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时效》 1. 第一天 《心动时效》全本免费阅读 《心动时效》 文/有厌 01 南京建邺区。 四月,今天是景茂广场开业。 景茂集团总部设立于北京,南京分部于去年三月开始动工,占地达四十万平方米,总投资超百亿,囊括一站式购物中心、五星级酒店、旅游商业街、写字楼和高端城市公寓,满足全区人群消费,影响市内商业格局。 开业仪式在购物中心一层举办,市民闻讯蜂拥而至。 来自四面八方的广播声、快门声、说话声,还有贪玩的孩童乱跑时撞到玻璃橱窗上的嚎哭声,以及随之响起的那家大人的训斥、争执辱骂声,人潮鼎沸。 室内,作为此次活动策划的应姜是为数不多有条不紊的人,部门里的美陈设计兼助理一路迈着小碎步跟在她旁边,巡视检查各个区域的情况。 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微震,应姜边说话边拿出来扫了眼,瞥见信息内容的时候,到嘴边的话顿了下。 信息是她前领导发来的,说:“小姜,只要你跟我服个软,我一定想办法把你调回总部。” 应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色不改,接着刚刚的话题继续安排,同时手上动作飞快,直接把这人拉黑了。 “主持人到位了吗?”应姜将手机锁屏,问道。 一旁的助理第一时间跟上她的节奏,朝舞台旁一个身穿租赁来的廉价黑西装的青年指了指,说:“在那边,穿黑西装拿手卡的那个。” 铺着红色地毯的舞台如一幅展开的卷轴,背景墙高达三米,led大屏正呈现着开业暖场动画,上方居中嵌景茂集团的logo和“景茂广场”四个字,屏幕左侧则是集团的宗旨和一个造型可爱的人偶。 助理指的方向便是人偶处。 商场地上四层,一家家门店灯光璀璨,天井中央吊幔上各大品牌争相斗艳。一楼广场、各层的走道上,挤满了携亲带友的顾客,孩童坐在男人的肩膀上,女人挽着好友的手臂,人山人海,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就在助理说完的这几秒,正牌男主持突然感到身体不适,躬身捂着腹部,皱着酱色的脸找卫生间前,把手卡随便往近处的台子上一放。 旁边一个同穿着黑色西装年纪相仿的男生注意到此人的不适,疑惑又担忧地朝他背影看了眼,一两秒后,出于好奇拿起了那份手卡,垂眼看上面准备的流程。 男生二十出头的模样,英俊朝气,脚上踩一双白色休闲鞋,让西装包裹出的严谨矜贵气质中多了些跳脱本真的少年气。难得可贵的是面对今天这样的大场面,他站在刺目灯光和无数目光聚焦的中心,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信。 应姜望过去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视线停留一两秒,她满意地点头:“形象不错。” 有安保人员行色匆匆,过来跟助手说了什么,然后助手跟应姜知会了一声,便跟着去处理。 整场活动大至现场的设计,小至嘉宾席桌上摆的饮用水,都是应姜全权统筹。她井然有序地确认了一遍,抬腕看眼时间,开业的吉时要到了。 应姜朝架高的舞台走去。 靳西岳站在玩偶模型旁,手里还拿着大红底色的手卡,盯着舞台上表演进入尾声的助兴团队看了几秒,想说这个离场的主持人怎么还没就位,该耽误流程了吧,他正准备朝对方离开的方向望去时,肩膀被人从后面轻拍了下。 他先是嗅到一丝清淡的女士香水的味道,偏头看到落在肩上的那只女人的手,手指修长,葱白如玉,指甲修剪得干净,泛着清透的粉色。 随着这双手的离开,靳西岳视线稍抬,看到了近处的女人。第一眼看到的英气中不乏精致的五官和白皙修长的天鹅颈,其次是身材,平直的肩背线条和腰细腿长身材比例,把基础款的衬衣和A字半身裙穿得轻盈自信,凹凸有致的身材和脚上酒红色的高跟凉鞋,让整个人利落中保留了女人天生的妩媚性感,职场和知性在她身上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 注意到女人从舞台上收回的目光看向自己手里的流程卡,靳西岳多少知道她误会了什么,但对方并未给他纠正的机会。 在舞台上助兴团队结束演出时,应姜再次催他:“去吧,不用紧张,” 紧接着她的目光不客气地上下打量这个兼职大学生一番,衣服不便宜,但身型气质丝毫不拉垮,简直相得益彰。她印象中这个品牌的西装最近有小鲜肉穿过,眼前的男生穿得比对方好看,这种举手投足间的松弛感不是对镜临时抱佛脚地练习几次就能达到的。应姜承认他符合自己的审美,如果不是在工作场合,她一定会要个微信。 “衣服不错,很帅。”应姜颇为大度地说。 靳西岳喉结微动,没等发问,应姜朝舞台一抬下巴,助兴团队最后一个成员已经下台,此刻台上空荡,只等接下来的主持人。她把话筒往他手里一塞,催:“别愣了,该你上场了。” “……” 靳西岳被“赶鸭子上架”,站到了舞台中央。 