫秋明在尽量用他能理解的分析告知他自己的判断。 “也许这些确实解释了情妇的事情,可情妇本人呢?你如何得知她与……与我所在的组织有关?” 神宫秋明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上,他需要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缓了一会儿,他继续自己的说明和分析,不过与其说是推理,这更像是直接得出了结论。 “一个美丽的女人,承认她爱着一个中年秃顶的男人,这个男人甚至对她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生活处境——倘若这不是故意接近,那我找不出比这更有说服力的事情了。” 诸伏景光也想说点什么反驳一下,话到嘴边又消失了,神宫秋明的理由确实很可信。 可是…… “可是,如果福田警官知情呢?”假如这只是成人之间各取所需的的游戏呢? “那位警官唯一知情的事就是女人让他以为的自己被深深爱着的事情。” 神宫秋明走到诸伏景光身后,手搭沙发上,低头在他耳边说: “现在,你告诉我,卧底先生,你有没有遇到过她?” to be, or not to be 诸伏景光迅速站起来,站在他身后的神宫秋明差点被他背上的贝斯包打到鼻子。 “抱歉,我……” 诸伏景光知道自己差点弄伤人,他连忙出声道歉,但是他的头脑依旧混沌一片,只有神宫秋明刚才的质询回荡在耳边。 “我,我想我知道她是谁了。” 神宫秋明像第一次和诸伏景光见面打招呼那样,向他点头,他的眼神明亮又坚定,给了诸伏景光坚持的勇气。 “这不是你的错,警官先生。” 神宫秋明说,他能想象到当初事情是如何发展下去的,甚至能推测出一些连诸伏景光当时都未能注意到的细节,但就像他说的那样,这不是诸伏景光的错。 神宫秋明永远不能也不会以现在的视角去批判一个人过去的善意。 诸伏景光张了张口,他很想说事实就是他搞砸了。 他抬头,看见神宫秋明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的神情。 “……大概四个月前,我深夜执行完任务,路过一条街巷,看见一名年轻女性被抢走了手提包,她试图争抢,被劫匪刺中一刀……” “血……光凭她一人是止不住的,我为她叫了救护车,她晕倒前,带血的手抓着我的胳膊,眼神充满祈求地望着我,声音断断续续,问我叫什么名字……” “你给了她一个假名字。” 神宫秋明肯定道。 “是的,但是,我给她的,是‘绿川光’这个假名。” 诸伏景光低下头,他现在能想到的无非是两种情况—— 其一,他救下的女人当时确实无辜受累,对方可能只是和组织沾点关系的底层人员。 其二,受伤的女人是组织里对他的一次审查测试,从他的热心救助和给出他告诉组织的“真名”来看,他没能通过测试或者得了一个勉强合格但是仍需观察的分数。 神宫秋明叹了口气,诸伏景光确实是在救人,如果某天他冷酷到对发生在眼前的悲剧无动于衷,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一个人的生命从有到无,那么神宫秋明也不会想通过诸伏景光接触公安了。 诸伏景光当时除了走过去止血和袖手旁观以外没有任何选择,依据伤势和周围环境来看,诸伏景光但凡选择匿名呼叫救护车然后离开这条路,那个女人撑不到救护车抵达现场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死亡。 神宫秋明更偏向于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空无一人的街道,除了路灯之外没有任何光源的行凶现场,完全看不清也抓不到的抢劫犯,孤身一人的女子…… 当昏暗的路灯照亮受伤的女人奄奄一息的脸时,她的脆弱和绝望,正是这出戏剧的点睛之笔,因为她确实就要死了。 “她究竟是不是无辜人员,我不评价。但她是你那个组织的底层人员这一点,我不反驳。” 神宫秋明重新站在沙发前面,他顺势喝了两口面前的水,寡淡的味道让他想念甜甜的果汁饮料,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他们利用她就像利用一件随处可见的赠品,也能如同对待废品般对待她,然后将她像丢垃圾那样丢到随便哪个地方等死……” “警官先生,”神宫秋明直视诸伏景光的眼睛,他从里面看出了挣扎、痛苦和愧疚,唯独没有后悔,“你救了她的性命,只需要记住这点就好。” 诸伏景光向神宫秋明伸出手,他唯一不能接受的是他不够优秀,不能完美解决那件事的后果,他不能既拯救别人的性命,同时又保全自己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他的同期—— “我可以放弃我自己,但是我不能连累其他人。” 神宫秋明深深地看了诸伏景光一眼,最后还是抬起手,回握住那只带着枪茧、曾经沾染上鲜血的手。 “有一条两全其美的道路……” 神宫秋明感觉到诸伏景光的手握紧了,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说起了别的事情。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什么都没有怀疑过吗?” 诸伏景光松开了手,他反问神宫秋明:“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怀疑。” 神宫秋明也收回了手,他说出这话时神情磊落,尽管他话里的意思是比起信任他更喜欢别人怀疑他这件事。 话音刚落,神宫秋明就看见诸伏景光又露出了那种表情,那种他昨天见过、刚才也见过的、复杂的表情。 “不要误会,”神宫秋明解释,“我确实是个骗子,我只是在说你有任何充足的理由来怀疑我,我值得怀疑。” “为什么?神宫,为什么?” 诸伏景光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意识到这个人刚刚就像他展示了自己的真实一面,虽然那可能只是一瞬间的时刻。 “你有你的信任问题,我有我的麻烦。” 诸伏景光不说话了,神宫秋明的回答确实击中了他,作为卧底,他已经失去了大部分信任别人的能力,就像神宫秋明怀疑他的联络员一样,虽然他对神宫秋明的话抱有疑虑,但他同样不能将性命托付给那个联络员。 诸伏景光知道他搞砸了,或者他们两个都是,总而言之,他打算离开这里。 在他换好鞋子前,神宫秋明叫住他。 神宫秋明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决定,他不再用各种代号来称呼诸伏景光,他只是默默阐述自己那个“两全其美”的想法。 诸伏景光听完,第一反应不是他能因此活下来并且保住好友降谷零的身份,而是反驳这个想法算不上“两全其美”,直觉告诉他,神宫秋明一开始的设想并不是这样。 神宫秋明听到诸伏景光的质疑笑了一声,那笑声既不纯粹又不响亮,就像是代替了他短促的叹息声一样。 “我不像他们那么‘好心’,我只给你一条前行的道路、一个选择的机会——” 诸伏景光握住门把手,他感觉后背出了冷汗,此时,他听见神宫秋明继续说:“退出卧底任务。” 诸伏景光想要拒绝,如果他选择退出,那岂不是要他同时选择背弃好友,留对方一人在黑暗里苦苦支撑? 神宫秋明看出了诸伏景光的犹豫和拒绝的原因所在,不是什么家国大义,只是为了视为家人的友人而已,就像他一样。 “你如果死了,对于你的朋友来说,是一样的,甚至可能更糟。” 是啊,一个是暂时的离开,一个是永别,前者诸伏景光不想评价,而后者……那对零来说,真的不是比绝望更难以面对的现实吗? 神宫秋明没打算让诸伏景光现在就做出决定,本来他的计划又不是速效救心丸那样的东西,一切的布局都需要时间的安排,因此,他可以给诸伏景光充足的时间去考虑一些事情。 除此之外,考虑到这件事不仅仅是关乎诸伏景光的个人存留问题,神宫秋明认为有必要通知对方那个幼驯染一声,好叫他知道自己的朋友在面对什么,以及如何去定下选择。 神宫秋明可以给诸伏景光额外的生路,在不让他退出组织的前提下,他保诸伏景光活着躲过这次的调查,并且继续任务。 代价就是诸伏景光迟早死于某个任务或者干脆自我毁灭。 说他任性也好,扭曲也罢,神宫秋明现在只想尽最大可能去拯救诸伏景光的性命,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不会有任何人的死亡会让诸伏景光产生不必要的愧疚。 诸伏景光扭头,看向神宫秋明,对方的神情严肃,但是声音却很温柔,从第一次见面就是。 “谢谢,但是——” “因为我欺骗了你,所以我再也得不到你的信任了,是吗?” 神宫秋明突然变得可怜起来,他坐在沙发上,这个高度下他需要仰视诸伏景光,与之相对的,后者可以看清楚他脸上的每一处细微的表情。 “不、当然不是!” 诸伏景光转过身,他发现话题又被神宫秋明带过去了。 “我会——试着相信你。” 诸伏景光感到口干舌燥,他巴巴着不知道怎么补全自己的论述,来让它们变得富有文采和说服力。 “如果我不信任你呢?” 神宫秋明直视这个充满悲观主义的卧底,那双眼睛里有着明亮的色彩和鲜活的生命力,而倘若他不做出什么,那么今后他在梦里就要多看见一双毫无生机的眼睛。 老天,他还不想发展多人关系,现在梦里只有一个鹤田英未,他感觉这已经足够了。 诸伏景光呆愣住,神宫秋明对他说他不信任自己,这本该是很正常的,但是,他看着眼前的大侦探,那个传闻里无所不能的大侦探,突然悲哀地想到——原来这个人,也不过是受害者,同样也是普通人。 当年对徽章立下的誓言,诸伏景光仍铭记于心。 他终于露出了温和的、不带防备的笑容,那双蓝色的眼睛包容着神宫秋明的排斥和申辩,他想,这是个需要他去保护的人,而他会竭尽可能去做到,他承认的事情。 “神宫,希望下次,我们能再见。” “嗯。” 吃饭 周末晚上六点,距离神宫秋明和松田阵平约见的时间还有一小时。 神宫秋明早早在米花中央大楼楼下等候,今天是休息日,这里的人流量绝对不算少,但是人群经过神宫秋明时都会自动躲开。 