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爷他不想和离》 1. 第 1 章 《国舅爷他不想和离》全本免费阅读 段铮回来了。 * 烟花三月,正是春意盎然。 院中梨花如雪,沉香袅袅。 苏云溪和衣半卧在亭心的红木软榻上,一支碧蓝芍药珠钗半绾住垂落长发,纤长食指悠闲翻书。 风轻拂过粉裙,一只黑色凤蝶长尾翩翩,轻盈落在书上,伸了伸触角。 羽翅轻颤,悠然小憩。 许是昨夜泡澡的栀子花过于香了,她想着,微伏过身。蝴蝶也不怕,拢了拢翅膀飞起来,绕着她转圈。 一时光顾着赏,忘了手底下的书。 丫鬟饮月从一旁台阶上来,进了亭子放下手里的枣花糕,望着蝴蝶,笑道:“夫人总是格外招这些小东西喜欢!” 苏云溪莞尔。 “马上就要到上京的花神节了,届时百官夫人都要进宫献礼,夫人今年可要去?还是如往年一样?”饮月欲言又止,“毕竟人家夫人都有人陪,咱家……” 没有。 “就说我犯了头疾。”苏云溪眼中闪过一丝厌烦,指尖按住太阳穴,“礼你看着挑。” “是。”饮月帮苏云溪轻揉穴位,“夫人不去也好,省的被那些夫人们明里暗里说不好听的,闹得人心情不好,怪不得头疼。” 苏云溪没说话。 “老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两年了一封信都没有,就这么让夫人一直被人欺负,好歹送个口信也行啊!”饮月直气,嘟嘟囔囔道,“真是过分!” 苏云溪耳际划过什么。 老爷?哦,段铮啊,他回不回来干她何事? 不回便不回吧。 按狠了,苏云溪喉间发出一声不太舒服的轻哼,饮月忙调整力度。 “夫人可好些?” “恩……” 刚想说,远处马管家走过来,面上似有紧色。 苏云溪拿起一块枣花糕咬了一口,马管家已行至面前,低头拱手行礼,对她道,“夫人,方才有人来报,说……”,微顿了一瞬,声音愈低,“好消息,咱家老爷回来了!” 她一愣。 段铮回来了? 回来了! 咬下的枣糕卡住喉咙,她猛地咳起来,脸色涨红。蝴蝶倏忽飞远,饮月几步过来,在苏云溪后背轻拍帮她顺气。好不容易才好,饮月忙给苏云溪倒水。 “到哪儿了?”苏云溪抹去眼角憋出的泪,小口嘬兰纹瓷杯里的水。山泉水混合初春的桃花露珠同煮,带着淡淡桃花芬芳,此刻她却根本无心品尝。 “说是先要进宫见皇后娘娘,稍后就回来见夫人。” 主仆两人不约而同沉默。 “夫人可要去迎?”饮月小心翼翼,心间暗松了口气,可算是回来了。 “去。”苏云溪道。 定了神,她把几本书叠起来整理好,去换衣梳妆。 铜镜里的脸黛眉修长朱唇温润,苏云溪面上平静,满目期待,心里直哀哉呜呼,她这个丈夫怎么就不再逍遥,舍得回来了? 其实她不想见他。 两年前皇后亲弟段铮与苏相国之幺女苏云溪结亲一事,可是让云京所有人大呼眼瞎,毕竟一个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仗着姐姐是皇后不学无术,一个是相府贵女,温婉可人,又是有名的美人。 坊间有传,说不定“浪子回头金不换”,活色生香的美人谁不想要?可谁都没想到,段铮真就是那个例外。 新婚当夜,苏云溪揪着衣袖等了一夜,直到睡着都没有人来,第二日她才知道,众宾客散尽后本该来找她的新郎官跨上马去忻州“公办”去了,托下人留给她两个字,勿念。 为了自己和爹娘的面子,苏云溪对外道段铮是后半夜离开,独自入宫谢恩。 问清缘由,连皇上都惊呆了,言说从来没见到段铮如此勤勉,对她更是不吝夸赞,苏云溪咬着后槽牙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说了个“是”。皇后赐了一大堆礼物,皇上还特许了她三个愿望。 奉皇命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府里,她吃喝不愁,行动自由,姑且也算自在,段家那边也不怎么敢管,两年多来几乎已经把段铮这个人给忘了,没想到居然还知道回来! 然而段铮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也是苏云溪的丈夫,既是夫妻,再不情愿,这个脸面也还是要给的。 况且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办,必须见到他。 一刻钟后收拾妥当,苏云溪着一身庄重的石榴红撒牡丹花金丝长裙,罩绯色外袍,长发两边簪上珍珠步摇,耳饰莹莹翠玉,仪态万方地踏出屋门。 一群人浩浩荡荡去往大门口,从日头正午等到半晌,连根马毛也没见到,也没个人来报信。苏云溪已经见怪不怪,毕竟两年来她一日一日空待,早习惯了。 日头越发偏西,仍无人来。 耳边开始有说话声,下人们嘟囔着,也不敢大声不满,偷偷揉腰。 算算时间,已经站了有几个时辰。 苏云溪咳了一声:“都先回吧。” 下人们答应着跟马管家走了,饮月留下陪着苏云溪。眼前是空荡寂静的长街,只有光影,仿佛永远不会有人。 “夫人要不也回吧。”饮月劝道,“午饭都没吃多少,看这样子,八成是不会来了。” 话音刚落,朦胧里一人骑马而来,行至不远处下马,看打扮是个侍卫。 果然侍卫过来躬身行礼:“夫人在上,少爷说今日留在老宅陪老夫人,请夫人务必好好休息,改日一同入宫拜见皇后娘娘。” 