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公在勾栏唱曲》 1. 乍破天光 《我相公在勾栏唱曲》全本免费阅读 沈典求被婆子从马上带下来,怯怯地拉住表姊妹的衣袖,小小的身躯被来往的人流挤得摇摇晃晃。 这便是京城一年初的花灯宴会,从桥头至桥尾,灯明如滴,摆满矮桌与布铺。 银盘里盛水晶藕,蒺藜鹿脯等热气腾腾的吃食,往来皆手提酒瓮,见人便斟,醉得一片氤氲。 来人是天地钱庄大掌门沈压梅的独女,苍白,嗜睡,散发着瓜果锦什湿润的甜香,喜好整日坐在钱庄厅堂的角落里,窸窸窣窣地玩着金元宝。 “瞧呢,那就是沈家小傻子,也是白瞎了她娘有如此大的作为。” “年方十几一朵花,侍奉上仙卧榻,帮弄老父败家,这般生在钱眼里的小姐竟然是草包,竟然会大手一挥,被一个自称上仙的人借走如此多的钱款,悲哉凄哉。” “刚才你没听到她身边的那些丫头说,这小掌柜女扮男装,估计是要出去避一避风头了。” “赔了钱就跑?也真是笑话!” 这伙人在一边絮絮叨叨,明明是脚踩着他人地盘,却依旧能将这讽刺的调唱得七歪八扭。 三姊可听不得这般话,两臂一别,反睨骂了回去:“滚开,叫你管了!” “这些人!反倒呛上我们来了!趁这早春毒蛇多,非咬他们一口烂疮!”表三姊跺脚咬牙,眼见欲穷追理论,被其他姊妹们围着软言细语地浇灭了火头。 她们一群人叽叽喳喳,唯有沈典求一人呆傻站在一旁。 还没等沈家小掌柜听明白,便看到那马轿又下来一人,穿着素裙一脸的疲惫。 “求儿,来。”沈压梅总是来去无声,方才好似也听到了他人在背后嚼着舌根,不过却顾不上多少,招呼着沈典求。 “娘亲。”沈典求绑着紧紧的束发,抬头瞧人时额头涨得奶圆光滑。 “你与阿姊们回老家玩几天,记着,若是有人问起你是谁,你便说是阿姊的小表弟。” 沈典求听惯了这话,依旧默默低头站立,于是沈压梅后退了两步远:“走吧。” 待被抱上了马,沈典求回头,娘亲的脸已经隐在了黑暗中。 “求儿莫怕,有阿姊们护着你!”四姊牵紧了她的手,沈典求一抬头看见她瘦削的脸,也只是茫然。 正被牵着路过戏台,台上披羽衣挂珠玉的女腔突然将腰身一拐,金红翻飞,抄起银槌铮铮击了两声铜铃,恍若惊雷,台下一片欢喝,像平地里炸响炮竹。 惹得马一惊吓,忽得向后翻仰,周围的人群慌忙四散开来,沈典求还未晃过神,人已重重被掀翻在地。 “元宝…”她强忍着疼痛坐了起来,却连哭也不敢,眼前只有满地果皮碎绸,无数脚踩过去走过来。 她艰难地站了起来,身上的春衫已经被撕得七零八落。 混乱中忽然有人提刀缓步过来,白晃晃,荡在她眼前,刀光映射着她脸更加惨白。 噗呲—— 红刀子出。 * 再睁开眼,入眼的是清一色的梨花木摆设与水烟罗床帐。 这是哪?沈典求肩头松垮,目光迷混,脑袋肿胀如猪头,一时让她分不清现在是处于何种境地。 前一秒,自己好像是喝高了没站好,从窗沿边翻身坠了下去。 未及多想,下一秒便来了此地。 她恍然大悟发现好像自己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时,另一侧紧紧关着的窗户忽然被人猛地踢开。 一支狼毫大小的箭携骤风而来,只听得珠帘碎裂的声音。 抬眼望去,那箭正中剑刃,像撕开了空中漫着的脂粉气,连着剑裂开一条长痕,铮然落地——接着就跳出一个黑黢黢的人。 那人右手间刀刃翻卷,往下坠着尚带余温的血,定晴瞧着她,她也瞧着那人。 刚开局就碰到一位面相不太好,给人的感觉亦不太好的……刺客? 怎么感觉这剧情有点眼熟? 沉寂了一会儿后,对面扯下一块帘子将手中的剑擦了擦,姿态随意地倚在门口,神情悠然:“嗯,姑娘瞧着眼熟啊。” 沈典求深知做人的原则是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开口我也开口,于是便梗着脖子,憋出一口气:“元宝。” 