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穿着看上去就昂贵的西服,当他站在商场里时,没人会想要和他有所接触。 松田阵平在近六点半时才赶到楼下,他看见鹤立鸡群的神宫秋明,也看见了对方精心装扮后的模样,不对,这个人好像每天都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来着。 因为这两个月来的相处,松田阵平已经对神宫秋明无时无刻不像只花孔雀一样的行为免疫了,不只是他,警视厅里的许多年轻女警员已经能心如止水、表情平静地面对神宫秋明了,尽管这和神宫秋明的为人处世的风格也有很大关系。 要松田阵平来说,大概就是她们没有那个世俗的欲望了吧。 想到这,松田阵平对主动分开走的人流抱有了一丝同情,相信在可以预见的并不遥远的未来,大众会对神宫秋明免疫的。 他腹诽着那个场景,走向神宫秋明。 神宫秋明本来还在向松田阵平招手来着,但是当他看到松田阵平的表情时,开始狐疑:“你不会在偷偷说我坏话吧?” “什么?难道我表现的不够明显吗?” 神宫秋明被噎住了,直到松田阵平笑嘻嘻地摘下墨镜他才继续说:“我定的七点钟的两个位置,时间快到了,我们走这边。” 松田阵平依言跟上去,在坐电梯时,他问神宫秋明:“为什么你不在餐厅里等我?你应该到了有一会儿了。” “因为松田君是笨蛋。” “现在就开始吐槽我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看你还能说什么。” 神宫秋明扶额,他发觉自从松田阵平适应他的模式以来,这个人就越来越难搞,逗起来也没有以前有意思。 “唉,我是感觉你会迟到,你又不经常来这种地方。” 松田阵平哽住了,他当然知道神宫秋明的意思,为了不迟到他可是早早起床一直在挑选衣服,还特地询问了佐藤美和子等人的意见,从她们的反应来看这个餐厅的风评不错。 但是由于每月支付的萩原研二的医药费和其他支出,尽管萩原研二的姐姐也在帮忙垫付,奈何费用昂贵,所以松田阵平的生活水平不能说优越,只能说是一般社畜的程度。 其实日本警察的薪水和各种福利是挺不错,不过那是指他还是爆处组队长的时候,而他一进入搜查一课,一切就都从零开始了。 “没来过真是抱歉啊。” 松田阵平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他理了理领带,除非是绝对正式的场合,他很少有打领带的时候,包括上班也一样。 他感觉哪里都别扭,并且非常不习惯。 “什么?” 神宫秋明奇怪松田阵平怎么突然抽风,是因为听了给他搭配衣服的女性们的建议吗?唔……是佐藤警官她们吧…… 神宫秋明想着,走出电梯,他的思路越想越偏,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忽视了最开始的疑问。 等他走到餐厅门口,侍者询问他几人时,他回头才发现松田阵平站在几步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怎么了,头疼吗?” 神宫秋明看到松田阵平的面部表情逐渐僵硬,在他关心过后差点同手同脚走过来。 待到松田阵平走近了,神宫秋明才注意到他的嘴唇在轻微嗫喏,似乎有话想说。 他靠近松田阵平,想听听这个人要说什么,谁知松田阵平一见他靠过来就立马躲开,还说什么有事进去再说。 看松田阵平这欲盖弥彰的样子,神宫秋明到底没说什么,只是一边回忆自己刚才哪句话真的惹对方生气了,一边在预约记录上签上两人的名字。 “好的,两位客人的座位是靠窗的九号桌,请跟我来。” 侍应生接过名单和笔,将神宫秋明两人带到订好的座位上,留下了两份样式精美的菜单。 “啊,你是在生气我说你不怎么来这种地方吃饭的事吗?” 神宫秋明反应过来,随即他意识到松田阵平以为自己是在嘲讽他,他连忙解释道:“我没说过吗?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吃饭。” 闻言,松田阵平诧异地抬起头,他上下打量了神宫秋明的服饰,是的,他是故意做这个动作给神宫秋明看。 神宫秋明没觉得冒犯,只是耸肩,说:“我以为你们平时都习惯了,即使去吃露天烧烤、喝大杯啤酒时我也是这样的哦。” “你到底什么毛病?” 松田阵平都被气笑了,笑完又很快将之前的事情忘记了,本来他也以为那只是神宫秋明开的玩笑话罢了,压根没放在心上。 神宫秋明也笑了,此时此刻他才感到两人就像一对损友,可能不是关系非常要好的那种,但他确实承认他将松田阵平看作自己的朋友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对他来说。 不过对于松田阵平而言,他是不会相信神宫秋明的话的,他以为这是托词或者安慰什么的。 神宫秋明从松田阵平冷静下来的态度里察觉到了,哎呀,经常同一个人说些无伤大雅的小谎话就是会造成这样的局面。可是,不同于往日,今天他叫松田阵平来确实是想和对方谈论有关COPYCAT的事情,而现在就是一个切入的时机。 “在担任京都警视厅的顾问之前,我住在疗养院里,精神病疗养院。” 神宫秋明点好了菜,他放下菜单,将折成花的餐巾拆开,在餐盘下铺好。坐他对面的松田阵平放下菜单,满脸都是疑惑,还加上一点小震撼。 “你……你从疗养院逃出来了?” 松田阵平在一众离谱答案里选了一个自认为不那么炸裂的,不过由他来看,这句话空口说出来依旧很炸裂。 就在松田阵平后悔时,悠扬的小提琴声突然传过来,他看见神宫秋明脸色大变,拉着他走出了餐厅。 “?” 松田阵平不去想某些细节,一个他认为是朋友的家伙,刚刚承认自己有精神病史,然后突然拉着他离开餐厅。 “相信我,等五分钟就好。” 松田阵平将疑问咽回去,但好奇心促使他偷偷往餐厅里瞄了几眼,谢天谢地,餐厅外墙是玻璃的,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餐厅里发生了什么。 一个男人向一个女人跪地求婚,周围人开始献上祝福。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餐厅的侍应生甚至推着一辆餐车过来了,上面是订制的大蛋糕,看起来是打算连求婚宴一起办了。 松田阵平有些乏味,这也没什么好看的。 就在他转头打算向神宫秋明描述发生了什么事情时,突然,场景改变了, 被求婚的女人推开那只拿着钻戒的手,头也不回飞奔出餐厅,还差点撞到人,有了前车之鉴,松田阵平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看女人跑走的方向。 “这就是原因吗?” 松田阵平小声问。 “是的,不然现在尴尬的就是我们了。” 神宫秋明回答,他们的座位就在那两个人座位的后面,如果在男人求婚时他们没跑掉,就只能被人流裹挟着见证这对“新人”的祝福。 五分钟过去,侍应生从散如流地将蛋糕推回去,神宫秋明他们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那个求婚的男人似乎倍感羞耻,已经带着东西离开了。 这时,主厨突然出来宣布在场的顾客可以凭借餐位免费领取一份杏仁白奶油柠檬蛋糕作为餐后甜点。 “他没带走蛋糕。” 松田阵平的推理能力就算不如神宫秋明也猜到了这甜点是从何而来。 神宫秋明点点头,算是同意松田阵平的说法,随后他叫来侍应生,将两人点好的菜单交给他。 彼时松田阵平突发其想,抬头看了一眼侍应生,确定这是个陌生面孔后松了一口气。 神宫秋明注意到了,在那人走后还叫松田阵平安心:“我就是挑他不上班的时候来的。” “?” 松田阵平不知该说什么,当年那个警校第一的黑皮混蛋有一天也会落到为了任务不得不打好几份工的时候吗?他别扭地在心里关心了一下,找个理由换了话题。 “说吧,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松田阵平将手支在桌子上,他原以为这次的晚餐要求正是那天神宫秋明对那次谈话的回应。 “考虑什么?” 神宫秋明慢条斯理地将餐巾折回花的形状,在松田阵平被他惹怒前回答:“之前载我上班时就说过了条件,我要请吃午餐的……啊,你是中途插了队。 “总之,不要想太多。你想知道的,我总会说出来的。” 松田阵平将信将疑,默默和神宫秋明一起吃了一顿美餐。 时间来到晚上九点,松田阵平站在“池上”的门外面,逐渐明白了一切, “你有两处房产,给警视厅的那份地址是假的,对吗?” “那倒不是,那个我也有在住,只是去得不算勤。” 说着,神宫秋明用钥匙打开门,将松田阵平请进屋。 一进门,松田阵平就看到了客厅地面上的一张纸,他将纸拾起来,发现端倪。 神宫秋明站在一旁,没有阻止也没有拒绝。 “这是……” 秘密 纸上只写了几个歪曲的字,看着像地名之类的。 松田阵平拿着纸都快翻出花来了,还是没发现这有什么特别的,直到神宫秋明凑过来看了两眼,然后不感兴趣地扭头。 “哦,这个啊,这是我忘丢的垃圾来着。” 神宫秋明说完指了指客厅的垃圾桶,松田阵平白了他一眼,还是乖乖去丢掉了。 “你叫我来这儿,总不能是来给你打扫卫生的吧?” 松田阵平抱怨着,顺便扫视了几眼客厅的环境,怎么说呢,这个地方看上去就不像有人在住的地方。 两张沙发,一个茶几,一套茶具,一台电视,一个收音机。 然后剩下百分之八十的地方都空空荡荡。 这也没什么可打扫的,松田阵平想,就这神宫秋明那家伙还说自己平时住在这里比较多,光看客厅他都可以想象对方那除了床和被子就没有其他家具的卧室。 “你总不会是把工资全部花在西装和皮鞋上了吧?你应该知道你这里可以称得上是家徒四壁了。” 松田阵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吐槽。 神宫秋明很诚恳地摇头,解释自己另一处房产为了伪装,装得更有“人味”一点,在那里才是生活。而这个像是安全屋一样的地方,只满足他接收信息和整理信息的需要,总而言之,活着就行。 “这些西服和皮鞋什么的都是以前的了,我近几年最大的两笔支出也就是这两处房产了。” 