周遭寂静,下人们开始爬梯点灯,灯影在眼前晃啊晃,苏云溪心底麻木一片,嘴角僵硬地扯了扯,说了一个字:“好。”她叫住来送信的下属:“稍等,本夫人有件东西,给你家少爷带过去。” 回书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和离信,将火漆平整的信封交给送信人,送信人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苏云溪长出了一口气。 走到院里,月已上中天,风卷起地面梨花,耳畔步摇叮当。 眼前是段宅里的亭台楼阁,朦胧月色里看不清楚,苏云溪却能清晰感应到每一处边角屋檐的走向,对于这座宅子,她比段铮更熟悉。 树丛掩映之下有一间房,门扉雅致却紧紧关闭,锁已有些锈迹,是成亲时的新房。苏云溪如今居住的地方是侧室,做新房的主屋新婚次日她就命人锁上,再没打开。 那个早上,面对自己被抛弃的事实,苏云溪面无表情,心中立誓不再忍,不惜任何代价,哪怕豁出三个愿望也要跟段铮和离。 缓步走回自己的屋里,躺在床上,她默默祈祷段铮能够看到信。 半夜做了个梦。 梦里是一团浓雾,雾里有个模糊的人影,苏云溪努力去看,却怎么也看不清。忽然人影消失,再无处可寻。醒来的一瞬,她就想起了那人是 2. 第 2 章 《国舅爷他不想和离》全本免费阅读 饮月伺候苏云溪穿衣服,段铮离开卧房。 晃过院子,来到新房门口,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铜锁。 马管家在一旁解释:“那天早晨,夫人亲手把钥匙给扔了,明令禁止,谁都不许动这里,下人们都不敢过来。” 配钥匙的人跑来,马管家接过钥匙开锁,门“吱呀”打开,最先冲出来的是一股子年深日久的霉味。霉味散去,段铮走进屋,眼前是蒙了灰的新房,铺着鲜红锦被的床铺,桌上两支龙凤烛烧掉一半,窗上的“喜”还在,只是都颜色黯淡,爬满硕大蛛网。 段铮手抚上梳妆台的铜镜,神情凝重:“这两年是不是过得很难?” 马管家抹汗。 其实还好,夫人上有皇上皇后宠着,下有娘家护着,买首饰买瓷器买各种衣服,每日十分开心。 他说:“是,夫人她很不容易,老爷您可得多心疼夫人啊!” 段铮若有所思。 从新房出来,段铮背对房门立在廊下,背影颀长挺拔,侧对面就是苏云溪的屋子,掩映在纷繁海棠花下。 马管家把门虚掩:“老爷,这屋子是收拾还是重新锁起来?” “收拾好。”他说,“做新房。” 不远处苏云溪提着裙角跑来,天青色裙子跑起来如风中涌动的竹林。她化了新的妆面,额间一枚花钿,容貌本就清秀,更添风致。 段铮凝神时分,她已跑到跟前脆生道:“夫君。” 他心生歉疚。 走了两年,两年间让她独自一人,昨日进宫本没打算提,姐姐却先对他说了一堆,又指责是他有错在先才放他离开,段铮思虑后回了老宅。毕竟从今往后有他日夜陪伴,姑且让她也做做思想准备。 昨日她等他那么久,早上过来见她独自安睡,屋内整齐模样乖巧,段铮气也就消了,不想上来就是一个耳光,许是她做了噩梦,他没打算跟她计较。 至于有个东西,被猫叼了,他从没见过。既没见过,便做不得数。 段铮“嗯”了一声。 一前一后走到院里,下人们正洗洗涮涮,重置新房里的一应摆设器具。 苏云溪搓着手臂,偷看了段铮一眼。 身长八尺有余,形貌昳丽。想来那“京城美男榜”不是瞎排,此人姐姐是当今皇后,一家美人,皮相上也确实周正,光是一双含情目就足够迷惑人心,排第三也正常。 如今两年时间过去,他高了不少,又多了丝难得的沉稳,只可惜她清楚这副皮囊下是什么德行,苏云溪心里冷哼了一声。 混蛋罢了。 段铮混蛋这件事,满云京人尽皆知,别的世家子弟十五六岁骑射马术无一不精,要么文字造诣卓越,要么跟父兄开始上沙场历练,段铮在养狗。他的狗还扑了人,不偏不倚就是那天随丫鬟出门的苏云溪。 苏云溪清晰记得那天的天空蓝的像是一副画,记得大白狗撅着屁股咧着大嘴撒开蹄子朝她冲过来那种六神无主的恐惧,也记得狗主人不要脸的笑声。 少年眉目张扬,是好看的,说出的话却是极为恶劣。 “小丫头,它喜欢你!” “可千万别动,它会咬人!” 她被吓得不敢动也不敢叫,而他就那么抱着手臂立在一边,笑眯眯地任由狗呼哧呼哧踩脏她绣了白荷的裙子,狂舔她一脸口水,被人围观。 所以后来被突然赐婚给段铮,苏云溪起初是坚决拒绝的,甚至投了湖,宁愿一死也不要嫁过去,爹娘好劝歹劝才救回来,她喝了一肚子湖水,病了多半个月。 皇后多次派人慰问,苏云溪实在无法只得妥协,但提出一个条件,要段家把狗送走,本以为会踢到铁板,谁都没见料到段铮居然同意了。 苏云溪当时想这或许是个好的转机,毕竟往后日子还长,没想到又碰上新婚之夜的冷遇,怀抱的一点希望彻底粉碎,她才明白段铮此人到底有多记仇。 为了娶她而弄走了他的狗,他一直心里怨她。 之后段铮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杳无音信,或者说只是在她这里没有消息。 每逢节日,苏云溪作为朝臣命妇都会进宫,皇后会聊起段铮的动向,说他又进了什么功,苏云溪表面乐呵,背地里骂他,不回来就别回来,最好这辈子都别回来。 耳边似有风动,苏云溪回神,段铮往前走去,看起来要出门,她快步上前喊住他:“夫君。” 