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妖麻辣白菜》 第1章 人未死,坟先立 雨夜,荒山。 一行十余人匆匆赶路。 泥泞的山路上,留下一串慌乱的脚印。 山脚处,一团硕大的黑影低头嗅着脚印,随即发出一声刺耳绵长的啸声。 嗷呜…… “狼群追上来了!快走快走!” “已经用了遮蔽气息的药材,怎么狼群还能追踪气味?难道那些畜生能看懂脚印!” “普通的狼群肯定看不懂,但狼妖能!狼群里肯定藏着妖物!” 惶恐的气氛,在队伍中快速弥漫。 为首的灰发老者沉声道: “翻过这座青狐山便能抵达藏石镇,镇上有官兵驻守,可保郡主平安。” 队伍中心,是一名少女,明眸皓齿,容貌端庄秀美,穿一身洁白的长袍,即便脚步有些踉跄,但目光始终平静,有一种超乎她年岁的冷静。 她是晋国最小的郡主,牧青瑶。 自从出生便拥有特殊天赋被皇族赋予重望,如今是大晋司天监最年轻的弟子,同时也是天祈学宫众多学子们公认的才女。 此行远赴边塞之地,是为了寻找珍贵的灵花,不料途中遭遇妖物袭击,护卫的三百禁军,只剩下十余人,不得不撤回境内,结果在青狐山又遇到狼妖出没。 晋国立国十五年,天灾不断,妖邪丛生,皇都附近还好,越是偏远的乡镇,越容易出现妖邪作祟。 这些年来,百姓苦不堪言。 为抵御妖邪,司天监不惜重金打造出伏妖阵,可将妖邪挡于阵外,保一地百姓平安。 但伏妖阵所需的关键之物灵花太过稀少,至今为止,伏妖阵仅仅造出三座而已,分别安置在皇城与周边的两座大城之内。 以至于三座主城的地价连年攀升,伏妖阵虽然安全,却与穷苦百姓无关,只是富人们的天堂罢了。 疾行中,灰发老者感叹道: “妖都虽然覆灭,可天下的妖邪却比前朝还要多。” “只要伏妖阵打造得足够多,天下百姓自可安泰。” 牧青瑶的声音轻灵,带着一份坚毅。 狼群来得极快。 黑压压,一片跃动的狼影在大雨中快速接近。 为首的一个硕大身影,一个纵跃就有两三丈,甩开狼群极远。 “果然有狼妖!” 灰发老者顿住脚步,缓缓抽出长剑,沉声道:“老夫来抵挡一二,郡主只管向前逃,千万别回头!” 十余名禁卫抽出随身刀剑,毅然回身,沉默着冲向袭来的狼群。 对面,牦牛般大小的青色巨狼腾空扑来。 “孽畜受死!” 剑光闪烁起寒芒,横斩而出,与狼爪碰撞发出金铁交鸣般的脆响。 妖狼的力量之大,灰发老者明显不敌,但在巨狼扑空的瞬间,那把长剑突然脱手,竟自行旋转到妖狼背后,猛刺而下。 噗! 长剑扎进妖狼后颈,高大的巨兽栽倒在一棵大树下。 “区区妖物,难逃老夫的御剑之术。” 灰发老者冷哼一声,握住剑柄就要斩断狼头。 头狼一死,狼群自会退去。 呼! 两团白气忽然从树后喷出。 灰发老者豁然一惊,他看到被刺中的狼妖眼睛里,竟带着拟人般的诡诈之色。 中计了! 刚想到这里,一颗硕大的狼头从树后的阴影里探了出来。 獠牙如刀,毛发鲜红似血,额头生着第三只狼眼! 那是一头比老者还高的血色巨狼,两团白气正是它的鼻息。 “三眼血狼!” 咔嚓!! 老者仅仅发出一声惊呼,血盆大口便将其直接吞没。 之前的青色狼妖,只是诱饵,真正可怕的妖物,隐藏在狼群深处。 大雨忽然停了。 月光从乌云的缝隙中落下。 牧青瑶终于爬上山顶。 小郡主死死的咬着牙关,在大雨中继续前行,单薄的身影仿佛随时会淹没在风雨当中。 身后传来的惨叫,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她忍不住回头看去。 惨白的月光下,是狼妖将那位灰发老者吞进口中的一幕。 这一刻,牧青瑶的心脏仿佛停顿下来。 逃! 小郡主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 下山的路,泥泞不堪。 牧青瑶慌乱中滚落山下,直至半山腰才停住。 当她爬起来的时候,山顶那头巨大的血狼正对月长啸。 逃不掉的…… 绝望中,牧青瑶发现不远处有一座小木屋,屋子里亮着微弱的灯火。 应该是猎户的屋子。 拖着疲惫的身体,牧青瑶逃到木屋近前。 木屋修建得十分古怪,屋门上面宽下面窄,屋子前面高后面低。 绝非为了节省木料,而是特意打造成如此模样。 “上宽下窄,前高后低,这里是……木棺!” 小郡主凄然而笑。 走投无路之下,没有柳暗花明,只有一具山中木棺。 天命如此,她注定要埋骨青狐山。 妖狼的低吼越来越近。 牧青瑶带着一身冷雨,推开了木屋的门。 屋子里十分干净,正中间是一张木榻,与棺材的构造一致。 走进木屋,随后牧青瑶愣住了。 木榻上竟躺着一具尸体! 是名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一身黑衣,面容清秀,闭着眼一动不动。 黑衣少年怀里抱着个狭长的刀鞘,足有五尺,刀柄抵着下颚,前端顶着脚尖。 牧青瑶很快恢复了平静。 大晋地界,有许多千奇百怪的民间习俗,匪夷所思的下葬方式。 这木屋显然是木棺,尸体已经入葬,那把长刀,则是陪葬品。 “抱歉,扰你清静,我已无路可逃,借此地葬身。” 牧青瑶靠着木门,轻声而言。 屋外,是越来越近的狼啸声。 牧青瑶知道狼妖很快会追来,她看不到任何希望,只好将这里当做自己的葬身之地。 这时木榻上的黑衣少年突然坐了起来! 小郡主的心跳几乎停顿了一下。 诈尸! 黑衣少年睁开了眼,目光深邃得犹如古井。 “活人!” 牧青瑶低呼一声,刚才慌乱间没细看,现在才察觉到对方有呼吸,并不是尸体。 “当然是活人,你谁呀。” 黑衣少年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好像很久没说过话了。 “打扰了,我叫牧青瑶。” 小郡主冷静的道:“山中木棺,活人入葬,你人还未死,为何要给自己修坟。” “我家的习俗,我看青狐山不错,早点给自己修座坟,碍你事了?”黑衣少年冷淡的道。 牧青瑶秀眉微蹙。 人未死,坟先立! 再如何匪夷所思的下葬方式,再如何奇怪的风俗,也要有个最基本的共同点。 人死才下葬。 没人会在活着的时候,先给自己立坟。 这种习俗实在诡异,但牧青瑶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一时想不起来。 哒,哒,哒。 门外传来利爪踏动的响动,越来越近。 “对不起,连累你了。” 牧青瑶缓缓坐在墙角,双手抱膝,声音很轻,满带歉意。 是她引来了狼妖。 眼前的黑衣少年也会被一并吞杀。 嘭!! 屋门被撞得发出闷响。 狼妖的低吼就在门外,隔着木门缝隙能看到巨大的獠牙。 “买卖上门,好事啊。” 黑衣少年嘀咕着跳下木榻,在桌子底下翻出几个生的鸟蛋,也不剥皮,擦一擦直接扔进嘴里,连壳一起生吞下去。 牧青瑶睁大了双眼,疑惑着少年的举动。 对方没有任何惊慌,反而有种淡淡的窃喜,就像在路边走着走着忽然捡到钱似的。 三眼血狼的恐怖,牧青瑶深有感触。 连保护她的那位修行者都难逃狼口,眼前的黑衣少年怎么会不怕? 非但不怕,还有点高兴? 哐当!! 屋门被撞开。 一颗硕大的狼头,在寒风中探了进来。 吼!! 血狼额头的第三只眼裂开到极致,死死盯住了屋中的少女。 牧青瑶浑身绷紧,一张俏脸苍白如纸。 尽管面临绝境,小郡主仍未失去冷静,对云缺急急说道: “狼妖吞我的时候,你趁机逃走,也许有一线生机!” 小郡主很清楚,狼妖的目标是她。 面对牧青瑶的好意,黑衣少年好似充耳未闻,怀抱着刀,脸挂着笑,面对狼妖道: “上个月追你的时候,你跑得可挺快的啊,今儿居然送上门了。” 狼妖听闻声音,浑身狼毛根根炸立,额头的第三只血眼豁然盯住黑衣少年。 随后牧青瑶惊讶的发现,血狼的第三只眼睛竟泛起了恐惧。 嗷呜!! 急促的狼吼中,血狼就要退出木屋。 不过晚了。 黑衣少年,已经抽出了刀。 第2章 鬼物就是个笑话 小小的木屋里,一片黑色的刀光暴起。 呼! 凌厉的刀气中,火烛熄灭。 涌进木屋的风雨也在此刻凝固。 咔嚓。 牧青瑶看不到四周的情况,在黑暗中,她听到了一种劈斩的声音。 随后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牧青瑶能清晰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 即便贵为郡主,即便饱读诗书,即便心智过人,可她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女而已。 面对狼妖,说不怕是假的。 周围弥漫起刺鼻的血腥气。 牧青瑶的两只小手紧紧捏起,她不知道血腥气息的来源究竟是黑衣少年,还是三眼血狼。 烛火重新燃起。 照亮了黑衣少年冷峻的面颊。 门口处, 血狼硕大的头颅被整整齐齐切了下来,獠牙大张,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三只狼眼中留存着惊悚的目光,好似看到了恐怖的天敌。 夜,更静了。 远处的群狼长啸不断,听起来阴森恐怖。 直至黑衣少年将狼头踢出门外,又重新关好屋门,牧青瑶才意识到自己脱离了危险。 小郡主檀口微张,不可思议的望着黑衣少年。 那可是连修行者都能吞杀的狼妖! 居然被一刀枭首! 仿佛黑衣少年斩的不是妖狼,而是一只闯进自家的野狗。 斩妖如屠狗! “救命之恩,日后定当报答。” 牧青瑶轻声道,将心里的恐惧慢慢散去。 “用不着道谢,上个月我追了它几十里,累得够呛不说还给它逃了,应该我谢你才对。” 黑衣少年抱着刀躺在木榻上,懒洋洋的道。 “你救过我,我不会忘,敢问阁下尊姓大名。”牧青瑶道。 “云缺,缺钱的缺。” 牧青瑶听罢诧异了一下。 以缺为名,实在罕见。 “箱子里有我的旧衣服,都是洗过的,如果不怕染风寒,你也可以不换。” 云缺抱着刀翻了个身,脸朝里侧,背对着小郡主。 牧青瑶早已冻得瑟瑟发抖,被大雨淋透的衣袍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小郡主抿着唇,犹豫了一下。 “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轻声说完,牧青瑶起身找出一套云缺的旧衣服,开始更换。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云缺忽然睁开了眼。 目光清明冷冽,怀里的刀,缓缓出鞘。 锋利的刀刃流转过一抹寒芒,刀体上,清晰倒映着身后的烛火与一切。 随后云缺的眼神开始变了,变得惊讶震撼。 “好大……” “什么?” 刚刚换完衣服的牧青瑶莫名其妙的道。 “雨好大。” 云缺的声音平静如常。 不知何时,屋外又下起大雨,雨滴的响动盖过了远处的狼嚎。 “狼群还在。”牧青瑶担忧的道。 “它们不敢进来,困了你自己想办法,我先睡了。” 云缺打了个哈欠,很快响起鼾声。 群狼环伺之下,还能这么快入睡,牧青瑶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少年的胆量。 她坐在木桌旁,望着烛火出神。 回忆着这一路经历的种种危机,又想起被妖狼吞杀的护卫与老者,心情愈发沉重。 小郡主太累了,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她做了个噩梦。 梦到小小的木屋里,有一头比狼群还可怕的妖怪,正对她张牙舞爪。 直到清晨,牧青瑶在噩梦中惊醒。 屋外的狼嚎已经消失。 木榻上,冷峻的黑衣少年正四仰八叉的睡着,早没了昨夜斩妖的那份冷酷,嘴角还挂着口水,梦呓般嘟囔着好大,好大…… 也不知究竟梦到了。 牧青瑶无奈的笑了笑。 对方与她年纪相仿,却独自住在深山,肯定经历过没人知道的苦难。 牧青瑶努力回想着,那份给活人立坟的习俗究竟出自何处。 很快云缺睡醒,翻出把锋利的剔骨刀出了门,不到一刻钟就将狼皮剥好。 云缺回屋后将狼皮装进个黑袋子里,背在身后道: “我要回镇上,你走不走。” “藏石镇么,我也想去。”牧青瑶点头道,心里暗暗惊奇。 那可是一人多高的巨狼,再老练的猎人独自剥皮也得一个时辰以上,这才多大一会儿! “那便一起,不过说好了,早饭你请客。” 云缺推门走了出去。 天亮后,牧青瑶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小木屋虽然建在半山腰,但屋后面就是不知多深的山涧。 她昨晚跌跌撞撞根本没看路,如果掉进山涧,九死一生。 一阵后怕中,牧青瑶刚想迈动脚步,忽然定在门口,漂亮的眼眸里泛起惊恐。 “走啊,怎么了。”云缺疑惑道。 “走不得!狼魂还在!” 牧青瑶直勾勾的盯着云缺身后。 在她眼前,一道巨大的血色狼魂正漂浮在木屋门外,狰狞恐怖。 “你能看到魂体?” 云缺头都没回,面带新奇,望着眼前的少女。 “我体质特殊,是先天通灵之体,能看到灵体鬼物,我能沟通弱小的灵体,但狼魂太强,我无法控制,它会杀掉我们。”牧青瑶声音沉重的道。 “通灵之体,倒是罕见,拿着这个你就不用怕了。” 云缺说着将长刀摘了下来,塞给对方。 刀很沉,牧青瑶用尽全力才抱住。 刀很凉,尽管有刀鞘,依旧有种彻骨的寒意。 牧青瑶觉得自己抱着的不是一把刀,而是一块万年寒冰。 牧青瑶觉得这把刀一定有很强的力量,也许能抗衡狼魂,但她想不通自己只是抱着刀,怎么就能抵御狼魂了? 而云缺没了刀,赤手空拳,一旦被狼魂附身,神魂会瞬间崩塌。 “你怎么办!” 牧青瑶见云缺毫无防备的往外走,立刻惊呼道。 “我又不是你这种怕鬼的小姑娘。”云缺满不在乎的道。 “那不是普通鬼物!狼魂很可怕,它能附身摧毁你的神魂!” 牧青瑶焦急起来,云缺已经走近了狼魂,此刻十分凶险。 但随后,牧青瑶就惊讶的发现,狼魂竟在云缺走近的时候主动避让开来,根本不敢近身。 这怎么可能! 牧青瑶震惊得檀口微张,一时说不出话来。 “走哇,待会儿晌午了,午饭可比早点贵得多。”云缺催促道。 牧青瑶紧紧抱着刀,小心翼翼绕开狼魂。 果然狼魂对她也束手无策,独自盘旋在木屋上方,无声的嘶吼着。 “为什么你不怕狼魂?”牧青瑶惊奇的问道。 “只要杀的活物够多就会积攒出杀气,大量的杀气会凝炼成煞气,在足够多的煞气面前,鬼物,就是个笑话。” 云缺呵呵一笑,捡起地上的狼头用力一抛,将其扔进屋后的山涧。 牧青瑶听得将信将疑。 她的手碰到一块铁牌子。 低头一看,是块锈迹斑斑的黑铁腰牌,挂在刀鞘上。 上面刻着‘斩妖司’三个字。 看到这块腰牌的瞬间,牧青瑶终于想起了人未死,坟先立的习俗来自何处。 前朝,大燕国司天监设立的特殊机构,斩妖司! 嘭!! 狼头落进山涧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牧青瑶回头望去, 棺材形状的木屋后,飞起了成千上万的漫天黑鸦! 这些以腐肉为食的黑鸦,只出没于枯骨众多的乱葬岗,既然成群出没,只能说明一件事。 山涧里,堆积着无尽白骨! 带着满心震撼,牧青瑶跟着云缺朝山下走去。 一路上小郡主思绪万千。 前朝燕国与北域妖都的一次倾国之战,最终两败俱伤,皇帝战死,军中高手尽数丧生,大燕王朝耗尽元气,日薄西山,很快被大晋取代。 虽然妖都倾覆,残留在晋国的妖物依旧繁多,于是大晋效仿前朝同样设立了司天监,负责与妖邪作祟有关的特殊案子。 但晋国的司天监内,没有设立斩妖司。 不是不愿设立,而是招不来前朝斩妖司里那些特殊的高手。 据史料记载,前朝斩妖司汇聚着一群神秘的武者,与正常的武夫不同,气血极其强大,战力惊人,其中的强者甚至能以肉身之力搏杀妖物,专门以猎杀妖邪为生,获取丰厚的报酬。 斩妖司的人有个特殊的传统,既成斩妖人,必定先立坟。 为自己建一座气派恢宏的大墓,然后留下一缕头发代替自己将来在此长眠。 因为斩妖司的人,最终归宿只有一个。 战死! 尸骨无存的那种! 十五年前的大战,大燕斩妖司是与妖都抗衡的主力军,最终全军覆没,与皇帝同时战死。 至此,凶威赫赫的斩妖司,成了史册里的一行行文字。 望着眼前阔步而行的黑衣少年,牧青瑶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见到前朝斩妖司的后人! 一个期待,在她心里如野草般疯长。 如今大晋的司天监,虽然也称得上高手林立,但面对四处作祟的妖邪来说,只能疲于应对,大多时候是以击退妖邪为主,很难彻底灭杀。 这就造成了按下葫芦浮起瓢的尴尬局面。 赶走一波妖邪,对方很快会在其他地方出没,依旧会有百姓惨遭杀害。 但前朝的斩妖司不同! 斩妖司,顾名思义,奉行着斩尽杀绝的原则。 但凡发现妖邪,必定不计代价的斩草除根,杀到一个不剩为止! 若晋国也能组建起类似前朝的斩妖司,大晋的黎民百姓就会多一条活路,不用再为虚无缥缈的伏妖阵等待了一年又一年,最终只能等来无尽的遗憾。 没人比牧青瑶更清楚打造伏妖阵的艰难。 不仅费时费力,劳民伤财,所需的九转灵花更百年难遇,她从六岁开始便为了寻找灵花奔波游走,十余年间,经历无数危险才仅仅找到一朵。 这还是运气够好,否则几十年都难以发现一朵灵花的踪迹。 即便发现了,也未必采得到。 因为九转灵花是稀世的天材地宝,附近往往徘徊着强大的妖邪。 上一朵灵花的争夺,司天监的高手陨落十多位,重创数十人,又牺牲了上千名精锐禁军的生命才得来。 下山之路,牧青瑶心里全都是斩妖司三个字,等她回过神儿来,已经走进一座小镇。 第3章 双子诡案 藏石镇,位于晋国边陲,隶属知远县管辖。 镇子不大,街上是土路,由于昨夜的大雨变得有些泥泞。 街上行人不多。 不过小镇上的早点铺子早已人满为患。 牧青瑶观察着吃早点的人,全是些粗布衣的汉子,手上遍布老茧。 这些人都是苦力。 牧青瑶想起了藏石镇上有一处玉石矿,皇都里有不少玉器出自此地。 走到一处包子铺,立刻闻到肉包的香气。 牧青瑶看了眼冒着热气的笼屉,很快收回目光,保持着郡主的端庄。 可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噜噜直叫。 好在附近人多,没人听得到。 “让个地儿。” 云缺站在一桌满满登登的苦力身后,声音冷淡。 “没看都坐满了吗,让什么让!来晚了一边蹲着吃!” 一个精瘦的汉子回头一瞧,顿时改口道:“呦!云哥儿!来来我这有地方,你坐你坐!” 一桌汉子纷纷起身让座,一个不剩,在包子铺墙角蹲成一排,捧着大碗继续吃。 “两屉肉包子。” 云缺坐下后,敲着桌面道。 包子铺老板立刻将原本端给别桌的两屉包子,送到云缺面前。 整个过程娴熟自然,无论老板还是被截胡了包子的食客,都觉得十分正常,没人有意见。 这种做派,在牧青瑶印象里只有皇城的那些衙内才做得出来。 但她发现周围的汉子们包括那包子铺的老板,对云缺并非惧怕,而是一种敬意。 发自内心的尊敬。 牧青瑶拿起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咬了一小口。 很香。 小郡主品味着第一口包子的香甜之际,云缺那边已经半屉进肚了。 “他们家包子在镇上味道一绝,每天只卖固定数量,卖没了就得等明天,你这种吃法,活该饿肚子。” 云缺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盯着牧青瑶面前的那屉包子,两眼放光,饿狼一样。 牧青瑶立刻护住自己的包子,加快了速度。 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解,身为郡主,怎么会出现护食这种举动? 实在太失态了。 可包子真的很好吃…… 镇上有一条布衣巷,住着的都是穷苦人家。 巷子尽头是一个小小的宅院,半人高的破墙,一间老旧小屋,修建得前高后低,房门上宽下窄。 小院里干干净净,墙角长着矮小的白色野花。 这里是云缺的家。 走进小院的时候,牧青瑶有一种走在灵堂里的感觉。 屋门前,云缺停住脚步。 “我到家了,你若没地方去,可以住在这里,不过时间不能太长。” “我可以付钱,我也不在意名声,你不用顾虑太多。”牧青瑶道。 “不是你在不在意的问题,是我在意。” 云缺皱着眉道:“你要住个一两天,邻居街坊会认为我带回个窑姐儿,你要住得时间长了,他们会以为我带回来个媳妇儿,过阵子你走了,我的名声怎么办,跟别人说媳妇跑了?” 牧青瑶愣了一下,居然无言以对。 “云老弟!你可算回来了!” 院外传来一声大吼,闯进个中年汉子,穿着官差的衣服。 来者是藏石镇的捕头,武大川。 武大川火急火燎的来到近前,道:“出事了!县令老爷多了个闺女!” “好事啊,什么时候吃席,老规矩,三道菜之后朝墙外咳嗽五声,三长两短。”云缺道。 第4章 虎头县令 县衙大堂。 县令马庸两眼无神,端坐在太师椅上,穿了双肥大的靴子。 大堂里摆着两张凳子。 凳子上各自坐着一名二十上下的女子,全都身穿绿裙,长得一模一样,如同双胞胎似的。 三班衙役围拢在一旁,大眼瞪小眼的盯着两个女子。 绿裙女子名叫小翠,是县令马庸的亲闺女,尚未出阁,原本好端端的待在后宅,结果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个来。 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儿,马庸实在分辨不出。 无论怎么问,都问不出丝毫破绽,如果问得狠了,小翠还会哭哭啼啼。 关键是两个小翠同时哭,看得跟闹鬼差不多。 没办法,马庸只能让三班衙役看着两个女儿,再派人去找云缺帮忙。 尽管是仵作,但云缺的能耐,藏石镇的人无人不晓。 那是连妖都能猎杀的狠人! 藏石镇原本地处偏远,又在晋国边陲之地,周围荒山极多,按理说这种地方最容易妖邪丛生。 可偏偏这些年藏石镇安然无恙,极少出现妖邪作祟的案子,以至于连附近大城镇的人都羡慕万分。 要不是藏石镇上实在没什么好地方,估计这里都能搬来不少大户人家。 一见云缺到了,马庸顿时来了精神。 “云缺!快来帮忙辨认一番,看看哪个才是我的亲生女儿!” 旁边的三班衙役看到云缺,也纷纷放松下来,好像吃了定心丸似的。 牧青瑶跟在云缺身旁,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后,她目光晃动一下,多看了右侧的女孩一眼。 云缺进来后,只是随意扫了眼,道: “都是活的。” 马庸,牛不才,武大川与一众三班衙役齐齐愣了下。 谁不知道是活的! 关键谁是假的呀! 主簿牛不才急得直搓手,冒着冷汗道: “云老弟你看清楚,两个小翠当中肯定有个是假的,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必是妖邪呀!云老弟是除妖高手,难道分辨不出吗?” “分不出来。”云缺道:“我宰的都是长毛的,妖邪化人这种情况无能为力,我又不会开天眼。” “那可怎么办呐!”牛不才一个劲抖手。 “要不然咱们用土办法!”武大川提议道:“饿!饿个七天七夜,看谁挺不住,谁就是小翠!妖邪肯定不怕饿!” 牛不才骂道:“什么馊主意!饿七天,活人都饿死了!分出来有个屁用!” 马庸唉声叹气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我可怜的闺女呀……” “我还有个办法。” 云缺一句话,让众人重拾希望。 一双双迫切的目光落在云缺身上。 “快快讲来!”马庸催促道。 “想要分辨哪个是真的小翠,其实也不难,查验左臀即可。” 云缺说完办法,在场众人再次愣在原地,一众三班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 虽然不清楚云缺的办法准不准,但他们不介意开开眼。 “此话当真?”牛不才最为焦急。 县令老爷是他的顶头上司,这要出点事,他肯定好不了,出气筒撒气包背黑锅,全得招呼身上。 马庸惊疑道:“你真有把握分辨出真假?” “十足的把握。”云缺道。 马庸一咬牙,吩咐道:“都出去!男的都给我出去等着!” 三班衙役顿时失望的往外走,武大川还一个劲回头,满脸不舍的模样。 连主簿牛不才也出去后,大堂的正门被关闭。 屋内只剩两个小翠,县令马庸,云缺和牧青瑶。 由于牧青瑶是女人,这种事无需回避。 马庸狐疑的问道:“为何偏偏要验左臀?” 云缺道: “前天小翠沐浴的时候,撞到了桌角,左臀有块淤青,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那你怎么知道的?”马庸惊讶道。 “无意中看见的。”云缺脸不红心不跳的道。 旁边的牧青瑶听得哭笑不得。 马庸无奈之下,示意云缺可以开始查验了。 云缺指了指左侧的小翠,道:“先从你开始。” 那个小翠一脸羞恼,又无可奈何,只好转过身,背对着几人解开腰带,慢慢现出云缺需要观测的部位。 看了眼之后,云缺当即断定道: “身上没有淤青,另一个不用看了,你就是假的。” “我不是!”小翠哭喊道:“我的真的!爹!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你女儿啊!” 说着就要扑过来,却被云缺以刀鞘挡住。 “真的小翠可以出去了,你最好别妄动,否则我现在就砍死你。” 冷冰冰的刀鞘,让那刚刚验体的小翠悲愤欲绝,瘫坐在地哭天抹泪。 坐在右侧的小翠匆匆逃出大堂,在几个衙役的护送下返回后宅。 随后牛不才武大川与其他衙役纷纷冲了进来,刀枪棍棒齐齐指向哭成泪人的假小翠。 “好你个妖邪!敢来衙门作祟!今天你死定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正是诛妖之时,等着受死吧!” 一众衙役呼喝连天,就是没人动弹,而且都站在云缺身后的位置。 武大川胆子比较大,持刀在手,谨慎道: “云老弟快动手,我来接应,别让这妖邪逃了!” 在众人都以为云缺要当场斩妖之际,云缺居然垂下了刀鞘,坐在一旁。 见云缺此举,众人大为不解。 在妖邪面前放松警惕,对方很可能趁机反扑! 牧青瑶轻声道:“这个小翠,是真的,刚才那个才是假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云缺用了欲擒故纵的手段,先稳住那妖邪。 牛不才挑起大拇指道: “不愧是云老弟!刚才若在这里动手,小翠的安危不说,连大人都有可能被波及!这下妖邪回了后宅,云老弟可以随意施展不用顾忌!” 武大川与一群衙役现出敬佩之色,一根根大拇指挑得老高。 瘫坐在地的小翠如梦方醒,悲喜交加之下直接昏死了过去。 牛不才急忙喊来丫鬟婆子,将小翠带到安全的地方。 云缺龇牙笑了笑,对牧青瑶道:“猜对了,想知道结果的话,就跟我去除妖。” 牧青瑶望着云缺清澈如古井的眸子,静默了稍许,摇头道: “我不去了,我等在这里,我只想知道真相。” 云缺点点头,抱着刀,大步走向后宅。 牛不才武大川等一众衙役急忙跟在后面,没敢跟太近,都离着老远,生怕被波及。 大堂内。 牧青瑶安静的坐在一旁,犹如一朵柔美的花儿,但灵动的眸子里始终积压着一层外人不得而见的阴霾。 马庸变得轻松起来。 在大堂里缓缓踱着步,脚步声很沉。 咚,咚,咚,咚。 走了十几步之后,马庸来到牧青瑶身后。 脚步声,就此顿住。 “郡主刚才应该跟去才对,留在这里,恐怕更危险。” 马庸的身影隐在了阴影里,两侧嘴角缓缓翘起。 呼! 一阵狂风吹来。 原本洞开的大门,哐当合闭。 屋子里的光线立刻暗了下来。 “危险的地方,有时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牧青瑶没有回头,轻声道:“藏石镇我并未来过,既然认得出我,你应该不是县令。” “郡主很聪明嘛,既然如此,你就更不该留下,因为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嘿嘿嘿!” 狞笑中,县令马庸的身影在阴影里开始膨胀扭曲。 一股腥臭之气,从牧青瑶身后袭来。 牧青瑶的眸子晃动了一下,缓缓起身,道: “我看不出双子诡案的真相,但我能看出这是一个局,专门为我设的局,我想知道,是谁指使你来杀我。” 回过身。 牧青瑶面前的已经不是县令马庸,而是一个生着虎头的人形怪物! 虎口如血盆,獠牙开合间发出人言。 “你去地府问问阎王爷,他也许心情好会告诉你,现在嘛,做我的血食吧!” 虎头怪物腾身扑出,腥臭的大口咬向牧青瑶白皙的咽喉。 牧青瑶始终站在原地。 她知道自己根本逃不掉。 她也知道有人会来援手。 咔!!! 当虎头怪物即将咬下的瞬间,一道黑影破门而入。 那是一把刀! 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 黑刀直接斩在虎头上,将硕大的虎头一切两半! 嘭! 大门开启,云缺的身影去而复返,一身黑衣冷冽如风。 怪物的虎头连着半个身体都被切开,摔倒在地,却诡异的没有血液流出,伤口断面竟是一层岩石,看起来十分诡异。 裂开的虎头上,两只眼珠齐齐盯住云缺。 两片虎口同时开合,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 “不愧为知远县最强的猎妖人,你如何看出来的?我的妖气收敛到极致,你察觉不到才对。” 云缺呵呵一笑,瞄着虎妖道: “马小脚穿大鞋,这么大的破绽能看不到么,我又不是瞎子,有种下次本体来,看我扒不扒你的虎皮。” “嘿嘿嘿……下次,便是你的死期!” 两半虎头不再动弹,渐渐凝固成石头,被云缺一脚踩碎。 牧青瑶镇定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轻吁一口气。 “你的通灵天赋,莫非也能看破傀儡分身。”云缺收起刀。 “看不出,我只能看到假小翠身上的伥鬼,不过你给了两个提示。” 牧青瑶轻声道:“第一,县令外号马小脚,今天竟穿了双肥大的靴子,明显有问题,第二,你邀我去斩妖,说的却是想知道结果就随你同往,而我想知道的,不是结果,是真相。” “你很聪明,胆子也大,不过聪明又胆大的人,往往活不长。”云缺抱着刀道:“刚才如果我不回来,你会死得很惨。” 牧青瑶轻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因为你也想知道真相。” “揣摩人心就无趣了,没人喜欢被旁人看穿想法。”云缺道。 “不是揣摩,而是心有灵犀。”牧青瑶道。 “你肯定是个有学问的,说话真好听,可惜虎妖用了傀儡分身,问不出真相喽。”云缺道。 “虽然不清楚虎妖背后的主使,但能确定一点,它的目标,是我。”牧青瑶的声音低沉了些许,眸子里那层阴霾更深了几分。 “我还奇怪这老妖怎么会来找我的麻烦,平常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这家伙很厉害,跟它动手我容易吃亏,我们就此别过,今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云缺道。 “你知道虎妖的底细?”牧青瑶略感兴趣的道。 “萍山君,浮萍山的老妖。”云缺的声音顿了顿,沉声补充道:“七阶。” 七阶两个字,将牧青瑶脸上的好奇瞬间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寒意。 第5章 一生只能做武夫 天下有妖,亦有能与妖邪抗衡的修行者。 修行者林林总总,各不相同,主要分为武、道、儒、佛、巫五种。 武者,道家,儒士,佛门,巫蛊。 武者打熬气血之力,专修本体肉身,由于无法沟通天地气息,被其他几种修行体系鄙视,视其为世间最低等的修行者,往往会称之为武夫,并且前边还会加上莽,憨,笨,傻等等负面词缀。 道家修元神,感悟天机,借用五行之力施展法术剑诀,御剑飞行,搬山填海,大乘者立地飞升。 佛门修本心,感悟佛法,弘扬教义,佛法越强本身越强,修至巅峰可肉身成佛,不死不灭。 儒士修气运,养一口浩然正气,厚积薄发修身立命,世间大儒行走天下,可改换王朝气运。 巫蛊修蛊道,养蛊饲虫,下咒、入梦、呼风唤雨,招神弄鬼,万里之外取人命。 世间五种修行体系,都有固定的品阶划分,从九品至一品。 九品最低,一品最高。 与人族相对应,妖族也有固定的等级,从九阶至一阶。 七阶妖族,相当于七品的人族修行者。 之前在青狐山被三眼血狼吞杀的灰发老者,便是一位八品道家修士,有开光境的修为。 而七阶妖族,需要七品辟谷境的修士方可抗衡! 牧青瑶的嘴角泛起苦涩。 这次远行,从一开始便处处危机不断,到了青狐山,除她之外全军覆没。 牧青瑶已经有所察觉,那只三眼血狼就是朝她而来。 今天在藏石镇县衙遭遇虎妖,她更加确定,有人不想让她活着返回天祈皇城。 深吸一口气,小郡主望向对面的黑衣少年。 “云缺,你是不是很缺钱。” 牧青瑶声音很轻,目光中带着一份浓浓的希翼。 听闻缺钱二字,云缺慵懒的神色立刻警惕起来。 这种话从谁口中说出无关紧要,无论是天生丽质的少女,还是满脸猥琐的大叔。 其中蕴含的意境是一样的。 是不是很缺钱? 想不想吃块糖? 有区别吗。 没有。 “缺啊!当然缺钱,不缺钱我犯得着漫山遍野的猎妖么,不过我这人有自知之明,赚一百两银子的能耐,我肯定不接一千两银子的活儿。”云缺道。 牧青瑶忽略了云缺这番话,轻轻抿着唇道: “我想请你做临时护卫,送我回天祈皇城,报酬三千两白银。” 云缺抽了口冷气,想都没想摆手拒绝。 牧青瑶料到对方不会同意,声音有些凝重的补充道:“外加一个天祈学宫的名额。” 云缺的眉峰忽然动了动。 天祈学宫的大名,天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天祈学宫不属于皇朝,不听从皇帝调遣,虽地处皇城重地,却出尘于世外。 天祈学宫建立至今,已经有近千年的历史,历经数代王朝更迭,是一处汇聚各方名师的研学之地,被天下修行者视为修炼圣地。 天祈学宫内设有十二殿,分类繁杂,每一殿都有修为高深的先生授课。 若能入天祈学宫求学,即便出来后一点本事没学到,有学宫弟子的身份存在,也会被各方势力恭敬几分,无异于一份行走天下的护身符。 想进天祈学宫的人如过江之鲫,怎奈名额有限,每年的入学者寥寥无几,不是天赋斐然之辈就是名门之后豪门子弟,普通人想要进学宫,难如登天。 第7章 刀中美景 南街的土地庙前,架起了一堆易燃的木料。 足有半人多高,淋了不少煤油。 牧青瑶被绑在木头堆里。 四周的百姓群情激奋。 那五大三粗的悍妇找来一支火把,大呼小叫的咒骂着。 牧青瑶望着阴沉的天空,苦涩的笑了笑。 她想象过自己被妖物咬死的惨烈景象,也想象过自己被敌人一剑穿心,甚至想象过跌落陷阱被活活困死。 她想过很多种死法。 唯独没想过,会死在一群百姓之手。 命运仿佛跟牧青瑶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她不畏危险,努力想要守护的天下黎民,反而成了杀掉她的凶手。 偏过头,牧青瑶看到破旧的土地庙里,土地爷那颗残破的泥巴头颅正对着自己,好像在嘲笑。 当悍妇即将点燃木料堆的时候,人群里挤出个少了一只手的汉子。 “你们干什么!当街杀人,没有王法了吗!” 汉子是集市上卖肉的屠夫。 “什么王法!王法管得到邪祟吗!” “上百个孩子中了邪,就是这女人的原因,烧死她,孩子们就有救了!” “法不责众,况且我们烧的是邪祟!” “对!烧死她!” 人群爆发出愤怒的吼声,有些人一个劲催促着悍妇快些点火。 缺手的汉子急了,大吼道: “不能烧!她是云哥儿带回来的女人!肯定不是妖邪!” 汉子认出了牧青瑶,这才尽力阻拦。 云哥儿这几个字,让四周安静了下来,连那悍妇也变得犹豫不定。 这时人群里有人高呼道: “昨天镇上根本没来外人!就她一个外乡人!她进了镇子才出现这么多邪门儿的事儿,她肯定是邪祟!云哥儿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有第一个人出声,就有第二个。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们再次呼喝起来,大吼着烧死她。 缺手的汉子被几个壮汉推搡到一旁,他一个人哪能挡得住数百名百姓。 缺手汉子被推得跌倒在地,朝着四周人群大吼着:“你们中了邪!你们才中了邪啊!” 悍妇来到木料堆近前,恶狠狠的抡起火把。 扬起的火把,却如定在身后一般,任凭悍妇如何用力居然砸不下去。 悍妇回头一看。 一只手,稳稳的抓住了火把。 悍妇身后,是一身黑衣的冷峻少年,背着刀,目光清冷。 “是不是藏石镇这几年太安生了,闲得你们没事儿找事儿。” 云缺的冷语,惊得悍妇立刻松手,退出好几步。 周围的人群变得鸦雀无声。 人们的脚步都在不自觉的往后退去,让出了土地庙前一大圈空地。 云缺提着火把,环顾四周道: “想看邪祟是吧,好,明儿我带回来点,让你们看个够。” 轰隆一声,天空传来滚滚雷音。 人们浑身一哆嗦,又齐刷刷往后退了几丈远,仿佛那黑衣少年比邪祟还要恐怖。 远处有不少人闻讯赶来。 其中一个瘦小的汉子挤进人群,跳起来照着那悍妇就是一耳光,扇得悍妇原地转了三圈。 “败家婆娘!谁他娘让你来这撒泼的!云哥儿带回来的女人能是邪祟吗!你他吗脑子被驴踢了是不是!” 悍妇委屈道:“打媳妇算什么能耐!我们儿子眼看活不成了,不是闹邪祟是啥呀!” 第8章 死字怎么写 武大川带来了一则死讯。 死者是镇上一位员外的独生女儿,昨晚不知为何突然投河自尽,早上捞出来的时候,尸体都泡走形了,惨不忍睹。 云缺毕竟是衙门的仵作,县令既然下令,他不好置之不理。 跟着武大川来到北街。 街尾的一口水井旁,围着一圈衙役。 县令马庸,主簿牛不才都在。 还有个富态的中年男人,坐在地上哭天喊地。 水井一侧,蒙着一大块黑布,罩着一具尸体。 “我的闺女啊!你怎么好端端的投了井啊!你走了,为父可怎么活呀!” 员外痛哭流涕,白发人送黑发人。 马庸和牛不才不断的安慰员外,好话说尽,对这位员外很是客气。 看见云缺到了,马庸急忙道: “云缺你来得正好,快快验尸,看看徐员外家的千金到底因何投河,是沉郁所致还是心结难解。” 云缺翻了个白眼。 你找个说辞直接定案得了,人都死了,神仙也看不出是沉郁还是心结。 没办法,谁让干这行呢,云缺来到黑布前,打算开始验尸。 牧青瑶始终跟在一旁。 云缺抓住黑布一角,提醒道: “沉尸水井一夜,虽然达不到巨人观的程度,但绝不会好看,你确定要看?” 牧青瑶肯定的点了点头,神色肃然。 云缺直接掀起黑布。 看到尸体的瞬间,牧青瑶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有种要呕吐的冲动。 牧青瑶闭眼缓和了一会儿,才再次睁开眼,没再敢看尸体,将目光落在云缺身上。 作为仵作,云缺是专业的。 简单查看一番尸体,确认没有伤痕,问旁边的衙役: “先捞的哪头?” “脚!先捞的脚,尸体是倒着的。”一名衙役回复道。 云缺又转向员外,问道:“你闺女有没有疯病,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哇!我闺女一直正常,昨晚还挺开心的说要给我织一件羊毛的坎肩呢,不大会儿就投了井!我的女儿哎!呜呜呜……” 问完两个问题,云缺给出了验尸结果。 “他杀,凶案。” 一句凶案,将周围众人听得齐齐发愣。 明明是跳井自尽,怎么成了凶案? 县令马庸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如果是自尽好办,安抚一番徐员外即可。 可若是凶案,折腾的就是衙门的人。 总得查线索找凶手吧。 尽快破了案子还好,如果有凶案长时间悬着,他这个县令的考绩就得大打折扣。 刑狱一类,是考核县令的重要标准,凶案若积累过多,县令的乌纱不保! 尤其这种尸体完好的情况,连推说是妖物所为都难以服众。 妖邪作祟,必定伤人。 哪有妖邪不吃人,偏偏喜欢拖人下水的。 牛不才别看大字不识一个,但他会察言观色,发现县令大人的脸色难看,就知道坏事了,急忙补救道: “云缺啊,你再好好看看,是不是有妖邪作祟,害死了员外家的千金?” 说这话的时候,牛不才隐晦的比量出一根手指,代表着一两银子。 “不会错,就是凶杀案。”云缺道。 “再仔细看看,我瞧着像自尽的样子。”牛不才说着比量出三根手指。 云缺自然看得出对方的小动作,呵呵一笑,道: “牛大人不必费心了,一码归一码,你加上脚趾头,这案子也是凶杀案,有人在昨夜行凶杀人,现在正逍遥法外。” 牛不才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向来贪钱的小仵作,今天居然对银子不感兴趣了。 牛不才自以为了解云缺,殊不知云缺有自己的底线。 贪钱归贪钱,但有些事,就算给他座金山银山他也不屑多看一眼。 牧青瑶安静的旁观着一切。 马庸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瞪了牛不才一眼。 牛不才无奈之下,只好反驳道: “既然非得定成凶杀案,那云缺你来说说,证据在何处!凶手连影子都没有,你凭什么判断是凶杀!” 云缺笑了笑,道:“想要证明很简单,有请主簿大人坐在井边,我来给你证据。” 牛不才不明所以,为何非得坐井口? 井里刚死了人,牛不才可不想坐过去,但县令的一个眼神,他只能无奈的坐到井口。 “从现在开始,我说的都是假设,牛大人要用点心,你就当做是真事。” 云缺说了句奇怪的话。 牛不才满口答应,在井边坐好。 “你爹死了。”云缺道。 “啊?没有哇,今儿早上还出门遛弯儿来着。”牛不才挠头道。 “假设,牛大人,你应当表现出该有的悲伤。”云缺道。 马庸斥责道:“就当你爹死了!你该什么样就什么样。” 牛不才连连说好,皱起眉头唉声叹气,表现出父亲过世的悲伤情绪。 “你娘死了。”云缺道。 牛不才想了一下,从皱眉头变成了一脸悲容,他现在有点入戏了。 “你夫人也死了。”云缺道。 牛不才的悲容瞬间变成笑容,不自觉的笑出声来,随后看到周围人全看着他,立刻又转为愁眉苦脸。 “你儿子死了。”云缺道。 牛不才愣了下之后,沉默不语,看得出变得更加难过。 “好消息是,不是你亲生的。”云缺道。 牛不才的沉默瞬间转变为愤怒,挤眉瞪眼。 “你家所有亲戚都死绝了,只剩你一个人,你得了不治之症只有一天能活,天黑就会死。”云缺道。 牛不才嘬着牙花子道:“这么惨?我怎么觉得你在咒我呢?” “天黑前,你会做什么。”云缺问道。 “最后一天可活,我肯定得吃点好的,玩点好的,跟熟人告个别,然后躺床上等死呗。”牛不才皱着眉道。 “想不想跳井。”云缺道。 “不想!我宁可死家里,我也不死井里!”牛不才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云缺笑了笑,道:“牛大人满门灭绝,又身患绝症,这么惨了你都不想投井,陈员外家的闺女衣食无忧生活惬意,她为什么偏偏去投井呢。” “她……可能一时想不开吧。”牛不才心虚的道。 “说得没错,的确有这个可能。” 云缺指着井口道:“既然想不开,她怎么不在井边仔细想想,牛大人如果想不开要跳井的话,你会坐在井边重新想一想呢,还是从家里跑出来一头扎进去?” 云缺说完,旁边的人全都沉默了下来。 陈员外所言,当晚他女儿好端端的,从家突然跑出去就投了井。 除非受到极大的打击才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但投井的女人,明显没有情绪上的打击。 云缺的声音幽幽响起: “跳井自杀,首先要跳进去,投河和投井不同,井口狭窄,即便自尽,也没人会选择脑袋先下井。” 尸体既然从脚捞上来的,证明是大头朝下入的井。 无需线索,单单这种死法儿就透着古怪。 所以云缺才断定是凶案。 昨晚有人将陈员外的女儿从家中掠出,大头朝下塞进了井里! 断定了凶案,可惜没有丝毫线索。 县令马庸急出一身冷汗,追问陈员外可有凶手的蛛丝马迹,结果对方毫无察觉,根本没看到有人劫走了女儿。 “这下麻烦了……武大川!你是捕头,本官限你十日之内找出凶手!” 马庸将怒火撒在捕头身上。 武大川脸色一垮,只好唯唯诺诺的领命。 无头悬案,连点线索都没有,去哪找凶手啊。 水井旁,乱哄哄。 县令,主簿,捕头,衙役,苦主,一群人七嘴八舌议论不休。 牧青瑶的目光始终落在云缺身上。 小郡主觉得奇怪。 云缺原本已经验过尸了,此刻却一个人蹲在尸体旁,好像在嘀咕着什么。 由于周围的声音嘈杂,牧青瑶听不到云缺在说些什么。 但她能看到云缺眼里那一抹罕见的冷冽。 “世道够乱了,妖来乱世,人也来乱世。” 云缺伸手合上尸体的眼睛,望着浮肿的尸体嘀咕着: “她没来之前,你洗澡最好看,可惜以后看不到了,哎,又少了一个爱好。” 将黑布重新盖好,云缺缓缓起身,单手握住了刀。 清秀的脸庞好似铺上一层寒霜。 云缺道:“想不想破了这个案子。” 牧青瑶:“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晋国,是有王法的,我相信善恶有报,不过孩童中邪,女人投井,这些诡事的背后是有人故意煽动百姓烧死我,若找出凶手,就要直面幕后之人,你或许会有危险。” 云缺道:“想要你命的大人物不会在这种小地方出面,藏在镇上的家伙充其量是喽啰,最大的危险是距离皇城最近的地方,二百两银子,还没到让我卖命的地步。” 牧青瑶:“虽然是喽啰,但此人十分阴险,怕是不好对付,你大可送我离开藏石镇,为何冒险找出对方?” 云缺道:“人呐,可以苟且偷生,可以混吃等死,但必须活一个念头通达,不宰了凶手,我不爽。” 牧青瑶:“念头通达……你认得死者?” 云缺道:“收养我的老猎人第二年就死了,有时候没吃的我就来镇上找,陈员外最有钱也最小气,多说给半碗粥,还是没几粒米的那种汤水,他女儿每次都会偷偷塞给我两个馒头,白白的,跟秀儿姐身上的一样。” 云缺在笑,可眸子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眼眶! “所以嘛,我要教那凶手认个字。”云缺道。 “什么字?”牧青瑶道。 “教他死字怎么写!”云缺声如冰寒。 第9章 你就是凶手 云缺说得好似玩笑,但牧青瑶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了浓浓的杀意。 几天相处下来,牧青瑶从未见过云缺如此神态。 哪怕面对萍山君那种强大的妖物,云缺依然是懒散的模样。 但今天,云缺不同以往。 牧青瑶能感受到云缺心里的愤怒。 牧青瑶走到井口,朝下看去。 她动用了自己的天赋力量,很快寻找到水底的一条幽魂,并将其成功带出水井。 幽魂出现后,水井旁边的众人感受到一股冷意。 马庸下意识的紧了紧外套。 陈员外止住了哭声,牛不才打了个哆嗦,武大川皱起眉好似察觉到一丝危险。 牧青瑶朝云缺点了点头,示意死者的幽魂出现,可以去寻找凶手。 云缺对县令道: “杀人凶手没准就是祸乱县衙的家伙,害得大人掉茅坑的罪魁祸首,现在有些线索,还望大人调派人手随我追查个清楚。” 马庸闻言立刻将两件案子联系在一起,顿时火冒三丈,吩咐下去把县衙里的三班衙役全调了过来,加上镇上驻守的军兵,总共上百号人马。 云缺说有线索,马庸是信的。 毕竟仵作,只是云缺的一份零工罢了,人家的主业是猎妖的! 一道女人轮廓的幽魂,飘荡在街头。 时而茫然四顾,时而缓缓前行,速度不快。 牧青瑶以自身的天赋,沟通着亡者之魂,借其残存的一丝灵智,寻找着凶手的下落。 云缺走在牧青瑶旁边,县衙里的众人离着两人一大段距离,都不太敢靠近。 云缺只说有凶手的线索,可没说凶手是人是妖。 幽魂飘飘荡荡,最终来到镇上唯一的一间客栈。 萧家老店。 这座客栈不大,是一处小院,总共十几个房间。 “就这了。” 云缺打量一番客栈,抬脚迈了进去。 武大川紧随其后,一进门就抓住店家,询问近期住店的人,得知只有三个客人,几天前到的藏石镇,还是一起的。 听闻只有三个人,武大川稳了稳心神,命人将客栈包围,随后让店家将住店的客人叫出来。 武大川是有修为的。 他是九品武者,别看境界很低,在藏石镇这种小地方足以担任捕头。 不大会儿,住店的三个人走出客栈,站定在小院里。 为首的是个光头汉子,个子很高,其余两人模样普通,打扮得如寻常百姓一样,扔进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 “官爷有何事,我们可是守法的良民,初来贵宝地做些小买卖。”光头汉子客气的说道。 “昨天夜里,你们去了何处。”武大川沉声质问。 “哪也没去啊,就在客栈睡觉来着,店家能证明我们从未出去。”光头汉子道。 “明天还得赶路,谁有空在晚上出门瞎逛。” “就是,咱们做小买卖的起早贪黑,不容易啊。” 另外两人抱怨起来。 武大川仔细看了看三人,除了那光头瞧着有些特殊,另外两人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 叫来店家,武大川问道: “他们几个,昨晚是不是一直在客栈,说不清楚的话,跟我回衙门仔细想想!” 店家是个小老头,早被一群衙役吓得魂不附体,连忙道: “一直在!我没看见他们出去。” 武大川犯了难。 有店家作证,人家晚上根本没出去,相当于没有嫌疑。 