他解释着,将松田阵平推向自己的书房。 “好了,打开吧。”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会这么容易,或者说,神宫秋明当时口中所说的“考虑一下”竟然指这么快之后。 他看不懂神宫秋明此时的表情,只是从那异常坚定的眼神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深呼吸一口气,转动了门把手,轻轻推—— 门纹丝不动。 松田阵平再次深呼吸,转动把手,拉门—— 门依然如此。 松田阵平看向神宫秋明,后者正一脸心虚地找钥匙。 “我上次出门走得急就随手锁了一下,哎,奇怪,钥匙在哪呢?” 被这么一打岔,就算松田阵平再想表现出严肃正经的模样都难了,有时候他都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全都是这家伙安排好的。 终于找到了钥匙,松田阵平打开书房的木门,一股浓郁的油墨味扑鼻而来,逼得他不得不咳嗽两下。 书房内过于昏暗,见神宫秋明完全没有进来的意思,松田阵平只好一边在墙上摸索着灯的开关,一边打量着书房的布局。 借助门外的灯光能隐隐看清书房内的大致物品,书柜,书,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以及一块非常大的写字板。 “啪!” 他摸到了灯的开关,也看清了书房里究竟放了些什么东西。 “这些是……” 松田阵平最先注意到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待他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些其实是各种各样的废纸,神宫秋明跟着他的视线走,适时介绍那些是什么东西。 “一些偶然想到的东西,身边有什么纸就记在什么上面,我也不会特意整理出来,经年累月的,就成这样了。” 松田阵平听后在神宫秋明的允许下随手拿了一张纸,这是张小票单,背面写满了他看不懂的案件线索,比如他从来不会想到“海豚”和“电车便当”之间的联系。 松田阵平一头雾水地放下纸条,他意识到这些东西就像是字迹特丑的人记的笔记一样,除了本人以外没有人能看懂。于是他果断放弃,选择看看其他的物品。 那个大写字板,贴着照片、剪裁后的报纸等等,用线串联起来的,是各种各样的关系注释。 松田阵平从中发现了他听过的一起案件——“马路杀手”,专门挑选红色跑车的车主,在夜间故意诱导其冲出马路,摔下悬崖,三年前在对方意图迫害第六名车主时被抓捕归案。 而抓捕犯人归案的,正是京都警视厅。 这已经是三年前破获的案件了,跟写字板上其他最近两个月的案件来比,但是把它挑出来似乎代表着什么深意。 因为当事人就在现场,松田阵平也不打算傻乎乎地去猜,而是直接转身问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书房里的神宫秋明。 “这起案件有什么特殊的吗?” 神宫秋明跟着松田阵平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辆红色跑车的照片。 “两天前,我整理了自己三到四年前办过的案子,从中发现了它,”神宫秋明犹豫了一会儿,又接着回忆,“我当时漏了一些线索。” “前四起是‘马路杀手’犯下的案件,但是从第五起开始,就是模仿犯的怪诞秀了。” 他走近写字板,回想起那段记忆对他来说并不好受,可他知道,他总有要面对的一天,这几年来他总是在想这句话,那么,为什么不能是现在呢? “那时候我在疗养院,由于我的朋友鹤田英未被杀,在加上其他原因,我的精神状态很差。我没有其他家人和朋友,也没有探视的客人,只有京都警视厅里一个叫石田磊的警官找过我几次,虽然每次都是带着案件来的……” 说到这里,神宫秋明的脸上不禁挂上了笑容,他想起那时候的自己不仅不怎么配合警方工作,还很厌恶他们,总是给他们两个调查方向,在他明知那其中有一个是错误的时候。 所以几乎是每次来,石田磊都会向他抱怨自己每次来见他都要顶着巨大的压力。 “……所以你真的是从里面跑出来的?” 松田阵平说这话倒不是他对精神疗养院里出来的人有什么歧视,只是他怎么看都不觉得平日里的神宫秋明像是精神完美恢复、神志状态正常的样子。 神宫秋明当然知道此时此刻的松田阵平在想什么鬼,但是他也没纠正,反而还想加入,不过他也只是为自己申辩了两句。 “我是经由医生判断可以出院才出来的。”虽然医生判断他可以出院后他又在那里赖了三个多月。 由于时间关系,松田阵平最后也只是大致看了看神宫秋明这个书房里的东西,而那些更细节的东西,他要真要求神宫秋明来说他还不一定愿意全部听完。 条件反射,都是条件反射。 神宫秋明看了看时间,伸手摆出了“请出门”的姿势。 松田阵平摸了摸后脑勺,罕见地叹了口气,走之前,他还特意叮嘱神宫秋明,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和他说。 