段铮侧头。 撒气而已,打的并不重,不仔细倒像是一片抹厚了的胭脂。 苏云溪指指他的脸:“夫君今天能不能别出门?妾身给你冷敷一下,消消肿。” 从大堂出来,穿过挂满紫藤的垂花游廊,苏云溪把段铮领进书房,但是她忘记了一件事,书房早已不复从前。架子上是各种搜罗来的物品,从花瓶到匕首,从西域到东海,塞的满满当当。 段铮静静看了半晌,吐出一句话:“这不是我的书房。” 这处宅子是段铮满十六岁时皇上特地送的礼物,他一直住,书房里所有的布置都是按主人的爱好来,犹记得很是雅致,如今在她手里,成了个满身金银满脸油彩的俗艳妇人。 苏云溪察觉杀气,连忙道:“夫君不常在家,妾身怕有闪失,命人把东西找了个屋好好收藏起来了,藏的好好的,夫君莫急。” 收藏?段铮眼前出现一幅画面,苏云溪磕着瓜子,对下人发号命令:找个破屋子,给本夫人全都扔进去。 温顺娇俏的小女子一脸笑意,唇边獠牙隐现,爪子藏在身后。 段铮眼神里多了一丝玩味。 “夫君请坐。” 苏云溪拿起饮月送来的冰块,包进细纱中,按在段铮脸上,段铮被激地“嘶”了一声,直接偏头躲开,眉间多了丝愠色。 “妾身实在是手笨,还是让下人们来吧!”苏云溪放下手中冰块,唤小丫鬟来。 “你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动手打了你丈夫?”段铮打断她的话,声调拔高,明显不悦了,“落个‘悍妇’之名?” 悍……苏云溪差点喊出来,想把一碗冰塞进这张嘴里。 你才悍,你全家都悍!她抿紧嘴巴,浑身不服气。 小丫鬟刚踏进门就被屋里的气氛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立在门口,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怯怯喊了一句:“夫人。” 苏云溪平静下来:“是妾身考虑不周,夫君见谅 3. 第 3 章 《国舅爷他不想和离》全本免费阅读 饮月疾步后退,苏云溪孤立无援。 红衣已换,段铮一身白色浮粉的长袍,手里一柄檀骨折扇,立在晚霞余光里,看她一瘸一拐地过来,停在他面前,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瘸腿鹌鹑。 “让夫人饿到吃土,是为夫不好。”他说着拿扇在额角轻敲了一下,“为夫在这里向夫人赔罪。” 苏云溪低头,指甲缝里一层黑泥。 “……” 愣神间隙,段铮已经去往饭厅,留下一句颇为“关怀”的话:“夫人,记得洗手。” 苏云溪洗干净指甲缝,匆忙赶到饭厅。 桌上四菜,一道笋菌鸡汤居于中央。春日头茬的嫩笋与鲜菌,是这个时节最好的搭配。她给段铮让出往日主位,乖乖坐在偏侧。 “这可是老爷特意吩咐,都是按夫人平日的喜好做的。” 饮月盛汤,马管家笑呵呵道。 苏云溪对段铮道:“夫君在外奔波辛苦,可还想吃些什么?妾身命他们这就去做。” “作为我的妻子,你不知道?”段铮不太高兴吐出一句,“合理吗?” 苏云溪心想当然合理,忽然间反应过来,段铮的意思是让她从皇后处得知?他以为她一个差点因为他成了弃妇的人会有这个心思,巴巴地去打听? 因此她决定旁敲侧击提醒这是他自己的问题,还未开口又听见他说:“不必了,我不吃葱不吃蒜不吃海货,不吃羊肉不吃猪肉不吃鸡,不吃野味。” 苏云溪下巴差点掉下来。 “那……”她眼神示意段铮手边的汤碗,不吃鸡的话,鸡汤定也喝不了,“以后换成别的菜。”转头吩咐,“明天换牛肉羹。” 马管家道:“是。” 苏云溪要拿走鸡汤。 “我吃笋。”段铮避开她,端起碗喝了一口,之后静默吃菜,没再说话。他不说,苏云溪也不开口,一顿饭就这么寂然到尾声。 放下筷子,段铮清过嘴,用餐巾拭干净嘴角,对她说:“今晚还有点事要处理,夫人自行休息,不用等我。”说完往外走。 “夫君是去书房?”苏云溪惊讶,“今晚?”书房安置有床,看来是打算歇了。 段铮没回头,“嗯”了一声。 他一走,饭厅紧绷的气氛立时消失,苏云溪整个人松懈下来,伸长手臂拿勺子盛汤,袖子滑下半截玉臂露出来,小口品尝。 除去鸡汤,段铮只吃了碗粳米粥,菜基本没动。 有段铮在,吃个饭都不自在,也不好多吃,此刻她才喝出几分美味来。喝干净汤,苏云溪又吃了几口菜,填饱肚子,长出了一口气。 饭毕,小丫鬟们随即进来收拾桌子。 吃饱喝足,自去沐浴。白日不过冲澡,此时鲜花香露加入水中,浴池里水雾缭绕,苏云溪满足地靠在池壁上撩水。 这个温泉浴池是她特意挖的,花钱找人看地方,还掘了条皇宫泉水的支流,皇上气的吹胡子瞪眼要罚她,多亏皇后帮忙皇上才松口,后来又加装饰添置数种名贵香料才修成如今的样子,算是府内的一处宝地。 脖子以下全浸在水里,泡舒服的苏云溪又想起了段铮。从他露面开始,一天的时间里,从清早的一巴掌开始,她得罪他的已经快数不过来了。 最好他就此嫌恶于她,她想。 饮月提醒时辰不早,苏云溪才舍得从水里出来,由丫鬟们擦干湿淋淋的身体,换上一套干净的紫裙,去卧房休息。 路过书房,苏云溪停下脚步。就在昨晚,这间房还是她的居所,有她平时喜欢的熏香,如今却飘出陌生的气息。 “夫人可要过去?”饮月问。 刚泡过澡心情大好,实在不想去给自己添堵,苏云溪带饮月离开。 