沈典求:? 嘴巴怎么个事儿? 怎么不会说话了? 那人轻笑了一声,这笑声诡异得很晃荡在空旷的房间里,惹得沈典求一身疙瘩冒起,此时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 早说人惊慌失措是最好爆发潜力的时机,这不,之前一句好话都说不清楚的沈家小掌柜,终于在沈典求捏着拳头,拼命组织语言后,憋出其他字来:“我饿。” 沈典求:…… 一来保命要紧,二来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什么,生怕贸然行动就被杀人灭口。 于是,沈典求缩手缩脚地指了指旁边,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元宝。” 这人好似听懂了,但却依旧不动:“是吗?” 沈典求格外郑重地点点头:“元宝!” “若我就是来寻你的呢?”黑衣人往前靠了两步,脸上挂着风流笑,像融了初春的江水粼粼流淌,清朗中带着娇艳。 虽说这两词毫不相干,但沈典求在瞧见这黑衣人真实面孔时,还是吞咽了一下口水,好美,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脸,好似将许多漂亮脸蛋上所有的优点都集于一身。 妖艳又蛊惑人心。 以至于,连回答都忘记了。 “我正找小姐您呢,也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沈典求脑子一嗡,方才发现自己发呆的够久,只觉得尴尬万分,清咳两声:“元宝?” 那人又笑了:“沈家掌门人,我倒是久闻,才华横溢学富五车经商有道,既然幸得一见,不如叙叙。” 说着,男子又往前一步。 “元宝!” 你别过来啊! 再退之时,沈典求欲要拿个什么防身,可如今最远的具有杀伤性的武器也不过是门口那些花花瓶碗,她只能隔江相望。 正欲哭无泪,忽闻外面传出来一丝响动,巧来那窗开启一道缝,风声里夹带着马蹄声和嘈杂的惊叫嚎哭,迫不及待涌进室内,接着门外就有掌柜扯着声调喊:“官府来人查办喽。” 官府的人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更别说客栈这一座小庙,八成是闹了什么大事。 沈典求正盘算着趁乱溜走,只见那白皙的手臂已落在她肩膀处。 她深知这拖延战术已经不管用,这贼摆明了不吃这套,若是再不开口大喊,她沈典求这条好汉肯定会凭空消失,然后像电视宫斗剧那般赤身裸体横尸田野之间,死得何其耻辱。 初来乍到,保命为重,天大,皇帝大,也大不过沈典求这条珍贵的小命,她还想着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呢。 思及此,沈典求猛地张嘴,可那人的手指显然比她动作更快。 脖颈和腰眼处骤然一酸,不管她如何用力喊,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光华流转后又绕了个弯回到心头,似乎一点秋水被咽回苦兮兮的肚肠。 男子始终微笑,扶着沈典求僵硬的身体,慢慢拉进房门里。 “沈小姐不怕,你不出声,我就给你解穴,可好?” 如果眼睛能说话,沈典求现下应该已经长篇大论过了,江湖险恶,她一个现代人怎么可能斗得过?跌打正骨,内功点穴,一概不会,真是要了命。 男子笑呵呵地给她解了穴,凑她极近,像是逗弄老鼠的猫,细看人脸上的表情。 沈典求动动胳膊,试着推开面前与她仅一毫之距的琼姿玉貌之主。 既然此人能听懂她在元宝什么,于是沈典求深吸一口气,决定用淡定而理智的姿态与其讨价还价,她清清嗓子,颇替他着想地压低了声音:“元宝?” “听闻天地钱庄的小掌柜离家,于是现在官府衙门便派人挨家挨户去寻,”这人不过轻描淡写地朝那望了一下,说出来的一番话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净。 