神宫秋明答应了。 他心里有些忐忑,哪怕他知道松田阵平其实已经理解他的考虑结果是什么,他也还是担心,同时脑内闪过一场画面,他低头,脚底下灰扑扑的毯子上还有一枚深褐色的污渍,那是当年英伤口里喷溅出的血液。 神宫秋明站在廊下,看着松田阵平坐上车,看着汽车渐渐远离他的视线。 就在此时,他接到了一通来电,一看备注,神宫秋明挑眉,他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能接到那个大少爷的电话。 不带一丝犹豫和迟疑,他接通电话。 “小迹部——怎么想起我来了?” 求援 关东大赛告一段落,冰帝输给立海大,止步于关东大赛亚军这一席位。 从现下局势来看,排名靠前的网球强校有牧之藤、立海大、四天宝寺等,冰帝要想重现八强的荣耀还是有不少困难。 话虽如此,迹部景吾并不是早早放弃的人,他有意和冠军队较量一番,特别是今年的另一个夺冠热门——立海大,不论这所学校今年是拿冠军还是亚军,冰帝在明年要想入围全国大赛,不可避免都会与之一战。 考虑到此,迹部景吾以提供免费住宿和练习场地等作为条件,邀请立海大网球部和冰帝网球部来一次训练赛合宿。 立海大那边似乎正有此意,不出两天迹部景吾就收到了立海大网球部部长幸村精市的讯息,他们同意与冰帝进行合宿。 虽然冰帝如今的正选中弱板还有不少,但幸村精市并不是冲着那些人来的,他主要关注的人是迹部景吾、忍足侑士以及芥川慈郎三人,他们今后或许会有关东级,不,全国级的实力,为了立海大三连霸不出任何差错,他有必要提前了解他们将来的对手。 于是乎,在双方都有意的情况下,两所学校的网球部最终来到了轻井泽,一个虽然是避暑胜地但也是他们接下来为期一周的练习赛所待的地方。 由迹部景吾做东,一群青少年住进了他家的别墅。在第一天的高强度练习以及比赛过后,晚上九点十分,迹部景吾收起网球拍,和幸村精市一起看向管家茂田繁乡。 “有什么事吗?” 迹部景吾的直觉告诉他,管家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是这样的,迹部少爷,”茂田管家半鞠躬,向迹部景吾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刚刚收到消息,轻井泽的爱丽丝度假酒店发现一具尸体,凶手的作案手法与两个月多前仍未侦破的一起案件有着高度相似,长野县的警方已经将其判定为连环作案了。” 迹部景吾皱眉,他是怎么也没想到特意选的度假胜地也能出个连环杀人犯,要知道,确定合宿事宜前他可是特别确认过的,避开了东京、池袋、大阪、横滨等等犯罪率高的地方,结果竟然还是让他们选中了命案所在地。 虽说发现尸体的酒店说不定离迹部家的这处宅邸非常远,但再远也同在轻井泽,迹部景吾不会拿这么一大群少年人的性命开玩笑。 不过,迹部景吾从来不愿意屈服什么,眼前有困难,他更乐意去解决它而不是逃避。 眼下迹部景吾就有一个解决的办法,刚好幸村精市也在,他便把计划和这人一起商量了,一旁的茂田管家也适时补上其他消息,比如目前的受害者信息之类。 “……都是已婚成年女子……” 幸村精市思衬着,以迹部家的安保来看,绝无放可疑人员进来的可能,而且他们主要是使用室内超专业的设备和训练场地,也不会离开此地,从安全方面来看,其实幸村精市倒也没有特别担心,但他和队员们不能不通知家长。 而且一旦队员们知道连环杀人犯的事情,会不会影响到状态是一回事,要是有谁不自量力跑出去…… 幸村精市深思熟虑后打算放弃此次合宿,不过在决定之前他打算同队员们商讨一遍。 迹部景吾看出幸村精市的担忧,没说什么,只是接过管家递上的毛巾和手机,擦了擦汗,拨打那个他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是神宫先生吗?” 真稀奇,这个乖张高傲的迹部景吾还有这样心平气和的时候,幸村精市想,一边回忆自己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姓氏,总感觉很熟悉啊。 “别那么叫我。” 迹部景吾虽然很想说别在名字前加个‘小’字,可看了看面前的幸村精市,他又忍住了。 “我找你当然有事,是轻井泽这边,长野县警方估计已经封锁消息了——关于连环杀人案。” 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总之,幸村精市看到迹部景吾竭力保持他华丽的风度,简称差点破防。 “听着!本大爷是知道你对连环杀人案感兴趣才请你来——什么叫‘等一等’?” 电话另一边的神宫秋明小声“啧啧”,暂时将迹部家的大少爷放到一边,转而查看手机短信。 十分钟之内,十六封短信。 神宫秋明挨个看去,有些是眼熟的号码,有些则是见也没见过,但他们表达的意思都大差不差,即请神宫秋明去解决轻井泽的案子,在某些达官贵人看来,长野县的警方固然可能解决案件,但可能不够快,而他们要求的正是极致的破案速度。 这一方面,圈内有人闻及,自然一传十、十传百地找到了神宫秋明。 