卧房陈设未大变,一眼看过去,最为显眼的是并排的两方枕,挨在一起极其亲密无间,是房内的一抹异色,怎么也忽略不了。 苏云溪掐住眉心,想到段铮今晚不会过来,略略放下心,翻身上床,睁大眼睛环顾四周,熟悉的环境让她心安。 伸手看着自己的指甲,圆润饱满,修剪整齐,这是一双从不沾阳春水的贵手,以往都是百般呵护,天气稍冷一点都不出袖子,今天却遭了不少罪。看着看着表情变了,从开心变成了气愤。 饮月立在床边,看着她。 两年来,她独自一人撑着这个空荡荡的家,受的种种委屈下人们都看在眼里,好不容易情况好起来,家主老爷偏又回来了,似乎一条新路又开始了,路上铺满坎坷。如今的家已不再是之前,若是说话做事一不小心,只会带来更多麻烦。 良久,饮月扶着下巴道:“夫人,老爷挺好的。” 苏云溪充耳不闻,抱着枕头:“熄灯,睡觉!” 灯熄的一瞬,段铮鬼一样出现在门口,眼前骤然一黑,还好没有人看到,他差点一脚绊在门槛上。 段铮沉声:“点灯。” 屋内人俱是一颤,饮月连忙把灯点上,也不敢看段铮黑如锅底的脸,忙带人去打水好洗漱。一时只剩两人,段铮步步走近,苏云溪抱着枕头退到床角。 “夫君不是在书房吗?”她问,“为何过来了?” 他沐浴过,还换了身衣服,这让苏云溪汗毛倒竖,都要和离了,她是不会从的。 段铮已走到床前,坐下来看着她:“我并没打算歇在书房,莫非夫人不允?”目光落在她怀里,两个枕头,她枕一个,搂一个,没给他留。 苏云溪疾手把枕头扔出去,察觉不妥,伸手拽回来,小心掸平褶皱,放在该放的地方。 女子长发柔顺,颈后雪肌细腻,段铮微微欠身:“真不允?” 苏云溪正专注眼前的枕头,忽然鼻子闻到木质异香,一声惊叫弹开,回身瞪着他,见鬼似的,分明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段铮拧眉:“我是妖怪?”她摇头。 他又问:“那是猛兽?”苏云溪仍摇头,摇头归摇头,他尝试触碰她的手,她假装不经意缩回去,仍控制不住满脸抵触。 “看来是。” 门口丫鬟们端着水盆进来,正赶上段铮面无表情要离开,俱是一脸莫名其妙。 “照顾好夫人。” 走到门口,背后她道:“夫君等等,妾身有话要跟夫君说,很重要。” 段铮回头,苏云溪脸上已无方才的疏离,她跪在床边,直着身子,坦然地看着他,段铮忽然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有一瞬他想拔腿就走。 然而他听到自己道:“夫人且稍等。” 净过手面,段铮清走所有下人,上床躺在了苏云溪身侧,表情安逸地枕着手臂,望着她,道:“夫人请说。” 他躺在她身旁,她跪在他身侧,距离颇有些亲昵,目光交接,寝衣上的熏香丝丝缕缕缠在一起,若是寻常夫妻,这般光景想必该说些私语。 段铮没有忘记她不想让他碰,克制住伸手的欲望,缓缓闭上眼。 苏云溪斟酌了个词:“这两年你我聚少离多,妾身自觉愧疚,实在不配为妻,不如……”< 4. 第 4 章 《国舅爷他不想和离》全本免费阅读 两人并肩雨中。 “夫君怎么会过来?”苏云溪问。 “出来走走,刚巧看见你们。”段铮说。 “谢谢。” “夫人与我不用这么客套。”段铮淡淡地回了她一句,“这么多天过去,想必夫人也该消气了,往后要尽快适应才是。” 苏云溪一时迷惑:“适应什么?” 段铮停下脚步,再度看向她,眸色悄然幽深几分,道:“夫人觉得会是什么?” 她低头,他道:“当然是我。” 他走得越发轻松,苏云溪却没法轻松起来,脑袋里像塞了一团棉花,混混沌沌。 一抬头,到家了。 换掉濡湿的衣服,将湿发擦干,苏云溪窝在书房,倚窗看雨。院里雨打芭蕉,对面是段铮的书房。窗斜支着,他在专心写字。 谦谦贵公子。如一幅画。 苏云溪想起雨中的话,他那时说叫她适应他的存在。 适应…… 脸有些热。 不觉盯着段铮一时发了怔。 微痴时,段铮搁下笔,将作好的画拿了起来,忽然扭头看了她一眼,苏云溪慌忙转开视线。那边窗子被放下,她再看不见他,却在下一刻听到门口的说话声。 “老爷命属下送过来,给夫人好好保存。”下人道。 段铮送来的? 饮月把东西拿进屋,正是段铮刚刚画的画,纸已被雨打的微湿,展开来苏云溪却气的不行,纸上是一只做鬼脸的猫,直立着身体,两只爪扒在眼眶处,冲她吐舌头。 分明是笑话她。 在把画揉成一团之前,苏云溪想到了一句话,正所谓其人之道,提起笔一气呵成画了只睡觉的狗,尾巴处噗噗放气。不多时那边回话,且是段铮亲自登门。他在她门外说:“自家夫人的墨宝,定要装裱起来,改日拿给姐姐姐夫好好欣赏。” 苏云溪:“……” 到时候一定会被人笑死。 她几步出门要去拿那副画,段铮比她高出一个头,轻松闪身躲开,还故意举高让她够不着,让她着急却无法。眼看苏云溪就要压不住外表的矜持,段铮把画交给下人:“去裱起来!” 他手臂一伸拦住苏云溪,一把抱住她的腰。 踏进书房,门被关上。 眼前骤然一暗,苏云溪吓了一跳,腰硌的不舒服也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他发疯。段铮扛着苏云溪大步走到桌前才将她放下,将她挡在他与书桌之间。书房里不甚明朗,幽幽的光里,如一片桃花瓣,越暗她越艳丽。 苏云溪背靠着桌往后躲。 木香愈浓,避无可避。 心头一紧,她垂下头,脑袋抵在他胸前作羞涩状挡住他的攻势,挤出两个微不可闻的字:“晚上。” 