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狗血霸总文里当男保姆》 1. 第 1 章 《我在狗血霸总文里当男保姆》全本免费阅读 乔攸拎着一件黑白配色女仆装,考虑着该不该在雇主脸上表演一套军体拳。 “入了我们陆家,就要守陆家的规矩,说话得好听,手脚得利索,眼力见得赶趟,雇主所言即圣旨,我作为保姆总管向来只传达少爷的思想,你们在这里就记住一件事,竖起耳朵听令,夹起尾巴做人。” 对面的妇女约摸五十来岁,吊梢眉眯眯眼,满脸写着尖酸刻薄。 “我想问问,我的男性特征应该……还是挺明显的吧。”乔攸举起手中的女仆装。 富丽堂皇的豪宅大厅中.央,一排形色羞赧单纯的少女中,他178的身高和凸出的喉结透着满屏违和感。 保姆总管对他神秘一笑,手肘捅捅他的细腰,凑在他耳边声音黏腻拉丝: “这都不是事,只要你肯听话,雇主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乔攸手指一抖,抱着女仆装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 用两秒钟思考了一下当前情境,乔攸确定,他穿书了。 作为职业点评人,乔攸以其角度刁钻、视角独特且语言犀利的点评风格荣登文娱UP主NO.1,全网粉丝破千万。 为了蹭他热度,不少漫改、文改剧的剧组砸重金找上门,希望他能做期视频针对原著深入剖析,提高原著知名度,便于他们做文改剧的前期宣发。 前天,乔攸接到了《无关风月》剧组的合作邀请,挺文艺一名,结果一看原著小说: 《霸道陆总极速爱》 影视大繁荣的年代,这么直白老土且烂俗的小说也是挺稀罕的。 梗也是烂大街的欠债梗: 烂赌的父亲、年幼的妹妹和破碎的他,遇上了沉浮于家族商战,冷峻无情且从没笑过的他。 强取豪夺、失忆替身加追妻火葬场,集狗血于一篇的耽美文。 对于原文倒背如流的他根据周围奢侈装潢一合计: 每天捏着鼻子恰烂钱就已经很头疼了,头疼max,他竟还穿进了刚锐评完的狗血小说里。 没关系,牌烂自有天帮忙,穿都穿了,看看穿成了哪个举足轻重的男主角。 哦,是连姓名都没有,一个任人捏扁搓圆再拉长,周旋于男主攻受恨海情天之间的男、保、姆…… 对面的保姆总管开口了: “诸位,今天是你们进入陆家首日,你们将有一个月的考核期,想赚这五万一月的工资,靠的是勤奋,求的是认真。” 刚打算连夜跑路的乔攸: 五万一月? 不确定,再看看,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穿来时兜里只有二百块的乔攸确定,他不会和钱过不去。 “去换好衣服,回到自己岗位,陆少五点到家,届时全部下楼列队欢迎。” 狭小的杂物间,是保姆们的专属休息区,这陆少还挺大方,一人一杂物间。 就算房间原本不是杂物间,为了契合他们的身份也硬要往里塞点破物烂什。 乔攸望着地上的女仆装,七尺男儿与生俱来的尊严不允许他多看一眼。 但是,五万块呢。 耻辱地套上衣服,感受着细腻白丝擦过腿部皮肤时柔软顺滑的触感。 乔攸咽了口唾沫。 他鼓起勇气对着镜子看过去。 裙底双腿笔直修长,被蕾丝围裙勒出的细瘦腰身,以及长期不见日光养成的嫩白通透妈生好皮上镶嵌着圆滚滚的大眼睛,一时间,他竟觉得这身女装意外和自己很搭。 羞耻、羞耻,再看一眼。 至于原主,乔攸也不知道这男保姆到底长什么样,书中懒得给他浪费笔墨。 换好衣服,对着镜子转了个圈,羞耻了十秒后接受了这个设定并欣赏这个设定,继而在总管的指挥下各忙各的。 乔攸摸鱼ing,陆少房间里的青花瓷杯他来回擦了十八遍。 倏然,头顶响起三百六十度立体播音: “陆少已经抵达门口,所有人全部下楼列队欢迎。” 乔攸拎着抹布下了楼,看到小女仆们着急忙慌整理着裙摆头饰,不知什么时候还上了淡淡彩妆,挺胸抬头站成一排。 乔攸怀疑:真缺钱?别不是缺陆少吧。 他形色懒散站在最后一位。 彼时,镌刻着精美浮雕的华贵大门由两位司机毕恭毕敬打开,霞光万丈,火红背景下透出两道黑色的剪影。 这画面,乔攸见过的。 小受第一次进陆家门就是这样的环境描写。 为首的男人高大俊美,西装革履矜贵冷艳,盛气凌人的眉眼间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步伐如风,身姿挺拔如松。 “欢迎少爷回家——”丫头们齐齐鞠躬喊道。 保姆总管迎上去,娴熟接过陆少陆景泽递来的西装外套,一改刚才刻薄嘴脸,毕恭毕敬微微颔首: “少爷,晚餐已经备好,请问您想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陆景泽抬手松了领带,目光傲然看也不看她一眼,低沉的嗓音略微喑哑: “先洗澡,顺便——” 他大手一抬,将躲在身后的男生拽了过来,道: “把他也给我洗干净。” 冷不丁被拽过来的男生是书中小受常有的外貌描写方式: 纤瘦的身体、干净的气质,如小鹿般灵动含羞的双眸。 纵使众人疑惑,但不能过问主人私事这是规矩。 训练有素的保姆总管依然恭敬:“明白,我这就准备热水。” 被陆景泽拖过来的男生瘦瘦小小,紧咬着下唇,微红的眼尾透露着一股隐忍。 也不知在哪个黄泥汤里滚了一圈,浑身脏兮兮,长裤膝盖处还破了个洞,露出的皮肤白皙带着伤红,极白极红的色调对比产生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陆景泽,你想怎么样。”他哽咽着,语气中却全是倔强。 乔攸打量着男生。 出淤泥而不染,穷困潦倒还倔强,除了自尊心再一无所有,男主受标配。 陆景泽解开钻石袖口,慢条斯理摘了江诗丹顿随手扔给保姆总管,冷傲的脸上漫上一丝讥讽嘲意: “你好像没有资格质问我,在这个家,你只有 2. 第 2 章 《我在狗血霸总文里当男保姆》全本免费阅读 明亮奢华的餐厅中,一张椭圆长桌横亘中间,铺陈的刺绣桌布上摆满美味珍馐。 两米长的长桌上,一头坐着着装整齐的陆景泽,一头是紧咬下唇低垂眉眼的阮清。 少年洗得干干净净,脸上还带着被热水浸透的微绯,瘦削的身子撑不起宽大的衬衫,空空荡荡,细瘦的手指在桌下不安地搅弄着。 吴妈小心翼翼给陆景泽夹好口水巾。 “阮清。”陆景泽高傲地扬着下巴,视线悠长穿过空气,落在对面比驴还倔的少年身上,“你最好别给我搞抗议,我不吃这一套,在你爸还清我的钱之前,你对我必须百依百顺。” 乔攸抱着餐盘在一旁看热闹,真想在这癫公男主头上狠狠打一套虎鹤双形拳。 这样追老婆? 阮清紧咬下唇,似乎是咬得狠了,唇肉冒出星星点点的血渍。 对面陆景泽眉间一蹙,声音沉了沉: “张嘴。” 阮清别过头,羞愤和不甘晃的他眼泪直打转转。 陆景泽起身阔步走到阮清面前,一手捏住他的下巴: “别让我再重复,张嘴,吃饭,不要做无用的挣扎。” 阮清猛地别过头,甩开陆景泽的手。 陆景泽冷笑,坐回长桌一头。 乔攸翻了N个白眼: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看这种老土剧情? 陆景泽似乎也不想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阮清身上,目光一划,开始找乔攸的茬,试图在未来小娇妻面前刷刷存在感。 “小保姆,我先前和你说过的胸牌……” 乔攸立马凑过去,扯着胸前的牌子给他看: “陆少,您的命令我可一直当金玉良言,快瞧瞧,这锃光瓦亮的,比我老舅那头还明光。” 陆景泽瞥了眼。 眉尾疯狂上扬,拍案而起: “这是什么,代理执行总裁?你拿我的牌子戴?” 乔攸笑着反问:“你就说干不干净亮不亮。” 怎么不找茬了?但凡陆景泽敢批评他这胸牌一句,他就敢添油加醋拿着胸牌去公司董事会好好说道说道。 不喜欢这牌子?不想当总裁?他还紧跟后面排队等着呢。 “吴妈!”陆景泽憋了半天,无言反驳,只能朝无辜人撒气,“这就是你带出来的佣人?!” 吴妈闻声小跑过来,一打量,又开始鞠躬道歉。 乔攸理直气壮,一脸不服: “陆少你说的,换个干净的,我翻遍整栋别墅只找到这一个。” “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陆景泽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对面的阮清适时起身,低低道: “我吃饱了,上去了。” 说完,抬脚就走。 原文设定里他是个喜欢安静的小男生,最看不得他人斗嘴吵架,陆景泽这一吵吵,闹得他脑瓜子嗡嗡响,不愿待了。 陆景泽将注意力转回到他身上:“回来坐好。” 毕竟男主,就是有这份魄力,阮清不依,扶着墙慢慢上了楼。 陆景泽一扔刀叉,没心情吃了。 他对着满桌珍馐坐了半天,气鼓鼓的样子像一只处于爆炸边缘的河豚。 菜都凉了,吴妈小说式标准问候: “少爷,菜都凉了,需要我为您热一热还是?” 陆景泽双拳攥得紧紧的,手背浮现道道青筋。 倏然,他一个猛子站起身,化身桌面清理大师,衣袖一拂,碗碟碎了一地。 旁边侍餐的保姆们忙低下头,瑟瑟发抖。 跟着泽哥混,三天饿九顿。 “不想吃就别吃了,我看他能犟到什么时候。”陆景泽冷冷丢下一句,扭头也上了楼。 留下保姆们收拾着满地狼藉,乔攸趁机摸鱼。 小保姆们满脸忧色,只听其中一个道: “管家公要是能早点回来就好了,少爷这脾气,也就他能治得了。” 保姆、管家、厨子、司机,有钱人的配置还真是像极了狗血小说。 “为什么,难道他是传说中迷踪拳的传承人?” 乔攸的思想中,这种家底雄厚嚣张跋扈的小少爷,除了来个霍元甲级别的大师能把他和一众保镖打服,再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治得了他。 小保姆悄悄看了眼身后,确定陆少不在,才悄声道: “因为少爷是他带大的,他很尊敬这位长辈。” 乔攸冥思苦想半天,也没想出书里还有这么号人呢? 忙碌的一天结束,乔攸捶打着酸痛的肩膀回了他的小储物间,打算洗漱睡觉。 刚翕了眼—— 脑海中瞬间警铃大作。 不对,不能睡。 一般狗血小说文里,一段剧情的结束绝对不会止步于小受少一顿晚饭就算完。 而合格的保姆要做到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最好是睁着眼睛睡觉。 原文中,陆景泽半夜去折腾人家阮清,结果还没得手倒是听见他的肚子饥肠辘辘叫了几声。 一声令下,正在与周公约会的保姆被迫起身,凌晨三点执掌大勺,顶着乌青眼汗珠子掉锅里碎八瓣。 和原文一样,楼上已经传来乒里乓啷小受挣扎的声音。 半晌,乔攸的房门被人推开了。门口站着满脸厉色的陆景泽。 乔攸大喜。 来了来了! 陆景泽也不知道哪个保姆睡哪间,家里佣人多,他记不清,随机抽取一名幸运儿。 他看了眼精神奕奕的乔攸。 要关门。 看着就来气,干满一个月赶紧让他滚蛋。 “陆少!”乔攸起身拉住门把,满脸喜色,“是不是饿啦?我这就给您和您的小娇妻准备一顿丰盛的烛光晚餐哦~” 陆景泽:? 读心术?妖怪? “你说谁是我的小娇妻。”狗日的还红了脸。 乔攸:“那肯定不是我了。” 系好围裙,哼着小曲儿进了厨房。 打开双开门冰箱,琳琅满目的新鲜食材令他拇指大动。 是时候,给予这两位狗血主角一点厨艺上的震撼了。 乔攸将食材清理好码放整齐,双手握拳紧缩在胸前晃了晃,像极了电视中的傻白甜女主,如数家珍: “牛肉OK,鲫鱼OK,板栗OK。” 打个响指:“全都O——K~” 对乔攸来说,最快乐的事莫过于湿润的手指轻拂过白嫩猪蹄,闪着寒光的刀刃在黑鱼身上划出一道一道的痕迹,翻出粉嫩皮肉,寒刀似镜,反射出黑鱼痛苦地张合着嘴巴。 只有为陆少小娇妻烹饪一顿大餐这件事,他甘之如饴。 一小时后—— “陆少,请允许我为您介绍今晚食单。香葱牛排,冰糖雪梨羹,鲫鱼豆腐汤以及板栗烧鸡,都是些家常菜,普普通通,允许你表扬,但别太过哦。”乔攸热心肠地一一介绍道。 陆景泽看了他一眼,觉得这男保姆怪怪的。 眼前这些食物,看着倒是像模像样,闻起来也不错。 身后的阮清从昨天被男主手下追债跳海自杀,到被男主救上来至现在几乎滴水未进,也是真饿了,顾不得什么面子尊严,但面上还要端着,一副“是你求我吃的我才勉强答应你”。 陆景泽见他小口小口但吃得很香,心中得意,忍不住对乔攸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 既然如此,这个奇怪的男保姆私戴他铭牌的事暂时不追究了。 乔攸还问阮清:“好吃么?提提建议嘛。” 阮清不好说,其实,非常之,难吃。 明明看着像模像样,闻起来也令人食指大动,怎么吃进嘴里就跟吃抹布一个味儿。 但现在容不得他挑剔,刚才陆景泽想强迫他委身于他身下,他饿得犯了低血糖,想挣扎,也只剩摔倒在地无法动弹的份。 “嗯,好吃。”阮清这孩子就是善良。 陆景泽见这犟种服了软,心情大好,这才想起自己也没吃晚餐,跟着尝了一口板栗烧鸡。 随即抬头看向乔攸,目光如寒刀,在他身上一刀一刀乱划。 倏然! 阮清捂着肚子,细而秀气的眉紧蹙作一团,脸色骤然惨白,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头顶沁出大颗大颗冷汗。 “怎么。”陆景泽敛了眉,“又在耍什么花招。” “陆景泽……”阮清咬了咬下唇,眼神一片虚晃,他手指使劲掐着肚子上薄薄一层肉,“你下毒害我……” 陆景泽:? “说话就这样不经大脑?我要是想害你,昨天你自杀我就不会救你。” 话音刚落下。 陆景泽本就紧蹙的眉这下更深了,能直接夹死苍蝇。 腹中传来一阵剧痛,胃里随即翻江倒海,跟对面的阮清一样,脸色瞬间化身纸扎童男童女。 他猛地看向乔攸。 乔攸张了张嘴。 他人都穿到书里了,难道不应该继承原主作为一个职业保姆的精湛厨艺么?怎么现实中的de 3. 第 3 章 《我在狗血霸总文里当男保姆》全本免费阅读 虚弱的吴妈扶着墙,领着乔攸在楼上转过一圈,气若游丝道: “从今天起,传菜侍餐洗碗这些事你一律不准插手,你的任务就是负责玄关庭院的卫生,以及到点下楼欢迎少爷回家,懂了么。” 乔攸最后为自己争取:“洗菜切菜也不行?我切菜真的很专……” “不行。”吴妈无情打断他。 听他这么一说,不知是不是幻觉,肚子又开始疼了。 乔攸:口亨。 一旁的角落,两个正在擦地的小保姆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说,他都把少爷害进医院了,主人为什么不撵他走。” “可能,现在是关键时期,少爷不好造次,毕竟那位很快就回来了。” “真的?!消息可靠不?” “绝对可靠,那天我无意间听到少爷打电话是这么说的。” “要不要这么早啊……我还想多过两天摸鱼日子呢……” “咳嗯。”两个小丫头正聊得火热,没注意身后站了人。 等她俩反应过来,一回头就对上了吴妈犀利的凝视。 俩人弱弱低头。 “我是不是强调过很多次,绝不能背后提及那位,还是说,工作太清闲这嘴巴就闲不住了。”吴妈义正词严。 “对不起,我们以后不会再犯……”小丫头们连连道歉。 吴妈继续领着乔攸熟悉环境,乔攸好奇: “刚才您说的那位,是哪位?” 吴妈换了副虚弱脸: “说起来我也得好好给你念叨念叨,在我们陆家有‘三不’禁忌。” 乔攸点点头:“我知道,主人私事不过问;主人情史不八卦;顶层阁楼不能进。” 这种桥段,狗血文里都快写烂了。 吴妈:? “前两条说对了,最后一条,你不进阁楼怎么打扫卫生?”吴妈白了他一眼,“少爷有位小叔,是个厉害的狠角色,他现在去了国外跟项目,归期不定。但如果他回来,千万不要注视他的双眼,在背后更是不要提及他。” 乔攸:我拿的……应该是狗血爱情小说里的路人甲角色,而不是玄幻灵异小说里的路人甲吧。 “为什么。” “不该问的就别问,我还能像你害我一样去害你?” 乔攸:“再造谣网暴你了哦。” * “咔嚓!” 楼上传来碗碟摔了一地的声音。 “陆景泽!你不要碰我!” “呵,你这个人,连一根头发丝都是我的,你的身体,已经全权由我掌管,现在说这话你不觉得很可笑么。” “陆景泽,我爸爸是欠了你的钱没错,但我也是有尊严的,我说过会还你就一定会还你,你更没有权力掌控我的一切。”隐忍含愤的声音传来。 “还我?你知道你爸爸欠了我多少钱么,你除了这副身子,还有什么是我看得上眼的?你要拿什么还。” “啪!”耳光声响起。 “陆景泽你禽兽!” 楼下正对的狭小储藏室里,乔攸在墙上添了一笔,彼时,偌大三个“正”字齐齐整整排一排。 从进这个家到现在,短短五天,乔攸已经第十五次听到这种对话,两位就跟复读机一样,字字相像,连语气都不曾改变。 每当两人吵完架,乔攸这个劳什子就得上去打扫他们的战场。 屋内,满身红痕的阮清捂在被子中,身体瑟瑟发抖,泪水晕湿了枕头。 乔攸在一边默默收拾地上的碎玻璃,一脸八卦望着床上奄奄一息的阮清。 原文中,陆景泽这个禽兽第一天把阮清带回家就不顾人家反对来了个强行上垒。 哦,现在是变成了第二天,第一天这几人都是在医院卫生间度过的。 而每次上垒完,也都是工具人保姆不辞辛苦兢兢业业赶来打扫战场。 “你别看……”床上的阮清背对着乔攸,却像背后长了眼。 乔攸抬手捂住眼,透过指缝吃瓜: “没看呢。” 门外响起脚步声,进来一戴着金丝眼镜的清瘦男人,他身穿古早狗血文家庭医生标配的衬衫套马甲,神态从容,进屋直奔床边,看来对这个家也是驾轻就熟。 乔攸大喜,在心中默念: “你下手一定要这么狠?拜托,温柔一点吧。” “你下手一定要这么狠?拜托,他还只是个小朋友。”检查完阮清的身体,医生严肃道。 乔攸忙叫住医生: “不对不对,最后一句应该是‘温柔一点吧’才对。” 医生:? 他沉默许久,幽幽看向陆景泽:“要不,你顺便温柔一点?” 陆景泽睨了乔攸一眼:“你收拾完就出去。” 又看向家庭医生:“还有你。” 被撵出来的乔攸和医生相顾无言。 * 晚上,照惯例。 “我让你坐下吃饭你没听懂?”陆景泽的冷喝声从餐厅传来。 阮清扶着桌子缓缓站起身,颈间红痕久久未消,透着一股糜艳的气息。 他一瘸一拐,银牙暗咬,丝毫不理会陆景泽就要往楼上去。 乔攸抱着扫把坐在楼梯上看热闹,从旁边小保姆海玲手里抓了一把瓜子: “你猜,接下来陆少是不是又要化身桌面清理大师。” 海玲沉思片刻,摇摇头:“我猜陆少这次会直接把桌子掀了。” 她将瓜子揣兜里,拎起垃圾桶蓄势待发。 “嗯——嗬!” 随着一声怒吼,两米长的木桌瞬间翻了个底朝天,上面的碗碟碎了一地,桌角磕在地砖上裂出蜘蛛网。 乔攸幽幽看向小保姆:“你赢了。” 桌子一掀,倒霉的总是小说里的保姆、佣人,一帮人敢怒不敢言,忙着擦地摆桌收拾碎玻璃。 行行好,这都几点了,这俩人都不用睡觉么? 乔攸望着满地狼藉,陷入沉思。 翌日一早。 陆景泽这不做人的大早上又开始发.情,乔攸拎着扫把从门口路过,就听到屋里传来阮清小声的呜咽: “出去,不要,放开。” 陆景泽不稳的气息传来: “我说过,你……没资格……跟我提要求。” 几分钟后,陆景泽穿着睡衣出来了。 乔攸:所以《霸道陆总极速爱》,是指这个极速? 列队恭送陆景泽离开家门,吴妈下来给保姆们安排工作。 最后,她穿好外套提起手提包: “还有,这段时间我得回老家,儿媳生孩子,我儿一人忙不过来,我不能在这监督你们,自己长点心,别惹麻烦,否则我也保不住你们。” 说完,她拎着小包包急火急火燎出了门。 和原文一样,吴妈有事回家,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一群小保姆没了管束无法无天,恰逢这时陆景泽光明正大偷看阮清的日记,知道他有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遂发疯,把人丢了保姆堆里,扬言道: “从今天开始,你们做什么他做什么,哦不对,他初入职场少了些规矩,麻烦你们好好教教他。” “教”是带引号的。 小保姆们还真当阮清失宠,可着劲儿欺负他,想把人逼走自己好上位。 结果真就给阮清折腾得够呛,最后这群人被陆景泽以“左脚先踏进餐厅、地上有根头发没扫掉、谁允许你当我面扎马尾辫”等各种奇葩理由被扫地出门。 乔攸沉思: 要不要也加入欺凌小受行列呢?这样就能顺理成章被扫地出门,出去过他的快活日子。 可如果走了,白干三天不说,身无分文上哪讨饭活下去? 况且,这么瞧着,每日摸鱼看戏的生活倒也还算自在。 虽然这些烂俗狗血桥段也是吃了吐吐了吃,碍不住人家现在是真人快演,别有一番风味。 果不其然,和原文发展一样。 晚上,阮清坐在花房望着窗外月光出神,陆景泽这禽兽手里拎本日记下来了,身边仿佛被黑气围绕,不寒而栗,一张嘴,声音森寒: “你说,傅温谨是谁。” 乔攸一听,来劲儿了,拎个扫把开始摸鱼,围着二人假装沉浸在自己的清扫世界里,看着十分卖力。 据不完全统计,傅温谨这个名字在文中至少出现过五十几次,但作者没对这个人有点滴着墨,永远只活在二人的争吵声中。 阮清抬了抬眼,泛红的眼尾透着一丝荒凉: “呵,你现在不光霸占我的身体,连我的日记也要看。陆景泽,你还真有教养。” 陆景泽一手揣兜,一手将日记本扔他脚边: “你只需要回答我,傅温谨是谁。” “是我爱的人!你满意了?他和你不一样,他视我如珍宝,永远不会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 乔攸东扫扫西擦擦,离太远听不清。 欸?陆景泽脚底是垃圾对吧?作为一名合格的保姆,应当第一时间为雇主排忧解难保持环境卫生。 不是为了听八卦。 “你——!阮清,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你最爱的人。” 陆景泽上前一步,抬手想要抓住阮清的衣领将他甩出去。 结果一脚踩上扫把,人很尴尬的一个重心不稳跪倒在阮清面前。 看到这一幕,阮清别过脸,不着痕迹地笑了下。 陆景泽瞪大双眼,长这么大没丢过这等大脸,他顺势爬起来,看向蹲在他身边扫地的乔攸。 “出去!” 乔攸答应得麻利,出去没几分钟又拿着抹布开始擦玻璃。 二人激烈的争吵声再次传来,乔攸回房间后在墙上刻下了新的“-”。 翌日一早,乔攸身穿女仆装跟着小保姆们列队恭迎陆景泽起床,就见他拽着阮清的后衣领给人拖了过来。 大老远就感受到陆景泽身上散出的极寒气势,大家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脸。 只有乔攸,头抬老高,瞪俩大眼,满脸激动: 快快快,让我听听,是不是和原文写得一样。 陆景泽将阮清狠狠甩到人群,撞倒了一名无辜的小保姆,他冷声道: “你们听好,从今天起,这个姓阮的将和你们同吃同睡同劳动,你们什么待遇他就什么待遇。” “不过。”他话锋一转,“鉴于他刚大学毕业没什么工作经验,初入职场的新人得有老前辈们好好教一教吧。” 阮清低着头,不发一言,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手指渐渐收拢。 小保姆一听,还真当自己有了上位机会,顺势挺直腰板,互相对视一眼,笑得几分得意。 交代完,陆景泽由司机伺候着穿上西装外套,阔步离开家。 没人注意到,他走到门口时,不着痕迹地回过头,余光瞟了阮清一眼。 乔攸也没看见,但他知道。 这样追妻,难怪后面要火葬场,啧。 陆景泽一走,小保姆们来劲儿了。 一人扔给他一套女仆装,笑道: “既然是陆少规定,那你也 4. 第 4 章 《我在狗血霸总文里当男保姆》全本免费阅读 阮清被迫揽下所有脏活累活,等打扫完已经是夜里十点。 他累得奄奄一息,本就瘦弱的身体此时更是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身上女仆装的白色围裙已经和黑色底裙脏得差不多颜色。 海玲劝他上去洗个澡睡一觉,还说陆景泽今晚有事不回来了,要他别太担心。 阮清摇摇头,坚持要和保姆们一样住储物间,并道: “要是坏了陆景泽的规矩,你们也要跟着遭殃。” 对于乔攸而言,每日看着八卦拿着高薪是很开心,但小岛、男模远比八卦香。 他决定了,干满一个月拿了五万块就火速逃离,租个房子买点设备捡起老本行,钱生钱,最后小岛、男模。 在无亲无故的陌生世界讨生活需要本钱,至少现在,他口袋空空的情况下还不能走。 保姆们分管清理的区域是固定的,入户门连接玄关的位置以及庭院一直是乔攸在负责。 门口那几块地砖被乔攸擦了又擦,亮得像镜子。 拿到五万块之前,绝不能让陆景泽这个癫公鸡蛋里挑到了骨头。 他低着头,拿着放大镜仔细寻找可能出现的遗漏头发丝。 “咔嚓。”身边的入户门忽然响起轻微一声。 夜风顺着门缝飘进,吹散了乔攸额角的碎发。 他正专心致志找头发,丝毫没注意到身边的响动,直到,一双黑色手工牛皮皮鞋出现在视线中,踩在了他刚擦好的地砖上。 乔攸深吸一口气。 “我不是一定要你离开,但你最好是离开。”说完他抬手怒敲皮鞋。 刚擦好的地,什么素质敢穿着鞋往上踩。 那双做工精细的皮鞋后退两步,停在大理石地砖外。 乔攸看清这价格不菲的皮鞋后心道坏了,该不会是陆景泽这癫子杀回来了。 他立马抬头看过去,对上一双淡然的双眸。 微微上挑的眼尾如小号衣纹笔细致勾勒而成,深邃的瞳孔点漆如墨,被垂在眼尾的碎发荫掩着。 乔攸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好怪,陆景泽是长这个模样?再看一眼。 门口站着个长身玉立的高挑男人,暗纹西装裁剪合身,领口的铁橛兰领饰精致漂亮,衬托着那人白皙昳丽的面容。 一张羊脂白玉般的脸蛋,像极了被锦衣玉食.精心滋养出来的细腻通透。 墨色瞳孔如点漆,沉稳的气质生出一股上位者特有的养尊处优。 极少见到高质量帅哥的乔攸呼吸一滞:!!! 是谁,是陆景泽的富二代朋友? 如果他开口就是“我来找景泽”,乔攸真的会shift,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乔攸刚想开口询问,余光瞥见楼梯上多了一道黑白身影。 海玲连妆都没卸,听到庭院里传来停车声便迫不及待冲下楼,无视地上的乔攸小跑到男人面前,恭敬鞠躬: “先生,欢迎您回家。” 笑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 男人点点头,将手中的公文包交给海玲,淡淡说了句“辛苦了早点睡”便转身上楼。 乔攸还在脑海中比对着原文描写试图分析出这男人的身份。 搜索引擎爆炸,依然无果。 这里面的帅哥,除了陆景泽阮清和家庭医生外,其他人都是寥寥几笔带过,乔攸根本不记得还有这么号人。 刚才第一眼,属实惊艳,二十二年没动过的心在那一刻跳出了奇怪的节奏。 “那位是谁。”乔攸拉过要去放公文包的海玲,好奇询问。 海玲抱紧怀中的公文包。 “他呀。”她笑得眉眼弯弯,“是我们的,管、家、公。” 她一字一顿道,缓慢咀嚼着这三个字,好似这样那个男人存在的痕迹能更长久一些。 乔攸现在就是很想把原作者拉出来剁手: 会写不多写点?但凡你把管家的颜值原原本本复述出来,我就能昧着良心吹嘘你是我今年心中小说NO.1。 一般豪门小说中,管家都是主角的心腹,往往也跟着主角非富即贵,一个小保姆工资都能开到五万,像这种执掌全门的大管家,年薪百万不过分吧。 “他姓什么。”乔攸又问。 “当然姓陆呀。”海玲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不然还能姓什么。” 乔攸:哦,原来还是皇亲国戚。 豪门文中,管家权力庞大一手遮天。 除了负责雇主家的财政支出,还有佣人们的薪资批假、人事规划等方方面面。 他们也不像保姆佣人一样住杂物间,都有自己的豪华大房间,席梦思大床垫,主人不在时,他们就相当半个主人。 之前听吴妈说过,陆景泽是这位管家带大的,可管家看起来最多三十冒头,极有可能,他还是陆景泽的远房表亲之类。 家中突然多了这样的极品黄金优质男,一个月后走人? 不确定,再看看。 * 翌日一早。 餐厅里摆放着一架古董留声机,唱针划过黑色胶碟,悠扬典雅的轻音乐余韵绕梁。 新换的长餐桌一侧坐着个黑发男人,肤如新雪,薄健的身躯被白净的衬衫服帖包裹,熨烫整齐的西装裤坠感分明。 干净精致的指尖捻过兰草浮雕的瓷杯把手,缓缓送到唇边,场景如画。 后面侍餐的小保姆们始终低垂着头,似是不敢多看他一眼。 陆珩翻着手中的财经杂志,呡一口红茶,缓缓放下,问道身边保姆: “景泽昨晚一夜没回?” “是,在公司处理要务。”保姆对着陆景泽就好犯花痴,对着这男人倒是一本正经。 “听说他带回来一位小朋友。” “是……还在房间睡觉。” “知道了。” 陆珩放下瓷杯,伸手接过保姆递来的外套,“这几天我不常回来,吴妈也不在,就麻烦你们照顾好这个家。” “是……陆先生。” 陆珩慢条斯理穿好外套,指尖轻拂过袖口,一尘不染的白衬衫连接着雪白骨感的手腕。 见人要走,保姆们立马小跑而去准备列队恭送,却听陆珩淡淡一句“不用,你们忙你们的”,如秋风扫落叶,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几个小保姆这才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又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他怎么回来这么早,没好日子过了……” “听说小爱就是因为领结歪了一点就被他直接扫地出门,太惨了。” “还有小穆,死因,偷偷在鞋里塞增高垫。” 陆珩独步走到玄关换鞋,却觉今时不同往日。 以前上班前门口只有司机等着,今天,余光一扫,视线里多了个穿裙子的男人。 乔攸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他的白月光出现,问就是昨晚当场册封。 看着这令日月失辉的面容,他起床气都治好了。 “陆管家要出门么?一路顺风。”乔攸双手呈上一只保温盒,笑得眉眼弯弯似月牙。 陆珩微思片刻,还是接过保温盒,视线在乔攸的裙子上停留半分。 他掂了掂手中的保温盒,声音轻缓: “昨天就想问了,你为什么穿裙子。” 乔攸笑眯眯道:“命不好。” 人家穿书都是穿成废柴主角后靠着光环大杀四方; 他,小保姆。 陆珩似乎不太明白他到底所谓何意,但还是点点头,举起保温盒示意: “谢谢,辛苦你了。”< 5. 第 5 章 《我在狗血霸总文里当男保姆》全本免费阅读 乔攸记得吴妈有个电话簿放在储物间,里面记载了陆家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冲到吴妈房间找到电话簿,翻开,第一个是一个叫“陆珩”的人,再往下就是陆景泽以及保姆甲乙丙丁。 这个家除了陆景泽好像也就那位管家姓陆。 是他没跑。 乔攸在自己房间转了一圈,床板都差点拆了,结果凄凉,原主连手机都没混上一个。 幸而家里有座机电话,赶紧给陆珩打过去。 “陆管家……”孩子委屈的都能滴出水来,“你快回来,出人命了。” 彼时,L.U电子集团总部大楼的公司代表办公室里,陆珩双手交叉坐在桌前,面前摆着早上临行前乔攸塞给他的保温盒。 内容物很丰富: 切成小猫造型的小番茄,章鱼造型的小烤肠,熊猫造型的紫白相间米饭,以及油煎牛排,顶上带两只黄瓜雕成的牛角造型,末了还有一小碟鲜蔬芙蓉汤。 陆珩没有带饭的习惯,一般都是随公司餐厅吃,必要时也会和合作商共进午餐。 眼前的饭菜看着像模像样,闻着也挺香,花样创新度都无可挑剔。 现在爱穿裙子的男孩都这么了不起? 刚拿起筷子,手机响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带着哭腔传来,说家里出了人命,要他快点回去。 陆珩一合计就知道是陆景泽带回来那位出了事。 他本不想管,但碍不住乔攸在那边一直催。 回到家,却意外的风平浪静。 只有穿裙子的男孩站在门口来回踱步,一见到他,迎上来,张口就是: “陆管家你快收拾东西跟我一起走。” 陆珩松了松领带,语气从容:“去哪。” “没时间解释了,先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否则陆少要拉我们一起陪葬了。”乔攸都打算好了,这个光风霁月的男人,他养了。 暂时没钱也没关系,先委屈人在桥洞里坚持两天。 “陪葬?”陆珩敛了敛眉,不懂乔攸在说什么,“现在是二零二四年没错吧。” “你是没吃过苦啊老实人。”乔攸叹了口气。 一般小说里像陆家这种超级大财团都有着通天的本领,跑到天涯海角都能给人挖出来,现在只能带着他的白月光跑快点,兴许还能多活几年。 陆珩绕过乔攸,沉沉道: “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去忙你的。” 乔攸:好,那我先收拾细软带上亲手制作的干粮,静候佳音。 陆珩上了楼,径直向着陆景泽的房间而去。 房间里,家庭医生标准台词响起: “陆少,都说了你要对人温柔一点,瞧瞧,把人折磨成这样了,你心也是挺狠的。” “少废话。”陆景泽冷冷喝止他,抬眼望向床上奄奄一息的阮清,陪葬蓄力,“要是治不好他,你就等着陪……” “景泽。”淡漠的一声打断了陆景泽的陪葬蓄力。 陆景泽听到这声音,虎躯一震,原本挺直的腰瞬间萎了半分。 “小、小叔,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陆珩扫了一眼床上的可怜小东西,收回目光,冷冷看向陆景泽: “我说过要你这期间安分一点吧。” 陆景泽喉结滑动了下,低了低头: “是,对不起……” 家庭医生:我现在该说点什么? “两位放心吧,阮先生只是因为本身营养不良加上过劳受了点风寒导致高烧,我给他开了退烧药,很快就没事了。” 陆珩扫了床上的人一眼,对陆景泽道: “你自己处理好。” 转身离去。 下楼,一眼看到乔攸提着行李来回踱步。 他走过来,眉头紧锁,如特务接头,神神秘秘: “确定要陪葬了,对吧。” 陆珩看着他严肃的表情,不知道哪里好笑,但忍不住扬了扬嘴角,接过他手中的行李放在地上: “放宽心,没事。” 乔攸愕然。这管家果然厉害,说话就是有用。 虽然陪葬危机暂时解除,但以陆景泽那磨人的性子来讲,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 就算不陪葬,他总能在别的事情上找补回来。 “陆管家,我想和你商量点事。”乔攸压低声音。 “你说。” “能不能,预支我一个月,半个月工资也行。” 陆珩扬起眉尾,唇角是似有若无的笑: “理由?合理就批。” “命苦,给自己留条后路。”乔攸说着,头往陆珩怀里靠,涉嫌揩油。 陆珩抬手扶住他的脑袋,轻轻往后推了一指。 “其实是,我有个朋友,也给人家做保姆,打坏了雇主家的桌子要赔偿,钱不够,找我应急。” 陆珩点点头,看起来在认真思考: “无中生友,这个借口编得还不错。” 乔攸绝望,看来小保姆是注定免不了做劳什子的命。 刚要转身离去,却听身后传来陆珩淡淡一声: “好,批准了。” 嗯嗯??? 乔攸一转身,就见陆珩已经上了车,决绝离去。 乔攸泪目:陆管家,您是我伟大的真主。 拿到五万块的乔攸第一件事就是请假跑了趟石材市场。 下午,小保姆们正在打扫卫生,门口来了工人师傅。 足足有十几号人,抬着两米长的大包裹进来了,一个个浑身用力,老脸绷得通红。 “这是什么。”有人好奇问。 乔攸做了货物签收付了款,指挥工人们将巨大包裹抬进餐厅,对好奇询问的人道: “管家托我买的。” 小保姆们诧异:陆家还有管家呢?嗷~说的是吴妈吧。 看到石桌落地,几人更加疑惑,前些日子刚换了餐桌,怎么又换。 等等,乔攸为什么用那种惋惜的目光看她们? …… 晚餐时。 像陆珩说的,他这几天刚回来会很忙,时常不在家,家里只剩陆景泽猴子称王,对着一群小保姆挥斥方遒。 小保姆们忙着传菜试毒,一盘菜从几个人手上依次划过,汗珠子掉下来碎八瓣。 唯有不被允许进厨房且不能触碰任何食材餐具的乔攸,只能抱着牛肉干“艳羡”地看着她们。 大理石材质的长桌两端分别坐着满脸冷傲的陆景泽和脸色苍白、眼神虚浮的阮清。 乔攸怜爱了。 阮清进陆家没几天,鬼门关倒是走了不老少,人肉眼可见的瘦了。 试完毒的小保姆放下筷子,恭敬道: “少爷,所有饭菜均已试过,没有问题,可以用餐了。” 她的手有点抖,说话时悄悄抬眼看向对面的阮清。 上午还被她们折腾够呛的小弃婴怎么这会儿又跟个宝儿似地坐主人餐桌上了? 不会吧不会吧! 陆景泽抬了抬眼,看向对面低着头痛苦揉着眉心的阮清,低低道: “吃饭,把自己吃胖一点,我不想你哪天死我家里,我嫌晦气。” 乔攸坐在楼梯上咬着牛肉干: 想笑死我继承我的黑粉?明明最晦气的就是你这个癫公。 阮清形容枯槁已经没有人形,他骨瘦嶙峋的手颤巍巍摸起筷子,似乎是不想再和陆景泽打无意义的嘴仗。 刚吃了一口,阮清忽然捂住嘴,极力克制着呕吐的欲望,逼得他眼眶红了一圈,泪水直打转转。 “怎么,还想跟我耍花招。”陆景泽扔了筷子,高傲扬起下巴。 阮清努力把嘴中食物咽下去,摇摇头: “我没力气跟你吵,我现在很不舒服。” 乔攸撇着嘴,故作委屈:哎呦,可人儿,你也是命苦的,摊上这么一。 他赶紧举手:“我我我,我很会煮养胃靓汤。” 二人缓缓做了个深呼吸,无视之。 陆景泽张了张嘴,忽然想起医生临走前 6. 第 6 章 《我在狗血霸总文里当男保姆》全本免费阅读 来陆家半月之久,乔攸每天在做的就是听着楼上二人的吵架声在心里默默跟着念台词,顺便在墙上刻一笔。 自打餐桌被他换成了大理石,陆景泽掀不动,只能做做桌面清理,最后照例喊一群杨白劳过来收拾狼藉。 乔攸收拾到第六次,终于忍无可忍,半夜偷溜进厨房在每只碗碟底下粘一个吸盘。 次日,陆景泽照例发癫,抠了半天那些碗碟纹丝不动,情绪一触即发,没有收手的说法,盛怒之下,他开始对着空气进行无实物表演。 