现场前排席位上的嘉宾都是重量级的,景茂集团的董事长和几位高层连同当地政府人员相谈甚欢,靳西岳出现在台上的一瞬,年逾花甲的董事长余光扫见,脸上神色一时复杂,怔了下,一旁的助理在董事长询问的目光中也露出疑惑的神情,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惊喜安排。 应姜站在靳西岳先前站过的位置,抱肩注视着舞台上的人,在对方望过来时,和和气气地递给他一个信任的眼神,随后轻一点头,意思是可以开始了。 靳西岳这会儿心情复杂,主持这个活他不是做不来。开场白中有关集团成立背景和发展规模,以及脚下这个新广场的情况,他比策划这个活动的人还要了解。可怎么这个活儿就落到他身上了呢。 靳西岳进退两难,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拿高手中的话筒,缓缓开口:“各位来宾,上午好,欢迎来参加今天的开业仪式。” 场下,应姜颇为意外地扬了扬眉,看着台上的男生把左手的手卡往拿话筒的那只手里一放,似乎并不打算看上面的内容,只见他左手往西装裤的口袋里一抄,驾轻就熟地脱稿主持。 他表述简洁,没有频繁地用冗长累赘的修饰词,恰到好处地打造集团形象的同时,足够亲民。意外的是,他除了一个主持人基本具备的发音、咬字、逻辑的优势,声音更是紧劲动听,视听满分。 应姜朝台下的观众看看,不止顾客,前排嘉宾包括集团董事长都听得专注,老董事长脸上流露的赞许完全不像是客套的过场形式。 很好。 没等应姜庆幸会儿,不久前被安保人员叫走的助理再次出现,凑到应姜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她脸色变了变,根本顾不上多看舞台上的弟弟一眼,立刻抬步跟去了休息室。 舞台上主持流程仍继续,靳西岳借着侧身请集团董事长上台致辞的动作,视线追着应姜离开的身影,这一眼,仿佛要把女人扬起的头发丝都记在心里般,格外的深。 - 休息室内,一个四五岁小男孩嚎哭的声音尖锐而响亮,恨不得要把天花板掀翻。 2. 第二天 《心动时效》全本免费阅读 02 开业活动毫无差池,颇为圆满的完成,尤其是老董事长红光满面的状态,让分部上下员工颇为振奋。 光鲜在外,活动结束后,行政人事部正组织人清点公司财产,做着收尾工作。其中负责对接活动主持人的人事部同事被一个青年堵住去路。 青年面色愧疚,连声道歉:“真对不起,我闹肚子临时去了卫生间,没想到没赶上仪式开场。这次主持的费用能不能给我一半啊,我准备得挺充分的,还特意租了这身西装,我……” “行了,你还有脸要报酬,公司没让你支付违约金就不错了。要不是公司临时找了人补这个空缺,活动就要开天窗了。”负责人瞥一眼青年这身衣服,说,“友情提醒一下,既然做这份工作,就置办一身拿的上台面的行头,你这衣服,啧,线头快比你头发多了。” 负责人没空搭理青年,摆手把人赶走了。随后他拽住旁边一个同事,问:“救场主持的那个男生是谁找的?怎么活动一结束就不见人了。” “应姐找的吧,我看他俩说话来着,这会儿应该是去后面找应姐了。那个小男生表现得是挺不错的,我听说连老董事长都对他赞许有加。” - 此时,员工活动区。 被人体谅“辛苦”的应部长笑笑,说:“分内的事。” 靳西岳没吭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男生眼神纯粹,眼珠玻璃弹珠似的,清透干净。 应姜却莫名觉得男生的眼神带着点疑惑的探究,像是要找什么端倪似的,但碍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迟迟不得其解。 就这么冷场了一两秒,应姜索性假公济私地问了:“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再有需要主持的活动,还找你。” 靳西岳垂眼看着递到面前方便她输号码的手机,那追本溯源的探究意图消失了,干脆地拒绝道:“不用。我打算转行了。” “……” 男生离开没几分钟,有人事部的同事找过来负荆请罪,言辞抱歉:“应部长,真不好意思。我找来主持的那小孩是贫困生,为了省饭钱吃隔夜菜结果闹了肚子,险些捅了篓子。” “贫困生?”应姜回忆了一下刚刚那男生的模样,觉得不像啊。 “对,南大经管系的,成绩还不差呢,就是性子直,不懂得变通,你别跟他计较啊。”职场老油子遇到事情惯会甩锅撇清自己,没想到这回弄巧成拙了。 应姜哦了声,心说那男生说话做事是挺直接的,这个年纪小孩特有的无畏和傲气,挺好的,事办得漂亮就行,人不轻狂枉少年嘛。 “不碍事,活动圆满完成了就行。你们部门还得留下收尾,辛苦了。” 职场老油子经验二,揣着明白装糊涂,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个人事部员工见应姜没追责,松口气,和和气气地又聊了几句别的,才去忙。 - 南京城随处可见梧桐树,尚在四月初,树干光秃秃的,粗细不一的树枝嶙峋生长,如一张网阻隔着繁华城市和湛蓝的云层。这里的街道比别的城市要宽,红绿灯格外的大,如果城市有颜色,那这个季节的南京是灰扑扑的。 至于娇嫩的樱花林、纯洁的白玉兰,和那盎然生机的绿意则被框在别处,反正眼下走在街头的靳西岳丁点儿也看不到心里。 靳西岳往集庆门大街的地铁站走,坐2号线回学校,碰见一个端着坑坑洼洼的不锈钢碗乞讨的中年妇女,他从身上的零钱中抽了张数额最大的给她,在对方的道谢声中,他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舅舅打来的,夸他今天主持得很好,说爷爷很开心。 靳西岳站在路边樱花树洁白的花海下,望了眼6号口,扶梯和步梯上行人三三两两,有匆匆赶路的行人,也有举着相机拍照的游客,很是吵闹。他站在人潮外,难抑的烦躁,在舅舅说中午一起吃饭时,终于停止“嗯”“哦”“是”等单音节应答方式,说:“我已经回学校了,你跟爷爷解释一下,就不一起吃了。” 舅舅不意外他的拒绝。舅甥俩的关系此前一直很和睦,如果说靳西岳是在整个靳家长辈的疼爱中长大,那舅舅对他就是溺爱,因此此刻微妙的尴尬气氛,让对面的男人有些愧疚和无措:“小岳,你爸妈……” 靳西岳没给对方缓和关系的解释时间,自顾自道:“先挂了,我需要用手机过闸机。” 靳西岳捏着结束通话的手机站在花树下,温暖明媚的春光,是与他内心截然相反的情绪,这种不相容的底色,让迫切寻求认同和归属的他变得急躁不安。 不远处有两个女生推搡着,偷偷摸摸瞥向靳西岳,说“好帅啊”“你过去要联系方式”“你去”之类的话。靳西岳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仿佛这一幕与自己无关。 他眉宇间积聚的愁云,在又一个乞讨者来到他面前时,加重了几分。 这次是个大叔,手脚健全,衣服脏污破烂,眼睛精神明亮。靳西岳看着他冲自己晃了晃手里的碗,没得到回应便干脆地跪在地上,熟练又毫无负担地连磕了几个头,仿佛认准了他会给钱似的。 他看上去就这么好骗吗? 靳西岳知道如今乞讨成了一种职业,不说百分之百,但十有八九是骗子。但他经常给,认为那句“你尽管行你的善,他尽管造他的恶,因果不空”老话说得很对,很乐观地支持着这个行业的发展。 不过,此刻,他的心态发生了转变。 他纹丝不动地站在这,睨着这位极有可能是被同事通知来找自己这个人傻钱多的慈善家要钱的乞讨大叔,整颗心比玄武湖里的水还要凉。 他疑惑自己难道一直做错了?他活该被骗吗? 他最讨厌被欺骗。 只见靳西岳两只手插在口袋里,迟迟没有抽出来。 片刻后,他将四月天的春和景明舍在身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地铁站的雨棚入口,进了地下通道。 - 购物中心内,应姜把收尾的活儿安排清楚后,便打车去往和靳西岳相近的目的地,矗立在南大东面的鼓楼医院,拎着果篮探望那个撞到鼻梁的小男孩。 那孩子在医院做了一整套检查,各项指标正常,除了因为挑食不吃蔬菜,有些肠胃问题外,非常的健康。 但小孩母亲胡搅蛮缠 3. 第三天 《心动时效》全本免费阅读 03 下午四点,南大附近的一家街边餐厅里,应姜和侄女应愿临街而坐。 应愿靠在椅子上打着游戏,应姜则把手里正处于通话状态的手机放到桌面上,示意应愿一起听。她预言般的嘀咕了句:“三二一——” 果然,随着应姜的提示。不用开手机扬声器,电话那头女强人应茗骂脏的声音便足够响亮清晰:“什么狗逼玩意儿。这姓赵的怎么还没出门被车撞死,晦气!” 应愿会心一笑,对老妈风风火火护犊子的架势屡见不鲜,边在游戏里补死敌人去舔包,边听小姨跟老妈对线:“姐,你好歹是从业快二十年的诉讼律师,怎么还信起天道轮回了,接下来是不是该给他扎小人了。” “他也配。”应茗冷笑两声,发泄够了,不在这事上浪费时间,问起,“你去医院复查了没,医生怎么说?” 应姜前段时间体检乳腺处有块小阴影,网上查了下,被吓得不轻。“复查了,虚惊一场。医生说是内分泌紊乱,压力大导致的。” “那就行。你这好治,去谈谈恋爱,看看小甜剧,不要整天只有工作,家里用不着你赚钱。” 应姜:“知道,我有数。” 听到那头打火机的声音,应愿插了句嘴:“妈,你少抽点,打个电话的功夫三根了吧。对身体不好。” 应茗熟练地也回了句“知道,我有数”。应愿跟着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噘着嘴嘟囔:“真不愧是亲姐妹,敷衍人的口头禅都一样。” 应姜在桌子下面踢了应愿一脚,应愿老老实实坐好,玩她的游戏。 应茗没因为自家闺女在场就避讳这个话题,继续跟应姜说:“听到没,谈个恋爱。你不是只喜欢弟弟吗?自己身边没资源,让小愿从学校里给你找,活力四射的男大,不比姓赵的那个老黄瓜强?” 应家阴盛阳衰,应茗应姜应愿,她仨是两代人,但处得跟三姐妹似的。不等应姜接收大姐的指示,“小妹”应愿先反驳:“妈,你说的我像是拉皮条的。” “你要是能拉成功,从下个月起零花钱翻倍。”