看着这沈家小丫头片子乌黑的眼睛,鬼使神差又补充道,“不过,或许也与我刚来这一趟路上踹倒了几个醉酒纨绔有关。” 沈典求虎躯一震,按照方才莫名涌现的记忆,天地钱庄,可不就是京城名扬四海的草包小掌门吗? 而自己,极大可能是魂穿进来了。 苍天—— 深知此刻拖延已无用,他并非寻常之辈,不会轻易上当,于是又道,“元宝、元宝元宝?” 她睨他,“元宝宝……” 男人勾魂地一笑,一双眼挑了挑,如玉的长指划过她唇畔,给她解了穴。 不过瞬间,沈典求再张嘴,十分惊喜自己竟然能说话了。 终于能够正常发挥,她连忙道来:“咳咳、谢谢公子我可否顺便问问,您找我是为何?是为了能对坐喝杯香茶,谈谈人生?抑或者……您缺点钱,想讨生活?” “实不相瞒,沈小姐您有大用处。沈家家大业大,而你又是新任掌门人,身份如此。”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人,有个屁的大用处。 可俗话说,常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沈典求故作沉稳地清咳两声,冷汗自 2. 风风火火 《我相公在勾栏唱曲》全本免费阅读 楼袭月说,包子是个妙物,方便携带,又口味多样,更重要的是,物美价廉,还荤素搭配。 楼袭月还说,他行走江湖这么久以来就以包子为主食,没钱的时候吃得差些,都是素馅包子,有了钱就稍微改善一下生活,吃几个荤馅。 也就是说,江湖飘摇,唯包子与之相伴。贫时素馅,富时荤香,人生百态,皆在这包子馅中得以窥见。 为此,楼袭月还恬不知耻地继续说道:“今我和沈小姐相遇,是个好日子。沈小姐,千万不必客气。” 好日子个头! 迷药入口的苦寒还混杂在胃里,沈典求没打算听明白他的胡言乱语,而是正盘算着怎么卑躬屈膝地委曲求全,遂而溜之大吉。 只是他唠唠叨叨的,让她实在无法聚精会神地思考问题。现在除了怒视这个老赖,别无他法。 “啧啧,沈小姐印堂发黑,面色晦暗,活像是瘟鬼上身。不,瘟鬼着实有些夸张了,在下觉得倒是比较像方才死在沈小姐屋门口的那群人。” 沈典求一个白眼送上。 “沈小姐,不要那个表情,我们同行这是你的荣誉,人生在世,碌碌无为就是白活。” 说的好听,这货还不是出手伤了人,故意将她挟持在身边,好养一个替罪羊,到时候官服真的大动干戈出来寻找凶手之时,那么沈典求就是主谋中的主谋。 江湖上行走久了,总会让人带着一股子江湖味,沈典求看着他召唤店小二过来点包子的时候,就深有体会,那叫一个大气豪迈,半点翩翩公子的感觉都没了。 自己选完,他还不忘问沈典求:“沈小姐想吃什么馅的?尽管说。” 沈典求摆手:“我吃不下,公子随意。” “好嘞。”小二麻利地记下包子种类,忙不迭地去厨房取去了。 等着上包子的时间,楼袭月又开了金口:“沈小姐刚才不是一直在纠结在下为什么会将你带在身边吗?其实,这与那位欠钱上仙有关。” 实际上他不仅认识那位骗……哦不,欠钱的上仙,而且还与人家是宿敌。 与上仙默默斗争,自立门派多年,楼袭月已经懂得变通地放弃从武以成名的路线,稀奇古怪的想法皆勇气可嘉地付诸行动,但结果往往让人黯然泪下心灰意冷。 楼袭月曾埋怨说,那上仙定是已深谙□□阴阳交融之登天神功,尽管尚未至大成之境,但做到蛊惑蠢材绝对一点问题没有。 而他自身所修炼的神迷意夺心荡神迷之人见人爱忍受不住神功,与对方相比显然略逊一筹。就算两人本是仙教同党。 哦不,仙教同仁,也绝对没有友爱互助这么一说。 谁本事大,就可以以大欺小,以吸取他人功力来助长自己威风,而走这种捷径的人不在少数,还要被冠以适者生存的美誉,在门派中流传开来。 