正纠结的时候,武大川看到云缺突然踹出一脚,直奔左侧的住店之人。 对方带着小帽,挑夫打扮,个子不高身形瘦弱,与镇上的小贩类似。 武大川深知云缺的战力。 这一脚下去,踹正的话,普通人都能直接给踹死! 武大川正惊讶着云缺为何突然出手,只见带着小帽的住店之人快速抬腿格挡,用膝盖挡下了云缺的一脚。 此人被踢得后退了十几步,稳稳站定。 不过神色却变得难看起来,脸上现出懊恼。 云缺呵呵一笑,道: “九品武者当挑夫,你们做的买卖不小啊。” 刚才那一脚,云缺用出了九品程度的力道,正常人是挡不住的。 武大川闻言挑起大拇指。 高! 比起追查盘问抽丝剥茧,人家一脚就能踢出对方的真正身份。 武大川喝道:“九品武者假冒挑夫,你们意图不轨!拿下他们!” 武大川有着九品武者的修为,加上周围上百名官兵衙役,即便面对三名九品武夫他也不惧,更何况还有个战力骇人的云缺在场。 最低等的九品武者,虽然武力不俗,一个打十个二十个易如反掌。 可人若是多了,上百名训练有素的官兵围攻之下,一个九品武者也有被杀掉的危险。 九品炼体,主要打熬体魄,淬炼气血,体力远超常人,修的是外劲法门,被誉为以一敌百。 但体力再强也有尽头。 只要九品武者耗尽体能,便与虚弱的常人无异了。 除非能达到八品的炼骨境,一身铜皮铁骨,能在数百人的围攻下大杀四方,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面对围拢而来的官兵,为首的光头汉子安稳如常,笑道: “慢着!在下有晋国发放的经商牙牌,我可是正经八百的生意人,雇佣两个武者,不算什么吧。” 光头汉子说罢取出一个象牙雕刻的牌子,外围镶金,一看就是贵重之物。 武大川立刻犹豫起来,回头请示县令马庸。 马庸的脸色也变得有点难看。 这种牌子他认得,那是身家巨富的大商贾才能得到的东西,相当于晋国的通行令! 各处州府衙门,只要人家一亮这种牌子,县令也得客客气气。 牛不才在旁边直吸凉气。 他家就是做生意的,上下几代人也没混到一个经商牙牌,早就觊觎多年,今天看到真的哪能不羡慕。 马庸沉吟了一下,道: “既然有牙牌在身,阁下应该没什么嫌疑了,走,我们去别处查查。” 经商牙牌,代表的可不仅是财富,还有广泛的人脉。 没准牵连着朝廷里的某位重臣。 拥有牙牌的商贾,即便杀个人,也足以用钱来摆平一切。 与其得罪一个豪富商贾,县令马庸宁可留一庄悬案。 悬案多说影响考绩,往大了说乌纱不保。 可得罪一个拥有牙牌的大商贾,有可能人头不保! 马庸当机立断,打算走人。 “等等。” 云缺的声音,打断了县令的脚步。 “生意人雇佣武者,的确不算什么,但你杀了人,就该偿命。” 云缺盯着对面的光头汉子,笃定道。 第11章 八品穷鬼 客栈院子内,武大川拼尽全力与对手战了个不相上下。 两人都是九品武者,气力与速度相仿,用的武器也一样,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另一边被一群衙役官兵围攻的九品武者则显得威猛得多,一把宽刃刀挂着风声,一刀下去即可砍翻一名衙役。 不多时就有十几人被砍翻在地。 死伤的同伴,令其他衙役愈发惊惧,围攻的气势荡然无存,开始畏首畏尾。 群殴,讲究的就是个气势。 一鼓作气围杀对方,上百官兵衙役若能悍不畏死的冲锋,九品武者也会被拖死。 但这些衙役官兵毕竟不是军兵,平日里也没多少训练,抓些地痞蟊贼没问题,遇到凶悍的九品武者立刻落在下风。 被围攻的武者眼露杀意,越过人群盯住了小郡主。 “擒贼擒王!” 他虚晃一刀吓退冲上来的衙役,就要冲出人群击杀牧青瑶。 只是刚迈出两步,后心就被一把黑剑贯穿! 噗! 一道血线崩起多高! “想去哪儿啊,我还没教你写字呢。” 冷冰冰的声音从此人身后传来。 云缺转到对方面前,抓起此人的手指仍旧沾着鲜血写下了一个字。 “死……” 嘴角溢血的九品武者挣扎着念出眼前的血色大字。 咔嚓!!! 云缺手起刀落,对方人头落地! 这番痛快的斩杀,看得一群衙役大呼叫好,只觉得甚是解恨。 马庸和牛不才看得一哆嗦。 都知道云缺杀妖厉害,没想到杀人也这么厉害。 两人伏诛,剩下戴小帽的武者立刻心神大乱,武大川趁机一个鞭腿将对方踢翻,长刀顺势架在了对方脖子上。 生擒! 一众衙役冲过去,将小帽武者五花大绑。 大局已定,县令马庸立刻抖擞精神,重新进院,做出一副威严不屈状,好像刚才他在大杀四方似的,打算在郡主面前邀功。 不用多,只要灵芸郡主今后在皇帝面前提那么一嘴,他这个小小县令就能平步青云。 “大胆狂徒!胆敢在藏石镇杀人,简直罪大恶极!” 马庸点指着被擒住的武者道:“来人!把他押进大牢严刑拷问!” 武大川领命,就要带人走。 牛不才低声道: “大人还是就地拷问为好,押进大牢容易夜长梦多,他们那块牙牌,来头可不小。” 马庸迟疑了一下。 牙牌,代表着这伙人背后有一股势力,没准有办法捞人。 马庸想要在郡主面前表现一番,尽快破案,稍微衡量便决定立刻审讯。 “来呀!棍刑伺候,打到他说实话为止!”马庸吩咐道。 县衙里的三班衙役都在,刚才一场恶战死了不少人,而且死的都是同僚,正没地方撒气呢,立刻冲上去十几人,就要开打。 戴着小帽的武者满脸是血,神态狰狞的吼道: “不用费力气了,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马庸大喜,故作威严道:“你等究竟是何人,来我藏石镇杀害百姓有何目的!” 小帽武者狞笑道:“我是你爷爷!天生喜欢杀人!哈哈哈!” 马庸大怒,喝令道: “胆敢辱骂本官!给我打!” 武大川气沉丹田一声低吼,一棍子将对方的腿给打断。 他是九品武者,深知先废掉敌人的手脚才能限制住对方。 其他衙役们也下了死手。 棍子如雨点般落下,小帽武者很快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九品炼体武者,体质的确惊人,但筋骨没有强化,并不耐打,除非八品炼骨境的武者,才能在棍棒下安然若泰。 小帽武者即将被活活打死之际,他忽然狰狞的吼道: “红烛不灭!莲台永存!” 小帽武者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竟自毁了丹田,内息逆转直冲心脉,加之身上的重伤,顷刻间咽了气。 自尽而亡! 对于此人临死前喊出的奇怪口号,在场的人们莫名其妙,都没听过,不知何意。 “凶手尽数毙命,公道自在人间!” 马庸先豪气了一句,随后连忙道:“郡主受惊了,还请郡主到衙门小歇片刻。” 牧青瑶缓缓摇头,目光始终盯着刚刚咽气的小帽武者,眼神里带着一种奇怪的忧色。 马庸顺着小郡主的目光看去,随后浑身一哆嗦。 灵芸郡主是能看到鬼物的! 院子里没人吭声。 人们都跟随着牧青瑶的目光,缓缓挪移,最后齐齐望向客栈大门。 “有危险,离开这里!” 牧青瑶忽然凝重的说出一句。 马庸虽然看不到危险的来源,但他相信小郡主的预警,二话不说扭头逃出院子。 牛不才的速度更快,踩着县令的小脚第一个冲出去的。 武大川与一众衙役官兵纷纷后退,惊疑不定的盯着客栈大门。 唯独云缺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昏暗的客栈里,刮起了冷风。 呼呼的风声犹如恶鬼哭嚎,听得人们头皮发麻。 牧青瑶来到云缺身旁,低声道: “我能感受到很强的怨念在汇聚,有可怕的东西正在形成,刚才院子里的武者魂魄被这股怨念吸进了客栈。” “是么,瞧瞧去。” 云缺迈动脚步,重新走进客栈。 他这番举动,看得后面的众人无不折服。火山文学 武大川更佩服得都要五体投地。 云哥儿就是云哥儿,不仅战力惊人,胆子更惊人。 这种鬼屋般的可怕之地,人家就像串门儿似的毫不在乎! 客栈里,光头汉子的尸体已经诡异的干瘪了下去,只剩下皮包骨,浑身血肉仿佛被某种力量抽干。 那颗光头则膨胀了一倍上下,头皮上遍布着蚯蚓般的灰色纹路,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这是封魂咒!” 牧青瑶一眼看出真相,惊诧道:“封魂咒用来封印魂魄,此人将大量阴魂封在了头皮上,看数量不会少于一百条,应该都是被他所杀之人的神魂。” “养这么多幽魂在脑袋上,不怕撑死。”云缺不以为意的道。 牧青瑶急急道:“他的主魂正在融合这些阴魂,即将生成恶灵!恶灵比八品武者还要危险!” 话音刚落,光头的顶端浮现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阴影。 这些阴影只有牧青瑶能看到,那是一个个模样不同的人类生魂! 上百条生魂扭曲着互相融合,形成了一团庞然大物,八手三头,形如恶鬼! 正中间的,是一颗硕大的光头,青面獠牙,狰狞恐怖。 当阴魂融合成的怪物出现之际,昏暗的客栈里变得漆黑如夜,阴风呼啸,鬼气森森! 牧青瑶仗着自身的通灵之体,能抵挡住如此可怕的鬼气,换成县令那种普通人,轻则神智受损,重则神魂俱灭。 恶灵已成! 牧青瑶一张俏脸变得苍白如纸。 这种程度的恶灵,比起山上的三眼妖狼还要可怕,普通人无法抵挡不说,即便武大川那等九品武者也无法匹敌。 八品武者遇上,也得退避三舍! 除非达到七品炼神武者,神魂极为强大,才能与强大的恶灵抗衡。 “难怪这家伙说死了会更强,原来会尸变。” 云缺呵呵一笑,让牧青瑶去外面等着。 牧青瑶惊疑不定的离开客栈后,云缺站在门口,面朝着院门外的一众衙役官兵,微笑着缓缓关上了大门。 嘎吱。 门扉合拢的声音,听得马庸牛不才等人通体生寒。 武大川下意识的咽了口吐沫。 这叫什么? 这叫艺高人胆大! 明知屋子里有恐怖的恶鬼,还把自己关在里面,武大川有种给云缺磕一个的强烈念头。 单凭这胆量,无人不服! 牧青瑶始终有些担心,紧紧的捏着小手儿,替云缺捏了一把汗。 她对灵体的感知极其敏锐。 深知客栈里形成的恶灵有多可怕。 那是一种能灭杀九品乃至八品修士的厉鬼! 一旦被附身,活人的神魂将顷刻覆灭,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恶灵的强大,牧青瑶深有感触,她亲眼见过恶灵肆虐的恐怖景象,堪称炼狱! 小小的客栈,散发出一种令人战栗的阴冷气息。 客栈周围的气温骤然降低,如凛冬来临。 外面的众人下意识的开始后退,连武大川这种炼体境的九品武者也扛不住如此寒气。 当人们胆战心惊的后退之际,一片刺眼的光影,将客栈窗户染成了血色! 血光炸起的那一刻,外面的人们无不闭目遮眼。 牧青瑶也下意识的闭上眼用手遮住眼皮,随后她想起了云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在足够多的煞气面前,鬼物,就是个笑话!’ 刹那间,牧青瑶猜出了客栈里的刺眼血光是什么了。 那不是刀光,也不是恶灵,而是煞气! 冲天的煞气! 血光一闪而逝,客栈里安静下来,没了动静。 之前笼罩了整个小院的寒气也随之消失不见。 没人敢妄动。 武大川等衙役谨慎的抓着刀剑,如临大敌。 等了一会儿,不见云缺出来,牧青瑶第一个推开客栈大门。 客栈里, 云缺正蹲在光头汉子干瘪的尸体旁,翻找着什么,嘴里还嘀嘀咕咕。 “验了好几年的尸,可算抡到我第一手了,什么八品武夫,穷鬼……” 翻找了半晌,值钱的宝贝没有,只找出二百两银票。 其实这一点云缺早有预料。 毕竟武夫除了被其他修行体系鄙夷之外,还会被人家在武夫俩字前面加上不少负面词缀。 莽,憨,笨,傻那是最普遍的,还有更难听的穷、贱、臭等等。 而穷,其实是武者最真实的写照。 武夫大多都很穷。 一把趁手的武器,加上银两,就是全部身家。 但凡找到些丹药灵材之类的好东西,武者会第一时间使用来增强本体。 毕竟本体越强,实力才会越强,基本不存在兜里留着好东西不用的情况。 云缺也是一样。 这些年猎妖换的钱,全换成了打熬气血的材料,兜里比脸都干净。 没找到好东西,云缺便顺走了断裂的钩镰枪。 这玩意听说耗费大量镔铁,即便断了应该也能卖不少钱。 见云缺安然无恙,那恶灵却彻底消失,牧青瑶长出了一口气。 小郡主此刻心有所感,回过身,望向院子的一处角落。 水井里的那道女人幽魂,正朝着客栈大门这边盈盈一拜,随后渐渐暗淡,彻底不见了。 大仇得报,亡魂终散。 收起银票和钩镰枪,云缺看了看渐晚的天色,道: “距离百玉城至少两天路程,今天走不上了,明儿起程。” “听你安排。”牧青瑶道。 “你是不是很有学问?”云缺问道。 “有学问不敢当,书的确没少看,大晋的书籍基本我都看过。”牧青瑶道。 “跟我去个地方,有件特殊的东西帮忙辨认一下。”云缺道。 第14章 红燕南飞 短暂的沉默过后,云缺只说了三个字。 “不认得。” 牧青瑶望着月光出神,思绪随着夜色飘散,轻声道: “世人都知武夫至多为一品,没有超品强者存在,道儒佛巫都觉得武夫是下等修士,不屑一顾,我觉得武夫一品为终点的这份桎梏,也许早已被打破过,只是不为人知。 画像里能与四位天下至强对战的,必定是超越一品的强大武者,他一定是个神秘而特殊的人,他的来历,也许关乎着一品武者之上的秘密,云缺,你身为武者难道不好奇么。” “不好奇,有那工夫还不如多睡一会儿养足精神,那家伙又不是人。”云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他是什么?”牧青瑶渐渐睁大了清澈的眼睛。 “怪物。”云缺道出了两个沉重的字眼。 想起壁画上那武者背后的巨大竖瞳,牧青瑶的呼吸停顿了一瞬,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从心底升起。 牧青瑶很想追问一番,但身旁,已经传来了云缺的鼾声。 这一夜,小郡主想了很多,许久之后才沉沉睡去。 天明。 晴空万里。 云缺早早醒来收拾行囊,背上两顶斗笠,带上包裹,里面是三眼血狼的狼皮。 这东西在藏石镇是卖不出去的,需要到大城镇才能卖上个好价钱。 百玉城,就是云缺的目的地。 包子铺吃过早点,云缺又去了一趟集市。 转了一大圈,空手而归。 集市上没有蛇蛋与鸟蛋。 牧青瑶知道那是云缺的习惯,没有过多询问。 随后两人从南门出了镇子。 牧青瑶依旧穿着云缺的旧衣服,没有刻意打扮,清丽的容貌仍旧倾国倾城。 镇子口有一棵歪脖树,树上落着些燕子。 其他燕子都在叽叽喳喳,时而飞走时而飞回,唯独一只特殊的燕子站在树杈上一动不动。 这只燕子是红色的。 灵动的小眼珠缓缓转动,盯着走出藏石镇的两个年轻人。 当云缺与牧青瑶走远,红色的燕子扇动翅膀,朝着南方飞去。 “红燕南飞,血光之灾,不是好兆头哦。” 走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云缺瞥了眼天空道。 被云缺提醒后,牧青瑶抬头望去。 高处,一只小小的红色燕子正越过两人,朝着大路前方飞去。 以牧青瑶的心智,立刻猜测到那只奇特的红燕,是一条眼线。 盯着灵芸郡主的眼线! 牧青瑶苦涩一笑。 藏石镇距离皇城千山万水,至少两三个月的路程,这才刚出小镇就被人监视,想要活着回到皇城难如登天。 走出里许后,前面出现一片树林,两侧是岔路。 牧青瑶听云缺说过,藏石镇南门出去后,往左乌鸡镇,往右百玉城,两条路都通天祈。 小郡主下意识的想要往右走,结果被云缺拉住进了树林,躲在林间一棵高大的老树后。 “换衣服,戴上斗笠,我们分头走。” 云缺扫视着头顶,目光锐利如鹰。 牧青瑶会意,将身上的灰色长衣交给云缺,自己穿上了云缺的黑衣。 两人兑换了外衣,戴好斗笠。 “那只红燕不简单,想要逃过它的视线怕是很难。”牧青瑶道。 “再不简单也是个畜生罢了,听没听过一个词儿,傻鸟。” 云缺笑了笑,道:“藏石镇到百玉城要两天路程,中间有几处村落可以落脚,一会儿你往右走,我往左走,如果那傻鸟跟着你,走出百丈后你拐进树林我们再次调换,傻鸟跟着我的话,你就一直走,在途径的第二个村子等我即可,记住第一个是大石村,第二个是小石村,别弄错了,小石村能过夜,大石村不能。” 牧青瑶点头记下,两人就此分路而行。 云缺走左,牧青瑶走右。 岔路口一侧的树顶,红色的燕子转动着小眼珠,盯着分开的两道身影。 红燕子左右看了看,没有任何犹豫,朝着左侧飞去。 这只燕子的确很聪明,能记住目标所穿的灰衣,即便有斗笠遮挡,它也能继续追踪下去。 但燕子的聪明有限,正如云缺所言,就是只傻鸟罢了。 牧青瑶脚步很快,匆匆而行。 边走边谨慎的观察上空。 直至确认红燕没追踪自己,牧青瑶松了口气。 云缺的办法看似简单,却十分实用,轻而易举的甩掉了眼线。 否则以燕子的飞行高度,在地面上的人根本没辙。 沿着土路,牧青瑶走出半天时间,眼见着日头西斜,她坐在路旁稍微休息。 牧青瑶估算着云缺应该甩掉了红燕,正往这边赶。 一直赶路,牧青瑶口渴难耐。 正好路边的林间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 捧起溪水喝了几口,顿时觉得通体清凉,很是舒服。 望着水面,牧青瑶对自己的倒影自语道:“只要不放弃,一定能活着回到皇城!” 用溪水洗了把脸,牧青瑶站起身。 随后整个人怔住不动。 小溪对面,一头壮硕的棕熊也在用溪水洗脸,棕色的毛发滴滴答答滑落着水滴。 见牧青瑶起身,那棕熊也缓缓直立起来,比牧青瑶高出两倍还多! 牧青瑶的额头出现冷汗。 在荒林里,熊的杀伤力是极其可怕的! 一猪二熊三老虎,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牧青瑶宁可自己撞上的是一头老虎,也不愿面对一头棕熊。 老虎相对谨慎,不会轻易狩猎,有机会将其吓退,但熊不同,这东西如果饿急了,石头都能咬两口。 牧青瑶始终保持着冷静,缓缓向后退去,眼睛始终盯着棕熊。 棕熊四爪着地,也慢慢迈进了小溪,不紧不慢的跟着牧青瑶,犹如一只老猫在戏耍着老鼠。 牧青瑶知道甩不掉棕熊,转身奔跑。 她身后的棕熊紧追不舍,速度一点也不慢。 熊虽然看似笨拙,但跑起来绝对不比人慢,除非是有修为的武者,才能在速度上甩开棕熊。 当然若有武者修为,牧青瑶也就无需逃命,转身杀熊便是。 可惜,柔弱的灵芸郡主不是武者,也没有任何修为,此刻只能拼命逃亡。 牧青瑶很聪明。 她没选择跑回大道,而是在林间穿梭,靠着繁多的树木来拖延棕熊的猎杀。 一路逃亡,牧青瑶直至筋疲力尽。 天已经擦黑。 牧青瑶终于逃出丛林地带,眼前出现一座村庄,百多户人家,所有的屋子里都点着灯。 牧青瑶早已分不出方向,她现在不清楚这里是小石村还是大石村。 既然有村子,就有脱困的希望。 第15章 我住青狐山 驼背老者的盛情,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牧青瑶稳重的坐在原位,目光清冷。 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她能看得到! 小屋里,不止两人。 准确的说,还有两道鬼体,分别坐在牧青瑶的左右两侧。 左侧的是个年轻人,青面獠牙,右边的是个老妪,老脸上爬满蛆虫。 “这里,不是小石村。” 牧青瑶冷静的说道。 她现在终于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必定是大石村无疑。 难怪云缺说大石村无法过夜,原来这里的人会养鬼! “什么村又能如何,不过是个名字罢了。” 驼背老者诡笑道:“你可能不知道大石村小石村这种名字的由来,十几年前,这里发生过地龙翻身,旁边高山上的石头都给震了下来,一些碎石落在小石村里,而一些巨大的山岩则落在我们大石村,那一次天灾,砸死了半个村的人呐,我那婆娘和儿子都被活生生砸成了肉泥。”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何必强求。”牧青瑶道。 “这是什么话!一家人整整齐齐才叫家呀,没了他们,我自己活着有什么意思!幸好当时有位仙姑途经此地,为我们这些苦命人指点迷津,这才留下了家中亲人。” 驼背老者的情绪从愤怒转为感恩,变化得自然又诡异。 “我理解你们的苦衷,但我不能留下。” 牧青瑶缓缓伸展双手,对着两侧的空位,心神转动间,一股玄奥的力量浮现而出。 两侧的鬼体从狰狞恐怖,渐渐转为平和,从悬浮状态转换为坐下的姿态,犹如被驯服了一样。 通灵之体的能力,沟通鬼物! “他们,同意让我走。”牧青瑶凝重的道,直视着对面的驼背老者。 “不可能!你用邪法控制了我儿与他娘!你今天走不掉!必须跟我儿成亲!” 驼背村长左右看了看两道鬼体,愤怒的推开门,朝着院子里的村民喊道:“快去点燃石台!召我们亲人归来!” 立刻有几个村民跑到村口,在那块磨盘形状的石头上点起红烛。 当一支支红烛亮起,大石村里弥漫起一层灰雾,灰雾中传来无数细声轻语,宛如鬼域降临。 牧青瑶发现左右两侧的鬼体逐渐暴躁起来,很快失去控制,再也无法沟通。 “养魂台……你们居然造了此等邪物。” 牧青瑶讶然道。 原来村口的石台,是一种饲养阴魂鬼体的阴神之台,通常用极阴之物打造,夜夜以香火供养,多年后方可成型。 养魂台是幽魂的最终归属,白天栖息于石台中,夜晚回归各家各户与亲人团聚。 大石村里的阴魂,早已与养魂台融为一体,牧青瑶的通灵能力,无法控制这种拥有魂台的灵体。 驼背村长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凤冠霞帔,诡笑着走向牧青瑶。 “姑娘啊,换上吧,今晚就是好日子,跟我儿拜堂成亲!” 牧青瑶冷声道: “我是灵芸郡主,皇亲国戚,你敢动我分毫,陛下定当震怒,你们全村人都得陪葬。” “陪葬好哇!我们早就活够啦,早死晚死不都是个死吗!我儿运气不错,居然能娶到位郡主殿下,我死也值了嘿嘿嘿嘿!” 驼背村长伸出干枯的大手,抓向牧青瑶。 牧青瑶走投无路,彻底陷入死地。 即便她能逃出这间屋子,也无法从外面几十个村民手里逃掉。 第16章 特殊的爱好 小石村的村长家共有五间大瓦房。 中间的正屋村长夫妻居住,后面的两间住着两个儿女,剩下东西厢房空着。 两间厢房隔着挺远。 瘦小的村长让云缺和牧青瑶自己选住处。 牧青瑶选了东厢房,云缺入住西厢房。 途经院子的时候,牧青瑶听到大屋里有水声,不由得望了一眼。 “我家那口子爱干净,天天得沐浴才能睡觉,二位确定不要吃的吗,我这里有现成的小菜和酒水,热一热就能吃了。”村长热情的道。 云缺直接拒绝,什么吃的也不要,连水都不需要。 “那好,二位早点休息,小老儿也得睡觉去了。”瘦小的村长一脸假笑,告辞离开。 “正好两间房,不用挤一张床了,早点睡,明儿早起,一天路程就能到百玉城了。” 云缺打着哈欠走向西厢房。 牧青瑶站在东厢房门口,远远看着云缺的房里熄了灯,她才走进屋子。 望着桌上的油灯,小郡主沉默良久。 这里很正常,也很平静。 没有任何危险的征兆。 但牧青瑶的心头始终萦绕着一丝不安。 她有着一种奇怪的预感。 这处平静的小石村,好像比大石村还要凶险。 牧青瑶看不出凶险的来源,但她相信云缺的判断,于是吹灭烛火,和衣而卧。 夜渐深,月色清冷。 牧青瑶始终没睡,脸朝着里,背对着房门,想着心事。 午夜时分,牧青瑶听到门扉出现轻微响动。 好像有什么东西进了屋子。 牧青瑶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佯装熟睡。 屋子里再无动静。 又过了许久,屋门无声开启,一阵寒风吹了进来。 风中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月光下,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高大的影子。 那不是人类的影子。 有着一颗硕大的头颅,头颅上张开着大口,两颗锋利的獠牙好似匕首! 望着墙壁上恐怖的影子,牧青瑶只能联想到一个字。 妖! 恐怖的妖影,缓缓靠近床榻。 牧青瑶能闻到强烈的血腥气息就在身后起伏。 小郡主没有妄动。 她知道即便自己如何逃命,也不可能逃得过妖物之手。 “这么晚了不睡觉,还吃夜宵啊。” 屋子里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墙壁上的妖影为之一顿。 烛灯被点燃。 照亮了云缺似笑非笑的脸庞。 牧青瑶翻身而起,灵敏的躲到云缺身旁。 她此刻已经明了。 之前第一次房门响动,是云缺所为,人家早一步等在这里。 直到现在,牧青瑶才看向妖影的真容。 对面的,是一头高大的吊睛猛虎,额头有一挫白毛,好似第三只眼睛一般,看起来无比凶猛。 发现云缺在屋子里,猛虎明显愣了一下,口出人言。 “你怎么过来了?我连伥鬼都没用,你不应该发现才对!” 一听这声音,牧青瑶立刻认出对方。 萍山君! 云缺呵呵一笑,道: “不错嘛老家伙,变聪明了,还会收买村长,特意设局,可惜你还是有破绽。” “胡说!我这次想尽了所有破绽,布置得天衣无缝!你是想趁着人家小姑娘睡着了来占便宜!才误打误撞发现了我!”萍山君怒气冲冲的道。 “你怎么知道我会走小石村,而不是去乌鸡镇。”云缺好奇的道。 从藏石镇出发,通往天祈皇城的两条路,是云缺所选,萍山君居然如此准确的在小石村设伏,这一点实在令人疑惑。 “想知道,就拿我的破绽来交换,你先说是怎么发现我的!”萍山君道。 “一头虎妖,偏偏爱洗澡,你的破绽太明显,看一眼不就全知道了。”云缺道。 “你丫的居然偷看!”萍山君怒道。 它之前胁迫村长一家配合演戏,为了万无一失,它假装成村长媳妇在屋子里沐浴,认为云缺绝对不会发现,谁成想这都被看到了。 “活着就够无聊了,再不找点爱好,还活着作甚,你说是吧。”云缺道。 “村长那媳妇五大三粗的,老娘们你都看呐!你有病啊!”萍山君骂道。 “你有药吗。”云缺道:“该你说了,怎么确定的我会走这条路。” “问阎王爷去吧!今天你护不住这个小丫头,云缺,识相的自己离开,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若非得趟浑水,没办法,我只能送你一起上西天!”萍山君冷声道。 “最近身子有点虚,听说老虎身上那玩意泡酒大补,七阶虎妖的,应该更补。”云缺笑道。 “既然你想死,本王成全你!” 萍山君发出一声低吼,虎身一弓,猛扑而出! 七阶虎妖的速度极快,又是这种狭小的空间,几乎避无可避。 云缺没躲。 直接抽出了刀! 屋子里的光线昏暗,却能清晰映衬出刀上的猩红。 那是把外表通体漆黑的长刀,看不出有多锋利,但十分厚重。 牧青瑶并未想到,云缺的这把刀,其实不是黑刀。 而是血红之色! 只是那层血色太过浓烈,犹如无尽的鲜血凝固而成,殷红得发黑。 云缺出刀就斩,没有半点迟疑。 劈斩出的刀刃在屋子里划出一声锐响,四周的空气仿佛被长刀切割开来。 云缺这一刀,是横着斩的。 正好与扑来的两只猛虎前爪撞击在一处。 嘭!! 闷响中,云缺整个人倒飞了出去,木门被撞了个稀碎。 七阶虎妖的力量,非同小可,这一爪之下足以抓烂一块巨石。 不过萍山君也没好到哪去。 庞大的虎身被刀中的巨力崩得向后翻滚,直接撞塌一面墙,滚到了院子里。 好好的一间瓦房,变成了两面透风。 牧青瑶只觉得耳朵一阵嗡鸣,短暂的失去了听觉。 她没有慌乱,而是从门口冲了出去,打算查看云缺的伤势。 七阶虎妖的战力,牧青瑶十分清楚。 道门与儒家的修士如果用本体持刀硬抗虎妖的一爪,轻则经脉尽断,重则毙命当场! 没等牧青瑶跑到近前,云缺已经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毫发无损。 牧青瑶长出一口气,下意识的捂住心口。 武者的身体素质,比起其他体系的修行者实在强大了太多。 不过牧青瑶仍旧担心不已。 毕竟云缺只是八品武夫,而对面的虎妖则是七阶! 大境界的差距,足以让云缺在这一战陷入绝对的被动,很容易被击杀当场。 牧青瑶紧锁着秀眉,俏脸上满是担忧。 云缺神色冷峻的道: “那头老妖看来不肯罢休,你退后。” 牧青瑶立刻急退了几步,站在院墙下,冷静的观战。 萍山君的攻势很猛。 锋利的爪牙均是致命的武器,猛虎下山般的扑杀,挨上半点,非死即伤。 可怕的不止是爪牙,连猛虎那庞大的身躯都极其危险。 被撞上一下,必定骨断筋折。 尤其虎尾,犹如钢鞭,一甩一扫竟能带起骇人的炸响,其上的力道不下于万斤之巨! 如果说萍山君的攻势是下山猛虎,那么云缺的反击则如同入水之蛟。 一把长刀被舞出霍霍风声,招式大开大合,几乎从不防守,每次都与虎妖硬碰硬,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勇。 望着云缺的身影,牧青瑶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那是拳拳到肉的酣畅淋漓! 只有在武夫身上才能得见的近身恶战! 以肉身之力,硬撼妖兽! 牧青瑶见识过道门修士御剑而行随手布阵,也见过儒道高手撒豆成兵言出法随,世间各种修行体系均有各自的神异之处。 唯独武夫的战斗,最为简单直接,也最为震撼人心! 院子里的恶战,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村长家的其他屋子全都屋门紧闭,没有任何人敢出来查看情况。 渐渐的,牧青瑶的小手下意识的捏紧,面带忧色。 云缺的攻势的确很猛。 可七阶虎妖的强悍太过可怕,八品武者绝非对手。 云缺明显落在下风。 尤其当萍山君展现出天赋之力的时候,牧青瑶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硕大的虎妖仰头长啸,浑身毛发在摆动间竟互相融合,呈现出一片片石头般的厚重鳞片。 月光下,虎妖一身鳞甲散发出金属般的冰冷光泽。 犹如披上了一层铁甲! “白额石鳞虎!” 牧青瑶低呼出声。 她没见过这等妖兽,但学识过人的灵芸郡主阅览过所有介绍妖兽的书籍。 白额石鳞虎,以其惊人的天赋著称,可在身外凝炼出石鳞,其防御力堪比重甲,连道家修士的法器飞剑都难以攻破。 本就迅猛的七阶虎妖,再加上几乎无法破开的防御石鳞,绝对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等强大的妖族,牧青瑶实在想不出任何战胜的办法。 展现天赋之力后,萍山君的速度竟也暴增,硬接了云缺一刀,虎身一转,钢鞭般的虎尾直接将云缺抽飞了出去。 若非武者肉身强悍,这一下就能将普通人抽成两截! 轰隆一声。 云缺撞在牧青瑶旁边的院墙上,将院墙撞塌了一半。 云缺很快从砖瓦里一跃而起,浑身尘土,嘴角见血。 “把我交出去,你还能活命,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要好。”牧青瑶冷静的道。 用左手擦掉嘴角的血迹,云缺现出个古怪的笑容,道: “我决定的买卖,从来没有半途而废过,看来我得认真了,如果待会儿出现了无法理解也无法控制的局面,郡主记住一点,离我越远越好,千万别靠近!” 第17章 口是心非萍山君 云缺的叮嘱,牧青瑶听得黛眉紧蹙。 她听不太懂是什么意思。 为何不是远离虎妖,而是离着云缺越远越好? 没有时间多问,对面的虎妖已经再度扑杀而来。 云缺毫不示弱,提刀迎战。 在出刀之前,云缺用沾染着自己鲜血的左手,快速抚过刀身。 嗡…… 夜空下,响起刀刃的鸣颤之音。 泛着一层血光的长刀,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 刀身上的血光越来越浓,越来越亮,直至汇聚成一道道血色的纹路,在刀身上不断流转。 月夜,血刀,猎妖人! 这一刻,黑衣少年就像一道凛冽的寒风,呼啸着攻向虎妖。 再次的交手,云缺直接逆转了之前的劣势。 每一次重斩之下,萍山君的石鳞都会被切开好几片。 虎妖那一身石鳞重甲,在云缺的刀下失去了该有的防御能力。 咔!咔!咔!咔!咔! 接连五刀连斩,云缺借着脚下的冲击力旋身而起,以腰带动长刀,宛若陀螺般在虎妖身上掠过,并留下了数十道刀光。 远处的牧青瑶看得眸光骤亮。 好身手! 灵芸郡主是识货的。 她能清晰分辨出武者之间的强弱。 云缺此刻的战力,在牧青瑶看来已经是八品武者所能达到的巅峰程度。 尤其那把长刀。 竟带着一种骇人的凶煞之气,比虎妖还要凶悍。 让人觉得那不是一把刀,而是一头活着的凶兽! 萍山君被斩破了一片鳞甲,顿时勃然大怒,不等云缺落地,它调转身形张开大口咬去。 虎类的灵活程度,极为惊人,往往能做出人类无法模仿的灵动扑杀。 这一口回身吞杀,类似回马枪,杀一个措手不及。 云缺躲不开了。 脚下没有支点,身体无法借力。 纯粹靠着肉身之力的武者,做不到其他修行者那般瞬移或者替身之类。 面对被吞杀的凶险局面,云缺横刀在手,运转全力攻向对方的獠牙。 没有支点,可以自己找! 见云缺居然在如此绝境还有对策,牧青瑶暗暗敬佩不已。 在殊死恶战中,能做到应对自如的武者,说明人家早已身经百战! 以牧青瑶估计,云缺的作战经验达到了一个无法评估的恐怖地步! 小郡主刚要松口气,忽然下意识的握紧双手。 回身吞杀的萍山君,仿佛预料到云缺的举动,此刻浑身流光一闪,虎头竟扩大了三倍有余! 血盆般的大口,变成山洞一般,直接将云缺整个身体吞入其中。 落地的同时,萍山君的虎身也增长到原本的三倍大小,与房顶齐平! 这才是七阶虎妖真正的妖躯! 为了更好的与云缺作战,萍山君这头老妖刻意收束了体态。 毕竟身躯太过庞大的结果,是相应的笨重。 以真正的妖躯,吞杀普通人简单,想要吞杀掉云缺这种灵活的武夫,则相对困难。 武夫的灵敏,不亚于妖族,速度极快。 一些身躯庞大的妖物,很难在第一时间吞掉迅捷的武夫。 所以萍山君留了个心眼,在最恰当的时候展现真身,给云缺来个致命一击! 云缺的确被吞了。 但萍山君的虎口也无法完全合拢。 云缺踩着虎牙,半蹲在硕大的虎口中,头顶就是锋利的獠牙! 卡住虎口的,是云缺的刀。 刀尖顶在上獠牙,刀柄则顶在下獠牙,为云缺支撑起一个能在虎口容身的空间。 萍山君发现没能合拢大嘴,立刻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虎口拼命合拢。 猛虎的咬合力已经足够惊人,足以咬碎骨头。 七阶虎妖的咬合力更加恐怖,即便放进去一块巨大的山岩,也会被一口咬穿。 可偏偏云缺的刀,就是不断! 血色长刀弯曲到一个极限的角度,看着即将断裂,云缺不得不佝偻起身体才能避免被獠牙洞穿。 如此危急的局面,牧青瑶心急如焚,偏偏无能为力。 小郡主只能眼睁睁看着云缺的身影一点点被吞没。 虎口中,云缺低垂的脸上渐渐泛起冷笑。 左眼的中心,忽然出现一点血色! 随后那针芒般的血色如同荡开的沸水般,顷刻间铺满整个眼眸! “你还玩真的啊萍山君,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杀郡主。”云缺冷声道。 “自然是我无法拒绝的好处!让你小子多管闲事,今天你也别想逃掉!”萍山君的虎口中传来得意的声音。 “商量一下如何,我也给你个无法拒绝的好处,肯定比他们给得多。”云缺道。 “你一个穷武夫,能拿出来什么?”萍山君道。 “我给的好处,是一条命,你的命!” 云缺的声音愈发低沉,清冷道:“妖之力……血瞳!” 弯曲到极致的长刀表面,所有血色纹路汇聚为一点,在刀身中间凝聚成一团殷红。 那殷红好似活物般不断晃动,突然裂开,呈现出一只血色的竖瞳! 当刀中竖瞳开眼的一瞬间,萍山君硕大的虎眼中立刻泛起惊骇之色。 虎妖连半点迟疑都没有,张开大口,同时喷出一股腥风,将口中的云缺吹了出去。 云缺倒着飞出,几个旋转后稳稳落地。 站稳的同时,长刀随之斩出。 呼! 血色的刀气划破了黑暗,直奔萍山君而去。 萍山君刚刚落地,来不及防御,被刀气砍中右侧后腿。 咔嚓!!! 脆响声中,虎妖腿上的石鳞碎裂开来,竟被刀气斩开一道巨大的伤口,连骨头都切开了一半! 嗷呜!!! 萍山君一声哀嚎,被刀气的力道带飞出十几丈,撞塌了一片院墙。 云缺脚下炸起一层气浪,身体如利箭般掠出,长刀划着一道血色的半圆豁然斩下。 “嗷呜!停!停!” 萍山君的大口中先是发出虎啸,又瞬间转变为人声。 云缺左眼赤红,手提长刀冷笑道: “你说停就停,那我多没面子。” 刀光没有半点停顿,朝着虎头斩落。 虎妖大惊下翻滚躲避,同时呈现出人形姿态。 尽管变成人身,但脑袋还是虎头。 七阶虎妖,无法完全变幻为人族模样,只有身躯类似人族。 体型变小后,萍山君险之又险的躲开了云缺的一刀。 “黑风洞的那头七阶蛤蟆果然是你砍死的!” 萍山君一双虎眼充满惊惧,盯着云缺手里的长刀急急吼道:“我退出!这笔买卖我不接了,你们该去哪去哪,就当我不存在!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以后还是好邻居!” 比起云缺猩红的左眼,萍山君更畏惧的,是长刀上那颗血色竖瞳! 刀上的竖瞳犹如活物般,给人一种想要破开刀体冲出来的感觉。 云缺没再出刀,而是紧紧握着刀柄,盯着萍山君,浑身起伏着强烈的煞气,道: “不打了也行,说出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伏杀郡主。” 萍山君嗤笑了一声,硬气道: “本王若是殊死相搏,你也好不到哪去!大不了来个同归于尽!无论做人还是做妖都得讲个信用,我萍山君就算死,也绝对不会说出谁是雇主!这是规矩!” 说着大义之言,一只虎爪却在不断晃动,在地面上写着什么。 牧青瑶来到近前一看,是三个字。 红莲教! 萍山君用实际行动证明,什么叫做说一套做一套。 “你收了什么好处。”云缺简短道。 “人家只给了点定钱罢了,两粒血煞丹,最后的大头儿得用灵芸郡主的人头去换!”萍山君道。 “血煞丹呐,好东西,分我一粒。”云缺道。 “想得美!两粒血煞丹都被我藏在浮萍山了,扔了也不给你!回去我就先扔一粒在山顶,就扔在山顶歪脖老树旁边两丈开外的大青石上,石头旁边还有三棵小树,小树下边开着青色野花。” 萍山君的豪言壮语,说得慷慨激昂,可牧青瑶怎么听怎么古怪。 连扔丹药的地点都说得事无巨细,这和给有什么区别? “你如何断定我会走小石村。”云缺道。 “谁知道你走哪!两头堵就是了,你走乌鸡镇只会更凶险!奉劝你一句,这笔买卖我不接了,你最好也别接,否则青狐山就真成你的坟喽。”萍山君嘲笑道。 “放心,我死之前,肯定把你先带走。”云缺冷笑道。 “少来咒我!本王千秋万载,长生不死!有种再来比过!当我怕你啊,不比是吧,不比我可走了……” 萍山君扔下句狠话,一瘸一拐的逃之夭夭。 云缺没追。 对方什么德行,云缺心知肚明。 只要萍山君认为有危险,它一定会放弃,不会回头,无需担心对方还会在前路上埋伏。火山文学 浮萍山的老妖,活了很多年,一些事看得比人族通透得多。 真要死斗的话,萍山君今天走不出小石村,但云缺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小。 毕竟对方是货真价实的七阶妖族。 杀了萍山君,云缺捞不到多少好处,与付出的代价不成正比。 尤其那份代价,恐怖的程度只有云缺自己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云缺实在不想承受。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随着云缺的左眼恢复原状,刀身上血色竖瞳般的印记也消散开来,血光收敛消失,刀身恢复成黑色。 牧青瑶始终蹙着眉,静静的望着云缺。 她看到了长刀的变化。 比起幕后黑手的红莲教,牧青瑶更为惊奇的,是云缺刀上的竖瞳。 与地底壁画上的竖瞳很像! 云缺一句话没说,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房中。 抱着刀,直挺挺倒在床榻上。 牧青瑶默默的坐在一旁,水银般的月光洒在她那张绝美的脸庞上,宛如一张月下美人图。 “八品武夫,不可能斗得过七阶妖族,你不是普通武者,你与壁画上的武者,是同一类人。” 许久后,牧青瑶的声音在屋子里轻轻响起。 “好奇害死猫,心里猜一猜就行了,何必说出来。” 云缺声音清冷的道:“不怕我杀你灭口么。” 第18章 好看么 听闻云缺的冷淡声音,牧青瑶的嘴角渐渐泛起微笑。 “你也许是个贪财的人,也许是个贪生的人,但你绝对不是个没有感情的人,陈员外的女儿坠井,你本可以置身事外,你明知敌人背后藏着难以匹敌的力量,却选择了替她报仇。” “人情债最难还,杀了那三个凶手,替秀儿姐报了仇,我这辈子谁也不欠了。”云缺道。 “红尘是一张网,走进来就难以脱身,羁绊如风,无孔不入,人非木石,孰能无情。”牧青瑶道。 “我娘对我说过,感情这种东西是多余的,有了感情,就有了破绽,所以我选择抛弃感情,做一个不认感情只认钱的小仵作。”云缺道。 “你有感情,你喜欢那位善良的秀儿姐。”牧青瑶道。 “是啊,我还幻想着以后娶了秀儿姐,继承陈员外家的万贯家财,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可惜,人死了,我最后喜欢的东西也没了。”云缺道。 “你还有,我知道你还有喜欢的东西。”牧青瑶道。 “郡主擅长揣摩人心,但这次你猜错了,天下间,没什么是我喜欢的了,你该不会说,我喜欢你吧,抱歉啊,在下一介草民,实在高攀不起,没那个想法。”云缺道。 “即便你不喜欢我,至少你喜欢我的身子,不然的话,我沐浴的时候,你又怎会看得那么专注。”牧青瑶道。 昏暗的小屋里,弥漫起一片尴尬的气息。 半晌后,响起云缺略带懊恼的声音。 “别人面对灭口的威胁,都会拼命说好话,你倒好,非得往上加筹码,我堂堂七尺男儿,什么时候偷看你洗澡了?小心我去衙门告你诽谤!” 牧青瑶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道: “光线明亮的时候,刀体是会折射身后景象的,我从一岁便可认字读书,难道会不懂这么浅显的道理么,而且,你看了两次。” 云缺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起来,好半晌才恢复正常。 “男子汉大丈夫,没错,我看了!又能怎样!”云缺以蛮横无礼来掩盖尴尬。 “好看么。” 牧青瑶轻声问了三个字,云缺就像泄气的皮球般,一时答不上来。 说好看,那自己落了下风,说难看,又太过违心。 这个问题,实在把云缺难住了。 “红尘是一张网,你已经在网里了,我也是个贪命的人,既然知道了你的破绽,我会利用到极致,云缺,只要你护送我回皇城,你不仅能看个够,还能摸,不过只能摸一下。” 云缺直接坐了起来,盯着对面的小郡主。 月光下,灵芸郡主美得不可方物,纯洁中透着一种神圣,让人不敢亵渎。 这种特殊的报酬,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你可是高贵的郡主啊!”云缺狠狠抽了一口气,道。 “活着才是郡主,死掉的话,只是一具尸体。”牧青瑶轻声道。 “你的钱太难赚了,二百两银子就得对付个萍山君,占你点便宜,非得搭上命不可,我又不是傻子。”云缺呵呵一笑,道:“有了二百两银子,我能在百玉城的青楼里摸上半个月。” “天下间,风尘女子无数,可灵芸郡主只有一人。”牧青瑶道。 “金银,前途,美色……郡主为了拉拢我,下足了血本啊,可惜我是个贪生怕死的,让郡主失望了,等到了百玉城,我们各奔东西,再无牵连。”云缺道。 “我不失望,你不肯冒险才是正确选择,趋吉避祸方能活得长久,云缺,你听过红莲教么。”牧青瑶道。 “没听过,也许是哪里冒出来的邪教,有了这份线索,郡主可以顺藤摸瓜找出幕后真凶了。”云缺道。 “难,我也是第一次听闻红莲教这种教派。”牧青瑶缓缓摇头道。 “以郡主的手段,早晚能追查出真相,这事儿我就不参和了。” 云缺休息了稍许,走向门外道:“饿了,找点吃的。” 在院子里找了一圈。 村长家养了几条狗,没有其他家禽。 那几条狗全都瘫在地上,屎尿齐流,被萍山君的妖气吓的。 回屋后,云缺道:“走,这里不能久留。” 两人在夜色中离开了小石村。 没走大路,钻进路边的山林,从小路赶往百玉城。 走在寂静的林间,牧青瑶轻声道: “你不饿,村长家肯定有食物,你应该在找蛋类,我不明白,为何非得吃蛋呢。” “揣摩人心不可怕,可怕的是总能猜中,你这种女人,以后真的很难嫁得出去。”云缺道。 “若没有意中人,我宁可一生不嫁。”牧青瑶道。 “不知郡主的意中人,要选什么样的呢。”云缺道。 “我的意中人,可以卑鄙无耻,可以自私自利,也可以混吃等死,但他必定是敢斗天斗地,哪怕漫天神佛压顶也不会低头的男人。”牧青瑶憧憬道。 “郡主放心,这种标准,你这辈子肯定嫁不出去了。”云缺道。 “孑然一身,看遍世间繁华,未尝不是一桩美事。”牧青瑶道。 “就这世道,再繁华也是大老爷们看的,穷苦百姓看不到繁华,只能看到见底的米缸和没油的汤水,世间有繁华,更多是苦难。”云缺道。 行至午夜, 云缺在林间找了块空地,把包裹里的狼皮铺在地上。 “这里应该足够安全,没人能找得到,先睡会儿。” 云缺倒头就睡,与萍山君的恶战消耗太大,不得不休息。 牧青瑶坐在狼皮上,望着满天星辰,道: “云缺,我们交换各自的隐秘如何,其实我是有修为的,只是现在用不出来,我说出自己的秘密,你说出那把刀里的秘密,公平交易,你看如何。” “我没兴趣知道别人的秘密,你不困我困,明天还得早起赶路呢。” 说完,云缺沉沉睡去。 牧青瑶独自坐了良久,她也乏累了一天,不再多想,和衣躺在云缺身旁。 这一晚,灵芸郡主做了个可怕的噩梦。 她梦到白天追她的那头棕熊,变成了一个恐怖的怪物,速度越来越快,直至将她整个人吞入口中。 梆,梆梆。 天边尚未泛白,树林里竟响起了奇怪的梆子声。 云缺豁然睁眼,眸中掠过一抹冷冽。 这里是荒无人迹的山林,不是小石村更不是藏石镇,不该存在更夫! 梆,梆梆。 梆子声越来越近! 牧青瑶也在噩梦中醒来,与云缺一同望向林间深处。 梆,梆梆…… 沙,沙沙…… 诡异的梆子声,伴着细碎的脚步,由远及近。 林间,出现了一列奇怪的队伍。 前后各有四人,中间是一顶红彤彤的小轿,好似迎亲的队伍。 这些人全都一身红衣,脸上戴着莲花形状的面具。 队伍最前面的两人,各自打着一个硕大的红灯笼,灯笼的表面画着莲花图案。 最诡异的是,那顶小轿没有人抬,而是自行漂浮! “红烛不灭!” “莲台永存!” 队伍里传来整齐划一的口号,在荒郊野岭里听起来十分渗人。 “红莲教……” 牧青瑶暗暗低语,美眸中充满忌惮。 对方居然能准确的找到这里,可见手段有多强。 来者,绝对是强敌! 见识过萍山君的恐怖后,牧青瑶对自己能活着回到天祈皇城,几乎不再抱有多大的希望。 本以为抵达百玉城,汇合官军后还能有一线生机,牧青瑶现在才知道,对方根本没打算让她活着走进百玉城。 云缺无奈的嘀咕道: “早知道二百两这么难赚,说什么我也不接这活儿啊。” 牧青瑶知道云缺对战萍山君耗费了极大的气力,现在的战力估计连一半都没有,于是低声道:火山文学 “事不可为,你便先逃,不用管我。” “抱怨归抱怨,买卖归买卖,你放心,抵达百玉城之前,我保你活命就是。” 云缺说罢抓起刀鞘,站在牧青瑶身前,面对抵达近前的诡异队伍,神色坦然。 队伍停在两人面前,一道尖细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 “红莲教传道,闲杂人等退避。” 云缺握着刀,脸上挂着笑,道: “穷山恶水出刁民,荒山野岭跑小妖,你传你的道,我走我的路,谈何退避,难道这座山是你家的?大晋王朝也是你家的?” “呵呵呵呵……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少年郎。” 小轿缓缓落地,走出个驼背的青年男子。 这人个子很高,即便驼着背,都比普通人要高着一些,一张长脸面无血色,惨白惨白,身上穿着白袍,乍一看还以为是无常索命。 “实话实说罢了。”云缺道。 “本座最喜欢说实话的人,给你一个机会,十息之内,在我眼前消失,否则,你会死得很惨。”驼背男子嗓音尖细的道。 “消失就消失,怕你啊,走。” 云缺拉着牧青瑶就走。 “你只能自己走,灵芸郡主得留下,她可是我们教主最重视的人呢。”驼背男子怪笑道。 “你们教主谁啊,连郡主的主意都敢打。”云缺停步道。 “入我红莲圣教,自然可一睹教主风采。”驼背男子道。 “我对你们红莲教没兴趣,你到底是谁,怎么追来的。”云缺道。 “本座红莲教护法,左白,灵芸郡主如暗夜明灯,冥冥中指引着方向,此乃缘分,她注定要归入红莲,成为那不灭红烛。”驼背男子道。 “少放屁了,说点实在的。”云缺道。 “呵呵,够直接,好!告诉你也无妨,灵芸郡主为通灵之体,又称玄阴之体,她的神魂极为特殊,拥有着至阴之力,她能看到灵体,同时也会被灵体所注视,只要顺着灵体目光的指引,即可找到郡主本人。”驼背男子道。 “果然是暗夜明灯啊,就不该在夜里赶路。”云缺叹了口气。 牧青瑶的这种体质,在黑夜里实在太显眼,想要不留痕迹,就得将一路上遇到的灵体全部灭掉。 否则那些发现了牧青瑶的灵体,都会朝着牧青瑶离去的方向眺望好久。 “十息已到,小家伙,你该死喽。” 驼背男子尖笑着抬起左手,从手心处突然喷薄出一股惊人的寒气! 那寒气直奔云缺袭来,途中凝聚成一柄冰晶飞剑! 当驼背男子展现出自身气息的那一刻,牧青瑶低呼出声: “道门修士!七品辟谷境!” 第19章 我有名字 天下修士均分为九个品阶。 道门也不例外。 道门九品为炼气境,八品开光镜,七品辟谷境。 七品辟谷修士,战力同等于七品炼神武者,与七阶虎妖萍山君不相上下。 灵芸郡主之前的护卫老者,只是八品开光镜而已,比起七品辟谷境修士弱小了太多。 云缺刚刚与七阶虎妖恶战,此刻再遇强敌,牧青瑶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面对冰雪飞剑,云缺的应对极为简单。 抽刀就砍! 咔嚓!!! 长刀与冰剑来了个硬碰硬。 那冰剑顿住了一瞬,剑身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随后崩裂开来。 尽管挡下了这一剑,云缺也被剑体上携带的恐怖力量轰飞,接连撞断两棵大树才停住。 驼背的左白发出尖细笑声,手中掐动剑诀道: “小小八品武夫,也敢挡本座的寒冰剑,真不知天高地厚,去。” 一个去字出口, 崩碎的冰剑中竟浮现出一把银色长剑,剑上起伏着水纹般的光泽。 这把长剑看不出锋利,但其上的气息无比强大,闪电般轰向云缺,竟拖出一路霜雪! “是法器!小心!” 牧青瑶低呼出声。 冰层只是凝炼出的外表而已,真正的剑体,是一件货真价实的法器。 法器的存在,是修行者的最大助力,可以称之为第二条命。 法器由各类天材地宝打造而出,有着各不相同的奇异力量,修行者大多以本体气息蕴养,使之愈发强大,即便有所损坏也可在主人的蕴养下慢慢恢复。 世上各大修行体系均可使用法器,武夫也一样。 但武夫只能单纯地用本体之力使用法器,砍坏了,也就彻底废了,无法修复,更无法像其他体系那般能隔空驱使,发挥不出法器的最大威能。 这也是武者被其他修行者所鄙夷的一份原因所在。 再好的法器,到了武夫手里,与菜刀没什么区别。 左白的这把寒冰剑,速度之快,甚至超过了萍山君,如同跗骨之蛆,专门攻向云缺的咽喉心脉等要害。 稍有差池,便会命丧当场。 云缺只能选择防御。 以长刀挡下几次飞剑后,云缺再次被法器的威能震飞。 这次不等落地,寒冰剑腾空而起,从上至下刺向云缺的心窝。 “死吧,无名小卒。” 左白冷哼中,手中的剑诀突然一变。 那把寒冰剑在半空旋转起来,犹如陀螺般,竟卷起了一股小型的风卷。 这一剑,是七品辟谷境修士的全力一击! 迎着斩来的冰剑,云缺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嘴角翘起一种古怪的笑意。 左眼深处,一点血色荡漾开来! 云缺再次动用了对战萍山君的力量! 当左眼转为血红,刀身上的血色竖瞳同时出现。 轰!!! 旋转而落的冰剑尖端,正好砸在了刀身上的竖瞳。 原地炸起一层气浪,震落了一地树叶,狂风四散。 驼背的左白忽地皱了下眉。 漫天落叶遮挡了他的视线,他看不到云缺的身影。 但法器与他心神相连,他能清晰感受到刚才的一击,没能灭杀了对手。 左白有些震惊。 他可是七品辟谷境修士! 刚才那一击,即便七品武者也很难挡得下来,八品武夫必定会死于剑下。 可对方偏偏没死! 左白刚刚泛起的一丝震惊,很快转换成更大的惊骇。 在他面前,一道红光从落叶里劈出! 那是一把刀。 一把血色的长刀! “你的剑不错,该我了!” 云缺的声音清冷如霜,猩红的左眼闪烁着无尽煞气。 这一刀,他等待了良久。 就是要趁着对方施展全力之后,那一瞬间的疏忽! 距离过远的话,武夫无论对战任何体系的修士都讨不到丝毫好处,谁让人家能隔空驾驭法器。 可一旦近身,天下间的任何修士都将体会到武夫的恐怖! 长刀划破空气,啸声如妖! 左白在看到刀光的瞬间,立刻做出应对,他以最快的速度甩出一张符箓。 符箓飞出的同时暴起金芒,其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盾甲符!” 左白冷喝中,眼前的符箓融化开来,瞬间在他身前形成一面一人高的钢铁墙壁,厚有三寸,犹如一面巨大的盾牌。 这道盾甲符出现的时机极为恰当,正好挡在了刀光面前,将左白护住。 盾甲符价值极高,一张至少上千两,是防御类的符箓,用好了足以保命。 重盾成型,左白眼里的惊诧随之散去。 这张盾甲符,足以挡得下七品武者的全力一击,只要他的寒冰剑调转回防,即可稳占上风。 左白的应对十分迅捷,只是他低估了云缺这一刀的力量。 咔!!! 厚重的遁甲上,透过一片血光。 半个刀身直接破开了重盾,刀刃离着左白不足半尺。 左白的脸色骤然大变,往后急退数步。 刚才如果他站得往前多出一步,现在估计心窝已经被洞开。 最让左白震撼的是,那半截刀身上,竟有一只血色的竖瞳,宛如妖兽般死死的盯着他。 “妖刀!” 左白身为辟谷境修士,他的感知力很强,他能感受到刀中存在着令人惊惧的磅礴妖气! 重盾四分五裂,碎开的同时化作虚无。 云缺的身影瞬息而至,随着转动的身形,血色长刀划出一圈环形的刀芒。 这一刀速度之快,除非同阶武者,否则没人能躲得开。 左白的寒冰剑已经在回转的路上,却来不及了。 ‘打武先出手,晚了被送走。’ 此刻的左白,切身体会到这句带有调侃意味的谚语含义。 打武者,若是先出手,对战局的影响未必太大,有可能赢,也有可能败。 但是晚了的话,一定会被武夫一套带走。 “右黑!” 左白避无可避,他大吼出声。 于此同时,左白脚下的影子突然蠕动起来,凝聚出一团黑影。 黑影是一把巨斧! 巨斧迎着长刀劈出,发出一声闷响。 刀光被震退,巨斧上也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豁口。 云缺被一股巨力震退出十余丈,双脚才站稳。 抬头看去。 左白身旁多出一个人。 此人身形矮小,但极为墩实,穿着黑袍,壮硕的手臂握着比自身还高的巨斧。 “七品武者。” 云缺暗暗低语。 从对方的力量即可估计,那矮小的壮汉是七品炼神境高手! 名为右黑的家伙沙哑笑道: “老左,你的剑也不行啊,以后可得好好练练,连个小小八品武夫都砍不死,还得让我出马。” “少贫嘴了,这小子有古怪,他不是普通的八品武夫,我们联手杀了他!”左白将寒冰剑悬于身前,冷声道。 “狗屁的古怪,仗着有把好刀而已,这种人我见多了,只要没了刀,他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我们宰割!”右黑怪笑道。 面对两位七品高手,云缺丝毫不惧,但脸上的疲惫却难以掩饰。 牧青瑶的秀眉紧紧锁起。 如果是一名七品境界的敌人,她相信云缺有能力应对。 可一旦出现两名,牧青瑶并不认为云缺还有希望获胜,再战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云缺……” 牧青瑶的呼唤刚刚出口,左白与右黑两名红莲教护法已然齐齐出手。 右黑脚下爆发出巨力,整个人犹如炮弹般掠出,手中巨斧以泰山压顶之势劈下。 左白的寒冰剑速度更快,先一步飞抵云缺身后,封死了退路。 两名红莲教护法,没打算放过云缺,动用全力出手。 再次的恶战,云缺彻底陷入下风。 七品炼神境武者加上七品辟谷境修士,联手之下任何八品修士都抵挡不住。 云缺只有一把刀,却要同时面对两位超越自己一个大境界的对手,即便拼力抵挡,还是被右黑的巨斧扫到本体,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出。 左白见状冷笑了一声,寒冰剑直奔云缺的脖子斩下。 为了挡下这致命一击,云缺用尽全力挥出长刀。 金铁交鸣中,寒冰剑被震开。 血色长刀也随之脱手。 咔! 刀身插在远处的地面,仅剩刀柄。 随着云缺的身体跌落在地,牧青瑶的心也沉入谷底。 今天她这位灵芸郡主,在劫难逃。 云缺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去拿刀,结果迎来了右黑的一套连环斩,巨斧连切,剁馅一般砍出一片斧影。 云缺只能靠着肉身之力腾挪闪避。 每一次躲闪几乎都贴着斩落的巨斧,险之又险,看得牧青瑶提心吊胆。 “没了刀,你这种小蚂蚁还能翻起什么浪花!给我死!” 右黑的巨斧越来越快,挂着霍霍风声。 别看他个子不高,体质极强,那把数千斤的巨斧在他手里宛如玩具。 这场恶战,牧青瑶已经看到了结局。 小郡主很清楚七品武者与八品武者之间的巨大差距。 七品炼神境武者,专门淬炼元神,以元神融合气血,从而冲开奇经八脉,开启丹田,可外放气机,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炼神境武者作战,有着强悍的持续力,这一点是八品武者所欠缺的关键。 云缺即便能动用接近七品武者的力量,但本体的气力却远远比不得七品武者,尤其失去了长刀,战力随之骤降。 牧青瑶看不到任何希望。 这次的死斗,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果。 嘭!! 轰!! 右黑从上而下的一脚,将云缺轰在地面,砸出一个半丈深的大坑。 左白站在坑边,瞥了眼难以起身的黑衣少年,冷笑道: “倒是挺耐打的,小子,你活不过今晚!” 寒冰剑闪烁起冷芒,对准了大坑里的少年。 “住手!” 牧青瑶忽然冷喝道:“我跟你们走就是了,放过他。” “这可由不得你。”左白冷声道。 唰! 牧青瑶将一把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横在自己颈间,道:“你们教主应该想要活的灵芸郡主,如果不放他走,我立刻自尽。” 左白那张毫无血色的长脸上,表情狰狞了一下,又瞬间恢复正常,笑道: “既然如此,那便给郡主个面子,无名之辈,饶他一命也就是了,郡主殿下,请吧。” 左白微微躬身,朝着红色小轿比量个请的手势,同时对右黑使了个眼色,示意同伴杀掉云缺。 右黑会意,无声的狞笑了起来。 牧青瑶最后看了眼大坑里的云缺,迈步走向小轿。 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后努力,为云缺争取一线生机。 就当小郡主即将上轿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沙哑虚弱,却倔强不屈的声音。 “我有名字,我叫,云缺……” 左白,右黑,牧青瑶齐齐回头。 在几人的视线中,大坑边缘伸出了一只染满鲜血的手! 在那只手之后,是一双冷漠到极致的血色双眸! “缺钱的缺!” 云缺缓慢的爬了出来,双眼完全变成血色,他身后的虚空在微微震颤,仿佛被某种奇异的力量撕扯着,扭曲成一只无人得见的竖瞳! 第20章 天道算老几 并不强壮的身影,再一次站直。 一身黑衣,一双血瞳! 提着巨斧的右黑诧异了一下,被他连番重击,八品武者不可能还爬得起来。 偏偏对方居然能站着! 牧青瑶咬着银牙,喝道: “走啊!别管我!你不是贪生怕死吗,你快走!别忘了你最大的抱负是活下去!” 云缺笑了。 嘴角的血迹,让他的笑容变得诡异起来。 “我是怕死,但买卖就是买卖,既然收了你的银子,就要带你到百玉城。” “我不去百玉城!我们的买卖一笔勾销,银子就当赏你的,你走!” 牧青瑶说着冷漠之言,可谁都听得出来,她想要为云缺争取一条活路。 “闭嘴!” 云缺望着牧青瑶,沙哑笑道:“从现在开始,你是我押运的货物,谁敢劫我的货,我就杀了谁。” 左白大笑道:“哈哈哈!好一个英雄少年,护花使者!那么,你要如何杀掉我们呢。” 右黑嗤笑道:“凭你的一张嘴,可杀不掉我们,小子,给你活路你不要,那只能干掉你了!” 云缺冷笑道: “你们红莲教,是不是只会欺负人呢,二打一,还是两个七品打一个八品。” 左白冷哼道:“你也可以找帮手啊,是你找不到罢了,死吧小东西,别以为靠着一身煞气就能挡得住两位七品高手。” 右黑讽刺道:“模样不赖,眼珠都红了,这点小把戏吓唬吓唬小姑娘还行,老子也会!”火山文学 说着右黑运转气机,立刻双眼血丝密布。 虽然没有云缺那种殷红如血,但也呈现出两颗近乎血色的双瞳。 被人不屑,被人嘲讽,被人无视,云缺默默体会着这种熟悉的感觉。 儿时的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走在街头的时候,周围都是这些冷漠的目光与指指点点的嘲笑。 那又如何呢? 云缺从不觉得独孤。 也从未觉得过无助。 因为,他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呵……呵呵呵呵!既然你们喜欢以多欺少,那我也叫人喽。” 云缺突然笑了。 笑声癫狂! 豁然探出单手,云缺嘴角的鲜血仿佛活了过来,愈发猩红。 嗡!!! 插在远处地面的长刀,开始奇异的震颤起来。 刀柄缓缓提起。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了那把血色长刀。 左白的脸色微微一变,吩咐道: “布阵!封住他的刀!” 红莲教的两名护法,对云缺唯一忌惮的地方,就是那刀身上有着一颗血瞳的长刀。 八名红莲教教徒快步而上,在长刀旁边排列成阵,各自掐动法诀。 八人之间浮现出一条金色的光线,类似缎带一般,互相串联,勾勒出八角形的图案。 从高处看去,八名教徒互相之间仿佛出现了一座大门。 “八门封灵阵!” 牧青瑶一眼看出阵法的来历。 这种法阵,需要多人方可布置,专门封印一些灵体与灵物,也可用来封印妖兽。 八名红莲教教徒均为九品炼气士,单独一人的灵气无法施展法阵,但聚集八人之力,就能布下八门封灵阵这等威能不俗的阵法。 这也是道家法门的奇特之处。 左白冷哼道: “早看出你那把刀有古怪,有八门封灵阵存在,你别想拿得回去!本座倒要看看,你没了刀,还能有什么能耐!” 右黑挥动巨斧道:“这种人就叫给脸不要脸!别跟他废话了,既然他想死,成全他就是了!” 第21章 妖刀 天边泛起一线霞光。 在白昼来临之前的那一刻,往往是暗夜最深之时。 昏暗的丛林里。 云缺抓住了刀柄。 同时刀体中的妖爪,也掐住了云缺的脖子。 如果说探出妖爪的长刀还算一把刀的话,那么此刻的云缺正处在一种诡异的状态。 云缺握着刀,而刀指着自己! 云缺的双眼赤红如血,一手死死握着刀,一手狠狠抓着妖爪,想要将其掰开。 然而妖爪上的巨力,恐怖至极,以云缺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 那只妖爪,能轻易灭杀掉七品修士与七品武者! “回去……给我回去!” 云缺艰难的发出低吼,咬牙切齿的模样狰狞骇人。 咔!咔! 奇怪的声音出现,仿佛有东西正在开裂。 云缺的目光下垂,死死盯着妖爪。 在妖爪的手背处,睁开了一条裂痕,好似一张嘴巴。 “嘻嘻嘻!!” “哈哈哈!!” “嘎嘎嘎嘎嘎!!!” 裂痕扭曲蠕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阴森笑声,宛若活物。 诡异的笑声中,嘴巴的上方睁开了一只血色竖瞳! 当竖瞳出现的那一刻,云缺眼中的血色变得更加浓烈,盖住了眼底的那一丝清明。 噗! 云缺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血水染在竖瞳上,缓缓流下好似血泪,被那道大嘴般的裂痕贪婪吞噬着。 “够了……回去!” 云缺几乎在咆哮,声音沙哑中透着极致的虚弱。 可那嘴巴在吞噬掉鲜血后,并未消失,反而发出诡异的人声。 “你特意支走那丫头,莫非喜欢上了人家,这种破绽可是要命的哦,猎妖之人,破绽越少才能活得越久。” 声音听不出男女,在荒林间彷如鬼语。 “要你管!给我滚回去!”云缺吼道。 妖爪上的嘴巴再次开合,发出声音: “要帮忙就喊人家出来,用完了就让人家滚,你们男人果然无情啊,好多年没闻到新鲜的活人气息了,那丫头的玄阴之体可是大补之物,嘻嘻嘻嘻!” “只要我不死,你别想出来!”云缺低吼道。 “那可由不得你喽,你没有力量也没有祭品,拿什么让我回去呢,出来玩玩而已,何必那么害怕,这人世间,你还有什么留恋么,不如我们一起毁了这天下,嘻嘻嘻,嘎嘎嘎!!!” 诡异的笑声中,云缺眼前开始天旋地转,直至被黑暗填满。 丛林内,云缺昏死了过去。 仍旧死死的抓着刀柄。 而他的身体却开始变化,一头黑发,一根根的转红…… 妖刀的笑声渐渐远去。 云缺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东西。 四周一片黑暗。 他如同陷入了九幽地府,等待着黑白无常来引路。 尽力了…… 云缺叹息一声,无奈的摇摇头。 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反正早晚都要死。 身为斩妖司的人,又有谁能善终呢。 云缺在黑暗里坐了下来,以手托腮,安然的等待着死亡降临。 思绪就此停滞,仿佛世界也凝固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光线在面前出现,随后铺展出一方天地。 眼前,是一片惨烈的战场! 尸横遍野,一望无尽! 再一次,云缺看到了三岁那年,宛若地狱般的恐怖景象。 四周到处都是残肢断骸。 没有活人。 也没有活物。 一颗比牦牛还大的狼首挂在一棵参天古树上。 两只水盆大的熊掌镶嵌在一块巨岩里。 上千具白森森的人类骷髅堆积成一座骨山。 数百柄遍布豁口的长刀插在一头两人高的巨兽尸体上。 左侧的高山开裂成两半,形成一条峡谷,一头展开双翼足有十余丈的鹰妖死在山顶,垂落的鹰爪上缠满了干枯的怪蟒,好似一条条藤蔓填满峡谷。 右侧的小湖染成了红色,没有半点波澜,湖面上漂浮着数以万计的尸体,有人的,也有妖的。 远处,高耸入云的恢宏殿宇直插云霄。 一条铺满尸骸的血色之路,连接着云缺与殿宇之间的距离。 那是妖都! 这场旷世之战最后的目的地。 恶战是何时结束的,云缺不知道。 胜了,还是败了,云缺也不知道。 云缺只记得此行唯一的任务。 斩妖! 可是自己的刀早就砍断了,本该就此战死,不知为何却还活着。 这片死域之地,是云缺这些年来始终挥之不去的梦魇。 眼前的光线逐渐暗淡下去。 黑暗重新合拢成牢笼。 黑暗里,云缺的耳畔响起了母亲的声音。 “活下去,云儿,你一定要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或许是母亲的叮咛,又或者是冷雨临身,小小的云缺再一次醒来。 身边是荒草老树,陌生的山林。 倾盆大雨。 眼前没有母亲温柔的笑容,而是一头生着独角的巨大野猪,鼻息如两团云雾。 “妖……” 小小的云缺习惯的抬起手,尽管没有刀,依旧习惯的做出劈斩姿态。 咔嚓!! 野猪妖轰然倒下,硕大的头颅被一刀斩断! 杀掉猪妖的,是一把狭长的黑刀。 “不是我的刀……” 小小的云缺艰难低语,他从没见过这把刀,只觉得陌生而冰冷。 “现在是了,嘻嘻嘻嘻!” 黑刀中睁开一只血瞳,发出诡异的女人声音: “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刀,也是你的命,想要使用我的力量,就要用神魂作为祭品,千万记住喽,如果没有献上神魂,那么你,将是最后的祭品,嘻嘻嘻嘻!” “我的刀……你叫什么。” “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才有资格知道,弱小的主人,不配喊我的名字。” …… 丛林内。 云缺的黑发已经有过半转为殷红。 妖刀里探出的妖爪,正轻柔的抚摸着那半头红发。 “睡吧,我的小主人,接下来,该换我喽,玄阴之体啊,真正的美味佳肴!嘻嘻,哈哈哈哈!” 朝霞已经映照而来。 却无法驱散笼罩在云缺身上的恐怖妖气。 林间的诡异笑声,在片刻后戛然而止。 半头红发,停止了转变! 并且开始逆转! 在云缺的颈间,一道柔和的光晕正在起伏。 那光晕,正来自牧青瑶的月玉挂饰。 “镇魂之物!可恶!” 诡异的声音充满愤怒,抬起右手抓向项链,想要将其摧毁。 嘭! 云缺的左手突然抬起,抓住了自己的右手腕。 “居然还有神智!”诡异的声音吃惊道。 “滚!回!去!” 云缺的口中发出低沉咆哮,左眼已然恢复清明,而右眼的血色依旧浓烈。 再一次的交锋,持续了良久。 借助项链里的力量,云缺最终将妖刀暂时压制。 利爪缩回了刀身。 头发尽数转为黑色。 但眼眸里的血色久久难以消散。 噗通。 云缺跌倒在草地上,大口喘气。 “早晚埋了你!” 云缺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句,抓起了长刀,将其收入刀鞘。 他很想埋了这把刀。 可惜做不到。 那不仅是一把妖刀,还与自己本命相连。 无法舍弃,无法远离,无法逃避。 刀,就是云缺的命。 迎着曙光,云缺举起了脖子上的项链。 阳光下,天青色的玉石犹如铺上一层金芒。 其上雕刻的羽毛好似要乘风而起,飘向远方。 “这东西,不止二百两啊……” 这块月玉里,存在着压制妖魂的力量,岂能是凡物。 别说二百两,两千,两万都买不到。 真正的至宝! 或许对别人来说,月玉里的镇魂之力可有可无,多说将其当做清心凝神之物。 可这份镇魂之力,对云缺来说可遇不可求。 如果今天没有这块玉,云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他相信,刀里的那家伙一旦出来,必定会生灵涂炭。 远处传来踉跄的脚步声。 牧青瑶一身狼狈的跑了回来。 俏脸上沾染了泥巴,衣衫被荆棘划了好几道口子,两只葱白的小手里,捧着十来个小巧的蛋。 “是蛇蛋,洗过了。” 牧青瑶小心的将蛇蛋交给云缺,累得瘫坐一旁。 云缺二话不说,将十几个蛇蛋尽数生吞了下去。 有点噎得慌。 身边没水,只能硬生生往下咽。 蛇蛋入腹,云缺两眼的血色这才渐渐消散。 妖刀的气息尽数被压制下去。 “谢了。”云缺道。 “我们也算同生共死过,客气什么。” 牧青瑶展颜一笑,笑容很美,可是俏脸苍白得毫无血色。 随后牧青瑶直挺挺倒了下去。 “你怎么了!” 云缺一把抱住对方,惊讶道。 仔细一看,发现牧青瑶的手背上有着蛇牙的咬痕,伤口乌青发紫,明显中了剧毒。 “九星蛇,有剧毒,我在附近找过,没有解毒的花斑草……”牧青瑶虚弱的道。 “明知毒蛇你还敢偷蛋!”云缺道。 “你救过我,我岂能弃你于不顾。”牧青瑶气息微弱的道。 “你傻啊!走了就别回来!”云缺道。 “你肯为我殊死而战,我为你走一遭黄泉又何妨。” 牧青瑶笑容凄美,好像即将凋零的梨花,依偎在云缺怀里道:“红尘如网,我们都是网里的人,把我埋在有花儿的山上就好……云缺,答应我,你要好好活下去……” 说完最后一句,彻底晕厥。 “狗屁的红尘!” 云缺懊恼的骂了句之后,开始在伤口吸出毒血。 蛇毒太烈。 吐出了几口后,云缺的嘴都麻了,而牧青瑶手臂上的毒斑还在向上蔓延。 这种蛇毒,紧急处理已经没多少效果,必须尽快解毒才行。 云缺找了根结实的麻绳,将牧青瑶被咬的手臂死死缠住,延缓蛇毒攻心。 随后用狼皮将牧青瑶裹了起来,绑在身后。 四肢瘫软的活人,最难带着跑,因为对方手脚无力,根本抓不住东西。 只有裹好绑住,当成个物件,才更容易携带。 云缺动用了八品武者最快的速度,在林间狂奔,赶往百玉城。 百玉城有名医,只要坚持到城里,蛇毒即可迎刃而解。 过了不久, 一只红燕从远处飞来,落在枝头,静静盯着林间的满地尸体,小眼睛眨了眨,展翅飞走。 第23章 二十斤忘忧散 看到血狼皮的那一刻,牧青瑶微微翘起嘴角,显现出一丝女儿家的小小得意。 她找不到云缺,但能推算出云缺的下落。 必定会来拍卖会,卖那张狼皮。 拍卖师报出底价后,会场掀起一阵惊讶声。 三百两不是小钱,普通人家几十年都赚不到三百两,这种奇货绝非寻常百姓能买得起。 上好的皮毛,往往是富贵人家最为钟爱的东西,不仅能御寒,还象征着地位。 尤其妖兽的皮毛,更能彰显身份。 人群里有几个富态的身影兴趣大起,正当有人要加价之际,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三眼血狼气血太重,寻常人可穿不了,轻则身体虚弱,重则卧病在床,卖这种皮毛,不是害人么,我看多说二百两,不能再高了。” 大厅里的人太多,分辨不出是谁在说话,人们顿时议论纷纷,那几个想要出价的有钱人也变成了观望。 二楼包间内,牧青瑶的秀眉微微动了动。 人太多,她也看不到说话的是谁,但这道声音,牧青瑶可记得。 牧青瑶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听声辨人也轻而易举。 这道声音的来源,就是清晨在城门外的那名校尉! 牧青瑶不清楚云缺与那校尉的关系,但早上的情形,证明两人肯定认识。 可拍卖会里的这场落井下石,又让牧青瑶十分不解。 如果是熟人,何必点出狼皮的缺点? 拍卖师闻言后哈哈一笑,道: “没错!三眼血狼以气血凶悍著称,狼皮上的气血普通人确实扛不住,不过,能买得起这种狼皮的,哪能是普通人呢,狼皮到手后,只要找人清除掉气血之力,便是最佳的御寒之物,尤其还是红色的狼皮,这种颜色的狼皮袄,就算天祈城里也不多见呐。”火山文学 声音顿了顿,拍卖师继续道: “我们商行可清除狼皮中的气血,收费合理,只要五十两银子即可,若穿上后有什么不适,我们老树商行全权负责。” 有商行背书,人群里想要购买狼皮又有些担心的有钱人立刻安心下来。 加价声开始出现。 一次十两银子,不多时便到了四百两。 四百两之后,加价声明显少了许多。 拍卖师微微点头,他估的最终成交价,不会超过五百两,现在差不多到头了。 “我出五百两!” 人群里传出一道冷冽的声音。 牧青瑶听到后再次皱了下秀眉。 这个出价五百两的声音,就是刚才贬低狼皮价格的那校尉。 任凭灵芸郡主如何聪慧过人,现在也有些糊涂了。 怎么刚才还在贬低,现在又来加价? 不仅牧青瑶听出对方的声音,拍卖师也听了出来,于是疑惑道: “阁下不是刚刚说这狼皮至多二百两么,怎么加到了五百两?” “我看中的东西,用些手段又如何,在下八品武者,这张血狼皮可用来打熬气血,强韧筋骨,对我正有用,我出价五百两,诸位给个面子!”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与拍卖师纷纷恍然大悟。 人们对此人的手段没多少在意,毕竟这种先贬低物品再争抢购买的情况,在拍卖会太过常见。 人们最感兴趣的,是血狼皮对八品武者的用处。 八品炼骨境武者,需要打熬气血淬炼筋骨,花费巨大,而血狼皮居然对八品武者也有好处。 议论声中,再次有人加价,将价格抬到五百五十两。 随后又有人直接出价六百两。 八品武者,在藏石镇那种小地方的确可以横着走,不过这里是百玉城,边关重镇。 八品武者的面子,在百玉城的分量还不太够。 校尉冷哼了一声,不再开口,显然放弃了竞争。 最后血狼皮以六百两的高价成交。 拍卖会进行过半,拍卖师宣布中场休息,一时间大厅里人声鼎沸。 这段中场休息的时间,也是人们可以互相交易的时间。 许多人拿出好东西售卖或者换购,询价砍价叫嚷谩骂声此起彼伏。 牧青瑶隔着纱帘,盯住了校尉的身影,看到对方起身离开座位,走进一间小屋。 一楼四周,有着不少密封的小屋,只有一扇门而没有窗。 这种小屋专门用来给交易双方使用。 毕竟有些东西不适合当众拿出来,或者有人担心怀璧其罪,怕自己的好东西被旁人惦记。 牧青瑶立刻下楼,穿过人群,来到校尉走进的小屋门外。 趁着周围人来人往,牧青瑶佯装路过,在门口蹲下身系起了鹿皮小靴的鞋带。 屋门不厚,贴在门隐隐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两个人,正在对话。 “多说四百两的狼皮,卖到六百两,其中的二百两差价,有我一半。” “少来!差点没让你搞砸了,你只说血狼皮对武者有好处就完了,加什么戏,非得抬出八品武者的身份,你不怕把别人吓到,没人出价了。” “百玉城又不是你们藏石镇,有钱的多了去了,他们才不在乎什么八品武者,表明身份,才能让人觉得更加真实,对血狼皮才能更加看重,别说没用的,钱已经到你手了,拿来一百两。” “你有没有职业道德,说好的五十两,多一分也没有,爱要不要。” “在银子面前,我连爹娘都不认,你觉得我会有道德么,一口价八十两。” “七十两,账里扣,再抬价以后我就换人了,唱双簧的有的是。” “好,就七十两,不过我要现银,拿钱来。” “你还欠我一百九十五两呢!” “一码归一码,账先欠着,钱先拿来。” 听到这里,牧青瑶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她急忙捂住嘴。 原来屋里这俩人一直在拍卖会上演双簧呢。 虽然尽力憋住笑声,可还是出了一丁点声音,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 随后屋门一开。 正是清晨城门口那一身轻甲的校尉,心口处的护心镜擦拭得一尘不染,冷冰冰的扫了眼门外。 “这位姑娘,有事么。”校尉冷漠道。 “我想找人,他应该就在屋子里。”牧青瑶大大方方的道。 “那便进来说话吧。” 校尉将牧青瑶让进屋子,随后将屋门锁死。 牧青瑶进屋后,立刻看到坐在对面的黑衣少年,而对方也是愣了一下。 牧青瑶抿了下唇,道: “雇人恶意抬价,坑骗外人,若被告发,声誉尽毁,以后的买卖会很难做。” 云缺尴尬了一下,怒气冲冲的对校尉道: “你丫的没开隔音法阵是不是!二两银子你都舍不得啊,这下好,隔墙有耳,你看怎么办!” 这种交易小屋,自带小型隔音法阵,可隔绝屋内的声音。 不过开启一次需要额外花费二两白银,一般在小屋里交易的人都会提前开启隔音法阵。 这小屋是校尉提前选的,云缺以为对方开了隔音法阵,不料对方吝啬到如此地步,为了省钱,根本没开法阵,以至于刚才的谈话都被人家听了去。 校尉冷笑了一声,斜着朝上的吊眼梢泛起寒意,盯着牧青瑶道: “好办,我来处理。” 云缺抱着肩膀看热闹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说来听听,该不是要灭口吧。” 校尉冷声道:“灭口太麻烦,先把她打晕,再给她灌二斤忘忧散,今天的事她肯定不会记得。” “二斤!是不是太多了,会不会超量给吃死?”云缺道。 “不会,我调配的忘忧散,五斤以内不会死人,五斤能忘了自己是谁,四斤能忘了爹娘儿女,三斤能忘了家里有多少钱,一斤能忘掉一天内的所有经历,保险起见,至少给她灌二斤才行。”校尉冷漠道。 牧青瑶听得眼睛都瞪大了。 还有这种手段? 卑鄙龌蹉的人,牧青瑶也见过不少,但她头次见到把卑鄙之事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家伙。 云缺听得直乐,指着牧青瑶道: “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是灵芸郡主,你觉得灌几斤忘忧散合适呢。” 牧青瑶微微仰起头,郡主的贵气显现无疑,道: “不知忘忧散是何味道,本郡主很想见识见识。” “呵,随便找个小丫头就自称郡主,云缺,你是想卸磨杀驴一拍两散啊,有了新搭档,就踹了老搭档,你当我会信么。”校尉不屑道。 直到牧青瑶拿出那块紫金打造的阴阳令,校尉的目光立刻一变,单膝跪地。 “百玉城校尉梅钱,见过郡主殿下!” 牧青瑶忍着笑,指向云缺道:“此人知道我很多秘密,梅校尉觉得如何处置才妥当。” 梅钱起身后,冷漠的盯着云缺道: “郡主不必担心,我来处理,先把他打晕,再给他灌二十斤忘忧散。” “二十斤!猪都吃不进去你怎么给我灌!你不说五斤以下吃不死人吗,二十斤,你要毒死我啊!”云缺骂道。 “你体质太强,二十斤只是个保守数字,先灌着看,不行还得再加。”梅钱冷哼道。 “你他娘是哪边的?”云缺骂道。 “我梅钱永远站在权利的一边。”梅钱冷漠道。 “行!姓梅的,从今天起咱们一拍两散,恩断义绝再无情义。”云缺道。 “情义?咱们俩之间有那东西么。”梅钱道。 “是哦,好像真没有,那算了,我不怪你,不过砍你的时候你也别喊救命。”云缺道。 牧青瑶实在忍俊不禁,捂着小嘴笑出声来。 梅钱的耳廓微微动了动,仿佛听到了什么,十分识趣的躬身道: “小人先行告退了,郡主若有差遣,小人定当万死不辞。” 说完就想走。 结果云缺提前起身,堵住了门,并且开启了隔音法阵。 看着云缺似笑非笑的表情,梅钱的脸上现出一瞬怒容。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自己要被坑! 第28章 露水朋友 让牧青瑶没想到的是,老医者根本没多问,只说了句好,就开始继续接诊。 云缺更不客气,穿过前堂,找了间没有病患的单间,看架势就跟回自己家一样。 牧青瑶这才知道什么叫大客户。 真不客气呀。 “你和那位七叔很熟么,他肯定知道我已经没有余毒了。”牧青瑶道。 “当然熟了,我猎到一些有毒的妖物,都会卖给庸医堂,七叔出价比集市里可高得多。”云缺道。 “原来如此,那位七叔尊姓大名,他的医术相当高明,能用出镇魂三针的医者,在学宫内也寥寥无几。”牧青瑶道。 “没人知道他的名字,熟人都叫他七叔,你暂时躲在这里,我去找梅钱那家伙,我们尽快出城。”云缺道。 “医者悬壶济世,我不想连累那位老先生。”牧青瑶道。 “这点不用担心,七叔不仅医术高超,他的修为也不弱。”云缺道。 “那位老先生也有修为?他是何种境界。”牧青瑶道。 “不清楚,没人见过他出手,不过我送来的有毒妖物,有一大半可都是活的。”云缺道。 名医收集毒物,有研究药理的目的。 但活着的妖物,普通医者绝对不敢收。 “我没回来之前,记住别走出庸医馆半步。” 云缺凝重的说罢,离开医馆。 城里变得更乱了。 到处能看到发疯的百姓。 云缺的速度极快,穿街过巷,一路疾行。 路上,云缺思索着当前的局面。 红莲教搅乱百玉城,说明对方确定牧青瑶就在城内,只是不知具体方位。 由此推断,百玉城里有着红莲教不少的眼线。 眼线这种东西,可以是街边的普通小贩,也可能是城门处不起眼的军兵,亦或者街上的普通百姓。 眼线无需修为,只要看到牧青瑶从而传回消息即可。 想要将眼线全部拔除,基本不可能。 “好狠的红莲教。” 云缺低声骂了一句。 红莲教难缠的程度,远超预料,实在棘手。 尤其对方的手段,堪称狠辣。 不惜葬送一城数十万百姓的生命! 云缺之前猜测到幕后黑手绝对是一方强大的势力,如今看来,对方不仅实力庞大,还能号令城守这种级别的晋国武将。 必须尽快离开百玉城才行! 云缺打定主意,脚下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水已经被搅浑,捞鱼的人也该出现了。 经历过上次与左白右黑两名护法的死斗,云缺可不想再遇到那等程度的对手。 穿过一片树林,终于抵达百玉城地牢。 地牢位于偏僻地带,平常有重兵把守,关押的都是些亡命之徒。 由于百玉城是附近最为繁华的大城,又经常有大集,来往客商繁多,这就造成了许多凶悍之辈铤而走险劫掠行商的局面,近年来,百玉城地牢一度人满为患。 今晚的地牢,空旷安静。 门口倒着几具尸体,看装束是守门的军兵。 地牢大门洞开。 地牢里散发着腐朽的气息,潮湿昏暗,每隔三丈燃着一盏油灯。 灯油见底,火光忽明忽暗,照得地牢备显阴森。 地牢很大,上百个牢房。 没有活人。 第29章 输了一百次 梅钱做梦也没想到,他在这边开挖,还有一只大老鼠在对面开挖。 挖到木盒的这一刻,便是双方碰面的时候。 红鼠也愣怔一下,紧接着发出尖细的怪叫。 吱吱!! 随着叫声,一股妖气弥漫而来。 “七阶鼠妖!” 梅钱神色骤变,双刀出鞘,如临大敌。 八品武者,面对七阶妖物,几乎没有活路。 鼠妖现身,云缺随之恍然大悟。 城里传播的奇诡之毒,应该就是来自这头红毛鼠妖了。 而放出红毛鼠妖的幕后黑手,自然是红莲教无疑。 地底的洞窟由于被挖穿,扩展到十分宽敞的程度,木盒就在鼠妖与两人之间。 红毛鼠妖鼻子抽动,一双红眼死死盯住木盒。 梅钱的脸上满是忌惮,不肯让步,迟疑着是否出手。 “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云缺抱着刀,问道。 对云缺这种猎妖人而言,宝贝的价值高低,是拼命与否的唯一衡量标准。 对面的鼠妖明显神智不低,能挖洞寻到这里,说明其嗅觉极强,那一双狡诈的红眼,让云缺联想到藏石镇的那只红燕。 梅钱知道这种时候无法隐瞒,低声道: “血茸果,至少两枚以上!” 听闻血茸果三个字,云缺平静的目光骤然冷冽起来。 血茸果是一种罕见的灵果,有补血强骨的奇效,对低阶武者来说是极品的大补之物! 八品武者若服用足够多的血茸果,有机会将骨骼凝实到极致,达到八品炼骨境圆满的地步! 血茸果极为昂贵,在市面上至少五千两白银起价,常常有价无市,低阶武者很少有人买得起,更不用说大量服用。 云缺与梅钱都是八品武者,而且都在八品炼骨境的关键时刻,趋于圆满,若有血茸果加持,两人的本体强度将能再进一步,冲击最后的圆满境界。 九品炼体,八品炼骨,这两个境界是武者最为重要的基础。 基础打得越牢固,以后的战力越强横! 吱吱!! 红鼠爬向木盒,对两人发出警告般的吼叫。 血茸果这等奇果,对妖兽来说一样是美味佳肴,吞服后可增加妖气乃至修为。 “怎么办。”梅钱沉声道。 他不想面对七阶鼠妖,但他更不愿失去血茸果。 “还能怎么办,砍它!” 云缺话音未落,长刀已经划出一道黑芒斩向鼠妖。 血茸果的价值足够高,所以云缺毫不犹豫的选择出手。 鼠妖的前爪正要抓向木盒,结果一刀斩下,它不得不抬爪抵挡。 鼠爪覆盖着红毛,尖锐的爪尖极其坚固,挡下刀剑易如反掌。 不过云缺这一刀斩得十分巧妙,刀刃错开了爪尖,直接斩断了一只鼠趾! 鼠妖大意之下,前爪鲜血迸溅,疼得吱吱怪叫。 于此同时,梅钱也动了。 他整个人犹如一股旋风般掠出,双刀交叠,斩向鼠妖的双眼。 鼠妖吃疼之际又遭突袭,避无可避只好低头硬抗,用脑袋接了梅钱的双刀。 咔嚓!! 梅钱的全力一击,在鼠头上破开一道大口子。 不过仅仅斩开了毛皮,并未伤到鼠妖本体。 七阶鼠妖,肉身相当强横,鼠皮的坚韧程度绝非八品武者能轻易破开。 梅钱的双刀虽然也锋利,可远远比不得云缺的长刀。 第30章 她肯为我死 吱吱吱!! 地牢里传出鼠妖尖锐的嚎叫声。 断尾处血流不断。 鼠妖遭遇重创,顾不得灵果,撞塌一面墙壁逃向远处,很快冲出地牢消失不见。 云缺收起刀,帮梅钱解开缠身的鼠尾,顺手将鼠尾装进随身携带的黑布包里。 这东西是难得的材料,能卖个好价钱。 “有我一半!”梅钱龇牙咧嘴的道。 “放心,忘不了你。”云缺道。 两人重新跳回地洞。 梅钱取出把匕首,小心翼翼将木盒子切开。 里面并排摆着四颗鸭蛋大小的果实,呈暗红色,表皮如松果般坚硬。 盒子一开,立刻散发出一股夹杂着淡淡血腥气的草木芳香。 “果然是血茸果!” 云缺毫不客气的收走了两颗。 梅钱一脸哀怨的收起剩下的两颗,此时这位校尉的神色,像极了怨妇。 费时费力挖了大半年不说,还冒着生命危险对付七阶鼠妖,到最后好处又得分出去一半。 梅钱怎么算自己都赔大了。 “收获不错,要不要去喝一杯?”云缺笑道。 “喝个六!我没钱!”梅钱懊恼道。 “不喝算了,找你帮个忙,送我和郡主出城。”云缺道。 “出不去,城守下令,封城三日,谁敢私自放走一人,军法处置。”梅钱沉着脸拒绝。 “少来,你梅大校尉什么时候在乎军法了,开个价,二十两够了吧。”云缺道。 “二百两也出不去!这忙我帮不了,负易那人小肚鸡肠,他很少下达如此军令,既然下令就不许别人忤逆,到时候我放你出去被他知道了,百玉城我别想再立足。”梅钱道。 “你在哪立足我不管,反正这忙你不帮也得帮,否则你就是害死郡主的帮凶,你自己算算,是忤逆城守的后果严重,还是害死郡主的后果严重呢。”云缺笑道。 “少给我扣帽子!我只是尽忠职守而已,听从将军号令,无功无过,郡主的生死与我这种小人物有何关系。”梅钱冷哼道。 “既然你这么不讲情面,那我只能回去劝郡主提前写好遗书,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比如谁害了她,谁又不肯帮忙开城门,到时候阜南王自会一一清算。”云缺笑呵呵的道。 梅钱听得瞠目结舌,眼睛瞪得多大。 “无耻也该有个限度!你想趟浑水,非得拉着我一起吗!”梅钱怒道。 “因为你是我朋友啊,我在百玉城就你一个朋友,不拉你,拉谁。”云缺道。 梅钱气得咬牙切齿。 要不是打不过云缺,他很想现在就把眼前的这个朋友挫骨扬灰。 “就算我帮你也没用,城里的十几个校尉全被调集到各处城门值守,只要城门一开,肯定会有人察觉,一群八品武者,你觉得能瞒得过去么。”梅钱道。 “你给想想办法呗,你在百玉城人脉多,肯定有办法通融。”云缺道。 “都是同僚而已,该踩着上位的,谁也不会犹豫半分,我跟他们没那么深的交情,何况这种要命的事。”梅钱沉声道:“既然郡主要出城,大可表明身份,谁敢拦着不成,何必偷偷摸摸这么麻烦。” “明人不说暗话,你也知道城里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城守为何偏偏在这时候封城,难道你心里没点数么。”云缺道。 第51章 真是个人才 黑风寨后山,有一大片竹林。 时而传出挖土的响动,在静夜里清晰可辨。 一名黑衣人在林间深处挖出一个大坑,累得满头大汗。 等挖好了,他将旁边一箱箱货物往坑里扔,准备掩埋。 一边扔还一边嘀咕。 “大王赚钱小鬼受罪,我才能分几个钱,大半夜还得干这种累活,真他娘倒霉,都怪那几个外来的,黑风寨又不是客栈,来这凑什么热闹……” 瞎子骂骂咧咧,扔了手里的箱子,回身想要再搬一箱。 结果木箱已经被搬了起来,送到他手里。 “谢了……” 瞎子接过箱子,又扔进坑里。 等箱子扔完,他终于反应过来。 身后有人! 瞎子吓得浑身一哆嗦,站在大坑旁边愣是没敢回头。 “忙什么呢,该不会要埋秋菜等着过冬吃吧。” 云缺笑呵呵的道。 “呦!是二当家啊,您说对了,就是埋秋菜呢,这活儿又脏又累,我一个人就行了,二当家回去歇着吧。”瞎子转过身,一脸讪笑的道。 云缺瞄了眼用油布包裹得结结实实的木箱,道: “还是黑风寨有钱呐,这种箱子的价值比秋菜都贵,正好有点饿,打开一箱我回去做点宵夜。” 瞎子为难的道:“后厨有菜,我让厨子给二当家弄点吃的。” “不用,我想吃你埋的秋菜,打开。”云缺冷淡道。 瞎子一脸苦涩,摸摸索索的打开了一个箱子。 里面哪里是什么秋菜,而是整整齐齐的一箱子军弩! 足有十把。 这里的木箱总共十个,加起来总共一百军弩! 云缺拿起一把弩箭,在手里把玩道: “这秋菜不错嘛,嚼起来嘎嘣脆,哪里弄的。” 萍山君控制的伥鬼,漂浮在一旁看热闹。 它说的有趣的东西,指的就是瞎子拉车。 瞎子做出一副茫然状,道: “弟兄们自己种的呗,秋菜不用抢,山上有的是,现在埋好,等冬天到了吃多少挖多少。” 见对方装傻充愣,云缺将挂着弩箭的军弩对准了瞎子的面门。 “你一冬天,能吃几棵菜啊。” 瞎子立刻往旁边挪了挪,让开弩箭,讪笑道:“我吃的少,一两棵就够!” 云缺又缓缓将箭尖指向瞎子,道: “我看你胃口挺好的,一两棵肯定不够,现在让你吃一棵菜,怎么样。” 瞎子连忙又往旁边挪了一步,苦着脸道:“不、不吃了吧,我挺饱的。” 见对方刻意避开弩箭,云缺好奇道: “原来你不瞎啊!” 瞎子赔笑道: “瞎一多半,还能看见那么一丁点,撑死不迷路,没啥大用,还不如全瞎喽。” “是么,那我帮帮你,让你彻底瞎掉。” 云缺一把抓住对方的脖领子,将箭尖对准了瞎子的眼珠子。 “别!别!二当家饶命啊!我是个苦力,大当家吩咐让我埋了这些东西,怕被你们看见,这事跟我没关系呀!”瞎子连忙服软。 “军弩可是好东西,能一次运来这么多,大当家的路子够广的,说清楚,怎么弄来的。”云缺道。 如果是一两把军弩,云缺没兴趣多问,毕竟军中的武器即便管理严格,也会有少量的器械流出。 整整一百把军弩,绝非小数目。 如再有一百名训练有素的精兵,每人持一把军弩,这百人的弩箭队可以发挥出惊人的战力。 要知道那都是军中的连发重弩,九品武者也扛不住。 百名弩手,足以击杀一名八品武夫! 当初在乌家寨的时候,云缺就遇到了弩手。 乌家有二十名弩手,若非云缺的身手足够强悍,换成其他八品武者,非得吃大亏不可。 而黑风寨的这些重弩,与乌家所持有的重弩一模一样。 这就说明了一件事。 某位地位不菲的人物,在私下里往外售卖军械。 瞎子不敢胡扯,如实道: “咱们黑风寨只管运送,把东西从八山城里运出来,然后等着就行,有人会来取货,我们赚的就是个运送费,卖家买家的具体情况只有大当家一个人知道。” 瞎子比较识时务,在云缺手里的弩箭面前,他毫不犹豫的把大当家卖了。 云缺沉吟了一下,道:“别埋了,这些东西不错,我都要了。” “啊?”瞎子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 这些货可是要命的东西,你一句话就要了? “大当家那边不会同意的,货不是我的呀!”瞎子道。 “明天我去找大当家,你别多嘴,回去睡觉。” 云缺拎着一把重弩,押着瞎子返回黑风寨。 瞎子哭丧着脸回了自己的屋子,他也不傻,知道这时候去禀告大当家,免不得又一顿打,还不如等明天让云缺自己去说。 回屋后,云缺关好门。 “出什么事了?” 牧青瑶始终没睡,看到云缺拎着的弩箭顿时惊讶道:“军弩!” 云缺将瞎子的事说了一遍。 听闻后,牧青瑶秀眉紧锁,俏脸凝重道: “军弩杀伤力极大,打造起来十分不易,是对付妖物的重器,军方会严格保存,整个大晋,只有皇城的禁军精锐才会大量配备,连边军都没有多少,其他大城的守军手里更加少见,怎会一次外泄这么多。” 云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 牧青瑶蹙眉道: “售卖军弩,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国之重器如果始终外流,大厦将倾。” “乌家也有不少军弩,没准黑风寨的这批货,是红莲教要的东西。”云缺道。 “贩卖军弩非同小可,回到皇城我会禀告陛下彻查此事。”牧青瑶沉声道。 “大晋多说有些蛀虫,一时半会的又垮不了,郡主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小命为好。”云缺调侃道。 牧青瑶绷着的小脸儿立刻泄了气,道: “我知道了,回到皇城之前我不会节外生枝多管闲事。” “这就对了,拖油瓶要有拖油瓶的觉悟。”云缺笑道。 牧青瑶气得咬起小虎牙,像极了一只卷缩在被窝里的猫儿。 “不过这次的闲事,我们不仅要管,而且管定了。”云缺把玩着军弩,嘴角上扬,笑得古怪。 一看到云缺那种招牌式的坏笑,牧青瑶就知道云缺有了坏主意,这次不知谁又要倒霉。 尽管云缺的坏笑一点都不英俊,但看在牧青瑶的眼里,总会感到一种安心。 “坏人。” 牧青瑶轻若蚊蝇般呢喃了一句,裹紧被子继续睡觉,很快进入梦乡。 不知从何时开始,小郡主只有云缺在身旁的时候,才会睡得安稳,睡得踏实。 虽然也会有噩梦,但醒来的时候不再害怕,也不再迷茫。 天亮后,云缺找到常威。 开门见山,将军弩直接扔到桌子上。 常威的脸色变得精彩起来,一张大脸憋得通红,有气难出。 最后常威叹了口气,道: “云兄弟啊,这笔买卖是要命的买卖,你别参和了,到时候我能分到多少银子,肯定有你一半就是了,我说话算数。” 云缺道: “不知大当家这笔买卖,能赚多少。” 常威比量一根手指,咬牙道:“一千两!分你五百两!” “才一千两啊,不算多,不知一把军弩价值几何。”云缺道。 “成本至少一千两往上,黑市交易的话,价格还要翻倍!”常威如实道。 “两千纹银一把弩,一百把的话,就是二十万两,有了二十万银子,大当家可以去皇城买座宅子当一辈子员外了。”云缺笑道。 常威听得连连苦笑,道: “这种货,买家和卖家都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赚个运费已经不错了,哪敢打这批货的主意。” “多久能有一批货。”云缺问道。 “有时一个月,有时两三月,不一定。”常威道。 “卖家和买家都是谁。”云缺问道。 常威为难起来,支吾着道: “不是我不说实话,我不想害你,这种事云兄弟只管拿钱就好,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身为悍匪,就该刀头舔血,大当家觉得呢。” 云缺笑呵呵的把玩着重弩,有意无意的将弩箭对准了常威。 常威这个气呀。 昨天刚入伙,今天就成悍匪了? 你以前也是同行吧! 常威不怕一把军弩,他怕的是萍山君,没办法只好如实道: “买家取货,不是同一个人,每次都遮蔽容貌不知根底,我们没有什么交流,对方给钱,我们交货。” “卖家的情况更神秘,在八山城有个代理人,我只需要从代理人手里接货,运回双角山即可。” “我知道云兄弟你年轻气盛,想要干票大的,但这批货我们绝对不能动,动了的话,黑风寨会被屠灭一空啊!” 