应茗出手阔气。 应愿眼睛放亮:“真的?妈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妥妥的!三个月,哦不,一个月之内,我铁定让小姨脱单!” 应茗在电话那头很有领导范的,拖着长音“嗯”了声,强调:“要帅的。” “知道,我有数。”应愿干脆地应。 通话结束,应愿游戏也不打了,捧着手机开始扒拉自己的好友圈。 应姜给她留出忙活的空间,自己则手痒地开了游戏。对比起来,她游戏水平比应愿要高,击杀成功的语音播放频繁地响起,简直可以剪一条高然集锦。 应愿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跟她聊起几个大热游戏主播的八卦,乱点鸳鸯谱地说起:“你不觉得海北很帅吗?他比你小吧,你快去撩!感觉他好乖啊,之前他直播时在游戏大厅遇到搭讪的女玩家,被撩几句都会耳朵红,好纯的。” 应姜头也没抬,笑笑,跟她分享圈子内部的八卦:“私下里玩咖一个,暧昧对象两个月一换,女朋友三个月一换,只是长得小奶狗而已。” “这样啊。果然不能相信互联网上的人设。”应愿换了个思路,“那不考虑主播圈的。我还是从我学校帮你找吧。有好几个学弟长得都很正,我找找他们的自媒体账号给你看,喏,你看这个。” 应愿把手机拿近,点击播放:“经管系的,今年大三。” “经管系啊。”应姜重复了一遍,想到什么,毫无征兆地问起,“你们学校餐厅对贫困生没有补贴吗?” 应愿正捧着手机,孜孜不倦地翻着这位大三学弟主页的露脸视频,看得起劲,语气茫然地随口接了句:“什么贫困生?应该有吧,我不清楚。要我帮你打听一下吗?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应姜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挺莫名其妙的,摆手:“不用,我随口一问。” 应愿不以为意地哦了声,突然来了灵感,说:“我觉得吧,你这新男朋友不能随便找。你得找个天花板级别的仙品,让那个姓赵的老黄瓜跟他未婚妻看看,什么档次啊,也配让你当小三。” “你说得对。”应姜心不在焉地附和,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闪过某张绝对称得上“天花板级别仙品”的脸,是挺有说服力的。 - 为了打开景茂在当地的市场,企划部三天一个小点子,一周一个大点子,部门里文案、美陈设计、招商的活分给应姜和助理俩人负责,忙得不可开交。其他部门也没好到哪里去,人事天天忙招聘的事,到了校招的日子,人手不够,只能从其他部门借调。 这天,景茂集团设在南大的校招展桌后,值班的是应姜和一个人事部的同事。 应姜常来南大找应愿,对校园环境熟,坐在这跟回了家一样自在。 手机嗡嗡震着,不用看都知道是应愿发来的消息,不止今天,这些天她就没消停过,一个接一个的给她发小学弟的照片,问她有没有喜欢的。 应姜今年二十六岁,没吃过被催婚的苦头,她身材纤细颜值端正,也没在恋爱上载过跟头,谁知她只是这小半年空窗期打了会儿瞌睡,亲姐和亲侄女就坐不住了。 应姜叹气,琢磨自己或许是真的该谈段恋爱了。 不说去赵士献面前炫耀什么的,春光大好,不谈个恋爱简直辜负了南京满城的花香。 正琢磨着,应姜余光瞥见什么,用食指把鼻梁上的墨镜往下勾了勾。啧,这不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啊是靳西岳!”在展桌前咨询招聘问题的两个女生推搡着朝身后看。 “四年了,这张脸还是看不腻,真想一直看下去啊。” ………… 靳喜悦?名字这么女气吗? 应姜换了个姿势,就着刺目的大好春光,上上下下将人看了个仔细—— 负责跟靳西岳对接的那个同事说,他今年大四,成绩不错,一根筋不会来事,贫困生。 最后这个特征应姜至今没看出来。开业那天他那身行头少说五位数,此刻穿一身黑,脚上踩了双AJ,也是牌子货。 颜控如应姜,这个重点很快被忽略。 他肩膀平直,胸膛宽阔,身上卫衣是圆领的,露一截白净的脖颈,微微凸起的喉结青涩冷淡,再往上 4. 第四天 《心动时效》全本免费阅读 04 靳西岳的视线在展桌后面两个景茂职工脸上划过,最终落向了自己眼熟些的更像是管事的应姜,说:“展板上酒店的‘酒’字,这么用,会不会容易引发争议?” “嗯?” 应姜微怔,在他的提醒下从展桌旁边绕出去,顺着他的提醒看到了易拉宝上,“囊括一站式购物中心、五星级酒店、旅游商业街……”这句文案使用的是花体艺术字,其中“酒”字中的“酉”的“口”中出现了两横。 “这个字在演变过程中,确实存在过框里有两横的阶段,如果那样的话,其中的撇和竖折,要短一些,是两个短竖的笔画。现在展板上的,糅杂了两个时期的汉字特征,显得不伦不类,严格意义上是错误的,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存在争议的。