但是,走的都是同一个路线他这机关算尽却仍不能修成正果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势力范围与人家比起来天高皇帝远,想要出名却在这种叫天天不灵,喊地地不应的窘况之下。 可是这与沈典求何干? 楼袭月如此扯道:“那上仙没钱,我也没钱。故而我帮你追债追成功了,你要借点钱给我发家致富。” 可能他觉得话说的太好听了,转而又换了一种腔调:“不过眼下来看,沈小姐如此境地,应该有求于我要多一点。” 沈典求横眉冷对地盯着门框,她懂了,敢情好这人是将她抓过来当人质了,这算盘打得也是噼里啪啦响,让她卑躬屈膝不说,还得赴汤蹈火,完事了还得借钱。 可他确实说的没错,她现在这般境地,也只能含恨却微笑着暗咬槽牙。 忍,除了忍还是忍。 这货说的越多,她似乎越能感到自己脑袋上正冒着袅袅轻烟,别说冒烟就是着火了,该忍的还得忍。 于是,沈典求哽了哽,胡言乱语起来:“所谓英雄不问出身,富贵当思缘由。只要不做作奸犯科之事,凭自己的本事博取富贵,又何必计较到底是做的哪一行呢。所以我觉得公子做的很对,很有想法,我愿意和公子合作,非常愿意。” 话一落音,忽然走进来一堆端着酒喝的汉子,赤着上身,借着酒力大声嚷嚷着,几张脸青白红黑交映。 “嗬,最近总觉得有些平静了。” “咱这些哭穷了的,可不盼着平静一点——你是几日没出门了,咱附近这天地钱庄出事了,听说是千万两银子还是黄金,银灿灿黄噔噔的家伙什一夜全没了。” “可是遭了抢?” “谁敢抢?就是那新上任的沈家黄毛丫头说是把钱借给什么上仙大人,可要说这钱庄里的银两又不是沈家一个人的,这下算是闯了杀头的大罪了!” “呸,该死的小娘们,还有沈家那老娘们……” 沈典求耳朵竖起,边听边眉梢抽搐。 楼袭月扭头看过去,嘴角还带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沈小姐不必在意,名誉什么的都是浮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他一张脸格外肃穆,那样子倒真像是发自肺腑地安慰人, “你看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都是仰仗一张不畏世俗的厚脸皮。还有什么比自己的身家性命更重要呢?这些老百姓的唾沫难道还能淹死你不成?” “公子,您这是在安慰我吗?” 楼袭月点点头:“当然。” 沈典求面无表情地挪开眼,不咸不淡地答他:“我谢过公子的好意了,您还是不要安慰的好。” “为何?” “因为你越说,我就越绝望。” * 不知为何今年长安城的秋季来得比往年要早,带着众生尽歇的凉意。 往日喧杂沸腾的长街空留阵阵马蹄声和送魂归故里的祷祝声,运送棺椁的队伍长得像没有尽头,白旗猎猎作响。黑压压的人头围聚着,皆是一片哀寂之色。 那楼将军的死讯是昨日快马加鞭送来的,困于四面埋伏,死于妖术毒盅,至死不降,满门忠烈。祭礼举行了三天,后将棺椁运回老家厚葬。一代名将就此长逝,万古同悲。 沈典求在混沌的香火味中悠悠转醒,在这荒郊野外的小破庙里很难入眠,一夜无梦,唢呐声终于过了夜,此刻寂寂地静下来,落得满地残剩的人声。 她哀叹了口气,这里可比不上现代那么太平,三天两头就闹死人,死的还尽是一些达官显贵。 虽然说她一向觉得官府衙门什么不靠谱,但是现在,侧躺在楼袭月身边,手脚还被绑的严严实实,这般境地让她忽然开始期盼起来,官府快来把这个逍遥法外的浪徒逮走。 说起来这个,方才这个采花贼将她一路带到这里时,沈典求脑子里的记忆也渐渐恢复了。 眼下来看,这事对自己至关重要,于是她照着脑袋里残留着的记忆,将借钱给上仙,遂追债这事前后脉络捋了清楚。 要说来得巧,原主还是个只会哭的小娃娃时,自家老娘不知道是从哪里发现了她天生就是一块继承家业的好料子,积极培养着她。 