看着他窘迫的模样,阮清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除此之外,乔攸每天还要翘首以盼等待他心中的白月光回家。 有人说过:当看到好看的人会情不自禁嘴角上扬。 他那时还不信,吐槽这纯属花痴表现。 在见到陆珩后,乔攸理解花痴、成为花痴、超越花痴。 可陆珩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上次赶回来处理“陪葬事件”,乔攸再没见过他一面。 恰逢阮清生日,原文中陆景泽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对他动了心,为了给他准备生日礼物提前两天去糕点教室学习做蛋糕,并斥重金拍下了西班牙王后皇冠上的钻石,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真心和金钱都有了,陆景泽不认为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对这两样东西不动心。 但彼时的阮清心里根本无他。 乔攸预支了一个月工资,买了大理石桌后还剩下四万,考虑到原主没手机不方便,他想给自己挑一部趁手的手机。 正借了海玲的手机在某东闲逛,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广播,说陆少已经抵达门口,要佣人们速速下楼列队欢迎。 乔攸早就想问了:陆景泽祖上可是贵姓爱新觉罗? 可大清已经亡了多少年了。 依然是站在队尾摸鱼,门一开,西装外披着大衣的陆景泽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个天蓝色的方正纸盒。 乔攸半死不活脸跟着摸鱼,拖长尾音有气无力,仿佛大限已至: “少——爷——欢——迎——回——家。” 陆景泽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脸上难得挂着笑模样,甚至不自觉将手中蛋糕交给乔攸,问: “阮清呢。” “我怎么知道。” 陆景泽瞥了他一眼,总觉得这男保姆真是不怕死的性子。 不过今儿心情好,不和他一般见识。 “今天朋友生日,多买了只蛋糕,我不爱吃甜的,你拿过去给阮清。”陆景泽道。 死鸭子嘴硬的不想承认自己心动,还要装作不知道今天是阮清的生日。 包括他拍下的天价钻石,一会儿也会对阮清说“拍着玩儿的,看腻了,送给你吧”。 乔攸翻了个白眼,抱着蛋糕要上楼。 没走两步又折返回来,把蛋糕塞回陆景泽手里:“陆少,我建议你自己送上去。” 陆景泽眉尾一扬,哂笑道: “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你就这样追老婆啊。”乔攸一副教育的口吻,“我送上去他再以为是我送的,你本就在他心里不讨喜,这下更没什么竞争力了。” “谁、谁说他是我老婆。”陆景泽红了脸,急于解释的语气更显得他很不自然。 但还是乖乖接过蛋糕,甚至内心觉得乔攸所言甚是。 差一点就让这小保姆抢了功。 陆景泽提着蛋糕上了楼,乔攸一脸八卦相跟着悄悄上楼。 走到阮清房门口,陆景泽扶正领带,在心里组织语言。 怎么说才能显得自己并不是刻意为他庆祝生日,而又让阮清感受到自己的真诚。 这时,屋里传来轻声细语。 “嗯,温谨哥,谢谢你还记得我的生日,我现在没什么大碍你放心,等以后有时间,我们再一起点蜡烛,吃蛋糕。嗯,我很期待那一天。” 阮清此时的语气是陆景泽从未听过的温柔似水。 乔攸也没听过。 陆景泽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淡去,高傲的双肩也坍塌了。 乔攸三步两并做下楼把他的吃瓜搭子海玲拽上来,从她口袋摸出瓜子,俩人坐在楼梯拐角,凑一起咔嚓咔嚓。 “你猜,陆少接下来是不由分说直接把阮清按在床上酱酱酿酿,还是先厉声质问傅温谨到底是谁。” “我猜是前者,傅温谨是谁这个问题已经问过很多次了,我都听腻了。” “不不不,我猜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陆少的习惯并不是直接发火,都要提前做个情绪蓄力。” “打赌,一百块。” 俩人的声音刚落下,就见陆景泽一把将蛋糕盒子扔地上,疾步进了房间。 俩人看不见了,赶紧往楼梯一边挪动,伸长脖子。 陆景泽进屋后,阮清似乎没听到,还在和傅温谨说着甜蜜情话,手机忽然被人夺走,一回头,就对上陆景泽猩红的双眼。 他狠狠砸了阮清的手机,抓过他的手腕将他按在墙上,声音隐忍又充斥着暴风雨前夕的异样: “你告诉我,傅温谨到底是谁。” 乔攸对海玲伸出手:“赢了,一百块。” 海玲“切”了一声,不情不愿摸出一百块给乔攸。 接下来的画面就少儿不宜了,两人也自觉不该吃的瓜不吃,正好到了饭点,下楼觅食。 半小时后,正在吃饭的佣人们就看见只着衬衫的阮清光着两条大白腿从楼上跑下来,边哭边往门外冲。 后面紧跟衣衫不整的陆景泽,就这样穿过餐厅,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一出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狗血戏码。 某保姆痛苦扶额:“我第一次觉得,我还是瞎了比较好。” 乔攸速度夹了几样菜盖在米饭上,端着碗跟着往外跑,坐在门口,边扒拉米饭边看着两位癫公在淅沥小雨下同台演出。 阮清冻得浑身发抖,双膝一弯,磕在泥土里,也碾碎了尊严。 他跪地哀求陆景泽: “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就算去卖血卖肾也会还清我爸欠你的钱,放过我吧……” 陆景泽听到他宁愿去卖血卖肾都不愿待在自己身边,彻底疯了,一把将人抓起来往回拖: “别说你的血和肾,你就是死了也得做我家的鬼。” 他拽着毫无还手之力的阮清往回拖,刚松过土的庭院被雨水浇成泥泞地,溅的二人腿上鞋上都是泥巴点子。 接下来的剧情,就该是陆景泽把阮清拖回房间,一夜要他七次。 乔攸猛地坐直身子: 不对。 他赶紧放下碗筷,起身挡住要进屋的二人。 “让开。”陆景泽冷喝道。 乔攸挡着他们,从口袋里翻出几只塑料袋,抖搂开: “刚拖的地,套上袋子再进,不然我有权去劳动局告你哦。” 陆景泽家里没鞋套,问就是脏了反正有保姆打扫,作为主子可劲造。 而乔攸能找到的,也只有塑料袋。 陆景泽&阮清:……………… 原本气焰嚣张的陆景泽和痛哭流涕的阮清瞬间偃旗息鼓,接过塑料袋,研究半天两人又交换了袋子: “这俩是一个颜色的,那只给我。” 套好塑料袋,陆景泽重新蹙起凌厉双眉,拉着重新陷入悲伤情绪的阮清大阔步上了楼。 塑料袋摩擦大理石地面,发出“沙沙、沙沙”。 乔攸意满离。 * 翌日中午。 午间一向清静,加上阮清昨晚被折腾得狠了,一直到早上五点才沉沉睡去,这会儿根本叫不醒,午饭也没吃 7. 第 7 章 《我在狗血霸总文里当男保姆》全本免费阅读 此时,阮清坐在餐桌前味同嚼蜡,几乎是用对傅温谨的意志咽下了食物,听话地吃完了盘中所有食物后这才起身。 他压低的声音能听出丝丝颤抖: “都吃干净了,我可以上楼了么。” 陆景泽冷冷“嗯”了一声。 阮清上了楼,坐在窗前对着窗外月光默默流泪,脑子里全是傅温谨那张原文中根本没出现过的脸。 这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陆景泽带着寒意的声音响起: “衣服脱了。” 乔攸拉着他的吃瓜搭子海玲跑上楼,躲在不远处的楼梯拐角。 随后就见陆景泽被大声哭喊的阮清推了出来,下一秒,阮清手在空气里一抓,做了个狠狠摔门的动作—— 等等,门呢?! 平时陆景泽不许他关门,房门一直都是大敞四开,他根本也没注意到无端消失的房门。 乔攸爽了,三百六十度螺旋爽。 让他去以头抢地苦苦哀求“阮先生快出来吧,少爷已经在楼下发狂了”,不可能。 不是喜欢把自己锁房间里然后折腾无辜的小保姆么,满意了吧? 今晚睡觉谁也别想关门,都给我坦诚相对! 阮清沉默片刻后,彻底爆发: “陆景泽!你竟然已经变态到连房门都不给我留!你还是人么。” 陆景泽深吸一口气:“你还挺会找个人赖。” “不是你?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会做这种无耻下贱的卑鄙事!” 乔攸:? 阮清没了房门庇护,现在急需一处安静地,他只想一个人待着。 余光一瞥,瞄到了旁边衣柜,委屈巴巴打开柜子钻进去,关好。 这一幕,有把乔攸可爱到。 大概陆景泽也是一样的想法。他在柜子前站了许久,情不自禁的,语气软了些。 他轻轻敲了敲柜门,叹了口气: “其实我根本没想找傅温谨的麻烦,我知道你心里念着他,我已经,厌烦了去做让你讨厌的事,所以那只是气话,更多的是想让你好好吃饭,你太瘦了。” 柜子里的哭声戛然而止,随即变成小声的啜泣。 良久,里面传来瓮声瓮气一句: “真的?” 陆景泽点点头,又意识到他看不见,道了句: “真的。” 乔攸和海玲蹲在门口,双手托腮。 始料未及的,画面突然变得温馨。 乔攸眼中闪着小星星,嘴角浮现浅浅微笑。 这才对嘛,明明也是会说话的,偏要为了那不值钱的自尊心装哑巴。 柜门打开一道小缝,小脸涨红的阮清从里面出来了。 兴许是因为缺氧,他脚下不稳身体一晃,陆景泽立马扶住他,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情。 “我知道了,我以后好好吃饭就是了。”阮清故作强硬,但说出口的话显然已经妥协。 兴许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一向强硬的男人露出的温情一面。 乔攸意满离。 晚上,他正睡着,忽然被一阵脚步声吵醒。 随即,楼上再次传来争吵声: “陆景泽,你说过你会尊重我的意愿,可你食言了,我今天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屈身于你,别以为你把门拆了就可以对我随心所欲。” “阮清,看来我还是太惯着你了,有本事你就在这柜子里躲一辈子。” 没了门板阻隔,声音更加清晰传入乔攸耳中。 乔攸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微笑。 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这对绿豆王八!去亖! * 翌日。 上午的太阳温暖明媚,与满脸阴云的乔攸形成鲜明对比。 昨晚被那俩人吵了一夜,现在火气大着。 他拎着大扫把在庭院里把一堆落叶扫起来又铺散开,再扫起来。 倏然,大腿后侧传来一阵刺痛,他回头一看,就见白丝勾在藤蔓上,稍一抬腿—— 嘶啦—— 丝袜上出现一条大缝,勾了丝。 晦气。 他坐在长椅上使劲往上拽丝袜,试图让这缝隙看起来小一些。 正郁闷着,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节奏的脚步声,抬头看过去。 明亮的阳光下,枝叶掩映间出现了一道高挑身影。 墨蓝色的西装勾勒着劲瘦腰身,轮廓顺畅优美,没有一丝皱褶的笔挺西裤包裹着笔直双腿,随着走路的动作,裤管下的深色棉袜若隐若现。 风一吹,来人额间碎发微拂,长睫荫掩着深邃的瞳孔,镀上一层阳光的颜色。 刹那间,乔攸所有的火气在这男人出现的瞬间烟消云散。 他扔了扫把,整理下裙摆,小跑过去假装偶遇: “陆管家?好巧,有些时候没见了吧。” 陆珩淡淡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是啊,工作辛苦了。” 虽然是极有礼貌的一句问候,但处处透着敷衍。 乔攸穿着他那勾了丝的丝袜跟上去,双手相扣放在小腹处,故作矜持: “陆管家,你是什么座?我是巨蟹座。” 陆珩不太懂星座这些,也从没关注过自己的生日对应什么星座。 思忖片刻,他道: “我是,肉做的。” “好巧,我也是肉做的。”乔攸跟着他上了楼。 见他在房门口停下,微怔片刻,询问: “我房间的门?” “我拆掉清洗了,因为我这个人很注重细节,哪怕是门板上的螺丝孔也得清理得干干净净。”乔攸抓住一切机会推销自己。 陆珩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优雅解开衣扣,脱去外套挂好。 坐在桌前打开电脑,一抬眼,却见乔攸依然面带微笑望着他。 “还有事?”他问。 乔攸摇摇头:“就是想知道,陆管家生日是什么时候。” 陆珩双手交叉,精致的眉尾扬了扬,唇角是似有若无的笑: “我不接受贿赂,以后你的工资照日子发。” 合着他以为乔攸打听他生日是想趁机行贿好在工资上做做手脚。 “你想多了,我暂且对钱财兴趣不大,纯属见色起意。”乔攸笑道。 “见色起意?” “嗯对,你不觉得,管家配保姆,天长又地久。” 陆珩低头轻笑一声:“你倒是挺坦诚。” “对了陆管家。”乔攸话锋一转,“上次给你做的午餐,好吃么。” 陆珩没吃,他是有打算吃,但被乔攸一个电话叫回来,那几天天气热,再回去打开餐盒发现食物已经变质,只能送进垃圾桶。 看着乔攸眼底的期盼之色,陆珩手指轻轻摩挲了下手背,轻声道: “挺好吃的。” “吃后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没有。” 这下乔攸更加确信,陆珩就是他的天选之人。 他靠着一己厨力把身边所有人都送进了医院,就连最疼他的舅舅看到他要进厨房也得扒着他的腿惨兮兮地喊: “只要你不下厨房,你让我喊你舅舅都行。” 唯独陆珩,完美避开他这奇怪的de buff,夸赞他做饭好吃,给他热爱的梦想增添信心。 夫复何求。 彼时的乔攸已经迫不及待要下楼去厨房大展拳脚。 “那陆管家你忙,我下去给你炖一盅竹蔗雪梨羹,最近天干物燥,这个滋润补水。” “好,谢谢你了。”陆珩的声音还是那样淡淡的。 乔攸刚转身,又听到陆珩喊他:“等等。” “您还想吃什么?” “不是,你的丝袜。”陆珩话说一半,抬起下颌点了点乔攸的袜子。 乔攸:shift!这么丢人的事让我的白月光看见了。 他抬手捂住勾丝的部位,故作委屈: “不是我不想换,我只有这一条……洗了穿,穿了洗…” 陆珩笑笑,漂亮的眼尾微微上翘。 他拉开抽屉取出 8. 第 8 章 《我在狗血霸总文里当男保姆》全本免费阅读 陆珩眼睁睁看着陆景泽被救护车拉走。 思忖许久,他回房间拿过盛竹蔗雪梨羹的瓷盅闻了闻。 没什么奇怪味道,也没有毒素侵蚀杯壁的痕迹,景泽怎么就食物中毒了呢。 良久,他端着瓷盅下楼径直前往厨房。 乔攸刚收到新手机的快递,迫不及待拆箱,第一件事就是下个字母站,搜索自己的账号“攸攸今天也在锐评”。 和预想的一样,这个世界根本没他这号人。 索性刷几个美食视频助眠,可每当看到新颖的料理模式,他的睡意就少一分。 睡不着了,心痒手更痒,现在只想按照字母站的教程跟着尝试一番。 他乘着月黑风高悄悄起床下楼,偷溜到厨房门口,打开手机照明一瞧—— 门把上几条粗大铁链绑得严实,门上还贴着偌大一张警示牌,上书几个歪歪扭扭大字: 【狗与乔攸不得入内】 “乔攸”二字还特别用红笔加粗标明。 乔攸:华强劈瓜.jpg 他找了根笔在“攸”字下面加了个“心”字。 乔悠是谁?你认识么?我不认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开铁链子,心安理得登堂入室。 打开冰箱,挑挑拣拣,找齐了视频教程里需要的原材料,关上冰箱门。 ……! 视线落入昏暗的瞬间,余光隐隐瞥见厨房中,似乎出现了一道苍白颜色。 他吓得呼吸一滞,看清后,情绪瞬间达到顶峰。 陆珩本想下来把瓷盅送到厨房洗了,却看见穿着女仆装的大小伙子跟个小仓鼠一样,半截身子探进冰箱,囤了满怀心爱的食物。 “陆管家你怎么……”乔攸语气中挟带喜意,声调不自觉抬高。 陆珩看了眼他手中的食物,话锋一转: “这几天应酬多,吃多了酒店觉得腻,明天想自己带饭,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吃。” “这种事哪需要您亲自动手,我就住101号房,有需要敲门叫我就好了。” 乔攸美滋滋,将怀里食材平铺在料理台上: “刚好我研究了一道新菜式,陆管家你有口福了。” 陆珩的视线穿过幽暗黑夜,落在乔攸眼底含笑的脸上,有些氤氲不清。 这是他第一次看清家中佣人的脸,其他人,包括吴妈,每次见到他也只会深深低着头。 陆珩在一边坐下,道了句“辛苦你了”。 乔攸心情大好,心情好到极点时会情不自禁哼两句小曲,他用洗手液将手反复洗干净,随后娴熟地处理食材。 陆珩随便找了本书看,看似在专心致志拜读,实则余光一直在乔攸手上流转。 他亲眼看着洗干净的手和处理干净的食材,整个制作过程他都在场监督,确实没什么问题。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乔攸却没一点困意,他甚至极有耐心的一点点剥玉米粒,做一道水嫩鲜美的玉米莲藕蒸肉; 新鲜的黄蚬子来回滤水,保证不会吃到一点泥沙,打蛋搅匀撇去泡沫上锅蒸,美味鲜嫩的蛤蜊蒸蛋出锅; 大虾剥皮开背,取出虾线,嫩豆腐切成大小相同的小块,淋上生抽,最后浇一勺热油,小味儿瞬间飘向四溢。 陆珩默默看着,觉得他无论是处理食材还是翻炒烹炸,看起来都像是有多年料理经验的老手。 乔攸唯一的爱好就是料理。 小时候舅舅去给他开家长会,那时乔攸成绩不是很好,每次都被老师当成反面典型。 老师读了几篇主题为“我的梦想”的优秀作文,夸赞这些想当宇航员想做科学家的孩子目光长远、梦想宏大。 可能是没话可说了,又把倒数第一的乔攸作文拿出来当做反面教材读,语气夸张地说着“我的梦想是做一名能做出最美味食物的大厨师”。 台下家长哄堂大笑,抱过自己的宝贝孩子要他们不要学习乔攸这样小家子气,做人要有抱负有理想巴拉巴拉。 年仅七岁的乔攸委屈地站在舅舅身边,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转。 这时,舅舅举手起身,他那寸草不生的脑门在灯下格外明光。 “这位班主任老师,还有各位家长,我很高兴你们能耐心听完我外甥的作文。我外甥的梦想和各位想当宇航员当科学家的小朋友一比,或许很渺小,当一名厨子可能听起来也没什么抱负,但是我想请问在座各位,你们都是都是来自宇航局科研所或是考古队么?” 家长们一听,面面相觑,尴尬地低下自己因为风吹日晒导致粗糙微黑的脸。 “我认为,人最可贵的不在于梦想有多宏大,而是是否为了自己的梦想去拼搏努力并凭借自己的能力去实现它。” 家长们脑袋埋得更低了。 舅舅看向台上的班主任: “还有这位老师,您总是喊我外甥为差生,我外甥成绩的确不好,但他是非常懂事的小朋友。我工作忙,他就把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他从来没让我操心过一次。” “如果您仅凭成绩来断定一个学生的人品甚至是人生,那我只能说,您实在是目光短浅。而我深信,作为一个老师,育人比教书更重要。” 班主任叫他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家长会结束,舅舅抱起小小的乔攸,摸摸他的头发,夸他这次数学成绩比期中考试提高了四分。 还说,每天进步一小步,时间长了就是迈近了质的一大步,并带他去吃了火锅庆祝。 所以每次料理时,乔攸心情都很好,因为他知道即便是微不足道的梦想也有人无条件支持他,他是被爱着的。 他自小失去父母,是舅舅待他如亲儿子般将他养大,为了他也选择不再婚育。 所以他热爱自己的料理梦想,就像爱着将他抚养长大的舅舅一般。 远在书外的舅舅吃了乔攸留的晚餐后第二十九次被送进医院: “好小子,恩将仇报……” 最后一道虫草花蒸鸡出锅,乔攸将欧芹切成花状小朵,漂亮摆盘。 “陆管家,你是想现在吃还是明天带去公司吃。” 乔攸的注意力都在陆珩那张细腻精致的脸上,因此并没怀疑为什么一个管家还要去公司上班。 陆珩望着色泽鲜艳飘香千里的美食,喉结滑动了下: “就劳烦你明天帮我装盒带去公司,我现在不饿。” * 翌日,陆珩将乔攸为他准备的午餐带去了公司,每样取了一点送去机构检测。 检测结果并没任何问题。 陆珩拿着报告书,问道工作人员: “确定没问题。” “确定。” “那么导致食物中毒的原因是什么。” 工作人员想了想:“可能是食用者自身对这些食物有不良反应,我只能想到这样。” 陆珩摩挲着报告书,沉思许久,手机倏然响了。 拿起手机,是秘书的电话。 秘书开门见山,问陆珩用不用帮他叫午餐。 陆珩反问:“你中午吃什么。” 秘书叹了口气:“没想好呢,点外卖吧,但我已经吃厌了这些重油重口的垃圾外卖。” 陆珩想了想,道: “我中午去见客户,办公室桌上有家里佣人做的菜,你拿去吃。” 秘书喜极而泣:“谢谢陆总!” 听说陆总家的厨师是五星大厨,今天有口福了。 秘书喜滋滋苍蝇搓手.jpg 下午,陆珩正在办公室闭目养神,又接到了秘书的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元气大伤: “陆……陆总… 9. 第 9 章 《我在狗血霸总文里当男保姆》全本免费阅读 满身潮牌的痦子男故作潇洒进了别墅。 乔攸是没看出他这痦子哪里帅,但是丫头们一个个像打了鸡血,A过来端茶送水,B过来捏腰捶腿,只为一睹容颜。 “周少,好些日子没见您了,又去哪玩了?”小保姆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 乔攸点头、点头。 嗯对,一般主角的朋友都姓周,对家要么姓黄要么姓朱,攻就从贺顾陆里面随机挑选。 所以他姓乔就只能当个路人甲。 彼时,阮清正在一楼花房里看书,因为二楼有陆珩在,他也有点忌惮他,一般不能同地图存在。 周少和丫头们调情两句,醉翁之意不在酒,悄摸摸看向花房的阮清。 他忽而起身,对着小保姆们摆摆手:“你们去忙你们的,我随便走走等陆少回来。” 说完,径直朝着花房而去。 乔攸眼疾手快随手拎个扫把跟上去。 花房里,阮清正在专心看书,忽觉眼前黑影一晃,抬头,对上硕大一个痦子。 “你就是阮清吧,我们常听陆少提起你。”周少笑眯眯在他身边坐下。 阮清警惕地往一旁移动几分,点点头。 “不过,说起来,看你这么瘦,是不是陆少……”周少话语一顿,不耐烦抬起头看向身后,“你干嘛。” 乔攸手指娴熟的来回扒拉着他那赤色艳丽的发,回答得心不在焉,仿佛所有注意力都在一头红毛上,: “哦,我们陆少的规矩,这个家里不能出现半点脏东西,我得好好找找。” 阮清轻笑一声,想到给猴崽抓虱子的猴妈妈。 周少打量他一番,看到他身上的裙子,乐了。 他一把推开乔攸的手:“知道我是谁么,我身上会有脏东西?一边去。” 他转过头继续对阮清道:“陆少没少折磨你吧,看你瘦的这模样我实在是于心……” 怒而回头:“你又干嘛!” 拿着马桶刷子在周少那颗痦子上一通乱刷的乔攸一本正经回应: “找到脏东西了,我得好好清理,不能让陆少看到不痛快。” 周少大力拂开他的手,连呸呸几声,揉了揉剧痛的痦子,压低声音: “我警告你,你别在我这找不自在。” 这也就是在陆景泽家,否则非得给他扇飞三百六十度大螺旋。 周少瞪了乔攸一眼,继续回头对阮清道: “我知道你爸爸欠了陆少不少钱,可你难道就要任由他折……” 周少深吸一口气,额头爆了筋,哐当起身: “我说,我忍你很久了。” 举着放大镜对着周少耳朵眼的乔攸皱了皱眉: “周少,耳朵里……看着不太干净啊,平时勤注意点个人卫生。” 说完,他嫌恶地捂住了嘴巴。 周少做了个深呼吸,知道自己在别人家里不好发作,于是笑吟吟对阮清道: “小家伙,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乔攸都快吐了。小家伙也是你叫的?你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 果然应承狗血文三定律,单纯的阮清听到“欠债”一事,起身跟着走了。 乔·疑似得撑伞·攸:坏辽! …… 此时,陆珩房间。 陆珩敲下最后一个数字,推了推看电脑时才会戴的眼镜,打算起身下楼倒一杯咖啡提神。 刚开门,就看见一脸焦急的乔攸举个手,似乎是打算敲门。 “陆管家,出事……陆管家你戴眼镜了?” 陆珩摘下眼镜,半晌,又戴回去,问: “你就是特意来说这事的?” 心里又觉得几分搞笑,语气不自觉漫上一丝笑意。 “不是,你先跟我来。”乔攸一把拉过陆珩的手领着人往楼下跑。 被突然牵住手的陆珩眼睛睁大了些。 年轻男孩的手骨感纤细,或许是因为长期从事打扫工作,指腹有微微的粗糙感。 被他拉着下了楼,见他在花房里转了一圈,开始循着地上的脏脚印走。 乔攸现在就是很想把这个该死的周少抓过来扣进水桶里好好涮个干净。 什么素质啊敢穿着鞋进屋,这一个个大泥脚印。 陆珩正在打量他的后脑勺,忽然见他在庭院喷泉前止住脚步,神秘兮兮弯下腰,道: “一会儿这个周少就要给阮清假意介绍好活赚钱,实则要他运.毒,最后报警抓人,令整个陆家蒙羞。” 陆珩看着他满脸认真的模样,学着他弯下腰,小声道: “你怎么知道。” “这你别管,反正知道了。” 陆珩笑着摇摇头,抬眼看去,便看到喷泉后面的阮清和周少正窃窃私语什么。 距离太远,听不清。 乔攸没意识到自己还拉着陆珩的手,为了听清二人谈话,往前挪了挪。 陆珩也很配合地往前移动两步。 “是谁!”周少忽然大喊出声。 有些人,学习不怎么样,耳朵却特别好使。 他气势汹汹疾步而来,阮清见势不对也跟着小跑过来查看情况。 看到是乔攸和陆珩,恐惧值瞬间拉满。 “乔哥,还有小……欸?您戴眼镜了?” 陆珩摘了眼镜,不懂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既然你来找景泽就安分坐好,别到处乱走。”陆珩对周少低低道。 他也没有过问两人在这密谋什么,虽然乔攸说是有关运.毒,但他似乎天生就这样从容,也只是对这二人稍作提醒。 “是,我知道了……”周少低下头,语气不自然。 陆珩点点头,转身不想再掺和他们的事。 周少悄悄抬眼给阮清使了个眼色。 彼时,陆珩和乔攸俩人依然手牵手,就像放学结伴而行的小学生,慢慢于庭院中散步。 “陆管家,你都不问问他们说了什么?” 陆珩侧过脸看了乔攸一眼,轻轻道: “就算问了,他们会实话实说么。” 乔攸心觉那倒也是。 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还牵着陆珩的手。 他笑眯眯举起二人相握的手: “陆管家,我就说吧,保姆和管家是天生绝配。” 陆珩勾起唇角,抬起手。 彼时二人的动作,就像舞会开始前的牵手礼,陆珩松开手指,只剩乔攸的手轻轻搭在他掌心。 他虽没明说,可一切想表达的东西都在动作中。 他希望乔攸松开手,可又没有选择主动抽出自己的手,大概是不想让乔攸尴尬。 不能再借机揩油,乔攸很痛心,但陆珩的举动却又让他觉得很自然又舒服。 他依依不舍的从陆珩掌心移开了手。 …… 晚餐期间。 餐桌前依然只有陆景泽和阮清二人。 乔攸询问陆珩人在哪,其他小保姆也只说他从来不吃晚餐,她们来陆家这么久,没见陆珩出现在晚餐桌过。 但,陆景泽早就想问乔攸了。 “你这身打扮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乔攸不知从哪搞来的电动车头盔,头盔上还用胶带粘着部手机,手机正在录像,他就这样瞪大眼睛站在阮清旁。 “是这身 10. 第 10 章 《我在狗血霸总文里当男保姆》全本免费阅读 乔攸还记得阮清出事的包间,和他老舅家一个门牌号,很好记。 门口的保安倒也不拦,纯粹是他身上的女仆装帮了大忙,他们还当这是哪位有特殊爱好的老板叫的“小公主”。 在客人来来往往的长廊中,乔攸一眼就瞥见了那醒目的红色脑袋。 他老早就想吐槽了。 小说里为了衬托男主们干净纯和的气质,一定要给男主身边人安排上五颜六色的花脑袋。 丝毫不考虑顶着这样的脑袋搞事,是不是不太方便。 红毛周少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操作间前面窃窃私语。 那男人头戴鸭舌帽,身穿绿马甲,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说完话,周少进了操作间,马甲男行色匆匆离开。 乔攸不觉得周少进了操作间是想为保洁阿姨分担工作,其中肯定有猫腻。 他趁着走廊上的客人走得差不多,悄咪咪溜到操作间门口,用墙沿隐蔽自己,轻轻推开房门,透过小缝向里张望。 里面空无一人! 周少像小美人鱼一样变成泡沫消失了。 操作间就巴掌大点的地方,人总不可能藏在垃圾篓里吧。 乔攸起身进屋,随后关门,去翻了翻垃圾篓。 和他想的一样,没有。 看过上万篇小说的经验告诉他,得敲敲墙壁。 挨个敲过去,别说,还真有一面墙发出了空洞的“咚咚”声。 小说诚不欺我。 他用力一推,那面墙转了一圈,赫然发现,里面是一条暗道。 而墙后摆着一只行李箱。 他关好机关墙,点亮头盔上的手机照明打开行李箱,箱中一片白花花刺痛了他的双眼。 透明薄膜袋里全是危险的白色粉末,目测至少十几公斤。 得,有人得准备吟唱铁窗泪了。 他站起身环伺一圈,目光落在保洁车上。 …… 包间里,周少叮嘱阮清: “进了操作间左侧墙壁推开就能看见行李箱,你拿到箱子去门□□给一个穿马甲的朋友就行。” 阮清也不算蠢到无可救药,还警惕地多问一句: “只是交个行李箱就能赚二十万,里面该不会是违禁物品。” “你小说看多了吧,咱们清清白白正经生意人会碰那玩意儿?得得得,给你解释一下,我那朋友藏了点私房钱,而他老婆简直就是人形追.踪器,藏老鼠洞里都能给他嗅出来,我朋友看准了一块项目需要钱投资,老婆死活不给非说有风险,他只能出此下策,说是事成之后分我二十万。” 阮清半信半疑:“真的?” 周少怒翻白眼:“你不愿意我自己去,反正我是听说陆少买了不少皮鞭啊乳.夹啊,你要是能忍,我尊重你的命运。” 阮清红了脸,别过头:“知道了,我相信你就是了。” 他离开包间,周少摸着下巴露出一抹邪笑。 陆景泽,你就等着你的亲亲小宝贝牢底坐穿吧,我还要你陆家落得个“涉.毒□□”的罪名。 他摸出手机,按下“110”。 阮清找到操作间打开门,和周少说得一样,推开墙壁能看到暗道中的行李箱。 他犹疑片刻,拎起行李箱阔步离开了操作间。 出了门,发现外面已经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透过朦胧雨帘,他看到了周少那个妻管严朋友。 阮清心中不安,但为了钱也只得在心中安慰自己: 没事的,对方是陆景泽的朋友,不可能害我。 他走到“朋友”面前,甚至还非常有礼貌地鞠了一躬。 没等开口,倏然间!警车的鸣笛声划破雨夜,在二人面前来了个急刹车。 “朋友”鸭舌帽一扣,拔腿麻利开溜,扔下不知所措的阮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几个警察从车上跳下来,兵分两路,一路去追赶逃跑的马甲男,一路控制住阮清,让他打开行李箱检查。 阮清这个时候还抱有一丝幻想,觉得只是误会,但也害怕,开箱子的手抖似筛糠。 一打开,一袋袋白色粉末整齐码放在一起。 阮清不可置信,只觉脑袋轰隆一声,如同天边炸开的雷。 “怎么了怎么了。”乔攸的声音突然响起。 阮清看过去,虽然他和乔攸不算特别熟,但看到熟悉的女仆装,也来不及思考乔攸为什么在这,只是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了。 他紧紧拽着乔攸的手,一遍一遍重复“我什么都不知道”。 警察也不管是什么,只说: “我们接到报警电话,怀疑你涉嫌走私毒.品,请你现在跟我们去警局接受调查。” “我……我不知道里面是……是别人让我帮忙的,说这是他朋友的私房钱。”阮清含着泪,紧紧抓住乔攸的手,就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法律系毕业的他当然清楚,十几公斤的毒.品意味着什么。 牢底坐穿都是轻的,要是他说不明白毒.品来源,大概率直接死刑了。 警察沉吟片刻,这种戏精他见得多了,哪个罪犯在铁证如山之前不都是一句“我是冤枉的”。 “先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这时,周少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出来了,一头火焰色的头发即使在黑夜也格外扎眼。 阮清见到他,心中燃起最后的希望,忙指着他道: “就是他,行李箱是他让我拿的。” 周少愣了下,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阮清,作势研究半天,反问: “你是……?哦,你是王总的儿子对吧,你怎么在这?怎么……警察也来了?发生什么事?” 这个时候,乔攸就不得不踩一脚当下娱乐圈了: 看看,学学,什么叫无痕迹表演。 面对毒.品走私这种重大刑事案件,警方宁可错抓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你也跟我们一起走一趟吧。”他对周少道。 周少蹙着眉,脸上写满疑惑。 半晌,他看起来像是释怀了,一副良民相,坚定点头: “好,我全力配合警方。” * 警局里。 阮清坐在审讯室里,低垂着头,发丝遮了眼,在眼底投出一片阴影。 他一遍一遍重复整个事情经过,到最后他自己都记不清重复了多少遍,可警察还是依依不饶地盘问。 行李箱里的东西已经送到化验室,在出结果之前不能放人。 另一边审讯室里的周少也从容淡定地讲述全过程,警察听到了另一个故事: 周少和朋友来夜总会喝酒,正巧老爹急召他回家,出了门就看见被警察团团围住的阮清,在此之前,他们并没在夜总会里碰过面。 为了证实二人所言,警察通知了夜总会的负责人调取监控,负责人却道: “因为监控磁盘过载了,我们刚好把监控拆了更换磁盘,凌晨十二点到三点期间是没有监控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阮清绝望地闭上了眼。 在没有任何通话、短信、监控证据的情况下,阮清所谓的毒.品来源也只是他的一言堂。 乔攸在警务大厅的长椅上坐着等,脑袋一点点像小鸡啄米,昏昏欲睡。 “咔嚓。”两间审讯室的门同时打开。 周少和阮清均被警察带出门。 两人一见面,阮清哭着大喊:“你为什么要害我!!!” 周少挠挠头,依然是满脸懵逼: “我害你什么了,你不能随便抓个人就赖吧。” “都别吵了。”警察喝止住俩人,“疑似违禁物已经送去检测,出结果之前你们现在这里坐着……” “陈队!”门外小警察一声吆喝打断队长,透着几分喜气洋洋。 这种来自警察的喜悦,很像是KPI到手的餍足。 小警察扬着手中的报告书:“检测结果出来了!” 陈队定了定神,严肃问:“是海/洛/因对吧。” 小警察笑容不断扩大: “是洗衣粉!” 陈队:? 阮清:?? 周少:??? 陈队扯过报告看了眼。 鉴定结果:洗衣粉,薰衣草香型。 周少差点就喊出“怎么可能是洗衣粉”,好在智商尚且在线,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话锋一转: “洗衣粉你们闹这么大阵仗,无聊,我回去睡了。” 阮清止住哭声,鼻头红红的,小心翼翼再问一遍: “真是洗衣粉?” “千真万确,我还亲自闻了闻,是薰衣草香型没错,你别担心了,误会一场。”小警察笑呵呵地拍拍阮清孱弱的肩膀,示意他安心。 阮清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松了下来。 陈队却蹙起眉头,嘟哝着: “那我接到的举报□□电话……是恶作剧?不是,洗衣粉为什么要分装成小袋弄得跟什么似的。” 乔攸下意识闻了闻手指。 上面还残留着清新的薰衣草香。 他只是担心周少会返回检查行李箱里的东西,正好看到保洁车里一沓薄膜透明袋,用来给客人装一些梅子干果。 所以费了半天工夫分装洗衣粉,以假乱真。 至于为什么警察刚到场时没说,这不是因为,还没把周少请到警局。 “警察叔叔。”乔攸从口袋摸出手机,“嗯那个……可能……虽然监控出了问题,但是呢,好像……” 他举起手机,明明是跟警察说话,却是冲着周少笑扬手机: “拍到了些有趣的画面。” “周——少——你要出大事啦~”乔攸笑容一圈圈扩大。 乔攸终于明白为何作者每次写陆景泽发癫之前都要水上几百字数用来烘托情绪,因为看到对方被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陷入恐惧时的表情,着实满足了人性最 11. 第 11 章 《我在狗血霸总文里当男保姆》全本免费阅读 海玲和乔攸二人面面相觑,似乎谁也不想投身进十月份的瓢泼大雨中。 乔攸:“你去,让你去。” 海玲:“他指的是你,信我,我的眼睛就是尺。” 两人在这推搡半天谁也没动。 陆景泽一声咳嗽打断他们,指着其中一人:“你去撑把伞。” 三分钟后。 “阮先生别站了,你身子弱你吃不消的,少爷心疼你舍不得你,已经要发狂了……” 此时的海玲,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雨越下越大,雷声隆隆。 “不用管我,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这是我该受的惩罚。”阮清义正词严,目光坚定。 海玲拎着伞回去了:“少爷,阮先生说他不回来。” 陆景泽淡淡瞥了她一眼:“是么,那你就给他撑着伞,到他想明白为止。” 海玲踉跄着后腿一步,被这句话击垮了仅剩的一丝希望。 “噗嗤——”一旁的乔攸没忍住笑出了声。 晋海市十月的风雨,终于飘到了爱看热闹的海玲脸上。 * 家里多了俩病号。 一个是因为淋雨导致高烧昏迷的阮清;一个是贴着退烧贴缩在被子里的海玲,气若游丝嘟哝着: “我不甘心……” 家庭医生匆匆而来,直奔海玲房间。 “林医生?是不是走错了,阮先生在楼上呢。”乔攸叫住他。 林医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冒犯,清了清嗓子,眼神在海玲房门口流连、拉丝,最后才依依不舍上楼。 乔攸上去给阮清送汤药。 没等进门,就听见坐在病床边的陆景泽轻轻道: “我也不是真的想惩罚你,只是你总会言语刺激我,你可能不知道,你的每一句话都会左右我的情绪。” “清清,快点醒来。” 乔攸捂着嘴巴,眼中含泪,不住点头,内心: 少爷从没对哪个人这么上心过。 合格的保姆不光得会打扫卫生,还得会背台词。 乔攸放下汤药,安慰着:“陆少别担心,阮先生喝了汤药很快就能醒来。” 陆景泽收住情绪,冷冷瞥了眼乔攸端来的汤药。 虽然只是普通汤药,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表层浮着一片紫色的毒气。 他沉了声: “让其他人重新煮一碗送上来。” 清清都这样了,这玩意儿要是喝上一口,估计他就得直接在清清墓碑前悔恨哭泣。 乔攸端过他熬了俩小时的汤药:不识好歹,我自己喝。 继而,一饮而尽。 楼下。 小保姆们低着头忙着自己的手头事,没事可做的乔攸甩个手下了楼。 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杂志的陆珩。 虽然这个家因为陆景泽这个疑似狂躁症患者的存在天天不得安宁,可陆珩坐在那里时,总会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沉谧觉。 像是遥远的荒郊,投映在地面的月光。 陆珩好像浅色衣服居多,总能衬托着他这个人的气质清隽淡雅。 乔攸正坐在楼梯上放肆欣赏美男,一小保姆跑进来,深深低着头: “陆先生,外面有警察上门。” 声音不大,可杂物间的门忽然打开,脸色苍白的海玲高高举着她的吊针瓶爬到门口,身子一歪,眼神虚虚飘过来。 乔攸很佩服她,都病成这样了也要坚持吃瓜,这份精神可歌可泣。 本以为警察上门是来找阮清就后续事件做调查,不成想开口却是: “请问乔攸乔先生是住这里么。” 乔攸举手:“我在。” 话音落下的瞬间,大厅中响起热烈掌声。 为首的陈队长对乔攸敬了一礼,笑道: “我们今天上门是特意为您颁发最佳市民奖,感谢您为我们提供线索,让我们很快端掉了一窝贩.毒团伙,我们厅长特意叮嘱一定要全队上门感谢您。” 乔攸扶了扶女仆装上的小蝴蝶结,在保姆们惊愕的目光中淡定摆摆手,表示“不过是洒洒水了”。 警察展开锦旗,上书十六个烫金大字: 【匡扶正义,为民服务;法律卫士,社会良心。】 陆珩放下杂志,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面锦旗。 除了锦旗,还有一个刻着“法律先锋”的木质小立牌,以及两万块奖金。 陈队长又询问起阮清的情况,得知他高烧昏迷,很是歉疚,连说好几声对不起。 乔攸又想暗戳戳搞事: “警察叔叔,你能不能把陆景泽也抓走,让他接受几天道德教育。” 警察:? 不懂,该说点什么,要不还是微笑敷衍过去。 全队十二人,顷刻间全部化身Q.Q里的微笑表情。 警察一走,得了荣誉又拿到钱的乔攸忍不住开始炫耀。 他抱着奖牌走到陆珩身边,手肘搭上陆珩背后的沙发靠背,把奖牌送到他眼前: “陆管家,你说,它亮么。” 陆珩扬起眉尾,看了眼乔攸那得意洋洋的小表情,予以肯定: “亮。” “它酷么?” “酷。” “你想要么?” “想。” 乔攸蹙起眉,像是生怕叫人抢了去,一把将奖牌藏进怀里: “嗯?” 短促且带着警告的一声。 陆珩抬手掩住嘴唇,低下头发出一声轻笑。 半晌,他控制下表情,故作严肃:“你的荣誉我不敢肖想。” “不过你也不是全都不能肖想,有朝一日我们结成夫夫,我的荣誉就是你的荣誉,我的钱……” 不对。 他及时刹车,一改语气,坚定的如同入党: “还是我的钱。” 陆珩终于没忍住,扶着额头,发出几声不加克制的爽朗笑声。 虽然他不知道乔攸为什么沦落到在别人家做保姆,但通过他的性格能看出,他一定是个在爱里面长大的孩子。 明明一顿饭能吃出不少受害人,可依然练出了精湛手艺,想必也是有人无条件地包容他支持他。 乔攸看呆了。 他终于深刻的体会到小说中描写的“他一笑令日月无光”是个什么光景。 如同工笔画中用小衣纹笔勾勒出的精致眼尾,随着脸部肌肉的调动轻轻上扬,齿如编贝,衬着淡红色的唇,整个场面都有如画中走出的翩翩君子。 陆珩出声,将他的思绪从鄂尔多斯拉了回来。 “我还是好奇。” 他道:“你说周启忠会用这种方式陷害阮清,事后我查过花房监控,他每次一开口都会被你打断。后来你拉我去听墙角,我们根本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乔攸喉结滑动了下。 如果坦承自己是穿书来的,会不会直接被拉去做人体研究。 退一万步讲,如果在穿书前有人告诉他“我穿书来的”,他很大概率要对方自己打车去精神病院。 幸而他聪明,赶紧扯谎: “其实是,我有个男朋友……” 陆珩抬起眼,微笑着看向乔攸。 “他在金哲慧工作,欺负我只是个小保姆,背着我偷吃还死鸭子嘴硬,所以我就想去抓个现行,正好听到周启忠和他的马仔大声密谋,剩下的你都知道了。” 除了去捉奸,乔攸也再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凌晨不睡觉跑去夜总会。 还要强调周少和马仔是“大声密谋”,这样一切才顺理成章。 听他所言,陆珩总觉得这个周启忠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过—— “你还有男朋友?” 乔攸心里微笑着给了自己一耳光,继续扯: “昨晚已经分手,微信手机号全删了,自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可不能因为一个虚拟渣男影响他和陆管家的关系。 此时,举着吊瓶累到手抽筋的海玲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根本说不出话。 只能在心中无声地呐喊:他胡说!他根本没男友! 陆珩听完他的解释,淡淡笑容很敷衍: “没关系,你不想解释也行,这是你的私事。” 他合上杂志站起身:“辛苦了,我上楼了。” 乔攸望着他的背影,感叹一句陆管家简直不像活在这个世界的人,竟有这种对八卦毫无兴趣的清新奇葩。 是褒义哦。 * 晚上的餐桌,没见到陆珩,只剩陆景泽一人对着满桌珍馐,拿起刀叉,良久,默默放下。 食之乏味。 他频频朝楼上望去,似乎很担心还在昏迷的阮清。 “哒哒哒!” 小皮鞋的声音由远至近,一小保姆从楼上探个头,惊喜道: “少爷!阮先生醒了!” 陆景泽猛然起身朝楼上跑去。 乔·想看戏·攸紧随其后。 刚踏上楼梯,忽然听到哪里传来鸭子叫。 他环伺一圈,循着声音找到了趴在房门口的海玲。 她脸色惨白,倔强地朝乔攸伸个手,声音嘶哑不成声: “乔哥……带我一个……” 啧。 乔攸把人背起来,还得帮忙举着她的吊瓶,上了楼直奔阮清房间。 阮清醒来后因为注射的抗感染药物导致他吐了一地,本就瘦削的身子此时更是一阵风就能刮跑。 他虚弱无力地倚着床头,眼窝深深凹陷。 陆景泽站在窗边,单手插兜故作潇洒,声音也冷冷淡淡: “阮清,我给你叫医生帮你喂药并不是我心疼你,我只是不想你死在这里,沾了晦气。” 背着海玲蹲在门口的乔攸终于忍无可忍,冲着阮清喊: “陆少这个人就是半斤的鸭子四两的嘴,你昏迷时他急的饭都吃不下,听说你醒了跑得 12. 第 12 章 《我在狗血霸总文里当男保姆》全本免费阅读 翌日一早。 陆景泽还在床上睡着,敲门声扰他好梦。 “谁,有什么事。”他语气不悦道。 乔攸的声音从门外飘来: “陆少,今天想跟您请半天假。” “理由。”陆景泽揉着眉心疲惫道。 反正乔攸不说实话,就爱卖关子: “为了改善您和小娇妻的僵硬关系。” 陆景泽重重叹了口气。算了,反正这人奇怪了也不是一天两天,随他吧。 乔攸翻出他穿过来时穿的那件衣服,这是他唯一的男装。 将近一个多月没穿过男装,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原本被长裙解放的双腿现在被长裤包裹,乔攸说不上是哪里痒,总之很痒。 他沉思片刻,换回了女仆装。 薄款丝袜的亲肤感果然不是普通裤子能比拟的。 路上。 “妈妈你看那个哥哥,他还穿裙子。” “不要乱说,哥哥怎么会穿裙子,没礼貌,只是个长得比较男性化的姐姐而已。” 乔攸心道你才是最没礼貌的那个。 这几天是国庆周,随处可见领着自家小崽外出游玩的家长,一家人和睦愉悦,即便争吵也是带着幸福的意味。 乔攸去超市买了点小孩子爱吃的零食,考虑到阮清妹妹的三餐问题,又买了一周的菜米肉油。 几大袋子,他双手拎着,肘上挎着,不算特别热的时候竟也给他累出一头薄汗。 路过文具卖场,他又进去给阮清妹妹挑了些好看的文具和书包。 他不知道阮清妹妹喜欢什么动画人物,只是听导购说现在的小女孩都喜欢小马宝莉,就挑了只粉色小马图案的书包,还带防震功能。 这大堆东西下来,可给他累够呛。 阮清的家位于城市最边缘地带,破败萧条,四处可见随时可能倒塌的危房,路面还是上世纪的沙土路,连个地砖都没有,头顶的电线纵横交错,织成了密密麻麻的网,遮天蔽日。 一到巷子口,乔攸就感觉光线倏然暗了下来。 也是,狗血豪门小说男主受标配。 乔攸其实没怎么和小朋友打过交道,对方又是心思细腻敏感的小女孩,他提着东西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组织见面开场白。 循着门牌号找到阮清给他的地址,是一间老式平房。 乔攸发现大门是开着的,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后连接着露天小走廊,再往里才是入户门。 这小姑娘,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被坏人盯上怎么办。 他刚要踏进去,忽然听到小院子里传来一阵说话声。 “那,叔叔,这个字怎么读啊。”稚声稚气的声音传来。 乔攸心里一咯噔。 叔叔? 听阮清说,他们举目无亲,赌鬼老爹是独子,哪来的叔叔? 别不是人贩子叔叔。 乔攸在心里把他们那赌鬼老爹喷了个狗血淋头,小心翼翼将食材放一边,环伺一圈,从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紧紧握着,沿着入户廊的墙边悄无声息挪动过去。 前方墙后传来低低的男人说话声,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乔攸猜测着肯定是“小朋友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爸爸让我来接你”吧啦吧啦。 他小心翼翼移动到墙壁拐角,只露半截脑袋看过去一探究竟。 风和日丽的小庭院里摆着一张老旧的石桌,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坐在石桌前,面前摆着几本书,而她身边则坐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只看到背面,看这宽肩长腿,不像善茬。 在警察到来前,借助石头为武器的情况下与他来个真人快打,胜算有几成? 乔攸拎着石头摸到俩人身后,刚要举起,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个字念涤,清洗的意思。” 乔攸手中的石头应声落地,吸引了二人注意。 一张疑惑的小脸,和一张稍显愕然的脸。 “陆管家?你怎么……”乔攸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揉眼,拍拍脸。 眼前这张漂亮独特的脸,怎么看都是陆珩。 阮清妹妹悄悄扯了扯陆珩的衣袖,警惕询问: “叔叔,这个穿裙子的男人是谁啊……” 陆珩将阮清妹妹的作业本合上,用笔盒压住防止被风吹走。 他站起身,对乔攸道: “我不知道你也会来,没打招呼,不然还能顺路载你。” 对乔攸来说,在这里见到陆珩,喜大于惊。 陆珩蹲下身子,和阮清妹妹保持平视,解释着: “这位是我的朋友,也是你哥哥的朋友,你可以叫他小乔哥哥。” 阮清妹妹礼貌地鞠了一躬: “小乔哥哥好,我叫阮樱樱。” 好懂事的小孩。 乔攸去门口把食材和买给阮樱樱的礼物提过来。 当小孩得到漂亮的粉色小马书包后,惊喜的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紧紧抱在怀里连说几声谢谢,随即迫不及待跑回屋里把旧书包里的书本都换到新书包里。 据阮樱樱自己所言,他爸爸平时很少回家,几个月才见一次人,都是哥哥在照顾他,哥哥走后她就只能学着自己做饭。 七岁的小孩还没个灶台高,常常弄的手指上都是伤。 她又牵起陆珩的手,笑吟吟道: “不过这段时间陆叔叔经常来看我,教我做饭,送我上学,陪我写作业,还给我买了好多玩具。” 乔攸有点惊讶。经常来么?是阮清私下拜托他还是陆景泽的意思。 眼见到了中午,乔攸主动提出要为二人准备一顿丰盛大餐。 陆珩一听,脸色微微变得不自然,马上回复自然,道: “你买了不少东西过来破费了,做饭的事,怎么也该轮到我。” 阮樱樱一听,脸色大变,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笑容变得机械僵硬: “叔、叔叔!你们已经为我做了太多,午饭就由我来做表达对你们的谢意,你们快去歇着!” 陆珩:? “你这么小,可以么?”乔攸有点不放心。 小孩点头似捣蒜:“其实哥哥上学住校也都是我自己做饭,别看我年纪小,我已经有一年的厨龄了呢。” 说着说着,冷汗下来了,立马催促二人: “你们快去休息吧。” 既然小孩想表现自己,二人也不好再推托。 他们一走,阮樱樱仿佛劫后余生一般松了口气,抬手擦擦额头的冷汗。 陆叔叔的手艺她是见识过的。 那晚,她N次奔向卫生间时,产生了深深疑惑:陆叔叔……应该……没必要下毒害我吧。 小孩会的不多,简单的西红柿炒蛋和淋了桂花蜜的蒸山药,搭配小咸菜就是一顿午饭。 后来陪樱樱写完了国庆周作业,两人准备起身告辞。 陆珩不忘叮嘱她: “明天开学记得收拾好书包,我会过来送你去学校。” 樱樱抱着她崭新的小马宝莉书包,连连点头,脸上挂着小孩子特有的天真纯洁: “谢谢小乔哥哥送我的新书包,我可太喜欢了,明天就背去学校!” 临走前,趁樱樱不注意,乔攸把装着一万块的信封悄悄塞进她枕头底下,里面还有阮清亲手写给她的信。 乔攸不知道他写了什么,猜测着大概就是“见字如人,哥哥一切安好,你要好好学习”之类。 本以为这种家庭出来的小孩会敏感又自卑,意料之外,是个很阳光的小女孩。 虽然她有个不称职的老爸,但有个足够爱她的哥哥,在爱里长大的小孩,都是自信且开朗的。 两人和樱樱道别,陆珩的车停在小巷外,得走一段路。 下午三点的太阳脱去了暴戾的外衣,变得安静柔和。 他们投在路上的影子被斜斜拉长。 “我还是挺意外的,能在这里看到陆管家。”乔攸说话间,盯着地上的影子,悄悄向陆珩靠近一些,二人的影子慢慢重叠在一起。 他禁不住泛起笑意。 “所以你这段时间经常不在家就是过来照顾樱樱?” 陆珩点点头:“无意间得知阮清还有个七岁的妹妹。虽然樱樱很独立,但这个年纪尚且离不开大人。” 乔攸这下肯定,他并非受阮清私下拜托,陆景泽那个类人满脑子只有怎么折磨他的小娇妻,哪会在意阮清妹妹的死活。 这纯属陆珩的个人行为。 他看了眼陆珩,分明利落的侧脸轮廓,视线永远笔直望向前方。 陆珩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气息,清和平允,尔雅温文,总是会让乔攸联想到山间孤月,亦或是昏黄旧巷中攀附于古老石房上的藤蔓。 他甚至会注意到很多常人难以关注的小细节,比如今天风大,他在起身和自己说话前会帮樱樱合上书本并用笔盒压住; 吃饭的时候会用公筷帮樱樱夹菜,没有因为对方是个七岁小孩就随意对待。 说起来,乔攸还不知道。 “陆管家,冒昧问下您今年芳龄?不是,贵庚?也不是,几岁了?”啧,怎么问都是词不达意。 陆珩笑笑,大大方方道: “虚岁三十三。” “不要说虚岁。”乔攸教育道,“虚岁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意义的存在,除了给大家制造年龄焦虑还有什么实际用途么。” 陆珩的笑容深了些,笑得温良顺和。 他精致的眉舒展开:“你说得对。” “这样一算,陆管家比我大了整十岁。你上四年级时,我出生了。” 两人闲聊着, 13. 第 13 章 《我在狗血霸总文里当男保姆》全本免费阅读 入夜。 乔攸听着楼上传来的争吵声。 “阮清,我的生日你忘得一干二净,傅温谨的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为什么要记住你的生日,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经陪傅温谨过了六个生日,第七个第八个一百个都会有我陪在他身边。” “呵,可笑,你在故意激怒我?好,你成功了,但我也通知你,傅温谨不会再有下一个生日了。” “陆景泽!你禽兽!” 乔攸在墙上刻下一横,数了数,目前为止拢共27个“正”字。 习惯了习惯了,哪天这俩人不为了连外貌描写都没有的傅温谨吵架,乔攸会觉得空虚。 癫公今天已经癫出了新高度。不会再有下一个生日?期待用上陆景泽亲手制作的天堂伞。 听着戏,乔攸翻出他的小本本,点开手机计算器指指点点。 他一直都有记账的习惯,当时问陆珩预支的工资除去购买桌子和手机,加上警局发的奖金,他目前还有五万存款。 吃住都在陆家,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以前做短视频赚了钱都会给老舅转过去一部分,可老舅也不花他的钱,收是收了,也是一笔笔帮他存在银行里吃利息。 作为文娱UP里的NO.1,乔攸在穿书前其实是个拥有百来万存款的小土豪。后来AI出现,导致原创行业进入下潜期,赚得少了,所以他打算开间餐厅续命,并亲自掌勺。 地界都打量好了,可没等计划实施,人没了。 乔攸没什么花钱欲望,最多就是买些差不多的设备用来做短视频,每天对着存款头秃: “我怎么就没处花钱呢。” 现在也是,吃穿不愁,工资也高,怎么就没处花钱呢。 楼上还在吵,紧紧围绕着“生日”一词。 生日?对了,陆珩的生日是哪一天,上次问他他也不说。 这时,楼上的争吵声戛然而止,看来是累了。 下一秒,乔攸房门被敲响。 阮清推开门:“乔哥,我……” 乔攸脑中警铃大作:“你就站那说,别进来。” “在这说不清楚。”阮清不管,自顾进了门,跟进了自己房间一样自然而然在乔攸床上坐下。 乔攸退退退,一直退到墙角,抱着双膝弱小无助又可怜。 见他这种表现,阮清很受伤,秀丽的眉毛一耷拉: “乔哥,你怕我?” 乔攸直言不讳:“也不是很怕,鬼见愁的程度吧。” 阮清叹了口气:“你怕我我也想问问,你今天见到我妹妹了么,她怎么样了。” “还行,也算是吃穿不愁,还有人送她上放学。” “那个人是谁!可靠么!”阮清听着觉得是好事,可心中总是不安,他又没什么亲戚朋友,谁会私下里偷偷帮他照顾妹妹。 “陆管家。” 阮清:? 这家里还有管家呢?哦~是说管家公吧,就是陆景泽的小叔。 他松了口气,没想到陆珩看起来冷淡疏离不好相处,却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乔攸见他担心的这模样,把手机丢过去: “知道你想妹妹,所以拍了她写作业的视频。” 阮清眸子倏然亮了,他迫不及待拿过手机。 视频中低着头认真写作业的小丫头,乔攸看过正脸,和阮清八九分相似,且带着小朋友特有的稚嫩和肉鼓鼓,或许是有些营养不良,头发的颜色浅浅的,脖颈也瘦瘦的,看起来只有成年人脚踝粗细。 五分钟的视频播放结束,阮清再次按下播放键。 期间他一句话不说,只怔怔盯着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嘴角情不自禁浮现出淡淡笑意。 倏然,门外响起脚步声,如生了风,发出簌簌声。 乔攸顿时浑身警铃大作,抢过手机一把把阮清推出去,关好房门反锁,疾步跑回床上蒙了被子。 下一秒,陆景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阮清,看来一个傅温谨不够你想,现在已经敢明目张胆在我眼皮底下勾引小保姆了。” “我为什么不能勾引,他有我想要的,你呢。”阮清冷笑道。 乔攸现在就是很后悔把他推出去。 刚才就应该给他敲成几块分藏在房间各个角落,这样陆景泽找不到人也就没了发作的借口。 不过,说起生日…… 陆珩为他行了多次便利,这次还给他一万块奖金,是不是应该给他买点什么表示感谢。 * 翌日。 闹铃一响,乔攸准时起床。 最近天冷了些,他在女仆装外面套了件薄毛衫,淡淡的紫色看着奶乎乎又很温柔。 出门时,刚好在门口“偶遇”陆珩,乔攸眼前一亮。 今天的陆珩一身浅灰色短风衣,双排扣的设计冲淡了些许朴素,雪白衬衣干净轻薄,看起来手感很好。 以前乔攸一直对这种短款风衣有偏见。 毕竟这玩意儿挑人,衣摆垂坠到屁股间的长度能把身材上的缺点无限放大,比例不成调的穿起来更显腿短。 可陆珩的双腿依然好显眼,笔直修长,占据屏幕大半。 “起这么早?”陆珩扣着扣子问道。 “是,今天要负责采购接下来三天的食材。”乔攸随便编了个借口,陆景泽能让他碰和食物有关的东西就有鬼了,“陆管家也很早嘛。” 陆珩推开门,望着窗外阴沉的天,抬手试了试,暂时没下雨。 “小学八点一刻入校,先去接了樱樱再去学校,得早点走。” 乔攸悄悄笑了笑。 每次陆珩喊“樱樱”二字时就有一种和他极不搭调的违和感,衬他淡淡的语气,就像小说中那些霸总为了哄人开心敷衍撒娇的感觉: “嘤嘤。” 陆珩又问:“你去市场我正好顺路,载你一程?” 乔攸意满跟上去。 到了市场门口,乔攸又道:“看来来得太早了,市场没开门。” 陆珩看也没看此时已经热闹起来的市场,点点头: “一会儿可能会下雨,我送了樱樱去学校再送你来市场,车上没伞,顺便再送你回去。” “陆管家,你上辈子姓雷对不对。”乔攸笑道。 “其实姓刘。” “你怎么知道。”乔攸大惊,难道这人上辈子没喝孟婆汤? “逗你的。” 乔攸撇撇嘴。 不过转念一想,是啊,小说里的司机不都姓刘嘛。 樱樱早就背好小书包在门口等着了,见到二人,礼貌鞠躬,甜甜喊着叔叔哥哥早。 看她如此喜欢小马宝莉的书包,乔攸心情大好。 他很喜欢看到自己送人礼物时对方露出的惊喜与爱不释手,这是对他眼光的 14. 第 14 章 《我在狗血霸总文里当男保姆》全本免费阅读 车上。 乔攸回头望着奢华的学校大门,好奇问: “樱樱是划片区上的学么。” 可是她家距离这所小学很远,大概半小时的路程,足有十公里。 而且这学校看起来很不错,装修的跟宫殿一样,像模像样的。 “不是。”陆珩道,“这是私立小学,这边上学的多是官商子弟,学费也高,是阮清帮她挑的学校。” “听樱樱说,阮清还在读大学时勤工俭学,一边负担自己的学费一边送她来这里读书,想给她高水准的教育环境。” 乔攸默默搜了下这所小学的学费。 12800元一学期。 另外还有制服费用,孩子长身体换得勤,四套衣服4500一年。 乔攸不可否认:阮清偶尔智商不在线,但不失为一个负责任的好哥哥。 他也有思考过为什么陆珩不把樱樱接到陆家住,却要两头跑这么麻烦。阮清也从没提过这事,宁愿放任一个小孩独自生活。 大概是因为樱樱也是很懂事的小朋友,如果被她看到哥哥是用怎样的遭遇换来她的学费,她会难过的,说不定有可能因此厌学。 或许读书不是唯一出路,但对于樱樱这种家庭的孩子来说,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方式。 乔攸心说这就是处女座的陆珩么,心细如丝,甚至到了可怕的境界。 陆珩把乔攸送回家后去了公司。 天空中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干活摸鱼的乔攸开始跟小保姆们四处打听: “你知不知道陆珩有什么喜好。” 小保姆们光是听着这名字都浑身一哆嗦,看也不敢看他的眼,哪有心情观察他的喜好。 “你不会想贿赂他吧,我劝你三思,之前我们这有个保姆,急用钱想找他预支工资,他拒绝了,那个保姆就想买点好茶好酒贿赂他,结果次日就因为鞋子里垫了增高垫这个理由被开除了。” 说着说着,她还很冷似地抱紧双臂: “你不觉得他的眼睛很恐怖么,就像能看穿一个人的灵魂。” 乔攸回想了一下陆珩的眼睛,似乎大多数时候都是伴随微笑的嘴角变得弯弯的,看着很亲切很温柔。 “咱俩说的是同一个人么。”乔攸发出了来自灵魂的疑问。 明明上次他想预支工资,陆珩也就那么同意了。 “反正你悠着点吧。”小保姆说完,开溜。 乔攸陷入沉思。 陆珩的生日还有五天,送什么好,或者说五万块能买到什么,似乎对一个年薪百万的管家来说,小模小样的东西他也看不上眼。 总不能像小时候一样,送他心形石头,屁股型树叶。 一直到下午,他也没纠结出个结果。 想问陆景泽,结果刚到楼梯口就听见气息不稳的喘.息声,以及隐忍带着哭腔的呻.吟声。 又开始了。这才几点。 乔攸打算出去转转整理下思路,顺便去店铺里逛逛,作为视频up主深知,硬憋是憋不出来新case的。 逛着逛着,就看见一排豪车停在路口,缓慢移动,互相按喇叭,十分嚣张。 他一抬眼,赫然发现自己走到了樱樱读书的雅银小学。 恰逢放学的点,家长们齐齐出动,给学校前那条小路堵地水泄不通。 乔攸心生奇怪。明明早上还听樱樱说老师不让把车子停校门口,可看这棋盘落子一般的光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既然来都来了,顺便接樱樱放学回家吧。 上午陆珩和樱樱说过,他下午有重要事要处理来不了,叮嘱樱樱放学时注意看车,不能跟陌生人走。 樱樱说过自己是二年级三班。 学生们按照班级排着队依次出校门,最前排的小矮豆举着班级牌子,站在固定位置等家长来接。 乔攸顺着数,数半天终于看到了樱樱的班级牌。 豪车上的家长们也下来了,找到自家娃赛车里扬长而去。 乔攸一眼看到了队伍中间的樱樱,低着头,抱着陈旧的水壶。 他扬起笑容想过去给樱樱个惊喜。 人冲到半路,被几个穿制服的小男孩捷足先登。 乔攸伸展着双臂站在半路:呵。 几个小男孩不顾老师提醒一窝蜂跑到樱樱身边,围着她放肆大笑: “我都看见了,你上午背着小马宝莉的书包过来的!你们女孩子就是幼稚,喜欢那种智障动画片!还有老土的粉色!” “你怎么换回来书包了啊穷鬼,都破了吧还用。” “喜欢小马宝莉就直说,装什么!反正你在我们眼中就是个幼稚鬼!”其中一小孩说着,还揪了揪樱樱的辫子。 樱樱低着头没说话,被小男孩扯着辫子,头跟着歪向一边。 老师似乎也不太想管。 毕竟对贵族学校的老师来说,樱樱没人接家境也不好,他只需要管好背着日产高级防震书包的小少爷们就好。 乔攸这才注意到,樱樱已经背回了她从前的旧书包。 怪不得她只让陆珩把她送到路口。 几个皮猴 15. 第 15 章 《我在狗血霸总文里当男保姆》全本免费阅读 “陆管家,我需要你!” 陆珩正在开会,秘书拿来手机问他是否现在接,有电话打来。 他只是照例询问,反正陆珩不会接,开会不听任何人电话这是他一向的规矩。 陆珩也没打算接。 看了眼来电显示,他沉思片刻,对桌下众人道: “我有个重要电话,你们先继续。” 台下人待他一走,凑一起窃窃私语,顺便跟刚在家里嗯嗯啊啊完赶来开会的陆景泽瞎打听: “小陆总,咱们陆代表是不是好事将至。” “就是啊,能让他开着会出去接电话的人,是不是女朋友。” 陆景泽还没吃明白这瓜,一向严格要求会议时全部关机的小叔,自己倒是先坏了规矩。 但是,女朋友?从没听过这么号人呢。 离开会议室的陆珩一接起电话,就听到那头传来乔攸这样哭唧唧的一声。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他那张表情丰富的脸。 唇角漾起:“你先说什么事,我再决定要不要帮你。” “樱樱学校马上迎来亲子活动日,要求每个家长上台表演个节目,我想代她爸爸过去,但又不会吹拉弹唱,只能想到排话剧,一个人的话剧,恐怕不行吧……” 陆珩明知故问:“所以呢。” “陆管家,我需要你!” 陆珩倒也没考虑他这番话几句真假,反正他那天马行空的小脑瓜一般人也跟不上节奏,既然他说需要—— “报酬呢?请人帮忙该不会只有一句谢谢。” 乔攸微笑,捂嘴,流泪。 生日礼物还没纠结明白呢。 “我会用毕生所学为你准备一顿丰盛大餐。” 听闻此言,陆珩笑道: “一句谢谢也行。” 台下众人正在八卦陆珩,陆珩进来了,一帮人瞬间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抱歉各位,我这边有急事要处理,会议照常进行,晚些时候我会找秘书要会议记录。”陆珩丢下这么一句话,收拾了文件阔步离开。 台下众人内心OS:看来得快点准备份子钱了。 * 陆珩本以为话剧排练地点会在樱樱家,结果乔攸给了他一个奇奇怪怪的地址。 彼时天已经大黑,路边店铺亮起明亮灯光,于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朦胧生雾。 他停了车子,下车一瞧,偌大俩字: 【琴行】 乔攸就蹲在琴行外的石阶后面,脚边还放了只大包。 而且,他身上穿的,是男装。 第一次看到乔攸穿男装,陆珩还有点不敢认,打量许久才上前。 见到陆珩,乔攸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神秘兮兮招呼他一起过来蹲。 陆珩望着湿润反光的石砖路,以及他不敢发声的表现,明白了。 不是话剧排练,是他不知又要动什么歪脑筋。 沉思片刻,他拢了大衣,在乔攸身边蹲下。 乔攸打开背包翻出一件衣服,道: “这次话剧的剧情……没时间解释了,总之你看我眼色行事,你的台词也很简单,就一句。” “阎王要你三更走,我岂敢留人到五更。” 陆珩抿着唇,尽量克制笑意: “好,需要我提前多读几遍练习一下么。” “倒也不用。”乔攸直言。 这时,一辆豪车缓缓驶入小巷,漆黑夜晚中,没素质的远光灯格外刺眼。 乔攸匆忙套上衣服,是一件灰色僧袍,随后翻出头套紧紧扣上,瞬间化作小光头,头套质量好,在远光灯的照射下散发耀眼光芒。 陆珩情不自禁睁大眼睛,视线牢牢锁定那大光明顶。 乔攸托着佛珠,轻慢捻着,悠悠荡荡走到豪车旁,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琴行大门打开,跳出来一背着日产高级防震书包的小男孩,豪车里也下来了人,一个身穿貂皮大衣浓妆艳抹的女人。 十月份穿貂皮,养蛊呢? 乔攸翕着眼,嘴中念念有词。 “妈妈!快看这里有个大光头!”小男孩嬉笑着指向乔攸。 女人上下打量乔攸一番,对儿子道: “你看,不好好学习就是这个下场,只能当乞丐沿街讨饭。” 乔攸倏然睁眼,眉尾一扬,凌厉的视线向女人扫去。 女人还在笑:“神神叨叨的,这就是没读过书的人。” 乔攸也不恼,他绕着女人转了一圈,又绕着男孩转了一圈,眼中透出强烈的震惊,好像即将世界末日一般的表情。 “啧啧。”他惊恐摇头,“要出事了,要出事了……” 女人脸色一凛,拉过宝贝儿子护在怀中,语气依然恶劣,但降低的音量听得出几分心虚和胆怯: “臭要饭的胡说什么呢!装神弄鬼,当心我报警抓你……” 乔攸再转一圈,而后又围着她的豪车转一圈,眼中惊恐意味更浓。 他指着豪车连连摇头,声音打着颤,道: “我这是才看明白,你看停车这地方,金木水火土,加上这根歪树杈,不就是相当于一撇,组成了一个‘死’字啊,太太。” 女人眼神涣散了,小孩似乎也被吓到了,紧紧抱着妈妈,脸埋进妈妈肚子里,想要躲进对他来说曾经最温暖的子宫。 小雨淅淅沥沥,周围阒寂杳无人烟,风声呼啸不止,十月份的天,莫名 16. 第 16 章 《我在狗血霸总文里当男保姆》全本免费阅读 女人哭声渐渐小了,她不敢再等了,打算一脚油门下去赶紧回家。 可一抬头。 哪里还有索命使者的影子,只剩坏掉的路灯一闪一闪,照映着空荡荡的晕湿地。 女人小心翼翼向前探过身子观察情况。 阒寂的黑夜,只能听到她和儿子充满惊恐的紊乱呼吸声。 “哗啦——” 忽然,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视线中蓦的多了一道灰蓝色身影。 她吓了一跳,尔后才看清是刚才那个和尚,捻着佛珠缓缓而过。 女人瞳孔剧烈扩张,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跌跌撞撞开门下车。 她抱起儿子朝乔攸跑去,往地上一跪,双手合十拱了拱: “大师,刚才是我不懂事冲撞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这次一定要救救我们!” 乔攸轻轻点头,微垂着眉眼神情淡然,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道: “看来,你们刚才已经遇到他们了。” “大师大师,您要是能救我一次,要多少钱我都给!”女人情不自禁抱着乔攸的腿苦苦哀求,脸上的苦笑还不如哭好看。 乔攸轻轻拂开女人的手,表示“贫僧已入佛门,六根清净”。 “你之所以会看到脏东西,是因为你儿子,他叫李昊翰对不对。”乔攸老神在在道。 女人一听大师连她儿子的姓名都能算出来,更加坚信对方是能救她狗命的世外高人。 “对对对,大师神机妙算。昊翰,快给大师磕头!”她按着儿子的脑袋一顿以头抢地。 小孩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直往嘴里淌。 “你儿子经常在外面招猫逗狗横行霸道,欺辱同学,这才招惹了阎王爷不悦,但是无碍,阎王爷有个特殊喜好。”乔攸将大包扔到二人面前。 包裹散开,露出一截粉嫩布料。 “阎王爷最看重他的马面使者,且钟爱粉色,只要你儿子每天背着这书包去上学,讨了阎王爷欢心,他自然会放你们一马。” 女人一听,手指哆嗦着取出书包一看。 印着个白色皮肤紫色鬃毛的大眼睛小马。 小孩儿一把抢过粉色书包,三下五除二背好,眼神坚定如同入党: “大师,我从今天开始绝对不让书包离身,洗澡也背着,阎王爷应该会放过我和妈妈吧。” “那倒也不用这么麻烦。”乔攸挠了挠头套,有点痒。 “用的用的!”小孩举起右手以表忠心,“我最喜欢粉色啦,我喜欢的女孩今天早上也背了小马宝莉的粉书包,我想背,让我背吧!” 乔攸:? 合着还是个霸总预备役,喜欢谁就要欺负谁。 乔攸深吸一口气: “记住,要安分守己,绝不能再欺凌他人。” “好好好,全听大师的!”女人按着儿子又是一顿猛磕。 “最后,这件事千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贫僧这是折寿十年才帮你们从地狱小鬼那里打探到的消息。” “绝对不说,大师放心!” 乔攸捻着佛珠,满意点点头,嘴里念着台词,缓缓离去: “要出事了,要出事了啊……” 车子火速离去,划过一抹耀眼粉色,书包上的小马笑得可可爱爱。 巷子里。 乔攸摘下头套换好衣服,将租借来的道具服整齐叠好。 “辛苦你了陆老师,演技很炸裂,我听着都害怕。”乔攸由衷夸奖。 陆珩笑得爽朗:“不辛苦,我也玩得很开心。” 说起来,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也是一次难得的体验。 “明天排练,还会叫我么。”陆珩又问。 “当然,我们是BF嘛。” “BF?” “Best Friend。” 当晚,李昊翰的爸爸刚到家,就看到儿子背着粉色的小马宝莉书包,在阳台上对着月亮虔诚地祈祷。 孩儿他妈一样,挎着粉色包包跟着儿子一起祈祷。 爸爸:? 两天后,学校。 樱樱望着门口,就见那几个成天嘲笑小马宝莉是智障动画片的男孩子,人均一只粉色小马书包,顶着个乌黑眼圈进来了,缩着脖子,就跟身后有鬼撵一样,时不时回头环伺。 然后齐刷刷走到她面前,站成一排,膝盖一软,直直跪下—— “阮樱樱!对不起!” 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樱樱:? 台上的老师都看呆了。 这群混世魔王这是……? 难道阮樱樱是什么财团流落在外的千金公主? * “小乔哥哥,今天李昊翰主动帮我打水,王子鸣放学还帮我提书包,张伯庾还给我买了好多零食呢。” 乔攸接到了樱樱用小天才电话手表打来的电话,言语间透着喜气洋洋。 “恭喜你啊,看来这几个孩子终于良心发现了。” “可是小乔哥哥,为什么他们都背着粉色小马宝莉书包来上学呢?”小小的女孩大大的疑惑。 