段铮眼眸渐晦。停了片刻,他轻笑一声,道:“夫人晚上想做什么?” 苏云溪:“……” 一抬头,直直撞进一双眼里,这双微翘的桃花眼勾住了她的视线,不曾察觉手心处一凉,是段铮将一只细长画笔塞进了她手中:“来,好好给你夫君画一幅。” 她握着笔转身,迟疑道:“还画狗?” 段铮扶着下巴,盯着她的侧脸,道:“嗯,狗。” 苏云溪垂首,笔尖旋即落在纸上,上好的紫墨,浓淡相宜,晕染出一只昂头翘尾的小狗,活灵活现。段铮在她身后,静观她运笔。不多时画完,苏云溪把画拿起来,对着段铮的脸欣赏。 “像吗?”他问。 她认真说:“像。” 脸颊粉白,声音清丽,满是无辜,可明明是伸爪子的猫。 段铮道:“那便好,好好收起来。” 一时盯着她又怔了,不自觉手抚上她的脸。手掌心茧子微糙,划过脸部最娇嫩的皮肤,苏云溪忍着鸡皮疙瘩,没有推开,只是敛住目,心里翻滚找借口。 一股不大的力量自背后推来,将她拢进他怀中。 骤然贴近,苏云溪脑中空白了一瞬,却在恢复神智后手指尖发软,怎么也捏不住画纸。他用的熏香真的很好闻,蔓延着将她裹住。 画纸飘然坠地。 苏云溪不说话,依着他放松,察觉到肩部的力量微压过来,段铮也没开口,静静抱着她。 “夫人……” 声音温柔,含着若有似无的一抹情绪。 有敲门声,是马管家在外面叫:“老爷,夫人,没事吧?” 苏云溪低声:“夫君……” 段铮松开她,后退两步,弯腰将画纸拾起来。他又看了她一眼,大步打开房门回对面屋去了,廊下人忙打伞跟上。 雨幕中一抹洇湿的蓝色衣角还在眼角晃荡,段铮已经回到书房,打开窗继续读书,苏云溪看的困倦,趴回桌上,托着脑袋盯小狗,思考人生。 她发现,折腾了这几天下来,不但和离之事无从谈起,看段铮的态度,反倒遥遥无期。今晚想什么借口才好? “不若夫人就别和离了吧!”饮月语出惊人。 苏云溪懒洋洋“恩”了一声:“为何?” 饮月解释:“夫人生气是气老爷这两年不在,您看老爷这都回来了,不走了!”边说边把画有猫狗的纸小心卷起来放好,又说,“而且啊,老爷长得好看人又好,夫人不喜欢的也没有强行让夫人接受,待夫人不错啊!” 苏云溪抬头:“他说不走了?” 饮月摇头:“是我猜的,不过如果老爷真不走,是不是夫人就不会再想和离了?” 苏云溪也说不清楚,和离一事非临时起意,确有因段铮不在家之故,许是年龄关系,人总是要比往日成熟些,便越发懂了些道理。而今他回来了,她再一味下去,倒是显得矫情。 良久模棱两可道:“或许。” 饮月出主意:“夫人若不想,就说今日来了月事,这样至少要几天呢!” 苏云溪沉默半天,缓缓“嗯”了一声。 而另一边,眼线早已暗暗把这些话送进段铮耳中。 此夜,段铮一夜未归。 如此异常苏云溪也未经历过,想来是署里有事。换了身便于出门的衣服,苏云溪带着饮月踏出府门,前往治安署。 所谓“治安署”,表面是个高门府衙,其实京城内无人不知,那就是个供当今皇上的小舅子玩的地方,段铮不在的两年,苏云溪偶尔从门口经过,里面的人会和她打招呼,然后问她家里是否需要捉老鼠。 若不是亲身经历,苏云溪定然不信会是皇亲国戚能干出来的,而且这个部门居然能一直存在没被人参掉,也是神奇。更为神奇的是,真的有人把它当成 5. 第 5 章 《国舅爷他不想和离》全本免费阅读 段铮沉着脸起身。 一人闯进来,声音急促:“大人,她……她又闹了!” 段铮端起盘子递给来人:“拿去喂她。”转向苏云溪,对她道,“我这边有要事处理,夫人先回吧,有事稍后回去再说。” 这点心……原来不是给人吃的? 苏云溪捉摸不透那是个什么东西,直觉不好。 两人已匆匆离去,她也只得离开。后院的吼叫声听的人头皮直发麻。踏出署门,苏云溪回头看了一眼。慢慢走回街上,她脑海里还回想着方才的叫声,只觉不舒服:“你说,那会是什么?” 饮月道:“不知道,好像很……大,怪吓人的。” 苏云溪眉头愈蹙。 果然段铮回到家时,衣服左袖子处撕裂,脸上也有一道隐隐的擦伤,泛着粉白,像是跟谁打了一场恶架,苏云溪忙吩咐饮月拿药。 段铮摆手:“没事。” 看他确实没什么事的模样,苏云溪不再坚持。 马管家已经备好晚饭,饭桌上段铮却一副没胃口的样子,食不下咽。 苏云溪盛了碗玫瑰山药粥放在他面前,温柔体贴:“多少吃点吧!” 他一直吃的特别少,也不知道就那么一点东西怎么支撑这具身体每天的行动?她想不出来。也不怕给饿死了?万一真饿出毛病死了她这边怎么办?会耽误她的。 她认真思考捏着他鼻子往里灌的可能性。 段铮抬眼,苏云溪连忙低头喝粥,掩盖自己的心思。 他微微敛目,端起碗喝了一口粥,咽下后,道:“父亲母亲方才送了消息,说希望我们明日回去一趟,吃顿饭,他们许久没见你了。” 苏云溪表情微凝,旋即变成笑脸。 “好,明日妾身随夫君一同过去。” 和个离而已,不必要让长辈们掺和进来,让爹娘因为这件事不快,再说段家老两口也不一定待见她这个形同虚设的儿媳妇。她想和离,他们说不定很乐意。 得到肯定答复,段铮眼神柔和几分。 他惋惜地用手指捻着破口处的毛,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件衣服我很喜欢,本来还想多穿两天,如今只能扔了。” 苏云溪对身旁的马管家道:“这个粥好吃,明天继续做。” 马管家看了段铮一眼:“是。” 