但在她五岁时,屋门口路过了一个道长,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那道长千叮咛万嘱咐,万不得让她选择从商。 至于后事如何,道长不说,只管伸手,要钱。 “这就一骗子!”沈母从不迷信,唾沫星满天飞地就把那道长给骂到屁滚尿流逃走了。 谁知哪天,沈家天地钱庄来了一位自称从天庭的上仙,那人说是下来渡劫,等完事成为上上仙之后,再亲自下来提拔沈典求,让 3. 头昏脑胀 《我相公在勾栏唱曲》全本免费阅读 也不知是之前一连几夜奔波,还是二人相拥而眠的气氛太教人心安,她这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今个一大早,身边的人已经不知所踪,沈典求出得庙来,就见楼袭月正在客栈后的空地上练剑。尚未走近,便觉剑气厉厉。 沈典求便驻了步子,捉着外袍衣襟,负手而立,静静地在一旁等着。见他收起剑,拎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锅走过自己面前,长眼一翻,懒声道:“大哥,饿了。” “马上就要做了。”楼袭月瞪她。 “真的吗?今儿有什么?” “今儿有九央河河水一锅,早上来顿水饱。” “什么?”沈典求听完后左瞧右瞧,又围着他转了一圈,手上确实没有其他东西,连馒头都没有。 于是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愁容惨淡,泪眼汪汪,顿然忽有咬碎槽牙都不解的委屈,若是连原主恐怕也没想到自己长到这么大,从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沦落到如此地步。 她刚哀愁着,楼袭月过来,剑眉深蹙阴阳怪气道:“你可真是悠闲,昨日睡得四平八稳,现在坐得四平八稳。我们是来逃难的,可不是来游山玩水。” “但你昨日可不是这么说的!咱不是说好来振兴门派吗?你若是把我饿死了,往后谁借给你钱?”沈典求反唇相讥道。 楼袭月轻笑了一声:“记性倒是好。” 说完又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小药盒,往手里倒了一颗黑丸,直咽了下去。 沈典求跟着吞咽了一下口水,这下她倒也不是饿,只是忽然回想起昨日送入口的那个迷药,顿然生出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你刚吃的什么?” 楼袭月在一边也不知道忙活着什么:“这又不是入了你的嘴,别多嘴。” 还跟她玩神秘?沈典求叉腰:“我还没追问呢,你昨天逼我吞下去的那个到底是不是迷药?” “是也好,不是也罢,”楼袭月抬头笑道,“想的越多,反倒会让心越慌。” “走吧,”楼袭月见她还愣在原地瞪着自己,回头道,“咱们去寻一些吃的。” 提到吃的便忘本,沈典求上眼冒金光,下肚子狂叫,连忙点头答应,把方才的脾气一抛,屁颠屁颠跟在楼袭月身后。 要说昨日送葬那队伍闹得动静可不小,他们留宿的破庙面前也只有这一条羊肚小道,人一踏脚走过去,黄的白的钱纸便到处乱飞。 沈典求实在饿得有些前胸贴后背,边慢吞吞地在后面跟着,边嚷嚷道:“我们何时才能寻到吃的啊?我快撑不住了。” 话罢,刮来一阵阴风,林木参天,横斜的枝条像枯瘦的人手,魑魑地钩着。 楼袭月回头,压着眉:“别说话。” 于是她不再多言,赶紧小碎步跟上,处在这荒郊野岭如今不是他怕她逃跑,而是沈典求怕自己被他弄丢。 往前走百步远,终于碰到个小集市,远远就能闻到面食的香味。 沈典求光是嗅着味道就欲I仙I欲I死,恨不得扑过去大快朵颐。哪知楼袭月忽然伸手拦腰截住她:“吃素包子吧。”