乔攸扬起嘴角: “因为,这本就是小朋友会喜欢的动画啊。” 挂了电话,乔攸将租借来道具服拿去归还,拿回押金。 他开始翻日历。 后天就是陆珩的生日,纠结党乔攸到现在也没想出可以送他什么礼物。 想想,小说里的霸总都是怎么做的。 送的礼物要么贵到极致满身铜臭,要么廉价到极致满腹真心。 至于囊中羞涩的女主和小受们,多是以身代礼,先紧着霸总们“吃饱喝足”。 乔攸顺势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仅代表乔攸滤镜下的视角: 陆珩才不是什么饮食男女,人家向来更多追求的是精神层面的高度。 或许,去陆珩的房间瞧瞧能找到线索。 乔攸端着切好的果盘,敲响陆珩房门,屋里传来低低一声“进”。 宽大敦实的书桌前,陆珩正专心致志看手中的文件,被镜片半掩了深邃的瞳眸,只剩睫毛根部连接的弧度,微微上翘。 虽然家里的佣人都说他可怕,可乔攸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他和这个词联系到一起。 奶白色的圆领毛衣,兴许是因为布料过于柔软,更衬托出他温良顺和的气质。 “陆管家。”乔攸将果盘放在桌上,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余光已经开始在房间中打量。 陆珩从文件中抬眼,原本淡漠的嘴角因为眼前这人的突然造访而出现了轻微上扬的弧度。 “辛苦了,我切了果盘过来,吃完再工作吧。” 陆珩望着新鲜落着水珠的果盘,喉结动了动: “谢谢你,我一会儿吃。” 乔攸目光转了一圈,发现陆珩的房间很简单。 极富质感的梨花木大书架陈列着古今中外优秀书籍,同色的书桌上也只是朴素摆着电脑键盘和文件架。 整间房间的色调都是色感偏软的高级灰。 唯一一点鲜艳色彩就是桌上那盆绿油油的植物。 这是什么花。 盆栽引起了乔攸的注意。 他本想直接问陆珩,却见他已经将视线重新投放在文件中,本着不打扰他工作的想法,乔攸最后看了眼盆栽,在心中将它的样子记下来,道了句“我先去忙”便离开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逼仄小杂物间,乔攸按照自己的记忆将盆栽中的植物画下来。 如剑般宽长的叶子,叶尖收紧似刀尖,颜色是比较常见的草绿。 乔攸的画工也仅限于把线条画直,剩下的全看植物科普君了。 植物科普君很快给出答案: 【看着像鸢尾花的叶子,现在有开花么?】 乔攸说没有。 【那就对了,鸢尾花在四五月份开花,到了十月份就只剩些叶子了。】 乔攸这下更加坚信陆珩就是他的天选之人。 他最喜欢鸢尾花了。 乔攸还记得小学四年级时, 17. 第 17 章 《我在狗血霸总文里当男保姆》全本免费阅读 陆珩生日当天。 一大早,他就收到了各位合作商的生日短信祝福。 陆珩从没对任何人提过自己的生日,但这些人总有法子知道。 他也从来不搞什么生日宴会,既浪费时间又毫无意义。 可那些上赶着讨好他的公司高层、合作商,就差把一颗赤诚之心掏出来捧在手上给他看,即便陆珩强调多次他不需要生日宴会,可这些人还是会不留余力为他招呼。 陆珩又不好驳了这些人面子,过去走个过场作罢。 今年也是一样,他收到了大家的祝福短信,一一回复表示感谢,但依然特意强调: 【生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不必铺张浪费。】 虽没明说,拒绝宴会的潜台词很明显了。 而陆家,除了陆景泽,其他人似乎也都不知道他的生日,照常起床该干嘛干嘛。 正在玄关摸鱼擦地的乔攸余光瞥见陆珩过来,立马起身,手揣进女仆装的围裙口袋里,摩挲着里面的方正小盒子: “陆管家早上好,今天也要出门么。” 陆珩对他点点头:“是。” 乔攸差点拿出来的手又按回口袋:“那,您今天几点回来呢。” 陆珩想了想:“大概五点半。” “好的陆管家,我知道了,祝您一路顺风。”乔攸作势鞠了一躬,目送陆珩离开。 紧随其后的陆景泽看到这一幕,头顶砸下数个问号。 他可不是不知道每天的欢迎礼上乔攸都在队尾摸鱼,今天怎么转了性。 陆景泽接过小保姆递来的外套穿好,大家刚要鞠躬欢送,却见陆景泽摆摆手,示意她们别出声。 他来到玄关,看到乔攸依然对着门外望穿秋水,故意在他面前穿皮鞋,弄出很大的动静。 乔攸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见他无动于衷,还像看神经病一样,陆景泽使劲咳嗽一声,继续示意。 “陆少?你嗓子怎么了,是不是缺一口我亲手煮的冰糖雪梨?”乔攸眨眨眼,涉嫌卖萌。 陆景泽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咳嗽几声,提起公文包大踏步出了门。 碍眼的人走了,乔攸从口袋里掏出包装精致的小盒子,爱不释手反复翻看,包装后面的说明书都逐字阅读了好多遍。 他很期待陆珩收到礼物时的惊喜表情。 L.U电子总部,公司代表办公室。 秘书第N次敲开房门,将一只丝绒盒子小心翼翼放在一旁的茶几上,道: “陆总,这是三叶商事王董送来的生日礼物。” 茶几上,堆满大大小小的盒子,都是合作商以及公司领导们陆续送来的礼物。 陆珩看也没看,只对秘书道:“这个也记录下。” 秘书戴上白手套,轻轻打开丝绒盒子,一边念一边在ipad上敲敲点点: “三叶商事,王董,送来一只全钻百达翡丽手表。” ipad的文档中记录的礼物清单,一下滑不到底。 这帮阔佬个个出手豪横:市价百万的手表、千万的豪车、无价的九眼天珠,最离谱的还有位送了个超级名模,说花了天价拍下她的初夜,还说不为别的,只希望陆珩能度过一个美妙夜晚。 而礼物已经送来,没有退回的理由。 除了那个超模,陆珩给她买了机票让她现在就回英国。 陆珩要秘书整理礼物清单也是为了方便日后回礼,送礼这种事,不就是有来有回,无形中建立良好关系。 这是陆珩从小受到的教育,礼物必须收,也必须回。 下午四点,公司会议提前结束,陆珩看了眼时间,对秘书道: “今天没别的事可以下班了。” “陆总,都没来得及和您说,生日快乐。”秘书也送上了自己准备的小礼物。 和土豪们不能比,就是一盒珍贵罕见的茶叶。 “谢谢。”陆珩慢条斯理套上大衣,拿起车钥匙也准备早点回去。 出了电梯,秘书还在身后报备明天的工作计划,陆珩却忽然抬手打断他。 陆珩看到了还在公司大厅沙发上苦苦等待的中年男人。 他记得这个男人,是海澜风投的董事长。 这公司建成不过十年,扶摇直上,可摔得也狠。 前年下了血本投资某建筑公司招标政府大桥工程,结果负责人卷钱跑路,导致大桥工程一拖再拖,政府勃然大怒,找不到建筑公司负责人只能给海澜风投施压。 一夜之间,海澜风投面临申请破产危机。 据陆珩所知,就因如此,这个中年男人的妻子愤然和他离婚,他的女儿也被从国外遣送回来,甚至新闻有报道过这男人在二十七层高楼上跃跃欲试,最终考虑到女儿才没忍心跳下去。 时移世易,曾经他办公室的贵客,现在却连前台小姐这一关都过不去,只能在大厅等。 “陆总!”那男人见到陆珩,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眼中含着泪。 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罗总不再,只剩一个被生活压弯了腰的愁苦中年男子。 前台小姐急着解释:“陆总,我说过不让他进,是他自己……” 陆珩看了眼前台小姐,点点头,意思是自己知道了。 “陆总,生日快乐。”罗总佝偻着腰,颤抖着双手递上自己准备的好酒。 陆珩望着他,眼底古井无波。 秘书主动接过礼物,道了谢。 “陆总,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我特意为您在巴百思酒店设宴,还请了不少昔日合作伙伴,请您今晚务必赏脸赴宴。”罗总身上凝聚薄薄一层汗,皮肤微微发麻。 陆珩当然明白他的想法。设宴只为讨好,只要和L.U电子合作一次就能暂时周转资金,以小博大再拼一把。 秘书开了口:“罗总不好意思,我们陆总已经打算回家,今天没时间,您请回吧。” “啊……不会耽误很久。”只要,给他一点阐述合作计划的时间就行,哪怕只有半小时。 陆珩面无表情看着他,忽然没头没尾问了句: “听说你女儿上个月回国了,她最近怎么样。” 罗总一愣,眼神带上一丝畏惧,良久,才磕磕巴巴道: “我托朋友把她安排进百合私立中学了。但是陆总……” 男人喉结滑动着,背更弯了: “小女今年才十七岁,她……她还是个孩子……” 陆珩翕了翕眼,这个男人似乎误解了他的意思。 这些年,多少公司为了傍上L.U电子这棵大树将自家儿女当成交易物品,仿佛他们生孩子就只有这一个目的。 但眼前的罗总,面临破产危机,依然选择将女儿送到拥有顶级教育环境的百合私立中学; 明明他死了就一了百了,可为了女儿,他持着莫大勇气将那一步撤了回来,在正确的和容易的之间,选择了前者。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也没想过要将女儿当成挽救 18. 第 18 章 《我在狗血霸总文里当男保姆》全本免费阅读 乔攸抬眼看过去。 漆黑的发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衬托着雪白皮肤,像是刚落下的雪。 陆珩微微眯着眼,眼尾沁着极淡的绯色,似乎有些许醉意。 乔攸第一次体会到了“醉玉颓山”这个词到底是什么光景。 “你……怎么,还没睡。”陆珩揉了揉眉心,因为酒精带来的醉意致使他语速慢了些,但依然咬字清晰。 大门外车子再次发动,随着引擎声渐渐远去,世界重新归于安静。 “陆管家,我在等你。”乔攸的手摸上了口袋中的小盒子,轻轻摩挲着,考虑着要不要拿出来,对方会不会有心理压力。 陆珩鼻间轻轻出一口气,放下手: “是,我想起来了,我说过五点半回来,但是现在。” 他带着醉意看了眼手表。 十一点五十九分。 他也想早点结束生日宴会回来,可合作计划一敲定,罗总就要跪下谢他,他当然不依,罗总就只能用敬酒的方式千感万谢,后来又和他聊了合同问题,这才拖到这个点。 当时针即将指向12时,乔攸赶在最后一刻说出了那句练习一整天的祝福: “陆管家,生日快乐,希望你无事绊心弦,所念皆所愿。” 陆珩低了低头:“谢谢。” “还有这个。”乔攸摸出小盒子双手递过去,“是生日礼物,也是对你这些日子对我这么照顾的谢礼。” 陆珩将手中的电脑包放在一边,一手托住小盒子底端,一手护着小盒子顶端,双手接了过来。 他笑了笑: “谢谢,想不到还会收到礼物。” 一句话,乔攸那颗原本已经沉入海底的心重新升上万里天际,如照映着海平面的明月,不安、焦虑,都在此刻随着海浪飘向遥远深海。 “快打开看看。”乔攸跳到陆珩身边,像是生怕他喝醉了手指不灵活,主动帮忙和他一起拆了小盒子。 里面是一只浅铜金色的玻璃瓶,香槟色的液体干净澄澈,搭配浅金色的盖子,印着端正几个浮雕字母: 【PRADA】 普拉达的鸢尾男士香水。 陆珩握着香水瓶,指尖轻轻抚摸过几个浮雕字母。 良久,他轻笑一声,道: “谢谢,我长这么大还没用过香水。” 乔攸拿回香水,长长叹了口气: “怪我,没有了解过你的喜好,仅凭自己想法行事给你造成困扰了吧。唉……不知道还能不能退呢。” 陆珩伸过手,手指轻轻点了点乔攸的手背,示意他松手。 拿回香水,陆珩举起对着月光观察着,语气几分漫不经心: “送人礼物又要回去,你是我见过的头一个。” 乔攸可得意了,下巴向上一挑,鼻尖冲着月亮,笑道: “其实我有悄悄观察哦,我发现你桌上放了一盆鸢尾花,所以特意挑了这款香水。前调是橙花油的淡雅,而后是鸢尾凝脂混合着雪松、香根草的清新,清浅香调不会很张扬,适合各种场合。” “我也最喜欢鸢尾花了,我妈妈说过,我出生时医院里反季节的开了大片鸢尾。” 陆珩反复看着香水,秀气的眉微微敛起。 他语气有些为难: “可是……怎么办,我桌上的盆栽是唐菖蒲而非鸢尾花,这两种花的确很像,又是同一科属,经常有人弄错。” 乔攸:。 他用那么长的回忆,从出生起的回忆构建出一份自认为最完美的生日礼物,结果收到礼物的人却告诉他,是唐菖蒲而不是鸢尾花…… 想鼠。 陆珩似乎也困了,看了眼被落雷劈中的乔攸,扬了扬香水: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的礼物,有点困了,你也早点睡。” 说完,高大的背影乘着夜风消失于夜色中。 凌晨三点,杂物间里。 乔攸面前摆着张小桌,桌上摆了一圈蜡烛,烛影摇曳,晦暗照亮了乔攸呆滞的脸。 他握着笔在正中间的纸张上乱画着,仿佛丢了魂一样,嘴里还念念有词: “植物科普君从今天起买菜必涨价,必涨价……” “我的美术老师带伞不下雨,下雨没带伞……” * 翌日。 乔攸起得很痛苦。 昨晚为了诅咒不靠谱的植物科普君,和每次上美术课都只让他们自习,导致他画工依然停留在幼儿园水平的美术老师,他一直到凌晨四点多才睡着。 其实更多是因为他想了一晚,实在无法通过陆珩当时的表情判断他是否真的喜欢这份礼物。 他正在洗脸,忽然听到身边传来呼吸声。 忙擦了脸看过去,就见海玲蹲在盥洗室门口,双目炯炯,似是要看透他的灵魂。 “陆少在楼上呢,你来错地方了。”乔攸松了口气,拍拍胸脯,只觉得堵得慌。 海玲依然瞪俩大眼,摇摇头: “从实招来,你为什么眼底发青,昨晚干嘛去了。” “和笔仙约会来着。”乔攸丢下这句话出了门。 海玲打了个寒颤,双手合十对着天地诚心祭拜一番。 果然,不该吃的瓜不能乱吃。 等他下了楼,保姆们已经照惯例在大厅站成一排,等着恭送陆景泽出门上班。 没睡醒的乔攸脾气暴躁,站在队尾摸鱼。 该怎么说来着?少爷一路走好?好像是这样。 皮鞋踩踏地砖的声音徐徐传来,乔攸低着头打哈欠,不用看就已经能想象得出陆景泽在佣人面前作威作福的姿态。 “少爷一路顺风——”丫头们毕恭毕敬喊。 “陆先生一路顺风——” 不成想,一声过后,还有一声。 乔攸倏然抬头。 陆景泽提着公文包走在后面,微微低着头。 前面是衣着黑色大衣的陆珩,垂坠感极强的大衣衣摆多了丝硬.挺,衬的陆珩整个人身姿挺拔笔直,脚下生风。 乔攸下意识看了眼周围的保姆们,见她们的头比以往更低,惧怕陆珩一说看来不是开玩笑。 陆珩阔步向这边走来,对保姆们轻轻点头。 忽然,和乔攸对上了视线。 陆珩视线匆匆在保姆们身上一瞥,随即看向乔攸,唇角弯弯而上。 接着,做了一个令乔攸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微微歪头,露出白皙颈部,随即抬起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左侧脖颈,唇角含着暗示性的笑意。 微微弯着的眼眸,像天边最温柔的新月。 乔攸不懂,下意识跟着他歪了头。 直到陆珩从他身边阔步而过,沉稳的步伐带动周围气流涌动,形成了短暂的风。 循着微风,乔攸不由自主睁大了双眼。 他嗅到了一瞬而过的橙花油清香,而后涌上了鸢尾凝脂特有的甜蜜香调。 19. 第 19 章 《我在狗血霸总文里当男保姆》全本免费阅读 根据狗血文标配,以及作者们为了水字数而无所不尽其用,主角双方必然都有一个深藏于心中多年的白月光来回折腾。 而《霸道陆总极速爱》一文中,小受阮清便拿了标准的白月光替身设定。 原文中,陆景泽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就是二人日后吵架反复拿出来cue的颜泽渝。 如果说陆景泽一定要有一个宁愿在厕所里自我安慰也不敢染指,并且见到就发自内心微笑的人,除了颜泽渝再无他人。 俩人相识于十岁那年,颜泽渝的爸爸本是陆家的司机,而陆景泽自小没了爹娘,经常被其他小孩指着鼻子嘲笑是没妈的孤儿,每次颜泽渝就会帮他出头,甚至为了他和其他财团家的小孩打架,惹了财团还有好日子过?颜泽渝的遭遇可想而知。 因此陆景泽暗暗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变得很强大,要保护颜泽渝不再被任何人欺负。 俩人十七岁那年,颜泽渝的爸爸肇事逃逸,在警方上门前带着颜泽渝逃到了国外,靠着这些年在陆家攒下的钱开了公司,干得风生水起,还花了钱找人顶罪,成功洗白。 突然离开的颜泽渝让陆景泽仿佛失去了灵魂,变成了行尸走肉,他没有一天不在思念他的白月光。 陆景泽第一次以债主的身份出现在阮清面前时,情不自禁睁大了眼睛。 这个试图跳海自杀的男生,不说一模一样,和颜泽渝也有八九分相似,特别是眉眼间的忧郁气质,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 所以他将人带回了家,将对颜泽渝的思念和对他无法按奈的热火全部发泄在阮清身上。 这次陆家作为东道主举办的慈善晚宴上,颜泽渝一席盛装踩着满地月光款款出现在陆景泽视线里。 这时的阮清虽然成日和陆景泽拌嘴,但不可否认,随着时间推移,他已经对这个嘴硬心软的男人产生了一丝丝悸动。 却在这时,他知道了颜泽渝的存在,明白了自己只是替身的事实。 陆景泽这王八蛋根本无法抵挡白月光的威力,于月光下和人玩亲亲,被阮清撞见,阮清伤心欲绝,收拾东西走人。 陆景泽不见了阮清,终于大彻大悟,一声令下,把正做梦的男保姆拖起来扔出去找人。 还说:“找不到人你也别回来了。” 乔攸:那可不行,我走了,陆管家带回来的礼物送谁呢。 别人不知道,但乔攸门儿清,颜泽渝这人根本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温柔可人,论心狠手辣,他称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虽然他在国外日子过得不错,但谁会嫌财团家的钱多,这不就想法子开始往陆景泽身上贴。 其实颜泽渝早就回国,一直在暗中打探陆景泽的消息,自然也知道他养了只名为“阮清”的金丝雀。 接下来就是大家熟知的故意勾引陆景泽惹阮清伤心,并暗中买凶迫害阮清的烂俗桥段。 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乔攸: 怪不好意思的,让我通读了全文。 彼时,阮清刚睡醒,穿着陆景泽的宽大衬衫光着腿下了楼,颈间密密麻麻的红痕都懒得藏着掖着了。 陆景泽转过身,逆光将他的身体塑造出清晰轮廓。 “裤子穿好,今天,你得跟我一起出去约会。” 明明他都快羡慕死那些共吃一只冰激凌的小情侣,表面上还要装作满不在乎,一副颐指气使的态度。 乔攸想起来,阮清真正意识到自己对陆景泽产生悸动就是在这次约会。 他瞬间博尔特附身,跑得地板起火,速速回了他的杂物间。 今天的任务:阻止阮清心动,拆散癫鸳癫鸯。 这样阮清后面就不会伤心,他也不用在凌晨三点全城寻人,找不到还要被扫地出门,和陆珩阳阳两相隔。 阮清衣服换得极不情愿,正眼都不肯给陆景泽一个。 陆景泽站在门口,目光落在阮清手上,似乎想学那些小情侣手牵手甜蜜蜜出门,但又不想失了身份,只得作罢。 司机刚为二人打开大门—— 穿着女仆装戴着碎花太阳帽、手里拎着只竹编篮筐的乔攸笑眯眯出现在二人身后。 陆景泽蹙了眉:“你这身打扮要去哪。” “嗯?你们不是要去秋游么?不会这么小气都不愿带我一个吧。”乔攸装傻道。 “谁允许你出门了,今天的工作完成了么。”陆景泽语气不悦。 乔攸一歪头,笑得春风得意: “我已经向远在英国的陆管家请示过,允许我今天休假。” 然后在心中默念: 珩宝,这次这个锅就你来背吧,不然到时要是找不到阮清我也得滚蛋。他俩人分不分不重要,咱俩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知道陆景泽很尊重这位陆管家,果不其然,听到陆珩的名字,陆景泽沉默了。 良久,他转过身,做了数个深呼吸稳住情绪,咬着牙根道: “你想出门可以,最好别给我当电灯泡。” “我是那么没眼力见的人嘛。” 乔攸说着,跟着二人上了车,强行坐在两人中间,如分明的三八线。 路上,阮清看起来意兴阑珊,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出神。 陆景泽虽然对乔攸这个三百瓦电灯泡恨得牙根痒痒,但每每想到陆珩的脸,只能偃旗息鼓。 了不起,看来小保姆要上位了。 他隔着乔攸望向阮清,只能看到他清清冷冷的侧脸。 他本打算着,二人都没吃早餐,带阮清去海景餐厅边享用美食边欣赏风景,说不定还能顺便在海边礁石后来一发。 车子刚穿过森林公园,乔攸忽然出声: “阮先生,听说最近公园里开了大片矢车菊,咱们就在这赏风赏水赏菊花怎么样。” 陆景泽敛了眉:“谁允许……” “好啊。”阮清淡淡一声传来,“刚好我也很久没出来走走了。” 陆景泽横了乔攸一眼。这是什么穷鬼消遣。 车子在公园前停下,三个人沿着公园小路走了一圈,看到湿地生态湖,乔攸就喊累。 他从竹编篮筐里翻出一条桌布,铺在草地上,又一样一样拿出几只饭盒,对陆景泽使个眼色,随后对阮清道: “阮先生,这是少爷特意为您准备的野餐小点,我还是第一次见少爷亲自下厨。” 陆景泽眉尾一扬,对阮清投去一道赞赏的目光。 这小保姆,还挺上道。 阮清看了眼整齐码放的餐盒,眸子闪动了下,语气有点别扭: “我又没要求他做这些事……” 趁着他转头,乔攸捞起陆景泽的手狠狠咬了一口,指着上面的牙印道: “你看,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为了给你准备这些点心,弄得满手是伤。” 阮清望着牙印,低头轻笑一声,声音柔了些: “知道了,我吃就是了,不吃都对不起这满手牙印。” 他打开餐盒盖子,还警惕地观望了一番,见都是些常见的小点心,放下对乔攸的怀疑。 “还是热乎的,难道陆少爷早上六点起来为我准备的?” 乔攸不好说,时间紧迫的情况下,他去厨房转了一圈,就这么刚好,看到这些甜点。 原文设定中,阮清非常讨厌甜食,因为抛弃他和妹妹离家出走的妈妈,做得一手好甜点。 每次看到甜品,就能想到把他们兄妹二人丢入苦海的妈妈,情绪也会受到影响,变得不安、焦虑。 “你得意什么。”陆景泽嗤笑一声,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宠溺。
O<,我等你。】 陆珩刚乘上车就收到了乔攸的消息,望着后面那个深表心情的颜文字,他回头望了眼愈来愈远的陆家大宅。 第一次产生了不想出差的念头。 因为那幢别墅里还有人在心心念念盼着他回家。 …… 早餐桌上。 “噗——”陆景泽一口咖啡喷出去,脸上的五官几乎要炸开。 他忙抽了纸巾擦拭被弄脏的衣服,顺势抬头望着乔攸。 “小婶婶,我应该……没得罪你吧。”陆景泽小心翼翼问道。 乔攸那双眼睛就跟俩火炬一样,灼灼燃烧,势必要在陆景泽脸上烧穿一个洞。 他摇摇头:“没有,你怎么会得罪我呢,你堂堂一豪门大少,谁敢说你的不是啊,反正上有小叔下有保姆,你只管关起门过自己的快活日子,不用管别人死活哈。” 陆景泽擦拭衣服的手慢了下来。 他算是看出来了,乔攸对于他辞去CEO一职导致所有工作落在小叔肩上这件事非常不满。 对面的阮清忙拿了湿巾过来,小心翼翼为陆景泽擦拭嘴角,顺便对乔攸笑得抱歉: “对不起乔哥,我也理解你和小叔刚确定关系,现在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因为景泽要你们分隔两地,我心里也很不好受……” 到底是阮清懂事会说话,被他这么一说,乔攸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最后瞪了陆景泽一眼,闲不住到处擦擦扫扫,真把这宅子当成了他未来的财产,好生照顾着。 擦完了房间窗子,乔攸给两小只换了垫材,喂了点果泥,忽然听到楼下传来停车的声音。 陆珩回来了? 他一下子跳起来,坐在旋梯扶手上滑了下去,比用双脚下楼不知道快了多少。 正在忙着手头工作的小保姆们看到一陌生面孔的司机风风火火而来,在装甲大门外喊: “快出来人,贵客上门了。” 乔攸一个侧滑滑到门口,听来人这么喊,又要滑回去。 不是陆珩,浪费感情。 刚一转身,却看到一群小保姆逆着他一路小跑,在大厅里自觉站成两排,随即,陆景泽也带着阮清从楼上下来了,俩人的唇都是不约而同地紧抿着。 乔攸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 “欢迎太太登门,舟车劳顿辛苦了~” 乔攸:? 好小众的文字,欢迎……太太? 称呼响起的瞬间,他的内心也莫名生出一股不安。 等他慢慢转过头,眼睛突兀的被什么极度闪亮的东西刺了一下。 是两枚罕见的121面切割的钻石耳坠。 而这两枚耳坠的主人,是位极度眼熟的,虽然已值古稀,却依然精神矍铄、高贵冷艳的女人,被珠光宝气包裹着,眼睛被硕大的墨镜遮挡着,只露出一对精致柳眉,浑身上下透露出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乔攸默默抱住了旋梯扶手。 如果没记错,这位就是陆景泽的奶奶。 岂不也是陆珩的……母亲。 “奶奶。”陆景泽声音晦涩且不自然。 他又悄悄晃了晃阮清的手,示意他叫人。 “奶……奶奶。”阮清低着头,用力捏着陆景泽的手指。 陆景泽明显感受到他的手心一片滑腻,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出了不少汗。 暮晚婷摘了墨镜,一旁的助理立马委身来接。 她看了阮清一眼,似乎是怕幅度太大的表情会破坏她的精致妆容,连最起码得礼貌微笑都没有,表情冷淡道: “景泽是我的孙子,叫我奶奶合情合理,你,还是喊我太太或者暮董事长。” 阮清的头埋得更低了,一下子从陆景泽掌心抽回自己的手,双手搅弄在一起,显得局促不安。 过了许久,他听他声音极度晦涩道了声“暮董事长好”。 暮晚婷移开视线,看也不愿多看他一眼。 事实上她这次造访也不全是为了阮清。 她的视线在人群中环伺一圈,最后笔直地落在了乔攸身上。 面前的年轻小男生,不知是刚起床还是不在意,身上还穿着睡衣,外面套了件乳白色的开衫毛衣,头发微乱,小头小脸的,倒是看着挺可爱。 暮晚婷正过来视线,余光从他身上一打量。 又看到了领口处露出的天价南洋珍珠。 她眼睛睁大了些,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说来也巧,当初她听说西班牙王室权杖上的珍珠拿出来拍卖,喜欢得紧,还特意和主办方提了一嘴说让对方帮忙留下这颗珍珠,结果转回头,主办方带人上门道歉,解释说: “珍珠被贵家公子拍走了,我们也不敢拦。” 暮晚婷那时还在想,陆珩什么时候转了性,竟然对这些珠宝首饰有了兴趣,结果今日一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倒真是吓一跳。 感情他不顾老母亲感受,强行拍下来就为送给家里的小保姆。 暮晚婷缓缓做了个深呼吸。 乔攸也注意到她在观察自己颈间的珍珠项链,下意识拢了拢衣领,扣好扣子将珍珠吊坠藏起来。 虽然珍珠不贵,但是陆珩送的,多少钱也不卖,谁来了也不好使。 这时,吴妈迎上来,毕恭毕敬询问: “恰好到了饭点,太太请就坐,我马上安排厨房准备午餐。” 暮晚婷从那条珍珠项链上收回目光,前有小保姆开路,后有小保姆善后,昂首阔步,仿佛每走一步都在往下掉金子。 在沙发上坐下,保姆立马端来热水喝热茶,给暮晚婷洗手、漱口。 暮晚婷手挡着嘴唇,吐掉漱口水,擦擦嘴,余光又打量一番乔攸。 见他依然保持那个动作站在旋梯口,进门到现在,也没听他说一句“太太好”,没教养。 李叔递来一封洁白书信,植绒质感的橄榄色火漆蜡封住信封。 暮晚婷用闪着寒光的裁纸刀割开信封,取出今日菜单,看了一圈,将菜单塞回信封,还给李叔: “天天山珍海味倒真有些厌了,我现在年纪大了,吃太多都是负担,你也别麻烦了,就做点普通家常小炒,清淡点。” 李叔应了一声,佝偻着腰往厨房跑,一分一秒都不敢怠慢。 “等等。”跑一半,又被暮晚婷喊住。 暮晚婷将身体嵌在沙发最里面,双腿自然翘起,后背放松深陷进柔软布料中,一派闲散松弛姿态。 她缓缓抬头,目光笔直地看向还躲在陆景泽身后的阮清,笑了笑: “阮先生对吧,说起来,你进了这个家也有半年多时间,别说我们,听说景泽都没尝过你的手艺,正好借着今天这次机会,给大家露一手怎样。” 阮清脸色一僵,蒙了点黑影,大脑就跟进入真空环境中一样,呆呆的一个字也想不出来,就这么一直默不作声地站着。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会做饭,但仅限于最基础的家常菜,例如清炒小青菜或者辣椒炒肉之类。 但阮清并不觉得暮晚婷所谓的“吃腻了山珍海味想尝尝家常小炒”是真心所言,她故意这么说,无非还是记恨他抢走她的宝贝孙子这件事,想在做饭上做文章。 而这时,暮晚婷却诡异地看了乔攸一眼,稍纵即逝。 随即,红唇微微扬起,似笑非笑。 这一点阮清倒是猜错了。 来之前暮晚婷当然打听过,知道了景泽和阮清能有今天,他乔攸功不可没,一直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说好听是热心肠助人为乐,可这事放在暮晚婷的视角上,乔攸纯属多管闲事。 管着管着,还把他唯一的儿子也一并拐跑。 心里就像压了块巨石,不把它敲碎发泄出来,她得憋着这口怨气进棺材。 “我……我做饭不好吃,怕入不了暮董事长的眼……”阮清习惯性选择逃避,一颗脑袋几乎要垂到地上。 “没关系,你就做,我暮晚婷也不是什么矫情人,没那么多事。”她又看了眼手表,笑道,“已经十一点半,阮先生确定还要继续站那?那要不要我留着肚子,午餐和晚餐合并一顿吃。” 阮清脸色铁青,嘴唇止不住颤抖。 陆景泽在一边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在他耳边悄声道: “没关系,不用怕,李叔会帮你。” 乔攸:! 这还需要麻烦李叔?攸攸也会帮你~ 厨房里,阮清握着一截山药削皮。 他刚从网上查的冬天最滋补的山药滑肉汤,正好暮晚婷又说她年纪大,需要吃点有营养又清淡的。 山药皮弄得他皮肤痒,削着山药,时不时还要腾出手挠痒痒,越挠越痒,手红的像被火燎一般。 客厅里,暮晚婷拿着ipad,屏幕中连接着厨房的监控,她正对着监控中阮清孤独的背影,冷笑一声。 事前,她还特意叮嘱李叔不要插手。 李叔听完整个人石化。 他是不是该退位让贤,把机会交给年轻人。 果然如同暮晚婷猜测,监控里有人无视门口的“乔攸与狗”不得入内,悄悄溜进去,从阮清手里顺过山药: “傻孩子喂,你这样削山药今晚是别想睡了,削山药前要先用小苏打泡水洗手,这样就不会痒了。” 阮清吓麻了,一把抢回山药: “乔哥,你别……” “害我”俩字在喉咙里滚了几圈,还是咽了回去。 乔攸无语,从柜子里翻出橡胶材质的一次性手套戴上: “这样行了吧。” 山药切成薄片,新鲜的猪里脊同样切片,加入蛋清、淀粉、料酒和盐抓拌均匀,最后加一点花生油锁住水分,静置十分钟,在此之前要把需要的榨菜、葱花和蒜末准备好。 阮清想切,被乔攸抢了刀,冲他神秘兮兮地眨眼道: “虽然我做饭味道不怎样,但刀工你是见识过的,美食不仅注重味道,卖相和香味也缺一不可,你去看着锅,等切好了我叫你。” 阮清点点头,乖乖在一边椅子上坐着,目光如炬,直勾勾盯着另一只锅里等待煮沸的水。 他昨晚又被陆景泽折腾到很晚,一大早吃了早饭想睡个回笼觉,刚闭上眼就被陆景泽拉下楼,见到了传说中的暮晚婷,那一刻,浑身的肌肉神经无一不高度紧绷起来。 燃气灶发出了绵绵火焰声,时不时夹杂着乔攸切菜的声音。 不知为何,这一幕倒是让他原本紧绷的神经全部放松下来。 眼皮子很沉,身体也很重,不断下沉。 阮清眨了眨眼,有点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 “乔哥……”他打了个哈欠,声音喑哑,“水好了就叫我,我想眯一小会儿。” 乔攸唇角含笑:“放心吧,肯定叫你,你才是这场冬日盛宴的主角嘛。” 听到乔攸这么说,阮清放心地翕了眼。 锅中的水不断沸腾,乔攸悄悄看了眼阮清,见他垂着头,发出节奏的呼吸声。 他挑了挑眉,悄摸摸掀开锅盖,山药下锅烫熟,滚过一滚,放入腌好的滑肉片,煮个五分钟左右,确保肉不会煮老,最后加入榨菜丝和胡椒、盐调味。 出锅前撒上碧绿的葱花,再来几颗鲜红的枸杞。 出锅装盘。 他浑身卯足了劲儿,将力道控制在手指,这样关掉燃气灶时就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 乔攸走到阮清面前,打量着他熟睡的睡颜,然后脱下外套给他盖上,端着一汤碗的山药滑肉汤离开了厨房。 客厅里的暮晚婷有条不紊关掉了ipad,放在一边,抬手整理着她精致的绾发。 乔攸将汤放在暮晚婷面前,这才摘下一次性手套,丢掉,道: “暮董事长,这是阮先生特意为您准备的山药滑肉汤,营养滋补味美鲜甜,最适合干燥的冬天,不过因为他太累,想休息一小会儿,如果您需要,我来伺候您。” 暮晚婷看了他一眼,唇角漫上一丝意味不明地笑。 旁边的吴妈见势,脑袋轰隆隆作响,差点没稳住身形一脑袋栽地上。 肯定!绝对!这道山药滑肉汤,是出自乔攸之后,这个家除了李叔,也就他能把山药切得这么均匀漂亮。 “太太。”吴妈小跑过来,端起汤碗,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我看这汤还冒着热气,太烫对身体不好,我这就拿到厨房帮您弄凉一些再吃。” 她怎么也没想到,乔攸胆子这么大!阮清竟也跟他学的不怕死! 难道乔攸以为谁都是陆珩,能靠对他爱的意志战胜现实的痛苦的么! 暮晚婷抬了抬眼,凤眼一勾,几分凌厉: “是厨房的空气比饭厅的空气更新鲜冷清?何必多此一举,放下吧。” “可是,太太……”吴妈紧紧蹙着眉,滚烫的汤碗被她的掌心包裹着,也不愿放下。 暮晚婷不发一言,自顾整理着头发。 她当然知道这道汤是出自这姓乔的小保姆之手,自然也是来之前吃了止泻药和蒙脱石散,双重保护,稳稳的安心。 可笑的吴妈还想着护着小的,她要是护住了,自己从哪里找这小保姆的茬。 怎么让他乖乖滚出陆家。 趁着陆珩不在上门,当然也是计划的一环。 旁边的秘书见势,对吴妈点点头,强行从她手中端过汤。 吴妈的手还停在半空,手指渐渐收紧,挡住了被烫得发红的掌心。 秘书舀了汤出来,承载浅红棕色花边的小碗里,满满一碗,雪白的山药粉嫩的肉片搭配绿色青葱和鲜红枸杞,色调和谐统一,十分好看。 暮晚婷直起身子,用纯金汤匙舀了一小勺,吹走表面热气,在乔攸和吴妈一众人或期待或复杂的目光中,送入嘴中。 吴妈绝望地闭上眼。 完了。 自己该怎么和陆珩交代。 暮晚婷精致的柳眉渐渐蹙起。 乔攸还恬不知耻地笑问道:“好吃么暮董,提点建议,可以表扬,但不能太……” 话说一半,被吴妈一把拽到身后,瞪着他,示意他少说几句。 一帮人死死注视着暮晚婷的表情变化,就见她原本深深敛起的眉间,渐渐舒展开。 不知是汤太烫还是被热气蒸了眼,或者说,难吃到产生了生理反应,她的眼眶一点点变红。 雪白的指尖捏着汤匙停在汤碗上方,良久,她轻轻搅了搅汤,拂走热气。 吴妈现在浑身都被寒意包裹着,心中向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外加耶稣全部祷告了一遍。 “太太,如果不合您的口味,我现在就吩咐厨房做点别的。”吴妈说这话时不自觉佝偻起腰,声音颤抖着。 其他人已经不敢看了。 这次乔攸,是真的完了。 暮晚婷深吸一口气,缓缓翕了眼。 煎熬的空气沉默着,不断升腾,寒冷的冬天,所有人都因为她闭眼的动作产生了一种大火焚身的痛苦感觉。 在这无限冗长的沉默中,突兀响起了两个字,犹如落入沉寂湖面的石子,激起片片涟漪,一圈圈扩大。 “好吃。” 说完这短促的两个字,泪水顺着她的眼睑滑落,在下巴上摇摇欲坠。 对应着不断扩大涟漪的,是一众人不断睁大的双眼。 含在喉咙里的话不停翻滚着,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妈隔了快十分钟,才终于想起合上她惊愕张大的嘴巴。 她也顾不得礼仪规矩,用新的汤匙舀了一勺汤,道了句“失礼了”,接着塞入口中。 “唔……!”她赶紧扔了勺子,紧捂住嘴巴,生怕当着暮晚婷的面把这口汤给吐出来。 天杀的乔攸! 不对,这怎么可能,味道还是那个抹布味,这么长时间了,乔攸的初心不曾改变半分。 头昏脑涨地咽下那口汤,吴妈不可置信地看向乔攸。 乔攸却是一点规矩不懂,凑到暮晚婷面前,嘴角扬着快乐小狗一般的笑容,反复确认: “真的好吃?” 暮晚婷忙擦过眼角的泪,抬眼望着他。 比起进门时对乔攸那种近乎审视的打量,就连跟随她多年的秘书也很少见到她露出这种柔和的眼神。 良久,暮晚婷点点头,再次肯定: “很好吃,是我这么多年,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说着说着,腔调变了,好似是出现了一股亟待宣泄的哭腔,刚擦干的眼泪很快又在眼底汇聚成河,大颗大颗砸下。 乔攸都看傻了。 他都有点搞不懂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暮晚婷自知失态,忙别过脸,秘书赶紧递上纸巾。 她本想用纸巾擦干眼泪,可擦着擦着手不动了,仔细一瞧,早已湿透的纸巾被她用力捂着嘴巴,紧蹙的柳眉下方,泪水早已控制不住,簌簌落下。 乔攸从没想过,年近七十岁的于商场中运筹帷幄的女强人,也有哭得像小女孩的一面。 