被找上门的神宫秋明也没回信,只答应了迹部景吾的邀请,好歹这小孩他真的认识,家里也是真的有名有钱,接受这份邀请之后拒绝其他人的,会让神宫秋明少很多不必要的负担。 “我答应了,小景,给我准备好房间吧。” 神宫秋明想了一会儿轻井泽的伴手礼,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我的消费你全包哦。” 听到迹部景吾答应他的要求,神宫秋明道了声“明天见”就挂断了电话,因为在他的设想里,目暮警官很快就会给他打电话了。 五分钟后,果然不出神宫秋明所料,他接到了目暮十三的电话。 “是长野县的事情,对吗?” 电话另一头的目暮十三听到后不敢置信,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怎么知道,神宫君?” 神宫秋明随手翻了翻那些信件,回答目暮十三:“我猜的。” 目暮十三被噎了一下,还是如实告知神宫秋明这次的案件是长野县警方邀请的,关于神宫秋明出差的费用和其他相关事由,那边都会安排好的。 “我了解了,目暮警官,别太想我,用不了两天,我就能回来啦!“ 神宫秋明挂断电话,恰好他在书房,手边就是写字板和地图坐标,于是他便记下这次的轻井泽事件,连同坐标一起,剩下的更详细的内容,或者说判断等等,就要等到他解决案件之后再说了。 出发-抵达 神宫秋明要出发去长野县并不是他自己动身前往就可以了,走官方流程的话,他还要先回一趟警视厅报备。 周一早上,神宫秋明到目暮十三办公室里填写相关材料,填写过程中,神宫秋明无意间同目暮十三说起这些文件的事。 “目暮警官可以先备上许多份,说不定以后我出差的时候很多呢。” 目暮十三私下里经小田切敏郎的提示,多少知道一点神宫秋明的人脉,不用神宫秋明提起,他也正有此意。 “我知道了,只是其他地区到底不是东京和京都,你一个人出门在外……” “咚、咚。” 目暮十三的关心被敲门声打断了,他大声说了“请进”,一看开门的人是松田阵平,本来对神宫秋明的担忧瞬间都没了,因为他想起了眼前这家伙的气人能力和气人后仍能存活的智慧。 “我是来——” 松田阵平本来打好草稿来着,还特地拿了千叶和伸还没来得及交上来的报告,充当他进办公室的借口。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神宫秋明接上了。 “打听情报的?”神宫秋明从椅子上转了半圈,面对松田阵平说。 “我就知道……” 松田阵平扶额,面对神宫秋明,找什么借口都没多大的意义,偏偏他被那群家伙撺掇着过来了,当然,也不能排除他在那晚的书房之行后,将自己和神宫秋明归为同一战线上的人的这个原因之一。 他转身,将躲在门外的人喊进来,是经常和神宫秋明办案的佐藤美和子以及千叶和伸。 不过不等两人说些像目暮十三原本要说的“照顾好自己”、“少和别人顶嘴”、“顶嘴成功不要乘胜追击”之类的话,神宫秋明一开口就打断了他们的施法。 “先等等,虽然我被请过去办案的时间是两个礼拜,但实际上我可能过两天就回来了。” 佐藤美和子和千叶和伸刹住了依依惜别的脚步,面无表情地和松田阵平离开。 神宫秋明没想到这些人变脸这么快的,他还想转过头去向目暮十三讨个安慰,哪知道后者跟那些人一样,甚至还说什么“他们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 神宫秋明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感觉自己就像可怜的、不再水灵的小白菜,他的演技很好,直到目暮警官受不了了让他收敛点。 “好了,好了,神宫君,要是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把你骂哭了,真是的。到时候会安排一个警员把你送上电车的。 “好的。” 神宫秋明收放自如,和目暮十三道别后直奔大门而去,身后是目暮十三的呼喊声。 “神宫——我还没说是谁,你给我等等——” 神宫秋明摆摆手,回复他:“不用了,我知道是谁。” 神宫秋明不是在敷衍目暮十三,他确实知道对方会安排谁来送他,一出门就能看到有辆车在等他,开车的人就是顺路送他去车站的人。 “哦,果然是仓田君啊,那么,出发吧!” 仓田厚顺势为神宫秋明打开车门,然后关门,也跟着接了一句响亮的应声。 “是!” 路上,仓田厚有心想问一问神宫秋明关于他出差的事情,比起警察出差,顾问也要出差还是他第一次见。 啊,不过这大概也和之前的警视厅里顾问都是兼职或者名头的原因有关吧。 “因为是正式工,那边也有邀请,没办法。” 神宫秋明打开手机,迹部景吾给他传了前一起案件的相关信息,更详细的,可能要等他到了长野县完成交接和“考核”以后才能看到。 没错,考核。 本地正儿八经的警察刚接手案件,转头上面就让他们从外地请一位“顾问”过来,尤其是这个顾问压根不是什么职业组或者非职业组的,只是一个前咨询侦探罢了。