景茂的企业文化一向以严谨著称,这种争议带来的热度有损企业形象。我的建议是替换掉。” “……” 应姜嘴角微动,一时还真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感谢纠错。”应姜叫同事一起把易拉宝收了,随后微微笑着,瞧着靳西岳,颇有种泰山崩于前而心不惊的架势,继续问:“开业那天我们是不是见过,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靳西岳见室友正蹲在路边蹭球鞋上的泥,不急着走,很有耐心地回:“靳西岳。” “‘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的那个西岳?”应姜说完便觉得自己有些小心眼了,被人挑了错,就开始卖弄。 靳西岳应了声“对”,见朋友那边忙完了,问应姜:“还有问题吗?我该走了。” 应姜心说这个弟弟确实一根筋,面上却笑容不崩,道:“我感觉你很了解景茂,想问问你有兴趣加入我们吗。景茂很需要像你这样行事严谨的年轻人。” “直接录用?”靳西岳反问,那眼神仿佛在说那你们这公司招聘挺随性的。 应姜和和气气地笑,说:“免初试。” 靳西岳哦了声,身上多了些那天站在台上主持开业活动时的控场姿态,他临走前,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考虑考虑。” “可以的,期待你的加入。”应姜觉得自己颇有做淘宝客服的潜质。 往篮球场去的方向,钱进撞了撞靳西岳的肩膀,问他:“你刚刚是问那个漂亮姐姐要联系方式吗?要到了没?” 靳西岳说自己不是要联系方式,钱进说了句行吧,回头朝景茂校招的帐篷望了眼,又说:“那句老话说得真没错,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我感觉我女神一定长得像她那样好看。” 钱进过去四年里每个月生活费一多半都拿来给主播刷礼物,为了赚钱还挖掘出搞各种副业的天赋,这在年级里都是出名的。靳西岳自然记得:“那个叫Allegra游戏主播?你连她摘下口罩的样子都没见过,怎么肯定。” “我就能肯定,我觉得她们两个人的眼睛挺像的,可能美女都是相似的吧。哦对,说到游戏我想起来一件事。”钱进话题跳得快,这么宽的路走着,方圆两米内没有活的生物经过,他非得贴着靳西岳的肩膀,开始隐秘地说悄悄话。 靳西岳听得直皱眉。钱进眉飞色舞地冲他比了个手指,兴奋地怂恿:“上周比赛我朋友赚了这个数,我打算跟着买点,你感不感兴趣。” “职业选手因为假赛被禁赛的还少吗?谁愿意放弃大好的职业生涯去碰高压线。你脑袋被门挤了吗赌这个?”靳西岳果断拒绝。 “他们只做人头大小,比赛该赢还是赢,联盟里查不出来的。”钱进知道靳西岳这个人谨慎正经,要不是他们关系好,钱进还不跟他说呢,“少买一点玩玩呗,这对你都是小钱。” 靳西岳偏头瞥了钱进一眼,同寝四年,彼此什么德行大家都心知肚明,钱进过去只是嘴上容易跑火车,没什么情商,但这半年来性情变化挺大的,处在从校园到职场过度的阶段,揠苗助长的成长模式让他有些浮躁了。 靳西岳收回视线,态度决绝:“不要。我劝你最好也别赌。” 钱进嘴皮子一碰,还要继续游说。靳西岳率先开口,截住他的话:“一个人走错路是很容易的,从你做第一件超越道德底线的事开始,哪怕只是刚刚过界,第二件第三件便随之而来。温水煮青蛙的道理,同样适用于此。” 钱进最近缺钱,是铁了心的要玩,但心虚也是有的,要不他也不会拉个人一起进场:“你这么较真做什么?你就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就像那谁给学弟介绍个工作还要吃回扣一样,这是很寻常的事,说白了,赌这个跟买福利彩票有什么区别?” 靳西岳停下脚步,路两旁的梧桐树在空中枝叶交错,编出了一个庇荫的天然顶棚,刺目的阳光被叶片与叶片之间的缝隙筛下来,落在靳西岳青涩却坚定的俊朗五官上。他严肃地看着钱进,说:“不管社会里潜在规则是什么样的,我觉得人首要的是遵守本心。我接受社会上这类人的存在,但该不该成为这样的人,只有自己说了算。” 钱进知道靳西岳寒假回来后心情一直不好,快毕业了嘛,身边同学都焦虑,能理解。钱进勾着靳西岳的肩膀,嘴上说着“好了好了我跟你犟着玩的”便准备把这个话题揭过去,等嘻嘻哈哈地走出去几步,他心里不服气地补充了句挽尊:“一看你父母就不经商,把你教育得太理想主义了。” 靳西岳嘴角动了动,却没再反驳。 虽然钱进这个认知逻辑上是正确的,但放在靳西岳身上是错误的,他家真的是经商的。 - 校招的工作忙到五点,应姜本打算带侄女改善一下伙食,发消息一问,她跟室友聚餐去了。 聚就聚吧,结果隔了几个小时,应姜接到应愿打来的电话,那头吵得她刚接通便把手机拿远了:“你们在哪?” “1912,一个叫TAROT的酒馆。”应愿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音中,清晰而响亮,像是扯着嗓子吼,“小姨你快来,我帮你物色了一个贼正点的帅哥,真的,巨帅!