导致他固然不喜欢暮晚婷这个人,可看到这种画面,还是不可抑制的心软了。 但是,真有那么好吃么。 通过吴妈刚才的表现来看,明显自己的手艺还是坚持了初心。 说起来他也是故意的,既然暮晚婷想过来给他下马威,自己当然要打回去,不然以后他和陆珩,还有的是麻烦要处理。 “好吃……你就多吃点。”乔攸站起身,退避三舍。 他是真害怕了,想象了无数种暮晚婷对他的剑拔弩张,唯独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吴妈皱着眉,不自觉喃喃着: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母子连心,因为心疼陆先生,所以也能体谅他对乔攸的爱和包容?和陆先生一样,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和爱意,战胜了现实中的苦痛?” 不然要怎么解释。 不光吴妈,在场所有人包括陆景泽,都很诧异,想不通。 “咳咳。”一旁,暮晚婷的秘书忽然作势清了清嗓子。 大家好奇看过去,他缓慢移动步伐,不着痕迹地来到吴妈身边,头一歪,眼睛直视暮晚婷,嘴唇靠近吴妈的耳朵,嘴皮子不动,小声道: “其实这是暮董事长的秘密……你们可能都不知道。” 吴妈点点头,示意他快说。 “其实暮董事长,是天生的味觉有问题,而陆代表,不知是遗传还是巧合,也……天生味觉有问题。” 一道落雷劈中在场所有人的天灵盖。 他们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陆先生之所以能坦然接受乔攸的厨艺并表示高度赞扬,是因为……他天生味觉就有问题。 如此这般,为什么他对李叔这种五星大厨的手艺反应平平,似乎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第56章 暮晚婷一口接一口, 吃完了最后一口汤,又用勺子刮了刮碗壁,一点福根送进嘴里。 在场人表情很复杂, 说不好是什么心情。 不解之外, 可能更多的是同情。 因为她先天味觉失灵, 这么多年没吃过好东西, 反倒因为乔攸的“狗也不吃”,弄得如此狼狈, 从正常人眼中的八珍玉食局,掉进了乔攸的啮檗吞针陷阱。 今天的大家,头一次放弃了对她的羡慕。 要知道她以前不管在哪里吃饭,碗里都会剩一部分,有钱人多少都有点迷信,觉得剩一点寓意“年年有余”。 暮晚婷漱了口,擦拭过嘴唇,视线悄悄一划,落在了乔攸脸上。 这个孩子,还用那种快乐小狗一般的表情望着她,仿佛在等她一句夸奖。 暮晚婷才不屑于和一个小保姆浪费口舌。 她放下擦拭嘴唇的纸巾, 清了清嗓子, 目光沉沉: “马马虎虎吧, 勉强能吃。” 众人内心鄙视:没看出来你很勉强。 乔攸却不觉得真就像她说得那样是勉强能吃,最迷信“年年有余”的暮董事长, 可是差点把碗里的瓷釉都刮下来吃掉, 要不是现场人多, 乔攸怀疑她还得偷偷舔下碗。 但是,固然暮晚婷很讨厌, 但对他厨艺表示高度赞扬的,都是好人。 “你要是喜欢,今晚也可以留在这里嘛,反正就是多你一双筷子罢了。” 话音刚落,吴妈反手捂住乔攸的嘴把傻孩子往旁边拖。 嘴上对暮晚婷赔着笑:“不好意思太太,小攸就是那种很耿直的性子,有话直说从不弯弯绕绕,他没有对您不尊敬的意思。” 暮晚婷抬手扬了扬,示意吴妈放开他。 她看了眼旁边战战兢兢的陆景泽,意味深长地笑笑: “不了,我看有些人好像不太欢迎我。” 在场人均是松了一口气。 别说陆景泽,她们都害怕这位辞严色厉的老太太,每次她一来,陆家上下都得进入紧急戒备状态,跟打仗一样。 “不过,你可以去我家,我们家祖宅大得很,什么金银玉器一应俱全,更不缺你一双碗筷。”暮晚婷对乔攸道。 虽然她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疏离,但对着乔攸,也难得有了点笑模样。 乔攸不想去,谁知道这老太太是不是笑面虎,等人都走光,背地给他一刀。 “恐怕不行,今下午我还得去学车。”乔攸想找个借口拒绝。 什么借口不重要,暮晚婷这种人精应该能明白他的拒绝之意。 “没关系,反正我现在也退居二线,有的是时间。你学车到几点,我去接你。” 乔攸:…… 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在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身上,看到了霸总强制爱的影子。 * 下午,天气很好。 乔攸给科三教练发了消息,说两点左右就过去。 他本来是打算今天和好好和暮晚婷“玩玩”,便请了一天假,结果暮晚婷也没多待,他为了他的雷克萨斯ES,还是得勤快点。 到了年关,学车的人很多,教练们基本没有休息的时间,午餐就在教练车里凑合解决了。 黄色的6号教练车里,刘教练正捧着盒饭,筷子搅弄着米饭,眉间笼愁,似乎没什么心情下口。 虽然很饿,但胃是情绪器官,那里面酸酸的,有点反胃。 他思前想后,收了盒饭,打算拿去喂驾校附近的流浪狗。 刚下车。 “韩教练!我来啦~”热情洋溢宛如小狗见到主人的一声响起。 乔攸蹦蹦跳跳的,跟个小朋友一样,难得有他这种学员,非但对学车不感到头疼,还特别期待,每天都挂着笑脸过来练车。 因为他刚才和陆珩通过电话,陆珩说如果他喜欢,到时候可以把雷克萨斯ES换漆成他喜欢的颜色,乔攸问能不能改成渐变粉色,陆珩说只要不超过三种颜色都是符合规定的。 他倒不是多喜欢粉色,纯粹是舅舅喜欢。 早些年混过社会的铁血光头哥,看见粉色就走不动道,连他开的维修厂,员工制服也统一成粉色。 乔攸刚跑到韩教练的车旁,忽然,余光闪过一道刺眼亮光。 和之前那次很像。 他下意识看过去,寻找能发出亮光的物体,可找了一圈一无所获,驾校也不会有这种影响视线的建筑存在。 乔攸莫名其妙,往前走了两步,倏然,脚底踩到了什么硬物。 他缓缓移开脚。 就在上次的6号教练车旁,他踩到了一枚kitty猫的钥匙挂坠,串着一圈车钥匙。 乔攸捡起挂坠,歪了歪头。 总觉得似曾相识,挂坠看起来也有些年岁了,kitty猫表面的粉裙子已经磨成了白色。 好眼熟。 他翻看着钥匙挂坠。 猛地抬起头。 电光石火间,这只kitty猫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小时候的运动会,他代表班级参加男子四百米接力赛,小组拿到一等奖,所以老师奖励他们每人一个小挂件。 其他男孩子都把什么变形金刚、钢铁侠的吊坠挑走,乔攸不爱争抢,最后一个去拿,却只剩一枚粉色裙子kitty的挂坠。 他不是很喜欢这个挂坠,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这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他想把挂坠送给舅舅来着。 运动会结束,家长们过来接孩子,得到变形金刚挂坠的同学骄傲的举起来给爸妈看,爸妈就会夸奖他们: “宝宝真棒,你就是爸爸妈妈心中的超级变形金刚!” 舅舅开着他的五菱宏光风风火火来了,一下车,乐呵呵地抱起在校门口发呆的乔攸,问道: “你班主任给我发消息,说你代表班级参加男子四百米接力拿了一等奖?” 乔攸点点头,小手紧紧攥着,那枚kitty猫的挂坠被他藏在书包最深处,他怕舅舅看到笑话他一个男子汉怎么能要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不知是不是多了这枚小小的挂坠,那天的书包格外的重,压得他直不起腰。 乔攸想把这个秘密藏到海枯石烂,可当晚睡着后舅舅帮他整理书包,看见了这枚吊坠,粗心的他这才意识到,明明乔攸拿到男子组第一名,却为何不同寻常地沉默着。 翌日早餐桌上,乔攸怎么也找不到kitty猫吊坠,书包被他整个翻过来,急得他满头大汗。 这时舅舅拿着一串车钥匙过来,往桌上一放。 钥匙与桌子碰撞的叮当声引起了乔攸的注意。 他抬眼看过去,那抹粉色,真的太显眼了。 “哎呀有些小朋友,我都不知道他这么小气,这么可爱的小吊坠都不给舅舅看,那作为补偿,舅舅可就征用啦。” 乔攸抱着翻了面的书包,眸子像是石化了一般,映照出两颗小小的粉色光点。 而这枚钥匙挂坠,一直到乔攸大学时,舅舅还在用。 不是因为喜欢kitty猫,而是因为这是乔攸第一次为班级出战就拿到了荣誉,舅舅挂着这枚钥匙扣,逢人就炫耀,这下好了,几乎半个城市都知道乔攸跑了第一名。 回忆结束。 乔攸攥紧挂件,心中忽然冒出一种不可置信的感觉,强烈的情绪压迫着他,使他不自觉地有些弯下了腰。 他环伺一圈,跑到每部教练车里看,被安全协管员以影响他人练车为由拖走。 是舅舅,肯定是舅舅! 那三番几次看到的一闪而过的亮光,绝对是舅舅那大光明的反射出来的! 一定是! 舅舅也来了么?真的来了么? 乔攸紧紧攥着钥匙挂坠,喉结不停滑动着。 他不顾韩教练在背后对他千呼万唤,拿着钥匙一路狂奔,跑到了教练组长的办公室。 教练组长一口茶水还没咽下去,桌上冷不丁被摔了一把钥匙过来。 见是乔攸,立马放下茶杯: “怎么了乔先生,是韩教练又惹您生气了?” “这钥匙是谁的。”乔攸语气冷冷问道。 组长拿过钥匙串仔细观察一番,挠挠头: “这边教练车的钥匙都差不多,也看不出来是谁的。” “那这个kitty猫的挂坠,总能认出来吧。”乔攸压抑着即将宣泄而出的情绪,尽量保持冷静。 可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 组长又研究了一番那挂坠,接着从裤腰带上解下自己的钥匙串。 那上面挂着一只崭新的玉桂狗挂坠。 “因为咱家教练这个……脾气都大,被不少学员投诉,为了重新树立形象,驾校给每人都发了这么一个挂坠,有kitty猫,有玉桂狗和三丽鸥等等,基本是教练人手一个,但当时谁选了什么,我们还真不清楚。” 乔攸压抑而不住颤抖的手指,一点点平静下来。 “是……每个教练都有么。” 组长点点头。 乔攸捡起kitty猫钥匙串,紧蹙的眉一点点舒展开。 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穿进书里就已经够离谱,严格来讲算是金主爸爸的诅咒,舅舅又没看过这篇小说,就算看过,他要是也穿进来,这穿书几率未免太高了点。 “行,乔先生您先去练车吧,钥匙放这,谁丢了到时会来领的。” 乔攸犹豫半分,轻轻点了点头。 乔攸一走,组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释然地松了口气。 他打了个电话: “老刘,我可是按照你说的转达给乔先生了,这次过关率你可千万给我盯紧了。” “嗯,谢谢组长,上次和乔先生吵了几句,他应该不太想看到我,麻烦您帮我瞒着点。” 挂了电话,组长都开始怀疑这个乔攸是不是超雄综合征,怎么跟谁都得骂上两句呢。 下午,乔攸是真有点心不在焉,练车时眼睛总往周围瞟,好像就非得找到他想找到的东西。 教练也是怕了他了,建议他今天先回去整理好心情,明天早点过来。 乔攸和暮晚婷说的是五点下课,可他四点就走,到时候暮晚婷要是等不到人,他再说声抱歉,找个借口说忘了,下次一定好好给她做一桌好菜…… 乔攸本就不怎么轻松的步伐,在到大门口的那一刹,沉重的再也无法迈动一步。 黑色的库里南就停在驾校门口。 这辆车,他见过的…… 后车座车窗打开,露出暮晚婷精致的侧脸: “早结束了应该和我说,我正好有事路过这边,顺便等了,上车吧。” 一月份的寒风,冰冷彻骨,吹过乔攸的眼睛,激灵出湿润寒凉的泪水。 这本书应该改名为: 《小攸99次带球跑:霸道暮董强制爱》 上了车,车子平缓驶过闹市区,周围的风景不断后退,越来越安静。 最后在一处古香古色的大宅前停下。 乔攸震惊地打量着这座明朝传下来的豪宅,感觉比他在电视上见到的那些造景更加宏伟壮阔,浮雕也极度讲究,笔法精致利落,栩栩如生,光是大门上的铜雕都让他看了好久。 暮晚婷走出去很远,一回头,看见乔攸还在对着大门好奇研究,也不催促他,提着包包静静等在原地。 乔攸这才意识到暮晚婷在等他,忙追上去。 “这座宅子算是文物了,早些年我请了几个声名在外的文物修复师把这些造景全部整修一遍,不然年岁久了,也是有点陈旧的。”暮晚婷道。 乔攸点点头,那脑袋就跟个三百六十度摄像头一样,来回转着看。 “陆管家……我是说陆珩,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的么?”乔攸好奇询问。 “当然,陆珩和景泽都是在这里长大的。”暮晚婷停下脚步,指着长廊上的红漆承重柱,道,“这个小缺口,还是景泽小时候和佣人在这里玩闹撞的。” 乔攸:活该。 暮晚婷的视线远远拉长,不知看向哪里: “可那时候,我没有责备佣人,更没责备景泽不小心,而是单单怪责了陆珩,指责他看管不力。” “那个孩子,受了委屈也不会说,只是沉默地接受了我对他不公地斥责。” 乔攸眉目一动,心里涌上一股酸涩。 对暮晚婷好感度-10086。 陆珩这么温柔的人,却屡屡出来为了这个破陆景泽背锅,心疼他,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暮晚婷重重叹了口气,对乔攸招招手: “进来吧,中午你对我有一饭之恩,今晚我也给你露一手。” 或许暮晚婷这个提议对于他人来说无异于上帝的恩赐,但对乔攸来说…… 属实没啥感觉。 吃不吃都行。 暮晚婷做顿饭那阵仗跟打仗一样,祖宅上下所有人均是进入紧急戒备状态,帮她挑选围裙系好,她往厨房一站,后面跟着站了十几个厨子,端着食材随时听令。 乔攸举起双手:“我来让我来,我喜欢做饭让我来!” “来者是客,哪有客人动手的理,出去坐着吧,很快就好。”暮晚婷道。 有些人巴不得这辈子不用下厨房感受油烟气,乔攸: 口亨。 坐在祖宅大厅里,乔攸的视线从墙上真孔雀印成的石板画一直看到展柜里那些不知哪个朝代流传下来的古董宝器,感慨一句: 果然钱都流向了不缺钱的人。 漫长的一个多小时过去,乔攸昏昏欲睡之际,厨师们依次端着餐盘鱼贯而出,开始传菜。 乔攸望着一道道摆在面前的家常小菜,看来暮晚婷也不太会做饭,都是最简单的番茄炒蛋之流。 佣人帮暮晚婷摘了围裙,她进去时什么样出来时还是一样精致,就连任何一根头发丝都没发生一点移位,被油烟浸泡这么久,身上依然是淡淡的木质玫瑰香气,落落大方,搭配胡椒、蔓越莓、樱桃这些深沉的香气,透着一股高冷坚韧,利落分明。 即便如此,她还是进房间换了一套新的套裙出来,干净的碧色映衬着她肤如新雪,很难相信她已经七十岁。 暮晚婷拍了拍手,佣人心领神会,在椭圆的长桌中间点了一盏水晶烛灯,周遭一圈铺陈着艳丽的红玫瑰花瓣,馥郁芳香。 大厅灯光暗下去,佣人们整齐鞠躬退下,只留一盏烛灯摇曳生姿。 乔攸往后靠了靠身体,情不自禁抬起双手抱住弱小无助的自己。 暮晚婷她……没事吧。 “别这么拘谨,我难道还会吃人不成。”暮晚婷笑得冷冷淡淡,随手拿过一只空碗,用白陶瓷夹加了一些意大利面在碗里,推过去给乔攸,“尝尝吧。” 乔攸端起小碗,很没规矩地凑到鼻间闻了闻。 闻着倒是正常,看着也没有下毒的痕迹。 彼时的乔攸,质疑陆景泽,理解陆景泽,成为陆景泽,最是害怕,对方在他饭菜里下毒。 好歹对方是陆珩他妈,面子还是得给的。 乔攸夹了一筷子意大利面扔嘴里,不敢细细咀嚼,使劲吞下去。 下一秒,面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他尝到了从食道里返上来的一股奇怪的味道。 就像是夏天在脏水桶里泡了一个周的…… 抹布。 好家伙,今日他竟也棋逢对手。 “味道怎样。”暮晚婷高傲扬起下巴,语气和乔攸说不出的相似,“允许你对它的味道做出不少于六个角度且不少于八百字的赞扬。” 乔攸使劲咽了口唾沫。 合着陆景泽那股臭屁劲儿,是遗传了她。 乔攸好不容易把东西咽下去,使劲做了个深呼吸: “其实我觉得,这个意大利面就应该拌42号混凝土,因为这个螺丝钉的长度很容易会影响到挖掘机的扭矩,你往里砸的时候,一瞬间,就会产生大量的高能蛋白,我们管这种现象叫做纯度宝典。” 暮晚婷:……??? 听不懂,但听起来很专业且逻辑性极强,要不还是微笑敷衍过去吧。 暮晚婷好歹是没逼着他继续吃,简单的晚餐结束,乔攸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该起身告辞。 结果暮晚婷: “要不要,跟我一起散散步,消消食,顺便给你讲讲,陆珩小时候的故事。” 乔攸迈出去的脚立马撤回了关键一步。 要是说陆珩,那他可不走啦。 他乖巧的像只小奶狗,跟在暮晚婷身后,陪着她穿过亭台楼榭,古道凉亭,灯笼在湖面打出一串亮黄色的小孔,跟着波澜破碎成诗。 暮晚婷也不加言语,步伐优雅缓慢,沿着湖边慢慢走,最后带着乔攸来到一处远离主宅的偏房,停住了脚步。 乔攸硬了。 是说拳头。 该不会这是陆珩小时候住的房间。 虽说这里的房子随便一间都值个天价,但远离主宅的偏房,又挨着湖水,夏天别提多潮,蚊子肯定也很多。 乔攸撇撇嘴。 呜呜呜珩珩我的宝,你受委屈了。 暮晚婷在门口站了许久,才抬手轻轻推开门。 乔攸虽然嫌弃它偏,但架不住是陆珩小时候的房间,好奇死了,越过暮晚婷伸长脖子探个脑袋进去。 月光投进屋内,漆漆暗暗,只勉强能看到房间正中间摆着一个大家伙。 暮晚婷点亮烛灯,乔攸这才看清屋内构造。 什么也没有,只有中间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 乔攸后退三步,躲着暮晚婷远远的,眼睛里写满警惕: “你不是带我来看陆珩的房间么……这里……你不要告诉我他小时候吃喝拉撒都是在钢琴上。” 暮晚婷没理睬他,自顾问道: “你会弹钢琴么。” 乔攸双手揪着领口,使劲攥紧,摇摇头。 “你来。”暮晚婷对他招招手。 乔攸拖着鞋底,视线紧紧瞅着暮晚婷,往前拖动了一步。 暮晚婷叹了口气,一把拉过乔攸。 别看她这把年纪,劲儿还真不小,乔攸被她拽得一个踉跄,被椅子稳稳接住。 暮晚婷在他身边坐下,做了个漫长的深呼吸,缓缓掀起琴键盖子。 黑白相间的琴键干净如新,映照出乔攸紧张的小脸,被竖条形的黑色琴键拉长到变形。 暮晚婷抬手,食指轻轻按住其中一只白键,压下去,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我教你,好不好。”暮晚婷浅浅笑着,不由分说,拉过乔攸两只手放在琴键上。 可乔攸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暮晚婷沉思片刻,拿了黑色签字笔过来,在乔攸那一侧的琴键上依次写下1-9几个数字,又在自己这一侧的琴键上效仿照做。 “我慢慢弹,你跟着我的数字走就好。” 乔攸虽不情愿,又怕他贸然离开这老太太再追上来给他一刀,只好乖乖照做。 简单几个琴键按下,纵然乔攸对钢琴一窍不通,可也听出来老太太教他的是一首很简单又好听的《水边的阿狄丽娜》,是钢琴初学者的入门曲目。 暮晚婷教得很认真,乔攸却有些心不在焉。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和我讲陆珩小时候的故事? 他悄悄侧过目光打量了一眼暮晚婷。 这一眼,他的双目一下子失去了焦点,脑袋一懵,弹错了一个键。 暮晚婷眼角那亮晶晶的……是眼泪……没错吧。 乔攸一下子慌了手脚,在钢琴上乱弹一气,忙停下手,不管出于设么原因,女孩子哭了他就该第一时间道歉: “对不起暮董,我实在没什么弹琴天赋,现在打也来不及了,我下辈子一定努力,您别哭了我害怕……” 暮晚婷吸了吸鼻子,发出一声苦笑: “你道什么歉,反而是我,三番五次在你面前控制不住情绪,让你害怕了。” 她深吸一口气,望向黑色琴键上投映出的她变了形的脸,笑笑: “其实你问我,今天吃到你做的山药滑肉汤,为什么会哭。” 乔攸:“我好像没问。” 暮晚婷自动忽略了这句话,继续道: “我年轻的时候在乐团工作,主要负责钢琴伴奏,后来在一次演奏会上遇到了我先生,也就是陆珩的父亲,我们两个彼此一见钟情,很快陷入爱河,可我只是个普通人家出身的孩子,陆家上下都瞧不起我,是我先生力排众议,宁愿与家里决裂也要娶我为妻。” 乔攸默默看着暮晚婷,发现她看起来高贵冷艳,其实真的不太会控制情绪,说着说着,又开始掉金豆豆了。 “当时,乐团不少姐妹都嫁入了豪门,为了承得起豪门阔太的身份,她们就瞧不上自己曾经吃饭的手艺,不愿承认自己曾经靠着唱歌跳舞讨生活,觉得这很丢人。” 乔攸点点头,好像傅淮宁的奶奶就是这样。 “可我先生,花了大价钱,请了最好的琴师,为我打造了这一架三角钢琴。他说,我弹琴的样子很认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因为我喜欢,所以他也希望,以后我能继续在自己热爱的梦想中发光发热。” 暮晚婷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可是我没想到,我刚生下陆珩,他就带着我的大儿子和儿媳,永远地离开了。” 乔攸这么听着,眉毛耷拉下来,心里有点酸酸的。 在陆珩的集团自传里,也提过这件事。 “后来,我先生的心腹也陆陆续续离开、去世,为了守住我先生那被人觊觎的家业,我不得不放弃它。”暮晚婷手指轻轻点了点钢琴,“被迫接手一窍不通的工作,没有睡过一天好觉,生怕哪天醒来,我先生一辈子的心血就毁在我手上。” 乔攸同情地点点头,虽然他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事,但确实能理解她的心情。 一辈子,都在求得认可。 暮晚婷的哭声中,掺杂着强烈的委屈,就像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的小女生,哭哭啼啼对家人诉说着她受到的伤害和不公。 “从那以后,我对陆珩便格外严格。” 乔攸一听“陆珩”二字,立马竖起耳朵。 “我希望他走的每一步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希望他好,希望他不必走我的艰辛老路,世界上有哪个父母,是真的舍得孩子放弃心爱之人,和门当户对的大家族联姻,我也是过来人,当然理解他的心情,可这是没办法的事……” 乔攸敏锐地发现了华点,终于是插了嘴: “暮董,说这么多,您不会也要扔我五百万,让我离开陆珩吧……” 好一个图穷匕见。 暮晚婷止住了哭声,奇怪地看了乔攸一眼: “我让你走你就得走,凭什么给你钱。” “暮董,您真霸气。”乔攸皮笑肉不笑道。 暮晚婷笑了笑,手指轻轻擦过湿润的眼尾: “不是的,其实开始知道陆珩和家里保姆谈恋爱,我的确有过震惊和愤怒,今天上门不单单是针对阮清,更是想给你一个下马威。” “但,你应该庆幸你有这样的厨艺,救了你和陆珩。” 乔攸:……? “展开讲讲?” 暮晚婷做了个深呼吸,稳住情绪: “在陆家同意我和我先生结婚之前,我先生和家里有过一段时间的决裂,他一度失去继承人的身份,家里人暗中使手段,让他找工作处处碰壁,断了他一切经济来源,然后他问我,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我还愿意跟着他么。” “那您怎么说的。” “我没有犹豫,我说我愿意,再不济,我可以多接一些私活,我养着他。” “那段日子过得很贫苦,陆家人暗中在我工作的乐团使绊子,乐团给我调岗到后勤,降薪,冷处理我逼我辞职。” 乔攸暗暗吐槽,该说这就是大财团么,手段一直这么肮脏。 “我先生知道是他带给我麻烦,但他没有说要放弃离开,而是尽可能在情绪上弥补我。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主动为我准备一日三餐,为我洗衣服打扫卫生,他做得真的很差,但却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 暮晚婷拉起乔攸的手放在掌心,怜爱地摩挲着他因为长久家务活导致微微粗糙的手指。 乔攸手指动了动,下意识想缩回,但还是选择了躺平。 “而你做的,怎么能和我先生做的味道一模一样呢。”暮晚婷笑笑:“大概是你们做饭都很难吃,而恰好,我的味觉是先天性的失灵。陆珩应该也很喜欢你做的菜吧,因为他和我一样,味觉失灵。” 乔攸脸上的同情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甘和不耐: “您要是说这个,那我可困啦。” 暮晚婷拍拍他的手,又慈爱地摸摸他的头发: “我今天才想明白,作为一名母亲,不要求孩子成龙成凤。健康长大,做个善良的人,已经是夫复何求。仔细回想,我被迫绑在L.U电子集团的这些年,已经忘了要怎么笑,吃了你做的饭才猛然回忆起,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住着简陋的小房子,吃着难吃的饭菜,彼此相爱,理解,携手,共同面对风雨。” 乔攸这下确定,这本文中最虚假的霸总——陆景泽; 真正的霸总——很多年没笑过的暮晚婷。 可听了她这段深情剖析,乔攸似乎又有点理解了暮晚婷为何如此执着给陆珩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 或许她不想像曾经刚接手L.U电子集团那样,所有的人,无一例外不在她的掌控范围内,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好不容易拿到了权力,如果这时候自己的儿子又像那些人一样超脱她的控制…… 她也会因为回忆起那段痛苦曾经而感到害怕的。 其实暮晚婷真的很了不起,做到了大多数甚至不敢想的事。 乔攸反握住她的手,这才发现,看似保养精致的暮晚婷,手指肚也因为长期敲打键盘而长出了厚厚的老茧。 “妈妈,陆珩的妈妈,您放心,我会对他好的,哪怕哪天他没落了,我也可以养他,我从景泽那讹了一千多万带一套别墅。” 暮晚婷:…… 坚强微笑.jpg 停停停,我疼儿子,不代表把孙子就不是亲生的。 当晚,乔攸没走,因为老太太忽悠他,说要给他讲陆珩小时候的故事,全都是乔攸没见过的陆珩哦。 乔攸心甘情愿陪在暮晚婷床边,听着她絮絮叨叨自己年轻时和陆珩爸爸的爱情,就好似陆珩根本就是多余的,多提他一个字都嫌烦。 到底是年纪大了,说着说着也就睡着了。 乔攸轻轻帮她盖好被子,扶着膝盖凑在她耳边: “晚安哦。” 彼时,祖宅大厅。 秘书看了眼董事长房间,见灯关了,便打算起身回家。 刚走到门口,清冷月色下,一高大身影阔步向这边走来,脚下生风。 秘书推了推眼镜,看清来人,立马上前拦住: “代表,董事长已经睡了,您不能乱闯。” 陆珩淡淡看了他一眼,大手按住他的肩膀推到一边,扔下一句“失礼了”,便朝着暮晚婷的房间阔步而去,一把推开大门。 乔攸本来坐在床边昏昏欲睡,被声音吵醒,不禁一个哆嗦,没等回头看清来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下一秒,他的手腕被人紧紧捏住,拉起来。 昏暗的烛灯下,乔攸的双眸不断扩大,几乎要睁到极致。 他揉揉眼,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抬手抚摸着来人的脸: “陆管家……?你不是出差了么,怎么在这。” 陆珩的眼底一片森寒,却又被烛灯投映出跳跃的火苗。 床上的人动了动,喑哑疲惫的声音旋即传来: “陆珩,我应该教过你很多次,不可以打扰别人睡觉,走路要放轻脚步。” 陆珩淡淡扫了眼床上的人,转过视线看向乔攸,抚摸着他的脸,又给他转了个圈,检查他身上是否有异样。 “是。”他的语气几分漫不经心,“可我不记得您有教过我,私自带人回祖宅,可以不经任何人同意强行将人留下。” 床上传来暮晚婷意味不明的一声冷笑。 陆珩牵起乔攸的手,刚才的生硬语气顷刻间消失,漫上一丝担忧的温柔: “我们回去吧?” 乔攸似乎还在梦里,满脸懵逼跟着点头。 “母亲,抱歉,我们先回去了,改日我再登门拜访。”陆珩说着遥远疏离的话,拉起乔攸往外走。 车上。 乔攸终于醒了过来,确定这不是梦。 “陆管家你不是出差了么?我梦都醒啦,你怎么还在?” 第57章 陆珩神情几分倦色, 他强撑疲惫,又拉起乔攸的手仔仔细细的检查,不回答乔攸刚才的问题, 而是道: “明天我们去医院检查下身体吧?” 他怕暮晚婷给乔攸留下了看不见的内伤。 乔攸抽回手, 车内温度被暖气蒸高, 车窗被外面的冷空气和车内的热空气相冲击, 形成薄薄一层雾气。乔攸就在上面胡乱划拉着。 “你不回答我,我也不回答你。” 陆珩松了口气, 语气尽量放轻: “我转述一下景泽原话:该死的乔攸被奶奶带走以后,我给他打了八百个电话也不接,没办法,只好联系小叔你。” 乔攸:? 该死的乔攸?一晚不见,陆景泽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看来还是吃亏吃得少了。 陆珩继续道: “小叔听到这个消息后,真要吓坏了,连忙从临市驱车赶回。” 他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松弛。 “嘿嘿。”乔攸还在那傻乐,“就知道小叔叔最担心我了。” 根本不知道陆珩回程嫌司机开车太慢,又打不通乔攸和暮晚婷的电话,干脆亲自开车, 车速快到司机紧紧抓着安全手环, 缩成个鹌鹑哆哆嗦嗦道: “代表, 我的命也是命,我的家人也在等我平安回去……” “我妈真的没为难你?”陆珩不放心, 又问一遍。 “没有哦。”乔攸玩着自己的手指, “暮董其实人很好, 她还教我弹钢琴呢。” 陆珩开车的手顿了顿,良久, 声音充满疑惑: “她,教你弹钢琴。” “嗯,《水边的阿狄丽娜》。不仅如此,她还给我做了晚餐,讲了很多她年轻时候和你爸爸的恋爱故事。” 陆珩转动方向盘,唇线抿出凌厉的弧度。 他担心这只是乔攸为了让他放心编造出来的故事。 因为从他六岁那年,母亲被迫接手公司开始,那架三角钢琴便被转移到了很远的偏房,母亲再没碰过一次。 后来陆景泽学会说话,拍着小手对奶奶撒娇,让奶奶弹钢琴给他听,奶奶也只会一改往日慈爱,严肃地告诉他: “奶奶不弹钢琴,奶奶不喜欢那种东西。” 一旁的乔攸已经开始按照暮晚婷给他在琴键上标记的数字,嘴里念着数字,手指在半空中笨拙地敲着。 红灯时,陆珩看了眼乔攸的指法。 眉目一展。 是《水边的阿狄丽娜》没错,在母亲接手公司前,也教他弹过这首曲子,也是唯一的一首,在他当时幼小的心里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至今难忘。 陆珩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倚在靠背上,仰起头: “乔攸,你教教我,怎么和我母亲和平共处,轻而易举讨了她的欢心。” 乔攸不是很理解,挠挠头发: “不然,你也给你妈妈做一顿饭。” 陆珩笑出了声,笑声爽朗。 “原来如此,那我味觉有问题的秘密,你都知道了?” “切……”乔攸白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真是我的天选之人,从味觉基因上就选择了我,原来只是味觉有问题啊。” 陆珩直起身子,严肃更正: “这又何尝不是基因选择的一种,所有巧合,凑成了坚定的现实。” 乔攸很没出息地觉得,陆珩说话就是有水平有道理。 生气小狗一秒转晴,乐呵呵抓住他的衣袖,拿过他的手亲了亲。 “其实,你妈妈是很好的人,能养育出你这么优秀的小孩,做父母的也差不到哪里。你和妈妈只是缺少一个沟通的契机,而你打心眼里还是爱着妈妈的,上次相亲,即便你不情愿可也答应了,你当时说,因为体恤妈妈的不易。” 乔攸扭过头,小声嘟哝了一句: “否则真正的恶毒长辈,才不会因为陆景泽真情一跪就松了口。” 霸总标配:铁打的刀子嘴豆腐做成的心。 “你说得对。”陆珩笑笑,“既然你都这样劝我,看在妈妈教你弹钢琴的份上,我会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谈谈。” 乔攸心满意足地点头:“嗯嗯。” 陆珩补充:“我们的婚事。” 乔攸愣住。 结婚? 说实话,他和陆珩确立关系不久,他还没想到这么远。 从陆珩嘴里说出来,感觉很微妙,又有些…… 他想到了白天在驾校里捡到的kitty猫钥匙扣。 有些…… 不安啊。 陆珩注意到乔攸的沉默,笑了笑,抬手摸摸他的头发: “好了,我知道你还年轻,想多玩两年,我这个大叔可能是有点急了,但尊重你的意愿,等你什么时候想真正和我开启二人世界再告诉我。” “不着急,慢慢来。” 乔攸慢慢抿紧了嘴唇,垂着的双眸呆滞地盯着裤子上的纹路。 良久,他沉默着点点头。 陆珩又看了他许久,直到绿灯亮起,才慢慢发动了车子。 * 陆珩和暮晚婷根本不需要找个时间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只要他们之间找到了共同话题。 陆珩在家睡了一晚,翌日一早,去房间看过还在熟睡的乔攸,便再次踏上出差之路。 路上,他接到了暮晚婷的电话。 暮晚婷的声音听来很疲惫,还病恹恹的,嘶哑着道: “陆珩,你也知道妈妈年纪大了,等不了太久了,你和小攸攸,打算什么时候正儿八经把婚事办了?” 陆珩按了按蓝牙耳机,确定他没听错。 小攸攸?他都没对乔攸叫得这么亲昵。 头一次面对母亲的电话时露出了笑模样。 “妈,您身体不舒服么。” 电话那头传来暮晚婷拍胸口的声音: “是啊,之前还好好的,昨晚见了小攸攸,就成了块心病,心脏难受着,你们不给我个准信,我都不知道还要难受多久。” 像个小姑娘一样撒着娇。 陆珩知道母亲在演,她身子骨可硬朗着呢。 “这件事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得看乔攸的意思。您也知道他年纪还小,有好多没去过的地方没见过的风景,我想等他认真感受过这个世界,到他确定婚姻是美好的,再做下一步打算。” 陆珩轻声道。 暮晚婷一声长叹,似乎要酝酿情绪再费点口舌劝一劝。 陆珩忙着开车,转移了话题: “您先顾及景泽和阮清的婚事吧,阮清是名校生,资质很不错,人也实在,可以放心把景泽交给他。” “你这小家伙……”暮晚婷不满。 陆珩笑了笑,道了声还在开车便挂了电话。 小家伙这个叫法,在母亲接手公司前最喜欢这么称呼他。 …… 乔攸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 他一个侧滑从床上掉下去。 和教练约的九点,不小心睡过头,一会儿教练肯定要骂他是内娱欧巴架子大。 他火急火燎洗漱过,像乙女游戏里的少女主角,叼着面包出了门。 打车过去的路上,收到了陆珩的消息: 【我已经到了,你起来后吃完早餐再去驾校,不要饿肚子。】 乔攸给咬了一半的面包拍张照发过去: 【在吃了,起晚了,教练要骂人了T□T】 不多会儿,他又收到了暮晚婷的短信: 【早安,美好的一天开始了[照片]】 照片是暮晚婷拍的她精心养育的红玫瑰。 乔攸心说不愧是娘俩儿,都喜欢玫瑰花。 他把刚才那张面包照发给暮晚婷: 【早安,早起的攸攸有面包吃。】 暮晚婷: 【只吃面包没营养[微笑],下次让李叔提前帮你准备好早餐[爱心][咖啡]。】 她根本没意识到,已经十点半了。 乔攸风风火火赶到驾校,正如他猜想的一样,韩教练指着他的鼻子: “你们内娱欧巴架子真大,我等了你一小时四十分钟!” 好在是今天工作日,没有其他学员,教练嘴上这样说着,倒也乐得清闲。 乔攸赶紧钻进车里,练习路考科目。 刚关上车门系上安全带。 “等等!停车!”后面传来声嘶力竭一声吼。 韩教练赶紧熄了火。 狂奔而来的是教练组长,寒风吹得他双颊通红。 他一把拉开车门,把乔攸拽下来,对副驾的教练吆喝着让他也赶紧下车。 组长气都没喘匀,后面又跑来两个汽修维修工模样的男人,对着刹车一通拆卸检查。 在乔攸和韩教练诧异的目光中,俩人顶着一脸油污出来了: “这刹车没问题啊。” 组长不可置信,探进身子跟着检查一遍,嘴里念念有词: “不可能啊……” “到底咋回事?怎么一堆拉屎的没一个递纸的?”韩教练摸摸自己的地中海发型,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组长思忖片刻,勒令俩维修工打电话找人把车子拖走做个详细检查,又让韩教练暂时换辆车。 他道: “你们有所不知,今天我刚来,看门的大爷说昨晚姓蒯的半夜三更来了一趟。” “老蒯?就是和他吵架被开除的那位?”韩教练指指乔攸。 “是,看门大爷也忘了老蒯被开除的事,见了当没看见让他进来了,结果我听了这事儿越想越不对劲,就去调了监控。”组长啧啧道。 “结果就让我看到,昨晚凌晨三点,这老小子偷摸进来在这辆车的刹车上动了手脚。”组长敲敲车子后备箱,语气愤懑。 乔攸后背一寒。 又觉得庆幸,果然炮灰智商普遍不高,在监控底下干坏事,这不是等着被人抓。 “老蒯这是想害死我呀!”韩教练一拍大腿,撸袖子想杀过去干他一干。 “不是害你,我估计是想害咱们乔先生。”组长道,“他丢了工作,听说他老婆孩子本就和他拧巴,这下好了,老婆死活要跟他离婚,孩子也骂他是废物让他去死,我估计他心里不平衡,人一旦失去所有,也就无所畏惧了。” 乔攸犹疑地望着教练车,问: “可您检查过车子不是没问题么。” 组长“嘶”了一声,剑眉蹙起,他还纳闷这件事呢,难道是老蒯手艺不精?不对啊,这群人里论车技,数他这个[大拇指]。 “不管怎么样,你们也过来跟我一起看看监控,当个证人。” 乔攸so sad。 