段铮:“……” 他不肯放弃,又道:“我想起来一事,数年前无意间听母亲说过,苏夫人曾绣过一幅龙行九霄图,一手反绣功法颇得先帝赞赏,夫人出身苏门,想必女工也应比这些绣娘们强。” 苏云溪安静等他绕完弯子。 “不如夫人试试?”果然,他说。 她温温柔柔,淡然拒绝:“夫君请原谅,妾身手笨,实在不会。” 见段铮确是珍爱,苏云溪心头一软:“妾身……”见他抬眼似有期待,她从容不迫,“改日把这件衣服送回家,让我娘帮夫君修补,夫君觉得可好?” 段铮:“……” 他挤出微笑:“一点小事而已何苦劳烦母亲,再说母亲年纪大了眼睛不能操劳,不如还是夫人来吧。”做大义状,“不论夫人补成什么样都行。” 马管家在一旁帮腔:“是啊是啊,夫人您就试试吧!老爷喜欢小动物,您不如就干脆绣个猫,多可爱!” 饮月:“可是夫人她不会啊……” 饮月是苏云溪的贴身丫鬟,她这么说,段铮突然觉得这件衣服八成是不能要了。 他语气越发温柔,道:“夫人尽管试手,我只要夫人亲手缝的。” 苏云溪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灯下,苏云溪穿针引线,段铮换了身白衣,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水。对面的女子钟灵毓秀,一双手如雪,骨骼纤细似是精心雕琢,此刻却手法笨拙。 原来说不会,非她推脱,是真不会。 自从及笄,苏云溪确实有跟着母亲学过一段时间女工,只不过那时候年纪尚小,女红刺绣本身又极费力,没多久家里就不让学了。她还记得爹捏着小小的一根银色绣花针仔细端详了老半天后问娘,咱家女儿是不是非得学这个玩意?娘沉默了半刻钟,说不是。 自那之后苏云溪就没再拿过针,再者家里有娘,嫁人后挥霍无度有着穿不完的新衣服,并无需要。 把破损的地方缝合住,衣服上像是爬了一条歪歪扭扭的大虫。 这别说是绣猫绣狗,绣条蜈蚣都不合格,段铮也是无奈,见她用拳头揉眼睛,把针拿到一边:“今晚先休息,不急着穿,改日再缝。” 苏云溪低头瞅着自己的杰作,湖蓝色缎面平整光滑,到断口处形成了褶皱断谷,需要爬山过海,脸有些红。 “我这女工不够好。”她“自责”道,“身为夫人,却无法尽心侍奉夫君,实在心有愧疚。” “如果夫人喜欢,家里可以养绣娘,反正地方大,养几个都行,如果不愿费心,穿破的衣服便扔了,夫人尽管放心,我不缺那些钱,不需要夫人亲自动手。”段铮表情得意,“夫人,京城里最大的绸缎庄,背后可是段家。” 苏云溪:“……” 饮月带人进来伺候洗漱。 段铮打了个哈欠,起身过去抹了把脸,躺回床上,伸展开手臂,一直看着她。 他不走,苏云溪也不能公然撵他,只得磨磨蹭蹭洗好手脸,再回头时,段铮却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白日累坏了,睡相依然安静。 苏云溪轻手轻脚爬上床,示意饮月熄灯。 半睡半醒,似有一声叹息响在耳边,倏忽间又无迹可寻。苏云溪醒来,黑暗里除了段铮平缓的鼻息,是外间春虫的鸣叫。 两人之间,隔一个人的距离。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再睁开眼睛已满目光亮,饮月捧着衣服立在床边,等着给苏云溪换装。 缃黄色束腰长裙,如春日亭亭玉立的花,饮月给苏云溪细心地挽好头发,簪上金丝流云钗。 来到前院,眼前一亮。段铮一身耀眼的红色,黑发用银冠高束,簪羊脂白玉,见苏云溪过来,手中折扇合拢,微微欠身行礼。不知怎的,苏云溪恍惚间看见了几分往日少年郎的模样。恶劣 6. 第 6 章 《国舅爷他不想和离》全本免费阅读 “……” 她脸不受控地烫起来:“是因为……” 那晚她被他吓到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表露过那种意思,大约是生气了。不过这样与她也好。 毕竟都要分开了,何苦多这么一层。 苏云溪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段萱看出她害羞,替她答道:“因为如母亲所说,铮儿对不起你,而你生他的气,还没消气,对吗?”见苏云溪沉默,又道,“要是我我也生气,铮儿他办的破事让你难堪,事到如今落到这种下场是他活该,只是你们两个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 段萱叹气:“还是说,你喜欢上了别人?” 这个“别人”,两人心知肚明。 一年前,苏云溪从大雪里捡回来一个男人,一直养在偏院里。想来任谁知道,都会误会些什么,她也有想过这个可能。然而她行得正走得直,和离之事只与段铮有关。 他没有心,她也没有。 苏云溪摇头。 “那为什么……” 她鼓起勇气道:“姐姐,如果有一日我执意与段铮和离,你会否怪我?” 段萱惊呆,满眼不可置信。 “和离?皇上赐婚,和离等同于忤逆圣旨。”她道,“你们两个为何会走到这一步?”见苏云溪不说话,神情却明显不肯屈服,段萱拉住她的手,“铮儿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苏云溪摇头。 段萱为人如何,她清楚,不再隐瞒。 “姐姐与皇上是两心相悦,幸福美满。”苏云溪垂下眼睛,“可我们不是,段铮他并不待见我,这样下去不好。” 段萱许久没说话。 “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在和离之前,先给铮儿纳个妾,让他有了别的依托,或许就不会纠缠于你,想必那时你再想脱身会容易,云溪,你可能允许?” 出身于皇宫内院,又是皇后,这世间没有人比段萱更能懂得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的心境会有多悲凉,因此她十分笃定苏云溪会不高兴,至少也会犹上一豫。 苏云溪却道:“好。” 段萱在心里默默给段铮掬了一把土,道:“如果你们两个真的意已决,我会帮你们在皇上面前说情,至少往后相见,两家不做仇家。”意为让她放下私情,替两个家族考虑。 苏云溪起身冲段萱抬手,躬身行大礼:“谢皇后娘娘。” 根本是油盐不进啊! 段萱颇为无奈:“你可还没和离啊,弟妹。” 苏云溪笑,夹杂着一抹尴尬。 方才那只蝴蝶又飞了回来,停在桌角,长长的触须卷着,翅膀银光忽闪,如披了一身坚不可摧的鳞甲。 “陪我坐会儿!”段萱光洁脸庞与段铮有七分相像,洒脱道,“不管将来如何,你都是我的妹妹!可不能不要我这个姐姐!” 待书房那边谈话结束,段若瑾离开,段萱进了书房,叫住离开的段铮。 段铮不解。 “干嘛?” “铮儿,女孩子花一样是要哄的,你知不知道?”段萱手里捻着一朵随手摘来的重瓣粉山茶,慢悠悠道。 “姐?”段铮不解,“她跟你告状了?” “她可没说你一句不好,是个很好的姑娘。”段萱微微摇头,“喜欢人家呢,得去主动追,让她知道你的心意!人心脆弱,你一直什么都不说,这样下去心会凉的。” 将花放进段铮手中,段萱走了。 段铮低头,宽大的掌心掌纹清晰,花格外娇艳。 在后院,他找到了苏云溪。 她在池塘边站着,正出神望着池塘中心处的荷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他走近,饮月悄然离开。 苏云溪看了半天,直到叶上翠鸟振翅飞走才察觉腿酸,一转身猛地看到段铮的大脸就在面前,没站稳差点掉进水里,幸好段铮拉住她的手臂。 站稳后,段铮放开她,面前的人,秀眉粉脸,一双清瞳深处倒映出他的影子。 他说:“云溪,我有些话跟你说。” 苏云溪道:“我也有话。” 段铮停下来让她先说,听见她道:“夫君,你想纳妾吗?” 原本晴朗的天气不知何时多了片云,飘过来挡住日头。 “你说什么?”他一瞬只想冷笑,“再说一遍。” 苏云溪往前,一脸谄媚凑近:“夫君,我看别人家里都是三妻四妾,怪热闹的,不如你也试试,你高兴了妾身就高兴,也好快些开枝散叶。” “夫人想要几个?”段铮咬牙。 “几个都行,反正养得起。”苏云溪煞有介事地说,“你忘了,我有一屋子宝贝呢,都卖了。” “苏云溪!”一声爆喝,段铮恶狠狠道,“你是不是有病?” 亲自给丈夫纳妾,还要卖掉一屋子宝贝?那些玩意儿可是连他都不许动的东西,难道在她心里纳妾比他重要?到底是谁纳妾?越想越火大。 苏云溪眨了几下眼睛,委屈的不行:“没有啊,妾身是为你着想。”低声嗫嚅,“今天……母亲催了来着。” “我不要。”段铮不再看她,转身望向水面平复火气,又说,“母亲这边,夫人如此冰雪聪明,不知道该怎么做?” 苏云溪眯起眼睛,言语间颇为自得:“知道啊,这不是想找夫君商量,可巧你就过来了,所以将计划说与你听,妾身的夫君相貌堂堂,家学渊源,喜欢的女子多……” 脖子被扼住。 她看到一双愤怒的眼睛,眼中火焰像是要喷出来。 “计划?”段铮声音也变得暴躁,想起回来那晚看到的脖颈,入梦多日,此刻握在手里果然如想象般温热细腻,稍微用点力就会折断,渐失了分寸,“你的计划是什么你当我不知道?苏云溪,与我和离,之后好去找别人,我说的对吗?” 她说不出话来,看着段铮嘴唇微动,说了三个字:“你休想。” 和离,他说和离,可她说时他都睡着了,分明是不知道的,除非……苏云溪开始激烈挣扎,又抓又挠地在段铮手上划出几道血印子,脸越来越红。远处的饮月察觉不对匆忙跑过来,想拉开段铮。 眼前是被烧成灰的和离书,隐约着“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八个字,娟秀的字体间红光忽闪,化成飞灰,段铮脑袋混沌。 那个被她藏起来的男人,她当真以为他不知?这两年之所以不回消息,就是 7. 第 7 章 《国舅爷他不想和离》全本免费阅读 饮月擦掉眼泪,扶着苏云溪道:“老爷与夫人成婚两年,两年不在,要不是夫人吩咐说老爷是新婚次日才走,她连新婚夜都没有的事传扬出去,只怕早就被人笑死了。” “即便如此,老爷也根本不知道那些侯爷夫人们都是怎么说咱家夫人的,话可难听了,皇上皇后娘娘在宫里鞭长莫及,这才逼得夫人从一朵水莲花硬生生练成刀枪不入,只为了守住她与您的家。您怎么不想想,谁不想一直安稳?只不过她不能罢了,您这么误会她,怎么忍心?” “至于听雪公子,也是根本没有的事,否则就她的身份,怎么能瞒得住那么多天天盯着她的有心人?” 说着说着,眼泪越发汹涌。 而这些是段铮根本不知道的。 他从小被父母护着,长大后姐姐又一人之下,且长年在外,又怎么会晓得京中那些贵族女人之间的龃龉?