你一定喜欢!” “……” 应姜这会儿正跟裴冶在紫峰大厦这边吃饭,78楼云端餐厅,比观光层还要高,浩瀚浓厚的夜幕笼罩下,就餐环境安静舒适,俯瞰到的城市车水马龙和霓虹建筑随便一处都像是浓艳油画。 苹果手机的听筒自带外放效果,应愿吼得话裴冶自然听见,没表现出丝毫好奇的情绪,只是在应姜说完“我待会儿过去”挂断电话后,抬头看她眼,问:“有事?” “是小愿,说钱没带够,让我去给她结账。” 应家“三姐妹”感情好,大姐是扛事儿的女强人,二姐乐观自带化险为夷的幸运buff,三妹单纯烂漫。应愿对小姨脱单这事如此上心,不说算不算瞎操心吧,但应姜不会让应愿觉得自己白忙活,扫了小姑娘的兴致。所以哪怕她觉得应愿在酒吧里捡弟弟的行为有些胡闹,还是会很捧场地去一趟。 应姜扫了眼餐桌上,这家西餐厅主打大盘小食,他俩吃得差不多了。应姜没跟裴冶多客气,摆下头,说:“咱俩,撤?” “可以。我送你过去。” 搭电梯下楼时,裴冶说起:“前几天回北京遇到你姐姐了,见到她我总能想起被她拿着棍子揍的事。” 应姜笑道:“我都跟你澄清了,她当年拿棍子是揍应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应愿当年那学习成绩,把我姐白头发都愁出来了。” 应茗怀应愿时,自己还是个妙龄少女,并不怎么会当妈。应茗月子还没出,就得忙着考学忙着赚钱,应愿被应姜带着吃百家饭长大,玩疯了。 “我当时哪知道啊,正给应愿讲题呢,你姐拎着棍子就冲进来,哐一下敲到桌子上,那画面对我的冲击可不小。” 忘记当时应愿闯什么祸了,因为应愿从小到大闯的祸花样百出,那天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次。 裴冶读中学时和应姜同级过,后来两次跳级早上大学,但很早就认识她家的人了。去年应愿跟同学开车去溧水的农家乐玩,路上被人碰瓷讹上,应茗和应姜远在北京,还是裴冶出面解决的。他认识应姜那会儿,应愿还在上小学,准确地说是,她打小爱玩,多动症似的坐不住,更不会读书,升初中时留级一年,勉勉强强以吊车尾的成绩能有个学校肯收。后来高考,在应茗应姜耳提面命,以及裴冶的辅导下,竟然成了小黑马,考上了南大。应茗在她高考那一年有几个案子抽不开身,对亲闺女的学业已经破罐子破摔了,等瞧见应愿那漂亮的以6开头的高考成绩,惊得怀疑小丫头考场舞弊了,差点又把她揍一顿,还是裴冶和应姜力证,这误会才揭过去,一行人快快乐乐填志愿去了。 等坐进车里,城市车水马龙的喧嚣被隔绝在轿厢外,静谧的气氛勾起应姜内心感慨:“我姐挺不容易的。她要不是这个性子,当年怎么能带着我妈还有我和小愿从那个烂地方跑出来。” 她们拖家带口在北京没有家底,没有人脉,连去北京的车票钱都是别人接济的,应姜记得钱只够买两个人的票,应愿刚满周岁,还不用买票,而应姜按照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已经满六周岁,得买。最终,应茗只给自己买了那趟绿皮火车一站的票,跟着顺利上了车,等一站后,遇到有列车员查票她就躲到厕所里,后来发现列车员连厕所里的人都查,应姜便跟她一块去厕所,列车员查票时,应姜拉开门缝露露头,假装里面只有自己一个人,就这么逃了过去。现在想想,全程不到三百块钱的票,她们都拿不出来,怎么有胆量去北京的。 可她们就是去了,而且好好地生活到现在,其中苦楚艰辛,只有亲历者知道。 裴冶算是旁观者,并非当事人,做不到感同身受,也知道她不需要安慰和开解的话。霓虹街灯从车前玻璃上匆匆掠过,他只有一句:“都过去了。你看,你看现在的生活多尽兴啊。” 应姜偏头,看向窗外,繁华城市如此令人着迷。 - 太平北路,1912街区不算大,商业化严重的后果便是一到夜晚,人满为患。 应姜穿梭在一幢幢民国风建筑间,很快找到了那家在满墙爬山虎装饰下的小酒馆的招牌。推开面前的拱形木门,室内鼎沸的欢聚声托着驻唱歌手清亮婉转的嗓音,好似穿过结界,进了另一个国度。 应姜来的时间太凑巧了,正撞见一个要离开的女生被靠门这张桌子的客人拦住去路,疑似刁难。 “……妹妹,这就走了,坐下再喝一杯啊,哥哥请你。你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吗,哥我上学时学习不好,最羡慕会读书的妹妹了。”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女生化着淡妆,眼神干净,清新、温柔,拒绝人的话都说得没什么力度。 她朝吧台那望了眼,不知道是在找同伴,还 5. 第五天 《心动时效》全本免费阅读 05 应姜往吧台走的时候,的确在看靳西岳。 高高大大的一个男大学生坐在那,半暗半明的光线把他笼罩出几分青涩的忧郁气质,但他眼神很亮,不知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眼神中不再是一味的厌世颓丧,唇角紧抿时无意轻微上翘的弧度,暴露出那个被他隐藏起来的浅浅梨涡,他至少这一刻的心情不错。 