常威的警告,云缺根本没听,继续问道: “八山城的代理人是谁,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火山文学 “他叫胡子,跟他喝过几次酒,只知道此人住在八山城,具体身份不得而知。”常威道。 “胡子……”云缺道:“既然大当家跟这个胡子很熟,对方替谁办事,你总该知道些。” “这个……” 常威一犹豫,耳畔只听嗖一声。 一只弩箭从他脑袋旁边掠过,切断了几根头发,钉在房顶。 “失手了,这东西劲头不小啊。”云缺微笑道。 明显的威胁! 常威苦着脸,道: “有一次喝多了,听那胡子提过一嘴,他是替洛将军办事的,其他情况我真不知道了,毕竟我们只是山匪,攀不上太高的关系。” 得知洛将军,云缺暗暗将这个名字记下。 随后一拍桌子。 啪一声闷响,把常威吓得一哆嗦。 “这批货,我们收了!”云缺傲然道。 常威连忙摆手道:“不可啊!二当家别冲动,这笔买卖能细水长流,别看一次赚不太多,长年累月下来,我们其实不少赚呐!生意嘛讲究个诚信,只要有诚信,自然招财。” “大当家糊涂!” 云缺冷哼道:“我是悍匪,要什么诚信!你被官府抓了,他们会因为你有诚信而不杀你的头吗?我不仅要这批货,等买家来了一并砍了!那买家运送这等货物必定一路打点,身上带着的银票肯定不会少。” 常威不等规劝,又听人家豪言道。 “宰了买家,我们再混进八山城,找到那个胡子,顺藤摸瓜揪出洛将军,卖了这么多货,洛将军富得流油,抄了他的家,我们这辈子吃香喝辣!” 常威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听得目瞪口呆。 劫了货不说,干掉了买家,还要干掉卖家,你丫的真是个人才! 我们是匪徒不假,又不是阎王爷! 所过之地寸草不留啊! 第52章 灵魂画手 云缺的宏图大计,差点把常威吓个半死。 临走前,云缺还贴心的叮嘱大当家,这次计划千万别泄露出去,萍山君最近总觉得肚子饿,天天到处找吃的呢。 等云缺走后,常威一个人在大屋里发呆。 不多时瞎子转了进来。 “大当家的,想啥呢?” “我想死!都他娘怪你!” 乒乒乓乓,瞎子莫名其妙的又挨了一顿暴揍。 …… “洛将军?” 牧青瑶听完云缺带回的消息,沉吟良久道:“皇城里没有这个人。” “难道其他地方还能弄到这么多军弩?”云缺道。 “不可能的,一次百支军弩,这种数量的重器一定出自皇城。”牧青瑶肯定道。 “那就是化名了,看来接头的那个胡子,很谨慎嘛,喝多了也不会泄漏消息。”云缺道。 “不管如何,有一条线索总归是好的,可以从洛将军这个化名查起。”牧青瑶说完望向云缺,道:“你真的打算截留那批军弩?” “当然了,我还打算去八山城打劫呢。”云缺将弩箭递给牧青瑶,道:“尽快学会使用弩箭,必要的时候,你也许要杀人。” 牧青瑶接过弩箭,俏脸变得苍白了几分,道: “我从没杀过人,我不想枉杀无辜。” “贩卖军弩,是个什么罪名。”云缺道。 “窃国之罪,斩立决。”牧青瑶道。 “那不就得了,至少八山城里的那个胡子,早就该死。”云缺冷笑道:“先拿他开刀。” 牧青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手紧紧握住弩箭,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晚,云缺又找来常威和瞎子。 这次牧青瑶和萍山君都在。 先问清买家何时会来,得知最早也要半个月后。 随后云缺给瞎子个任务。 让其混进八山城,半月之内摸清胡子的底细。 瞎子连忙叫苦,只有大当家才见过胡子,别人都没见过。 “简单,画出来不就行了。”萍山君在旁边出主意道。 萍山君一开口,常威不敢不听,苦着脸埋头作画。 画像很快被画好。 屋子里的众人盯着画像,一时无语。 无论会画画的还是不会画画的,都沉默了。 白纸上,画着一个圆形的脸,上端有两个挨得很近的墨疙瘩,应该是眼睛,中间画了两个圆圈,好像是鼻孔,嘴巴画得很长还歪歪斜斜。 云缺盯着画,赞叹道: “大当家天赋异禀,真乃灵魂画手,你要是不说,我都看不出你画的是个人。” 说是人像,其实画的跟鬼差不多。 “我来试试,大当家说说此人的具体模样。”牧青瑶拿起笔道。 常威仔细回想着胡子的模样,说出长相上的特点。 牧青瑶根据常威的描述,不断修改,最后终于画出一幅画像。 画像上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眉目阴鸷,鹰钩鼻,宽脑门,留着一把胡子,右眼皮上有一道刀疤。 “就是他!一模一样,这就是胡子!”常威笃定道。 云缺点点头,朝着牧青瑶投去佩服的目光。 牧青瑶则微微仰起头,做出一副小小得意的模样。 将画像交给瞎子,云缺道: “瞎子,看清楚这个人,把他找出来,别的无所谓,我只要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家里有多少人手即可。” 瞎子哭丧着脸接过画像,点头哈腰的答应下来。 云缺拍了拍瞎子的肩膀,在对方耳边低声道: “别想着开溜,你应该知道虎妖能控制伥鬼,我已经在你身上留了一只,完不成任务,让你真瞎!” 云缺其实没让萍山君放伥鬼,而且伥鬼在距离过远的时候会随之失效。 既然瞎子知道了萍山君的真身,只需个说辞,即可唬住对方。 让瞎子去八山城,云缺并非胡乱用人,而是他知道瞎子这家伙最是油滑,尤其善于伪装与刺探消息。 当初途径双角山的时候,连云缺都没想到路上的瞎子居然是山匪。 黑风寨几百人,唯独瞎子是眼线,可见常威对瞎子的能耐也是信得过的。 “二当家放心!这点小事我肯定办妥!八山城我熟得很,这就出发!” 瞎子吓得急匆匆出门,赶往八山城。 对于云缺的这番布置,牧青瑶是认可的。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云缺将黑风寨的山匪利用到极致,无可厚非,牧青瑶不会去怜悯山匪。 但云缺让瞎子找人这种事,牧青瑶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打发走瞎子后,云缺直接进行第二步。 让常威从黑风寨挑选出百名最凶悍的山匪,每人发放一把重弩,让这些人从今天开始练习准头儿。 这是一百名炮灰。 从选出来那一刻起,云缺就当这些人是死人了。 “有没有进城的好办法。”云缺看向常威。 计划大致定下,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如何混进八山城。 “直接进呐!” 常威说完见云缺不解,急忙解释道:“寨子里有通关文牒,带上就能进城,这是我的。” 说着常威拿出自己的文牒,让云缺看。 “马小翠?” 云缺念着文牒上的名字,又看了看五大三粗的常威,道:“你用这个能进城?” “嘿嘿,城门的盘查没那么严格,大多时候扫一眼完事儿,谁有工夫挨个对照。”常威讪笑道。 “哪来的文牒。”云缺道。 “劫来的,为了方便进城特意留了十几份。”常威如实道。 “十几份太少,这阵子让弟兄们勤快点,多弄点文牒。”云缺道。 常威满口答应,承诺明天亲自带队下山去打劫,别的不要,专门打劫通关文牒。 计划已经开始,能否成功,其实云缺没多少把握。 实在没有太好的办法了。 若让八山城的那位将军护送,远比自己这个办法要危险得多。 一行人就此住在黑风寨。 云缺并没闲着。 趁着这段时间,他要将八品炼骨境最后一步修炼圆满,达到八品巅峰的地步。 “郡主博学多才,帮忙看看这两个果子是不是真品。” 云缺拿出两枚血茸果。 牧青瑶精通医道,对灵果之类自然熟悉,仔细查看一番便给出了肯定答复。 真品无疑! “血茸果无法久存,应该尽快服用,从哪里来的?”牧青瑶道。 “地底下挖出来的。”云缺将血茸果的由来告知对方。 得知从百玉城地牢深处的地底所得,牧青瑶不由得疑惑起来。 “按你的说法,梅钱已经挖了小半年,可血茸果是无法保存那么久的,早该干瘪枯萎灵气尽失,怎会保存得如此之好?” “谁知道呢,可能装果子的木箱特殊。”云缺不在意的道,只要果子没问题,别的就不是问题。 “什么样的木箱,给我说说。”牧青瑶十分好奇。 “方块的,像一块中空的方木,没有锁,对了,盒子上边还长着树根样的东西。”云缺回忆道。 “其色如血,其味如蔗,表皮有茸,其效大补,血茸果出自一些灵气旺盛的奇木,多在树顶结出,融合灵树精华而生,有补血健骨的奇效,对武者是大补之物,按照你的说法,地牢下的血茸果不像被人藏起来的,好像自然生长而来,可据我所知,没有血茸果会长在地底。” 牧青瑶沉吟了一下,继续道: “除非那奇木的根须,蕴含着磅礴到无法衡量的灵气,才会出现仅仅以根须即可结出血茸果的异象。” 云缺回想了一下当初挖出血茸果的画面。 盒子上的树根,的确是天然连接在一起的,被牧青瑶这么一提醒,云缺才发现血茸果好像就是原始状态,由树根结出的果实,而非有人刻意存放。 “地牢里没有树啊。”云缺疑惑道。 血色巨鼠的出现,破坏了树根,之后云缺没去追查,但他能确定地牢的范围内,绝对一棵树都没有。 “血茸果的上方,是什么地方。”牧青瑶道。 “一处普通牢房,什么也没有,哦对了,门六就关在里面。” 云缺随口说完,神色微微变化。 能穿过木门,泡在池塘里半宿都淹不死的门六,绝对是个古怪的家伙。 难道血茸果的存在,与他有关? “穿门,喝水,都与木有关,难不成那家伙是个树精?”云缺道。 “我看不出他有奇特的灵体。”牧青瑶道。 世上的奇闻怪事多不胜数,既然看不出特殊,云缺不再多想。 只要血茸果没问题就行。 至于从萍山君手里夺来的血煞丹,云缺不打算用。 血煞丹来自红莲教,云缺信不过。 等以后找机会把血煞丹卖出去换钱。 吃掉一枚血茸果,云缺开始了八品炼骨境最后的打熬。 一晃半月时间过去。 牧青瑶的箭法进展得极快,已经能做到箭不虚发。 挑选出来的百名山匪也都掌握了军弩,远的未必打得准,近距离之下大多没问题了。 经过半月修炼,加上两枚血茸果的奇效,云缺终于将最为薄弱的双脚骨骼打熬到极致。 八品炼骨境,彻底圆满! 牧青瑶有些奇怪。 别的八品武者,打熬筋骨会从下往上,都会从脚部开始,最后才是头部。 因为头最重要。 一旦其他部位出了岔子,不至于出现致命的危险。 可云缺偏偏从头部开始打熬。 简直是反其道而行之! 以云缺的说法,猎妖人整天刀头舔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自然要先打熬最关键的头部,这样恶战的时候不至于被妖物把脑袋轻易咬碎。 其他武者不需要天天冒险,当然会选择最稳妥的办法,先打熬脚部。 牧青瑶恍然的同时,更加心疼云缺。 斩妖无数的代价,是时刻游走在生死之间。 半月后,瞎子准时归来。 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胡子的身份已经确认。 此人真名叫令狐豪,在八山城开着一家典当行,家财万贯,据说与将军苏鸿山都是老相识。 得知这个消息,云缺不得不连苏鸿山一起怀疑。 那位幕后真正的黑手洛将军,极有可能也是个将军。 但牧青瑶对苏鸿山的为人坚信不疑,认为苏鸿山被蒙蔽,并不知情。 苏鸿山到底知不知道军弩之事,云缺不在乎,反正他最重要的目的,是将牧青瑶平安送到天祈皇城。 至于之后的军弩走私,皇帝自然会追查下去。 又过了两天。 黑风寨迎来一队客人。 取军弩的买家,到了。 让云缺有些意外的是,军弩的买家,竟是个女人。 第53章 最烧钱的招式 抵达黑风寨的队伍,共有十一人。 为首的,是名身姿绰约的妇人,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贵气,只是面罩轻纱看不出真容。 随行有四名婢女,与六名壮硕武者。 常威在自己的大屋里设宴款待,摆了一大桌子酒菜。 作为二当家,云缺自然少不了陪同。 云缺稳当当的坐在常威旁边,扫了眼来客,目光在其中一名模样普通的婢女身上停顿瞬间就自然的转开,望向为首的妇人。 云缺的举动轻松自然,看不出丝毫异样。 旁边的牧青瑶却察觉到,云缺眼里好像多了一层特殊的冷冽。 黑风寨这边,一起吃饭的人可不少。 牧青瑶,门六,萍山君,瞎子,还有十几名山匪。 “贵客登门,没什么好酒款待,诸位将就着吃点,呵呵。”常威皮笑肉不笑的道。 他强作镇定,此刻心里发虚。 人家是来取东西的,结果东西已经被黑风寨扣下不说,今天这宴席更是一场鸿门宴! 妇人直接落座,但是没吃东西。 “两月没见,大当家的山寨又壮大了不少,多了许多生面孔啊。”妇人谈笑风生的道。 “上次来取货的,不是你啊,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常威怔了一下,疑惑道。 “大当家贵人多忘事,其实我们见过面的,这些都是小事,不提也罢,大当家把货拿出来吧,当面点清为好。”妇人道。 “成!我这就叫人去拿。” 常威随便吩咐个手下去取货,自己则给妇人倒了杯酒,道:“贵客一路风尘仆仆,喝杯酒解解渴。” 常威当先一饮而尽。 妇人则端着酒杯,迟迟不喝,笑道: “大当家如果缺女人,大可知会一声,我那几个婢女都能侍奉一二,若实在看不上她们,妾身也可自荐枕席,何必下这么重的酥骨散。” 屋子里的气氛徒然一冷。 妇人带来的人手纷纷冷目相对,黑风寨的山匪也变得凶气大起。 见手段被人家看破,常威尴尬着笑了两声,将目光看向云缺。 “多了么?下次少放点。”云缺风轻云淡的道。 妇人也将目光转向云缺,道: “这位小哥儿倒是真诚,看样子,你不想让我们离开黑风寨了,不知你又是何人呢。” “我是这里的二当家,最近缺了个压寨夫人,看你不错,打算把你们都留下。”云缺道。 “二当家好眼光!妾身的手段绝对让你满意,我可以留下陪你,不过,货得先拿走才行。”妇人娇笑道。 “货嘛,我也不想给了。”云缺笑道。 “可以,不过黑风寨,之后就要在大晋除名喽。”妇人看似玩笑般说道:“这批货若缺了一丁点,我可以保证,你们黑风寨上上下下,不会有任何活口。” 常威听得脸色发白。 有能力染指军弩这笔买卖的,绝对是庞然大物,黑风寨在人家面前不堪一击。 “想要货也行,说说谁才是真正的买家。” 云缺神态轻松的夹了口菜,吃得津津有味。 “如此年轻便能坐到二当家的位置,定是聪慧过人之辈,二当家不妨猜猜看。”妇人微笑道。 “行啊,猜对了,有什么彩头吗。”云缺道。 “若二当家能猜对,妾身亲自为你献舞一曲,绝对让你大开眼界。”妇人语气中充满着诱惑。 第56章 小心监正 柳十一临死前的回答,触动了云缺的心神。 心中的暴躁稍微减轻。 眸子里的猩红暗淡下去。 傀儡! 这是云缺第一次听到,用来描述斩妖司众人的词汇。 如果柳十一说的是怪物,云缺完全能理解。 妖武者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怪物,不是人也不是妖,却拥有着人与妖的力量。 可傀儡指的是什么,云缺无法理解。 柳十一眼里的光泽即将消散,她盯着云缺诧异的表情,忽然笑了起来。 笑得莫名其妙,笑得肆无忌惮。 笑声中,充斥着一种让人难以理喻的悲哀。 “谁是傀儡!你给我说清楚!” 云缺将柳十一提过头顶,用双手掐着对方的脖子喝问。 “当年,我也这样抱过你……你,果然与众不同……” 柳十一不再笑了,嘴角溢出大片血迹,她用尽最后的力量留下了四个字:“小心,监正……” 柳十一死了。 死在曾经她抱在怀里的婴孩之手。 十多年前,柳十一也如此刻的云缺这般,双手高高举起,开心的抱着那个自己好姐妹刚刚诞下的婴孩。 十多年后,柳十一不曾想到,当初的婴孩已经拥有了斩杀她的力量。 十年岁月,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 只留下一生、一死,两个重叠的画面,深深印在柳十一失去光泽的双瞳深处。 尸体表面很快铺满一层铅灰色。 那是来自本体的毒力,没有气血压制,便会溢出身体。 美人蝎,斩妖司中带刺的毒玫瑰。 与美人蝎这等毒物炼制的长刀朝夕相处,柳十一其实早已被剧毒侵染。 她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 所幸,身为猎妖人的柳十一,并未毒发死于病榻,而是与所有斩妖司的猎妖人一样,死在了战场。 战死沙场,才是猎妖人最终的归属。 废墟中心,云缺始终举着女人的尸体。 浑身妖气越来越重。 殷红的眼眸里却泛起泪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久之后,黑风寨中心炸起一声长啸。 心中的悲愤被云缺嘶吼而出,冲散了那一身妖气。 眼眸恢复清明。 妖刀恢复平静。 可斩杀了叛徒的云缺,却没有丝毫开心可言。 他杀的,是斩妖司的叛徒。 也是斩妖司最后一个家人。 归来的牧青瑶,停步在远处。 她看到云缺举着尸体的凶恶模样,她能体会到云缺此刻心里的悲伤。 牧青瑶没有去打扰云缺,默默的等在远处。 直至大日西坠,夜幕来临。 常威召集起四散的山匪,一群悍匪看着几乎被移平的黑风寨,呆呆发愣。 萍山君始终眼皮直跳。 它轻而易举的追上了那妇人,一口就结果了对方,谁成想真正的强敌居然还在寨子里。 一次战斗,就将寨子毁成这样,可见这场恶战有多可怕。 萍山君再一次被云缺的战力所震撼。 终于,云缺收起了刀。 叫来常威,让其吩咐山匪开始挖墓。 从双角山的半山腰开始挖,要挖出直通山腹的一座恢宏大墓! 山匪们日夜不休连着挖了三天,才挖出一个让云缺还算满意的墓穴。 云缺将柳十一的尸体埋在墓里。 没留墓碑,从外面重新将出口封死。 斩妖司的人,只需要一座大墓即可。 不需留名。 这三天来,云缺一语不发。 他想了很多,也回忆了很多。 柳十一口中的傀儡一说究竟有何用意,云缺想不通。 柳十一因何临死前要留下‘小心监正’这四个字,云缺一样想不通。 不过云缺隐约想通了一件事。 自己的母亲,当年负责追杀叛徒柳十一,结果反被其重创,疗养多日才好转。 云缺始终认为是柳十一太阴险,利用她与自己母亲情同姐妹般的关系,让母亲大意,从而逃脱。 然而母亲的战力,是斩妖司最顶端的存在,即便柳十一再如何偷袭,母亲也不该受那么重的伤。 这个蹊跷的现象,当时年幼的云缺无法理解,但现在他有些想通了。 不是柳十一偷袭母亲,当年很可能是母亲故意放走了柳十一! “傀儡……难道猎妖人都是傀儡?” 云缺独自坐在夜幕下的山顶,望着满天星斗低声自语。 柳十一虽然死了,却给云缺留下一个无法理解的巨大谜团。 难道柳十一当年发现了斩妖司的秘密,从而选择叛逃? 这个念头,始终萦绕在云缺心里。 云缺又想起了当年的监正。 自己没见过几次,印象里,是一位和蔼的老者。 不仅斩妖司的一众高手,大燕司天监的监正,也在妖都之战中战死。 没有活人。 不,如果说前朝大燕司天监还有人存活的话,云缺只能想到一个人。 司天监的大师兄,前朝监正的大弟子。 吕青! 当年司天监集结所有高手,随同皇帝北伐妖都,吕青被监正留下,负责坐镇司天监。 可以说吕青,是唯一存活下来的司天监高手。 只是这些年过去了,吕青的去向,云缺不得所知。 “如果司天监真的存在隐秘,大师兄应该能知道些什么……” 迎着冷冽夜风,云缺心里的疑团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没有遇到柳十一之前,云缺认为大燕的覆灭,是耗尽国运,自然败落,被晋国取而代之。 此刻想来,大燕的覆灭好像并不正常。 妖都的存在,的确是大燕的威胁,但妖都并未攻打燕国,燕国也没有被妖邪肆虐到奄奄一息的地步,反而是兵强马壮的大燕主动出击去讨伐妖都,以至于双方同归于尽。 大燕皇帝与司天监所有高手,与妖都的无数妖族尽数亡命在那次大战之中。 随后晋国马上出现,就像早已做好了准备一样。 以前云缺只认为斩妖司的使命,就是斩尽天下妖邪,从未多想过一国的存亡那等大事。 现在云缺隐隐觉得,当年从攻打妖都开始,就像有人早已准备好的一盘棋。 妖都覆灭,大燕亡国,晋国取而代之,司天监依旧存在,天下妖邪还是那么多…… 好像,除了燕国与妖都消失之外,天下并没有其他变化。 云缺深深的锁着双眉,呢喃道: “为什么要攻打妖都,谁又是傀儡……” 夜空的无数星辰,在云缺眼前仿佛组成了一张巨大的棋盘,隐在夜幕中的棋手,正肆意摆弄着那些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牧青瑶缓缓在云缺身旁坐了下来。 “天祈学宫里,是不是能学到很多东西。”云缺望着天空道。 “天祈学宫设有十二殿,传授的学识极其庞杂,儒、道、佛、武均有修为高深的先生授课,除此之外,锻器,医道,御兽,兵家,炼丹,灵植,傀儡,杂学,歌舞,风水堪舆,甚至厨道与断案之类都有专门的先生传授,可以说天祈学宫十二殿,是真正的百花齐放,天下学问的源泉之地。” 牧青瑶声音轻柔的道。 “学宫里的先生,有没有前朝的。”云缺道。 “天祈学宫已经有上千年历史,当中的先生有很多从前朝便在学宫授课,王朝更迭,学宫不变,天祈学宫始终是超凡脱俗的存在。”牧青瑶道。 “我想去学宫。”云缺忽然笑了起来,道:“去学点东西。” 学东西其实是次要。 云缺想要去学宫的真正目的,是打听出大燕当初为何要孤注一掷,进攻妖都。 这个谜题不解开,云缺始终觉得心里不舒服。 别看天祈学宫超然世外,毕竟位于皇城之内,皇朝的动荡,学宫里的强者们不可能不知道内情。 云缺有一种预感。 只有去天祈学宫,他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学无止境,肯虚心学习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牧青瑶给予肯定后,狡黠一笑,道:“你放心,学宫里的生活肯定适合你。” 云缺觉得奇怪,道: “学宫里该不会全是妖怪吧,否则怎么会适合我这种只会猎妖的粗人。” 牧青瑶微笑着摇头道: “学宫里没有妖,但有很多千奇百怪的学生,有的人粗鲁豪爽,有的人谨小慎微,有的锱铢必较,有的一掷千金,有的整天惹事,有的闷头苦修,几乎什么人都有,热闹得很,总之你只要进了天祈学宫,肯定能找到志同道合之士。” 云缺听得好奇,道: “这么说,喜欢切磋打架的学生也有喽。” “何止是有,还有不少呢!学宫不禁止切磋,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打架的天天都有,以至于回春殿的病房总是人满为患。”牧青瑶微笑道。 “这么热闹!”云缺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 学宫这种地方,在正常人眼里是求学之地,学子们肯定老老实实,上课下课。 谁料天祈学宫里斗殴不断,实在出人预料。 “你要知道天祈学宫并非晋国的学宫,而是天下的学宫,来此求学的可不止晋国子民,还有邵武国与其他国度的学子,甚至有草原蛮人,晋国律法管不到学宫,学子的数量又极其庞大,来自天南海北的年轻人聚在一起,自然会有无数摩擦。” 牧青瑶解释完,调皮的拍了拍云缺肩膀,故作老成的道:“所以嘛,天祈学宫很适合你这种喜欢斩妖的年轻人。” 云缺点点头,道:“那就好。” 牧青瑶不解其意,疑惑道:“什么叫那就好?” “那些学子经常打架,肯定练得皮糙肉厚,多被揍几顿也无所谓了。”云缺道。 牧青瑶眨了眨眼睛,掩口轻笑。 “你小心自己被揍,学宫里的高手多得很哦。”牧青瑶道。 “我又不怕挨揍,正好帮我打熬筋骨了。”云缺想象着天祈学宫的模样,道:“既然学生们如此混杂,那些先生们肯定会头疼的。” 牧青瑶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神秘兮兮的道: “先生们才不会头疼,比起学子,天祈学宫的先生更加千奇百怪,等到了学宫,你一定会大开眼界。” “是吗,那更要去见识一番了,郡主殿下的名额,肯定有效对吧。”云缺道。 “名额没问题,不过你需要通过考核才行,若无法通过学宫的考核,即便皇帝下令都没用的。”牧青瑶道。 “还要考核啊,难不难?”云缺道。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学宫十二殿分门别类,其中演武殿专门招收武者学生,考核的也是武道一类,以你的能力,无需担心通不通过的问题。”牧青瑶笃定道。 云缺仰头倒在山顶,面朝星辰,道: “如果考核武道的话,问题不大,即便考不上,我还能去你爹手下混个差事,郡主殿下的人情,应该管用吧。” “就算没有我,以你的能力在军中定有用武之地,我爹肯定喜欢你这种杀伐果断的年轻武者,没准你们能成为忘年交呢。”牧青瑶微笑道。 “忘年交多没意思,虚情假意的,不如直接拜把子,到时候你就是我大侄女了。”云缺道。 牧青瑶听得龇起小虎牙,恶狠狠掐着云缺胳膊上的肉。 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力气,云缺八品武夫的肉身,让牧青瑶拿刀砍都未必砍得动,何况是掐。 云缺特意把袖子挽起来,让牧青瑶可劲掐,反正一点都不疼,跟挠痒痒差不多。 牧青瑶无可奈何的松开手,愤愤然的道: “等年底师尊助我开启天门,有了七品格物修为,一定能掐疼你!” “对了,你那位监正师尊,叫什么。” 云缺随口问了句,牧青瑶能否冲进七品的关键在她那位师尊。 牧青瑶神色微微凝重,答道: “吕青。” 听见这个名字,云缺直接怔在原地。 第57章 女国师 吕青,是前朝司天监监正的亲传大弟子,斩妖司众人都称其为大师兄。 云缺没想到当年那位温文尔雅的大师兄,如今竟成为了晋国司天监的监正。 云缺在惊讶之余,心里实在无法理解。 燕皇战死北域妖都,皇城里还有太子,吕青完全可以辅佐太子上位,据守皇城。 可燕国覆灭得太快。 几乎一夜间改朝换代,成了如今的晋国。 燕国太子下落不明,吕青这位司天监的大师兄则成了晋国的监正。 这一切,让云缺觉得恍然若梦。 而牧青瑶,居然是吕青的亲传弟子。 算起来的话,云缺之前的玩笑一语成谶,他的辈分,真成了牧青瑶的小师叔。 “吕青的身份,难道你们晋国皇帝不知道?”云缺疑惑的道。 “当然知道,师尊是前朝司天监监正的大弟子,如今辅佐大晋,当今圣上以宽怀著称,不拘小节,接纳了许多前朝的文官武将,从没有剿灭前朝余孽的做法。”牧青瑶道。 云缺的眉峰始终紧蹙。 如今的皇帝是否宽怀,他不知道,但云缺知道吕青的为人刚正不阿,轻易不会臣服于异国之皇。 云缺以为吕青随着燕国的消失,早已远离皇城,或者隐姓埋名,或者辅佐燕国太子。 “燕皇刚刚战死,就把皇城拱手相让,这不像吕青的作风。”云缺皱眉低语道:“晋国皇帝为何能轻易攻入皇城,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史料记载: ‘晋皇入天祈没费一兵一卒,城中百姓在当晚看到一片紫色的大雾由东而来,明悟此为大兴之兆乃紫气东来,于是百姓合力打开城门,迎接新皇上位。 晋皇兵不血刃,占据了天祈皇城,从此之后大晋立国,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云缺虽然是粗俗的武夫,但他十分清楚史料这种东西,完全由胜者所书写,皇帝的事迹,当然怎么漂亮怎么写了。 牧青瑶闻言沉默了一下,道: “我也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不过我爹曾经提及过一次,他说那一晚皇城很乱,我问他乱成什么样子,他始终没说。” 阜南王不说,代表着那一晚皇城不仅很乱,也充满了血腥。 改朝换代,又岂能兵不血刃。 “师尊说过一句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天下,始终是黎民的天下。” 牧青瑶看出云缺疑惑的缘由,道:“我认为师尊是真正心怀大义之人,燕国最后的力量若顽固抵抗,不知还要经过多少年的厮杀,战争只会让百姓们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是大燕还是大晋,百姓们其实不在乎,他们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云缺没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也许吕青的做法是对的。 但不知为何,云缺对那位曾经的大师兄,多了一份陌生感。 “我知道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当今圣上能坐稳天祈,其实是有依仗的。”牧青瑶道。 “阜南王?”云缺道。 牧青瑶摇头轻笑: “当然不是我爹,那时候我爹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将军而已,冲锋陷阵没得说,但远远谈不上护国之力,圣上真正的依仗,是国师。” “看来国师很厉害了。”云缺道。 大晋庙堂上的情况,云缺远在知远县这种偏僻角落自然无从了解。 不过国师的存在,晋国百姓是人尽皆知的,都传闻是位隐世的方外之人。 “国师是道门强者,十分神秘,轻易见不到面,我也仅仅见过两三次而已,皇城内的伏妖大阵便是国师亲手布置,由司天监负责监管,我猜当年圣上入天祈的那一晚,国师肯定与师尊相遇过,两位强者也许曾经比拼过修为。” 牧青瑶发散着独属于女孩子的幻想,构建出两位绝世强者惊天动地又不为人知的一场较量。 “你们皇帝手下果然人才济济,难怪能轻易取代大燕,看来国师和你爹是老相识了。”云缺道。 “你说错了,我爹之前并不认得国师,陛下曾经是大燕之内的一方诸侯,我爹是陛下的家将,而国师则是即将攻打天祈皇城之际出现的,来自世外宗门。”牧青瑶道。 云缺觉得奇怪,道: “世外宗门的强者,怎么一来就辅佐你们皇帝?” “也许国师看出陛下天命加身,是真命天子。”牧青瑶并不清楚真正的内情,只能如此说道。 云缺呵了一声。 对天命两个字,嗤之以鼻。 云缺这辈子什么都信,唯独不信命,更不信老天。 在云缺看来,国师既然肯辅佐晋皇,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没准是看出大势所趋,大燕再无机会,趁机捞个从龙之功。 “国师眼力不错,应该是个聪明人。”云缺道。 “能为国师者,岂会是愚人,这次你说对了,国师的确眼力过人,一眼看出我的通灵之体,当初想要收我为亲传弟子呢,只是被监正师尊抢了先,得知我已经拜入监正门下,国师很是惋惜。” 牧青瑶略带着骄傲的道。 能被皇城内两位强者争抢收徒,绝对是一份天大的荣耀。 “原来郡主还是个香馍馍。”云缺酸溜溜的道。 人比人死,货比货扔。 人家灵芸郡主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一世荣华富贵,连皇帝都疼爱有加,又有天赋异禀的通灵之体,一国之内的两大强者都抢着收为弟子,简直是晋国的明珠一样。 再看自己。 两岁开始上战场斩妖,从小到大都在腥风血雨里度过,刀从来不离手,命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忙碌多年,到头来只混成个小镇的仵作。 还是连月俸都没有的那种。 云缺很想指着老天大骂一顿,都是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牧青瑶自然听得出云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语气,咯咯直笑,道: “国师还送过我一个玉簪,是一件能自行运转的防御法器,可惜在一次被妖物围攻的时候坏掉了,那玉簪真的很漂亮,当时国师从头上亲手摘下来送给我的。” “大男人还戴着玉簪?”云缺道。 “谁说国师是男人,国师是女人,很美的女子。”牧青瑶羡慕道。 “女国师?”云缺吃惊道。 “当然了,你以为呢。” 牧青瑶掰着手指如数家珍的道:“相邻的邵武国对大晋始终虎视眈眈,蠢蠢欲动,之所以始终不敢打晋国的主意,主要因为大晋的三柱国,国师!监正!阜南王!” 与牧青瑶的一番长谈,云缺对当今朝堂了解不少。 但他没什么兴趣。 庙堂之上,不是他的地盘,更不是他的战场。 与其和那些八面玲珑的文武群臣玩弄心机,还不如砍几只妖来得干脆爽快。 并非云缺没有心机,反而他的心机之深远超旁人,只是心机交锋这种事实在累得慌。 一点意思都没有。 要比就比刀,你砍我,我砍你,看谁先死。 多简单! 比什么心机呀。 而且云缺深知一点。 这世上无论多深的算计,多巧妙的布置,多阴险的陷阱,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统统形如虚设。 “时间差不多了,再等两天我们就出发,进八山城。”云缺的声音渐渐发沉。 八山城是最后一关,也是最艰难的一关。 能否活着抵达皇城,其实云缺没多少把握。 越是接触红莲教,云缺对这处邪教的存在就越是忌惮。 连柳十一那种斩妖司的叛徒,红莲教居然也能拉拢,可见红莲教的触手遍布之广。 牧青瑶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道: “如果能回到皇城,你该去见见监正师尊,他应该认得你,也许师尊能帮你想起丢失的一月记忆。” “我暂时不想见吕青。”云缺道。 或许是柳十一之死,让云缺对当年司天监的故人多出一种隔阂。 他当然认得吕青。 但吕青现在肯定不会认得长大了的自己。 牧青瑶没有过多规劝,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她尊重云缺的选择。 “我知道你有苦衷,前朝的同僚,今朝相见,免不了尴尬,连监正师尊都打造不出当年的斩妖司,看来是我奢望了,云缺,你不属于大燕也不属于大晋,你永远是自由的。”牧青瑶轻声道。 将云缺绑在司天监重建斩妖司,是牧青瑶第一次遇到云缺时的想法。 自从相识以来,牧青瑶的想法已经渐渐转变。 她想要云缺永远可以自由自在,翱翔在广阔的天地之间。 “走,找常威喝点酒去。” 云缺站起身,带着牧青瑶来到常威的住处。 由于山寨里的屋舍大部分都被毁坏,常威现在住的是瞎子的小屋。 正在屋子里喝着闷酒,抬头一看云缺进来了,常威连忙起身道: “二当家还没睡呐,要不喝点?” 瞎子在旁边听得直咧嘴,这语气像是大当家见二当家吗,跟自己平常在大当家面前的卑微一模一样了。 自从目睹了云缺与那婢女的恶战,常威现在恨不得看到云缺就绕着走,能躲多远躲多远。 人形妖兽一样的二当家,实在恐怖至极。 云缺也不客气,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 “大当家在八山城里,有没有仇人。” 常威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应该问有没有熟人吗,怎么问仇人。 “熟人有,仇人也有。”常威赔笑道。 “有仇家就好,说说是谁,多大的仇。”云缺道。 常威的笑容渐渐凝固,脸色变得狰狞起来,道: “害得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生死大仇!” 云缺兴致大起,道:“大当家原来是个有故事的人,说来听听,到底是谁害得你家破人亡。” 常威长叹一声,灌了一大碗酒,喷着酒气,讲述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第58章 这辈子够本了 常威出生军伍世家,祖上三代都是八山城的守军,父亲曾经做过偏将。 家里虽说算不得大富大贵,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吃喝不愁,家境殷实。 常威的童年可以说无忧无虑,长大后也自然而然的成为八山城的官兵。 他娶了妻,还生了个儿子。 本以为这种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常威沉迷于赌坊。 常威有一个同僚,叫做佟岐,是城中校尉,说是为了消遣带着常威去了赌坊,从小赌开始,直至越赌越大。 常威其实对赌坊没多大兴趣,最开始也是闲着玩玩而已。 自从他连赢好几天,真金白银到手,便越发沉迷此道,经常在赌坊一赌就是一天一夜。 渐渐的,常威开始输多赢少。 不仅将之前赢来的银子全输了进去,自己还搭上不少。 常威不服气,觉得输掉银子是自己运气不好,早晚能赢回来,加上佟岐经常敲边鼓,常威开始加大了本钱。 常威越输越多,最后输红了眼,他将府宅押了出去,打算破釜沉舟,最后一搏。 不出意外,常威又输了。 输得干干净净,一无所有。 当债主拿着地契前来索要府宅,常威的老父亲直接被气得咽了气,家里的两个丫鬟一个仆人连这个月的工钱都没要,收拾东西当天离开。 赌徒的德行,谁又能不清楚呢。 一旦沾染了这行,连爹娘都能当做赌注。 一夜之间,从家境殷实到一贫如洗,加上老父过世,常威觉得自己经历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然而常威并不知道,真正的黑暗,还在后边。 常威用仅剩的几两碎银子,租了间漏风的小屋,暂时安顿好妻儿。 他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辈子再也不去赌坊。 常威的妻子是个大家闺秀,明白事理,没有哭闹,也没有责备,始终默默承受着一切。 没有钱,就省吃俭用,清苦度日。 好在常威还有月俸,不至于养不起妻儿。 月底的时候,常威拿着刚到手的月俸银子准备给妻儿买点肉吃,结果佟岐又邀他去赌坊试试手气。 常威严词拒绝,他已经发誓这辈子不再赌了。 可佟岐却嘲笑他,不像个男人,输掉的东西应该再赚回来才对,人嘛,哪有始终倒霉的,说不定这次就转运了。 常威心动了。 他不甘心如此贫困潦倒,不甘心妻儿跟着自己过不上好日子。 于是常威又跟着佟岐去了赌坊。 这次他果然赢了。 从十两银子,一直赢到二百两。 见自己转运,常威哪能罢休,一次将二百两全押在一局。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连最后的尊严都输了出去。 想起自己要给妻儿改善生活买些肉吃,常威几乎失去理智,愤怒得犹如野兽,在佟岐的建议下,他孤注一掷,准备最后再赌一手。 常威已经分文皆无,他的赌注,是自己的妻儿! 常威又输了。 这一次,他输掉了自己在世上仅有的财富。 常威一个人在赌坊外枯坐了一天一夜,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小屋的时候,妻儿已经被人带走了。 之后一个月,常威如同行尸走肉。 他再没见过妻儿。 直至一个月之后,他听到了妻儿的死讯。 一大一小,两具尸体是从河里捞出来的。 围观的人群指指点点,有人听到消息,说这娘俩被卖给一个大户人家,结果天天被打骂,女人不堪屈辱选择带着孩子投河自尽。 “没爹的孩子啊,真可怜。” 这是常威当时听到周围人群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也是令他心境坍塌的一句话。 常威想过死。 去地底下陪妻儿。 当他在荒林里将刀刃对准自己脖子的时候,他反悔了。 并非怕死,而是死得太憋屈。 常威用身上最后的一点钱,买了一坛子老酒,一个人喝光。 随后提着刀,走进赌坊,大开杀戒。 他杀了几十人。 最后在濒死的赌坊东家嘴里,得知了一个天大的隐秘。 原来这间赌坊的东家不止一人,是几人合开,其中有个东家,就是佟岐。 得知这个消息,常威五雷轰顶。 他的同僚,他的好友,竟亲手给他做了一个局。 一个家破人亡的死局。 常威带着赌坊东家的脑袋,直接找到佟岐,两人大打出手。 尽管常威亡命相搏,他却不是佟岐的对手,被重创后逃出八山城,就此落草为寇,成了杀人越货的山匪。 说完这段悲苦的过往,常威连喝了三大碗烈酒。 醉醺醺的道: “哈!我们这种赌狗,就该不得好死!可惜我修为不够,我那好兄弟佟岐是八品炼骨境巅峰武者,若能杀了他,我常威宁可被千刀万剐!下油锅上刀山,我愿永世不得轮回!换他一条命来!” 小小的屋子里,沉默无声。 瞎子坐在旁边低着头,一脸苦涩,他第一次听闻大当家的过往。 牧青瑶轻轻蹙着眉,她恨常威这种连妻儿都能当做赌注的赌徒,更恨那个奸诈的佟岐。 云缺提起酒坛,给自己和常威各自倒满。 嘭! 重重的撞了碗,云缺一饮而尽。 牧青瑶以为云缺同情常威,想要以男人的方式与对方豪饮一番,借酒消愁,结果却听云缺道: “相识一场,既然大当家拿我当朋友,你的仇,我帮你报。” 常威醉醺醺的点点头,刚要说好,忽然愣了下,猛地抬头盯着云缺,醉意清醒了大半。 “你要杀了佟岐?” “是啊,这种祸害连妖都不如,不宰了,留着过年么。”云缺笑道。 常威的五官渐渐狰狞起来,一把摔碎酒碗,吼道: “好!二当家若能帮我宰了佟岐那畜生,我常威这条命就归你了!你想在八山城干多大的买卖,我都奉陪到底!哪怕你要去宰皇帝,我也跟你一起上!” “一言为定!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干票大的!”云缺大笑着离去。 出门后,云缺回头看了眼小屋。 心里默默的自语道: “我替你报仇,你替我送命,这才是朋友啊。” 云缺从来没有可怜过这些山匪。 死在黑风寨山匪手里的人命,这些年肯定有不少,从山林里时常能见到的枯骨即可看得出来。 山匪都该死。 可以说死有余辜。 不过云缺是个讲究人。 拉着一群本就该死的山匪去做炮灰,至少顺手帮人家完成最后的夙愿。 反正在城里是要杀人的。 否则官军就不会当真追杀。 云缺要自导自演一出事关生死的大戏,如果演得假了,根本骗不过红莲教。 枉杀无辜这种事,云缺还做不出来。 不过该杀的人,现在不就有了么。 休息的两天时间,云缺和牧青瑶在山林里找到不少鸟蛋,留作备用。 这些日子,黑风寨劫持的通关文牒也够了。 第三天,云缺终于等到了进城的最后一个契机。 第59章 私通山匪 八山城西门。 进城的队伍排出很远。 作为皇城附近的大城,八山城的规模是百玉城数倍以上,繁华程度远非知远县地界的小城小镇可比。 日上三竿之际,终于排到了云缺。 城门口的军兵头领一口大黄牙,瞥了眼车队,拿腔作调的道: “车上装的什么。” “都是茶饼子,远道来的,赚点辛苦钱。”云缺说着塞给对方二两银子。 别看钱不多,对方满意的点点头。 这种事,云缺轻车熟路,因为他太了解梅钱。 梅钱曾经说过,城门口给钱是有讲究的。 一两银子,说明货物贵重,怕军兵查验的时候弄坏了得不偿失。 二两银子,除了货物贵重之外还急着交货,怕耽搁了时辰。 三两银子,是与城门守军有过节,害怕对方刁难使坏。 一旦超过三两银子,那就不对劲了,其中必定有见不得人的原因。 梅钱但凡收到三两银子以上的过路费,他不仅不会放行,反而会彻查车队货物,肯定能揪出更多的好处来。 军兵头领装模作样的打开两箱茶饼,只看了两眼便大手一挥放行。 至于通关文牒,更是随便亮了下就完事,都懒得看。 一路顺利。 当一行人即将抵达城门口的时候,城里走出一队军兵,为首的是名偏将,身着甲胄。 “等等。” 偏将四旬上下,骑着高头大马,扬手拦住车队。 云缺暗道倒霉。 这偏将明显不是守城门的人,也许巡逻到此,或者要出城办事。 如果仔细查看的话,茶饼下边藏的重弩就会穿帮。 偏将下马走到车队前,敲了敲大木箱,道: “里面是什么。” 收了钱的军兵头领急忙赔笑道:“回禀黎将军!是茶饼子,小人刚刚验过了。” 黎将军冷哼一声,道: “总共几十箱,你只验了两箱,最近山匪泛滥,若这些箱子里藏着悍匪进城作乱,你该当何罪。” 军兵头领冷汗下来了,一个劲告罪。 这一幕,让黑风寨的众人无不捏了把汗。 稳重的灵芸郡主此刻也觉得心跳加速,紧张起来。 黎将军显然想要教训教训那军兵头领,说的也都是吓唬人的话。 可他偏偏说对了! 箱子里虽然没有悍匪,但拉箱子的这帮人可都是悍匪! 黎将军亲手打开一个大木箱,将茶饼子全都倒了出来,从上检查到下。 百把军弩,集中在车队最后边的木箱里,如果这么翻下去,早晚露馅。 常威紧张得喉结滚动,咽了下口水。 他很清楚能在八山城这种大城担任偏将的,至少要七品修为才行。 若被对方看到重弩,那就麻烦了。 黎将军连着将两个木箱全部清空,吩咐手下道:“把所有箱子都打开。” 周围军兵连忙开始撬箱子,清空茶饼。 哐当一声。 云缺在此时做了个出人预料的举动,将一个木箱推下车,砸出一声闷响。 “这位将军,你东西掉了。” 云缺指了指掉在黎将军脚边的木箱,一脸认真的道。 “哦?是么。” 黎将军眯起眼,语气淡漠的道。 “当然了!我亲眼看见的。”云缺道:“茶饼最怕受潮,经不起折腾,大人行个方便。” “哼,少来油嘴滑舌,规矩就是规矩,岂能容你这等商贩轻易更改。” 黎将军话音冷漠,抬脚将木箱踢到自己身后,对查验木箱的军兵吩咐道: “手脚都麻利点,本将军还要出城办事,没工夫在这浪费时间。” 检查货物的军兵闻言立刻心领神会,不再往箱子底下翻,草草查看一番后纷纷跳下车来。 黎将军带着一箱子茶饼与手下扬长而去。 看都没看云缺这边一眼。 一众山匪松了口气,急忙把散落的茶饼重新装好。 有惊无险! 牧青瑶朝云缺投去佩服的目光。 一箱子茶饼,便将一次危机完美解除,这等临危不乱的风范,实属难得。 其实云缺早看出那黎将军对守军头领不满,拿自己这车队敲打对方而已。 既然将军不满,那就让他满意好了。 礼物的轻重,永远是衡量满意度的最佳标尺。 只是云缺没想到,那黎将军收得如此痛快,一点没怀疑什么。 一箱子茶饼,至少几十两银子,换成梅钱肯定会发现蹊跷之处。 看了眼远处的黎将军,云缺冷笑一声。 什么偏将,连梅钱都不如的饭桶而已。 进城之路已经畅通无阻,云缺没有立刻离开城门,而是又搬下来一箱子茶饼。 找到守军头领,道: “劳烦官爷,帮忙把箱子送去黎将军府上,今后我们少不得要麻烦黎将军。” 说完,云缺又递过去二两银子。 小头领一听连连点头,拍着心口说放心,肯定送到。 等云缺一行人走后,小头领捏着手里的二两银子嘀咕道: “真他娘是奸商,这次让你们蒙对了,黎将军最爱喝茶,抱上这棵大树,今后在八山城有的赚喽。” 二两银子的跑腿钱,自然不少,而且小头领也不用自己去,叫来个手下跑腿即可。 他什么也不用干,平白得了二两银子,自然皆大欢喜。 进了城,一众山匪终于轻松下来,东瞧西望。 身为山匪,平常哪敢来八山城,他们很多年都没体会过城里的生活,看什么都新鲜。 萍山君跟在云缺旁边,气愤道: “一箱茶还不够,你又多给那混蛋送一箱,刚才就该一口把他咬成两半,看他还敢不敢勒索好处!跟你们人族打交道,真叫人火大!” “你懂什么,这叫破财消灾,反正破的又不是你的财。”云缺道。 “我就是看不惯你们人族的龌龊!气死老子了!”萍山君愤愤不平。 “看不惯你可以慢慢学嘛,等哪天你被更强的妖族勒索,你也可以准备点好处,没准儿能保命。”云缺道。 萍山君气得咬牙切齿,对于云缺的歪理,他实在无话可说。 牧青瑶好心的解释道: “送的第二箱茶饼,不是为了破财消灾,而是为了栽赃嫁祸。” “栽赃?送他东西怎么是栽赃呢?”萍山君满头雾水。 牧青瑶耐心的道: “你想想看,我们这些人是如何进的城,若没有那黎将军通融,箱子里的弩箭早被发现了,黎将军带走一箱子茶饼,我们就再送一箱到他家,这叫证据确凿。” “什么证据?”萍山君越听越糊涂。 “私通山匪。”牧青瑶小声道。 萍山君恍然大悟,它想起来自己除了妖族之外,还有个身份呢。 我是山匪呀! 黑风寨的人不知道云缺的最终目的,萍山君是知道的。 所谓干一票大买卖,指的是搅乱八山城,引一群官军追杀。 为了护送灵芸郡主,云缺必定会杀人的,等这边悍匪动手,那黎将军就成了同谋,他家里的一箱子茶饼就是最好的证据。 到时候即便不丢脑袋,也得丢官罢职,落个凄惨下场。 想通之后,萍山君心情变得畅快起来,朝着云缺赞叹的道: “你们人族的花花肠子真多!尤其是你,心真黑!” 牧青瑶听得捂嘴直乐。 云缺没好气的瞪了小郡主一眼。 跟个虎妖解释什么,让它稀里糊涂多好,以后还能这么坑它一次。 这下好了, 萍山君长见识了,这招对它没用了。 找了家不起眼的小酒馆,云缺把所有吃食全部买下。 百十来个壮汉,不吃饱,待会儿打起来可没力气。 牧青瑶的处境,从进城开始就变得十分危险。 红莲教的眼线不知有多少,所以牧青瑶在城里逗留的时间越短越好。 云缺准备吃完饭就动手。 先宰了佟岐。 杀掉一个校尉,绝对是重罪,足以惊动守军追杀,到时候云缺只管带着牧青瑶按照计划逃亡即可。 至于售卖军弩的那个胡子,令狐豪,云缺没打算动他。 最初的计划,云缺想要杀掉令狐豪,来制造混乱。 自从得知取货一方是红莲教,云缺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有可能那些军弩本身就是红莲教从皇城里运出来的。 八山城只是一处过路的站点而已。 而那个胡子,也极有可能是红莲教的人。 去杀他,无异于撞进红莲教的老巢。 