边说着还边拿出自己可怜的素色小荷包,掂量了一下。 是贫穷的声音。 “别急!”这下换作沈典求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从腰间拿出一个刺绣玩意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清脆——是富有的声响。 楼袭月抬眉,倒也不客气,一把拿过去,可沈典求本就不想给他,欲伸手去抢。但她哪能是这家伙的对手,失了财还被敲了脑袋:“你还蛮有心计,将钱藏着掖着。难不成还将我当外人防备着?” “还我!” 楼袭月挑眉一笑:“这钱我替你管着,免了又被人骗了去。” 这楼袭月果然不是一般货色,比起那个害得她离家出走的无耻上仙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不说是出同门便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面对这两位沈典求根本就是毛手毛脚的小妖,而楼袭月却是道行高深的千年老怪,因为他除了无耻,还兼备臭不要脸和卑鄙。 沈典求一口银牙要咬碎,目送着他心情大好的样子去包子铺。 她正顾盼等待时,身后突地被人一撞,一个锦衣少年擦着她狂奔而去,也不顾方才横冲直撞碰了人。 那边候着的楼袭月见状下意识一把捉紧剑柄,只见那少年奔出几丈,一把揪住一个在人流里缩着脖子左支右出的素衣女孩,惯在地上,嘴里叫着:“看你还跑!” 这女孩约莫十四五岁,一被摔在地上,不知从哪又跑出几个华服少年,腰间背上都配着各色挂牌,将那素衣男孩团团围在中间,当心的锦衣少年扬起拳头,发狠就要往下砸,沈典求眉头一跳,扬声欲喝,只见电光火石间一粒石子破空而去,直击腕间,少年手一软,这拳头到底是没砸下去。 那锦衣少年四下张望,怒吼道:“哪个多管闲事!” 这围殴男孩的几人打扮骄奢,飞扬跋扈,身上又有挂牌宝剑,人人都知恐怕是什么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公子,被怒瞪的人群无不畏畏缩缩四散分开。 路上瞬间被清场出大片空白,那几人纷纷咬牙道:“有本事搞偷袭,没本事出来会面?” 这伙人脸上表情狰狞,却无不悄悄向彼此靠近了几分,手下钳制着那素衣女孩的力道也放松了。女孩身量消瘦,面色苍白,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味垂着头。 光天化日,实在是欺人太甚。 沈典求向来就讨厌这种以多欺少,更何况这几个男的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上前怒骂道:“你们这群人,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锦衣少年暴躁道:“你是何人?轮得到你来管!?” 楼袭月在那边慢悠悠地付好了钱,回身之际,又抛出个石子,正中锦衣少年眉心。 “啊——!”打到痛处甚至还流出了血,少年捂着脑袋不由气血翻涌,镗啷一声长剑出鞘,端平剑刃遥指着周围人群,厉声道,“谁扔的!无关人快快给我滚开,否则连你们一齐收拾!” 其余几名少年,分明是以这锦衣人为马首是瞻,见他已亮出兵器,此时纷纷壮了胆,一个上前扭了那素衣男孩。 楼袭月见状身形一动,片刻之时,人已到跟前,剑尖已抵上那锦衣人咽喉,不待人反应,寒声道:“光天化日,莫要耍刀动枪。” 这一拔剑,周围一圈机簧声响,其余人也纷纷亮剑,呈合围之势将楼袭月堵在中央,锦衣少年怒极反笑,大声道:“来来来,我看你是外乡人本事大,不在这吃点本地功夫的苦是不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