不由心中懊悔,再看回苏云溪,顿时消了所有火气,坠入冰窟。 “可是真的?” 他伸出手想拉她,她却后退了一步,眸中冷寂更甚。 起风了。 苏云溪立在风里,扯掉吹进嘴里的头发,望着他,平静道:“姐姐说和离是忤逆圣旨,今日我便忤逆一次,所有后果我一力承担。” “段铮,我们和离吧。” 这么久以来,她想过很多方式,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景下将这两字说了出来。心静的像一潭水,再没有任何波澜。 不怎么开心,只觉解脱。 段铮沉着脸不回答。 苏云溪也不等他回复,果断离开,路过段铮身边,平视着前方道路,说:“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国舅爷应该找个喜欢你爱你的人,而不是我,只会让你为难。” 想要走,手臂被拉住。 不喜欢他是吗?段铮沉默着不松手。 不许和离,绝对不许。 她暗中使劲,挣脱不得。 两人正僵持,不知何处传来铃铛的声音,清清脆脆,一只大白狗吐着舌头蹦跳着朝这边冲过来,后面是拿着狗绳狂追的下人。 上次被狗扑的惨痛经历还历历在目,苏云溪急着脱身,低喝:“放开!” 段铮松开手,然而大狗已奔到眼前,兴奋地围着苏云溪呼哧呼哧乱转,在她衣服上留下大朵盛开的爪印。 苏云溪本就头昏脑涨,又被狗闹腾,已经乏力到极点,对段铮没好气道:“国舅爷,你能不能看好你的狗……” 话还没说完,大狗似是察觉到她心情阴郁,晃了晃脖子上的金铃,从身后一个猛扑,眼前是池子,苏云溪扑通一声掉了进去。 “……” 冰凉的池水瞬间漫过口鼻,只觉浑身疲累神奇地消失无踪,让她再也不想睁开眼睛去多看一眼。 池子里水不深,可也不浅。 失去踩踏重心,苏云溪浮不动了。 突觉一股力量牵制住手腕,强行把她往上拉,她勉强睁开眼,是段铮,他的发丝在水中漂荡,红衣如大朵盛开的花,背后是摇动的水光,是岸,苏云溪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蛮劲,居然挣开了他的钳制。 这个人,世间最最讨厌,她宁愿淹死,也不想跟他上岸。 恍然想起来,上一次落水,也是因为他和他的狗。 下雨时遇到的老道说“避水可化”,而今天她在水边被段铮侮辱,又是因为他的狗掉进水里,正是没化得了。 灾劫已过,希望往后平顺,远离段铮。 呼出最后一口气时,她想。 意识逐渐模糊。 段铮拼上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抓住苏云溪的手,而她一脚踹在他胸口,又朝着脑袋胡乱拍打,就是不跟他走。折腾了几个回合,段铮气也上来了,不顾反抗拉着她往岸边游,终于把她推给饮月。 饮月只顾着夫人,没见他情况已然不对。 段铮有些失力,眼前浮现出一个巧笑嫣然的小女子,面对着狗花容失色,眼睛瞪得溜圆,时至今日依然觉得格外可爱。 几声铃铛,他看到了自己的狗。 见主人睁开眼,它大叫起来,奋力游过来,背着他往上爬。 临近岸边,狗也有些体力不支,段铮头一歪,一脑袋磕在了石头上。爬上岸抱住同样湿淋淋的狗,他卸下全身气力,苏云溪靠着饮月,已经吐出了吸入的水,人还没醒,胸口处有微微起伏。 段铮缓缓起身,饮月手臂搂紧苏云溪不放,一脸戒备。经过方才的一番拉扯,又是掐脖子又是争吵又是落水,看的人心惊肉跳,她知道,夫人不想让这人碰到她。 纵然昏迷着,也定然不想。 段铮无奈,半蹲下身看着苏云溪苍白的脸,道:“不换衣服会风寒,你也不想夫人得病吧?” 饮月低头,怀里苏云溪浑身湿漉漉,模样凄惨,颈肩痕迹未褪,也不说话,倔强地想把她扶起来,奈何失去意识的人特别沉,差点摔了。 段铮拉住要摔出去的苏云溪,稳当抱在怀里,低头道:“给我吧,我跟你保证,她不会再有事。”目光深重,话语间隐有沉痛之意,“任何事。” 说罢去往后院。 饮月只能跟去照顾。 苏云溪悠悠醒时,是在段铮旧日的房内。 她躺在床上,头发还未干透,身上衣物已换,领口袖口处绣有萱草。喉咙口干涩疼痛,她爬起来,拿茶壶倒水。 外面传来几声狗叫,很是欢快。 来到门边打开一条缝,她看见段铮在院里逗狗。大狗眼尖,冲她的位置叫唤,段铮抬头看过来,原本的笑意消失了。 苏云溪有些尴尬,她还清楚记得事情的前因后果,两人大吵了一架,他要杀了她。 段铮过来推门,苏云溪急忙关门,听到一声脑袋磕门的脆响。 她死死把着门。 不想见他。 许久后,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弱弱的,无力,又带着内疚。 “云溪,我错了。” 之后再没有了人声,而是狗的狂叫。 苏云溪察觉狗叫不对劲,打开一条门缝,见段铮蜷在地上,狗见她探头,找到了救星越发叫的大声,她只得走出来。地上的人双目紧闭,有进气没出气。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又不能放着他不管,只得喊人去找大夫。 “快!” 下人们匆忙地答应着,苏云溪蹲下轻摇了段铮几下,他一动不动,狗用鼻子推他,呜呜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