处理胡子的事好办。 等牧青瑶回到皇城,大可让皇帝下令抓捕令狐豪,拷问真相。 令狐豪在八山城有一处典当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吃饱喝足,结完账,云缺刚站起来要走,听到身后有人大喊。 “穿黑衣的小子,给本官站住!” 这句喝声官威十足,出现得很突然。 一群山匪刚吃完,还没起身呢,听闻此言,齐刷刷抓住各自的武器,准备随时动手。 云缺脚步一顿。 这声音很熟。 回头一看,还真是熟人! 小酒馆有包间,走出两个中年人,一个五大三粗,一个穿着小鞋。 正是藏石镇的县令马小脚马庸,和主簿牛不才。 云缺二话不说将两人又拦回了包间,郡主的身份,不能在外面那群山匪面前提及。 要不然容易坏事。 “你们怎么在这?”云缺关上门道。 马庸春风得意的道:“嘿嘿,这次托了你和郡主的福哇,本大人我已经升官了,调任到八山城。” 牛不才志得意满道:“大人现在不是县令,而是调任到八山城,成为知府了!” 说完两人才看到旁边换了衣装的郡主,急忙拜见。 云缺诧异着马庸的升官速度,问过后才得知,原来藏石镇上次的凶案,马庸下令追查,从三个凶手的身份顺藤摸瓜,揪出一个商行,那商行居然走私军械,查出些来自军中的刀剑还有十几把重弩。 破获此等大案,加上马庸和牛不才动用人脉打点,终于从县令升为知府,统管一方。 得知马庸的升官经历,云缺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这个马小脚,运气够好的。 藏石镇那三个武者显然是红莲教的人,背后的商行也一定是红莲教的一处堂口。 马庸这家伙不知真相,居然真派人把红莲教的堂口给端了,他能活到现在,估计是红莲教不想多惹事端,才没找他算账。 否则马庸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下官能坐到知府的位置,全靠郡主提携,今后郡主若有吩咐,下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马庸拍马道。 “对!死而后已!”牛不才连忙跟着一起拍。 云缺道:“马大人来得正好,郡主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出力。” “郡主请讲!刀山火海万死不辞!”马庸道。 “对!万死不辞!”牛不才跟着道。 牧青瑶疑惑着望向云缺,不知这两人能帮什么忙。 云缺沉声道:“请大人点燃烽火台!” 第60章 杀人放火 马庸牛不才一听顿时吓得一哆嗦。 烽火戏诸侯这种事,皇帝可以玩,他马庸可玩不起。 玩一次,就是诛九族的下场! “不瞒大人,郡主现在身处危机之中,随时都有生命危险,需要皇城派兵来援”云缺道。 “八山城里有上万守军,难道这么多人还不够保护郡主?”马庸疑惑道。 “我得到确切消息,八山城的守军里有叛徒,想要郡主的命。”云缺沉声道:“所以才需要皇城里的援军,,你放心,点燃烽火非但无罪,反而大功一件!” 马庸闻言想了想,一咬牙答应下来。 烽火之事,事关重大,如果是寻常的郡主公主,马庸绝对不会冒险去办。 即便救下个公主,没准得好的赏赐还抵不过皇帝的怒气,毕竟没有真正的敌军,皇帝得知真相后肯定不高兴,得不偿失。 但灵芸郡主的分量足够! 为了灵芸郡主的安危,以烽火示警皇城,非但不会引来皇帝的怒火,反而有极大几率加官进爵。 最关键的是,抱上了灵芸郡主这棵大树,以后在晋国之内即便不能平步青云,也绝对没人敢惹。 灵芸郡主可是阜南王的亲闺女! 整个大晋,没几个人能与阜南王平起平坐。 约定好烟花响箭作为点烽火的信号后,马庸牛不才两人匆匆离开去准备了。 两人走后,牧青瑶赞许道: “你简直智计百出,烽火一起,皇城必定会发兵八山城查看,我们又多了一份后手。” 引皇城发兵,相当于缩短了抵达皇城的距离。 皇城不来人,云缺与牧青瑶至少要逃到城门下才行,而皇城若发兵,等同于前来迎接。 “在强大的猎人面前,再狡猾的猎物也无所遁形,难有活路。”云缺望向窗外,平静的道。 万里无云,天高气爽。 可对坐的两人,心里都压着一层沉甸甸的乌云。 “云缺,我以东家的身份与你约定。” 牧青瑶目光清澈,道:“我们这场买卖,到四品强者出现时为止,若有四品来袭,你自己逃,如果你还要送死,我之前一切的承诺都会作废,你拿不到银子,也得不到学宫名额。” “你是东家,你说了算。”云缺抻了个懒腰,道:“不过我的刀想砍谁,我说了算,走,跟我去杀人放火!” 八山城东街,有一处阔绰的宅院。 这里是佟岐的府宅。 常威带着个帽子,遮住大半张脸,此刻咬牙切齿,恨得无以复加。 这里他来过不止一次。 当年佟岐的宅院连现在一半规模都没有,如今竟扩建到这等程度,可见人家混得有多好。 云缺推门而入。 “你们谁啊?”一名老家丁语气不善的道。 “可是佟岐佟校尉的府上?”云缺客气的道。 “你是哪里来的山野村夫,胡说什么!我家老爷早是偏将了!”老家丁冷着脸道。 “是吗,原来升迁了,恭喜恭喜啊。”云缺笑道。 “你懂不懂规矩,想见我家老爷先送拜帖,见不见你们,看我家老爷的心情。”老家丁鄙夷道。 “没那么麻烦吧,我和佟岐可是老朋友了,你去通报一声,他肯定会见。”云缺道。 “胡说八道!赶紧滚!我们佟府没有剩饭剩菜打发乞丐。” 老家丁见云缺只是个少年,哪里肯信,不耐烦的摆手,轰苍蝇一样。 “看来你家老爷做官做久了,连家里的奴才都养成了这么大的官威。” 云缺这边说完,身后的常威上去就是一脚,把老家丁踢翻在地。 “老东西!当年你可没这么硬气,看到老子都是点头弯腰的,现在出息了啊!” 常威拎起老管家,狞声道:“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老子是谁!” 老家丁惊呼道:“你、你是常威!” “说对了!佟岐那狗贼在哪!”常威怒喝道。 “没、没在家啊!老爷出门了!”老家丁哀求道:“常少爷别杀我!当年是你自己赌输了家业,跟我们老爷没关系啊!” “没关系?你这老东西早知道赌坊有佟岐一份,你当年是怎么说的来着,你说风水轮流转,常少爷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命,早晚能翻本!” 常威抓起长刀,狰狞道:“老子现在来找你们翻本了!” 噗嗤一刀。 直接洞穿老家丁的心窝。 杀了老家丁后,府里的几名护院纷纷赶来,大呼小叫的上来动手。 这些人都有两下子,其中有两个更是九品武者。 可他们面对的,是百名配备了重弩的悍匪,只是一个照面,就成了尸体。 “看样子佟岐没在。” 云缺吩咐道:“正好抄家,把府里的活人全抓出来,值钱的东西兄弟们平分。” 这下子一群悍匪全红了眼。 这可是偏将家,肯定有的是好东西! 打劫多年,山匪们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冲进八山城洗劫将军府! 不多时,府上的家眷全被绑了出来,总共二十多口,多为女眷。 云缺站在院子里,冷声询问道: “佟岐在什么地方。” 看到地上的尸体,这些家眷早被吓得魂不附体,哪敢说谎,很快说出佟岐的下落。 原来佟岐去了东街老宅。 这是一个隐晦的地名,寻常百姓听起来会陌生,但好赌之人绝对十分熟悉。 东街老宅,是八山城一处有名的赌坊,位于城东。 得到佟岐的下落后,云缺看向常威,道: “这些人,大当家想要如何处置。” 常威与佟岐之间的仇怨,云缺只管杀掉佟岐,其他的,他不会多管。 常威提着滴血的长刀,咬着牙,眼睛里几乎要喷火。 牧青瑶转过脸去,不忍多看。 也无法规劝。 常威被害得家破人亡,妻儿皆死,这种时候,没人有资格去替佟岐的家人求情。 常威手里的钢刀举起三次,又放下三次。 最终,他没动手。 常威对着那些家眷吐了口浓痰,骂道: “老子这辈子杀人无数,心早黑了!但老子还是个人,不是佟岐那种禽兽!有句话叫祸不及家人,我不杀你们,不过佟岐今天死定了!” 一众家眷抖若筛糠,脸色铁青,吓破了胆。 云缺命山匪将府上的家眷捆在一起,放在门口附近。 之后一把火点燃了府宅。 府上的家眷只能眼睁睁看着家宅被烧成灰烬,她们距离屋子很远,烧不到,但也逃不掉,无法去通知家主。 烧了佟府后,云缺兵分两路。 选出二十人跟着自己去赌坊找佟岐算账,剩下的人赶着马车前往东街尽头待命。 东街尽头,便是东城门的所在地。 也是云缺最终的目的地。 尚未黑天,赌坊内已经人满为患。 吆喝声叫骂声哀叹声此起彼伏,嘈杂不已,乌烟瘴气。 跟着云缺走进赌坊后,牧青瑶立刻蹙起秀眉,十分不适。 身为郡主,她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好奇之余,对满屋子的赌徒充满厌恶之感。 常威的经历,让牧青瑶了解到赌徒的下场。 十赌九输,其实是个骗人的词汇罢了。 身为赌坊真正的庄家,都知道应该叫十赌十输。 因为从古至今,没有任何赌徒能在赌桌上翻身。 也没有任何豪绅商贾是靠着赌钱赢来的一身富贵。 二十名山匪相继混进赌坊,散开后也跟着众人吆五喝六,很快与赌坊里的气氛融为一体。 身为山匪,别的不熟,唯独两点最为熟悉。 一个是杀人,另一个就是赌钱。 常威进来后四下里瞧了瞧,对云缺摇摇头。 没看到佟岐的身影。 第61章 赌命 赌坊里鸦雀无声。 无论赌徒,还是赌坊里的仆役,全部愣怔在原地。 输惨的赌鬼天天有。 上来先砍庄家一条胳膊的,谁也没见过! 那庄家愣了片刻,惨叫一声连连倒退,死命的捂着断臂,脸色煞白。 其实他这条胳膊,丢得不冤。 赌坊里的把戏,云缺哪能不知道。 百玉城里,可有着不少赌坊呢。 没钱的时候,云缺与梅钱往往会去赌坊捞一笔,两人不赌钱,专门戳破赌坊里的把戏,强迫庄家赔钱,以至于后来一看到云缺和梅钱,赌坊老板马上先送钱再送客。 云缺的耳力,远非同阶武夫能比。 骰子的点数,他随便一听就知道是多少。 现在肯定是大。 刚才那庄家要开骰蛊的时候,一手在上,一手在下,显然要动用机关,将骰子的点数改变成小。 本来云缺是赢家,人家偏偏要作弊,那没办法,只好砍只手下来,让对方剩下一只手,只能开骰蛊,按不了机关。 骰子的数,自然不会变成小。 牧青瑶始终站在云缺身后,被吓了一跳。 云缺翻脸的速度,连小郡主都没想到。 云缺笑呵呵的坐在原位,道: “你不是玩得起么,开呀。” 庄家疼得满头冷汗,那还敢开。 这要开了,赌坊就得输出去五百两! 五百两银子,足够买他一条胳膊! 输这么多,不被东家打个半死都算便宜。 这时从后场走出一名男子。 身形高挑,四旬上下,穿着一身锦衣,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在微笑。 躲在人群里的常威一看到此人,立刻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将其千刀万剐。 此人正是佟岐! 佟岐来到赌桌对面,看了眼庄家后将目光落在云缺身上。 “我来开。” 说罢佟岐直接打开骰蛊。 里面的点数,果然是大。 佟岐很痛快的拿出张五百两银票,放在桌上,道:“你赢了,不过,你得再跟我赌一局。” “行啊,你想赌点什么呢。”云缺面带笑容的道。 “就赌你手里的一千两银票。”佟岐微笑起来,道:“你若赢,可以拿着两千两银票走人,你若输,你的一千两我不要,我只要你一只手。” 佟岐这位真正的幕后东家一出现,便带着一股慑人的压迫感。 旁边的一众赌徒听得心惊胆战。 赌手! 这等赌注谁都听过,不过都是些赌鬼用来唬人的说辞罢了。 谁敢真的赌手。 那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玩命! “一只手啊。”云缺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道:“没什么意思,不如再玩大点。” “八山城的赌局,多大,我都奉陪到底!”佟岐冷笑道。 “爽快!”云缺哈哈一笑,一拍桌子道:“咱们俩赌命!你赢,我死,我赢,你死!” 佟岐的神色渐渐阴沉了下去。 沉默良久,佟岐冷声道: “好,我就陪你玩一场大的。” 说完将一个骰蛊和三个骰子扔给云缺,佟岐自己也拿了相同的一套。 “公平起见,我们各自摇骰,比大小,大者胜。”佟岐冷声道。 云缺二话不说,拿起骰蛊开摇。 佟岐一样开始了摇动骰蛊。 赌坊里静得落针可闻,只听到哗啦啦骰子的响动。 佟岐很快将骰蛊落地,神色冷淡的道: “你应该听得出我的点数,我很想知道,你拿什么赢我。” 佟岐这种老油条,自从云缺说出赌命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云缺是来踢场子的。 云缺还在摇动骰蛊。 笑呵呵的道:“看好了,我赢定了!” 哗啦一声闷响。 云缺在瞬间动用臂力,猛震了一下骰蛊,随后倒扣在桌面。 佟岐皱了皱眉,掀开自己的骰蛊。 里面的三个骰子,都是六点。 最大! 无论云缺摇出多少点,最多是平局,根本不存在输的说法。 满屋子的人,此刻全都死死盯着云缺面前的骰蛊,想要看看里面究竟是多少点。 就连牧青瑶与常威等人也不例外。 随着云缺缓缓挪开骰蛊,里面的东西,看得众人为之一惊。 没有点。 三个骰子,全被震成了齑粉! 安静片刻后,屋子里喧哗起来。 旁边一个赌鬼大喊道:“一点都没有!摇碎了有什么用,你输了啊!”火山文学 云缺笑着解释道:“懂不懂什么叫赌局,我这是赢了。” “一点没有,怎么能赢呢?”旁边一群赌鬼万般不解。 “我这一局有个名堂。”云缺的目光骤然一冷,单手握刀,盯着佟岐道:“叫做挫骨扬灰!” “好一个挫骨扬灰!诸位,老宅赌坊今日停业,大家回去吧。”佟岐指着云缺,冷声道:“而你,今天走不出赌坊大门!” 此言一出,赌徒们立刻往外跑,屋子里乱哄哄一片。 明显要出人命,谁还敢留在这看热闹。 于此同时,看护赌坊的二十来个打手一拥而上,将云缺团团围住。 这些壮汉都有修为在身,专门为了对付找茬的,手里全拿着钢刀,凶神恶煞。 “谁出不去,还不一定呢。” 云缺笑着一摆手,高声道:“动手!” 听到号令,装作往外逃的一群山匪立刻凶相毕露,拿出藏在背后的重弩。 嗖!嗖!嗖! 一支支利箭破空而至,转眼间将赌坊打手击杀一空。 满地尸体! 人群里,一支利箭直奔佟岐。 结果被佟岐轻易避开。 紧随着利箭而去的,是常威的身影。 刀光落下,斩向佟岐的脖子。 佟岐的速度极快,闪身再次轻易躲开这次偷袭。 等佟岐站定,他也发现了常威。 佟岐眯起眼,冷哼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老朋友,多年不见,常威,你变聪明了,知道有备而来,可惜啊,你还是不够聪明。” 常威咬牙骂道: “谁他娘跟你这种白眼狼是朋友!佟岐,今天我要连本带利,把我失去的一切都拿回来!包括你的命!” “哈哈哈!你还真是一条疯狗啊。” 佟岐摇头笑道:“做你的山匪好不好,居然敢来八山城闹事,你觉得凭你的修为,还能活着离开吗。” “只要宰了你,我今天就算死也够本!”常威一手刀,一手重弩,眼冒血丝的吼道。 其他山匪纷纷围拢过来,将佟岐包围。 二十多把重弩,同时对准一个人,即便是八品武者也很难脱身。 云缺没理睬佟岐,而是看着牧青瑶跟随人群混了出去,这才转过目光。 随后云缺有些诧异。 佟岐此刻的表情,镇定自若,没有丝毫慌乱,仿佛有着绝对的把握掌控局面。 面对常威的威胁,佟岐反而得意了起来。 “常威,你猜猜这些年我赚了多少钱,你肯定猜不到,我今天告诉你,我总共赚到了上百万两!很震惊是吧,你做山匪这么些年,有没有劫够十万两呢。” 佟岐说得愈发得意,冷笑道: “当然了,这百万两纹银里面,有你的家业和卖掉你妻儿的一份,其实我很想感谢你一番,如果没有你这种好朋友,我赚钱的速度怎能如此之快呢,哈哈哈哈!” 听闻妻儿,常威怒不可赦,扔掉重弩双手握刀,以全力斩向佟岐。 “我要你的命!” 呼! 常威身为八品武者,此刻怒意暴起,用尽全力劈出一击重斩。 其威能绝对不容小觑。 即便八品巅峰的武者,也不敢大意。 可佟岐的神色丝毫不变,连动都没动,等重刀即将落到头顶,他以惊人的速度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 短刀不足一尺,比匕首大不了多少,却因为小巧,能随身携带。 短刀一出,立刻耀起一片寒芒。 咔嚓! 常威全力劈斩的重刀直接被切成两半! 这还没完,佟岐那短刀好似一条毒蛇,直奔常威的心窝扎去。 常威拼了老命扭转身体,堪堪避开,不过头发却被削掉了一半,连着衣服都被切开,后背留下一条深深的伤口,鲜血直流。 “法器!” 瞎子惊呼出声。 别看他眼神不大好,对于真正的好东西,他看得可清楚了。 常威站稳后连连后退,一张大脸上遍布震惊,忌惮道: “炼神境!你已经到了七品!” 相比于佟岐的法器短刀,真正惊人的,是人家七品炼神境的修为! 常威当年虽然不是佟岐对手,好歹两人都是八品,拼命之下也有一搏之力。 现在对方已经是七品,常威就算拼死也敌不过。 七品斩八品,随手即可为之! 佟岐哈哈大笑,嘲讽道: “人要足够聪明才能爬得够高,足够心狠才能赚得盆满钵满!靠着这些年赚来的钱,我早已冲击到七品炼神境,还成了八山城的副将,而你呢,苟且偷生的山贼而已!” “只要我修为够高,害你们这些蠢蛋又能怎样,常威,你这辈子唯一的用处,就是成为我的踏脚石!” “你带来的人多有什么用,在七品高手面前,你们很快会成为尸体,所以我才说你不够聪明,带着一群饭桶来报仇,也就你常威常少爷才能想得出来,哈哈哈!” 佟岐仰天大笑,对常威不屑一顾。 几十个山匪而已,就想伤他这位七品炼神境的高手,根本做梦一样! 若换成平常,常威怕不得被气死,就算没气死,他也会被佟岐给砍死。 但常威恼怒了片刻,就渐渐平静下来。 非但不再暴怒,反而冷笑起来,看佟岐的目光跟看个死人差不多。 七品武者,常威自然见过。 而且见过不少。 不久前,他更见过一位能爆发出接近六品威能的七品武者。 而那位恐怖的七品武者,埋在了双角山。 常威冷笑着往旁边挪了两步。 不是怕了,也不是想逃,而是给二当家让地方。 云缺等佟岐笑完了,才好整以暇的道: “既聪明,又冷血,佟将军爬到如今位置,理所当然,可惜啊,你也不太聪明,我们山匪怎么了,山匪,就不能要你命吗。” “区区八品就敢来我的赌坊踢馆子,你这小东西真活腻了,放心,我会送你和常威一起下地狱!” 佟岐声音一冷,短刀法器散发出冷芒。 不等他出手,就听云缺冷漠的声音传来。 “那就看看,我们俩谁先下地狱好了。” 随着云缺的声音,佟岐发现周围瞬间变得漆黑。 一张巨大的虎口,已经将他完全吞没! 第62章 年过五旬的少年 佟岐是个极其谨慎的人,心思细腻,阴狠毒辣。 他坐镇赌坊,轻易不会露面,毕竟这种见不得人的买卖,与他如今偏将的身份不符。 一旦需要他出面的时候,便是杀人的时候。 赌坊是他的摇钱树,谁敢断他财路,他就会送谁归西。 佟岐在出来之前,早已判断出云缺的修为,只是个区区八品武夫。 云缺带来的一些山匪,佟岐也在预料之中。 即便常威现身,佟岐也毫无意外。 这些年,他其实一直在等常威来报仇,顺便送这位老友上路。 可佟岐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赌坊里居然会出现一头虎妖。 而且还是七阶虎妖! 当虎口吞下的那一瞬,佟岐的稳重彻底消失,大惊之下爆发出七品炼神境武者的全力,在虎牙合拢之前逃了出去。 咔嚓! 大口咬合的闷响,就在佟岐身后,吓得他魂不附体。 七品武者确实很强,近身之下没有任何修士可以匹敌。 但妖族是个例外。 七品武夫对战七阶妖族,胜算至多五五开。 武夫身体强横,妖族更加彪悍,如果没有武器的话,七品武者在七阶妖族面前连一成胜算都没有。 此刻佟岐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七阶虎妖到底是怎么进的八山城! “常威你敢勾结妖族!” 佟岐大骂出口。 嗡!! 佟岐的脚下尚未站稳,就听到了刺耳的破风声。 无需多看,以佟岐的经验立刻判断出那是长刀斩来的响动。 从刀刃撕破空气炸出的响动分析,这一刀的力道无比恐怖,不弱于虎口吞杀! 佟岐吓得亡魂大冒。 斩来的长刀几乎与虎口合拢的时间重叠,没给他任何躲避的余地。 佟岐只能以全力动用法器短刀防守。 他认为自己的修为,加上法器,足以挡下对方这一刀。 因为赌坊里除了身后的虎妖,只有那个黑衣少年与佟岐是八品武者,其他山匪充其量只有九品修为。 佟岐在心里已经打好了主意。 只要他挡住这一刀,立刻破窗而逃,去向大将军求救。 八山城距离皇城不远,此地守军众多,更有五品境界的将军坐镇,区区一头七阶虎妖,绝对翻不起风浪。 佟岐打算得很好,但他算错了一件事。 迎面斩来的一刀,他根本扛不住! 咔嚓!!! 一道血光闪过。 佟岐的法器短刀连着他的脖子,被一刀斩断! 鲜血迸溅,人头飞起。 当佟岐觉得身体失去了知觉之际,他终于看清斩来的那把刀。 刀身漆黑,遍布着无数繁密的血纹,那些血纹中心汇聚着一颗诡异的竖瞳! 长刀之后,是面色冷峻的黑衣少年。 那是什么刀? 佟岐很想问问,可惜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在脑海里泛起一丝疑惑。 他想不通。 自己堂堂七品炼神境武者,又有法器在手,怎么会被一个八品武夫一刀斩杀。 带着这份疑惑,佟岐最后的神智彻底消散。 骨碌碌。 人头落地滚出老远。 云缺随之收刀,吞了一把鸟蛋。 萍山君再次幻化为人形,重新戴好斗笠。 出手之前,云缺早决定动用全力,速战速决。 一旦让佟岐逃了,那才是麻烦。 到时候恐怕连城都出不去,城门处肯定层层设防,加派重兵把守。 在八山城里与一名偏将鏖战,最后会惊动将军苏鸿山,更会惊动红莲教的眼线。 所以云缺直接动用了妖力,斩出最强一击。 其实也怪佟岐大意。 他根本没看得起云缺这种八品武者,全部精力都放在身后的萍山君身上。 否则想要杀掉一名七品,云缺所要消耗的力量远远不止现在这么少。 见佟岐被杀,断手的庄家吓得目光呆滞,缩在角落里颤抖个不停。 赌坊之地,闹事的向来不少。 打架斗殴者比比皆是,甚至人命案都出过几次。 无一例外的,全被佟岐这位东家摆平了。 谁让人家是偏将,又是七品强者呢。 那庄家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东家有一天会被人砍了脑袋! 八山城里杀偏将,这得多大的胆子! 常威红着眼睛扑到尸体近前,举起刀一顿乱砍,直接将佟岐的尸体大卸八块。 心头这口憋了多年的恶气,终于吐了出来。 “畜生!你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 常威遍布血丝的眼睛里热泪盈眶,沙哑着低吼。 大仇终于得报! 一群山匪跟风卷残云一样,很快将赌坊收刮一空,每个人都拿到不少银子,喜笑颜开。 屋子里还剩个断臂的庄家。 云缺来到此人近前,语重心长的道: “以后别坐庄了,干这行,风险太大,动不动丢胳膊少腿,你说是吧。” “是是是!我以后再也不来赌坊!”庄家吓得魂不附体,点头如鸡吃米。 云缺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吩咐道: “卸他一条腿。” 瞎子在旁边早准备好了,上去一刀,把庄家的左腿切了下来。 这下那庄家变成独臂独腿,彻底成了残废,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云缺拿出事先备好的毛笔,沾着佟岐的血迹,在赌坊里留下几个大字。 替天行道! 将佟岐的人头装进一个牛皮口袋里,云缺给等在门口的牧青瑶投去一个眼色。 牧青瑶目睹了刚才的打斗,她立刻会意,扔掉裙衣,里面是一身与云缺一样的黑衣,随后挽起一头秀发,戴上一顶黑帽。 装扮一换,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俊俏的公子哥儿,少了几分娇柔,多了几分飒爽。 此刻已是黄昏。 城门即将关闭。 在赌坊门口,云缺拿出一枚烟花响箭。 点燃引线后,箭尖朝天。 嗖!!! 嘭!!! 响箭飞起近百丈后,在天空炸起一团绚烂的烟花。 整个八山城都能清楚的看到。 信号已发,下一步,便是逃亡之旅。 “走,出城!” 云缺带着众人快速离开赌坊,在东街尽头与车队汇合。 同一时间。 八山城西城门一阵大乱。 两百多名山匪从林间杀出,很快抢占了城门,守军见对方来势汹汹,不得已退回城内。 占领城门后,这些山匪按照云缺的吩咐,用煤油点燃城门。 一时间火光冲天。 守军都看愣了。 哪有敌人只占领城门口,不进城反而烧城门的? 见山匪们守着城门不进来,守军中的头领急忙派人去通知将军,召集援军。 很快大批守军赶到,冲向城门,与山匪展开厮杀。 八山城今日乱象四起。 不仅城门被烧,城中佟岐的府邸也燃着熊熊火光。 当赶来的军兵把大火扑灭,才从府上家眷口中得知有山匪进城,洗劫了佟府。 两处大火,终于惊动了八山城守将苏鸿山。 得知消息后,苏鸿山面露疑色。 八山城附近有山匪作乱,他早就知道,而且围剿过多次。 可惜那群山匪太狡猾,居住在深山,看到大军,立刻化整为零逃之夭夭。 以至于苏鸿山一身五品修为,偏偏拿那些老鼠一样的山匪没办法。 即便杀掉一些,很快又会有新的山匪出现。 苏鸿山不厌其烦,最近做出个决定。 他打算亲自出手,自己一个人出城,不带一兵一卒,把周围的匪寨统统连根拔起。 一位五品武者,单枪匹马即可覆灭一处匪寨。 早些时候,苏鸿山派遣手下一名偏将出城去收集附近匪寨的线索,把具体位置带回来即可。 那名出城的偏将,正是云缺进城时遇到的黎将军。 苏鸿山多年没有出过手,决定这次大开杀戒,震慑宵小。 结果没等他去找山匪算账,人家先打进了城里。 苏鸿山怒意大起,吩咐道: “护卫营集结!将那群胆大包天的山匪尽数格杀,备马!” 将军备马,亲自出战! 苏鸿山的护卫营,是八山城守军中真正的精锐,由九品武者组建而成,战力极强。 很快一匹高头大马出现在门外。 这匹马通体如墨,比普通战马要壮硕一倍以上,浑身没有毛,生着一身鳞片。 旋风驹,七阶马妖! 旋风驹速度惊人,快若旋风,由苏鸿山亲自驯化为坐骑。 东城门。 云缺带着车队来到城门下。 进出城门的人已经不多,再有一会,城门便会关闭。 趁着城门还开着,云缺选择即刻出城。 一般情况下,进城的车队都要经过检查才行,出示通关文牒。 而出城的时候几乎没人多管。 走到城门口,车队被一名城门守卫拦住。 此人是名校尉,目光冷漠,扫了眼车队后吩咐道: “所有货物统统查验,把你们的身份文牒拿出来,所有人的都要检查。” 这家伙属于没事找事了,小题大做。 周围的守军立刻听命,过来检查货物。 不过云缺不在乎。 就算对方不找自己麻烦,云缺也要找这些守军的麻烦。 云缺面带笑容递过去二两银子,道: “大人,通融通融,眼看着天黑了,我们得在天黑前出城才行。” 那校尉冷冷的看了眼银子,根本没接,冷漠道:“你的文牒,拿来我看。” 云缺答应了一声,将文牒交给对方。 他这张文牒,是车队原本那老东家的,年纪根本不符。 校尉立刻神色一冷,道:“这些,都是你的货?” “没错,做点小买卖。”云缺笑道。 “你的文牒上,记载的年龄是五旬多,你今年有五十岁?”校尉狐疑道。 “长得年轻,加上保养得好。”云缺道。 “哼,你觉得我是三岁小孩,还是傻子。”校尉握住了刀柄。 年纪与外貌,相差十几岁甚至二十几岁已经是极致,哪有年过五旬的少年人。 “文牒不重要,我有口令,大人听完肯定让我通行。”云缺神秘兮兮凑过去,低声道:“红烛不灭!” “莲台永存。” 校尉听闻这句话,下意识的接了句,随后他再次疑惑的看了看云缺,道:“你是哪个堂口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第63章 打劫皇帝 红烛不灭,莲台永存,这是红莲教的口号。 城门口的校尉如此尽职尽责,过往的马车行人都要查看,这一点绝对不正常。 所以云缺猜测对方是红莲教的人。 果不其然,一句口号试出了对方的身份。 “新堂口,最近刚设立的,你可能没听过,叫做……” 云缺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在对方耳边低声道:“地府堂!” 噗!!! 不等那红莲教的校尉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一刀穿心,死于非命。 云缺的动作极快。 周围军兵还在检查车辆,一时没人注意到校尉已经被杀。 云缺将尸体靠在城墙,让其保持站立姿态,又把一个牛皮袋子塞在尸体的怀里。 “各位官爷都别忙活了,你们头儿叫你们过来分东西!”云缺高声喊道。 一群守军正无精打采的查看车上木箱,打开全都是茶饼,根本没什么好查的,眼看快门了,谁也不愿多忙活,都在抱怨首领没事找事。 一听云缺的招呼,再看到校尉怀里鼓鼓囊囊的牛皮袋子,这些守军立刻高兴起来。 以为首领收了好处,喊他们分杯羹,于是纷纷围拢过去。 不用干活还能拿好处,谁不愿意呀。 等二十几名军兵围拢过去,才发现校尉低着头,脚下全是血! 这时云缺动了。 如一道旋风般拳脚四起。 仅用了几个呼吸而已,就将周围军兵全部打翻在地。 “走!” 云缺当先押着马车冲向城门。 车队匆匆而行,刚到城门洞,就听到嘎吱吱一阵铁锁响动。 轰隆一声! 一面厚重的大门在城门洞的中心位置落下,封住了去路。 云缺这才发现,八山城的城门构造与百玉城不同。 百玉城只有一面城门。 而八山城的城门有两面! 在门洞里有一面极其厚重的吊门,平常悬在城墙的砖石内,从外面看不出来,关门的时候可以直接落下,形成双重城门。 之前在城下的打斗,城墙上的军兵已经看到了,这才放下吊门,挡住车队。 云缺没来过八山城,进城的时候只看到一面城门,如今被堵在城内。 云缺神色一冷。 必须即刻出城,还得带着马匹。 原本的计划,是车队出城后,立刻卸掉拉车的马匹,云缺与牧青瑶骑马逃向天祈。 萍山君的真身,越晚动用越好。 除非红莲教的高手追上来,否则亮出虎妖之躯,骑虎逃命,城里的红莲教一定会发现端倪,从而追杀。 那这场谋划,便前功尽弃了。 云缺抽出长刀,斩向城门,打算试试能不能将其破开。 结果一刀下去,城门上浮现出一层符文。 “法阵……” 云缺收起刀,不再尝试。 城门加持了法阵,一时半刻的破不开。 远处传来呼喝声,回头看去,有不少守军正朝着这边赶来。 云缺一把抓住门六,道: “能不能把马带出去?” “马匹太大,我看够呛。”门六发现云缺目光泛冷,急忙改口道:“我可以试试把门打开一点!” “若能开启大门,你就自由了。”云缺松开对方。 门六连忙跑到大门前,一头扎了进去。 随后大门泛起一层流光,中心处渐渐开裂,呈现出一条通道。 “快、快走!我坚持不了多久!” 门六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艰难。 云缺几刀斩断马匹与车辆之间的绳子,与牧青瑶和萍山君分别上马,冲向城外。 并吩咐一众山匪道: “兄弟们,断后!” 常威见状有样学样,骑上一匹马狂奔向城外,他身后是瞎子。 车队总共五匹马,这下子只剩一些装着茶饼的大车,和百名发愣的山匪。 等五匹马先后冲出城外,城门的出口瞬间合闭,门六从大门里摔出城外。 他也不傻,没跟着云缺等人一起跑,连滚带爬逃进旁边的小树林。 反正他是个小角色,没人认得。 可城门口的百名山匪,却是个无法被人忽略的目标,尤其这群人全都拿着重弩,一看就是悍匪。 眼看着大批守军冲到近前,山匪们终于恍然大悟。 断后,不就是炮灰的意思吗! 合着打劫了将军府和赌坊,全都白忙了! 山匪们终于知道,那位二当家,拿他们当了炮灰! 城门封死,逃不出去。 追兵赶来,又打不过。 这些山匪此时心灰意冷,满心绝望。 他们再也不想当山匪了。 这行当实在太危险。 不仅打劫的时候,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随时都有身死的危险,打劫完还得提防着被人家当炮灰。 当山匪,真他娘没信用啊! 守军已经杀来,山匪们不肯等死,以装茶饼的大车做掩体,用军弩还击。 尽管八山城的守军人数众多,竟被压制在城门口,一时难以靠近。 山匪与守军双方各用军弩攻击,僵持了足有小半个时辰。 这时一匹高大的黑马从街头冲来,速度之快如一阵旋风,很快到了近前。 马上的将军身形魁梧,手中倒提着一把一人高的重刀。 黑马片刻不停,越过军兵后直接冲向城门。 在一片箭雨,如入无人之境。 山匪的弩箭根本伤不到一身鳞片的黑马。 箭矢在击中那将军之前,统统被一层无形的壁垒挡下。 黑马一声长啼,直接撞翻了货车,从百名山匪中间踏了过去。 山匪们只看到有刀影闪烁了一下,随后就纷纷呆滞在原地。 等马蹄停住, 一众山匪的身体上,出现了一道道血线。 噗通!噗通! 尸体倒地。 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一骑当千! 苏鸿山面沉似水,端坐在马上,回过头,盯住唯一留下的活口。 “你们是什么人。” 收到消息后,苏鸿山先去的西城门。 亲手斩杀了城外的两百多山匪后,苏鸿山觉得十分奇怪。 这群山匪什么也不做,只烧城门,看起来像是在接应什么。 可城里根本没人出来! 随后苏鸿山又接到消息,东城门出事,他这才亲自赶来。 最后的山匪早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也不怕了,大吼道: “爷爷是黑风寨的悍匪!今儿打劫你们八山城!” 说着用军弩对准苏鸿山,扣动了机关。 箭是出去了。 根本没伤到苏鸿山,被一刀从中间切开。 刀气直接将山匪劈成两半。 五品武者,何惧弓弩。 军中的这些重弩对普通人是致命利器,对九品八品武者来说都有着不小的威胁。 可面对五品武夫,重弩不过是小孩子的玩具罢了。 单凭着本体的强大气机,即可轻易抵挡。 “黑风寨……” 苏鸿山皱起眉。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外面的山匪如此猖獗,敢来八山城闹事。 当他这位坐镇八山城的五品将军,是个摆设? 苏鸿山看了眼城门口的守军。 除了一个校尉被杀之外,其他几十人全被打得鼻青脸肿站不起来,但都活着。 “将军!佟岐的人头!” 一名近卫从牛皮袋子里翻出人头,急忙向将军禀报。 看到人头,苏鸿山的脸色更加阴沉。 “杀我八山城的偏将,好大的胆子!” 苏鸿山冷声道:“城中何处还有匪患,今日定将这些山匪斩尽杀绝!” 守军早已开始全城搜查,用不了多久即可传回消息。 一名城墙上的守军头领急匆匆跑下来,禀报道:“将军,有五个家伙逃出去了!” “饭桶!”苏鸿山闻言大怒,道:“放走山匪,军法处置!” “冤枉啊大人!我已经提前下令放下吊索门,他们本该被困在城里,可不知道怎么就出去了呀!城墙上的军兵都能作证的!”小头领吓得脸色苍白,苦苦辩解。 苏鸿山渐渐锁起长眉。 他知道这些手下不敢说谎,这种事一查即可清楚。 有人当真在城门关闭之后,还能逃出城外。 “原来黑风寨里有高手,好!本将军来会一会你们!开门,随我追!” 苏鸿山一声令下,城门重新开启。 高大的黑马一骑当先,冲出八山城,同时苏鸿山放出一只雄鹰。 那是他驯养的九阶妖鹰,专门用来在高空观察敌情寻找目标,是天然的斥候。 五百名骑着战马的护卫紧随其后。 黄昏下,东门外,一路烟尘大起。 …… 此刻,云缺等人已经逃出八山城百里有余。 越跑,常威越觉得痛快。 多年大仇得报,常威没想着自己能活着离开八山城。 今天就算死在城里,只要杀了佟岐,他也觉得够本了。 至于那些手下,常威才不在乎。 都当了山匪,谁还讲什么义气,你卖我,我坑你,这才是山匪的生存之道。 跟一群杀人越货的家伙讲义气,那是傻瓜。 不同于常威的痛快,旁边的瞎子越来越觉得蹊跷,他一个劲的回头,辨认方向。 瞎子终于忍不住了,对常威道: “大当家,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这条路不是西城门啊!” 常威恍然大悟。 “是啊!我说怎么没看到门口接应的那些兄弟,我们好像走了东城门,再往前是……天祈城!” 常威大惊,连忙呼喊云缺。 “二当家!咱们走错路了,再往前就到皇城啦!” 云缺气定神闲的道: “没走错,我们要去天祈城。” 常威都听傻了。 咱们是山匪,去天祈城干嘛? 打劫皇帝吗! “不能去天祈啊!到了天祈等于自投罗网,皇城里的军兵会把咱们砍成肉泥!”常威大惊道。 “大当家当时不是答应得好的么。”云缺笑道:“只要杀了佟岐,哪怕我去宰皇帝,你也跟着一起上,怎么,后悔了?” 常威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惊讶道:“那不是说说嘛,你不会来真的吧!” “我说了要干票大的,八山城才有几个钱,要劫就劫天祈城。”云缺嘿嘿一笑,道:“我们去打劫皇帝!” 常威和瞎子表情相同,瞪着眼睛,张着大嘴,一脸呆滞。 他们现在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眼前的二当家,肯定是疯了! 第64章 只要命不要钱 八山城与天祈皇城之间,不足三百里。 快马半天即可抵达。 但云缺骑的是拉车的马匹,耐力一般,速度不足,接连狂奔了百里,此刻已经累得发虚。 再跑下去,很容易直接累死。 远处, 已经能看到一座巨大的城池如凶兽般卧在地平线尽头。 天祈皇城,遥遥在望。 越接近皇城,云缺的神色就愈发凝重。 八山城里的瞒天过海,不知能否瞒得过红莲教真正的高手。 牧青瑶的脸色变得略微苍白,看得出小郡主此刻十分紧张。 希望在即。 可抵达希望之前,往往会经历最为漫长的黑夜。 常威和瞎子已经没办法停下,只能硬着头皮跟在云缺身后往前冲。 停下来的话,就要面对八山城的追兵。 尽管现在看不到追兵的踪迹,但傻子都知道八山城里的守军肯定在追来的路上。 否则让一群山匪从西城门一路杀出东城门,再逃之夭夭,那镇守八山城的将军别想在大晋混下去了。 轻则丢官罢职,重则锒铛入狱。 太阳已经沉入地面,只剩余晖。 远离了八山城,云缺准备让萍山君现出妖身,加快速度赶往皇城。 可正这时,云缺看到了前方路边的一个茶摊。 马匹渐渐减速,最终停住。 常威和瞎子急忙勒马,好不容易才停下,两人十分纳闷,心说逃命的节骨眼,怎么二当家还想喝点茶? 云缺当然不想喝茶。 更不想遇到这个茶摊。 可是没办法, 茶摊的主人就坐在路边,面带笑意的等待着来客。 这人是个容貌普通的六旬老者,穿着粗布衣服戴着旧帽子,坐在板凳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在旁边的桌子上,燃着一只红烛。 天还没彻底黑下来,周围环境清晰可辨,按常理,现在不用点烛火。 可桌上的那红烛,看似寻常暗淡,却给人一种刺眼的感觉。 仿佛那不是红烛,而是一把藏在烛火里的利刃! 火烛使者。 云缺看到老者的第一眼,便确定出对方的身份。 红莲教的高手! 这座不起眼的茶摊,是红莲教拦截灵芸郡主的最后一道防线。 “客官远路而来,不如喝杯茶,解解渴再上路。”老者声音洪亮的道。 “你的茶不行,没味道。”云缺抬手扔出十几个铜板,道:“下一波客人算我请。” 老者一个不落的接住铜板,摇了摇头,笑道:“茶水钱倒是够了,买命钱可不够。” “多少才够呢。”云缺冷淡道。 “别人的价格,千两黄金,你们的话,只要命,不要钱。”老者始终坐在小板凳上,语气平静如唠家常。 可说出来的话,却事关生死。 “想要我的命,不太容易。” 云缺说罢纵马向前,打算冲过这处茶棚。 老者还是没动。 而是将手里的茶水洒了出去。 哗啦一声。 一杯热茶尽数落在路上,随后咔咔声暴起! 落地的热茶在瞬间凝固成一朵朵三尺多高的冰晶莲花。 莲花的每一片花瓣都锋利如刀,马匹在前冲之际被扎得浑身是血,哀鸣着摔倒。 云缺早有准备,立刻弃马,在空中一个倒翻稳稳落地。 冰晶莲花足有数十朵至多,连成一条线,封死了众人的去路。 第67章 不靠谱的三师兄 青光的出现,令云缺与牧青瑶觉得诧异。 本该身中剧毒的局面,竟莫名其妙的转危为安。 两人动作一致,低头看向青光的来源。 随后各自拿出一个有些古旧的小巧香囊。 一个绣着龙,一个绣着凤。 云缺与牧青瑶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份意外。 香囊,是七叔临别时的赠予。 由七叔与他那位已故的知己共同研制的驱毒香囊。 按照七叔的说法,香囊年头太久,效用大不如前,只能趋避蚊虫。 没想到所谓的趋避蚊虫,只是个谦虚说法而已,这两个香囊居然能让持有者在五毒大阵中安然无恙! “咦?” 毒雾深处传来一声疑惑之音。 红莲教主隔着黑纱望向两人手里的香囊,奇怪的沉默着。 云缺趁机拉着牧青瑶往前冲。 五毒大阵仿佛失去了控制,五只毒虫没再拦截。 靠着香囊驱毒的奇效,两人很快冲出毒雾。 云缺狠狠的呼吸几口空气,回身站定。 逃,是不可能的。 因为逃不掉。 对方是五品强者,云缺想要带着牧青瑶逃走,没有丝毫希望可言。 “剩下的路,你自己走。” 云缺面朝着毒雾,背对着牧青瑶,声音平静。 云缺没拿出蛇蛋鸟蛋,也没拿蛙卵。 因为不需要了。 即便动用妖刀的全力,也无法匹敌远超自己三个大境界的敌人。 以八品修为加上妖刀之力,云缺能斩杀七品,哪怕面对六品强敌,云缺也有一战之力。 可五品之上的强大对手,根本无法匹敌。 所以无需再压制妖刀的力量。 云缺要用自己,作为最后的祭品! 其实云缺也很好奇,自己的刀,究竟能爆发出多大的力量。 妖刀里的怪物,究竟有多强? 牧青瑶没走。 而是站在云缺旁边,一头秀发随风轻摆,一张俏脸遍布决然。 “最后的路,我们一起走,生同衾,死同穴。” 灵芸郡主昂首而立,尽管那副小小的身躯备显柔弱,可神色间毫无惧色。 云缺无奈的看了眼牧青瑶,道: “你进了皇城,我的银子就算到手,我死之后你可以拿钱帮我修一座大墓,至少我赚了个坟,你如果也死了,我找谁要钱去。” 不等牧青瑶说话,红莲浮现。 道姑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两人面前,漠然道: “知己难求,你们无需分开,今日,可以同死。” 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过了近半,八山城的苏鸿山即将抵达,道姑不再迟疑,即将出手。 就在云缺准备拼死一战,红莲教主准备全力出手之际,路边的半空中忽然出现一道光环。 光环乍一出现,立刻腾起圆环形的光华,好似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里的空间不断波动,浮现出一道人影。 很快那人影凝实下来,是一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一身儒衫文质彬彬,看年纪不到三十。 书生一眼看到牧青瑶,惊喜道: “小师妹!” 看到书生,牧青瑶也随之大喜,道:“三师兄!你怎么来了!” 书生名为李玄驹,大晋司天监监正的三弟子,儒家修士,有着五品君子境的修为。 “我刚研制成一种新品类的传送阵,看到狼烟,正好出城试试。” 李玄驹得意的说完,发现周围毒雾与红莲法台上的道姑,皱眉道:“这家伙谁呀!” “三师兄小心,她想杀我。”牧青瑶一指红莲法台,道。 “好大的胆子!伤我小师妹,先问问我这个师兄再说!”李玄驹洪声断喝,气势十足。 强援来临,云缺终于松口气。 这家伙看起来挺厉害,就算打不过红莲教的教主,至少能拖上一时。 云缺和牧青瑶此时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两人轻松不少。 可李玄驹喝完之后,他脚下的传送法阵又升腾起光幕,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看样子好像还要传送。 “遭了!遭了!” 李玄驹脸色大变,急急道:“我这个是连环传送法阵,要连续传十次才停得下来!” 云缺和牧青瑶刚刚放松的心情,就此冷却。 云缺这时候很想破口大骂。 大晋的司天监都是什么人呐,这个三师兄也太不靠谱了! 传送阵哪有连环传的,你这是来看热闹的啊,踩一脚就走。 传送阵即将生效之际,李玄驹抬手指向莲台,以最快速度喝道: “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君子言,画地为牢!” 牢字刚出口,李玄驹的身影随着光晕消失,原地空空如也。 虽然没帮上忙,好歹这位三师兄在最后时刻动用了君子境的言出法随,施展出一道强横法术。 莲台周围的空间瞬间浮现出一片咒文,密密麻麻铺满半空,犹如一座浮空的牢狱,将红莲教主困在其中。 云缺趁机拉着牧青瑶就跑。 小郡主只觉得自己脚不沾地,整个人跟飞起来似的,被云缺当成了风筝。 难得的机会,云缺可不想错过。 趁着那道姑被困住,能跑多远是多远。 很快云缺冲出数百丈远,正想将牧青瑶重新背起的时候,云缺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嘎吱吱的怪响。 就像木头箱子被一点点从里面撑破的声音。 随后轰隆一声! 一团气浪如狂风般四散开来。 回头看去,那座红色的莲台漂浮半空,周围的咒文牢狱已经被尽数破开。 这么快! 云缺心头暗惊。 同时察觉到一个不寻常的地方。 同为五品,李玄驹动用的言出法随,至少能将同阶对手困住一段时间。 这才过了几个呼吸而已,几乎片刻就被破开! 如此诡异的情况,只有两个可能。 不是李玄驹放水,没用全力,就是红莲教的教主有着远超五品的修为! 云缺的心头随之一沉。 难道说,那道姑当真是四品高手…… 莲台在半空闪烁了一下,瞬间飞抵近前。 云缺再次停下脚步。 没办法,最后还得拼命。 道姑抬手唤出一道剑光,其上升腾着强力的法力波动。 “你们逃不掉,认命吧。” 道姑即将动手之际,黑纱后的眉峰忽然挑了一下,转头望向天祈城的方向。 云缺与牧青瑶此刻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微微震动。 这种情况,预示着大军来临。 一支上千人的重甲骑兵,已经出现在不远处。 第68章 其实我是砍柴的 最后一缕夕阳从大地上消失。 黑夜来临。 牧青瑶此刻的心情亦如冷夜,漆黑无光。 最后的路,她发誓要和云缺一起走下去,生死与共。 可是最后,只剩下她自己孤身一人。 眼泪决堤。 牧青瑶踉跄着扑到云缺身后,紧紧抱住。 “你不能死!你还没赚到银子,你还没去学宫,你还没摸到我!云缺,我不许你死!” 从出生以来,灵芸郡主始终是一位稳重的女孩。 哪怕遇到妖物当前,即将身死的地步,她也从未如此惊慌过。 此刻, 牧青瑶大哭着,大喊着,再也没了郡主的仪态,犹如一个失去挚爱的平凡少女般,彻底崩溃。 知己难求,更何况肯为自己而死的知己。 这一路行来,牧青瑶早已对云缺有了不同寻常的感情。 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往事,在牧青瑶脑海里相继浮现。 从青狐山相遇,藏石镇破解双子诡案的默契,到百玉城危机,一起解救满城百姓的惊险。 从游玩虎妖洞府浮萍山,到乌鸡镇迎娶白骨新娘。 从黑风寨入伙成为山匪,到大闹八山城替天行道。 这番经历,对小郡主而言是前所未有的经历,既惊险新奇,又充满温馨。 若世上没有了云缺这位猎妖人,她这一生将再无欢笑,再无知己。 悲痛到绝望之际,小郡主已然痛不欲生。 正这时,牧青瑶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没想到你力气还挺大的,再勒我要喘不过气了。” 牧青瑶怔住了,急忙松开抱住云缺的手,惊呼道:“你没死!” 云缺转过身,笑道:“当然没死,郡主的便宜我还没占着呢,怎么能死。” “太好了!” 牧青瑶紧紧抿着唇,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一头扑进云缺的怀里。 明月当空。 长路上寂静无声,只有一双紧紧相拥的身影。 “喂,来人了,再抱着的话,郡主的声誉怕要毁于一旦。”云缺轻轻拍了拍牧青瑶的肩头。 小郡主这才慌乱的挣脱开来。 “那朵红莲呢?”牧青瑶担忧道。 云缺以身体挡住了红莲,那红莲教主最后施展的魂咒绝对非同小可。 “不知道,好像消失了。”云缺皱着眉道。 他也十分奇怪。 红莲明明飘进自己身体,除了有一点说不来的古怪感觉之外,没有任何威胁存在。 云缺现在好端端的,什么伤都没有。 仿佛那看似可怕的魂咒,只是吓唬人的把戏一般。 可红莲教主追杀了牧青瑶这么久,最后一刻不会只留下一个把戏。 云缺没时间多想,因为一匹白马已经到了近前。 那白马通体如雪,浑身长毛,快若旋风。 尤其白马的四蹄,踏地之际轻飘飘,马蹄与地面几乎一触即分,犹如踏空而行一般。 白马来得极快。 