他是来学车等他的雷克萨斯ES落地的,怎么一下子从励志小说变成了刑侦文学? 几人跟着去了监控室看监控。 晚上光线不明朗,只依稀能通过那人身上的标志性条纹外套判断来人就是老蒯。 据组长所言,老蒯没啥审美,没见他穿过除了条纹衫以外的衣服,就连面包服也执着于条纹花纹。 接着,老蒯偷摸来到韩教练的教练车旁,打开车门对着刹车动手动脚,还非常谨慎的把副驾那边的教练专用刹车一并改了。 乔攸:…… 真是生怕自己被抓得太慢。 组长和韩教练在一边商量此事,监控还在二倍速进行。 乔攸百无聊赖,想着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始练车。 突兀的,他猛地坐直身子。 监控显示时间来到今天凌晨四点,天依然大黑着。 但在这尚不明朗的光线下,却出现了极为显眼的一颗…… 大光头。 那光头蹲在冬青丛里,一直到老蒯在刹车上动过手脚又朝车子吐了口唾沫后扬长而去,才悄悄从冬青里跳出来,小跑到车边,娴熟地从后腰摸出扳手和螺丝刀,对着刚被毁坏的刹车又是一通动手动脚。 乔攸一把抱住显示器,撞得电脑差点砸地上。 “放大,监控放大。”他指着屏幕中的光头道。 因为太黑,对方又穿着最普通的教练制服,根本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一颗熟悉的,闪闪发光的光头。 组长见势,赶紧放大视频。 但驾校的监控实在落后,即便放到最大,那个光头脸上也是一片马赛克,更无法通过他的衣着判断身份。 乔攸只觉得浑身血液冷了,又忽然变得滚烫,烫得小脸通红。 他指着光头,忍不住跳了几下,嘴角咧开: “这个光头是谁!他是不是姓刘!叫刘宇盛对不对!” “冷静冷静,咱也看不清,都是马赛克,你别急,我帮你查查,好心人咱找到肯定要给他至高嘉奖。”组长安慰道。 “是我舅舅!”乔攸一把抱住组长,一蹦三尺高,“是我舅舅!!!” 组长揉了揉差点被乔攸震聋的耳朵,诡异地看了韩教练一眼,俩人互相交换一道目光。 办公室里,组长和韩教练去找人,乔攸来回踱步,摩拳擦掌。 肯定是舅舅,只有舅舅会救他。 还有那个有磨损的kitty猫钥匙扣,就是他送给舅舅的奖品。 乔攸使劲做了个深呼吸,连灌三杯水,冷静,冷静。 冷静不下来,他打开窗户对着外面一声喊: “舅舅——!攸攸知道你来了!” 声音刚落下,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乔攸一个趔趄,朝门口看过去,使劲敲打着胸腔里那个即将跳脱身体的小心脏。 啊,好刺眼。 房门打开,鱼贯而入三个人,后面满脸堆笑的组长将一颗光头推过来: “乔先生,那位见义勇为的好心人我们帮你找到了,就是他。” 乔攸眼睛睁得老大,似乎想第一时间看清舅舅那张久违的脸。 脸上全部的肌肉都调动起来,带着愉悦和亢奋,无限上扬。 下一秒…… 慢慢落下去,肌肉失去了紧绷,松弛下来。 眼前的光头,穿着教练制服,嘴边一圈小胡子,笑得憨厚老实: “这位学员,这是我该做的,我正好住在职工宿舍嘛,起夜撒尿,看见老蒯在车子上动手脚,出于求稳没当时去揭穿他,不过我拍了视频证据,担心你们,就顺便把刹车给你们修好了。” 乔攸怔怔望着眼前的大光头,眼圈渐渐红了。 原本高升至九万里高空的心,猛地砸进地底。 沉默了快一个世纪,乔攸迟滞地摇着头,慢慢后退: “不是他……” 声音嘶哑无力。 光头教练不好意思地笑笑: “虽然咱长的不像正经人,但这么多年连只小蚂蚁都没踩死过,过年的鸡还是我老婆杀的呢,那刹车,确实是我修的,害怕你们出意外。” 乔攸还是摇头: “不是他……!” 声音漫上浓浓的委屈。 像个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小孩,右脚往地上一跺:“他不是我舅舅!” 说着说着,眼泪掉下来了。 无数次的希望衔接的却是彻底的失望。 组长和韩教练尴尬地对视一眼,拉过光头,对乔攸赔着笑: “那您冷静一下,我先让这位教练去工作了,改日肯定重重嘉奖他。” 三人似是不敢多待,在乔攸突然的沉默中一溜烟跑出了办公室。 门口,组长重重叹了口气,骂道: “这个死老刘!净给我出难题!” 这一天,乔攸勉强是控制好情绪把车练完,司机小刘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来接,他也道想自己走走,就一公里多点,很快到家。 乔攸晃晃悠悠走回家,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欢声笑语。 推门进去,见是暮晚婷来了,旁边围了一群穿制服的人,各个手里端个红托盘,上面摆满金光灿灿的黄金,让阮清挑选结婚用的金子。 暮晚婷财大气粗,说着陆景泽小气,还说: “咱们陆家娶媳妇,这点黄金说出去不怕人笑话,奶奶给做主,全国所有的金店随便选,没有相中的就请设计师做,早晚到小清挑到满意的。” 她又捏捏樱樱的小脸蛋,笑道: “咱们小家伙也得挑几样喜欢的,等你长大了,跟着奶奶出嫁。” 樱樱:“谢谢奶奶!你真好~” 一派和睦中,只有门口的乔攸,被阴霾笼罩着。 “小乔哥哥!”眼尖的樱樱发现了门口的乔攸,阮式小火箭立马飞扑而来,撞入他怀中。 乔攸被撞得一个踉跄,勉强稳住身形,露出一抹苦笑。 暮晚婷看到人,立马起身迎上来,嗔怪着: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让司机去接,看这小脸冻的,小可怜儿。” 说着说着,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 她望着乔攸泛红的眼眶和刻意躲开她的视线,柳眉深深敛起。 拉过乔攸到一边,紧张兮兮地问他: “怎么了,和陆珩吵架了?还哭过了?” 乔攸摇摇头,努力摆出笑容:“没有,冻的。” 暮晚婷眉头敛得更深了,揉了揉乔攸冰凉的手,压低声音: “陆珩的脾气我了解,有时候是有点不近人情,但你放心,但凡他敢让你受委屈,我肯定饶不了他,伯母给你做主。” 乔攸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浑身散了架一般有气无力。 他还是摇头:“小叔叔对我很好,从不舍得让我受委屈,不是他,就是,在驾校,和人拌了几句嘴。” 乔攸只能胡乱编个理由搪塞过去。 暮晚婷一听,紧蹙的眉目轻轻舒展开,松了口气。 “驾校那帮人,没素质的,小攸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不喜欢咱们就去别的学校学,或者伯母请最好的教练上门亲自教,也省的你天天跑来跑去。” 乔攸点点头,嘴角漫上一丝苦笑: “嗯,我想想再说吧,有点累了,我先上去休息。” 暮晚婷望着乔攸步伐不稳,背影虚晃,总觉得,事情绝不是他说的和人拌嘴这么简单。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看得出乔攸是很开朗的性格,有事也不往心里去。 暮晚婷叹了口气,陷入沉思。 当晚,陆景泽被奶奶严刑逼供,可他来回就是那一句: “我真不知道!我真没惹他!已老实,求放过……” * 翌日,乔攸再次来到驾校。 他盯着那辆6号教练车看了许久,望见里面有人头晃动。 这时,车门忽然打开。 乔攸呼吸一滞,停下了脚步,死死盯着车门。 车里下来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穿着教练服,一头浓密秀发连他看了都羡慕不已。 他失落地叹了口气。 到底一切只是他的臆测么。 今天是周末,韩教练这里来了不少学员,一人练一圈,全轮完一遍,天已大黑。 冬天的天黑得早,才七点钟就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乔攸本想给小刘打个电话让他来接,又觉得小刘也很辛苦,也得回家吃饭陪老婆,罢了,打车吧。 一掏出手机,屏幕出现轮盘转了一圈,接着便黑了屏。 没电了。 也好,走回去,散散心换个心情。 乔攸裹紧身上的毛呢外套,使劲圈了圈羊毛围巾。 这条围巾是陆珩的,上面飘着淡淡的橙花油和鸢尾凝脂的香气,这样陆珩不能陪在他身边时,也能嗅香思人。 好想他…… 乔攸走了几步,便感到寒风刺骨,天气预报说最近有雪,气温骤降,寒风穿透厚毛呢外套,直往身体里灌。 “好冷好冷。”乔攸缩紧身体抱着双臂,一路小跑。 跑过一条狭窄的巷子口,又慢慢折返回去。 黑漆漆的巷子,一眼望不到头。 乔攸有印象,穿过这条巷子就能直接抵达陆家前面的大马路,要是正常走,他得多走二十分钟,天太冷了,抄个近道。 他将围巾扯上去捂住嘴,尽量隔绝寒风。 巷子里黑得一塌糊涂,这边是拆迁房,砸得七零八碎,水迹斑斑,且早就不见了路灯。 乔攸伸出手晃了晃,依然是黑漆漆一片。 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 月光投映在湿润的地面,泛着清冷的银光,成了巷子里唯一一点光亮。 乔攸怕磕了碰了,只得沿着地上的水渍走。 乔攸裹紧脖子上的羊毛围巾,类似陆珩身上的气息,让踏足夜路的他渐渐舒展开身体,没那么紧张。 “沙沙、沙沙。” 乔攸猛地止住脚步。 他害怕踩到积水脏了鞋子,一直是踮着脚走路,几乎不会发出声音。 可在这漆黑的阒寂中,却听到了另一种奇怪的节奏。 像是粗糙的鞋底摩擦石砖的声音。 乔攸刚挺直的腰板一点点弯下去,条件反射的,拉上围巾挡住半边脸。 他一停脚,沙沙音也随之消失。 刹那间,乔攸脑海中猛然冒出之前看到的热搜,那条把他和陆珩顶下去的“暴露狂专挑年轻男性下手”。 脑门上冒出三个超级标红粗体大叹号。 乔攸那张小脸,一点点漫上绯红。 竟然……叫他碰上了。 这跟踪狂人品不咋地,眼光倒挺好。 乔攸清了清嗓子,身体往墙角缩,紧贴墙壁着走。 借着地上反光的水迹,他看到了身后那紧跟而来的人影,在水迹中冒出又忽然消失。 乔攸飞速回头看了一眼。 夜幕下,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但那飞速一眼,还是让他看到了夜色下更黑的一圈人体轮廓。 乔攸紧紧捂着围巾,脚步加快。 紧随而来的沙沙脚步声中,掺杂着意味不明的粗喘,像刚犁完地的老黄牛。 随着乔攸的脚步愈来愈快,那鞋底与地砖摩擦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乔攸拔腿就跑,一路狂奔,终于,身后跟着的人也不再藏着掖着,尽显本色,追着乔攸一直奔到巷子半道,乔攸猛地蹲下身子,将脸深深埋在臂弯中。 即便穿着厚重的呢子大衣,可缩成一团时,他看起来依然是小小一只。 “为……为什么跟着我……!”紧紧埋进臂弯中的脸,发出瓮声瓮气挟带着惊恐的一声。 身边那男人见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双手抱在一起使劲搓了搓,一副即将享用大餐的餍足感。 “当然是因为……”那人一张口,声音嘶哑宛如破锣,透着强烈的猥琐感。 摩拳擦掌,朝着乔攸步步紧逼—— 顺着寒凉的夜风,那人嗅到了乔攸身上散发出的甜蜜的橙花油香。 诶嘿,竟然让他碰上了极品。 他苍蝇搓手.gif,慢慢对紧缩成一团的乔攸伸出了邪恶的禄山之爪。 哗—— 下一秒,猥琐又得意的小手停在了半空,不动了。 刚才只恨不能赶紧找个地缝把自己藏起来的小男生,忽然舒展开身体,慢悠悠站了起来。 借着不太明朗的夜色,他好似隐隐约约看到他脸上浮现出的一抹…… 奸计得逞的笑意。 “是因为,喜欢我?”乔攸笑着反问。 男人被他这突如其来反守为攻的气势吓得脑袋一蒙,随着他倒反天罡步步紧逼的步伐,男人竟也开始下意识往后退。 乔攸漫不经心抚摸着流畅的下颌线,视线从男人的额头一直打量到脚底。 目测四十来岁,穿着浅色的大衣,戴着鸭舌帽。 乔攸眉尾一挑,情不自禁向男人伸出右手。 男人条件反射地抱紧双臂,向后退了一步,倒是轮到他,露出警惕又惊悚的目光。 乔攸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的裤腰带时,立马停住,缩了回来,另一只手轻轻敲打着这只不老实的手,对男人笑道: “不好意思,情不自禁。帅哥,你衣服底下藏着的,圆滚滚的柱状物体,看着不错啊,拿出来瞧瞧?” 男人呼吸一滞,不断后退,退无可退,一脑袋撞在墙上。 他夹紧双腿,双手紧紧捂着裤.裆: “看……看什么……” 乔攸舔了舔嘴唇,抬手按在墙上,将男人紧紧圈在臂弯中。 他挑弄着男人的裤腰带,笑了笑,声音缓慢冗长,道: “能看什么,当然是你的作案工具啦,怎么,害羞?那要不要去我家,我家灯光明亮房子又大,不管是前面的还是后边的,都能看得……” 他紧贴着男人耳边,压低声音: “清清楚楚。” “噗通”一声,男人从乔攸臂弯中滑跪在地,刚才和色眯眯的小眼睛,此时完全失去了焦距。 “别、别过来!我要喊人了!”男人抱紧双膝紧紧缩在角落,像个即将失身的纯情少男,一边摇头,泪也不止。 乔攸蹲下身子,目光在他裤.裆处流连一番,随后一声轻笑: “别这么警惕,伤了哥的心,放心哥不白看,还会帮你拍成小视频加bgm,哦对了,美颜磨皮一样不给你少。” 乔攸的脸在男人眼中不断扩大: “考虑考虑?” 男人倒吸一口凉气,浑身抖得跟个筛子似的,大脑已经完全失去思考能力,只能顺着乔攸的问题来: “考虑……什么……” “喀拉!” 突然,巷子里响起几声脆响,声音吸引了二人注意。 仔细一看,滚落在脚边的是几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男人见势,终于夺回了大脑,站起身要跑。 被乔攸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后衣领。 像拖一只软脚虾一样拖了回来。 十分钟后,警局。 “呜呜呜我真是第一次,之前那几次尾随跟踪真不是我,警察叔叔求你饶我一次,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件事千万不能让我老婆知道,他绝对会杀了我!” 被乔攸扭送到警局的跟踪狂戴着一串亮晶晶的银质一体手镯,哭得仿佛发了泥石流。 警察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 “甭管你是第几次,跟踪是否属实,犯罪是否属实!” 男人蒙了半天,缓缓点头。 一旁的乔攸,哭得比他还泥石流: “嘤嘤嘤警察大老爷,你可千万要为我主持公道啊,绝不能放任这个跟踪狂继续危害社会,我受点委屈不当紧,可别害了那些尚未走出学校的男大学生啊。” 警察无奈扶额。 看着乔攸把抖的像鹌鹑一样的男人扭送到警局,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谁才是那个受害人。 尽管抓了现行,可男人一口咬定之前那几起暴露狂跟踪案绝非他所为,他也是想借着这个人的由头,头一次色胆包天出来犯案,顺便黑锅也甩给那个暴露跟踪狂。 他还强调了一遍: “这个男孩我从驾校时就注意到他了,谁家好人穿这么好看,他就是故意勾引我才让我起了色心!” 乔攸看了眼自己身上普通的大衣和围巾。 他怎么不去死? 警方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个男人就是之前那个犯下多起案件的暴露跟踪狂,只能将他暂时拘留,顺便罚个三千块钱,把他老婆叫过来,让他长长记性。 乔攸坐在大厅里,看着一五大三粗的男人风风火火冲进警局,提起这跟踪狂的耳朵就是俩大逼兜,扇的他螺旋三百六十度飞出去,一个劲儿哭喊着“老婆我错了”。 幸好是警察拦着,不然今天高低得交代在这里。 乔攸望着二人极不对等的体型,明白了: U盘虽小,照样能插电脑。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硬邦邦的巧克力,咬着,顺便看好戏。 刚才警方已经通知过吴妈让她过来领人,怕乔攸遭此一劫再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赶紧找个亲近的人过来安慰安慰。 跟踪男:到底谁的心理阴影比较大! 乔攸还顺便问了一嘴,说当时有人朝巷子里丢石头,估计还有第三人存在,但扭送跟踪狂出来时,也没看到别的身影。 警察砸吧砸吧嘴,分析一顿得出结论: “或许是好心人路过,故意丢石头转移嫌疑人的注意力,给你争取逃跑时间。” 警察继续微笑:虽然该跑的另有其人。 乔攸慢悠悠咬着巧克力,浓郁顺滑在舌尖蔓延开。 彼时,警局外响起车子引擎声。 乔攸吃掉最后一口巧克力,擦擦手。 吴妈来了,开着她的玛莎拉蒂来接攸攸回家了。 “吴妈——!攸攸好怕~”他张开双臂,像只归巢的小鸟,扑棱着欢愉的翅膀朝着门口蹦蹦跳跳而去。 下一秒,脸上作势露出的委屈,顷刻间凝固在脸上。 轻松的脚步也随之顿住,随即不受控制的慢慢向后退去…… 第58章 警局门口昏黄的廊灯下, 投映出高大的身影在地上,黑影斜斜拉长。 乔攸后退几步,停住了脚步, 喉结滑动了下。 一张他日思夜想无比期盼的脸就出现在大门口, 他本该比见到吴妈更加激动, 直接跳上去当只无尾熊挂在来人身上。 如果…… 不是来人那簇雪堆霜的眉眼下, 抿着凌厉的唇线,眼底透出的黑沉沉, 宛如深不见底的深渊泥潭。 从前极具安全感的高大身影,此时也只剩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乔攸视线几乎凝固了般,一动不动望着来人。 来的不是吴妈,是陆珩。 而且是乔攸这么心大的人,都能感觉出不同往日充满异样的陆珩。 温柔的气息早已荡然无存,只剩被冷冽寒风包裹着的沉重轮廓。 陆珩看了乔攸一眼,绕过他,和警察言语几句,握了握手。 黑色的大衣裹挟着如新雪般的皮肤,漆色的发在这种寒冷夜幕中处处透着生人勿近的凌厉和严肃。 乔攸一瞬间失去了吊在他身上的欲望,小心翼翼跟在陆珩身后上了车。 陆珩不发一言发动了车子。 压抑的沉默下, 乔攸挠挠头发又掐掐皮肤, 似乎哪里都不得劲。 性格使然, 他还是勇敢问出来: “你生气啦?” 陆珩静静望着前方道路,手指漫不经心划过方向盘, 低低一声: “嗯。” 乔攸不明白:“为什么呢……我有做错什么么。” 陆珩将车子停在江边大桥上, 熄了火。 这个点, 桥上已经没什么过往车辆,清冷色的路灯串联成一排, 在车窗上形成一条善良的银链子。 乔攸注视着灯光在陆珩鼻尖投映出的小小光点,手指不安地扯过衣角搅弄着。 他从来没见过陆珩真生气,哪怕有火气,也很快就消。 可这一次,不知是自己哪句话或是哪个动作,戳到了他的心窝上。 乔攸慢慢屏住了呼吸。 他看了眼车门把手,想着现在夺门而出跳进滚滚江水里,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尴尬。 可下一秒,身体突兀落入一道坚实怀抱,鸢尾凝脂特有的香气,随着对方压下的身体铺天盖地袭来。 陆珩的下颌轻轻贴在乔攸的颈窝中,一张嘴,热气与颈间弥散开,搔的那里痒痒的。 “我不是说,练车结束太晚要给司机打电话来接。” 乔攸顿了顿,解释: “手机没电关机,没办法联系司机,也没办法打车……” 他早就没了随身带现金的习惯。 陆珩低了低头,用自己宽厚的身躯将瘦小的乔攸全数裹挟在怀中,双手紧紧扣着他的后腰,似乎要连同驾驶室之间的档位手刹一并融入身体中。 “嗯,好。”陆珩沉声道,“那么为什么要走小路。” “因为近,实在是太冷了。”乔攸的声音也软软的,弱弱的。 “好,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找我来接而是吴妈。”陆珩翕了眼,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倦意。 乔攸认真思索一番,得出结论: “我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上午给你发过消息,说下午五点左右就会到,一直在家等你,等到了现在。” “对不起,我可能是忽略了消息……” 陆珩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又问: “所以以后也要这样,我问一句你才肯答我一句么。” 乔攸视线一晃。 他很怕陆珩提这个问题,因为陆珩始终强调“交流很重要”。 “你不知道,当我听说你被人跟踪还闹到警局,是什么心情。”陆珩抱着他的手不断收紧,想着从这一刻开始,彻底把他揉进身体里算了。 乔攸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 “对不起,我这次记住下次不会再犯,以后,到哪都给你发消息,好不嘛。” “乔攸,比起从你口中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我更怕你什么都不说。”陆珩低下头,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将脸深深埋进乔攸怀中。 乔攸缓缓抬眼,望着天边一轮明月。 他能理解陆珩的忧心,可是有些事,该怎么开口。 当陆珩抬起脸时,清冷月光下,乔攸看到了他湿润的眼尾,泛着一抹微红。 那一刻,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反复揉捏。 快要碎了。 乔攸捧着陆珩那张破碎的脸,使劲从他的额角吻着,一直到鼻子、嘴唇,想帮他重新拼凑完整。 半小时前。 吴妈接到警局的电话,抄起她的玛莎拉蒂钥匙就要过去接人。 在大厅撞到了陆珩,陆珩随口一问,她如实托出。 陆珩披了大衣拿起车钥匙,尚且还算情绪稳定,通知吴妈尽快联系乔攸的舅舅,出了这种事,有家人在身边会更安心。 吴妈在原地站了许久,缓缓打出问号: “乔攸他不是双亲早逝一直靠捡垃圾为生么?哪来的舅舅?” 陆珩跨过门槛的脚停了下来。 * 经过一个月的辛苦练习,乔攸终于赶在新年之前拿到了驾照! 虽然科二考了两次,科四也挂了一次,但拿到了就是成功。 拿到驾照,人还没到家,便坐在司机小刘的车上迫不及待给大家发消息: 【以后司机要是不在,要出门,尽管找攸攸。[骄傲挺胸.jpg][照片]】 陆珩正坐在窗前,深沉的视线穿过落地窗落在庭院里长势喜人的耐寒植物上。 手机响了一声,他收回视线,见是乔攸发来的消息,手指点开大图,轻轻摩挲着照片中和驾照合影的乔攸的脸。 半晌,回了消息: 【恭喜咱们家又多了一名马路杀手。[微笑]】 暮晚婷收到消息后也马上回复: 【攸攸喜欢什么车告诉我,最晚这周末,随你挑[憨笑]】 乔攸: 【已经提前找小叔叔预订过了,小叔叔说明天就带我去看车。】 暮晚婷: 【好~哪天要是看腻了,再给伯母一次表现的机会吧。[玫瑰][咖啡]】 透过屏幕虽然听不到对方语气,但乔攸觉得这个“好~”真是像极了陆珩的语气。 乔攸举着驾照冲进门,因为关注点都在头顶的驾照,学着人家霸总文里的女主/柔弱受,当场左脚绊右脚,来了个平地摔。 身体擦过地砖滑到了陆珩脚边。 乔攸颤巍巍举起驾照: “我……拿到驾照了。” 陆珩赶紧把人扶起来,拍拍衣服,揽过他的肩膀轻吻额头,拿过驾照打开,认认真真把每个字看了一遍。 “真棒,当时景泽也是学了半年才拿到驾照,比起他,封你一个秋名山车神不过分。”陆珩笑着,又忍不住亲了亲他得意的脸蛋。 “不是我太神,是陆景泽太菜。”乔攸难得谦虚一次。 “那么明天,可以去看车了吧,可以挑选喜欢的车漆对不对。”乔攸抓着陆珩的双手使劲晃了晃。 “那某些夜猫子明天可不能睡懒觉咯。” “看不起谁呢。” 第二天哭着从床上爬起来的乔攸前一天信誓旦旦如是道。 到底还是起晚了。 “你怎么不叫我。”乔攸哭丧着脸,手忙脚乱套袜子,顺便将责任推卸给陆珩。 “叫了一次,看你好像还是很困。”陆珩从他手里接过袜子,仔细一对比,还不是一个花纹的,于是又帮他找出配对的袜子,拉过他的脚踝,帮他穿着袜子安慰道,“没关系,已经联系过4S店,说我们会晚一点过去。” 起晚的阴云,在两人前往4S店试驾的途中烟消云散。 这一路,乔攸抱着手机,嘴角就没下去过,从网上搜了一堆好看的车漆和装饰,又怕打扰陆珩开车,就自顾地嘟嘟哝哝。 红灯时,陆珩停了车子,手指随意搭在方向盘上,偏过头认真凝望着他的侧脸,一看,就是好久。 乔攸感受到这股灼热的目光,抹了一把脸颊,低下头: “我激动嘛,以前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混上辆车开,好啦,我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嘛……” 越说声音越小,头也埋得越低。 陆珩轻笑着舒展开眉眼,手指节奏地轻点着方向盘,道: “别想太多,只是看到你心情好,我也觉得开心,以后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我,或者……”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继续道: “有什么烦心事或难题,都讲给我听吧,我会想办法来解决,而你只需要。” 他揽过乔攸的肩膀,轻轻亲吻他的侧脸。 细密的吻在脸颊擦蹭过,乔攸听到一声发自内心带着渴求意味送到耳边的话语: “永远做一只开心的小狗狗,我会好好把你养大。” 乔攸目光一顿。 或许是“永远”这个词出现得太过突然,让他一时没做好心理准备。 他尚且不知接下来要怎么走,终究又会走到哪一步,可陆珩已经满怀期待的和他谈论起永远。 见他不说话,陆珩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 良久,等到绿灯亮起,他放下手刹前轻轻抚摸了下乔攸的后脑勺,重新扬起笑容: “不喜欢做小狗,那就小兔子,小鸭子,做你喜欢的就好。” 轮胎擦过干燥硬冷的柏油马路,留下一小团轻浊的尾气,随着车流大军,很快消失在滚滚车轮下。 一周后,乔攸终于提到了他的新车。 落地42万的雷克萨斯ES300h,喷涂成粉色的渐变人鱼姬色,阳光下闪耀着温柔的贝母光泽,就像裹了一层河蚌壳子内壁生成珍珠的外套膜。 虽然车不贵,但陆珩为他拍下的66666顶靓车牌顶这辆车三倍价格。 事实上就连陆珩自己的车牌号都是随便摇的,随意得很。 路上,乔攸双肩紧紧缩着,双手使劲扣住方向盘,眼睛在三个后视镜里来回乱窜,窜得他眼花缭乱,但凡有人要超车,他就紧张地松了油门,只敢保持规定最慢速度,再碰到脾气大的大哥冲他按喇叭,孩子几乎要钻进车底藏起来。 或许这是很多新手上路的通病。 陆珩坐副驾驶上陪着他,安慰他没关系,这种人以后会碰到很多,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云云。 从晋海南区一直开到北区,乔攸也渐渐适应了路驾,身体也敢放松地打开了。 他发现,只要能对那些超车的按喇叭的做到视而不理,开车,so easy。 当晚,乔攸做梦都在踩油门,梦里,车速快到飞起,直奔天际,与太阳肩并肩。 …… 翌日。 乔攸难得起了大早,给陆珩做了早饭,看着他换衣服出门去公司。 而本该负责公司工作的陆景泽同志,还跟个人似地躺床上呼呼大睡。 临走前,陆珩抱着乔攸,双手护着他的后腰,亲亲他的嘴角,问: “今天有什么安排?和我说说吧。” “我想开车去驾校显摆一下,顺便给教练们买点小礼物,他们为了我也辛苦了。然后再去比较宽敞的路上转一转,买点好吃的,最后把车子开回来,等你回家帮我停进车库。” 乔攸直言不讳,他的停车技术依然是一坨。 陆珩沉思片刻,语气是征求意味: “今天我给司机放个假,让他陪你一天吧?” 新手上路,终归不放心。 “你要真想给人放假,就该让人在家里躺一天陪陪老婆孩子。”乔攸笑道,把陆珩往外推,“我会开得很慢很慢,如果有人嘀嘀我我就吼回来,你放心啦,快去上班吧。” 陆珩又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乔攸的性格向来是说一不二,便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只叮嘱着要他千万注意安全,车子擦蹭没关系,人身安全最重要。 上了车之后,他思忖片刻,对司机小刘道: “今天麻烦您加个班,乔攸第一次自己上路,我不放心,他不想我管太多,就劳烦您后面跟一跟,今天算三倍工资。” 司机小刘莫名其妙笑了一声。 从后视镜里望见陆珩也在看他,忙收敛笑容,作势清了清嗓子。 “怎么了。”陆珩倒也不恼,语气依然平和。 “就是觉得您现在,很像我在我女儿刚出生那段时间的状态,总是想很多,什么也放不下,一会儿见不到心里就惦记得不得了。” 陆珩笑笑,抬手掩了掩唇角。 刘司机说得也没错。 “好,那您到时候别跟太紧,有事电联我,我去处理。” * 乔攸小心翼翼开着车,车流太多,他也根本没注意跟在后面的刘司机的车。 为了防止太过显眼被乔攸发现,刘司机开了自己的车出来,乔攸从来没见过。 乔攸知道组长有抽烟的习惯,给他买了六百一条的南京,他不懂烟,但觉得这种烟的盒子设计的小巧玲珑非常漂亮。 韩教练不抽烟,却是个标准女儿奴,乔攸便给他家的小姑娘买了些新颖时尚的学习用品,再从高级品牌童装店里选几套好看的小裙子。 至于素未谋面的刘教练…… 乔攸还是坚信,那天在6号车里看到的那位头发茂密的教练,并非6号车的原教练。 虽没实证,但他就是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给没见过的人买什么呢。 乔攸将车子停在路边,停得歪歪扭扭,就这样靠在椅背上沉思。 鬼使神差的,他去了一家卖帽子的店,挑挑选选,选中了一顶棕黄色的毛线帽子。 收到礼物的组长和韩教练对乔攸千感万谢,又围着他的新车啧啧称赞,夸乔攸眼光好,选的车漆都这么漂亮,又围着他霸气的五个6车牌号疯狂拍照,嘴里不住嘟哝羡慕。 乔攸环伺一圈,问道: “六号车的刘教练在么,我也给他准备了礼物。” 组长拍照的手猛然顿住。 良久,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嗐,他本就是个不安分的,嫌带学员累,前不久刚辞职,至于又跑哪里去高就了咱还真不知道。” 乔攸提着装有帽子的礼物袋,手指渐渐收紧。 他可以确定,这位素未谋面的刘教练绝对在躲着他。 没道理,他又不是什么二十一三体综合征和重度中二病,好端端躲着他做什么。 乔攸和教练们道了别,乔攸随手将帽子放在副驾驶上,打算着先去小吃街买点好吃的,一上午滴水未进,这会儿肚子已经在严厉抗议。 虽然车子开得慢,但乔攸总也是心不在焉,时不时就要往副驾驶上的帽子瞅一眼。 “嘀嘀——!” 忽然一声炸裂巨响,伴随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在在场车主均被这声音刺的暂时耳鸣的情况下,一辆载着学生的大巴车从右边路口忽然冲出来,急速朝着在红灯前停车等待的乔攸撞过来。 乔攸倒吸一口凉气,脑袋一懵,踩在刹车上的脚由于惊恐带来的肌肉松弛一下子松开。 巨大的大巴朝这边飞过来,周围车主齐刷刷按喇叭示意乔攸躲开。 此时的乔攸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大脑完全是空白的,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的心脏,也成了死亡的节奏。 往事一幕幕一帧帧,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过了一圈。 不要啊!他还年轻!车也刚提没多久,就这么嘎掉太亏了! 千钧一发之际,乔攸右脚一个抽筋,不受控制地狠狠踩在油门上,双手下意识左打方向盘。 大巴撞了过来,擦着他的车尾而过,撞停在隔离护栏上,车里传来学生们惊慌失措的哭喊声。 而乔攸的车尾也因为被大巴车别住,车头随着方向盘往左一歪,也狠狠撞在了隔离护栏上。 几声巨响过后,马路上只剩此起彼伏的嘀嘀喇叭声。 现场一片狼藉,车子零件乱飞。 乔攸那绝美的人鱼姬车漆前盖,出现了一块巨大凹陷,被隔离护栏把漆蹭成了老蒯教练最爱的条纹款。 乔攸跌跌撞撞打开车门下来,双脚一软,一个踉跄,被身后撞歪的护栏接住。 紧跟其后的司机小刘见势,人都吓傻了,赶紧打了报警电话,又给陆珩打个电话说明情况。 陆珩正在开会,这一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心里总是闷闷的感觉,看到小刘的电话,不顾台下高层汇报工作,接起电话阔步往外走: “出什么事了。” “乔先生等红灯遇到一辆刹车失灵的校园大巴,人看着是没什么事,车子好像撞废了。” 陆珩猛然止住脚步,垂在身体一侧的左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缓缓翕了眼:“我马上过去,发位置给我。” “您还是别来了,您现在过来乔先生肯定知道您派我尾随,我已经报了警,交警一会儿过来会教他怎么处理。” “你确定他没事。”陆珩再问一遍,声音第一次失去了理智,像颤抖的左手,漫着颤音。 “看着是没事,大巴撞过来时乔先生急打了左转向,车尾巴被大巴别停了,车头撞在护栏上,人倒是安全从车里下来了,目测体表也没有什么擦伤。” 陆珩睁开眼,指尖狠狠揉捏着眉心: “我不要目测要确定答案,我现在过去。” 陆珩同秘书叮嘱几句,要他继续主持会议,自己则穿了外套拿过车钥匙阔步离开公司。 …… 陆珩赶到现场时,交警和保险公司的人早已开始勘察现场确认事故原因。 陆珩将车子停在路边,甩上车门来到乔攸身边。 乔攸看样子吓得不轻,双眼无神,直勾勾瞅着交警,怀里紧紧抱着装有帽子的礼物袋。 劫后余生,心情很复杂,更多的是不知道该如何和陆珩交代,因为他的任性妄为,导致刚提没多久的车就这么废掉了。 陆珩拉过乔攸的手:“有哪里受伤么?” 冷不丁的,乔攸被他吓了一大跳,高度紧张的神经下,哪怕只是轻轻一句话都如落雷在耳边炸响。 他浑身哆嗦着,抽回手紧紧捂在怀里。 看到是陆珩后,失去焦点的双眸才稍稍回了神。 不发一言,这样静静凝望着陆珩,酸涩的鼻根带动双眼开始一点点泛红,嘴巴也不受控制地瘪起来,没压抑住,鼻子中露出一两声委屈的哼唧。 “车子……坏了。”他勉强从哽咽中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陆珩轻轻松了口气,微微委身将人揉进怀里,摸摸头发安慰着: “没关系,坏了再买新的,如果实在喜欢这辆,我们再去选个更漂亮的车漆好不好?” “重要的是人没事就行,对不对?” 对不对,好不好,陆珩无时无刻不在征询乔攸的意见。 乔攸也没反应过来为什么陆珩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像只无助的雏鸟,脑袋埋在他怀中,直直盯着处理事故的交警。 校园大巴年久失修,刹车出了问题,拐弯时又遇到积水打滑,根本控制不住车子,才有了后面这一幕。 幸而有隔离护栏逼停,大巴司机和学生们都没什么大问题,偶尔有几处小擦伤,具体的还要等去医院检查过。 而乔攸的额角也因为猛烈撞击,蹭了一道血口子出来。其他地方倒是无碍。 陆珩用纸巾帮他擦着额角的血丝:“一会儿处理完事故我们也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么。” 乔攸点点头。 等保险公司专员和交警确认过事故原因和性质损失等,乔攸的车子要拖到修理厂请专人进行损失定价,之后由保险人员和肇事车主确认签字等赔偿。 陆珩陪着乔攸从医院出来,乔攸额头上多了一块止血纱布。 惊魂未定的他心在依然鼓鼓的,还在嗓子眼里乱跳着奇怪的节奏。 却不忘将装帽子的礼品袋紧紧护在怀里。 “我先送你回家休息,修理厂损失定价我过去盯着,好不好?”陆珩揉了揉他伤口周围泛红的皮肤,轻声询问。 乔攸摇摇头:“我想看看我刚提的车能赔多少……” 陆珩喟叹一声,知道乔攸心疼车,也不再强求,带着他一起去了修理厂。 检修师傅还在围着乔攸的破车检查,陆珩主动过去和他们交涉,让乔攸先找地方坐着闭目养神休息一下。 乔攸窝在满是汽油味的小沙发上,痛苦地揉着伤口附近,慢慢翕了眼。 好累。 脑袋昏昏沉沉,意识在不断下坠,周围此起彼伏的杂乱脚步声不绝于耳。 沙沙、沙沙。 “老刘,你过来帮忙看看,这边送来一辆事故车要做损失定价。” 突兀的一声响起,夹杂着令人不得不格外在意的称呼。 老刘。 乔攸猛地睁开眼,朝着声音来源地看去。 一瞬而过的亮光,一抹蓝色的身影闪进厂门拐角,瞬间消失。 修理厂人来人往,每个人风风火火忙着手头的工作,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是很正常的事。 可乔攸觉得,不正常。 他提起装帽子的礼品袋,拔腿追过去。 陆珩正和检修师傅讨论,余光扫到乔攸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急速朝着厂子里面跑,他道了句“等我一下”也跟着追过去。 乔攸拐进那抹亮光消失的地方,入眼便是一条漆黯的狭长走廊,头顶昏黄色的灯泡被油污包裹着,投映在长廊中,圈出了一抹天蓝色的人体轮廓。 那道高大的身躯非常焦急地往旁边一闪,瞬间消失不见。 