很快他问调酒师多要了两个形状不同的酒瓶,没有章法地摆弄着,男人认真做事时,会升华自身的魅力。 等应姜走近了,才扫见玻璃杯旁边靳西岳通过不断调整玻璃杯和酒瓶位置产生的一块亮斑。应姜做设计出身,对美有敏锐的捕捉能力,第一眼觉得这明暗交叠得很美,等她收回目光,想要找老板结账时,脑内灵光一闪,终于找出一个精准的概念定义这块由靳西岳费心做出来的亮斑,这真的像迷你型的神秘星云。 虽然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为之,但应姜难免对靳西岳产生了点不一样的印象,有的人天生浪漫。 应姜心情愉悦地抬了抬眉,视线移开冲边擦杯子边观察自己的梁坷桐笑了笑,报出应愿的桌号,帮她把账单结了。 知性漂亮的姐姐往那一站,不说周遭客人投来的目光,梁坷桐操作着电子设备调包间消费记录的片刻功夫,都忍不住再多瞧她几眼。唯独与她一臂之隔的靳西岳,目不斜视地盯着桌面不知在看什么,侧脸显得格外认真。 “这是小票,您核对一下。没问题的话请出示付款码,我扫您。”梁坷桐说。 等应姜确认完,扫码成功的滴声响起时,靳西岳终于偏头看了眼。 此刻的梁坷桐正热络地跟应姜没话找话:“我看你刚进来,特意跑一趟结账?要喝点什么吗?” 应姜视线落到旁边,靳西岳面前的那杯,问:“他这个是什么?” “店里最受欢迎的招牌,‘随机匹配’,根据客人的星座和MBTI定制的专属饮品。” “那就这个,ESTJ,水瓶座。”应姜把包搁到吧台上,挨着靳西岳坐在高脚凳上,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微屈地食指轻弹了手机壳,琢磨怎么开口要个微信时,应愿打来电话。 “小姨,我在二楼,你回头!” 应姜扭头,往高处看,应愿站在栏杆旁,一条手臂伸直冲应姜直挥。应姜抬手回应了一下,说:“账给你们结了。等你一起走?” 应愿在那头兴奋地说:“都行啊。你要是有约先走也行,我不介意的。我跟你说的帅哥就坐在你对面,这家酒馆的老板,梁坷桐,经管系的,他算是我的学长,比你小两三岁吧,也算弟弟了,是不是特帅。你已经聊上了吧?” 应姜昂了声,随着这番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话看了眼梁坷桐,捧场地说“是挺帅的”。后者对上视线,眼神莫名地耸了耸肩。 这时小舞台上不知发生了什么,前排观众响起热闹的起哄声,应姜讲电话之余被吸引着扫了一眼。 这一眼也不是全无收获的,没搞明白那边发生了什么,却晦气地发现了不远处的老熟人。 这里的确不是个合适的通话环境,应愿不打算多扯,只在挂断电话前叮嘱了句:“我就不打扰你们聊天了。哦对了小姨,我等你来的这个时间去了趟卫生间,看到个人很好像是赵士献,但我只见过他一面记不太清长相了,所以也不确定。” 应姜瞧着朝自己走近的一身西装精英做派的男人,回应愿:“你没认错,是他,我见到了。” 她从北京搬到南京,怎么哪哪都有他。赵士献没几步便走到跟前,应姜收起手机,听来人嗓音浑厚低沉地喊她:“小姜。” 应姜躲不开,浅笑着回他:“巧。” “你把我拉黑了?”赵士献开门见山地问。 应姜对此并不意外,他这人思维简单,心高气傲的,从不喜在社交上动脑子,他这样的脾性依然能在少不了社交的工作中混得风生水起,说白了是他的家底让他成为被巴结被奉承的对象,就算说错话做错事一堆人跟在他后面圆场。同样,应姜心知肚明,他的确没把她当回事,打心底瞧不起她。 应姜的家境跟他完全没有可比性,老家在连三四线都算不上的小地方,在北京拼搏一辈子可能连他的起跑线都够不到。 在外人看来,应姜跟赵士献关系暧昧,不清不楚的。比如经常一起出差,蹭车,约饭。也有人说他俩在公司讨论个工作都跟打情骂俏似的,腻歪,一看就关系不一般。这的确是冤枉应姜了,所谓的打情骂俏,纯粹就是应姜不惯着他的臭脾气,别人不敢挑衅他,她敢,别人都敬畏他,她不怕,往往都是两人聊不了几句正经话就开始互相阴阳怪气开嘲讽。这算哪门子的腻歪。 她跟赵士献的关系,除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连赵士献自己都不认的未婚妻,没有原则性的问题。 赵士献在工作上重用她,但又瞧不起她。准确地说,他大男子主义,瞧不起女人,尤其是长得漂亮又努力上进的女人。应姜成长环境复杂,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且她是阶级感很弱的人,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所以表现得游刃有余,一向应付得顺利。 “拉黑了吗?哦抱歉,我以为是垃圾账号。”应姜面不改色地胡扯。 赵士献的语气熟稔又纵容:“小姜,不要赌气。现在有空吗?一起喝一杯吧。” 