马上是一位武将,三十多岁的年纪,鼻正口方,相貌堂堂,慵懒的眸光中透着一股睿智。 没有盔甲,一身普通的锦衣。 此人来到近前后弯弓搭箭。 当弓弦被拉满的那一刻,云缺能听到四周出现风声。 箭未出,风先聚! 如此现象,代表着箭矢之上蕴含着磅礴的气机,这一箭尚未发出,已然引动了周围空气。 嗖!! 弓弦轻颤,一箭破空。 一道流光在云缺与牧青瑶头顶掠过,好似一颗流星。 箭矢的落点,是不远处那团尚未消散的毒雾。 五毒虫已经被红莲教主带走,可毒雾犹在,聚拢成一团,在夜幕下如同一团乌云。 箭矢直接扎进毒雾里。 下一刻,一片气浪从毒雾深处炸起! 气浪并未四溢,而是旋转升腾,形成小型的龙卷风,将毒雾带到高空,相继搅散。 这一箭的威能可以说精妙到极致! 轻松化解了聚而不散的毒雾威胁,不伤任何人,将危机完美解除。 好高明的箭法! 云缺是识货的,同为武者,一眼即可分辨出对方的能耐。 别的能力不说,单说箭法这一块,白马上的男子堪称神箭手! 先驱散毒雾,白马上的武将才将目光落在两人身上,随后现出诧异之色。 “郡主?” 认出牧青瑶后,此人翻鞍下马,躬身见礼道:“白厌,见过郡主。” “白将军免礼。” 牧青瑶恢复了郡主的仪态,语气平静,稳重如常,只是眼角还有些尚未擦干的泪痕。 “郡主因何在此,莫非八山城的狼烟,是郡主所为?” 白厌问道,说话的同时,看了眼郡主旁边的黑衣少年。 “不得已而为之,我被敌人追杀,才想出这等办法。”牧青瑶简短道。 白厌闻言单膝跪地,低头道:“微臣来迟一步,罪该万死。” 牧青瑶连忙上前搀扶道:“白将军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白厌起身后,懊悔道: “方才那朵莲台,微臣远远看到,不知敌友,未曾贸然出手,若知是郡主之敌,微臣拼尽全力也当援手才是。” “不怪白将军,你来得已经够及时了。”牧青瑶道。 白厌苦笑了一声,朝云缺颔首示意,道: “多亏这位小兄弟,否则我这个金吾卫指挥使也该做到头了,在下白厌,小兄弟尊姓大名。” “云缺。”云缺报出名号后,加了句:“打猎的。” “你猎的,应该是妖。”白厌微笑道。 “何以见得?” 云缺倍感好奇,这还是他第一次被陌生人看穿身份。 “看你的手就知道了,八品武者以打熬本体为主,搏杀反而在其次,拿刀与否并不重要,而你的手有一层老茧,比起常年拿刀的边军都要厚实,所以你的猎物,只能是妖,你是一位常年杀妖的猎人。” 白厌微笑道。 “其实我是砍柴的。”云缺同样报以善意的微笑,并反驳了对方。 你说我是猎妖的,我就得是猎妖的么,我常年砍柴一样能磨出一手老茧。 “是我看走眼了。”白厌不以为意,笑道:“小兄弟砍的柴,煞气可够重的。” 云缺呵了一声,表面平静,但心头暗惊。 这个白厌不简单,居然能看穿煞气! 要知道云缺不刻意散发煞气的时候,外人很难看出端倪。 白厌来得太快,以至于他到了有一阵儿,身后的禁军大队人马才赶到。 这时白厌的那匹白马忽然人立而起,前蹄腾空,发出一声唏律律长啼。 白马的躁动,是因为对面大路上冲来一匹黑马。 黑马与白马的轻灵不同,如狂风般轰鸣而至,马蹄落下的同时会在地面踏出一个坑来。 白厌拉住缰绳,白马立刻安静下来,一双马眼清澈通明,灵动十足。 云缺对白厌的坐骑很好奇。 之前还以为是妖兽,结果并不是,而是正宗的马匹,毫无妖气。 但白马的速度之快,几乎不弱于萍山君。 这绝对是一匹神马,应该有着奇特的血脉传承。 赶来的黑马就不同了。 一身漆黑的鳞片,看着就厚重狰狞,鼻息如雷,马头硕大,马眼赤红,这匹马如果不拴起来,任谁看到都觉得它会咬人。 “白厌?你怎么在这!”苏鸿山勒住战马,皱着眉喝道。 “八山城烽烟起,陛下命我前来查看。”白厌道。 “烽烟?” 苏鸿山惊疑之下回头看去,尽管已经是夜晚,但八山城城头上的熊熊火光依旧能看到。 “谁点的狼烟!”苏鸿山快要被气糊涂了。 他追杀山匪就憋着一肚子气,结果自己出来了,城里居然燃起烽烟。 为了几个山匪,八山城就点起烽烟,这要让皇帝知道,那都不是降罪与否的问题,而是苏鸿山今后还有没有脸见人的问题。 “苏伯伯,是我点的烽烟。”牧青瑶脆生生的道。 “青瑶!你这丫头怎么在这里!”苏鸿山这时才看出女扮男装的灵芸郡主,大惊道。 相比于白厌的臣子之礼,苏鸿山对牧青瑶显得亲近得多,他是阜南王的老友,从小看着牧青瑶长大的,在牧青瑶面前自然以长辈自居。 “说来话长,我被红莲教一路追杀,为了安全抵达天祈,于是想出假冒山匪,点燃烽烟的计划。” 第69章 通缉令上的杀人魔 白厌说完,云缺随之恍然。 难怪禁军尚未抵达,那红莲教主就选择提前退走,原来是感知到白厌的箭息术。 “难道是四品元婴!” 苏鸿山惊讶道:“若真是如此高手,我们俩联手也白搭,对方何必退走?” 白厌笑了笑,道:“苏将军别忘了此地是何处,皇城脚下,四品元婴也不敢放肆,我们不是对手,但天祈城里,有人能杀元婴。” 苏鸿山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 “对哦,只要我们拖住一时,皇城里自然会有高手源源不断赶来,还是白将军心思细腻,我是甘拜下风啊,难怪你叫儒将,我就是个武夫!” 两人说话的时候,苏鸿山那匹旋风驹龇牙咧嘴,朝着白厌的白马一个劲喷气,看样子很想上去咬两口。 白马踏动四蹄,显得躁动不安。 毕竟白马是马,而黑马是妖,存在天然的压制力,若让两匹马单纯斗一斗,白马肯定被咬死。 嘭! 苏鸿山一脚踹在旋风驹肚子上,把黑马踹得横移出一丈。 “给我老实点!咬了人家的刺白,你个蠢货赔得起嘛!” 苏鸿山口中的刺白,是白马之名。 黑马皮糙肉厚,一身鳞甲,被踹一脚也不在乎,不过老实了不少,看得出没少被苏鸿山打骂。 苏鸿山这才消了点火气。 云缺看得好笑。 难怪武夫总被人骂粗俗,不是没原因的。 “到底哪里冒出来的红莲教,怎么会有如此强者存在?” 苏鸿山疑惑道:“青瑶丫头,你到底惹了什么人呐。” 牧青瑶苦笑着摇头道: “我也不清楚,这次出门寻找灵花,抵达边界后便危机不断,护卫尽数战死,只剩我一个人活着,历尽千辛才走到这里,没有云缺护送,我早已丧命。” 苏鸿山打量了一番云缺,皱起眉道: “护送郡主,大功一件,不过小子,你这身板不行啊!一看就欠缺打熬,到我军中磨练几年,保准儿你跟我一样壮实!” 云缺咧了咧嘴,心说跟你打熬不一定壮实,但肯定越打熬越没脑子。 “多谢将军栽培,等有机会,一定去将军手下磨砺一番。”云缺客气了一句。 毕竟人家是正牌的五品高手,牧青瑶都叫伯伯,云缺自然得给点面子。 但云缺没想到这位将军简直一根筋,大手一挥道: “等什么!现在就是机会!一会你跟我走,到八山城军中效力,先给你个百夫长,表现好了换成千夫长!” 云缺听得嘴巴都张大了。 这位不仅没脑子,估计连人情世故也没懂多少,听不出来我是客气吗? “苏伯伯,云缺要去学宫,暂时不能跟你走。”牧青瑶解围道。 “去学宫啊,那算了。”苏鸿山听闻学宫二字,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不服白厌,但天祈学宫,他是服气的。 不仅苏鸿山,整个大晋的修行者,基本没人敢对天祈学宫不服气。 苏鸿山忽然想起一事,把牧青瑶拉到一旁,低声道: “丫头,你假冒山匪没什么,但你怎么真杀人呐!杀几个普通军兵也就算了,你把佟岐给宰了!他是朝廷任命的偏将,这件事伯伯我也兜不住啊!” 牧青瑶镇定自若的道: “苏伯伯放心,我不会枉杀无辜,佟岐此人私自开设赌坊,坑害了很多人,我有位朋友被他害得家破人亡,苏伯伯可以彻查佟岐,若他罪不当死,我愿承担一切后果。” “什么?佟岐开设赌坊坑人!” 苏鸿山闻言大怒,道:“我三令五申,军中之人禁止沾赌,他佟岐身为偏将居然开赌坊,简直岂有此理!回去后我立刻彻查此事!” 云缺在旁边听得直摇头。 这位将军实在够粗心的,连手下开赌坊都丝毫不知,而且那佟岐的赌坊至少开了十来年。 解释了前因后果,牧青瑶决定立刻回皇城。 有白厌护送,苏鸿山还是不放心,一路将郡主送到皇城门口才罢休。 路上,牧青瑶给云缺解释了白厌的军职。 金吾卫指挥使,隶属禁军,与苏鸿山一样均为将军职位。 但皇城禁军里的将军,含金量之高,可不是八山城将军能比的。 皇城禁军总共十二卫,分别为左右翊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领军卫、左右监门卫、左右金吾卫。 十二卫共设六位指挥使,白厌便是左右金吾卫的指挥使。 指挥使之上,是统领所有禁军的大将军。 也可称为禁军大统领。 白厌此人,不同于粗俗的武夫,心智如狐,智谋百出,最喜欢看兵书,对儒道极为尊崇,为人处世也有一股子儒家之气,被同僚乃至敌人都尊称为儒将,是整个大晋有名的将星。 云缺听得很是入神。 白厌的年纪可不大,三十上下而已,就有了五品境界的修为,而且还是金吾卫将军,这种人是真正的天纵奇才! 看来皇城之内果然藏龙卧虎。 到了皇城脚下,苏鸿山即将返回八山城。 身为八山城的守将,没有皇帝调令之前是不能进皇城的。 分别前,苏鸿山沉声道: “红莲教既然有如此高手追杀,丫头你今后的处境很危险,短时间内千万别离开皇城,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回去后立刻派人去黑铁城通知你爹。” “不必麻烦了苏伯伯,我爹镇守边关,事务繁忙,这点小事无需打扰他老人家。”牧青瑶道。 “这可不是小事!他阜南王再忙,难道连闺女都不要了吗!这事儿不用你管了,我肯定通知他,要不是苏伯伯身为守将抽不开身,我亲自当你的护卫都行!”苏鸿山道。 牧青瑶无可奈何,知道这位苏伯伯是个热心肠,只好由他去了。 进城之后,白厌要去皇宫复命,烽烟这等大事,连皇帝都没敢睡,肯定等着查明真相呢。 白厌打算将郡主送到皇宫,牧青瑶婉言谢绝。 她准备明天再去面圣。 到了皇城,便彻底安全,这里是真正的天子脚下,不仅有伏妖大阵笼罩,还有无数巡街的武侯,其中不乏高手存在。 司天监的特殊法阵也在时刻监测着皇城内的气息波动。 但凡出现危险,司天监的强者会在第一时间出动。 红莲教的眼线再多,也不敢在皇城里作乱。 其实牧青瑶最主要的目的,是想与云缺逛一逛这座热闹非凡,被称为不夜之城的天祈皇城。 一路危机重重,几次险死环生,终于到了终点。 牧青瑶自从进城后,整个人显得明媚灵动起来。 等白厌带着军兵一走,牧青瑶立刻拉起云缺的手,跑向路边一个卖酥饼的摊位。 一人一份小酥饼,两人吃得津津有味。 “这家酥饼是整个皇城味道最好的一家!每次回来,我都会先买些解解馋。”牧青瑶调皮的道。 “原来郡主还是个吃货,皇城里有什么好吃的,你得带我吃个遍才行。”云缺道。 “没问题,本郡主答应你这个小小的请求了。”牧青瑶故作老成的道,说完忍不住咯咯直笑。 尽管已经入夜,皇城里灯火通明,宽敞的长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那边有一家小店,卖的汤圆味道一绝!” 牧青瑶兴致勃勃拉着云缺走上长街。 由于心情舒畅,两人的脚步不免有些快,云缺转身的工夫正好撞到一个路人。 对方不止一个,而是一伙年轻人,穿金戴银,锦袍加身,一看便是大户人家。 “怎么走路呐,没看到有人啊!” 被撞的年轻人见云缺一身布衣,顿时阴阳怪气的道:“这里是皇城,不是你们乡下,走路小心点乡巴佬!撞到了大人物没准小命不保!记住喽,皇城的路,不好走!” 遇到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如果换成在藏石镇,一记老拳就完事,根本不用废话。 不过这里是皇城,云缺不愿多事,没理睬对方。 牧青瑶面带歉意的赔了不是,并没抬出郡主的身份,对方一看是女孩子,没再刁难,一伙人扬长而去。 这几人都是家境殷实的公子哥儿。 惹事他们不太敢,又不是真正的衙内,在皇城里有几个钱根本不算什么,因为比你有钱的大有人在。 这些公子哥儿也就嘴上不饶人,最大的爱好是嘲讽穷人,骂骂乞丐,看看美女,晚上吃饱喝足出来遛弯,看看新鲜事。 还别说,今晚真有新鲜事。 城门旁边,有官兵新贴了告示,是一张通缉令。 城门旁其实贴满了通缉令,足有十几张,不是江洋大盗就是杀人的悍匪,每隔几天就有新的通缉令出现。 那几个公子哥儿见状立刻围拢上去,一边看一边点评。 “呦呵!银子不少啊,居然一千两!今年好像这个通缉犯的价最高了。” “可不是么,之前最贵的也就五百两。” “好家伙!杀了三百一十九人!这是把谁家灭族了啊!” “真正的杀人魔啊!谁遇到这家伙那可倒了血霉!” 几个公子哥儿先看的,是通缉令上的字,因为贴告示的官兵是从下往上贴的。 等通缉令贴完,几人终于看到其上的画影图形。 画得十分清晰,是个样貌清秀神色冷峻的年轻人。 当看到通缉令上的杀人狂魔之际,几个公子哥儿齐齐瞪大了眼睛,随后身体开始不停地打着摆子,一个个跟抽风了差不多。 他们在后怕。 怕得浑身冷汗! 因为通缉令上的杀人狂,不久前他们非但见过,还骂人家是乡巴佬来着! 第71章 吞刀入腹 突如其来的意外,云缺丝毫没有准备。 正欣赏着大名鼎鼎的伏妖阵呢,结果大阵居然被引动。 云缺第一时间认为有强大的妖物出没。 可四周除了行人之外,没有丝毫妖气存在,更别提妖物的影子。 当金龙完全凝聚出硕大的本体,居高临下悬在面前的时候,云缺这才确定。 好像是自己,引动了伏妖阵! 我又不是妖! 云缺很想解释一番,咱绝对是活人,如假包换。 可大阵凝聚出的金龙看样子听不懂解释,浑身金光暴起,如同夜幕里升腾起一轮大日! 牧青瑶惊得俏脸苍白。 她曾遍寻灵花,为了打造出伏妖大阵,可她从未见过大阵完全催动的模样。 因为自从大阵笼罩,城内就再无妖物出没。 强大阵法的气息波动,足以让妖物避而远之,根本不敢靠近。 小郡主很快联想到云缺妖武者的身份。 云缺的身上,融合着一道强大的妖魂,正是这道妖魂的存在,激发出伏妖阵的威能! 想到这里,牧青瑶大惊失色。 伏妖大阵的恐怖,绝非等闲,据说连高等妖族都可轻易灭杀,何况云缺一个八品武夫。 这时候无法求援,更无法逃离,伏妖阵笼罩整个皇城,根本逃不出去。 面对着暴起的金龙,牧青瑶始终紧紧抓着云缺的手,半刻不曾松开。 生死与共! 金龙的出现,带来了磅礴法力,形成狂风四散。 路上的行人无不跪地甚至趴在地上,头都抬不起来,更别提看向那金龙。 迎着风暴般的庞大法力,云缺始终昂着头。 单手握住刀柄。 让他坐以待毙,那是不可能的。 哪怕明知必死,云缺也没有等死的习惯。 既然伏妖大阵认定自己是妖,那便领教一番大阵之威! 云缺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金龙盘旋而起,居高临下,口中发出一道无声咆哮,就要俯冲而下。 然而云缺等来的,只有金龙咆哮形成的狂风。 那金色巨龙竟定在半空,一动不动。 很快,金龙开始消散,化作一片金光没入牌楼当中。 原地安静了下来。 伏妖大阵停止运转,阵道气息彻底消失。 等了好一阵儿,确定金龙回去了,云缺暗暗松了口气。 那金龙的恐怖,比起白厌与苏鸿山可强得多,估计困杀四品都有可能。 真要对自己绞杀,很容易今天死在此地。 云缺心中生疑。 不知大阵为何停止。 难道伏妖阵察觉到自己是活人了? 牧青瑶急忙拉着云缺远离了牌楼,走出几条街,小郡主的脸色渐渐缓和过来。 “伏妖阵原来如此可怕,大阵怎么会启动。”牧青瑶疑惑道。 “可能年久失修,出故障了,你们司天监是不是布完大阵就不管了。”云缺道。 “怎么可能不管,大阵运转无时无刻都有人检测,也许这次是意外。”牧青瑶蹙眉道。 “天祈城好像不太欢迎我这个乡下人啊。”云缺自嘲道。 “你要去的地方是学宫,求的是学问,不是在天祈城里做个地主。”牧青瑶道。 “郡主的道理总是随手拈来,我看你以后也能在学宫里做个先生。”云缺笑道。 “等我成了先生,第一个管教你这个淘气的学生。”牧青瑶调皮一笑。 经历过刚才的危机,两人再次轻松下来,牵着手,走在热闹的街头。 伏妖大阵的一瞬变化,并未给这座不夜之城带来多少躁动,街上的行人半点没少,仍旧熙熙攘攘,繁华热闹。 然而在大阵启动之际,那三双相继睁开的眼眸,却没有再次合拢。 一双眼,来自司天监最高处的观星台,深邃如海。 第72章 帝王一怒 一众官兵刀剑出鞘,将云缺团团围住。 周围的人群吓得纷纷远离。 这种架势在皇城里并不多见,那么多官兵出动,定是缉拿要犯。 牧青瑶和云缺都觉得莫名其妙。 刚进城而已,怎么被官兵盯上了? 云缺朝着为首的将领拱了拱手,道:“这位大人,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可是守法良民,今天刚到皇城,吃饭给钱,睡觉住店,从不惹事。” 那将领冷笑一声,展开了手里的画像道: “好一个从不惹事!你在乌鸡镇残杀三百一十九人!通缉令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云缺仔细看了看,对方拿的画像果然是自己,画得十分清晰。 云缺没想到自己在黑风寨住了一个月,乌家寨的事都传到皇城,连通缉令都下来了。 “乌家寨里没有好人,他们乌家拿活人喂妖,我是为民除害。”云缺无奈道。 “乌家有没有好人我不管,本官只知道你是朝廷通缉的重犯!”将领沉声道。 斩杀乌家数百人之事,一时解释不清楚,云缺说什么人家也不信。 牧青瑶急忙出面,直接取出阴阳令,亮明身份。 那将领一见令牌,立刻躬身施礼,拜见郡主。 “乌家寨之事有隐情,我可以作证,云缺并未乱杀无辜,还望大人通融一二。”牧青瑶客气的道。 “下官奉命缉拿重犯,职责在身,无法通融,还望郡主见谅,郡主若要求情,可以去皇宫面圣,亦可去刑部见我家大人,此人今日必须缉拿归案。”将领丝毫情面不给。 牧青瑶没了办法。 在藏石镇或者百玉城那种小地方,郡主的身份可以轻易调动官兵协助。 可这里是天祈城,对方是刑部的人,缉拿重犯这种事,一个灵芸郡主的面子可没什么份量。 为了不让牧青瑶为难,云缺干脆的道: “我跟他们走一趟就是了,郡主去找皇帝说明真相,替我申冤。” 牧青瑶抿着唇,点头道:“我马上去面圣,你别急,很快就能放你出来!” 杀人是重罪。 尤其连杀了三百一十九人,如此罪名若无法开脱,便是凌迟的死罪。 眼看着云缺被五花大绑押去天牢,牧青瑶恼怒的一跺脚,匆匆赶往皇宫。 刚到皇宫门口,正好看见白厌出来。 “郡主来得正好,陛下刚刚还询问你在何处,怪我没把郡主送到皇宫,龙颜大怒啊。”白厌苦笑道。 “本想明日再来面圣,怕打扰了陛下休息。”牧青瑶神色焦急的道:“白将军可知云缺的通缉令是何时下发的,乌鸡镇一案又是谁负责调查。” 白厌闻言怔了下,摇头道: “云缺被通缉了?这事我不知情,若有通缉令,那应该是刚刚才出的,之前我没见过,至于调查血案的人,郡主可去刑部询问。” 牧青瑶点点头,急着进皇宫。 “郡主是想给云缺求情。”白厌忽然说了句。 牧青瑶停住脚步,道:“云缺没有枉杀无辜,我去向陛下说明真相。” 白厌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 “若此事不急,郡主最好今天别提,改日再上奏也不迟,今天陛下的心情不大好。” “皇宫里出了什么事?”牧青瑶问道。 白厌缓缓摇头,他也不知内情,但龙颜不悦可是真的。 今天的皇帝,脾气很大,以白厌的眼力能看得出皇帝心头的暴躁。 所以他才建议牧青瑶将此事压后,省得惹恼了皇帝,反而对云缺更加不利。 可牧青瑶哪里等得了。 三天之后就是学宫考核,错过了就要再等一年。 牧青瑶整理一番衣着,就此进宫。 灵芸郡主拥有特权,可随意出入皇宫大内,无需禀报,不像白厌,得等皇帝召见才行。 御书房内,牧青瑶见到了当今晋国的皇帝,殷子受。 这位皇帝四十多岁,正值壮年,身形高大,鹰钩鼻,气质沉稳,目光有些阴沉。 由于早已入夜,皇帝身着便装,未穿龙袍,即便如此,仍旧一身帝王威仪。 殷子受正在御书房内观看奏折,一双长眉微微锁着,看得出心情不佳。 见到牧青瑶,殷子受的神色变得好转几分,现出微笑道: “你这丫头果然智计百出,居然能想到烽火戏诸侯这种主意,就不怕朕治你个擅自点燃烽火台的罪名吗。” “臣女为求自保,才想出如此下策,惊扰了陛下,特来请罪。” 牧青瑶恭敬的跪拜后,微微垂着头说道。 一国之君,不可无礼,能在御书房面见皇帝已经是特别的殊荣了。 殷子受哈哈一笑,道: “既然为求自保才惹的祸,朕若责罚,岂不是视你的安危于不顾,到时候你爹还不得拿朕这个皇帝是问,也罢,朕就当一回诸侯,被你这丫头以烽火戏耍一次。” 皇帝这番话,听得出对灵芸郡主宠爱有加。 牧青瑶连忙躬身拜谢,口称谢主隆恩。 随后皇帝询问了一番红莲教,牧青瑶将所知的消息如实道出。 “邪门歪道,也敢谋害大晋郡主,岂有此理!来人,命刑部彻查此事,将那红莲教的贼人一网打尽!” 皇帝下令,立刻有太监拟旨,连夜通知刑部。 刑部更不敢怠慢,大半夜的就开始调动人手,追查与红莲教相关之事。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一道圣旨,便调集了上万人马,不将红莲教铲除,皇帝的脸面可没地方放。 殷子受亲自册封的郡主,又是万民爱戴的灵芸郡主,若在大晋地界被暗杀,皇室的颜面将扫地。 不仅为了牧青瑶的安危,殷子受此举,也是在做给阜南王看。 随后牧青瑶先道出军弩流失一事,提及了黑风寨,道出八山城的接头人胡子,最后说起乌家寨里也出现为数不少的军弩。 一听军弩之事,皇帝的脸色变得更阴沉了。 军械之物,国之重器,一旦流失出去,损失的不但是国库,还有国运。 殷子受第二道圣旨紧接着发出,连夜调八山城守将苏鸿山进宫。 苏鸿山刚回到八山城,屁股还没坐热乎呢,接到圣旨后又星夜兼程的赶往皇城,要不是他有匹好马,这番折腾都受不了。 牧青瑶很聪明。 先把罪名给乌家寨扣好,言明乌家人持有军弩,并且私自豢养妖兽以活人喂食,又说出乌家暗中打造上百战巫图谋不轨。 等牧青瑶详细说完,皇帝的脑子里已经形成了一个画面。 乌家寨拥兵自重! 军弩,养妖,打造战巫,这种事能是自保吗,明显是要谋反呐! 最后,牧青瑶才将云缺以一己之力,铲除了乌家寨的事说出来。 牧青瑶始终在察言观色。 果然见皇帝听闻乌家寨已经覆灭后,神态从愤怒缓和了过来。 “你说的那个年轻人,居然有如此战力,实在难得啊。” 殷子受罕见的赞扬了一句,唏嘘道:“一己之力摧毁一座匪寨,他让我想起了你爹年轻的时候,那是真正的一人当关万夫莫开啊。” “陛下,何止难得!云缺有勇有谋,年纪轻轻便战力无双,绝对是栋梁之才,而且他即将参加学宫考核,有十足把握能去学宫求学。” 顿了一顿,牧青瑶继续道:“可是云缺刚刚被刑部押进天牢。” 皇帝闻言诧异道:“他犯了何罪?” 牧青瑶道:“刑部下发通缉令,因为云缺杀害乌家寨三百一十九名妖人而被通缉,陛下,臣女可以用生命作证,云缺杀的均为该死之人,他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牧青瑶特意称呼乌家寨为妖人,就是要营造乌家寨的邪恶,加上之前如实的描述,牧青瑶有绝对把握求皇帝赦免云缺。 殷子受点了点头,没立刻开口,而是深深的看了牧青瑶一眼。 “大晋王朝不会纵容任何一个妖人,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此事刑部会调查清楚,若那云缺当真无罪,自可免于牢狱之灾。”皇帝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牧青瑶大为意外,急忙道:“陛下!云缺没有枉杀无辜,我……” “好了!你一个女儿家,无需掺和这等凶案,既然平安归来,便回去好好休息,红莲教尚未铲除之前,别离开皇城,不然你爹要担心了。”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牧青瑶退下。 牧青瑶心头焦急,但她知道皇帝下了逐客令,再多说反而会触怒皇帝,只好躬身施礼后退下,连萍山君的行妖令与常威的无罪身,也被她暂时压下没提。 白厌说得没错。 皇帝今天果然心情不好,牧青瑶知道这种情况下,索要封赏并不明智。 走到门口,听到皇帝的声音传来。 “对了,明天你去瞧瞧宣儿,他最近身体不适,看到你,病就好了一大半,你不在皇城,他整天心神不宁的。” 皇帝口中的宣儿,名为殷宣,是当朝太子。 牧青瑶深吸一口气,答应后离开了皇宫。 至此,牧青瑶终于知道了皇帝为何没有立刻赦免云缺。 因为自己! 牧青瑶暗暗自责。 刚才在皇帝面前太过心急于救下云缺了,关心则乱,以至于说出用生命担保这种罕见的说法。 帝王者,哪个能是泛泛之辈,窥探人心轻而易举。 皇帝应该看出了自己对云缺超乎寻常的关切,所以才会不喜,才没有立刻赦免。 牧青瑶与太子同岁,两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儿时是玩伴。 随着渐渐长大,牧青瑶察觉到皇帝这些年有意促成自己与太子,而她与太子之间也是满朝文武最看好的一对。 在所有人眼里,灵芸郡主与太子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可牧青瑶对太子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可言,更不喜欢太子那种脾气阴柔又喜欢算计的人。 郡主的喜怒哀乐,对皇权而言毫无影响,因为皇帝才是大晋国的主宰。 既然皇帝看好灵芸郡主与太子这一对,自然不会允许其他男人染指牧青瑶,所以才会对云缺的处境置之不理。 死罪倒是谈不上。 刑部肯定会调查乌家寨一事,可这段时间究竟多长,没人知道。 十天半月有可能,一年半载也有可能。 拖得时间越长,云缺被关在天牢的时间就越久,三天后的学宫考核赶不上,没准连明年的考核都未必能赶上。 离开皇宫后,牧青瑶心急如焚。 很快小郡主冷静下来。 她想到一个唯一能救出云缺的人,于是匆匆赶往司天监。 牧青瑶走后,御书房里变得安静而压抑。 皇帝的脸色,阴沉如水,整个人显得躁动不安,不知在为何事而烦恼。 脚步声传来,一名老太监的身影出现在书房内。 “怎么样,可有线索?”殷子受略显焦急的问道。 “回禀陛下,所有活口已经全查过了,暂时没有线索,剩下的,只有那具尸体。”老太监始终躬着身,垂着头。 “废物!” 殷子受抓起桌上的玉石茶盏,狠狠摔碎,低吼道:“继续查!东西找不回来,你提头来见!” “陛下息怒,老奴舍掉这条老命也会为陛下追回失窃之物。”老太监的身子躬得更低。 殷子受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 “去吧,切记用些心腹之人,消息不可外泄,那些活口,你知道该如何处置。” “陛下放心,知道这件事的,只能是死人,老奴告退。” 老太监始终没抬头,弯着腰,退出了御书房。 第73章 消失的妖魂 司天监,在晋国有着特殊的含义。 司天监的人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官职,即便监正,也仅仅挂着闲职而已。 但司天监的地位,却凌驾在三司六部之上。 原因无他,只因司天监专门处理大晋之内所有与妖邪相关的诡案奇案,是追杀妖邪的特殊机构,直属皇帝亲自管辖。 司天监有权调动六部,甚至是禁军。 无需多言,只说一句协助查案,无论六部还是禁军,都得乖乖听从调遣。 布置在皇城的伏妖大阵,便是司天监打造而来,并负责监管。 司天监地位崇高,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当代监正吕青,大晋三柱国之一。 牧青瑶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强援,就是她的师尊。 小郡主急匆匆赶到司天监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 司天监内灯火通明,一些小吏正忙忙碌碌。 司天监分为多个区域。 有研制法阵的密室,有祭炼法器的大殿,有调配丹药的香堂,有关押罪犯的牢狱,甚至还有存放妖物尸体用来研究的尸房。 牧青瑶是监正亲传弟子,到了司天监与回家一样,自然畅通无阻。 她找人打听了一下,得知监正在观星台,立刻跑向楼上。 刚上楼梯,迎面下来一人。 “小师妹!你怎么没等我呢。” 下楼的,正是在野外寻找了半宿,刚刚回来的李玄驹。 “抱歉啊三师兄,白厌将军护送我回来,所以没等你。”牧青瑶歉意的道。 “白厌啊,那家伙挺讨人厌的,以后少理睬他,对了,师兄的画地为牢威能不赖吧,那贼人肯定被困住半天!”李玄驹洋洋得意的道。 牧青瑶尴尬了一下,没好意思明说你的画地为牢片刻就被破了。 “幸亏师兄出手,师兄的法力明显又进一步。” 牧青瑶毫不吝啬的夸赞。 她很清楚这位三师兄的脾气,最喜欢别人夸,越夸越找不到北。 “嘿嘿!小手段而已,师兄的传送阵那才叫一绝呢!等我完成手头儿这套十连传送阵,带师妹去兜兜风!”李玄驹得意道。 “师兄的连续传送阵,距离会变远么?”牧青瑶问了句。 传送阵这种法阵,功效只有一个,那就是跨越空间达到远距离传送的单一目的,传送得越远,越消耗法力。 “不会,距离和单次传送阵一样。”李玄驹摇头道。 “连续传送十次,和传送一次有什么区别。”牧青瑶不解道。 “区别大了!小师妹想想看,从皇城一次传送到八山城,是不是什么景色都看不到?多无聊!我这套十连传送阵,可在途经之地停顿十次,能看到十种不同的景致!比起单次传送阵,十连传送阵简直打破了传送阵的桎梏!传送的途中还能看风景,你说绝不绝!” 李玄驹傲然道。 牧青瑶听得瞠目结舌,最后只能给出一个字的赞美。 “绝!” 见牧青瑶匆匆要上楼找监正,李玄驹的脸色变得奇怪起来,道: “小师妹啊,师尊知道你回来了,说你一路凶险返回皇城居然不先到司天监,反而在城里乱跑,所以罚你去地牢面壁思过,十天之后才能出来。” “什么!”牧青瑶大惊失色,道:“我没乱跑!我去找师尊评理!” 李玄驹身后走出两名面无表情的司天监弟子,不容分说架着牧青瑶往地牢走。 “师尊刚吩咐我下来押你去地牢,小师妹先委屈委屈,在里面看看书,休息休息,想吃什么好东西,师兄去给你买来。”李玄驹苦着脸道。 他也不想把牧青瑶关起来,可监正的命令,他不敢不听。 地牢位于司天监最高的观星台下,昏暗阴冷,只有几盏小油灯。 牧青瑶被关进来后,急得直跺脚。 皇帝那边拖着不肯放云缺,师尊这边又罚自己禁足,牧青瑶此刻叫天天不灵,简直欲哭无泪。 禁足十天,到时候学宫考核早结束了! “师尊!放我出去吧!我有急事呀!” “师尊行行好,让我见你一面再关我也行呀!” “人命关天!师尊救命啊!” 牧青瑶在地牢里大喊,可惜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正焦急的喊着呢,牧青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种野兽般的低吼。 她回头一看。 昏暗的角落里,有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牧青瑶吃了一惊,连忙闭口。 眼睛的主人从黑暗里现身。 是个一身黑衣的女人,头发散乱,脸色十分苍白,乍一看好像个野鬼似的。 黑衣女人脚下没动,身子却瞬间出现在牧青瑶近前,几乎贴着牧青瑶的身体,直勾勾盯着小郡主。 “大、大师姐!” 牧青瑶面带苦涩,声音放得很轻的道:“你还在这里啊。” 女人盯着牧青瑶看了好一会,从喉咙里发出嗯的一声,鬼魅般退回到阴影里,再无声息。 牧青瑶撅起小嘴儿,无力的坐了下去。 她不敢再喊师尊了。 因为大师姐最厌恶吵闹,喜欢安静。 这位大师姐凶得很。 整个司天监上上下下,基本所有人都被她揍过。 而且下手极狠,经常伤人,所以总被监正关进地牢面壁思过。 牧青瑶上次离开皇城的时候,这位大师姐就在地牢里关着,这都几个月了,她回来,大师姐还没出去呢。 牧青瑶可不想挨大师姐的揍。 真要揍一顿,两月别想下床。 “云缺,你千万不能出事呀。” 小郡主在心里暗暗祈祷,没了任何办法。 倒不是怕云缺被杀头,因为牧青瑶很清楚皇帝不是昏君,乌家寨的事,早晚能水落石出。 她怕的,是云缺冲动,动手强闯天牢。 真要到了那一步,天祈皇城就没有云缺的立足之地了。 牧青瑶的担忧不无道理,以云缺的战力,天牢肯定是关不住的。 但牧青瑶忘了一点,云缺也是混过官场的人。 虽然只是个小小仵作,好歹也算半个官差。 闯天牢的罪名,云缺哪能不懂。 除非真到了必死的那一步,云缺才会杀出天牢,否则就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 平常猎妖,荒山野地里一样睡,何况有屋有床的天牢。 到了天牢,云缺只当到了免费的客栈,毫不在意。 天牢位于刑部管辖的范围之内,占地极大,关着的囚犯多达上千。 几乎人满为患。 云缺被戴上镣铐,锁住了双手,随身包裹也被扣押。 连刀鞘都被收走。 好在之前把长刀吞入腹中,要不然在天牢里云缺还得表演一次吞刀入腹。 牢房里还算干净,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 两张简单的木床,一个夜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当云缺被关进牢房后,发现里面有人。 天牢里的牢房修建得很宽敞,囚犯多的时候,便会两人一间。 牢门开关的响动,吵醒了里面的囚犯,这人骂骂咧咧揉着眼睛站了起来。 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个子不高十分敦实,看样子有把子力气。 等狱卒走后,汉子斜着眼瞥向云缺,撇嘴道: “新来的,你吵到我睡觉了!” 云缺随口道:“那你继续睡。” “睡不着了!”汉子捏着拳头,示威般说道:“犯了什么事儿啊小子。” “刚进城,骗了点小钱儿。” 云缺没心思理睬对方,把之前表演赚钱说成骗点小钱儿。 一听这话,汉子立刻来了精神,冷笑道:“看来你是个惯犯啊,能骗钱的肯定口舌如簧,来,给大爷唱个小曲儿听听!” 云缺无奈的转向对方,道:“你睡不着是吧,用不用给你唱个摇篮曲。” “行啊!唱什么都成,有意思就行!”汉子兴致勃勃的道。 “摇篮曲不会,我是干白事儿的,只会唱送葬曲,要么给你来一首?”云缺道。 汉子听出不对味了,将拳头捏得嘎巴作响,走向云缺道: “想找茬是不是!今儿大爷让你知道知道,天牢里的拳头有多重!” 嘭! 一声闷响。 那汉子直接被云缺一脚踢得飞起来,撞在墙壁上慢慢滑了下去,一声不吭的昏死过去。 云缺盘坐在一张木床上,等了半天,眼见外面要亮天了,也不见牧青瑶的身影。 “出意外了?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我吧。” 云缺自顾自的嘀咕着。 他怎么也没想到,牧青瑶此刻的处境会和自己一样,都被关了起来。 说这话的,不止云缺一个。 同一时刻,皇城与八山城之间的某处荒林间,鼻青脸肿的萍山君坐在一个土包上,望眼欲穿的望着皇城方向。 等了大半宿,也没看到云缺和牧青瑶再次出现。 “该不会把我忘了吧……人族果然没信用!本王的行妖令呐!” 萍山君大吼了一声,随后急忙闭嘴。 这里离着皇城太近,它可不敢大呼小叫,真要让皇城里的高手知道外面有个七阶虎妖,随随便便出来一位都能把它收拾掉。 “这里不是好地方,我得躲远点。” 萍山君趁着天还没亮,逃向远去,远离了皇城。 萍山君做梦也没想到, 云缺与牧青瑶刚进皇城不久就被分别关了起来,别说行妖令,走出监牢都做不到。 天牢内,等待得无聊之际,云缺下意识的沟通妖刀。 这种举动,他时常会做。 就像平常捏捏拳头,活动手脚,属于一种猎妖人独有的习惯。 毕竟妖刀是本体的一部分。 但随后云缺忽然怔住了,眉峰锁起。 妖刀在肚子里,没有任何问题,随时能取出。 可自己与妖刀之间的那种特殊联系,云缺居然感受不到了。 “怎么回事……” 云缺闭上眼,沉心静气,仔细用神魂沟通。 每当他如此感受神魂,都能察觉到神魂里另一个强大妖魂的存在。 那是他的伴生妖魂,自从三岁起便一直存在。 但今天,云缺居然感受不到妖魂! 仿佛自己的伴生妖魂突然消失了一样。 这种情况,云缺从未遇到过。 妖刀尚在,妖魂消失! 很快云缺冷静下来,暗自沉吟。 随后云缺想到了红莲教主最后时刻催动的那个奇怪魂咒。 身体依旧毫无异样,没有丝毫受伤的迹象。 但妖魂的消失,云缺认为肯定与那魂咒有关! 想到这里,云缺直接散开上衣。 低头一看,在自己心窝位置,正印着一个小巧的莲花图案。 魂咒,莲花印! 第75章 验尸 验尸这种事,那是云缺的老本行。 尤其妖尸,验过成千上万。 不仅验尸,有时候还分尸,扒皮抽筋的那种。 “仵作哪有不会验尸的。”云缺道。 犁大人听罢点点头,道:“想不想吃肉。” 云缺狐疑的看了对方一眼,道: “大人有什么吩咐,不妨直说。” “跟我去验一具尸体,若能从尸体死因看出些有用的线索,你在天牢里天天都有肉吃。”犁大人开门见山的道。 “可以,不过除了吃肉之外,我要一份每天放风的资格。”云缺讨价还价道。 “别太贪心,以你的罪名,也许今天是你唯一能离开牢房的一次。”犁大人冷声道。 见对方不松口,云缺也无所谓。 能有肉吃已经不错了,至少不用饿肚子。 答应下来后,云缺被带出了牢房,跟着犁大人来到一间存放尸体的大屋。 一进屋便寒气扑面。 屋子中心是一个宽大的木台,上面盖着一层白布。 屋子里站着不少人,都穿着官服,一个个神色凝重,眉头紧锁,时而低声交谈两句。 有三个仵作装扮的官差正在讨论着验尸结果。 见犁大人到了,屋子里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纷纷见礼。 站屋里的,都是刑部的官差。 大晋王朝设有六部,分别为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 刑部作为六部之一,掌天下刑罚之政令,责任重大,下设五司。 督捕司,掌缉捕事宜,追捕逃亡之犯;秋审司,掌核秋审,朝审各案;提牢司,掌牢狱,统管狱卒,稽察各地牢中罪犯;赃罚司,掌收放案内赃款及没收财物;律例司,掌修订律法。 天牢重地,归属于提牢司管辖。 提牢司以提刑官梁大人为首,下设十名下属官吏,简称属吏又叫令史,在场的除了直属天牢的仵作之外,全是提牢司的令史。 属于犁大人的下属。 云缺进屋后,扫了眼在场的提牢司令史。 总共十来位,容貌各异,年纪有老有少,大多皱着眉一脸哀相,可能这件凶杀案牵扯不小,都觉得倒霉呢。 看到云缺被带进来之后,这些令史看一眼便移开目光。 没人愿意多看一个囚犯。 唯独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令史,与云缺的目光对视了一下,随后微微点头。 人家既然点头示意,相当于无声的打过招呼,云缺也就朝对方点了下头。 这个年轻令史给云缺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 不仅此人是唯一一个愿意与云缺这种囚犯打招呼的人,还有一点,是这人的容貌。 此人一半的脸上遍布疤痕,一侧的嘴角开裂,乍一看有点吓人。 竟被毁容了。 从另一半脸上,能看出此人应该仪表堂堂,是个容貌英俊的年轻人。 可惜,被毁掉的半张脸,让这位年轻令史与英俊两个字再也无缘。 犁大人颔首示意后,问那三名仵作道: “可有新的线索。” 语气冷淡,听得出毫无期待可言。 三名仵作连忙躬身回话。 “回禀大人,暂时只能确定为他杀。” “凶手一剑毙命,剑法凌厉。” “从现场无人发现凶手这一点来看,凶手极有可能用的法器飞剑,远距离杀人。” 三名仵作各自道出一句话,便不再吭声。 这三人都是经验老道的仵作,整整查看了一天一夜,也没发现有用的线索。 毕竟只是一具尸体,除了怎么死的,凶器如何之外,实在看不出太多东西来。 犁大人早知道是如此结果,对云缺道: “你来看看。” 云缺也不废话,直接掀开白布,现出下面的尸体。 尽管早已见过尸体,在云缺拉开白布的时候,周围的令史与那犁大人还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尸体是个年轻女子,二十岁上下的年纪。 尸体摆放得很好,端端正正,不过是两截的。 一颗人头,被齐刷刷切了下来! 木台下方堆着大量冰块,尸体此刻有些发白,血迹早已被冻住,好似一尊雕塑。 云缺没看伤口,先看了眼尸体的装扮。 一身绸缎的里衣,外套早已被去掉,鞋子还在。 扫了一眼,云缺已然断定了死者的身份。 尸体的头发盘得极其繁复且端庄,这种发型,通常连豪门望族的贵妇人都难以企及,需要专门有人打理才行,绝非小门小户人家。 尤其鞋子,十分精美,绣着小巧的牡丹,还是用的金线。 独自立瑶阶,透寒金缕鞋。 单单这双鞋子就造价不菲! 云缺判断,这名死去的女子,应该是皇宫里的人,有可能是名地位不低的宫娥。 而且这女子是有修为的。 云缺从女子手掌的一层老茧判断出,死者是名武者,经常动用刀剑。 至于宾妃身份,则不大可能。 宾妃是皇帝的女人,即便死去,也不会脱掉外衣,让一群大男人在这验尸,那是皇帝所无法容忍的。 看出尸体的身份后,云缺随口问了句: “死者,死于何时。” 什么时候死的,其实对云缺来说无关紧要。 但昨晚牧青瑶进了皇宫,至今也没出现,不知这宫娥之死会不会与牧青瑶有关。 “一天之前。”犁大人沉声道。 得知时间,云缺放心了。 他和牧青瑶昨晚才进的皇城,那时候这宫娥早死了。 随后云缺开始仔细验尸。 先把人头拿起来摆弄半晌,还凑近闻了闻,鼻子几乎要贴在人头的脸上。 云缺这番举动,看得周围的几位大人直皱眉。 连那三个仵作都看得瞪大了眼睛。 让你来验尸,不是来玩尸,看样子你好像还想尝一尝似的。火山文学 看了看伤口的断面后,云缺将人头与身体合拢,问道: “发现尸体的时候,死者的脸朝上,还是朝下。” “脸朝上,我亲眼得见。”犁大人沉声道。 “朝上啊,我验完了。”云缺神态轻松的道:“大人想知道什么线索。” 见云缺气定神闲,好似把握十足,犁大人立刻眸光一亮,道: “凶手是男是女?凶器是刀是剑?凶手的修为是高是低?但凡与凶手有关的任何线索都可以!” 云缺闻言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当众人以为他要高谈阔论之际,只听云缺道: “不知道男女,不知用刀用剑,也不知修为高低,但我知道这女子应该尚未出阁,大人若是不信,找个媒婆一验便知。” 一群官人还以为有了凶手的线索,结果此刻纷纷泄气,怒视着云缺。 犁大人愣了愣,恼怒道: “我不管尸体!我只要凶手的线索!” “大人别急。”云缺微笑道:“我看不出别的,不过我能断定,杀人凶手,他不是人。” “本官知道那凶手不是人!是个冷血的禽兽!你到底会不会验尸?”犁大人气得头顶快冒烟。 其他人都不敢言语。 纷纷对云缺投去敬佩的目光,心说你小子真有种,我们得罪了顶头上司,肯定要被穿小鞋,你一个囚犯还敢戏耍提刑官,今后在天牢别想消停,等着受罪吧。 第77章 隔壁美景 天牢的牢房互相挨着。 云缺所在的这件牢房隔壁,按理说也该关着囚犯才对,云缺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看的。 不过既然石头说得神神秘秘,勾起了云缺一丝兴趣。 等吃完了饭,云缺来到孔洞近前,随意的朝隔壁瞄了一眼。 隔壁牢房里关押的,是个女人。 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一侧肩头露在外面,现出刺眼的莹白。 女人抱着双膝坐在角落里,低着头,看不到容貌。 云缺看了一眼便失去兴趣。 还以为关着个怪物,原来只是个弱女子。 云缺正要收回目光,牢房里的女人缓缓抬起头,朝着墙壁上的孔洞望来。 云缺看到了对方的脸。 这女人的年纪在二十多岁,看着披头散发邋邋遢遢,可容貌居然生得极美! 瓜子脸,柳叶眉,一双清澈的眸子宛若秋水,精致的琼鼻,樱桃小口不染而朱。 女人的五官每一样都无可挑剔,组合在一起更是绝美中透着一种妖异,如异域舞娘,天外妖姬。 如此一个标志的美人,居然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天牢,任谁看到都会有一种我见犹怜,恨不得将其救出这处苦难之地的冲动。 美人,云缺看过不少。 无论藏石镇的大家闺秀秀儿姐,还是灵动狡黠的乌灵儿,都是很美的女孩,更不用说灵芸郡主那种天生丽质的绝代佳人。 但隔壁牢房里的女人,给人一种柔弱中透着邪魅,美丽中暗含杀气的感觉,如冰山般只可远观,不可接近,浑身上下透着生人勿扰的冷漠。 看到女人面貌的那一刻,云缺只能想到一个词汇来形容。 美人如狐! 若非这里是皇城天牢,如果在荒山野岭遇到这个女人,云缺会觉得对方是个狐妖所化。 简直如狐狸精一样! 欣赏美人,是云缺的一大爱好。 云缺大大方方的看了半晌。 女人显然也看到了墙洞里的眼睛,默默与云缺对视,眼眸里毫无波动,好似一潭死水。 云缺不眨眼,那女人也不眨眼。 两人就像较劲似的,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对方。 石头在旁边等得直咽口水,有心让云缺歇会儿,自己好过过眼瘾,又不敢开口。 提刑官犁大人可亲口说了,这位背着三百多条人命呢。 直至一顿饭的时间,局面有了变化。 云缺是八品武者,瞪眼睛而已,根本不累,看一天都没问题。 那女人先垂下了目光,缓缓抬起手,开始解自己囚服上衣的扣子。 云缺觉得奇怪。 这女人有怪癖不成,被人看非但不恼,还想让别人看得更多? 于是云缺瞪大了眼睛,贴在牢房墙上,看得饶有兴致。 这种小场面,对看遍藏石镇所有年轻女人沐浴的猎妖人来说,实在是小儿科。 随着女人手上的动作,第一颗扣子分离。 现出一大片莹白。 然后女人开始解第二颗扣子。 就在第二个扣子即将解开的那一刻,云缺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狰狞的影像! 一只硕大的蜈蚣竟钻进墙洞,快速朝着云缺的眼睛爬来。 天牢里昏暗潮湿,虫蚁自然不少,若被蜈蚣朝着眼睛咬一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云缺的反应速度,自然不是蜈蚣能比拟。 一侧身,让开墙洞。火山文学 那蜈蚣沿着墙洞爬了出来,很快钻进角落消失不见。 石头看到蜈蚣,连忙冲过去一顿乱踩,一边骂骂咧咧,生怕被这玩意咬到。 普通蜈蚣虽然不致命,但伤口肯定会红肿,这里是天牢,没人给囚犯看病,遭罪的只能是自己。 云缺的眉峰不着痕迹的动了动,扫了眼蜈蚣爬走的角落。 巧合? 再次朝墙洞里看去。 隔壁的女人已经扣好了衣服,垂着头,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扫兴的蜈蚣。 云缺没去多想,盘坐在木床上运转周身气机,闭目打坐,思索着刚才验尸一事。 从那位犁大人的只言片语判断,皇宫里肯定出了什么大事。 凶手杀掉宫女,又能全身而退,这种情况很蹊跷。 没人会潜入皇宫,只为了杀个宫女,肯定有特别的目的。 按照常理推断,凶手应该冲着皇帝去的,想要刺王杀驾。 以云缺敏捷的思维,第一时间便排除了这个猜测。 皇帝身边肯定有高手昼夜保护,凶手若想刺杀皇帝,首先遭遇的绝不会是一个宫娥,而是面对一群大内高手。 可尸体只有一具。 如果有更多尸体存在,云缺相信那位犁大人肯定会统统拿出来分析。 以云缺猜测, 杀掉宫娥的凶手,目的不在皇帝,而是皇宫里贵重的东西。 凶手的身份是个贼! 在行窃过程后,恰巧被宫娥撞见,这才痛下杀手,留下痕迹。 从犁大人如此急迫的找出凶手线索来看,那凶手应该得手了,带走了某种贵重之物,皇帝因此大怒,刑部自然跟着倒霉。 “皇宫里丢了什么呢。” 云缺在心头暗自沉吟。 皇帝与他太过遥远,皇宫的财富,云缺也很难想象,实在猜不出皇家丢失的到底是什么。 云缺转而开始分析凶手。 比起皇宫失窃,云缺对那个神秘凶手更感兴趣。 因为那家伙与妖有关。 凶手未必当真是一头妖物,更有可能的,是一个能驾驭妖物的修行者。 比如自己这样的猎妖人。 若动用妖之力的话,云缺也能以妖爪杀人,留下与宫娥尸体上一模一样的伤口。 “伏妖大阵看来不像传闻的那么威力无穷,一定存在着某种缺陷,或者有人能在大阵内遮蔽妖气。” 云缺在心里如此想着。 否则就不会出现皇宫妖影这等奇闻。 “与其杀掉宫女,不如将其打昏,麻烦还能少一点。” 云缺继续推算着,在心底自语。 杀人,不仅会留下痕迹,还会更快泄露凶手的踪迹,引来皇宫护卫追杀。 打昏的话,逃走的时间将更加充盈。 凶手执意杀掉宫女,在云缺看来只能说明一点。 宫女看到了凶手的模样,或者看清了凶手的身形轮廓,从而被灭口。 “凶手看来对皇宫十分熟悉,又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半点模样,这家伙有点意思。” 