在这种时候,长野县那边看不惯他的估计大有人在,他要想一去到地方就接触到详细的案件资料是不太可能,说不定还会被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糊弄过去。 不过无所谓了,神宫秋明认为现在手头上的资料已经足够他在车上打发一段时间了。 将人送到车站,仓田厚陪同神宫秋明买好车票,临行前各自道别。 “现在距离你与上一班的机动队员交接还有一小时,这附近有家很受女生欢迎的饰品店,你可以去那里打发时间。” 神宫秋明抬手看了看表说道,随后上车,徒留仓田厚疑惑神宫秋明是怎么知道自己今天负责公共交通一带的巡逻的。 看着神宫秋明坐上电车,仓田厚纠结了两秒还是去找了那个商店,不管怎么样,女朋友的生日快到了,他想挑个称心的礼物送给她。 不到两个小时,神宫秋明抵达了长野县警察本部,和他想象中的冷落不同,警察本部里还是有人迎接他的。 神宫秋明走进本部里,正当他找着搜查一课的办公区域时,注意到一个实习女警员在专注地盯着他的面貌,似乎是在辨别什么。 神宫秋明知道这个大概就是给他领路的人,于是他走过去,向那名女警员做自我介绍。 “你好,我就是神宫秋明。” “你、你好,我是搜查一课的实习生,野原直美。” 野原直美下意识打完招呼,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是神宫秋明,连忙带他去搜查一课找前辈们。 路上,她鼓起勇气询问神宫秋明是怎么知道她在找人的。 “因为你一直盯着我看,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没记住我在照片里的模样。” “是、是吗?真是失礼了。但是也有可能是出于其他理由吧,比如我看您非常帅气……” 神宫秋明都要被气笑了,怎么,长野县警察本部派出的试探手段就这? 他停下来,在野原直美跟着停下来,面向他时,解释:“因为野原警官有一个关系非常要好的女性朋友,我的意思是,关、系、很、好。” 理解了神宫秋明话中含义的野原直美脸色瞬间变了,她忐忑着,不知道还要不要完成前辈的任务。 神宫秋明无意为难这个被推出来的实习生,只是他注意到附近有人在看着,便打算继续演下去。 “忠告一点,野原警官,我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亮出证件,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就是那位‘神宫秋明’,而不是杀人犯冒充顶替的呢?” 神宫秋明说这话很轻,他确保野原直美听得到的同时又不引起其他人的关注,随即他从口袋里拿出证件,将无字的那一面朝向野原直美,说:“要不要猜猜看,我是本人,还是冒牌货?” 野原直美脸色煞白,在她看来,自己因为听从前辈的话而放进来一个大魔鬼,可悲的是,她没有确认证件这一点确实是她的过错,而现在发生什么就要她担责了。 “我……” “锵锵——谜底揭晓!” 神宫秋明将证件转过来给野原直美看,怕她看不清还贴心地凑近了给她看。 “我是本人哦。” 野原直美:“……”她想打人。 就在野原直美的情绪由惊恐转为怒火时,一个神宫秋明看着有点面熟的人出场,及时替野原直美解了围,还让对方提前下班休息去了。 神宫秋明暗搓搓地看了两眼这位警部的模样,腹诽这场景有点眼熟。 “失礼,在下诸伏高明,不知阁下是否遇到过同在下样貌相似之人?” 神宫秋明点头又摇头,最后想明白了,这俩人说不定有什么血缘关系,考虑到那位绿川光先生现在的处境,他还是隐瞒了这一点,只说:“来的路上看到你的广告牌了,拍得很不错哦。” 诸伏高明突然不知怎么接这句瞎话,索性跳过去,请人进到搜查一课里。 “诸君,这位是来自东京警视厅的特别顾问——神宫秋明。” 除了一个人连面子功夫也不做以外,大部分人还是站起来鼓了掌欢迎了一下神宫秋明的到来。 神宫秋明注意到了,也猜到那个警官就是让野原直美找他麻烦的人,只不过野原直美还没开始就被神宫秋明吓到了,计划没能成功,诸伏高明又给实习生休了半天假,他也不好这时候再挑明矛盾。 不是他认为要给诸伏高明面子,而是他要是有时间在这里同人纠缠,案子早就破了。 神宫秋明大致认了几张脸,之后便跟随诸伏高明区他们的会议室里,那里有准备好的电脑和两起案件的详细报告。 刚走进会议室,神宫秋明就听见诸伏高明对他暗示:“此案唯三两人负责也,无需多虑。” 神宫秋明点头,既然诸伏高明确保和他一起办案人里不会有那样找茬的,他便不会追究别人的事情。 放下这一档事,神宫秋明真正关注的案件细节就都在面前了,由于他提前了解过部分信息,所以在这堆资料里他真正想看的就只有那些能解答他疑惑的部分。 不出二十分钟,神宫秋明就串连起所有线索,现在只差验证一些细节问题。想到这里,他站起来,打算活动活动手脚。 而方才一直在一旁专注刻画时间线的诸伏高明注意到神宫秋明起身,知道他已看完资料,便询问他的打算。 “走吧,去第二处案发现场。” 诸伏高明放下手中的笔,会心一笑。 “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