乔攸跟着追过去,抬头看了眼,是卫生间,而逃跑的男人就是进了这里。 乔攸推开门,里面是一格一格用塑料门隔开的厕所隔间。 他缓缓关了门,还顺便把插销扣上,主打一个瓮中捉鳖。 “刘师傅?Where are you~?”最后一个单词尾音上翘,颇有种奸计得逞的洋洋得意。 乔攸笑眯眯推开第一个隔间门,是空的。 第二个第三个也一样,都是空的。 他来到了最后一个隔间。 推了推,塑料门纹丝不动。 乔攸舔了舔嘴唇,轻轻敲了敲门: “这间门怎么锁了呢,是因为里面藏着什么人么?” 他将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却没听到什么声音。 乔攸继续敲门,语气烂漫又天真: “憋气对身体不好哦,刘师傅出来吧,我们好好聊一聊~” 隔间内,依然毫无回应。 乔攸冷笑,不会以为这样就能骗过他吧。 他将礼品袋套在手肘上进了隔壁包间,抽了一大卷纸出来垫在马桶圈上,踩着上去,轻轻一踮脚。 半张脸缓缓从顶部隔板上方冒出来,挂着古怪又诡谲的笑。 电影《熔炉》里的变态校长见了都直呼害怕。 悬在半空的那张脸,笑容一点点褪去,直至消失殆尽。 乔攸慢悠悠从马桶上下来。 里面只有一堆清理工具,哪有什么人的影子。 良久,乔攸慢慢退了出去。 他站在门口,垂着脑袋,冗长的沉默过后,他将帽子连同礼品袋一并放在卫生间门口。 “刘师傅,不,刘教练。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称呼你,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但是,一月底了,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虽然我们未曾谋面,我也没跟你练过一天车,但还是希望你能收下这份廉价的小礼物。” 乔攸垂了睫毛,在眼睑投出一片扇形的阴影。 “天冷,当心冻头。” 乔攸说完,默默站在那里,双手下意识搅弄在一起。 一分钟、三分钟、十分钟过去了。 他抬头看了眼男厕所的标志,最后道: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远。 彼时,隔壁的女卫生间里,打扫卫生的大婶拿着拖把哼哧哼哧擦地,时不时瞄一眼隔间里蹲着的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他双手紧紧捂着嘴巴,裸.露在外面的因为情绪释然变成粉红色的头皮,与他泛红的眼眶恰如其分。 大婶鄙视.jpg 变态! …… 回程车上。 陆珩发动了车子,又看向副驾驶的乔攸。 他正怔怔望着修理厂的大门,像一块深情的望夫石。 陆珩沉默片刻,忽然道: “东西都带齐了么,有没有遗漏。” 乔攸堪堪回神,默默摇头。 “可我记得,你进门时怀里抱着只礼品袋,确定没有落下?” 乔攸望着空荡荡的双手,手指缓缓收拢,握成拳。 他点点头:“送人了。” “你倒是挺自来熟,都是第一次见面的师傅,礼物倒是能大方的随手就送。”陆珩笑道。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一顶毛线帽子罢了。”乔攸淡淡道。 陆珩笑了笑,没说话。 乔攸鼻间轻出一口气,半晌,慢慢道: “小学时候临近父亲节的美术课,老师教我们织帽子,她准备了很多种颜色的毛线让同学挑选,而我坐在最后一排,等轮到我选时就只剩一些不太好看的颜色。” 乔攸还记得他从袋子里拿出最后一团棕黄色的毛线时,被同学嘲笑说是“屎黄色”。 他含着眼泪委屈巴巴跟着老师学织帽子,却因为手法笨拙,前线不搭后调,织得乱七八糟毫无美感软趴趴一坨。 同学说:“哇看着更像了!” 老师说让学生们把织好的帽子带回去送给爸爸,却又有同学对乔攸道: “就算你织得像一坨屎也没事,反正你没爸爸,就自己戴呗。” 乔攸那天异常沉默地回了家,在门口停了好久,忽然掏出他自己织的毛线帽摔进垃圾桶,自己还在那骂“就是屎就是屎,我也是屎”。 跑回家后书包都没来得及摘,趴在床上嚎啕大哭,哭得枕头上形成一张湿漉漉的囧脸。 直到他看着三伏天工作回来的舅舅,大光明顶上套了一只形似那啥的帽子,还作势搓搓手: “哎呦喂,怎么六月份就这么冷了,难道是六月要飘雪,有人有冤情?” 然后扛起还在抹眼泪的乔攸,大脑门顶了顶他的脸蛋,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有些小朋友把要送给舅舅的帽子弄丢了,幸好舅舅眼尖,在家门口的垃圾桶里给捡出来了。” 他使劲往下拽了拽帽子: “要是没有这顶帽子,等到了冬天舅舅这脑袋都要冻成冰球子啦。” 乔攸终于破涕为笑,后来还特意在帽子上缝了一朵毛线小花。 丑丑的,歪歪扭扭的。 却十分可爱。 “为什么不管是新车还是帽子,我总是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却从没有人责怪我。”乔攸讲完故事,问道。 陆珩揽过他的肩膀,轻轻抚摸着他的侧边头发,望着远方,道: “因为你值得,在能力范围内完成一件事就已经很了不起,心意和真诚,一定会被感受到的,爱你的人不会计较得失,何况,这本来也不是你的问题。” 乔攸抬起眼眸,浅色的瞳孔亮晶晶,宛若星辰: “你真的这样想?” 陆珩点了点头,给他认真算了一笔账: “和你同龄的景泽现在还在家里啃老,而你已经能从他那里讹到一千万加一套别墅,你说,这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么。” “哦呦。”乔攸顿时瞪大双眼,醍醐灌顶,“你这样一说,我忽然觉得和陆景泽比起来,我就是个天才呀。” 见小狗脸上终于重新露出笑模样,陆珩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凑到他耳边,问: “既然如此,要不要奖励一下我们的小天才呢。” 乔攸搓搓手,听到奖励,那他可不困了。 陆珩佯装认真思考一番,微蹙的眉渐渐舒展开,似乎是有了主意: “那就奖励我们小天才为我做蓝莓慕斯怎么样。” 乔攸:? “不要。” “为什么?” 乔攸晃晃他的手: “因为今天的心情比较适合做樱桃慕斯。” “好~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 乔攸乐呵呵地抬头看向青灰色的冬日天际。 今年的冬天,舅舅的大光明顶应该也不会被冻成大冰球子了。 晚上。 等乔攸睡着后,陆珩独自一人去了书房。 在桌前坐了许久,吴妈敲门进来:“陆先生您找我?” 陆珩点点头,下巴点点对面的小沙发,示意她坐下。 陆珩开门见山问: “打扰你休息了,我想问问,当初你带乔攸回来时的场景还记得么。” 吴妈仔细回忆一番,道: “去年冬天,我出门帮少爷办事,在市中心的天桥附近看到一个衣着褴褛的男孩子推着一大车纸箱拿去卖,大冬天的连双棉鞋都没有,还露着几个脚趾,出于不忍我就想帮他在陆家安排一份差事。” 陆珩点点头,沉着目光。 “那时候陆先生您还在国外跟项目,所以不知道,乔攸说他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家里没有其他亲人,是在社会福利机构的救助下长大的,后来机构运营不善导致解体,他没读过书也没什么力气,就只能靠捡垃圾为生。” 陆珩望着玻璃花瓶里那颗包裹在水晶权杖中的智齿,锋利的眉尾轻轻挑起。 “没有其他亲人,也没有舅舅。”陆珩的手指收拢了。 吴妈点点头: “是,如果他说得是真的。不过我看他也不像撒谎,当初他刚进陆家,我的确看出他识字量不多,很多常用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吴妈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他当初和陆家签的劳务合同还在我这,您可以看看他写的字,连名字都写不太好。” 陆珩眉间深深敛起,忽然抓过一旁的钢笔,拇指抵住笔盖用力推动,指节透着一抹苍青色。 “把劳务合同给我。” 陆珩拿到乔攸当初和陆家签的劳务合同,直接掀到最后一页签名栏。 “乔攸”二字像是小学生一样的笔迹,“攸”字最后的笔画捺还写成了点。 和乔攸现在的字迹完全不同,现在的字迹工整圆润,有点像幼圆体,他想起上次乔攸的确有几个字不会写,可也只是暂时忘记,更多生僻字却也能信手拈来。 包括他对自己讲过的有关舅舅、老师和大学舍友的所有故事,不像是编出来的。 也没有理由去编。 陆珩喉结滑动着,手指尖不受控制紧紧扣在毛毡桌垫上,慢慢下滑,划出一道浅色的痕迹。 为什么。 “陆先生,您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吴妈见陆珩脸色发白,心中暗道不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陆珩的目光从她脸上匆匆扫过,拿起那份劳务合同,声音沉稳: “没什么,想帮他解除劳务合同。辛苦你了早点休息。” 吴妈心里敲着小鼓,小心翼翼盯着陆珩的表情,慢慢退出去。 陆珩对着那份合同看了许久,手起利落,一撕两半,丢进垃圾桶。 第59章 翌日。 陆珩起得很早, 天还黑着。 他在乔攸床边坐了许久,深深凝望着他的睡颜。 窗外渐渐泛起鱼肚白,穿过窗帘投进些许不明朗的青灰色。 床上熟睡的乔攸翻了个身,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人视线, 缓缓睁开了眼。 他眨眨眼, 抬手摸摸陆珩的脸: “你要去上班了么。” 陆珩点点头, 也伸出手,轻轻搭在乔攸脸边。 乔攸睁着惺忪睡眼, 脑袋歪了歪,将脸蛋贴进陆珩掌心,如同慵懒的猫,想在他的掌心留下自己的气味腺,将他据为己有,这样轻轻蹭着。 “也太早了吧。” 陆珩笑笑,拉过被子给他盖好,掖了掖被角,俯下身子,在乔攸耳边轻声询问: “会等我回来么。” 乔攸睁开了眼。 冗长的沉默过后,他笑道:“不等你, 还能等谁呢。” 陆珩望着他柔柔舒展开的眉眼, 嘴角轻轻扬起, 转瞬即逝: “明天呢,也会等么。” 乔攸点点头, 似乎太困了, 支撑不住睡衣, 再次翕了眼,留下一句呢喃: “当然。” 长久而沉默的注视过后, 陆珩再次俯下身子,嘴唇轻轻触碰过乔攸的稍稍湿润的眼尾: “好,我相信你。” 半小时后,L.U电子集团代表办公室。 林秘书一向是员工中来得最早的一位,今天也不例外。 他任劳任怨,哪怕陆代表的桌子早就被他自己整理得一尘不染,他也要早早过来再擦一遍,做个全面消毒。 可一开门,身形一晃。 陆代表今天来得比他还早。 可他像是没看到自己的勤奋,坐在桌前,双手交叉抵着额头,翕着眼眸,永远高傲的头颅却在此刻埋得很低、很低。 “代表,您身体不舒服么?”林秘书恭敬询问。 陆珩鼻间发出一声轻喟,始终保持这个姿势,摇了摇头。 不是身体不舒服,那就是心情不好。 林秘书道:“代表您是不是有烦心事,您可以和我说,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绝对是个合格的倾听者。” 他补充:“有些事说出来心里才会舒服。” 陆珩不发一言,抬手扫了扫。 林秘书也不敢再叨扰,道了句“我先去工作”便轻声轻脚退出房间。 良久,陆珩终于睁开了眼,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 纸上是几串歌词,还画了些奇奇怪怪的小图案。 这是他今早从乔攸房间的桌上发现的,看起来是因为等车子维修的日子很无聊,又没事可做,就在纸上写写画画消磨时间。 纸上那几串工整的幼圆字体,一个个像没有棱角的小馒头,十分喜人。 陆珩却忽然将纸翻过去压在一堆文件里不再去看。 刑侦学中,一个人的相貌、声音、脾气都有可能发生变化,因此早已不作为判断身份的绝对标准。 而字迹,却是唯一的很难更改的个人习惯。 到底为什么呢,他真的是乔攸么。 如果不是,为什么陆家上下没有一个人察觉。 * 另一边,陆家。 见乔攸很闲,陆景泽头一次主动示好: “小婶婶,刚学会开车瘾不小吧,出了事故也没办法,不过车库里还有很多车,您要是闲着无聊就随便开出去玩。” 内心又添了一句: 如果撞坏了就让小叔赔我最新款。 恶魔低语.jpg 乔攸瞥了他一眼: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么。” 陆景泽虎躯一震,脸上扬起讨好的笑: “啊?我什么也没想啊。” 乔攸:“你想我哪天撞死好独吞家产对不对,陆景泽,我会好好爱惜自己的生命,绝不会让你有奸计得逞的那一天。” 陆景泽:。 乔攸在床上滚了半天,实在无聊,无聊到开始翻箱倒柜找事做。 正好看见了他那一排许久没穿过的女仆装。 他眼睛一睁圆,换上裙子下了楼。 楼下,海玲她们依然忙得热火朝天,为了让忙碌的工作生活不那么枯燥,放个手机在一边。 手机里传来低沉的旁白: “陆泽京凝望着眼前人熟睡的侧脸,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因为一个欠下他高利贷的大学生说了一句心里只有傅温年而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想将这个熟睡的人狠狠撕碎,一片一片,吞进腹中,这样,他就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了。” 乔攸:……? 什么? 海玲抱着洗地机,双眸亮得像星星: “哇——好霸道哦,他说想把他吃掉欸,哇哇哇!” 乔攸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个熟睡的,是烤全羊么?” “什么烤全羊,你是真饿了。” “这个熟睡的人叫阮晴,父亲欠下男主攻的高利贷跑路了,丢下年幼的妹妹和破碎的他,小受走投无路去跳海自杀,被攻抓回来强制爱,最后在朝夕相处和无休止的争吵中,二人互生情愫,超级好看的小说!” 乔攸:…… 这个世界的人,是真没吃过好的。 放现实里这种剧情,妥妥要上烂文排行榜的。 但是,等等。 “阮晴?”乔攸反问。 海玲停住了机关.枪一样的嘴巴,沉思片刻: “对,阮晴,好像和阮先生的名字很像哦。” 自己这么一提点,海玲又发现了华点: “这么说来,男主攻陆泽京这个名字也很像少爷陆景泽,还有反复被二人拖出来鞭尸的傅温年,也像阮先生之前那个白月光傅温谨。” 海玲一下子挺直腰板: “就连剧情发展都很像,哇塞,这本小说该不会是咱家哪个小保姆二创的同人文吧。” 乔攸怔怔望着还在语音朗读原文的手机,忽而跑过去拿过手机,退出语音,看见了小说的名字: 《霸道陆少极速爱》 这不就是他穿书进来的小说。 乔攸立马翻出小说详情,看了眼作者名字。 没错了,就是原作者“夏梓潼”。 当初他在吐槽小说剧情的同时也顺便吐槽了这作者名,说她将来生孩子起名一定也是“梓涵、梓萱”那一挂。 是巧合么? “你拿我手机干嘛……”海玲不明所以。 乔攸扔了句“想偷”,便再次点开小说详情。 古早小言标准的厚涂封面上,横亘着一条“全文完结”的字样,完结时间是前年的一月份。 后来这本小说卖了版权拍成影视剧,资方大佬为了提前宣发特意找了乔攸让他帮忙宣传,结果乔攸没控制好洪荒之力,或者说根本不拿金主爸爸当人,凭借自己耿直的一己之力成功让这本小说被整个圈子群嘲。 接了这个剧本男主的艺人被逼的连夜发微博澄清是公司让接的,不代表他个人眼光。 接着乔攸因为金主爸爸的诅咒,穿进来当路人甲了。 时间、内容,一切都对得上了。 那一瞬间,乔攸浑身的血液都冷了,在身体里疯狂流窜,冰冷侵蚀着每一处细胞。 元旦那天,他坐在樱樱家门口,回忆着原文后续发展,他知道剧情已经接近尾声,却莫名其妙地忘记了结尾到底是怎么写的。 明明,他穿书之前把这本文看了很多遍,倒背如流。 却没来得及仔细想,为什么忘了。 而现在,这本疑似原文的小说拿在手,乔攸再次回想结局,脑子里依然是一片空白。 最可怕的事,他想通过原文时间线来判断自己的命运,却丝毫想不起丁点有关结局。 “乔哥,你没事吧……”海玲忧心忡忡地望着他,“哎呀我知道我们没什么文化就爱看这种狗血小说,图一乐呵嘛,你别不开心。” 说完,她伸手要拿回自己的手机。 却被乔攸的手死死按住。 乔攸打开小说目录,一直下滑到最后一章,点进“END”的章节目录,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小年虽不似春节那般隆重,但它可以追溯到古人对火的崇拜,通常被视为忙年的开始。 这一天,人们要剪窗花、扫尘、沐浴、煮汤圆,这些一切代表美好祝愿的习俗,都在这天展开。 而陆泽京选择在这一天牵着阮晴的手步入纯白的婚礼殿堂,也正是应承了人们对火的崇拜与向往。 阮晴名字中的“晴”字寓意太阳与光明,真情与火热,而陆泽京,将会像人们对火的崇拜与向往一样,永远爱着这个纯真、热情,为他带来光明的男孩。 全文完。】 小年。 到今天,距离小年只剩两个星期。 所以这就是,故事唯一的结局。 没有路人甲,没有陆管家,也没有任何番外,那些不重要的人,到结局也依然不重要。 他们存在过的痕迹,会被完全消抹掉。 乔攸抬起头,无声地凝望着满脸疑惑的海玲。 “乔哥……”海玲呢喃着,却再没了下文。 她也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 她什么也不懂。 * 窗外又开始飘起绵绵细雪,仿佛这就是每个冬天的固定节目。 温暖的壁炉前,乔攸膝间摊着一本全英文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稍显晦涩的英文单词,他啃了许久也才勉强啃明白一二章。 他忽然探出头朝窗外看了一眼。 雪如柳絮,洋洋洒洒布满天际。 它还在下,没有静止。 这是他今天不知道第几次这样探出头去观察窗外的雪,想看看它们何时才能才能随着时间一道静止。 乔攸看了许久,终于确定了: 雪不会停了,正如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没有退路。 又忽然想起当年舅舅领着他去认领父母的遗体,那被汽车撞得破碎无法拼接完整的尸体,只匆匆一眼,舅舅就捂住了他的眼睛,把他抱在怀里告诉他: “只需要记住爸妈生前最美好的样子就可以了。” 只需要记住最美好的样子啊。 乔攸轻轻合上书,最后看了一眼烫金书名。 下了楼,暮晚婷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脸上挂着难得一见的笑,旁边还跟着几个大师,围着阮清和陆景泽,根据他们的生辰八字挑选最吉利的婚期。 听海玲说,明天他们就要订婚,暮董事长说希望婚礼在年前办妥,这段时间大家都有空,定然要给阮清安排最隆重盛大的婚礼,请全世界人到场见证。 装甲门被人打开,这时,陆珩的身影从外面进来,乌黑发间偶尔有星星点点的落雪。 乔攸心头动了动。 就像第一次见到陆珩时一样惊艳,视线像是冒出了胶,黏在他身上无法脱离。 “陆珩,小攸,你们来。”暮晚婷看到二人,招招手,笑着示意。 陆珩淡淡看着乔攸,视线却很长,在他脸上反复抚摸过,才收回注意力,在暮晚婷旁边坐下。 乔攸也隔着暮晚婷在一边坐下。 “你们看,大师给景泽和小清挑的日子,刚好是小年,他俩的命格配上这天,简直是百年难得一遇,我看这日子好,大家正好都有时间,早点办妥也早了了我的心愿。”暮晚婷笑眯眯道。 陆景泽和阮清对视一眼,互相一wink。 夹在中间的樱樱拍手叫好:“哥哥的终身大事终于要定下来啦,那天我可以吃很多喜糖么。” “小馋猫,当心坏了牙齿。”暮晚婷笑盈盈地抬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她又看向陆珩和乔攸: “你们觉得呢。” 陆珩点点头:“我没意见,看日子来。” 乔攸放在身体一侧的手指渐渐收拢,紧紧握成拳。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似乎在等他的答案,也似乎他要是说不同意这婚事就不用办了一样。 乔攸喉结滑动了下,良久,他抬起头,认真地望着暮晚婷: “一定要在小年这天么。” 说完,他火速低下头。 他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实在是自私。 可这种时候,他已经没有心情去顾及别人的心情。 陆景泽瞪他,怒瞪。 暮晚婷愣了下,赶忙笑道: “怎么了,是觉得陆珩做长辈的都还没结婚,景泽这做小辈的得往后靠靠,是不是?” “别靠,奶奶,有个词叫夜长梦多。”陆景泽第一个不服。 暮晚婷还是笑。 他拉过乔攸和陆珩的手,将它们放在一起,轻轻拍了拍: “说实话,景泽和小清年纪小,倒也不急,好日子也多了去,但是你们两个……” 乔攸手指抽搐了下,下意识往外抽,却发现暮晚婷将他的手攥得很紧。 可再仔细一看,不是暮晚婷,而是同样被她的手覆盖住的陆珩的手,倔强又坚决地勾着他的手指,不许他抽走。 “不过陆珩说过了,心疼你年纪小,希望你能去更广袤的世界转一转看一看,到你真正确定婚姻是值得的、美好的,再做打算也不迟。”暮晚婷拍着他的手,“陆珩他真的很在乎你。” 乔攸的视线穿过空气,与陆珩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无声地对望中,鼻根发酸发紧,带动了眼底一片滚烫,眼前那张无数次惊艳他的脸,渐渐变得模糊。 陆珩应该是很想结婚的吧,可比起婚姻,他却更希望他随心而动,不要急,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先取悦自己,享受生活,这是陆珩不太擅长表达的,最深切的爱意。 乔攸惶然无措地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我多管闲事了。”暮晚婷见乔攸表情不对,立马转移话题,“因为景泽和小清的事儿我这几天开心着,心情一好,嘴巴就跟机关.枪似的停不下来。” “乔攸,你是不是累了,先上去休息?”陆珩轻声道。 乔攸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指,点点头。 转身上楼时,他又回过头,站在旋梯上向下望去。 陆家所有人此时都齐聚在大堂,你一言我一语商量婚礼细节。 闪耀的灯光下,每个人的脸都无比清晰,却又很模糊。 他最后看了一眼,回了房间。 半夜,陆珩书房。 桌上摆着几份文件,只留一盏小台灯,不算明亮的光线在陆珩的眼镜框上投映出细碎的昏黄色小点。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手指摩挲纸张发出的极细微的沙沙声。 其中一份纸张稍稍发黄的文件,是已经解体的社会福利机构寄来的文件档案。 档案的一寸彩色照片上是一个目测只有十几岁的男生,和乔攸拥有一模一样的脸,但因为那个年纪的孩子尚未完全长开,脸颊还有点肉肉的感觉,剃着短短的头发,双目无神。 旁边姓名栏填的也是“乔攸”二字。 2001年8月11日出生,和乔攸提过的自己是狮子座日期非常接近,除此之外,血型一栏填的是“AB”,家庭关系中写明“父母双亡”。 陆珩望着这张年代久远的一寸照片,反复地看。 一模一样的五官细节,看着就是同一个人,可细细看来,却总觉得哪方面与家里这个乔攸根本对不上。 是神情?还是给人的感觉。 陆珩将这份文件放到一边,又随手拿起之前乔攸住院时医院提供的体检报告。 出生日期是一样的没错,可是。 血型一栏填的却是“O”型血。 陆珩隐约记得乔攸在很久之前,早于体检之前,曾经说过,他很讨厌夏天,因为他是O型血,特别容易招蚊子咬。 一模一样的人,不一样的血型。 不一样的童年经历,不一样的家庭结构和交友圈。 甚至于,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对,另一个英文好到可以和外国人无障碍交流。 陆珩缓缓抬手,指尖轻轻揉捏着深深敛起的眉心。 胃不舒服,酸涩感不停上涌。 即便现在已经深夜,他还是找到了当年那家社会福利机构的负责人询问情况。 他要知道,乔攸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兄弟,以及,这份乔攸的旧档案上的血型是否填写有误。 却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 “这个孩子当时是我经手接待的,所有的信息我都会再三确认,绝对不会出错,他的户口本我也见过,只剩他一个,没有别的兄弟姐妹。” 电话挂掉的瞬间,周围的环境好像也一下子暗了下去。 * 修理厂给乔攸打来电话,说损失定价已经做完,要他联系保险公司以及他本人到场签字。 此时,距离小年还剩一个周。 过去这一个周的时间,乔攸大多数时候都是窝在房间里发呆,以前见到陆珩时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可随着时间推移,他再面对陆珩时也慢慢变得沉默。 他怕所有想说的话一次性说完,到最后连说“再见”的勇气都没有。 乔攸打车到了修理厂,一进门便看到院子里停了一排亮眼的黄色教练车,在车队里还看到个熟面孔。 “组长?您怎么在这。”乔攸上前打招呼。 组长说年关将至,驾校所有的教练车都会送到这边进行全面检修,还顺便问了一嘴乔攸前不久的事故赔偿下来没。 俩人正闲聊着,身穿蓝色工作服的汽修师傅风风火火跑过来,边跑还边骂: “这个死姓刘的,大火烧了眼珠子的节骨眼他给我玩辞职,这时候我上哪去找帮手,几百辆教练车,当我未来战士啊!” 说完,哐当一拳砸自己的工具箱上表达愤懑。 组长看乐了,脱口而出: “咋的,老刘又跑啦?我满心以为他跟着老本行走能干长久一点。” 维修师傅又是哐哐两拳怒砸工具箱: “从今往后,凡是姓刘的,名字里带宇和盛的,哪个都别想来我修理厂干!” 乔攸本来是跟在一边听热闹,却冷不丁听到了这仨字。 组合在一起就是“刘宇盛”。 组长掏出烟递给师傅:“消消气消消气,大过年的。” “啪!”递烟的手忽然被人按住。 组长诧异看过去,就见乔攸按着他递烟的手,目光如炬,似乎要在他脸上烧出俩大洞。 组长后知后觉,愣了许久,内心哀呼: 坏了! “刘宇盛。”乔攸望着他,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组长咽了口唾沫。 在乔攸的死缠烂打下,他没了办法,只好全盘托出。 这个人是去年年底某天突然出现的。 这所驾校的教练很多都是中年失业,在车友群里喊一声“没饭吃了”就会有驾校的老教练直接将他们安排进来,通过正常面试进来的,一年到头也就碰到刘宇盛这一个。 本来驾校不缺教练,但领导觉得刘宇盛车技实在了得,又精通汽车维修,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才破格将他留下。 组长还说,像刘宇盛这种四十多岁未婚,却成天把外甥挂在嘴边的,属实是天上地下独一份。 他说想临时找个工作干着,过程中慢慢打听他外甥的下落。 当下这个社会人情冷漠,能管好自己的事就已经是上上签,像刘宇盛这种发三千只花三百,剩下的都给外甥攒着的人实在不多,组长和韩教练他们好奇问了一嘴,刘宇盛也只说: “小时候爸爸走得早,妈妈又得务农,是姐姐把我拉扯大的。年轻时不懂事学着人家去混社会,也是姐姐苦口婆心把我拉回正轨,姐姐姐夫不幸遭遇车祸,只留下个几岁的孩子,我不管他还有谁会管他呢。” 后来网上爆了热搜,刘宇盛拿着手机兴冲冲找到组长,头一次舍得从他寥寥三千块工资里抠出来一点请大家喝酒,说高兴,说新闻里这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就是他找了很久的外甥。 恰好那时乔攸和他原先的科二教练拌嘴,组长也就顺便安排舅甥俩来一次惊喜的世纪会面,还特意拉着刘宇盛去买了身西装,去大澡堂子里让大爷里里外外给搓了个干干净净。 大家都为刘宇盛感到开心,觉得他功夫不负苦心人,外甥又争气,攀上了陆家这根高枝,一人得道他这鸡犬也跟着升天,下半辈不说穿金戴银也是衣食无忧。 谁知见面当日,就见刘宇盛火急火燎跑到组长办公室,多余的没说,就一句: “别让乔攸知道我在这上班,就当这里没我这么个人。” 被老蒯蓄意毁坏的刹车是他修好的,乔攸被人尾随时往巷子里丢石头的也是他,躲在女卫生间哭得泣不成声的还是他。 刘宇盛离开晋海市的前一晚,拉着这帮老伙计一起喝了最后一顿酒,酒过半巡,哭得发了泥石流,组长和韩教练他们不解,问他好不容易找到外甥为什么不相见。 刘宇盛含着眼泪,被口中的啤酒冲刷得冰凉。 “你不懂啊,有时候,有不如没有。” 组长他们不懂这句话的含义,也只能以酒代言,为他做最后的践行。 乔攸一把抓住组长的手,瘦弱的组长被他拽得一个踉跄。 “你是说,刘宇盛离开晋海了?”乔攸虽然在性格上是个不吃亏的,但也算得上是好脾气,用这种近乎质问的语气和人说话,还真是头一次。 组长被他捏得五官乱飞,身子一扭勉强抽出自己的手,揉着那上面的五指印,道: “是,说是从乡下找了个活儿,那地方叫什么……大河村?还是大江村的。” 乔攸愣了许久,转身就跑,出门时碰到了保险公司的人,看也没仔细看赔偿文件,匆匆签了自己的名离开了。 乔攸跑到就近的汽车站询问,工作人员告诉他应该说的是大河村,那边专门做木材生意,今天还有最后一班去大河村的大巴。 乔攸买了票,距离发车还有两个小时,他得先回一趟陆家收拾东西,因为不知道会在大河村待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刘宇盛。 他可以确定这个刘宇盛就是舅舅,所以必须找到本人问清楚: 他是怎么来的,又为什么要躲着自己。 或许弄明白这两个问题,其他一些问题也会跟着迎刃而解。 第60章 乔攸回了陆家, 随便往行李箱里塞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刚坐上大巴等待发车的间隙,他接到了陆珩的电话。 “今天处理完公司最后一点工作, 准备休年假, 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可以列一份清单, 我们照着完成。” 乔攸握紧手机,回应陆珩的却是冗长的沉默。 他现在很害怕陆珩问他类似于“计划”的话题, 在天做主的当下,所有的计划或许到最后都会成为遗憾。 “没想好么?”陆珩也不催促他,“慢慢想,想到再告诉我。” “我……”乔攸做了个深呼吸,“无意间得知有个亲戚住在乡下,准备趁着年前去看看他,没有提前告诉你,现在已经在大巴上了。” 这一次,轮到那边的陆珩陷入沉默。 良久,从容的语气响起: “好,注意安全。” 乔攸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做得很唐突, 还要腆张脸多问一嘴: “你生气了么。” “有一点, 但这是你的私事, 你自己做决定就好,不需要征询别人的同意。”陆珩笑笑。 心怀愧疚挂了电话, 乔攸听到了大巴前头不断传来的发车提示, 愧疚很快被决心取代。 他一定要找到舅舅, 只要知道他怎么来到的这边,或许事情还有一线转机, 孤注一掷的当下,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希望,他也要牢牢抓在手心。 陆珩会理解的吧。 乔攸上一次坐大巴还要追溯到小学那年,跟着舅舅一起坐车回老家奔丧。 破破烂烂的大巴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间摇摇晃晃,顶部不断发出咔嚓咔嚓零件摩擦的声音,整个车厢里都充斥着浓浓的奇怪气味。 老家的亲戚不断打电话来催,问舅舅到哪了,说所有人都在等他和乔攸回家见老人最后一面,要赶着时辰送去火化。 乔攸倏然睁开眼。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外面的天已经蒙上了一层艳丽的橘红色。 “吱——” 刹车声响起,车门打开,到站的乘客提着大包小包下了车,司机也跟着下车解手,部分晕车的乘客也赶紧下去跟着呼吸下新鲜空气。 “我们大概几点能到大河村。”乔攸问司机。 司机点了根烟猛吸一口,道: “最快也得八点,这几天刚下了雪,路滑不好走,不敢开太快。” 乔攸点点头,转身掏出手机点亮屏幕。 屏幕消息显示陆珩给他发了微信消息。 乔攸点开微信,却发现陆珩发给他的消息还停留在上午那会儿,使劲刷新一下,上方直接弹出“未连接”的字样。 再仔细一看,右上角的信号显示只剩个“E”。 这里地处偏僻且三面环山的地带,周围植被覆盖率高,信号基本等同没有,加之乔攸用的手机品牌是出了名的信号差,别人的手机在这里勉强有个2G,他连2G都没有。 消息收不到发不出,电话接不通打不了。 乔攸回头看了眼,见司机还在和乘客聊天打屁,看样子不急着走。 他举起手机缓缓移动脚步,试图找寻信号好的方向。 虽然能猜出陆珩给他发消息的内容是什么,无非就是问他到哪里还有多久到,但出于不告而别的愧责心,乔攸还是尽可能想给陆珩回个消息报平安。 当他走到树林里,意外发现信号多了一格,但微信依然显示“未连接”。 他又回头看了眼不远处还在聊天的司机乘客,想了想,向着树林更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乔攸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别有洞天,地势逐渐变得平坦开阔,水流潺潺,是北方冬天里不可多见的没有被冰封起来,有点像上学时课本上提过的桃花源记。 乔攸望着信号格子逐步增多,右上角的E变成了2G。 他眉目一展,没想到5G如此发达的年代,他会因为有个2G网喜极而泣。 这时候,无数短信和未接来电纷至沓来。 陆珩打了16个电话,发了13条短信,外加一下划不到底的微信消息。 乔攸目光一晃,原本有了网的激动愉悦因为这恐怖的几十个未接电话和短信,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惧意,拿着手机的手不住颤抖,胃也忽然发酸,想吐。 他甚至没有勇气把每条消息点开细看。 以前陆珩给他发消息打电话,他偶尔也有看不到没接到的情况,可陆珩的性子注定他不会过度纠缠,一时得不到回应他会耐心再等等,更是从来不会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接电话。 乔攸颤抖的手指不经意间点开一条未读短信: 【唯一真神陆管家:怎么不回消息,是临时起意打算逃跑?[微笑]】 乔攸反复看着这行字,不知为何,心里发毛。 明明是看似轻松又有点玩笑的语气,但不同往日的短信电话轰炸,就是赤.裸裸的异常。 陆珩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心里乱糟糟的,先给他回个消息吧。 乔攸打下一行“刚才睡着了,手机静音,山里没信号,不要担心”,点击发送。 图标转了好几圈,弹出一行红色大字: 【发送失败!】 再一看,又双叒叕没信号了! 乔攸也真是服了。 他环伺一圈,看到不远处溪边平坦开阔的土地,猜测那边应该会有信号。 走过去,爬上溪边一颗低矮的小树,尽量占据高地,重新点击发送,手伸得老长。 寒风一吹,冻得他缩了缩手指。 严寒天气下的手机滑腻似冰,就这么直直掉进水里…… 掉进水里了…… 乔攸:。 害怕,万一陆珩死活联系不上他人疯了咋办,要是学着狗血文里的强制爱剧情给他强制一下咋办。 乔攸决定先回大巴上找个人借手机,好在是他已经将陆珩的手机号牢记于心。 一路小跑回去,争分夺秒。 * 深夜十一点,陆家。 吴妈端着小食敲开了陆珩的书房门。 “陆先生,我准备了一点小菜,您从中午开始就没吃东西,身体吃不消的。” 陆珩揉着眉心,缓缓睁眼看了眼,随即马上翕了眼: “谢谢,放那吧,我一会儿吃。” “小乔……您还没联系上乔先生么。”吴妈小心翼翼问道。 陆珩点点头,凌厉的眉宇深深敛起。 “您别太担心,您也知道乔先生玩心大,说不定就是见了多年没见的亲戚玩得开心忘了时间,而且很多乡下信号不好,也说不定是没收到您的短信呢。” 陆珩没说话,只是做了个冗长的深呼吸。 吴妈赶紧住了嘴,鞠了一躬退出房间。 陆珩再次睁眼,视线落在安静的手机上。 “叮——”手机忽然响起一声,在昏暗房间里格外刺耳。 陆珩抓起手机,被“是乔攸的回信”鼓励而睁大的双眼,在看清只是微博推送后,眸目黯了下去。 他关了手机放回去。 倏然,再次拿起手机点亮屏幕。 【晋海市一辆通往大河村的大巴于国道翻车跌落悬崖,当地消防已紧急出动寻找失踪乘客[沸]】 【天啦噜,就在我家村子附近,当时目睹全过程,车开得好快,拐弯没刹住直接翻下去了,那个悬崖得有一百多米高,祈祷车上人没事。】 【这快过年了真糟心啊,没事还好,不然这一车人的家人该怎么活啊。】 【祈祷没事,相信晋海消防,一定没事的!】 陆珩望着这条微博推送许久,思绪宛如生了锈。 他给乔攸打电话时听到大巴上传来路线播报,听得很清楚,可这时为什么忽然记不起乔攸乘坐的那辆车目的地到底是哪里。 心脏蓦的冷下来后,浑身的血液也随之凝滞,带着这股寒意划过全身,侵占每一条血管每一颗细胞。 