云缺暗暗一笑。 他已经大致猜测出凶手的真正身份。 极有可能是庙堂中人,或者军方的高手,甚至是皇亲贵胄。 总而言之一句话, 凶手,是混迹于天祈皇城的内鬼,有着一层明面上地位不低的身份做掩饰。 如果让云缺得皇宫里丢失了什么,他能分析出更多线索。 可惜,犁大人守口如瓶。 又或者那位犁大人也不清楚失窃之物。 散去思绪,云缺不在多想。 皇帝家的事,他没兴趣理睬。 不过诡案凶手的线索不能浪费,云缺准备有机会再利用一二,找那位犁大人换点东西。 石头还在墙边窥视隔壁,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咽口水。 “看多了伤眼。” 云缺随口道了一句。 石头立刻听话的离开墙洞,学着云缺盘坐在木床,嘿嘿讪笑道: “怎么样老大,是不是看完还想看!我活到这么大,就没见过有女人比她好看的!” “那是因为你活得还不够久。”云缺道。 “我活得越久,看到的女人就越老哇,总不能娶个婆娘,越活越年轻吧。”石头疑惑道。 “笨呢,只要活过千年万年,活到成仙,你就能看到仙女,仙女还能比她丑吗。”云缺道。 “对哦,好像是这个理儿……”石头挠了挠头,觉得不对味了,苦笑道:“嘿嘿我哪能成仙呐,我这辈子能成个家就谢天谢地谢祖宗了。” “隔壁的女人是谁。”云缺道。 “阿梅,梅花的梅!没人知道她真正的名字,阿梅是牢里的犯人给取的。”石头道。 “阿梅?为何取这个名字,跟个丫鬟似的。”云缺道。 “因为她喜欢梅花!外面放风的区域,墙外有些梅树,开花的时候,跳得够高就有机会摘几朵,只要给阿梅两朵梅花,她会给你唱一段小曲儿做报答。”石头道。 “她要梅花做什么。”云缺问道。 “喜欢呗!女人不都喜欢花儿么。”石头挠头道。 云缺瞥了眼墙壁上的孔洞。 梅花不仅能看能闻,还能入药。 “等过些日子梅花盛开的时候,以老大的身手肯定能摘到更多!到时候老大就有耳福了,我保证老大这辈子肯定没听过那么好听的小曲儿!”石头打着包票道。 “有多好听,能比青楼里的花魁唱得还好听?”云缺不信的道。 “没得比!” 石头兴致勃勃的道:“干我这行的,少不得与那些大老板打交道,有时东家收到账,一高兴带着我们去青楼听曲儿,天祈皇城里最有名的八座青楼,八位花魁,我大多听过,比起阿梅的歌声,那些花魁唱的简直难以入耳!” “有那么好听?”云缺奇怪道。 “阿梅唱的小曲儿绝对是天籁之音!听过一次这辈子都忘不掉!” 石头炫耀道:“去年我踩着另一个狱友的肩膀才够到两朵梅花,还被狱卒打了一顿,听完阿梅的曲儿,我觉得再被打两顿都值!” 云缺听得好奇。 小曲儿还能唱出天籁之音,这得多高的音律造诣。 本来人就长得极美,又有一副好嗓子,这等女人又怎会落到天牢之地? “那个阿梅,她什么罪名?”云缺问道。 提及阿梅的罪名,石头的神色立刻变得古怪起来。 第78章 美梦 石头的神色,呈现出一种难以启齿,又心惊肉跳的模样。 他先跳下床,往外看了看,确定没人,这才凑到云缺近前,低声讲出了阿梅的罪行。 云缺听完,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切了侯爷的命根子?” 云缺啼笑皆非。 这种罪名不好判刑,别说大晋律例,连前朝大燕律例都没有记载。 “美人如蝎啊,哪位侯爷这么倒霉。”云缺实在想笑。 “听说是大名鼎鼎的锻纸侯,阿梅是他新纳的小妾,结果还没洞房呢,咔嚓!被一剪子给切了!” 石头说着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那种伤势虽然不致命,但太遭罪了,想一想都瘆得慌。 “断子侯?这位侯爷的名号不错啊,断子绝孙,早有征兆。”云缺实在没忍住,呵呵笑了两声。 石头一听顿时大惊,连忙比量禁声的手势,低声道:火山文学 “嘘!老大小点声!这话要是让锻纸侯听了去,肯定跟你没完!”石头忌惮道。 “既然是纳的妾,怎会出现这种局面,阿梅难不成是那个断子绝孙的侯爷,强买强卖的民女。”云缺道。 “估摸着差不多,我也是这么猜的,可怜阿梅,年纪轻轻就被下了大狱,这辈子怕是出不去喽。”石头叹息道。 云缺听得奇怪,问道:“阿梅不是死罪?” 重创当朝的侯爷,这种罪名绝对不轻,若是普通民女,肯定要被砍头。 “应该不是,她在这里至少关了三年,要是死罪,早砍头了!”石头道。 云缺更觉得奇怪了。 切了侯爷的命根子,还能在天牢关押多年而没死,这个阿梅的身份怕是没那么简单。 “阿梅什么来头。”云缺道。 “不清楚,她从来不跟别人说话,罪名也是从一个狱卒口中传出来的,要不是会唱小曲儿,都以为阿梅是哑巴呢。”石头道。 云缺点点头,道:“说说那个断子绝孙侯。” “锻纸侯,锻造的锻,纸张的纸。” 石头解释道:“锻纸侯此人精通锻造武器,听说大晋立国之前就是皇帝的家丁,负责锻造军械,手握大权,因其锻造的手艺精湛,能锻造出如同纸张薄的钢刀,后来被皇帝封为锻纸侯。”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云缺感慨了一句。 当今皇帝原本是一方诸侯而已,坐上皇位,家中的旧臣家丁自然水涨船高,封侯拜相。 听到这个消息,云缺想起了牧青瑶的父亲,阜南王也是皇帝曾经的家将,应该与那个锻纸侯很早就认识。 石头说得起劲,继续讲道: “锻纸侯这人是有名的色中饿鬼,男女通吃!我曾经跟着一位大老板办事,老板有一次喝醉,说了个隐秘,他说这些年往锻纸侯府上送去的少男少女至少有五十个!全是十来岁大,供那锻纸侯享乐!” 云缺皱了皱眉,厌恶道: “十来岁大的孩子也不放过,这种畜生断子绝孙实在太便宜了,断得好啊,那个断子绝孙侯该不会叫禽兽吧。” “对啊,锻纸侯就叫琴寿!琴声的琴,寿元的寿!”石头道。 “禽兽,断子侯,呵!好名好封号!”云缺笑了声。 说话间,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晚饭和早饭差不多,白菜汤,粗面馍,外加一碗大咸菜。 云缺正准备吃饭,牢门开了,吴鹰走了进来,提着一个食盒。 “吴大人。” 云缺起身拱了拱手,手上的镣铐哗啦作响。 这位半边脸毁容的提牢司令史,给云缺的印象还不错,是个直来直往的人。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反正你早晚也要入学宫,我长你几岁,叫我师兄即可。” 吴鹰说着将食盒打开,里面是四菜一汤,一盆热腾腾的白米饭,还有一小壶酒。 “吴师兄,这是?”云缺改了称呼。 “犁大人每天送你的肉,你中午吃,晚上这顿我管,放心吃,只要师兄在天牢一天,你的饭菜管够!”吴鹰笑道。 “谢过吴师兄。”云缺诚心的道谢。 比起天牢的清汤寡水,食盒里的四个全是肉菜,香气扑鼻,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谢什么,区区酒肉而已,不值一提!我们武者以气血为根本,吃得少了,一顿两顿还没事,时间一长气血会逐渐衰弱,再想补救可就难了。” 吴鹰笑着拍了拍云缺肩膀,道: “师兄还等着跟你去妖山比试比试谁猎的妖更多呢,慢慢吃,我放衙了,要回学宫修炼,记得吃饱了打套拳,舒展开筋骨再睡。” 云缺点头道:“师弟知道,对了吴师兄,晚上学宫里也有先生授课么。” “当然有!有的先生脾气古怪,白天睡大觉,只有晚上才会授课,别看我整天在提牢司当差,其实修炼上一点没耽搁。”吴鹰道。 “吴师兄不睡觉的吗。”云缺道。 “我睡得很少,一天休息个把时辰即可,人这一辈子,有三成时间浪费在睡觉上,我睡得少些,相当于比旁人多活很多年。”吴鹰道。 “吴师兄够拼的,将来定能扬名天下。”云缺赞了句。 如此勤奋的人,又岂会默默无闻。 “哈哈!借你吉言。” 吴鹰从怀里掏出把钥匙,将云缺手上的锁链打开。 “这样才能练拳。” 吴鹰关上牢门,转身离开。 云缺活动了一番手腕,倍感轻松。 手被锁着,始终行动不便,吃饭都不香。 “还是老大人脉广啊!” 石头眼睛瞪得多大,挑着两个大拇指拍马屁,随后讪笑:“老大能不能分我一小杯酒,我不要菜!尝尝酒味就成嘿嘿。” 食盒里的饭菜足够多,云缺也不小气,道:“便宜你了,过来吃吧。” “多谢老大!” 石头美滋滋的倒了杯酒,能在天牢里混上酒菜,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 刚喝了一小口,石头立刻惊呼道: “桃花酒!这是仙客楼的招牌!一小壶就要一两银子!” 云缺也尝出酒味的不同,醇厚中带着一种淡淡花香,入口绵长,比起犁大人给的清酒好喝多了。 石头仔细看了看四盘菜,羡慕万分的道: “都是仙客楼的招牌菜啊!这顿饭菜少说二两银子打底儿!” 一顿饭二两银子,确实不少了。 吴鹰出手果然大方。 吃饱喝足,云缺舒展了一番筋骨,准备练拳。 吴鹰说得没错。 天下武夫,均以气血为主,首先要吃饱肚子。 别看云缺猎妖四处跑,从不亏待五脏庙,每天必须吃饱喝足。 只有吃饱,才有气力可言,整天饿着肚子,没人有力气修炼武道。 所以武夫的食量都很大。 武道更是武夫不可或缺的功课,演武之法,必须时常习练,方可保持气机源源不断。 云缺练拳不多。 不是不会,而是没那个必要。 因为天天斩妖。 与妖物搏杀,就是最佳的习练。 世上没有任何一套功法,能和真刀真枪的实战相比。 在天牢无妖可斩,云缺想要保持气机,只能练拳。 云缺抬起双拳,一震双臂,做出起手式! 云缺刚刚亮出架势,旁边看热闹的石头顿时吓得躲在墙角,不敢靠近。 云缺的起手式太吓人了。 双拳震荡出两团气浪,双臂之上如同有旋风在游走,囚服都跟着鼓荡开来。 那是武者运转的气机,在身外所产生的风旋! 云缺这套拳,打得不算快,每一拳都带着破风声,大开大合,只有一个字能形容。 猛! 刚猛,凶暴! 这套拳有名字,叫七杀拳法,由七杀刀法衍化而来,是前朝大燕斩妖司的一份传承,云缺打小就学过。 七杀拳以攻为主,根本没有任何防御的招式。 每一拳都攻向敌人的命门,如同斩妖人的妖刀一样,有去无回,不见血就不会收。 完全的搏命之法! 打到最后,云缺侧腰扎马,双拳齐出。 嘭!! 拳风击打在墙壁上,吹起一层沙尘。 尽管拳头没贴到墙壁,仍旧在墙上留下两个浅浅的拳印! 这便是八品巅峰武夫的战力。 角落里的石头看得直冒冷汗。 他现在才知道,昨天人家那一脚,根本没用力! 如果挨上云缺全力一脚,石头很确定,自己的肚子会被直接踢爆! 等云缺收招定式,已然出了一身透汗。 石头在角落里连忙抚掌叫好,给足了老大面子。 云缺散掉外衣,现出精壮的上身。 外表看着瘦削,实则筋肉扎实,八块腹肌半块不少,由于气机仍在运转,身上的汗水自行蒸发,在云缺双肩上形成一层淡淡的雾气。 此刻的云缺,身躯健硕,雾气蒸腾,看起来犹如神魔一般,有一种阳刚之美。 这便是武夫的特点。 天下武夫,极少会出现阴柔之人,并非没有,而是相当罕见。 大多武夫都如云缺这般,从里到外透着一股男子汉独有的阳刚之气。 石头鼓完掌,看到云缺心窝处的烙印,夸赞道: “老大这刺青,好别致啊!” 石头自己身上也有,纹了一条花臂,他这种行当自然将自己装饰得越凶越好。 但刺青,都是青的,石头见过无数刺青,头次见到带有颜色的刺青,还是一朵惟妙惟肖的莲花。 “喜欢的话,给你也刺一个。”云缺随口道。 “不用不用!我怕疼嘿嘿。”石头连忙谢绝。 纹花臂把他疼个半死,这要弄个红莲,不定得疼多久呢。 云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扫向墙壁上的孔洞。 武夫没有其他修行者那种能察觉周围一切微小变化的灵识,但武者的五感极其敏锐,云缺察觉到有目光望向自己。 果然,孔洞对面,一只漂亮的杏眼,正盯着自己看。 隔壁的阿梅。 云缺大大方方站在原地,让对方看个够。 你那么小气,解个扣子就没了。 咱大方,随便看! 等汗水蒸腾之后,云缺穿上囚服倒头便睡。 吴鹰那种勤奋,云缺学不来,也不想学。 人生最大的爱好除了看美人沐浴之外,就只剩睡觉了。 对混吃等死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睡觉更好呢。 这一晚,云缺十分罕见的做了个梦。 还是个美梦。 梦境里,隔壁的阿梅身穿长裙,赤着双足朝自己走来,葱白的脚趾犹如卧蚕,温润如玉。 阿梅一边走,一边宽衣解带,一张狐儿脸充满了诱惑。 看得云缺一眼不眨。 直至上衣即将褪去,忽然又被其裹紧。 云缺大失所望,仔细一看,阿梅的脸睱已经变成了牧青瑶,正嘟着小嘴儿一脸嗔怪,满眼幽怨。 云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随之转醒。 狭小的牢窗外,天边放亮。 云缺望着牢房棚顶,想着心事。 被关进天牢已经一天多了,这么长时间,牧青瑶始终没出现。 牧青瑶不可能把自己忘了,经过那么多天的相处,云缺知道灵芸郡主绝非薄情寡义之人。 牧青瑶没出现,云缺想来只有一个可能。 对方与自己一样,暂时失去了自由。 点燃烽火惹恼了皇帝,被关了起来? 还是阜南王回来了,怕女儿再遇到危险,把牧青瑶关在家里? 云缺想不出真相,但他知道牧青瑶此刻肯定没什么危险。 毕竟这里是天祈皇城。 有禁军,有司天监,有一群武官,还有学宫里的无数学子。 以牧青瑶的地位,保护她的人,肯定很多。 云缺猜想现在小郡主可能无聊的坐在闺阁深处,吃着美食,看着杂书,心不在焉的等着自由。 云缺猜对了一半。 牧青瑶确实被禁足,非但没有美食书卷,反而正在受罪。 第82章 师兄得罪了 虽然只去过一次验尸的地方,但云缺的记忆力极好,早已记住了路线。 与吴鹰转进右侧通道后,云缺发现走错了。 “吴师兄,我们不是验尸去么。”云缺道。 “跟我走。”吴鹰大步走在前面,没有解释。 云缺觉得奇怪,没多问。 不多时,两人走到通道尽头,吴鹰打开一扇屋门走了进去。 屋子很大,摆设得考究,空间宽敞,一看就不是狱卒能住的地方,应该是提牢司令史们的休息室。 进屋后,吴鹰关上门,拿出一套狱卒的衣服。 “吴师兄这是……”云缺愣了下。 吴鹰笑了起来,道: “今天是天祈学宫考核的日子,天还没黑,如果你速度够快的话,有机会赶得上。” 云缺大为诧异,道: “我若逃走,吴师兄的罪名肯定不小,私放天牢重犯,可不是降级的责罚。” 吴鹰从一侧的柜子里拿出卷宗,扔到桌上。 “这几天我一直在调查你的案子,卷宗我看过多次,你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时间有限,吴鹰语速极快的简略解释道: “我私下里联系过知远县那边的刑部官差,他们已经调查过乌家寨,传回一个消息,现场被人动过手脚,应该是当地府衙所为,烧成焦炭的废墟里没发现军中重弩,由此判断,知远县府衙里有人被买通。” 喘了口气,吴鹰继续说道。 “不过被买通的那些家伙,手脚不太利索,他们清理了废墟,却遗忘了地底密室,刑部的人在乌家寨密室发现不少好东西,上百具变异怪人的尸体,两头七阶妖兽的残尸,外加许多军中才有的战刀与重盾。” “这些证据,足以证明乌家寨是叛军,灭九族的罪名,如今叛军被你云缺一人覆灭,尽管你杀掉三百多人,又何罪之有呢,皇帝根本不会治你的罪,反而应该嘉奖。” “你的卷宗上印着待审标志,我打听过,是尚书大人亲自下的命令,究竟有何目的,我不得而知,不过我看得出,这件案子肯定要拖上很久。” “今天是最佳良机,错过今日,我也很难找到机会放你出去,至于你越狱的罪名无需担心,你的案子有隐情,早晚会真相大白,没人会揪着越狱之事不放,否则详查下去,谁下令拖着你的案子,谁就得落个骂名,最后极大概率会就此作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一口气将利弊说完,吴鹰默默等待着云缺的回复。 云缺当然要走。 当即点头,不过问了一个问题。 “乌鸡镇远在极西之地,距离皇城至少半月路程,吴师兄这几天如何得到的消息?” 吴鹰哈哈一笑,道: “晋国各大郡县均有刑部官差驻扎,如何传输消息是刑部的秘密,告诉你也无妨,我们刑部有一种特制的传讯符,万里之外的消息,不用一个时辰即可传回。” 云缺恍然的点点头。 刑部的传讯符肯定不便宜,这种好东西在藏石镇衙门里根本没有。 换上衣服,云缺摇身一变,成了个年轻的狱卒。 拱了拱手,云缺诚心谢过吴鹰。 若没有人家,自己想逃出天牢实在太难。 最难得的是,现在逃出去,有机会赶得上天祈学宫的考核! “进了学宫,你便彻底安全,即使知道你的下落,刑部也没辙,天祈学宫内,大晋律法无效。” 吴鹰说着将一个装公文的袋子交给云缺,道:“里面是白纸,出去扔掉即可,你出门的时候记得加快些脚步,装作焦急一些,若门口官兵询问,你只说出去办事,通常没人会拦着。” “吴师兄心细如发。”云缺赞道。 拿着袋子,从外表一看就是替某位大人办事,再加快点脚步,更能显得是急事,除非不长眼的军兵才会阻拦,否则肯定不敢多问。 临走前,吴鹰指了指自己的脸,笑道: “用你全力出拳,轻了的话,师兄我可不好交差,放心,我是七品炼神境武者,扛得住你一拳!” 吴鹰的打算,云缺懂。 私自放走天牢囚犯,吴鹰的罪名不小。 如果是囚犯打伤了他这位令史自行逃脱,那吴鹰的罪名就没多大了。 云缺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机转动,以全力轰出一拳。 这一拳毫无保留,完全是八品武夫最强一击! 嘭! 拳头砸在吴鹰的侧脸,将其轰得脚下离地,直至撞到墙壁才停住身形。 再看吴鹰。 完好的半张脸此刻肿了起来,与没毁容的半张脸加起来,拼凑出一张要多古怪有多古怪,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的脸,乍一看都认不出来了。 “师兄得罪了,我欠你一拳,回头给你买药敷脸。” 云缺扭头离开。 等他走了之后,吴鹰晃了晃头,这才清醒许多。 “好小子!下手真不留情啊,若非七品巅峰,这一拳能把我揍趴下。” 吴鹰揉着脸苦笑。 笑着笑着,他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坐在屋子里一语不发。 估摸着云缺差不多离开了天牢,吴鹰返回之前的路口,往地上一趴,装作昏厥。 很快有人发现吴鹰。 犁术,陈洲骅,上官鸿途等人匆匆赶来。 等一众同僚把吴鹰翻过来,全吓了一跳。 要不是穿着官服,差点没认出来。 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唤醒吴鹰,上官鸿途怒道: “到底怎么回事,天牢里,你怎会伤成如此模样?” “大人!属下该死!”吴鹰沙哑着嗓子道:“属下奉命带那云缺过来,谁成想途中他暴起伤人,将我重创,逃之夭夭,属下没用!” “跑、跑了?” 犁术的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里是天牢,自从大晋立国以来,从未出现过天牢重犯逃狱的现象。 没人能逃得出去! 天牢不仅有重兵把守,还有法阵存在,强行闯出去要面对无数武道高手,得杀出一条血路来才行。 现在的情况是,除了吴鹰被打昏之外,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此子、此子!”上官鸿途气得脸色苍白道:“好大的胆子!” “大人莫急,我亲自带人追踪此人,活着见人,死了见尸!” 督捕司的陈洲骅当即请令道。 “对!皇城重地,重兵镇守,他肯定逃不远!”犁术在旁边咋呼道。 刑部督捕司的总捕头与一众令史都在这呢,这帮人全是武者,专门负责追捕要犯,纷纷抽刀要追杀而去。 上官鸿途很快冷静下来,吩咐道: “等等!此事不宜外扬,你们把刀收起来。” 以上官鸿途担任刑部侍郎多年的经验,他大致猜得出云缺应该没罪,而且吩咐待审的,有可能是皇帝。 皇帝与云缺之间有什么过节,上官鸿途猜不出,但他很清楚,云缺不能在天牢里出事。 陈洲骅等人听得发愣。 收刀,就是不用追了? “追啊!等什么呢!”上官鸿途冷着脸道:“怎么,不用刀,你们就抓不到犯人了吗!” 陈洲骅等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拿拳头追,于是急匆匆冲出天牢。 都是老油条了,陈洲骅这些人自然清楚用不用刀的区别。 拿刀追,可以带回来死口。 空手追,只能带回来活口。 直至追出刑部,陈洲骅还在心里犯嘀咕,心说这个云缺是哪位大人家的亲戚,面子这么大! 刑部外的街上全是行人,哪里还有云缺的身影。 陈洲骅抓住刑部门口的一名守卫,喝问: “方才逃走的囚犯呢!” “没、没人逃走啊!”守卫如实回话。 “没有?”陈洲骅沉着脸喝问:“刚刚有没有人出去!” “有、有!是个狱卒,拿着卷宗急匆匆出门去办事。”守卫回答道。 “狱卒?”陈洲骅突然心头一动。 他判断刚才出去的就是那云缺,既然穿着狱卒的衣服,说明有人接应,事先早给他准备好了一切。 陈洲骅立刻判断出云缺背后,定有着地位不俗的人物撑腰。 否则侍郎大人怎么会不让用刀! 难不成,那小子是尚书大人的私生子? 陈洲骅胡乱猜测着,他没办法,只能暗道倒霉,将人手散开,各自搜寻逃犯的下落。 此时,云缺早已远离了刑部,在街头快步而行。 出来的时候一切顺利,刑部守门的军兵连问都没问。 可出了刑部,云缺遇到一个难题。 这里距离天祈学宫实在太远。 由于第一次来天祈皇城,云缺能记住学宫的大致方位,却找不到能快速抵达的路线。 长街虽然宽敞,可人来人往,车马不断,根本跑不起来。 走路的话,到学宫天都得黑了。 眼见着太远即将落山,云缺心中焦急,偏偏没辙。 总不能横冲直撞,那样速度反而更慢。 看了眼街边建筑的屋顶,云缺只能老老实实选择在人群中快速穿梭。 房顶能走,但不是武夫走的。 轻功之类的东西,是江湖人的手段,仗着身体轻盈,飞檐走壁,速度的确比走在街上快些,但也快得有限。 云缺是武夫。 是修行者。 武夫狂奔,需要脚下发力。 以云缺暴起的速度,脚下方砖都得被踩碎,房顶的瓦片根本承受不住,一脚下去,直接掉人家屋里了。 如果有道门的轻身符,云缺还能尝试一番在屋顶奔跑,否则不如走地面。 天祈皇城实在太大。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路疾行了一个时辰,云缺堪堪赶到天祈学宫门口。 天已经完全黑了。 学宫十二殿,总共十二个考核点,设在学宫正门两侧,早已人去楼空。 云缺叹了口气。 时运不济,逃出了天牢,却错过了学宫一年一度的考核。 只能等待来年。 正失望的时候,云缺发现最边缘的一个考核点,居然还有人值守,好像没结束! 第84章 百花殿里奇葩多 天祈学宫,占地极广,十二座殿堂如星斗般遍布其中。 鸿儒殿,道山殿,佛心殿,演武殿,灵匠殿,回春殿,御兽殿,兵道殿,仙丹殿,傀儡殿,灵植殿,百花殿。 十二殿犹如十二朵鲜花,于学宫之内争奇斗艳,各展才华。 学宫内修建得古香古色。 参天奇树,池塘小桥,亭台楼阁,怪石竹林。 走进学宫,犹如走进一处世外桃源,令人心旷神怡。 一进大门,便是一处宽敞的空地。 空地中心,立着一座三丈多高的铜像。 铜像是位中年文士,一手持书卷,一手持戒尺,举目远眺,气宇非凡。 尽管只是铜像,但看到之人,都会感受到一股文风袭面,仿佛那铜像便是世间的道理,是大道之一。 云缺一眼便认出。 那是儒圣! 一手开创出儒道体系的世间强者,超越了一品桎梏的一代大贤! 天祈学宫,千年前由儒圣亲手创建。 儒圣博学,胸襟坦荡,建立学宫之初,便将学宫定为兼容百家之学,相互争鸣,彼此论道之地。 天祈学宫因此被后人誉为百家争鸣的圣地。 儒家、道门、武道、佛门,乃至各种杂学,均在学宫有一席之地。 但天祈学宫唯独不收巫修,也从来没有巫修强者授课。 这一点有人猜测是圣人不喜巫修的阴毒手段,所以学宫鄙弃了巫修一脉。 也有人猜测是巫修强者曾经得罪过圣人,以至于学宫内再无巫修的位置。 天祈学宫建成已有千年之久,兼容天下百道而独弃巫修的真相,早已无人得知。 百花殿,位于学宫西侧。 云缺跟着木安走了良久才到地方。 穿过月亮门,入眼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草地,方圆数百丈,极为宽敞。 在草地四个方向,各自建着一座三层高楼。 楼内灯火辉煌,远远能听到人声不断,格外热闹。 这里便是百花殿的四座学楼。 每一座都比街上酒楼还要宽敞,其内有学子们的居所,有先生授课的讲堂,有专门悟道的静室,有切磋较量的演武场,还有些用来研习各类学问的专属房间。 此时已然入夜,学楼中心的草地上仍旧有学子们来来往往。 有人在谈笑,有人在争执,有人在对弈,有人在比试,也有一对对年轻男女在月下漫步,倾诉衷肠。 云缺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年轻修行者汇聚在同一个地方。 这还仅仅只是十二殿中的一殿而已! 可想而知,整个天祈学宫会有多么热闹,多么朝气蓬勃! 感慨之际,云缺与木安来到西楼前。 其他东南北三座学楼,全都热热闹闹,哪怕暂时没有先生的北楼里都亮着许多灯火,唯独西楼,一点亮光没有,黑漆漆,阴森森,偌大的楼宇跟个鬼屋似的,与其他三座学楼格格不入。 站在黑漆漆的西楼前,云缺点了点头。 不错,像个坟。 到了这里,云缺没来由的多出一种归属感,仿佛回到了青狐山。 木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 “我去点灯,整个学宫,就属我们这边安静,嘿嘿。” 总共俩学子,一个先生,住三层楼,能不安静么。 云缺倒是无所谓。 他从小住的地方就是坟,换成大点的坟也一样住。 一楼大厅里燃起烛火,西楼总算多了点人气儿。 “西楼的学子居所都空着呢,云师弟想要住哪间,自己挑就好,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带你去领取学子服,每人三套。”木安道。 “木师兄,我们这边到底学的是什么,先生的大名我还不知道呢。”云缺道。 “我们先生姓墨,尊号不详,叫他墨先生,墨老都可以。” 木安一边烧水沏茶,一边讲解道:“墨老主要传授断案与验尸,偶尔也会讲授些道家养神的心法。” “难怪西楼没人来,原来这里学的是捕快和仵作。”云缺一听就明白了。 捕快仵作放在藏石镇没什么,正常职业,甚至有些穷苦百姓还挺羡慕。 但放在天祈皇城,放在学问圣地的天祈学宫,显然是最底下的两个行当,根本没人看得起,属于走在路上提一嘴,街边野狗都得翻白眼的那种。 木安尴尬地挠了挠头,道: “不瞒你呀,我从小就梦想着当一名神捕!满天下缉拿罪犯,多威风!” “为了梦想而求学,木师兄是个有抱负的人。”云缺说了句夸赞。 木安变得更尴尬了,嘿嘿笑道: “其实不算什么抱负,当年我报考别的学殿没考上,墨老又给了我个机会考百花殿西楼,我这才成功通过。” 原来是个捡漏的。 云缺没去嘲笑,毕竟人家运气好,于是问了句: “你当时考的什么,不会也是验尸吧。” “是啊!跟你一样,墨老假扮尸体。”木安道。 “可以啊木师兄!没想到你的眼力如此毒辣,墨老假死的能耐,我险些没看出来。”云缺道。 若非心思缜密,云缺今天差点答错,墨老假死的状态跟尸体简直一模一样,毫无破绽可言。 木安的表情愈发尴尬,张了张嘴,最后叹气道: “嗐!不是我眼力好,当时墨老亲自把我带进考核的棚子,然后他倒在那里让我验尸,问我他是怎么死的。” 云缺听完一时无语。 西楼缺人都缺到这种地步了…… 与木安闲聊一阵,云缺得知了百花殿的大致情况。 北楼暂时没有先生,整座楼变成了一些学子们修炼的地方,喜欢安静的学子经常去北楼选间屋子闭关。 东楼先生叫做周无机,是位道门修士,据木安说,是个神神叨叨的老头子,传授堪舆、占卜、外加烹饪,做菜手艺不咋地,偏偏总逼着学生必须吃完,于是私下里得了个外号叫狗不理。 形容东楼先生做出来的饭菜,狗看见都不想吃。 云缺知道堪舆术,就是风水术,简单来说东楼先生是个风水先生。 南楼先生名为齐灵珠,是位女先生,据说是天下第一花魁,歌舞双绝,成名招式十八步剑舞名动天下,传授歌舞技法与杂学。 南楼学子是最多的。 其中不乏被齐灵珠美貌所吸引的男学子,女学子更有不少,有人不远万里从异国而来,专门为学习齐灵珠的歌舞,可见这位女先生的魅力有多大。 “百花殿里奇葩多,果然百花齐放……” 云缺听完百花殿的介绍,愈发觉得无语。 东楼的风水先生,南楼的第一花魁,外加一个西楼的死鬼,百花殿真是热闹。 就差北楼再来个老神棍,正好凑一桌。 喝了两杯茶水,云缺觉得肚子在抗议。 天牢里的晚饭没吃上,一路疾行赶到学宫,他早饿了。 这时其他几楼的学子们纷纷涌出,赶往一座单独建立的小木楼。 见云缺张望外面,木安解释道: “那边是饭堂,云师弟若是饿了可以去吃饭,我手头儿还有些事要忙,今天不吃了。” 云缺道了声好。 到了饭堂之后,云缺傻眼了。 饭菜不错,甚至还有酒,但是要钱! 原来天祈学宫只管住宿,不管吃喝,想吃饭必须自己掏腰包才行。 饭菜不算贵,价格比街上的酒馆酒楼便宜得多,大多是成本价。 第85章 水煮人头 云缺终于吃饱了,也得知了大汗与他同伴的身份。 两人都是草原蛮族,大汗本名叫做屠苏,来自草原天鹰部。 大汗这种称谓,通常是草原部落对首领的尊称。 另一人是屠苏的伴当,名叫满申。 得知两人的名号,云缺差点把晚饭喷出来。 一个满申,一个大汗,合起来是个好词儿。 满身大汗。 “屠苏师兄不远万里到学宫求学,一路上肯定不容易。”云缺道。 “何止不容易!爬悬崖绕过黑铁城的时候差点把我俩摔死,要不是命大,哪能混进学宫!”屠苏道。 满申在旁边苦着脸纠正道: “大汗,我们不是混进学宫,是考进的学宫。” “哦对!考进的学宫,混进的天祈城!”屠苏一拍桌子道。 随后两人才注意到云缺的穿着。 学宫里有专门的学子服,听课的时候是要穿的,其他时间可以随意穿戴自己的服饰,不过云缺穿着狱卒的衣服,前心有个明显的‘狱’字。 “你是……官差?”满申狐疑道。 “官差!你想缉拿我!”屠苏大惊,道:“晋国律法在学宫里无效!你敢抓我就是坏了学宫的规矩!” 云缺笑着摆手道: “不抓人,我是新来的学子,还没领到学子服,别误会。” 屠苏和满申放心下来,不过随后又觉得惊奇。 “晋国果然人才多,连狱卒都能考上学宫了!”屠苏羡慕道。 云缺呵呵了两声,没去解释。 心说咱俩同病相怜,你的通缉令贴了满街,我的通缉令估计也不少,价钱一样,都是一千两。 当然家丑不外扬,这种事哪能往外说。 “大汗有没有想过,求学之后,如何回到草原。”云缺道。 “呃……”屠苏和满申都愣住了。 这个问题,他们的确没想过。 现在想起来,好像自己没了退路! 估计一出学宫,就得被抓起来关进天牢。 草原蛮族与大晋是死对头,边境区域经常开战。 他们在学宫里求学,晋国没办法,可一旦出了学宫,屠苏和满申肯定会被缉捕。 “等我在学宫修为圆满,大不了杀出去!一路杀回草原,拆了黑铁城!再拧掉阜南王的脑袋!”屠苏恶狠狠的道。 云缺很想给这位出个主意,在学宫直接养老,就两个人,得修到多高的境界才能从天祈皇城杀到草原。 纯粹两个莽夫。 听到阜南王的名号,云缺又多问了句。 “不知屠苏师兄的天鹰部,有多少手下。” 云缺打算帮牧青瑶刺探一番敌人的消息。 屠苏气势汹汹的伸出两根手指,道:“两万!” “不少啊,听说蛮族战士能征善战,一万人马敢冲锋晋国十万大军。”云缺继续套话。 “十万算什么!你们晋国就算百万大军当前,我们天鹰部也敢冲锋陷阵!”屠苏得意道。 云缺听得暗暗心惊。 莫非天鹰部有两万武夫? 两万普通蛮人,算不得多强的战力,可若是两万武夫汇聚在一起,那杀伤力可就吓人了,阜南王都未必挡得住。 为了打听清楚,云缺绕了个弯子问道: “这么多战士,每天吃肉不得几万斤,天鹰部看来财力雄厚。” “吃什么肉,它们不吃肉,只吃草。”屠苏随口道。 “吃草?”云缺奇怪道。 旁边的满申实在听不下去了,用手捂着脸。 “羊不吃草吃什么!”屠苏瞪着眼睛道。 云缺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揍这家伙一顿的冲动。 羊那玩意,别说敢冲锋,你挖个火坑它都敢往里跳。 “你们天鹰部到底有多少人。”云缺直接问道。 “全加起来九百多人!等转过年,有娃儿降生,估计能到一千。”屠苏认真的算计着。 云缺叹了口气。 他在这帮着阜南王刺探军情,结果刺探了个寂寞。 什么天鹰部。 除了名号听起来唬人之外,加起来还没藏石镇的人多呢。 估计阜南王派出个小队,就能把天鹰部给屠了。 屠苏本想再弄份晚饭,结果饭菜全卖没了。 云缺反正吃饱喝足,就此离开。 在百花殿转了转。 发现南楼确实是个好地方,女学子最多,环肥燕瘦,莺莺燕燕,全是年轻女孩,几乎看不到丑的。 有几个身着舞裙的女学子正在楼内大厅演练舞蹈,举手投足间美丽动人,旁边围观的男学子一个个看得直流口水。 站在楼外欣赏了一番,云缺大为感慨,并发下宏愿。 “藏石镇的女人都看过了,既然到了这里,该当看遍女同窗出浴,才不枉来一次天祈学宫啊。” 云缺的这番宏愿最后能否实现,没人知道,不过这宏愿若是被儒圣听见,怕不得当即被气死。 圣人创建学宫,为百花争鸣之地。 到了云缺这里,成了欣赏美人出浴的好地方。 不过云缺是有底线的人,只动眼睛不动手。 万花丛中过,我只过眼瘾。 至于会不会被人发现给打死,云缺是有把握的。 藏石镇县衙守卫深严,马小脚的女儿还不是被他看过上百次。 欣赏过南楼的歌舞,云缺走到东楼。 这边更热闹。 楼下大门口架着个大铁锅,里面咕嘟嘟不知煮着什么食物,上面有盖子,闻着还挺香。 一群学子围在四周,议论纷纷,都在猜测锅里的食材。 云缺站在旁边看热闹。 这时一个瘦老头从楼内走了出来,大厨打扮,迈着方步。 一看到此人,铁锅旁围观的学子呼啦一声散去一大半,站在很远的地方往这边张望。 铁锅旁还剩下十几个学子。 人一少,云缺发现屠苏和他的伴当满申也在。 可能这位大汗饿了,盯着大锅一个劲咽口水。 云缺不认得瘦老头,认为是个厨子在准备宵夜,于是好奇的看着。 “跑什么,一群没口福的。” 瘦老头瞪了眼远处的学子们,将目光落在剩下的十几人身上,道:“你们几个走运了,今天新研制的菜品,让你们尝尝鲜。” 闻听此言,剩下的十几人纷纷脸色发苦,想要走,又不敢动地方,只能哭丧着脸站在原地。 云缺已经猜到了瘦老头的身份。 应该是百花殿东楼先生,周无机。 木安提过,这位先生外号叫狗不理,经常鼓捣些古怪的菜肴,味道不咋地还非得让学子们吃完才行。 周无机看了看火候,点头道: “差不多熟了。” 说着掀开锅盖,里面热气升腾,隐约看到一些圆滚滚的东西在锅里翻滚,看不清是什么。 周无机挽起袖子,伸手在沸水中捞出一物,对离着最近的屠苏道: “你先尝尝,你想吃耳朵呢,还是鼻子呢。” 屠苏看清对方手里的东西后,一张大脸瞬间变得惨无人色,一个劲干呕。 幸好他刚才没吃晚饭,否则这阵子直接能吐出来。 周无机手里拿着的食物,竟是一颗人头! 大锅里翻滚的,也全是人脑袋。 东楼之下,水煮人头! 大锅旁的学子纷纷捂住嘴,脸色苍白,远处的那群学子则在暗暗庆幸,幸亏跑得快。火山文学 “我、我不饿啊先生!”屠苏玩命的摇头。 第86章 迫害妄想症 云缺最先打破沉默。 “咱们西楼,确定只有一位先生,两个学子?” “没错,加起来就三个人。”木安道。 “可能我看错了,木师兄去休息吧。”云缺道。 “一夜没睡,我实在太困了,云师弟自己去事务堂领取学子服即可,离我们百花殿不远,打听一下便能找到。” 木安打着哈欠去补觉了。 大厅里只剩下云缺一人。 整座西楼静悄悄,再无声音。 云缺的眉峰微微蹙起。 这座西楼,有古怪! 自己有可能认错人,但不会看错,昨晚另一张木床上,绝对躺着个人! 而且身形与木安相仿,并非骨瘦如柴的墨老。 西楼一共就三个活人。 那么昨晚出现的第四个人,又是谁呢? 啃完了豆腐人头,云缺始终毫无头绪。 昨夜里的绝非鬼物,否则以云缺的敏锐足以察觉。 既然不是鬼,那么肯定是人,而且是一个西楼里不该存在的人。 云缺不再多想,起身前往事务堂。 天祈学宫范围太大,云缺接连打听了三次,才找到位置。 核对身份后,领取到属于自己的学子令牌与三套学子服。 学子服的样式是一样的,类似道袍,做工考究材料极好,均为白色,前心处绣着各殿的标记。 百花殿的学子服,绣着九朵小花,围拢成圈,看起来清爽漂亮。 就是不太适合武夫,更像儒生穿的衣袍。 反正来求学,又不与人动手,穿什么云缺不在乎。 云缺最主要的目的,是冲击七品炼神境。 可百花殿怎么看都不太靠谱。 突破炼神境十分麻烦。 需要冲神脉,破神藏,凝神骨,每一步都不能有半点差池。 云缺现在急需的,是冲击七品炼神境的经验。 没有强者的经验,他只能摸石头过河,真要掉河里,淹死不至于,伤及了经脉神魂,得不偿失。 “得去演武殿瞧瞧,看看能不能旁听。” 将学子服收好后,云缺想着找个人打听打听演武殿的方位。 正巧走到一处月亮门,一人从对面大步来。 云缺低头想着心事,差点与对方撞上。 一抬头,云缺与对方同时张大了嘴巴,两人的眼里是同样的惊诧之色。 “你怎么在这!” 两人异口同声。 与云缺走个对面的,是个年轻人,扫把眉,吊眼梢,穿着一身轻甲,护心镜擦拭得一尘不染。 正是梅钱! 梅钱与云缺的惊讶一样,都奇怪着对方怎么会出现在学宫。 云缺狐疑的打量对方,道: “你不在百玉城守城门,难道来皇城办案了?” “办什么案!这里是学宫哪有案子,我自然是求学而来,昨天通过的考核,我已经是天祈学宫的学子了!” 梅钱瞥着云缺一身狱卒行头,调侃道:“行啊,看来护送郡主有功,都从仵作混成了狱卒,果然要步步高升啊。” “狗放屁都比你说话好听,仵作和狱卒有区别么。”云缺没好气的道。 “区别大了,藏石镇的仵作连狗都不如,天祈城的狱卒至少比狗强得多。” 梅钱挑了挑难看的扫把眉,嘲笑道: “是不是后悔了?早跟你说我们这种人高攀不上人家郡主,你还不信,这下好了,一个狱卒就把你打发了,你来学宫做什么,不认得路的话,我可以指点你一二嘛。” “我来学宫当然是查你的案子了,梅大人,你以前办的那些龌龊事,贪墨得那些黑心钱,已经被揭发,天牢里给你准备好了牢房,这不派我来拿你归案呢。”云缺冷笑道。 “胡说!缉拿我也得百玉城来人才对,皇城天牢跟我有什么关系!”梅钱瞪眼道。 “当然有关系,你在皇城落的网,自然得押入天牢。”云缺煞有介事的道。 “我刚来皇城才几天,百玉城里的事谁能捅到这边来!”梅钱不信的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梅大人贪赃枉法,罪不可赦,我这种良民实在看不过去,不揭发你,我良心不安呐。”云缺道。 “你丫的也有良心?咱们俩的良心早喂狗了!” 梅钱毫不在乎的道。 说别的,他可能会害怕,但云缺说揭发他,那他肯定不信。 俩人都坏到流油,早绑到一条破船上了,哪有窝里反的。 梅钱瞄了眼云缺手里的学子服,一把夺了过来,故作惊讶道: “呦!百花殿的学子服,行啊云缺,你也成学宫学子了!百花殿好哇,能学厨子能学仵作还能学歌舞,最适合你了。” 云缺抢回衣服,道: “你的学子服呢,到哪都穿这套盔甲,泡澡穿盔甲,吃酒穿盔甲,到了学宫你还穿,你这身甲里是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梅钱的神色瞬间变幻了一下,道:“我的学子服在盔甲里面呢,你瞧。” 说着掀开衣服下摆的甲叶子,果然里面是学子服。 “你是不是有迫害妄想症?总觉得有人要害你?成天穿着盔甲,你也不嫌硌得慌。”云缺鄙夷道。 “习惯了,我愿意!”梅钱一脸不屑,忽然想起昨天没看到云缺,道:“你昨天在哪考的,我怎么没见到你。” “我来晚了,只剩最后的百花殿,你是演武殿的吧,带我去演武殿瞧瞧。”云缺没说天牢的事。 穿一身狱卒衣服都被人家嘲讽,这要让梅钱知道自己护送完郡主非但没得到好处,反而被关进天牢,还不得笑掉大牙。 梅钱带路,两人赶往演武殿,一路上少不得互相羞辱谩骂。 他们俩在百玉城就这模样,到了学宫还是同样的习惯。 云缺和梅钱自己觉得没什么,可落在路过的学子眼里,这两人就成了学宫里的奇观。 一个穿盔甲的卫兵,一个天牢狱卒,两人一边走一边对骂,不知道的,还以为禁军和刑部出了什么仇怨,以至于双方见面就开掐。 “对了,借我点银子,我手里现在没钱。”云缺道。 “少来,你能没钱?骗鬼呢!”梅钱道。 “包裹落在客栈了,没钱吃饭。”云缺道。 他的钱其实都在天牢里压着呢。 “去客栈取呗,学宫又不是大牢。”梅钱狐疑道。 “我不想出去,给我拿点银子,记账。”云缺道。 “不借,我手头紧。”梅钱道。 “嘿你个孙子!当初你找我借钱,我可借你了啊。”云缺道。 “就因为我借了你的钱,发现还你钱的时候太费劲了,所以发誓这辈子我的钱谁也不借。”梅钱道。 “你狠!咱们俩的交情一刀两断。”云缺道。 “趁早断,咱们本来就没交情,以后在学宫千万别说我认得你。”梅钱道。 “怎么,认得我很丢人么。”云缺道。 “学宫那么多女学子,你能不看人家沐浴吗,到时候被抓住游街,我可丢不起那人。”梅钱撇嘴道。 “说得就像你不想看似的。”云缺鄙夷道。 “我当然不看!我对女人没兴趣。”梅钱傲气道。 云缺神色古怪的看了对方一眼,警告道:“你以后离我远点。” “想什么呢!我对男人更没兴趣!我只对钱感兴趣!”梅钱怒道。 笑骂间,两人到了演武殿区域。 不同于百花殿的学楼,演武殿是一座高大的殿宇,金碧辉煌犹如皇宫,学子居住区域在殿宇两侧。 “演武殿一般晚上才授课,白天多为学子们互相切磋,你要是想来听课,我劝你消了这个打算,各殿学子不可旁听其他学殿的授课,这是学宫规矩,可以申请调换,但需要一年以后才能真正调转过来。”梅钱道。 “还有这种规矩?”云缺大为失望。 想一想也有道理。 如果不设置年限,谁都能随意乱串听课,那学宫岂不乱套了。 “你在百花殿学一年歌舞吧,没准能从武夫变成舞夫哈哈!我走了,演武殿一堆修炼心得,看都看不过来呦。”梅钱得意洋洋的道。 “喂!给我留点银子,我真没钱吃饭了!”云缺道。 “学宫后边种了不少地瓜,我看过了,一大片呢,你饿的话就去挖点回去烤,肯定饿不死。”梅钱说完扬长而去。 “你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云缺骂了句,无可奈何。 梅钱这家伙是长在钱眼儿里的,让他拿出一个铜板,跟要他命差不多。 虽然无奈,云缺反而变得轻松起来。 梅钱既然到了学宫,以后的学宫生涯肯定不会沉闷,至少有半个朋友能打趣儿。 不过学宫规矩,让云缺一时头疼。 最快也要一年之后才能转到演武殿,相当于耽搁一年的修炼时间。 如果八品炼骨境没有圆满还好说,大不了这一年苦修。 可云缺已然将八品修至圆满,即将踏入七品炼神境。 “得想个办法……” 记住演武殿的位置后,云缺返回百花殿。 回来的时候正好是中午。 饭堂内人满为患。 远远闻着饭菜香气,肚子立刻不争气的抗议起来。 饿! “一顿饭憋倒英雄汉……学宫里也没个野味啥的,有点妖也行啊。” 云缺无奈的发现,没有野兽没有妖物的学问圣地,有时候还不如荒郊野岭。 至少荒郊野岭里不缺肉吃。 走进饭堂,云缺寻摸着屠苏和他的伴当满申,打算看看那位大汗今天是不是也没胃口。 正找人呢,目光忽然落到一名女学子的身上。 这女学子独自坐在角落,有一种绝世独立的气质,孤而不独,美而不艳,周围所有学子在她的容貌之下都变得暗淡无光。 女子生得一张绝美的脸庞,眉如远黛,眸若秋水,如一只灵狐,秀美中带着一丝别样的妩媚。 整个饭堂内,大多数男学子的目光,都时不时的在女子身上流连忘返,有人看得痴了甚至一时忘记了吃饭。 云缺也盯住了这女学子。 不同于其他人的爱慕,云缺的眼里全是愤怒。 几步来到近前,云缺大马金刀坐在女学子对面,把手一伸,寒声道: “还钱!” 第88章 诈尸 与房石相熟后,云缺询问起一个关键问题。 “对了房师兄,刚才你说下注的二十六人,有二十五人履约,还剩下一个是谁。” “这个……”房石的脸色变得为难起来,道:“云师弟,最后一份赌注我劝你别要了。” “最后一个下注的,该不会是房师兄你吧。”云缺道。 “当然不是,我若下注岂能赖账。”房石将小本子拿出来,让云缺看。 上面记得清清楚楚,谁在哪一天下的注,下了多少银子,包括时辰都有。 其他付了钱的名字,都被房石勾掉了,唯独剩下最后一个。 “殷滔?” 云缺念出最后一人的名字。 这人,云缺不认得。 但从姓氏看,应该是皇族,因为皇帝姓殷。 “誉王之子,皇帝的亲侄子。”房石压低声音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妨算了。” 房石也算好心。 找王府世子要赌账,一般人可没这种胆量,而且容易惹出是非。 但房石不知道,他对面的少年可不是什么一般人。 “三千两!” 云缺瞪起了眼睛,盯着殷滔名字后边的赌注,白纸黑字标注着三千两巨款。 房石看了看左右,低声解说道: “殷滔对舞仙子一见倾心,念念不忘,经常制造机会搭讪,结果几年下来,人家舞仙子一个字都没跟他说过,殷滔气恼之下,才在我这里下了重注,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第一个让舞仙子开口的人,结果让你先下一城,你说,这钱他能给么。” 房石对事情看得十分透彻。 一个世子,自然不会缺钱,但绝不会咽下这口气。 如果让殷滔知道舞仙子先对别的男人开口说话,他肯定勃然大怒,若再去找他要钱,相当于火上浇油一样。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皇帝欠钱也得还呐。” 云缺说完,朝房石要来记载着赌注的纸条。 那可是三千两! 足够云缺搏命一战了,何况只是个赌债。 别人不敢要,云缺可不在乎。 房石摇了摇头,叹气道: “云师弟多考虑考虑,莫要冲动。” 说完告辞离开。 云缺当然不会冲动。 要账这种事,梅钱最拿手了,分他一百两,那家伙肯定能想出一百种手段来要账。 不过前提是, 不能把殷滔王府世子的身份告诉梅钱,否则梅钱肯定不会帮忙。 “怪不得我喽梅校尉,谁让你这孙子不借我钱呢。” 云缺此刻觉得神清气爽,之前没从梅钱手里借来钱的气闷消散一空。 在学宫里有朋友的感觉,真好! 有了钱,自然得大吃一顿。 刚才那位舞仙子要的饭菜太少,几口就没了。 云缺吃饱后,回到西楼。 木安正好刚睡醒,迷迷糊糊的在发呆。 “木师兄,打听个人,舞仙子叫什么。”云缺道。 “南楼的舞仙子啊,叫穹舞!天穹的穹,云师弟见到舞仙子了么,她可是我们百花殿的招牌,学宫十美之一呢!” 木安一提舞仙子,也不迷糊发呆了,兴致勃勃的道:“舞仙子的舞姿堪称一绝,其他学殿的男学子经常来百花殿转悠,就等着一睹舞仙子起舞的芳姿呢!” 一听十美,云缺也来了兴趣,道:“看来学宫里美人不少啊。” 第89章 挖眼掏心 在学宫里见到与阿梅一模一样的穹舞,那是认错了人。 但这次遇到的可不是活人,而是早就死掉的九头鼠! 云缺心里暗暗嘀咕。 难不成,九头鼠也有个孪生兄弟在学宫里求学? 略一沉吟,云缺无声无息的打开门,跟在九头鼠后面。 九头鼠脚步不快,身体显得有些僵硬,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长廊尽头,开始上楼梯。 云缺跟着对方一直到了三楼。 九头鼠站在一扇门前,不动了。 至此,云缺能确定一件事。 九头鼠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尸体! 没有任何呼吸。 行尸! 午夜时分,无人的西楼内,行尸走肉。 旁人看到如此恐怖的画面,非得吓个半死。 云缺不怕。 没胆量的话,还叫猎妖人么。 况且行尸这种东西,云缺又不是没见过。 野外偶尔会出现,不过大多走几步就倒下。 像九头鼠这种还能上楼梯的,云缺没遇到过。 嘎吱。 房门开启的声响,在寂静的西楼内格外刺耳。 九头鼠迈步走进屋中,云缺也跟了进去。 屋子里没人,空荡荡。 一张小圆桌上点着火烛,烛光昏暗。 四周贴着墙壁,排列着一些奇怪的水缸,盖着盖子,不知装着什么。 九头鼠进屋后便站立不动。 云缺转到正面,仔细看了看。 的确是尸体无疑。 瞳孔无光,一身死气。 尸体保存得十分完好,并无尸气外溢,就像刚死的一样。 正打量着九头鼠的尸体,云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 “看什么呢。” 声音出现得极为突然,云缺毫无准备之下,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背后站着个枯瘦的老者,两眼冒光,跟个骷髅成精差不多。 正是西楼先生。 “墨老,我随便看看。” 云缺随口说着,心头泛起惊骇。 以自己敏锐的感知,竟没发现墨老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 若对方是敌人的话,足以趁机杀掉自己。 怎么跟个活鬼一样,神出鬼没的……云缺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我的东西,不允许旁人随便看。”