应姜不吃这一套,碍于他身边还有朋友在场,留足了体面,只嘴上说说狠话:“赵总,现在是下班时间,我有自由拒绝你的安排。而且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上司了,麻烦不要做让人误会的事。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脾气急,我不开心了,别人也别想顺心。” 这话是实话。 应姜刚进公司,被部门里的老员工使绊子排挤。职场老人不喜欢出挑拔尖的新人,害怕她抢自己的项目,更愿意带笨一点的、无害一点的实习生。偏偏应姜不是笨的,还长得漂亮。 应姜多少有点光脚不怕穿鞋的狠劲儿,被针对了就光明正大地撕回去,丝毫不怕上司怪罪。 她心知肚明自己这样做的利弊,领导们乐见其成,需要有人做鲶鱼调动这群老油子们的工作斗志。这是应茗教她的道理。 应茗说,社交这门课和应试教育中的所有课程都不一样,在社交中,没有绝对的对与错。除了不能做昧良心和违法的事,其他任何时候,你做的事产生的一定是两方面的影响,会取悦一部分人,也会损害一部分人的利益,所以聪明人巧妙地利用人性弱点,在处理问题的同时,实现自己的欲望。 要不那些个宫斗剧,皇帝难道看不出妃子们争相吃醋耍的小手段吗?不过分的话都默许了。 应姜一直努力做这样的聪明人。她觉得,比起应茗,自己对社交这门课程只懂个皮毛,但在平时的工作中,够用了。 应姜的成长环境很烂,搁在敏感的人身上,大概已经被原生家庭压得喘不过来气,但她足够乐观,所以过得精彩。 赵士献了解她,不敢逼得太紧,怕她狗急跳墙。于是他开始说软话:“我们只是叙叙旧,别人有什么可误会的。” 应姜冷淡地觑他:“还是不了。” 应姜性格中热情的成分居多,跟你关系好的时候,一个字都不会让你掉在地上,无伤大雅的小摩擦,她拿得起搁得下,甚至在社交中会为了体面愿意维持表面和谐,可一旦翻脸那也是真狠心,好似过去那些默契的相处都是假的,从不委屈自己。 场面就这么僵住。 梁坷桐全程关注着他们的动向,视线不避嫌地在两人间来回转,把他们的关系猜了五六七八种可能。 靳西岳诧异于事情的发展,偏头朝应姜看了眼。 姐姐就是这点好,内心强大,不会内耗。你看,她说完话把身子一转,压根不受影响。 梁坷桐看戏看得太头投入,把刚调好的酒顺手推到靳西岳面前。靳西岳搭了把手,挪到旁边,给应姜:“这杯是你的。” 应姜随之望过去,酒浆是浅青色的,应该是加了奇异果汁,厚厚的一层咸奶盖上撒了一小把鹅黄色的桂花。 靳西岳手指被玻璃杯外壁蹭得湿漉漉的,冷意刺骨,梁坷桐这是搁了几块冰啊。靳西岳手指缩回来,多嘴问了句:“姐姐能喝冰吗?” 应姜这一刻什么晦气的赵士献什么未婚妻小三纷纷抛在脑后,这声“姐姐”叫得太乖了,应姜听得心痒痒的,眉心微跳。 她应时,尾音是飘的,转了百八十个弯:“能啊。” 赵士献仿佛才注意到旁边有人,还是跟应姜有关系的人。他了解应姜,知道她对异性感兴趣时是什么样子的。 在工作中就能看得出来,应姜掌控欲强,喜欢以自己为中心做计划,当然这不能说她目中无人,应姜这人有自己的一套社交手段,公司里上至年会上才能见一面的公司董事,下至公司的安保人员和打扫阿姨,她都能处得来,饶是面对在工作中针对过她的同事,也可以很洒脱地做到对事不对人。 话说回来,赵士献丝毫不意外应姜到南京不到两个月,便谈了一个弟弟。和日常社交一样,她谈恋爱也很有一手,几任男友都是弟弟型,好拿捏,好掌控,活力四射能提供情绪价值,她也能从其中获得支配管教的爽感。 应姜在公司项目上刚冒头时,有眼红的同事为了寻求心理平衡拿她的出身做文章,说山旮旯出来的土鸡,在北京无靠山无资源的,要不是长得漂亮,得了公司高层的青眼,能有这机会?赵士献的确自诩是她在公司的保护伞,但这话自个儿心里想归想,听别人说,还是觉得刺耳。赵士献是一边想把她当个花瓶束之高阁,一边又听不得旁的什么人说她是个花瓶。 她的皮囊是能为她谋福利,但不能否定她本身天花乱坠的口才和触底反弹的魄力。有些项目,就是只有她能啃下来,别人谁都不行。 “新男友?”赵士献有些眼热,话里置了气,深深地瞪了靳西岳一眼。 这么年轻一小孩儿,比起他,要权,没有,要社会地位,没有,要钱,也没有。哦,家境应该不错,但也说不准这身行头是应姜给他置办的,应姜谈起恋爱来,对小男友一向宠得不行,花起钱来从来不手软。应姜应该是他见过活得最潇洒的北漂了,住着北京三环的大平层,开着几十万的代步车,一个月十几万的绩效不用接济家里全当零花。 这点资产在赵士献这种皇城根下长大的家庭中够不到台面,但在北漂的人群中,已经很能看了。 靳西岳这种形象和气质的小男生,的确在富婆姐姐面前吃得开。 应姜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把赵士献的目光拽回来,语气不善地反问:“有问题?” “春宵愉快。”赵士献几乎是咬着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