陆珩抓起车钥匙,随手拿起外套阔步出门。 打开门,迎面撞上匆匆赶来的吴妈。 她耷拉着两撤眉,语气含着哭腔: “陆先生……” 陆珩并未言语,绕开她下了楼。 大巴失事地点距离晋海市大概六十多公里,开车最快也要两个小时,加之最近刚下过雪,路滑不好走。 陆珩车开得很快,道路两旁的路灯投映在车窗上,迅速地亮起又暗下,像快速爆闪的闪光灯。 紧缩的眉宇下,是漆黯的双眼,不断下沉。 原本预计两小时的路程,陆珩只用了一个半小时抵达现场。 国道附近已经围满了人,即便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却依然灯火通明。 长长的警戒线拉起,拦截过往车辆改道,消防员和救援队们已经深入腹地,牵着搜救犬,与死神争分夺秒。 而国道边上已经摆了几具尸体,裹挟着的白布表面侵染了大片血迹。 看到这些尸体,陆珩的身体虚晃了下。 他勉强控制住情绪,一把抓过一旁的大巴公司负责人,而后又缓缓收回了手。 “我想确认一下,叫乔攸的乘客是否在这辆车上。”他依然保持着冷静,可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负责人查了一遍名单,惋惜地点点头: “在这辆车上,您先过来看看已经搜寻到的遇难者中,是否有您的家人吧。” 陆珩真的有在好好控制情绪。 可情绪的崩塌,只因为这句“遇难者”。 深红的眼眶,不敢再往前迈一步的心情,于寒冷冬夜中不断发酵。 周围已经确认遇害的遇害者家属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哭声不止,哭得陆珩也。 好害怕啊。 负责人掀起其中一具尚未认领的遇难者尸体上的白布,破烂不堪的脸已经无法辨别身份。 陆珩手握成拳挡住鼻唇,在负责人询问声中,他摇了摇头。 虽然已经无法辨别样貌,但陆珩就是可以笃定这个人不是乔攸。 负责人点点头,继续掀开下一具尸体的白布。 一直到最后一个,陆珩确定,里面没有乔攸。 “这两大巴乘客加司机一共是23人,目前已经找到16人,确定全部遇难,其中包括司机,剩下7人下落不明,救援人员正在全力搜救。”负责人道。 “好,麻烦您尽快,需要支援我这边会全力帮忙。” 现场状况太过惨烈,不少遇难者家属哭到几乎昏厥,剩下还在焦急等待救援的乘客家属也仿佛在遭受熔岩灼身的煎熬,似乎唯一能做的就是对着上天祈祷。 每当有新的尸体抬上来,负责人通知大家去认领,却没一个人敢上前。 可就算选择逃避,负责人也会翻出尸体身上的证件,喊着他的名字,叫他家属来认领。 搜救一直持续到凌晨五点。 “这附近已经全部找过了,没有再找到其他乘客。”救援队牵着搜救犬上来了,狗狗们累得直喘气。 “目前为止共找到二十二具尸体,确定全部遇难,还有一名乘客没找到,我怀疑他有可能是跌落溪流被冲走了。”消防员摘下头盔,寒冬腊月天,他已经浑身被水洗过一般。 “再找找,好么。”陆珩的语气漫上一丝乞求意味。 “您放心这是我们的职责,我们目前打算是留一部分同事继续在此地展开搜救,另一部分则沿着溪流向上走。” 陆珩按下车钥匙: “好,我和你们一起。” “不用不用,这地处深山视线受阻,您没经过专业训练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您在这里等着就行。” 陆珩点点头。 但当下情况不允许他坐以待毙,即便不能深入深山搜救,他也得开车沿着国道附近找找。 上了车,陆珩按了按胸口。 又开始痛了,那种心悸感,恐惧感,和不愿放弃的渺茫希望感。 总是提前预计好一切的陆珩,此刻却没办法去思考,如果是最坏的结局,他该怎么办,该做什么。 脑子已经一片混乱,只有肌肉记忆支撑着他启动车子,踩下油门。 偏僻的国道附近连路灯都没有,但山里似乎天亮得一向早,已经隐约能看到天边泛起的鱼肚白,蒙上一层模糊的青灰色。 和来时不同,陆珩车子开得极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错过任何一处细节。 昏暗的国道上,好像隐隐看到什么东西在动。 有节奏的,在青灰色的天际下凸出了雪白一道。 “吱——”剧烈的急刹车,在柏油马路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花纹。 紧接而至的是响亮的车门开关声。 “哗——”那道白白的影子的衣领被人抓住了。 “陆……陆管家?”那身影发出了疑惑又挟带惊喜的一声。 随即猛地跳起来,吊在陆珩身上,双脚紧紧扣住他的腰: “你终于来找我了,我还以为自己要死在这了呢。” 陆珩却粗鲁的将人扒拉下来,一把捏住他的下颌,痛的他蹙起眉头。 陆珩仔细凝望着这张脸,感受着冰凉的触感在他指尖一点点热起来,手指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看着,除了有点脏,好像没受伤。 “乔攸,是不是因为我脾气好,你就认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陆珩加重了手上力道,声音如同当下的气温,寒冷彻骨。 “对不起……”乔攸脸颊被捏着,只能发出囫囵一声。 这是陆珩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你知不知道你乘坐的大巴在前面国道失事翻车,车上人无一幸免!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车上有你,我怎么办,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你天人永隔,这就是你对我道歉的方式?” 乔攸本以为陆珩用这种冷漠的语调质问他就已经是给他的最重的惩罚,直至陆珩发出了一声咆哮,带来了这个令人震惊难过的消息。 “我不知道车子……”乔攸下意识抬手想把陆珩的手扒拉下来,捏得他太痛了。 “我想找个信号好的地方给你回电话,结果手机掉水里了,回去时又看见司机把我忘了,载着其他人开车走了……我在后面追了很久他也没停车,我根本追不上……” 乔攸现在心情很复杂,如果他追上了大巴上了车,是不是现在也会成为遇难者的一员。 该说是因祸得福么。 被大巴丢下后,他一个人在树林里待了好久,林子里又冷又黑,连点亮光都没有,索性只能靠背包里的食物过一夜,等天稍稍亮起再到国道上拦车,运气好能碰到好心司机载他一程。 结果直接拦到了陆珩的车。 不管如何,现在先通知救援队已经找到人,让他们早点回去休息。 “乔攸。”这时,陆珩淡淡叫了他一声。 乔攸小心翼翼抬眼,透过不太明朗的视线,看到了陆珩漆黑的眼眸,被深红色的眼眶包围着,于昏暗中坠落的泪珠,格外明亮。 “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我。”陆珩的声音很轻,有种近乎绝望的无力感。 “怎么会……”乔攸赶紧否认,如果不是在乎陆珩,也不会对他多加隐瞒,想着自己一个人搞清楚事实后解决问题,不想让他担心困扰。 “我是否跟你说过,我不害怕你告诉我什么不好的消息,我只害怕你什么都不跟我说。”陆珩含着泪,笑道。 乔攸想反驳的嘴识趣地闭紧了。 “你要是说你不喜欢我了,不想好了,想分开,都可以,我都接受。”陆珩缓缓攥紧手指,手背浮现道道青筋,“或者你告诉我,你有自己无法解决的困难,我们一起想办法,不要闭口不言,让我每日活在担惊受怕中。” “不是的……”乔攸声音漫上哭腔,抬起双手揉着陆珩湿润的眼眶,为他拭去泪水,“我这次来大河村就是想弄明白一些事,然后去解决它。” “陆珩,我不想走,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他捧起陆珩的脸,一字一顿认真告诉他。 乔攸大概也能猜到,陆珩已经在背地里调查过他并且知道他并非原主的事实,所以才会说“不想每日活在担惊受怕中”。 “嗯,好。”陆珩低低道了声,他垂下眼眸,轻吻着乔攸的唇,分开的间隙,尝到了泪水的咸味。 “就算是借尸还魂也没关系,道士解决不了的,或许科学可以解决呢,但只要你告诉我了,这些都不是问题,知道么,乔攸。” 乔攸:……? 他一把按住陆珩深情表白完又要吻下来的嘴唇: “借尸还魂?” 合着陆珩调查研究这么久,就研究出来个这玩意儿? “不是么?”陆珩被乔攸按住嘴巴,瓮声瓮气道,“没关系,我真的不在意。” 乔攸深吸一口气,勉强撑起微笑: “嗯是,借尸还魂,不知道是我比较倒霉碰上了这么具身体,还是这具身体比较倒霉碰上了我。” 陆珩沉思片刻,拿开乔攸的手: “是我研究的方向不对么。听你的意思,好像并非如此。” 乔攸假笑男孩.jpg “没,你研究的是对的。” “啪。”乔攸的下巴又被人捏住了。 “出于对你的尊重,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或者哪天想说了再告诉我也可以,但鉴于我此刻的心情,或许不太适合说这句话。”陆珩擎起嘴角,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乔攸终于释然地松了口气。 他不想说,是怕陆珩无法接受自己只是书中人的事实,更无法接受这个世界的崩塌会伴随着他的离开。 但他相信,就像陆珩说的,比起令人恐惧的消息,陆珩更怕他闭口不言,独自承担。 乔攸望着陆珩,一直到天边泛起一抹耀眼金色。 天终于亮了。 他对着陆珩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 陆珩很配合地俯下身子。 周围空无一人,乔攸却像是生怕被风听到,嘴巴凑在陆珩耳边,双手捂住,隔绝一切有可能传播声音的介质。 只有我们二人知道的秘密,连风也不能听。 第61章 END 第61章 END 当乔攸出现在救援队面前时, 明显看到众人均是暗暗松了口气。 大巴负责人握着他的手,许久,不住点头, 把眼泪一并甩了出来。 他说发生这种重大事故, 虽然和他没有直接关系, 在他管辖范围内的车子失事, 他必然也有逃脱不了的责任,与其说是怕担责, 不如说那种令人绝望的自责愧疚感,不知该如何同遇难者家属交代,也不知如何向社会各界关注此事的热心人交代。 “但知道哪怕只有一个人生还,对我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慰藉。”负责人低下头,额头抵在乔攸手背上,姿态很虔诚。 二十二具尸体,整整齐齐,有的被家属认领走直接送去殡仪馆,有的或许到最后也等不来他的家人。 乔攸怔怔地望着剩下的尸体被抬上车拉走,陆珩抬手捂住他的双眼,臂弯一圈, 把人转了个圈扣在怀里: “和有过短暂交集的陌生人好好道别之后, 要重新踏上属于自己的征途。” 乔攸点点头。 陆珩却感觉捂着他眼睛的手掌心渐渐溢出一片湿热。 果然, 是个很感性的孩子。哪怕只是在大巴上相邻而坐,对方问了一句“要不要吃花生”, 也会为这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的遇难感到悲怆、难过。 此时, 已经是上午七点。 陆珩载着乔攸去了大河村上游的镇子里, 打算找个宾馆让他先休息一下,一夜没睡又遭遇同行人遇难的画面, 他应该很累了。 镇子很简陋,唯一一家宾馆也年久失修显得破破烂烂,一进去还有一股奇怪的发霉的味道。 好在是乔攸不挑,他适应能力极强,加上本就疲惫,往磨得发白的小床上一躺,闭眼就睡了。 陆珩在卫生间里使劲一敲水龙头,水龙头发出一声怪声怪调的尖叫后,才流出细细水流,在发黄的洗手池里聚集成更黄的一滩。 陆珩蹙了眉。 不多会儿,他下去买了一箱矿泉水,又把宾馆房间里的热水壶里里外外洗刷过一遍,用洗洁精泡了很久,才用它烧了热水。 来到床边,他望着乔攸熟睡的脸,从踏足国道时就开始不安的心才稍稍放下。 干净的毛巾沾点水,依次擦拭过乔攸脏污的小脸、手指,给他脱了外套盖好被子,同样一夜未眠的陆珩本来也该借势休息一下。 却睡不着。 只深深凝望着他的睡颜,乔攸告诉他的那个足以颠覆世界观的秘密,在脑海中一遍一遍犹如走马灯。 相较于城市中,镇子上似乎很安静,安静到天地之下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陆珩牵起乔攸一只手,放在一侧脸颊亲昵地摩挲着。 “这些事虽然一时半会很难接受,但都没关系,只要是你,我照单全收。” …… 乔攸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清醒的瞬间只觉得身体很重,像被什么重物压着。 看清之后,发现自己整个身体被圈禁在陆珩怀中,被牢牢锁住。 睡梦中,他那两道凌厉的眉无意识地蹙着。 乔攸抬手拂开他额角的碎发,叹了口气。 他一定很不安吧,突然被告知只是书中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角色,颠覆三观的同时也会产生自我认知偏差。 他这前半辈子总是把所有事力求做到最完美,出生起便背负着家族重任,让他一生都在内耗自己求得他人的认可。 小时候因为没看好侄子导致侄子受伤,被母亲严厉指责甚至是惩罚,那时的他一定也很想告诉妈妈“我也只是个小孩子”,但他选择默默接受一切指责,同为小孩子的他,跌跌撞撞地养大了另一个小孩子。 当乔攸这样一个总是跳脱在规则之外的人出现时,无论他多么调皮捣蛋,不顾他人目光我行我素,真诚勇敢表达自己的简单又直接想法,陆珩都很想守住这份天真和自我。 与其说是守护一个人的天真,不如说是在救赎小时候的自己。 乔攸如果注定要离开,对陆珩来说不仅是失去一份感情,更是用残忍的现实告诉他: 想打破规则的心不过是痴心妄想,上天把你放在这个位置,根本就没给你选择的余地。 所以,即便乔攸想让陆珩再多睡一会儿,但没有时间了。 他把陆珩摇醒:“吃点东西继续出发吧?” 陆珩缓缓睁开眼,眼球上充斥着红血丝。 他固然疲惫,可还是坚决起身下床。 车上。 “我想找到我舅舅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来的,在小说即将迎来结局的当下,有没有什么异样感。”乔攸道。 陆珩“嗯”了声,专心致志开着车。 车子渐渐驶入人烟稀少的村庄,这里还保留着上世纪的建筑风格,红瓦土墙,大街上随处可见闲逛的鸡鸭牛羊。 听说这里是做木材加工的,道路两旁的各种木雕工艺比比皆是。 舅舅离开晋海后就换了手机号,乔攸也联系不上他,只能选择最笨的办法: 挨家挨户询问。 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大光头,叫刘宇盛”,见到路过的牛都得问一嘴。 但每个人都是: “啥?刘宇盛?没听说这么个人啊。” 村子人口不多,消息传播得快,真有外来人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乔攸以为又是舅舅故意给这些人封了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什么自己打小没爹妈是舅舅养大的,什么舅舅不想耽误他选择逃到大河村谋生活,什么孩子想尽孝,希望各位叔叔阿姨伯伯奶奶看在孩子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把舅舅交出来。 最后还要作势“嘤嘤”两声。 抱着娃娃的妇女听后感动的双目泛起泪花,一把揪起还在一边看好戏的老公的耳朵,斥责道: “你要是认识什么刘宇盛,赶紧把人交出来,看这孩子可怜的。” 男子从魔爪中解救出自己的耳朵,越揉越红,埋怨道: “我们藏一大男人干什么?要是见过这人肯定就和你说了,而且这小朋友说对方是来找活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村子的木雕手艺向来不外传,只传自家人。” 妇女想了想,觉得的确如此: “对,手艺外传就是坏了规矩,违反者直接逐出家门,怎么可能有外来人过来谋生计呢?” 她看向乔攸,小心翼翼问: “你舅舅,该不会是哄你吧。” 头顶是艳阳天,却忽然横生出一道落雷,直击乔攸天灵盖。 他脑袋一仰,身体直直向后倒去。 被陆珩眼疾手快接住。 “刘宇盛……我恨你……”乔攸哭道。 回程的路上,乔攸肉眼可见地瘦了。 到底是没能找到舅舅,这一刻,乔攸也觉得累了。 坐在副驾驶上,脑子里乱糟糟地想些有的没的,电光石火一闪而过,乔攸蓦然坐直了身子。 舅舅有可能会骗他,但不至于骗教练组长他们。 会不会,其实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原本做好了打算要去到新地方重新开始,却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因素,无法完成自己的计划。 乔攸缓缓翕了眼。 又来了,那种心悸的感觉,致使整个胸腔里弥漫着寒冷的痛感。 找到舅舅是他当下唯一的希望,可天不遂人愿,再次让他陷入了无尽的恐惧和不安中。 这几天陆家上下几乎忙得脚不沾地,距离阮清和陆景泽的婚礼还有四天。 暮晚婷就像是生怕阮清临时改变主意一样,婚期定得急,各项准备工作也必须加班加点赶工。 乔攸也只能尽量让自己忙起来,才不会想东想西。 陆家的世纪婚礼已经在热搜上了挂了快一个周,网民津津乐道,猜测着财团娶媳妇,排场定然小不了。 至于阮清那自始至终没露面的赌鬼亲爹,不重要,从他抛下孩子离开家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网民也纷纷表示: 【要是某些吸血鬼亲戚想去占便宜,麻烦陆家的保镖瞪起眼来,不要让不相干的人进来破坏心情。】 【用你提醒?人家小两口结婚都不需要过问某些吸血鬼家人的意见,可见早就把他当成了陌生人。】 【不管如何,恭喜二位!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L.U电子。 陆珩于年前最后去了一次公司,处理一些收尾工作,最后开个会就可以正式开始休年假。 林秘书进门后,见陆珩开完会还在对着电脑沉思,笑道: “陆代表是不是知道最近家里忙得四脚朝天,跑这里讨清闲来了。” 陆珩看也没看他,目光依然停留在电脑上。 林秘书收敛了笑容,嘴角尴尬地抽了抽。 他打半个月前就看出来陆珩心情不好,但又想不通,陆家正逢天大喜事,他终于能把他那没出息的侄子彻底脱手,该是开心事才对。 出于担心,林秘书还是多了句嘴: “代表,您要是有不开心的事可以和我说,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而且我嘴巴很严的,绝对不会到处乱说。” 说完这话,林秘书也根本没指望陆珩会和他敞开心扉,他知道陆珩的性子,习惯自己一个人处理问题惯了,他人插足说不定还会影响他的思路。 见陆珩久久不开口,林秘书鞠了一躬,打算说“我先去忙”然后走人。 “吧嗒。”钢笔放在桌上,发出细微一声响。 “你觉得,时光机器。”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林秘书瞪大了双眼。 “……?” 时光机器?陆代表没事吧,L.U电子是做电子产品研发的没错,时光机器的论点近些年来也备受关注,但说到底它的存在也只是为科幻小说提供素材,这些设想如果仔细推敲,不过是在跟物理学打擦边球,根本不成立。 时光机?为什么是时光机?是他听错了么?难道只是一款命名为“时光机”的车?或是电脑? “没什么,你去忙吧。”陆珩低低道。 林秘书出了门,头顶砸下数个巨大问号。 陆代表没事吧?他真的没事吧? * 时间来到小年的前一天。 也就是阮清和陆景泽婚礼的前一天。 这一天,陆家却罕见的冷清下来。 暮晚婷早在几年前就斥资数亿在海上打造了一座全玻璃制成的宫殿型建筑,一度成为晋海市的网红打卡点,今天终于等来了它真正的用途。 原本是为了给陆珩结婚用,不成想被他的小侄子捷足先登。 陆家所有人都提前一天到场排练,一对新人提前排练婚礼流程,陆家的佣人们也忙着排练招待客人、检查设备等,暮晚婷下了死命令: 婚礼过程必须完满盛大,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 但她心疼这几天为了两人婚礼忙得瘦了一圈的乔攸,要他早点回家休息。 以及今天还在公司忙业务的陆珩,也告诉他不用管两人的事,先顾及自己的身体。 陆家大宅难得的安静。 陆珩回了家,见只有乔攸房间的灯亮着。 漆黑夜幕下,那扇熟悉的窗子里透出温暖缱绻的昏黄亮光。 他凝望着那扇窗,漆色的瞳眸中显映着细碎水光,黑色的发黑色的大衣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良久,抬脚进了屋子。 房间里,乔攸坐在窗前,单手抵着下巴,望着被庭院灯漂成黄色的水系。 视线很悠长,却依然无法将占地将近七亩地的陆家尽收眼底。 不知道,明天到来后,他会怎样呢。 如果舅舅已经先他一步回到了真正属于他们的世界,那么他的离开还会远么。 前天,陆珩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西双版纳吹吹风,他拒绝了,只是道: “我知道年关将至你公司要忙得很多,先生活,再诗和远方。” 他只是不想在这最后的时间里,陆珩用各种方式拉长他和他相处时间,这样会给他一种心理暗示他真的快要离开了,提前陷入情绪内耗。 就算走,他也要体面地走,把最好的一面留给陆珩。 “叩叩。”房门响了两声。 乔攸回过头,望见了伫立在门口的陆珩。 极有质感的黑色呢子大衣,裹挟着被笔挺西装和雪白衬衫包裹的精健腰身,一如他第一次见到陆珩时一样,惊艳的风吹得心中百花齐放。 乔攸凝望着他,安静的五官不同往日,连初始化的笑容也没有。 他只是不想被其他事情影响注意力,想把陆珩五官的每一处细节都描摹下来,牢牢刻在心里。 相较于总是风风火火的乔攸,此刻失去理智的却是陆珩。 他脱了被寒风浸染得冰凉的大衣,随手丢在地上,阔步朝乔攸走去,大力将他揽在怀里。 细密的吻如大雨般落下,闭上眼睛时,身体的感官会更加敏感,单单依靠着嘴唇,也能描画出乔攸眉毛的形状,睫毛的根数,鼻子的形状和嘴唇的温度。 衬衫被撕扯的感觉,也更加清晰。 陆珩按住乔攸的手。 乔攸的手在抖,眼前已经模糊不清,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摸索到陆珩的衬衫扣子,却怎么也解不开,只能用蛮力撕扯。 时间不会等待任何人。 “抱抱我吧。”乔攸仰头看着陆珩,近乎哀求的语气,希望这个时候他也别再拒绝他。 如果注定要离开,也想为陆珩留下什么,可一无是处的他,似乎能留下的只有这个。 陆珩抓住他的手,黑沉沉的眼底仿佛在不断扭曲。 又仿佛燃烧着锨天烁地的大火。 “你真的想好了,不会后悔。”陆珩的声音很低,努力压抑着什么。 “如果现在想明白了会后悔,你还有时间把它们一颗一颗扣回去。” 乔攸抽出手捧住他的脸颊,没有回应这句话,全部埋藏进炙热而强烈的吻中。 接吻的间隙,不知是谁嘴中发出了一声喟叹。 二人的双脚失去了控制,朝着墙边撞过去,急促的呼吸中不断换气,这样才能保持大脑清醒,方便中枢神经控制躯体的动作。 乔攸没有把撕开的扣子一颗一颗扣回去,而是解开了剩余的两颗扣子。 他的身体有点凉,或许是刚从寒冬夜里进来的原因,沾着冬季的湿冷。 但很快被火热的血液覆盖全身,随着周围的环境一道升温。 本该是凄美卓绝的画面,乔攸被按在床上时,终于煞风景地惊叫出口: “怎么是个保温瓶!” 原来是他小看陆珩了。 而后,被宽阔的臂弯圈禁住身体,无处可逃。 月明风清,树影绰绰。 痛渐渐麻木,乔攸紧紧扣住陆珩后背的手指也因为失去力气逐渐松弛。 他真的不后悔。 陆珩轻吻过他泛红的眼尾,也认真告诉他: “事已至此,我好像只能对你负责,等我吧,或许在我老死之前能看到时光机器研发问世的那一天,如果天不遂人愿,过奈何桥的时候偷偷把汤倒掉,这是你的强项,然后,不能忘记我。” 很搞笑的一段话,乔攸甚至很难想象什么时光机、孟婆汤这是从陆珩嘴里说出来的。 一生信奉科学、走在科技前沿的陆珩,此时哪怕是他人口中未经证实的神话故事,也可以作为他好好活下去的希望。 他完全可以阻止乔攸,让他冷静。 可他选择了顺着乔攸的想法来,确切说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来,第一次不计后果,只为给自己创造希望的动力,在没有乔攸的世界里好好生活下去的盼头。 * 翌日。 天还未亮,新人们已经被从床上拉起来化妆拍摄。 乔攸缓缓睁开眼。 黑暗中,他能听到陆珩的呼吸声,节奏而深沉。 他知道陆珩也没睡。 乔攸拖着剧痛的屁股和酸麻的腰下了床,慢慢穿好衣服。 天马上就要亮了。 去和那对幸福的新人好好道个别吧。 二人驱车到了婚礼现场。 海上风很大,坐落在浅海区的水晶宫恍若科幻小说中的建筑,如一颗坐落在海水中央的湛蓝宝石。 到场宾客人潮挤挤,都来见证这场世纪婚礼。 下车后,陆珩还是一如既往给乔攸披了外套,围好围巾,告诉他从外面走到婚礼内场这段路很长,风很大,很冷。 稀松平常的话语,好似一切都没有改变。 正在门口迎宾的暮晚婷本就保养得当,今日孙子大婚,人更显精神,仿佛一夜之间年轻了十几岁,满身珠光宝气,化着精致妆容,和每位宾客攀谈聊天。 见到乔攸,她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拉着他的手捂在掌心揉热乎,道: “这些日子为了景泽和小清的婚事你也忙够了,今天好好休息,想吃什么随便拿,要是不喜欢那些客人问东问西,就去后面酒店休息一下,重要的是千万别累着。” 乔攸望着她眉梢的喜色,轻轻点了点头。 进去时,他意味不明地说了句: “那我走了,伯母再见。” 陆珩本来正和客人随意聊几句,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听到这句话,笑容淡了些。 两人进了会场找地方坐下,漫长的等待过后,新人在万众瞩目下闪亮登场。 可爱的樱樱提着花篮跑上去送婚戒,童言童语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阮清和陆景泽互相交换了戒指,把自己的一生真诚地交付在彼此手中。 毫无犹豫说着“我愿意”,简单三个字铿锵有力,是从他们互相折磨的相遇开始,到现在画上了句号。 乔攸认真看着台上,嘴角扬起微笑。 他第一次觉得,天天和他对着干的陆景泽如此可爱。 原来离别将至,每个人都会变得很可爱。 良久,乔攸站起身: “我去卫生间。” 陆珩跟着起身:“我陪你。” 他摇摇头,把陆景泽按回座位。 “又不是孤独的中学生,上厕所还要人陪么。”乔攸笑道。 陆珩抓着他的手,未发一言,只是用那种很少露出的绝望的目光,深深凝望着他。 当乔攸的手一点点抽离,他再想去抓,最后也只抓到了空气。 乔攸穿过会场,视线从每一位认识的不认识的宾客脸上依次划过。 很多人还没来得及说一声“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就成了生命中一瞬而过的匆匆过客。 而宾客们的目光也都聚集在台上二位新人身上,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就像来时那般悄然,离开时也依然激不起一点浪花。 唯有人群中的陆珩,视线悠长穿过空气,随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间一轮明月,慢慢沉入深海—— 乔攸没有去卫生间,径直到了暮晚婷说的酒店。 找了个房间,打开柜子钻进去。 小狗们感知到自己大限将至时,会选择离家出走找个地方躲起来。 因为小狗非常爱自己的主人,不想让主人看到自己离世而伤心,也不愿让主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乔攸缓缓关上柜门,眼前的景象一点点被挤压,嘴边的空气也慢慢被剥夺。 最后说一句再见吧。 希望“再见”,真的是再次见到的意思。 * 耳边传来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 浓烈的消毒水气味争先恐后钻进鼻孔。 乔攸猛地睁开眼。 对上几张陌生的笑脸。 几个白衣天使小护士围着他笑得温柔。 乔攸的手下意识向下身探去。 他松了口气。 还好,还在,真怕这些护士一张口就是: “嗨,姐妹,你醒啦?” 乔攸环伺一圈,周围一片慕白,大概能判断出他现在应该是在医院。 他鼻间发出一声轻叹,左手揉上胸口。 好痛。 所以自己这是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您醒啦?身体感觉怎样。”一名护士笑眯眯问道。 乔攸缓缓转过头,似乎是没有力气回答她。 确切说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要告诉她,自己身体没事,只是心里破开了个大洞,空荡荡的么。 护士帮他更换输液瓶,叮嘱道: “以后可不能再做这种事了,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没有什么比生命安全身体健康更重要了。” 另一护士忽然问: “病人醒了,要通知他家属进来么?” 乔攸一愣。 家属? 是舅舅么? 呜呜,好想舅舅。 可是更想陆珩。 完全清醒过来后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彻底失去他了。 一瞬间,明明周围人头攒动,他还是感受到一种被世间抛弃的孤独。 乔攸终是没忍住,躺在床上抽抽搭搭,泪水沾湿了枕头。 护士们奇怪地对视一眼。 其中一名马上冲到门口,对外面的人道: “先生您可以进来了,病人已经清醒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节奏平稳的脚步声随即响起。 乔攸怔怔望着门口,心头忽然重重跳乱了几拍节奏。 他和舅舅相处了十多年,对于舅舅的脚步声甚至是呼吸声都如指诸掌,这么节奏的脚步声,哪里是舅舅那风风火火又粗糙的性格能走出来的。 门口闪进一道高大的黑影。 乔攸慢慢坐起身,心脏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乌发瓷肤,永远笔挺的大衣和西装,深邃的眉眼透露出岁月静好。 是…… “陆珩!!!啊!!!”乔攸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 在护士的惊呼声中,输液针被他的剧烈动作带动拔出来,还一并带倒了输液架。 “陆珩!!!”尖叫声震耳欲聋。 他一个信仰之跃跳到陆珩身上,像只深深依赖着妈妈的树袋熊,整个牢牢挂在陆珩身上。 陆珩忙抬手托住他的后臀,意味不明地说了句: “笨蛋。” 八小时前。 酒店的清洁工拖着清扫车随手打开一间房,开始她的地毯式清理。 一打开柜子,吓得倒吸一口冷气,翻了白眼,直挺挺倒在地上。 反应过来之后,她手脚并用爬出去,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尸体!柜子里有尸体!” 这一喊惊动了酒店经理,经理赶紧过来看了一眼,接着也翻了白眼,直挺挺往后倒,嘴里念念有词: “死人了……死人了……” 直到这件事惊动了暮晚婷。 暮晚婷作为这间酒店的老板,当然不容许这种事发生在她的地盘上,更不容许在她孙子结婚这等大好日子里被一具尸体坏了兴致。 阔步赶来,往柜子里一看。 直挺挺往后倒: “攸……攸攸!” 然后开始哭,最后终于惊动了陆珩。 现场唯一一位尚且保持冷静的人,把柜子里的乔攸抱出来紧急送医。 一检查,大脑缺氧暂时性昏迷了…… 幸好送医及时,再晚一会儿,他就真是具尸体了。 乔攸听完后,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抱着陆珩使劲揉捏他的脸颊,感受到真实的手感后,才不可置信地问: “所以,我没走?” 陆珩望着他没心没肺的笑脸,松了口气,点点头: “你昏迷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景泽和阮清的婚礼已经结束,现在是,第二天。” 乔攸脸上的五官一点点上扬,刚要惊喜呐喊。 陆珩叫住他: “而且,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乔攸抱着他的脖子使劲亲了好几下: “是陆景泽和阮清的婚礼进行得不顺利么?没关系,我不在乎。” 陆珩笑笑,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腰,像是在安慰: “如果真是这样,对你来说确实不算坏消息,但我想告诉你……” “你舅舅昨天在婚礼现场外的沙滩上,被警察带走了。” 乔攸:……? 等等,信息量有点大,他得捋一捋。 是说,舅舅其实根本没走,还在这个书中世界。 以及,舅舅被警察带走了? “我舅舅是长得有点那个……但不能用长相作为判断一个人犯罪与否的依据吧。” 陆珩看着他,良久,道: “先去警局吧,那边需要亲属到场。” 警察局。 乔攸在大厅里焦急转圈,热锅上的蚂蚁都没他着急。 审讯室走出俩警察,后面跟着一五大三粗的糙汉子。 一颗光头在灯光下烨烨生辉。 乔攸深吸一口气: “舅——” “行了先别起范。”警察打断他。 乔攸怒瞪警察。 他半年多没见到舅舅,期间舅舅又跟他玩猫鼠游戏躲了他这么久,好不容易抓到人,所有的思念各种情绪都凝结在见面时的这一声“舅舅”上。 结果话说一半被迫终止,情绪也down下来了。 舅舅抬起头,眼眶深红,泪花点点,用嘴型喊了声“攸攸”。 乔攸被他这张脸吓了一跳。 难怪以前上学那会儿同学都说他长得很像杀人犯,自己还不服气跟人打架。 现在一看,不过是以前自己看习惯了,分别半年多之后再一看,还真有些骇人,出了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存在。 乔攸咽了口唾沫。 警察道: “经过我们调查,现在怀疑当初的尾随大学生并公然裸.露下.体一事,是嫌疑人刘某所为。” 乔攸:……? 他退避三舍,退到最角落。 “舅舅,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尾随不说,还公然裸.露下.体……” 舅舅:“我没有!” 警察:“证据确凿还狡辩!两名受害人已经指证你就是嫌疑人!” “不是,真不是,我和我外甥不是好久之前失去联系嘛,我也没尾随,我就是想跟着看看他们的长相,看是不是我外甥。” 乔攸:…… 还说你不是尾随。 “至于公然裸.露下.体,纯属无稽之谈!现在可是寒冬腊月天,我裸.露那玩意儿做什么,又不是啥保温杯……” 乔攸一歪头。 保温杯? 他下意识看了眼陆珩的裤.裆。 陆珩蹙了眉,优雅翘起一条腿,扯过大衣盖住。 电光石火间,乔攸忽然“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们说的公然裸.露下.体,我好像知道是什么了。” 警察:??? 众目睽睽之下,乔攸几步走到舅舅身边,掀开他的面包服。 一条粗粗长长的东西垂落下来。 是一截破旧的腰带。 果然,上面贴着的小熊贴纸,还是熟悉的配方。 这是乔攸小学时候用攒的零花钱给舅舅买的生日礼物,舅舅一用就是十年,皮带扣条都断了他也舍不得扔,就找个橡皮圈套上,但根本套不住,三五不时就会滑出来,垂坠在裤.裆前,随着走路的姿势一甩一甩…… 一甩一甩…… 警察沉默了。 他回想起报案人的说辞: “他不光尾随我,大冬天也不嫌冷,还把那玩意儿掏出来垂在前面,一甩一甩,臭流氓!” 一行人齐刷刷看向舅舅身前垂着的裤腰带,缓缓翕了眼。 后来乔攸听舅舅说,因为他在那边忽然失踪,警察出动全部警力也找不到人,监控也查不到,闹得沸沸扬扬,都说活生生一个人怎么可能忽然无故消失。 舅舅只好从他的电脑入手,想找出点蛛丝马迹。 在他做视频的文件夹里找到了一部名为《霸道陆少极速爱》的吐槽文案,标记日期距离乔攸失踪最近,所以点进去看了眼。 结果次日醒来后,人站在垃圾焚化区,迷茫.jpg 至于为什么要躲着乔攸。 舅舅说到动情处,一米八几的糙汉子一把鼻涕一把泪: “舅舅知道这些有钱人都不喜欢爱人拖家带口,怕他们找他借钱、介绍工作,万一再因此对你产生芥蒂,所以本着‘有不如没有’的心态,我想,我该悄悄离开了。” 他确实是打算去大河村找点营生,结果意外得知陆家会在小年这天举行婚礼,他还以为办婚礼的是乔攸和陆珩,便打算着,就算没被邀请,也要远远看一眼外甥,确定他幸福,自己就没有遗憾了。 然后被警察当场逮捕。 乔攸:…… 他含着热泪,双手捧起舅舅那明光光的大脑袋: “宇盛同志,可能有些不负责任的家人对孩子来说,有确实不如没有,但你想想,如果我没有你,我还能长这么大么。” 舅甥俩深情对视,舅甥俩抱头痛哭。 陆珩微笑。 看到乔攸抱着别的男人,哪怕对方是他亲舅,可心情还是有点奇怪。 不过乔攸想法比较简单,也没什么心眼。 自己就想个办法,讨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