墨老目光幽幽的盯着云缺,沙哑道:“看了,会倒霉的。” “学生记下了,下次不看了,这就回去睡觉。”云缺说着想走。 嘎吱一响,房门自行关闭。 “既然来了,留下吧。” 墨老背着手飘到墙角,掀起一个大缸的盖子。 云缺瞄了一眼, 缸里面装着黑漆漆的水,水里泡着森森白骨! 又是尸体,又是白骨,这地方怎么看都像杀人现场。 要不是知道九头鼠早死了,云缺说什么也得逃出去,省得自己明天也成了尸体。 打开盖子后,墨老将里面的白骨从水里捞出来,扔到地上。 白骨是零散的,有骷髅头,有手骨,有腿骨,散落一地。 “天亮之前,把这副白骨拼接完整。” 墨老说着取出一团黑线,交给云缺。 黑线很奇怪,类似蛇皮编织而成,上面带着纹路。 云缺试了试力道,极其坚韧。 “用不着天亮,一会儿即可接好。” 云缺说着开始动手,用蛇皮黑线串联白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将散乱的白骨还原。 墨老背着手始终在旁边看着,等白骨恢复,他点了点头,道: “不错,手法老练,看来你对尸骨很熟悉。” “学生当过仵作,验过几年尸,墨老若没事的话,我回去睡觉了。”云缺道。 这位阴森森的西楼先生,浑身透着一股诡异,云缺可不想与这种家伙相处太久。 “原来是仵作,难怪你能通过考核。” 墨老指了指九头鼠的尸体,道:“你来说说,他是如何死的。” “病死的。”云缺随口答道。 墨老桀桀怪笑了两声,道: “敷衍先生,是要受到惩罚的,你从天牢逃出来,是不是还想被关回去。” “墨老说笑了,我是天牢狱卒,不是囚犯。”云缺辩解道。 “天牢狱卒,可没有考进学宫的先例,考核当天你又来得那么晚,不是逃犯是什么呢。”墨老道。 “当时天牢里关进来许多新囚犯,学生因忙碌而来晚了,况且小小狱卒也有一颗求学之心,学生努力多年终于如愿考入学宫,天牢里的同僚正准备给我庆祝呢。”云缺胡诌道。 墨老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似笑非笑的道: “你说的那些同僚恐怕没准备庆祝,而是准备给你加刑吧,你的通缉令都快贴到学宫门口了。” 云缺尴尬的笑了笑,老老实实开始验尸。 简单查看一遍后,给出答案: “中毒而亡。” 当时云缺见过九头鼠被抬出牢房的模样。 脸色铁青,口吐白沫,说是暴毙,但云缺知道肯定是阿梅的手段。 在天牢里想要弄死一个囚犯,用毒杀的办法,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 阿梅之前的狱友均都病死,想必也是被她给毒死的。 “不对。”墨老沙哑道。 云缺皱了皱眉,又看了看尸体,道: “咒杀,他中了毒咒而亡。” “也不对。”墨老摇头道。 “梦杀,他死于梦境,被巫修所杀。”云缺道。 “还是不对。”墨老继续摇头。 这下云缺奇怪了。 阿梅一个弱女子,能动用的修为不外乎毒杀,咒杀一类。 很快云缺想起了爬进耳朵的小虫,最后给出个答案道: “他死于蛊虫!” 天牢里的阿梅,云缺认为绝对有修为,极有可能是巫修一道。 因为只有巫修杀人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可轻易掩人耳目。 用蛊,正是巫修的拿手好戏! 墨老居然再次摇头,否定了云缺的猜测。 云缺这下认真起来,重新仔细检查一遍尸体,确认没有任何伤口。 “尸体完整,又是暴毙而亡,我觉得符合巫修梦境杀人的结论。”云缺质疑道。 墨老怪笑着来到尸体近前,翻开眼皮,一下将眼珠子挖了出来,捧在手里道: “世上一切杀人之法,都会有迹可循,梦境杀人看似玄奥,实则没什么新奇,以法术令目标陷入沉眠后,巫修再用自身法力形成一束神念针芒,摧毁目标神魂,令其在梦境惨死,这便是梦杀之法。” “你要记住,梦杀的痕迹,来源于眼球,眼通脑,脑蕴神,死者在梦境中被摧毁神魂,自然会遭受巨大恐惧与痛苦,这份恐惧痛苦会传递到眼睛,使得眼底充血,而这颗眼球上只有血丝,并未充血,说明他并非死于梦杀。” 第91章 以武开天 演武殿,学宫十二殿之一。 金碧辉煌的大殿外,并排划分着十处演武场。 每个演武场内都摆放着上百件兵刃,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 经常有学子在演武场内切磋较量。 演武殿,传授武道一途,来此求学的无一例外全是武者。 武夫最喜欢切磋,很多武道招式只有在对战中才能快速修炼成功,以至于演武殿每天都有学子受伤。 学宫十二殿中的回春殿是传授医道的地方,学子们戏称回春殿早晚被演武殿兼并,因为回春殿里养伤的全是演武殿的武者,快要比回春殿学子的数量还多了。 由此可见,演武殿是打架圣地。 天黑之后,演武场上立刻变得空荡荡,学子们汇聚在演武殿一间宽敞的大厅内。 演武殿的先生比较特殊,白天喜欢睡大觉,只有晚上才会授课。 云缺穿着演武殿的学子服,很自然的融入人群当中。 到了大殿内,先生还没来。 云缺看了眼四周,很快瞄到穿着学子服的梅钱正坐在角落。 梅钱正闭目养神,等着上课。 听到旁边有动静也没在意,直至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穿盔甲,终于有点人模狗样了。” 梅钱猛然睁眼,果然看到云缺坐在旁边。 “你怎么混进来了!”梅钱惊奇的低声道。 “什么叫混,我是来求学的,圣人说,偷师不丢人。” 云缺第一次看到梅钱不穿盔甲的样子,笑呵呵的用拳头锤了两下对方心口,道:“舍得扔掉你那身盔甲了?” 咚咚。 手里传来的响动,让云缺和梅钱同时沉默了。 梅钱这家伙穿盔甲的嗜好,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盔甲不穿了,结果护心镜挂在衣服里面。 这是多怕死啊! 随着一道身影出现,大殿内安静下来。 云缺望向前面。 演武殿的先生名叫许闲云,四旬上下,面皮白净,身形高挑,算不上壮硕,看起来有点文质彬彬,好似儒生。 学宫十二殿,各殿先生的名讳都记载在小册子上,学子们随时可以翻阅。 云缺曾经看过,将各殿先生的名字早已记下。 许闲云走上讲台,环顾一众学子后,洪声道: “人来得不少,上次讲了炼骨境如何最快达到根基圆满,这次该讲突破炼神境。” 云缺闻言,目光一亮。 来巧了! 自己正需要突破炼神境的经验。 大殿内有很多八品炼骨境的学子,此刻纷纷正襟危坐,神态凝重而认真,对接下来的授课十分期待。 许闲云招了招手,立刻有学子搬来个大木箱,放到讲台旁。 大殿内的众人纷纷现出好奇之色,不知先生传授修炼经验的时候,怎么还要准备道具。 许闲云打开木箱,从中拎出一物。 大殿内响起一阵惊呼,有些女学子甚至捂住了嘴巴。 许闲云拿出来的东西,竟是一副白骨! 人骨。 看到那白骨,云缺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白骨容易散开,各处骨头均用细细的绳子连接了起来,而且连接的手法老道,看起来十分完整。 云缺之所以表情古怪,因为许闲云手里的白骨,正是他昨天晚上拼接的那副! 墨老昨天要自己拼接白骨,原来是借给演武殿先生的。 许闲云一手拎着白骨,一手指着头盖骨,洪声道: “众所周知,冲击七品炼神境共有三步,也是三个难点,冲神脉,破神藏,凝神骨!每一步都危机重重,我先讲何为凝神骨。” 此话说完,有学子大为不解,询问道:“先生,破境七品炼神的第一步,不是冲神脉吗?” “没错,第一步是冲神脉,但那是你们的第一步!我想先讲第几步就讲第几步,不想听你可以上来讲!” 许闲云说完,没有学子还敢多问。 第92章 等着被我虐吧傻瓜 许闲云吃完宵夜回来,开始讲解破神藏与冲神脉。 云缺听得格外认真,并暗暗佩服。 这位许先生,的确有东西,讲的全是大白话,一听就懂,可仔细琢磨,其中内含玄机。 有时听着只是一句笑谈,实际上却是武道强者的真正经验! 听到最后,云缺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之前自己苦苦摸索,有机会就到处打听,这才艰难的修炼到八品境界。 如果有许闲云这种名师指点,加上足够的材料,云缺有把握一年内就从普通人修炼到八品武者的程度。 都说修炼资源最为重要。 可名师指点,又何尝不是一种重要的资源呢。 听了一堂课,云缺觉得天祈学宫,没白来! 讲完了冲击七品的三个要点,许闲云大袖一挥,扬长而去。 眼看着先生要走,云缺起身道: “先生留步,我有个疑问。” 许闲云停住,见是之前答出人体有多少骨头的云缺,点头道: “什么疑问,说来听听。” “先生说凝神骨要以神魂之力彻底融合浑身骨骼才能大成,如果有两道神魂呢,该如何修炼。” 云缺的问题,听得在场学子纷纷错愕。 这哪是问题,简直在找茬一样! 人怎么可能有两道神魂。 学子们朝云缺投去奇怪的目光,认为先生接下来肯定会大发雷霆。 演武殿的学子都知道,先生许闲云是个暴脾气,遇到不顺眼的学子,轻则大骂,重则动手。 被许闲云揍过的演武殿学子,大有人在。 现在还有个躺在回春殿呢。 云缺问出的这个问题,看似多余,可对云缺来说至关重要。 因为妖魂的存在! 妖身为刀,妖魂则融入了云缺的神魂,云缺相当于双魂之人,他不清楚这一点对突破炼神境有没有影响。 出乎所有学子的预料,许闲云非但没有发怒,反而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才开口。 “双魂之身,想要冲击炼神境,冲神脉与破神藏和常人无异,唯独最后的凝神骨,需要凝炼两次,将两道神魂分别与骨骼融合,方可真正圆满。” 顿了顿,许闲云声音低沉的道: “一旦成功,双魂凝神骨的武者,在七品境界便可同阶无敌!若有一魂不肯融合,前功尽弃!” 前功尽弃四个字,被说得声音极重,带着一种奇怪的感情。 说完,许闲云就此离开。 等先生走后,学子们才相继起身离开。 这是礼貌,也是规矩,对先生的一种尊重。 云缺想着双魂之事,刚站起来,一回头,梅钱已经溜到大门口了。 “你丫的梅老六,你真是我朋友!” 云缺咬牙切齿。 没办法,只能趁着人多往外走。 云缺特意溜边走,躲着那位学正的目光,结果刚到门口,还是被发现了。 宋道理目光如鹰,每个出来的学子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身为事务堂总管,宋道理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所有学宫学子,他都认得,连哪个学子是什么殿的都一清二楚。 数万学宫弟子,一个不落的记住,这就是宋道理的本事。 “你……” 宋道理盯住云缺,目光一沉就要质问。 话没说完,大厅里忽然传来一声大叫,紧接着有人摔倒在地,周围学子惊呼四起,有人大喊救人。 宋道理闻言一惊,顾不得云缺,急忙过去查看。 云缺趁机溜出演武殿。 发出大叫后摔倒的人,云缺看到了,正是吴鹰。 吴鹰这是帮自己解围,吸引了宋道理的注意力。 “还是吴师兄够义气。” 云缺离开大殿后,完全轻松下来。 演武殿一侧有一座特殊的三层楼宇,大门口有学子进出,匾额上写着‘藏书楼’三个大字。 天祈学宫十二殿,每一殿都设有藏书楼,存放着本殿的功法心法与众多的修炼心得,是实实在在的宝地。 百花殿也有,云缺去看过,光是菜谱就占了半层楼。 演武殿的藏书楼则不同,里面存放着与武道有关的大量资料,是云缺最希望得到的。 站在藏书楼门口观察一番,云缺泄气了。 进藏书楼,需要一种特制的牌子,叫做‘书牌’,对应着演武殿学子的身份,门口有学士看管,还得登记才能进去。 藏书楼的书籍不外借,想要看,只能进去看,是带不出来的。 云缺叹了口气。 宝山就在眼前,偏偏看不到,徒呼奈何。 实在让人心痒难耐。 以云缺的聪慧,加上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进去藏书楼,相当于蛟龙入海,绝对能收获颇丰。 毕竟各殿先生可不是天天授课。 有时候半月一月都不露面,学子们最大的知识来源,其实就是藏书楼。 这里能真正了解到各派修炼体系的精髓,能得到许多强者的修炼心得,还能修炼五花八门的武道功法。 正在云缺觉得无比遗憾之际,围过来一伙人。 全是演武殿的学子,五大三粗,云缺一个也不认得。 为首是个膀大腰圆的年轻武者,一双环眼瞪得如牛,盯着云缺道: “你就是那个护送灵芸郡主进城的云缺?” 云缺没想到学宫里居然有人认得自己,诧异了瞬间便明白过来。 当时送郡主进城的,还有白厌与一众禁军金吾卫,这几天下来,消息肯定传了出去,对面这位应该在金吾卫里有熟人。 “小小功劳,不提也罢。”云缺谦虚道。 “功劳?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小子,我警告你,别以为护送郡主就有功了,灵芸郡主不是你这种乡巴佬能高攀得上的!” 这话说得云缺就不爱听了。 “护送谁,是我的事,我想送郡主就送郡主,想送老太太就送老太太,与你有关么。”云缺道。 “当然有关!你敢觊觎灵芸郡主,就是对我的挑衅!” 云缺听得莫名其妙,道:“你谁呀?” “我叫犁谷!”说完加了句:“灵芸榜前十!” 名字没听过,不过灵芸榜这三个字好像耳熟,略一回想,云缺终于想了起来。 木安说过,学宫里爱慕灵芸郡主的男学子们自发弄了个灵芸榜,以排进前百为荣。 “哦,原来是大榜前十啊,没听说过。”云缺道。 “灵芸榜以战力排序!上榜者都是高手,你居然没听过,真是孤陋寡闻!”另一名学子鄙夷道。 “犁师兄能排在前十,那是真正的高手!你这无名之辈连前百都进不去!”又一人自豪道。 “抱歉,什么榜我都没兴趣,麻烦让让。”云缺道。 “让开可以,你得发誓今后不再骚扰灵芸郡主,见到郡主就绕着走!”犁谷站在云缺面前,冷声道。 “我要是不发誓呢。”云缺道。 “不发誓也行,从我胯下钻过去,你就可以走了。”犁谷说着指了指脚下,冷笑连连。 胯下之辱,韩信受得,云缺可受不得。 “我这人骨头太硬,弯不下腰,从你胯下钻过去肯定做不到了,不过……”云缺淡然一笑,道:“从你脸上踩过去倒是没问题。” “哈哈!好大的口气!” 犁谷大笑道:“既然你这么有骨气,敢不敢与我比斗一场!你若输了,今后就得远离灵芸郡主,你若赢了,我退出灵芸榜!” 云缺听得乐出声来,道: “我给你个建议,你找个婆娘生个娃,回家跟你儿子玩去。” 这边的争执,吸引了不少人围观,很快围过来好多人看热闹。 犁谷冷笑道: “连比斗都不敢,我看你不是什么武夫,是个懦夫!是我多虑了,你这种人,灵芸郡主一根眼毛都看不上!滚吧!” 犁谷说着让开去路。 他旁边的几个同伴纷纷现出鄙夷之色,口出不逊。 “比斗都不敢,还算什么演武殿的学子,这种懦夫别说灵芸郡主,连青楼里的窑姐都看不上哈哈!” “不堪一击的小角色而已,咱们小题大做了。” 犁谷听得哈哈大笑,骂道: “快点滚!少在这脏了老子的眼睛,下次再敢纠缠灵芸郡主,见一次揍你一次!” 然而云缺却没走,笑呵呵的站在原地,道: “你想打一场是吧,行啊,不过得添点彩头,一局一千两,外加你身上的书牌。” 正愁没机会去藏书楼,有人就送上门来。 云缺也挺高兴的。 犁谷闻言立刻狞笑起来,道:“这可是你说的,小子!你别反悔!” “当然不会反悔,我们可以现在立字据。”云缺笑呵呵的道。 “好!诸位同窗做个见证!”犁谷大声道:“我与此人以武赌斗!谁反悔谁就是懦夫饭桶窝囊废!” 周围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好几百人,犁谷的嗓门又大,人们听得清清楚楚。 “大家都听到了,我们作证!” “武者一诺千金,临阵退缩的是胆小鬼!” “天天切磋没意思,还是赌斗过瘾呐,犁谷加把劲,让这小子去回春殿躺一年!” “有没有人下注!我坐庄,犁谷一赔一,另外那小子一赔十!” 周围学子纷纷起哄。 这里是演武殿,全是武夫,学问没多少,打架最爱看。 “我下注!十两银子压犁师兄赢!这次我稳赚十两!” 云缺看到第一个下注是正是梅钱,在这家伙的带动下,不少人开始掏钱下注,最少几两,最多几百两的都有。 犁谷冷笑道:“明天,就在演武殿外!谁不来谁是狗娘养的!” “明天不行,我还有事,三天后,演武场一战。”云缺道。 “可以!我等你三天!嘿嘿嘿。” 犁谷怪笑着用双拳互相撞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同时有气浪如狂风般散开。 感知到犁谷故意外散的气息后,云缺确定了对方的修为。 七品炼神境! “等着被我虐吧傻瓜!” 犁谷无比得意的骂了句,自己也去下了重注。 第95章 能不能遮上点 听闻妖魂的无理要求,云缺勃然大怒道: “我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叫你一只妖做姐姐?” “不叫算了,当你的八品小武夫去。”妖魂道。 云缺的怒容瞬间消失,面带微笑道: “姐姐!帮帮弟弟吧。” 男子汉大丈夫,关键要能屈能伸。 “这才乖嘛,姐姐给你买糖吃,咯咯咯咯!”妖魂得意的笑声响起。 云缺忍着火气,有些焦急的道: “少废话了!我不吃糖,我要凝神骨!赶紧调用你的妖魂融我骨骼。” 现在处于即将进阶,又还差最后一步的状态,拖得时间久了,对自己没有好处。 前两关的冲神脉与破神藏,成功后都可暂时休息停下,唯独最后的凝神骨,不能停留过久,必须一口气完全冲进七品,否则凝炼好的骨骼容易出现退化的现象。 “怎么跟姐姐说话呢,求人还求得这么硬气,哼,姐姐生气了。”妖魂怪声怪调的道。 云缺捏起拳,咬牙切齿,语气却温和起来。 “弟弟一时心急,说错了话,姐姐快点帮忙吧,要不然该前功尽弃了。” “这还差不多,帮你可以,等姐姐心情好的时候再说。”妖魂道。 “等你心情好?我这冲击境界呢!等不了!”云缺怒道。 “那没办法喽,那道破印,封了我好几天,我现在不开心,你来哄姐姐开心吧。”妖魂道。 “又不是我弄的封印,你找红莲教主算账去。”云缺没好气的道。 哄你开心? 我把你心挖出来,切成八瓣,是不是就开心了。 “傻弟弟,你知不知道那道魂印不止有封印之效,还能摧毁神魂,若没有我,凭你的神魂之力现在早死多时喽。”妖魂道。 云缺沉默了一下。 云缺相信妖魂的这句话,红莲教主不会临走前施展个无用的法术。 红莲教主既然敢直接退走,她有着十足把握击杀牧青瑶,而那道魂咒,便是无法抵御的危机。 “谢谢你,行了吧。”云缺道。 “救你一命,只换来谢谢两字,你觉得合算么。”妖魂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死你也活不成。”云缺道。 “把你身体让给我三天时间,我便助你凝神骨,否则免谈。”妖魂道出了真正目的。 “你做梦!只要我还活着,你别想用我的身体。”云缺一口回绝。 “那你准备做一辈子八品武夫吧。”妖魂道。 “无所谓,我明天就回青狐山,八品就八品,反正都是混吃等死,等我老死的时候你也跟着入土为安,到时候你别后悔就行。”云缺道。 妖魂没在开口,过了一会儿后道: “一天!” “没门儿,多说借你一盏茶的时间。”云缺松了点口风。 与妖魂谈判,云缺也怕惹急了对方,不给妖魂点希望,对方肯定要恼火,真要不帮忙那就坏了,妖这东西,脾气古怪得很。 “最少半天!一盏茶够干什么的。”妖魂讨价道。 “一炷香,不能再多了,这是我的底线。”云缺道。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定在半个时辰。 反正主动权在云缺手里,先答应下来稳住对方,等冲进七品炼神境再说。 “好,就半个时辰,何时要用身体我再通知你,现在你准备好,我要以妖魂凝骨了。”妖魂道。 “早准备好了,快点吧。”云缺不耐烦的道。 刚说完,云缺只觉得脑海中涌动起一股玄奥的力量,犹如风暴般冲进浑身骨骼。 当妖魂融入骨骼的刹那,云缺体会到一种无比恐怖的痛楚! 如果说之前以自己的神魂凝骨,是被无数细针扎进骨头,那么这一刻的感觉,就是被无数重锤砸着骨头! 两者相差何止百倍! 云缺眼前一黑,直挺挺倒在了床上,彻底昏厥。 神智昏厥,凝骨却在持续着。 云缺的身体犹如抽筋了一样,在床榻上颤抖个不停,浑身透汗。 昏厥之后,云缺的意识回归到元神。 在识海空间中豁然睁眼。 身体的痛楚已经感知不到了,云缺发现自己的神魂变得忽明忽暗,大有崩塌的危险。 这是肉身被重创才会有的现象。 “混蛋!你要害死我啊!给我滚出来!” 云缺朝着头顶那片黑云大吼,怒不可赦。 “嘻嘻!你自己说准备好的,关我什么事。” 妖魂的声音从黑云中传出,同时黑云缓缓下降,悬浮在云缺面前。 距离近了,云缺更能感受到黑云的庞大,里面的庞然大物若隐若现。 隐约能看到一个狰狞轮廓,有四爪,类似虎豹。 “我准备好凝神骨,又没准备好去死!你想要我命啊!”云缺怒道。 “谁让你那么弱小,姐姐只动用了一成的魂力而已,这你都挺不住,若我用三成魂力融骨,你的浑身骨头早已经碎成齑粉。” 黑云涌动间,探出一条条长须,长须之后,是一颗血色的兽首。 兽首的口鼻当先出现,鼻子发尖,嘴角是锋利的獠牙。 虎?狼?狐? 云缺在心里快速猜测,等兽首完全探出黑云才知道猜错了。 “猫!” 云缺十分诧异。 眼前的黑云里,竟出现一颗殷红的猫头,十二条长须好似柳枝上下摆动,两颗血色竖瞳,倒映着云缺的影子。 不对! 云缺很快辨认出来。 眼前的妖魂不是猫,而是狸! 一头血色狸猫! 狸这种妖兽,也叫狸猫,但与猫截然不同,极其凶悍,更极为罕见。 之前尚未开辟神藏,到不了识海空间,这是云缺第一次见到身上的妖魂。 狸猫的身体随之迈出黑云,现出庞大的身躯,居然有七条长尾。 云缺的神魂在妖魂面前,还不及人家的前爪高。 “十五年了,你才开辟出神藏,真是愚蠢的弟弟。” 巨兽抬起前爪拍向云缺头顶。 云缺神魂不稳,根本没力气躲开,下意识的一闭眼。 随后云缺感受到一只手出现在头顶。 睁眼一看,对面的巨兽正在幻化,前爪化作双手,后爪变成腿,呈现出人形。 站在云缺面前的,是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 丹凤眼,玄月眉,精致的五官犹如玉雕般浑然天成,一头血色长发直抵脚踝,女人的神色淡漠,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孤傲,好似一位来自天外的妖姬,浑身上下散发着妖异气息。 女人的一只手落在云缺头顶,肆无忌惮的揉搓,好像在逗弄着顽童,嘴角挂着戏虐浅笑。 妖魂化人,云缺先是诧异了一下,接着目光下移,看到了一番汹涌澎湃的惊人景致。 这时若是喝着茶,云缺非得喷出来不可。 第96章 千年学宫独一份 一个时辰之后,云缺的意识回归本体,冲击七品最后一步的凝神骨彻底完成。 云缺静静的躺在床上,感受着身上流转的七品气机。 这次终于完全成功。 自己成为了真正的七品炼神境武者。 可是让云缺无奈的是,自己居然动弹不得! 浑身上下没有知觉,就像被人把全身骨头打断了似的。 还是断成碎渣的那种! 身上每一块骨头都充满着崩裂的感觉,剧痛无比。 云缺强忍着,才没再次昏厥。 额头的冷汗犹如下雨般淌个不停。 足足躺了半天后,云缺才能把一只手抬起来。 身体的痛苦,在妖魂凝骨后无法避免。 云缺一点都不后悔,更不在乎,反而大喜过望。 区区肉身之苦算得了什么,自己得到的,将是无人能及的强横肉身! 云缺已经能感受到骨骼被妖魂凝炼后的坚韧,绝对远超七阶妖兽。 “六阶妖兽之骨,相当于五品金身之躯!” 云缺发出一句沙哑而坚定的低语。 徒手搏杀妖兽,连六品宗师境武夫都很难做到,唯有五品金身境武者才行。 金身境,顾名思义,拥有着金刚不坏之身! 五品金身,是一个极为强横的境界,五品武夫拥有着堪比妖族的本体强度,战力无比惊人。 云缺只有七品,自然达不到五品的战力,但他此刻的肉身强度,已经相当于五品金身境了。 这是一份唯有云缺才能拥有的天赋。 双魂所带来的好处! 当然云缺与五品武者相差还太远,金身武夫快速的恢复能力,超强的战力,云缺现在可无法拥有。 躺在床上,云缺以强大的毅力,忍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随着时间流逝,云缺发现妖魂凝骨的痛苦开始减少。 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头骨顶端出现。 如同一片清凉,在头顶蔓延开来。 这股凉意从头到脚,游走在每一块骨头上,好似一股泉水,渐渐熄灭着妖魂凝骨带来的痛苦。 云缺觉得很舒服,懒洋洋昏昏欲睡。 很快云缺惊醒过来。 他以为是妖魂凝骨的痛苦逐渐消失,从而出现的错觉,可仔细感知下发现并不是。 自己身上每一块骨头,仍旧蕴含着炸裂般的力量,根本没有消散。 而另一股清泉般的感觉,也一样存在于每一块骨骼,与那炸裂般的力量同存。 除了自身神魂凝骨与妖魂凝骨之外,仿佛有第三种力量,帮云缺抚平着骨骼上遗留的剧痛。 “这是什么道理!” 云缺暗自嘀咕道:“难道我还有第三道神魂?” 说完云缺自己都觉得好笑。 双魂之体,已经足够罕见古怪了,世上哪有三魂同存的生灵。 不再多想,云缺放空思维,安静的休息。 转过天去,到了赌斗的三日之约。 演武殿大门前的广场,人山人海! 百花殿学子与演武殿学子的赌斗,已经传遍了学宫。 任何地方,都不缺看热闹的,天祈学宫一样不例外。 这场赌斗吸引了数千学子,大家都想瞧瞧,百花殿到底出了什么人才,敢挑战演武殿的一群武夫。 在天祈学宫,演武殿是发生打斗最多的地方。 走在路上,其他学殿的学子若看到演武殿的人,大多会选择绕开。 倒不是害怕打不过,而是不堪其扰。 一个字,烦! 演武殿的武夫粗俗又好斗,出口成脏,经常挑衅其他学殿学子,别人不打,他们就开骂,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以至于有一年,上千学子联名给学宫提出建议,要求取消演武殿,认为演武殿里的武夫根本不懂什么是学问,全是大老粗,不配在学宫求学。 联名的那些学子,都是被演武殿的武夫揍过的,提的建议,学宫也不可能采纳。 圣人创建的天祈学宫,最初便设立了十二殿,谁敢轻易取消一殿。 这次赌斗其实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云缺百花殿学子的身份。 平常其他学殿,看到演武殿的武夫都绕着走,偏偏这次有人敢主动去赌斗,所有人都在好奇着云缺到底是何方神圣。 广场上从上午开始就聚满了学子,犁谷信心满满的等在人群中间。 直到中午开饭了,也没看到云缺出现。 最着急的,莫过于梅钱。 他把全部身家押在云缺赢,云缺若不来,他的三百两银子可就泡汤了。 梅钱心急之下,直接去了百花殿。 找人打听,得知云缺住在西楼,梅钱大步流星走到西楼下。 他正想迈步进去找云缺,忽然迈出的脚步就此顿住。 耳畔传来苍老低沉的声音。 “离开这里,快!” 梅钱毫不犹豫,在西楼前转了个弯,装作散步,脚步匆匆的走出百花殿。 他走后没多久,墨老的身影鬼魅般从楼上飘了下来。 骷髅般的墨老站在大厅深处,望着远去的梅钱,目光犹如两团鬼火般,脸上带着一丝疑色。 等离开百花殿很远,梅钱站在一个没人的凉亭里低语道: “你不是说到了学宫,轻易别与你联系么,怎么你先开口了?” “你刚才去的什么地方。”苍老的声音道。 “百花殿西楼,到底怎么了?”梅钱疑惑道。 “那座楼宇内,有一种令我不安的气息存在,以后切勿接近。”苍老的声音警告道。 “难道是云缺?”梅钱道。 “不是那小子,是一道很苍老的元神,很强,贸然接近,对方有可能察觉到我的存在。”苍老的声音变得愈发低沉。 “我知道了,以后不再去百花殿。”梅钱点头道。 “等等!云缺那小子怎么也在学宫?”苍老的声音忽然疑惑起来。 “应该是灵芸郡主的举荐,那家伙一直护送郡主来着,跟我同一天到的学宫。”梅钱道。 “前两天敲护心镜的,是不是他?”苍老的声音问道。 “除了他,谁能跟我动手动脚。”梅钱无奈道。 “告诉你多少次,离那小子远点!挨上他准没好事儿!这里是天祈学宫,强者众多,我无法轻易外放感知,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罢,老者的声音彻底消失。 梅钱咧了咧嘴,一脸无奈。 他知道为何老者会生气,人家在护心镜里闭关修炼,云缺上次在演武殿学堂里哐哐砸了两下,换成谁都得被吓一跳。 类似于睡得正香呢,突然有人踹门。 没找到云缺,梅钱只好灰溜溜返回演武殿。 梅钱没敢进西楼,但有人不在乎。 屠苏和满申晃着膀子闯进西楼,一顿乱找,终于在一间房间里发现云缺。 “云缺!你怎么还睡大觉呢,今天是你比斗的日子!你不会忘了吧?”屠苏道。 “当然没忘,我现在起不来。”云缺道。 身上虽然不疼了,但尚未恢复全部知觉,只有两只手臂能动,根本站不起来。 “受伤了?”满申道。 “摔了一跤,伤了腰。”云缺敷衍道。 “摔个跟头就趴下了?你们晋国人太脆了吧!”屠苏自豪道:“我们草原人天天摔跤打架,睡一觉就好!” “所以你才是大汗呐。”云缺道。 “那当然了,天鹰部谁也打不过我!哎对了,你得去比斗哇!我借了五两银子下注,你可别给我们百花殿丢脸呀!”屠苏道。 “当然得比,找个担架,抬我去演武殿。”云缺道。 名声无所谓,一千两银子不能丢。 满申担忧道:“你这个样子还怎么打,会出事的,要不别去了。” “没事,我一只手也能打。”云缺道。 两人很快找来一副担架,抬着云缺走出西楼。 路过南楼的时候,云缺又看到了穹舞,对方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狠狠盯着自己。 “看什么,没见过躺着打架的吗!” 云缺说完,穹舞的眼睛变得仿佛要冒火,咬牙切齿。 抬着担架去赌斗,这种新鲜事吸引了一众百花殿学子,担架后边跟着好几百人,都想去演武殿看热闹。 武夫斗殴,在学宫里天天都有,并不稀奇。 抬担架去打架的,学宫创立千年来,只此一份。 穹舞站在南楼门口好一会儿,狠狠跺了下小脚,跟着人群走向演武殿。 她想看看云缺被打个半死的模样,解解气。 “身残志坚呐,一看就是个神智坚韧之人,不学神道可惜了呀。” 剑平之嘀咕一句后也跟着去演武殿看热闹,反正他一个学生没有,天天都很清闲。 当云缺出现在演武殿外,周围的无数学子随之沸腾起来。 沸腾的原因并非即将开始的比斗,而是云缺居然被担架抬来的。 议论声此起彼伏。 “站不起来还敢比斗,世上果然什么人都有哇。” “也不怕被打死,逞什么英雄!” “人家这叫有信誉,自己立的约,哪怕爬也要爬来。”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躺在担架也敢一战!好样的!” “还有人坐庄吗,这次押犁谷的天赢啊!” “下注早结束了!早知道百花殿的人这个熊样,我就该押犁谷赢,这下好,二十两打水漂了!” 分开人群,屠苏和满申将云缺抬进一处演武场,犁谷正大咧咧的站在对面,满脸鄙夷。 云缺让屠苏找两根木头,把担架斜着架起来,让自己处于近乎站立的程度。 等忙活完了,屠苏神色古怪的叮嘱道: “输得痛快点,男子汉大丈夫,打输不丢人!” 云缺狐疑道:“你怎么盼我输呢,你不是借了五两银子押我赢么。” “那个……我确实借了五两银子,但我押的是犁谷,嘿嘿。”屠苏挠着头道。 这时梅钱凑了过来,皱着眉低声道:“你怎么搞的!伤成这样?” “说来话长,把你的刀借我一用。”云缺道。 没等梅钱说话,旁边有人洪声道:“用我的刀!” 第98章 用脸接棍 断刀式,斩妖之技,共十式,传至前朝司天监监正,是斩妖司中真正的绝学。 学会断刀式的猎妖人,屈指可数,连柳十一那等高手都无法施展。 云缺之所以会,是因为自己的母亲。 年幼时,母亲将断刀式的所有心得与精髓,一并传授给云缺。 这么多年来,云缺经常揣摩修炼,也仅仅修成了前三式而已。 断刀式是一种堪称恐怖的刀法,配合妖刀施展,威力惊人,是猎杀强大妖物的不二法门。 云缺很少动用。 因为没什么必要。 他的妖刀本身已经足够强大,斩杀同阶妖兽跟切白菜差不多,随便砍就行,还用什么刀法。 越阶斩杀七阶妖族的话,单凭断刀式可不够,需要动用妖力,一样不需要用刀法。 以至于这些年的斩妖生涯,云缺动用断刀式的次数寥寥无几。 基本没有靶子可用。 这次的比斗,则是一次动用刀法的机会。 因为有了个活靶子。 犁谷势大力沉的寒铁棍扫出之后,发生了玄奥的变化。 并非普通的横扫而已,寒铁棍本体竟在震颤中出现无数虚影! 那是棍法的威能展现! 每一道虚影都蕴含着惊人巨力,将寒铁棍的攻击面瞬间放大百倍。 扫向云缺的虽然只是一棍,却是一面棍墙! 避无可避,防不胜防。 棍影临身的刹那,云缺出刀了。 出刀的姿态很古怪,反手倒提,自下而上,斜着斩出。 “一断,山魁路!” 嗡!!! 刀刃划开空气,产生一种刺耳鸣音。 断刀式第一式,一断山魁路! 这一刀看似缓慢,实则快若闪电,一刀斩出的同时,云缺的身影在旁人看来出现了三次快速停顿。 并不连贯,好似在出刀同时犹豫了三次。 然而在真正行家的眼里,云缺的快速停顿,其实是出刀的虚影。 看似斩出一刀,实则是三刀! 每一刀都有超过万斤的巨力,三刀叠加,数万斤的力量! 三刀斩出,形成三道长刀虚影,互相连接,汹涌的刀气组成一片刀幕,犹如奔腾的大河,从天地间肆虐而来。 传闻世间有山魁,喜食人脑,藏于深山,速度如风,来去无踪,想要猎杀难如登天。 这一刀,是专为斩杀山魁所创。 一刀出,斩断山魁所有退路,刀出,则妖亡! 轰!!! 刀刃与寒铁棍结结实实撞击在一处。 火星儿迸溅,炸裂的狂风四散开来,将地面的沙土卷起一大片。 围观的人群急忙以手遮脸,抵挡沙尘。 同时人们纷纷震惊。 这种单纯比拼力量的交战,没有任何花俏的招式,只有拳拳到肉的凶悍! 犁谷本来信心十足,一棍将云缺拍残。 结果轰鸣炸起的同时,犁谷的脸色豁然大变。 他听到了手背上传来的咔咔响动。 那是手骨碎裂的声音! 尤其让犁谷惊骇不已的是,寒铁棍上传来的反震之力,从他的手指开始震裂骨骼,并且快速蔓延到手背、手腕、直至手臂! 犁谷大惊之下不顾一切的撒手。 他不敢再握着寒铁棍,否则两只手臂的骨头都得被震裂! 这是多大的力量! 犁谷被震撼得无以复加,松手的同时连连倒退,一下子跌坐在地。 他的双手和手腕的骨头尽数被震裂。 这还是逃得及时,否则两只胳膊肯定保不住。 犁谷完全呆住了。 两只手不停颤抖,一张大脸全是冷汗,早没了当初趾高气扬的模样,像极了一个被大人一脚踹翻在地,呆愣茫然的孩童。 反观云缺。 身后的担架已经被巨力震成粉碎,但云缺的本体则在长刀的支撑下勉强站在原地。 一步没退! 一招分胜负,此刻胜负已分! 尽管犁谷的力道不小,但云缺已经有妖魂融骨,肉身的坚固程度堪比六阶妖兽,以犁谷七品武夫的力道根本伤不到。 除了手心有点麻之外,云缺一点伤势没有。 其实云缺已经留手了。 刚才那三刀,全对着寒铁棍而斩,如果其中一刀斩向犁谷,此刻犁谷就不是坐在地上,而是躺在地上,脑袋早已搬家。 断刀式是杀伐之法,若云缺不留手,犁谷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毕竟是学宫比斗,不至于杀人,云缺才将三刀尽数斩在寒铁棍上。 此刻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目光呆滞。 一个被担架抬来的百花殿学子,居然一刀就把演武殿的老牌学子犁谷给战败了! 而且看人家云缺的模样,轻松得根本不像在恶战,一滴汗都没有! 梅钱冷笑了一声,不以为意,他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准备领取他豪赌而来的三千两了。 吴鹰目露震惊,他猜到云缺会胜,但没猜到云缺胜得如此轻松。 穹舞瞪着杏眼,俏脸上带着些许失望,她是来看云缺被人揍解气的,结果反而看到云缺一刀战败强敌的英姿,这让穹舞又是恼火,又是羡慕。 屠苏和满申别提多痛快,两人大呼小叫为云缺助威,一时间忘了他们借来的五两银子,这时候已经输出去了。 演武殿一方的学子们则黯然神伤。 脸丢大了! 刚才大呼小叫看不起云缺的那些人,现在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都以为百花殿来个傻兮兮的残废,肯定被犁谷虐一顿,结果来了个扮猪吃虎的,不仅虐了犁谷,连着演武殿的名声都给砸了。 人家一个躺在担架上的,居然都能战败演武殿的同阶武者,传出去就是演武殿的一个笑话,不知要被其他学殿嘲笑多久。 满场的寂静中,只有寒铁棍飞行传来的霍霍风声。 犁谷撒手后,他的寒铁棍直接被巨力崩飞出去,那破风声听着都瘆人,不知带着多大的力量。 这时有人朝着寒铁棍看去。 随后惊呼四起! 崩飞的寒铁棍,正飞向演武殿正门。 恰好此刻,演武殿先生许闲云闭着眼睛抻着懒腰从门里走出来。 这位先生看样子还没睡醒,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嘭!!! 下一刻,人们听到了一种重器撞击的响动。 寒铁棍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许闲云脑门上。 这下广场上数以千计的学子们,再次瞠目结舌,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寒铁棍飞行的风声都足够吓人,至少万斤的力道在上面,足以砸倒一片墙,落在人脑袋上,非得砸个万朵桃花开不可。 有胆子小的,还以为这次要出人命。 云缺也看得一愣。 刚才只顾着出刀,没注意寒铁棍被犁谷扔出去的后果。 其实怪不得云缺,这里是演武殿,全是武夫,挡不住他的刀,还躲不过飞来的寒铁棍么。 云缺根本没多想。 谁知道许闲云睡得迷迷糊糊走出来,直接被一棍子砸脸上。 这位先生用脸接棍! 在学子们错愕惊恐之际,许闲云连眼皮都没睁,抬手揉了揉额头被棍子砸到的地方,梦游一样走远。 人家毫发无损! 脑袋上连个包都没有! 云缺看得暗暗吃惊。 棍子上的力道,至少上万斤,许闲云可没挡,硬生生砸在脸上,居然根本不在乎! 至少五品金身境! 甚至更高! 云缺在心里猜测着许闲云的真正修为。 学宫先生的修为,罕有人知,是人家先生的隐私。 天祈学宫有个规矩,但凡有真才实学者,并且通过学宫之长大祭酒的认可,均可在学宫任教。 据说即便是九品修士,只要有过人之处,令本派系的修行者折服,一样能成为学宫先生。 当然也仅仅是个传闻而已,不可能当真有九品低阶修士在学宫任教。 学宫里的诸多先生,绝对没有弱者。 这时云缺想到了百花殿新来的北楼先生。 没有大祭酒认可,剑平之不可能成为先生,那个神棍的确有常人难及的本领。 莫非神道是真的? 剑平之那家伙当真能请神上身? 疑惑之际,云缺听到屠苏的大吼。 “百花殿赢了!哈哈云缺好样的!咱们百花殿没有孬种!” 轰一声,百花殿一方的人群沸腾起来。 “演武殿不过如此嘛!还打不过我们百花殿!” “以后我也常来演武殿转转!” “咱们百花殿终于扬眉吐气一次!” 百花殿学子们欢呼雀跃,曾经最让人看不起的百花殿,今天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云缺试着动了动双脚。 全力出手之后,左腿的筋骨疏通开来,已经恢复了知觉,能缓慢行走。 “一千两,外加你的书牌,拿来。”云缺朝着犁谷伸手道。 犁谷瞪着眼睛不吭声,一副愤愤不服的架势。 屠苏是个莽撞的家伙,见对方想赖账,几步上去从犁谷身上抢来一千两的银票,连着书牌一起递给云缺。 犁谷挣扎着站了起来,怒道: “你仗着有把好刀,算什么能耐!有种等我伤好了再来比过!” “等你到了六品再说,七品,你打不过我。”云缺笑了笑,将长刀还给吴鹰。 犁谷显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家伙,哪里听过这般羞辱,一张大脸憋得通红,骂道: “百花殿的胆小鬼!今天算你捡了个便宜!” 屠苏听得火气大起,反骂道:“输了还嘴硬,你他娘真不像个汉子!输不起啊!” “去你娘的臭蛮子!等老子出了学宫先去草原,屠了你一族!”犁谷破口大骂。 “屠我一族?我先揍死你!”屠苏火气大起,一记老拳结结实实轰在犁谷脸上。 屠苏终于想起来自己输了五两银子,就因为押错了犁谷,那可是他借的,这下好,下个月饭钱不但没着落,还得想办法还钱。 犁谷两手有伤,来不及防御,直接挨了一拳,鼻梁骨都歪了。 “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犁谷一脚踹在屠苏肚子上,将这位大汗踢出个跟头。 一见屠苏吃亏,满申嗷呜一声扑了上去,他是大汗的伴当,生来就是为大汗死战的。 犁谷旁边的演武殿众人也反应过来,立刻冲过去三个。 结果满申比屠苏还猛,几拳下去放倒了三个演武殿学子,一下将犁谷扑倒在地,抡起老拳一顿胖揍。 演武殿一方顿时大怒,冲出来上百人怒喝着围攻满申和屠苏,连着云缺也被围在当中。 “哎呦我的鼻子!开山掌!” “敢踢我脸!奔雷脚!” “你丫的掏我下盘?虎鹤手!” “去你吗的王八拳!” 一时间喝骂声、拳脚声、惊呼声、哀嚎声,汇聚在一起。 演武殿外,发生了一场几十年难得一见的群殴混战。 这下彻底热闹起来。 第99章 过河卒 学宫斗殴,并不罕见。 尤其演武殿,天天都有打架的。 不过身为学子,自然没有傻子,大家都知道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单挑比斗,可以用刀剑兵刃。 群殴的话,只能上拳脚。 这一场混战打得天昏地暗,热热闹闹,哀嚎四起,鼻血纷飞。 围观人群看得目瞪口呆。 即便最冷漠高雅的舞仙子穹舞,此刻也檀口微张,目光呆滞。 武夫群殴,可不是街头混混打架,一拳出去就有人飞起来,一脚下去能把对手踢出十几丈远。 绝对的拳拳到肉,能听到嘭嘭声大作。 围观人群的头顶时而有人哀嚎着飞了出去,摔出老远爬不起来。 穹舞专修舞技,她的舞姿不仅极美,还有着不凡的威能,并非纯粹的舞蹈,而是一种剑舞,足以击杀敌人。 穹舞的剑舞,堪称美轮美奂,将杀伐之技与舞姿完美融合在一起,赏心悦目。 反观这群武夫,粗野得好似猛兽一样,刚开始群殴还有些招式可言,打到最后完全凭借本能挥拳乱砸。 穹舞看到云缺打得兴起,一记老拳轰在旁边的屠苏脸上。 其他人也一样,演武殿一方互相误伤的更多。 吴鹰抱着肩膀乐呵呵的看着打斗,房石拿着小本子在计算着什么,旁边有人看了一眼,发现是在计算云缺总共放倒了多少人,从而推算出云缺的战力。 梅钱没闲着,始终在拉架。 不过拉的是偏架。 这家伙下手又黑又隐晦,专门往演武殿那群武夫的肋骨与下盘招呼,一拳下去对方肯定起不来。 梅钱一边拉偏架,一边在心里大骂云缺这个惹祸精。 他可是演武殿的学子,要被人发现对自家学殿的学子下手,以后可就难混了。 其实梅钱也想在旁边看热闹,但他做不到。 他和云缺从小就认识,经常互相谩骂互相坑骗,看起来不像朋友更像仇人,可唯独一点,两人有着绝对的默契。 那就是动手的时候,肯定一起上。 混战一直持续了一顿饭的时间,才在赶来的学正大吼下宣告结束。 掌管事务堂的学正宋道理亲自抵达,本就一张黑脸,此刻面沉似水。 在宋道理面前的地上,躺着一百多号,包括犁谷在内全是演武殿学子,其中不乏七品高手,大多数都是八品武夫。 还能站着的,只有三个。 云缺,屠苏外加满申。 别看能站着,屠苏和满申的脸肿成了猪头,鼻子嘴角全是血,也就仗着两人有七品修为,又是草原蛮人足够强悍,换成旁人这时候根本站不住。 云缺的一只眼睛也变得乌青,浑身上下全是脚印子,嘴角挂着血迹。 云缺的伤势是最轻的。 妖魂融骨的好处,在此刻显现无疑。 经过这番混战,云缺浑身筋骨已经尽数疏通,行动如常,彻底恢复。 发现宋道理过来后,梅钱早钻进人群,正没事儿人一样装作看热闹。 宋道理怒道: “学宫乃求学之地!不是街头斗殴的地方!你们演武殿天天斗殴,天天伤人!有没有一天能消停!” 演武殿一方有学子气不过,小声嘀咕道:“是他们百花殿先动的手。” 宋道理听到声音,怒视对方道: “他们先动手,你们就有理了?你们自己看看,一百多人被打翻,演武殿不是最能打的吗!今天怎么吃瘪了!” 说话的学子顿时没声儿了,觉得颜面扫地。 人家百花殿三个人,干翻了演武殿一百多号,这比刚才赌斗还丢人。 赌斗输掉,至少能借口说犁谷轻敌,被对方偷袭。 群殴输掉,谁也找不出借口来,单纯就是打不过人家。 训斥完演武殿一方,宋道理瞪着云缺三人道: “百花殿的学子来演武殿群殴,你们可真给学宫长脸面,天祈学宫改为斗殴学宫好了!罚你们三个去后山悟心崖面壁十日,面壁期间辟谷,不许吃喝!” 屠苏不服气,道:“凭什么只罚我们三个!” 宋道理恨不得上去踹这家伙两脚,指着满地哀声四起的演武殿学子道: “你看他们能面得了壁吗!十天后他们能从回春殿爬出来都算好的!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去面壁思过!” 宋道理实在被气得不轻。 作为事务堂总管,宋道理负责维持学宫秩序,其他学殿问题不大,唯独演武殿天天出事,每次来演武殿他都觉得脑仁儿疼。 一群武夫,皮糙肉厚,打骂一顿人家根本不在乎。 后来宋道理想出个办法,那就是罚面壁,而且必须辟谷,不许吃喝。 武夫最怕没吃的,这招惩罚被创立以来,演武殿的学子的确老实过很长一阵子。 结果今天出了这场意外。 上百人群殴,宋道理入职学宫以来,从来没遇到过。 他要是晚来一阵子,估计演武殿都能被这群武夫给拆喽。 一听面壁十天还没吃的,云缺屠苏满申三人立刻脸色一垮。 面壁不算事儿,可没吃的那真要命啊! 以七品武夫充盈的气血,十天半月不吃不喝毫无问题,关键是饿啊。 武夫最架不住的就是饥饿。 三人苦着脸,跟着宋道理离开演武殿。 见云缺几人被罚面壁,梅钱不动声色的又往人群里躲了躲,生怕自己也被牵连。 穹舞的目光明亮起来,小银牙咬得作响,云缺被罚,她可算出了口气。 天祈学宫范围极大,学宫后方是一座青山,不算高,是皇城里唯一存在的山峰。 这座山也属于学宫,没有上山的路。 哪怕是皇帝,乃至学宫先生与大祭酒,也不允许登到山顶。 因为这座山的山体上,有着圣人亲笔书写的字迹。 此山无名,山体一侧是断崖。 断崖有名,叫做悟心崖。 儒圣曾经在此地以指为笔,留下八个大字。 原本字迹写在崖底的石壁上,后来为了更加显眼,天祈学宫将圣人留下的字迹连着山体,挖出八块巨石。 又在断崖靠上的位置挖出八个山洞,将八块岩石安装进去,悬在崖顶。 如此一来,圣人字迹变得格外醒木,备显威严。 崖底被挖去字迹形成的八个山洞,则成了悟道修心之地,这才有了悟心崖的称呼。 断崖前方是一片空地,荒草丛生。 将三人带到这里后,宋道理沉声道: “十天之后,方可自由,提前溜走的话再加十天!哼!” 一甩大袖,宋道理返回了学宫。 剩下三个难兄难弟,大眼瞪小眼的一时无言。 云缺很是无奈。 刚到皇城被关进天牢,好不容易进了学宫,没几天又被关起来面壁。 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习惯,云缺倒是无所谓,先瞻仰了一番圣人亲笔。 悬在崖顶的八个大字龙飞凤舞,看起来飘逸超然。 “沧海无尽,彼岸有花。” 云缺低声念着圣人字迹。 这句话并不玄奥,也不晦涩,简单明了。 可以理解为沧海即修行,彼岸便是终点,修行路是无穷无尽的,需要历经苦难,但终点,必有鲜花等待,给人一种苦尽甘来的美好感觉。 望着字迹看了一会儿,云缺现出惊容。 他感觉到内心渐渐清明,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心神竟随着观看字迹而出现改变! 时隔千年之久,单纯以遗留的字迹,即可影响学子的心神,不愧是超越一品的儒圣! 云缺在感叹之余,发现旁边的屠苏和满申看得更加专注,两人瞪着眼睛,一眼不眨,雕像一样。 能从儒圣遗留的字迹中看出感悟,说明心智超然,云缺做得到,可旁人未必做得到。 莫非屠苏和满申也有着过人的心智? 云缺觉得有些惊讶,问道: “你们看出什么了?” 屠苏眨了眨眼睛,道:“好大的字呀!看起来写得真好!” 满申点头赞同道:“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字!到底写的啥呢?” 云缺一捂脸。 自己实在想多了,这俩蛮子根本就不认字。 三人并排坐在崖底。 云缺拿出犁谷的书牌,翻看了一下。 有了书牌,就能去演武殿的藏书楼,这是云缺的真正目的。 哪怕被罚面壁十天也值了! 藏书楼里大量的前人修炼经验,是无比宝贵的遗产,对云缺用处极大。 修行这条路,遥远而艰难,靠着自己摸索,很难有所成就。 那些前人的经验,就成了指路明灯,能避免云缺走很多弯路。 七品炼神境,对云缺来说仅仅是修炼的开始,他要冲击六品宗师,五品金身,乃至最后的一品境界! 混吃等死,那是没办法。 如今到了学宫,有了变强的机会,云缺又不是傻子,岂能错过。 藏书楼里的功法,云缺更感兴趣。 前朝斩妖司也有功法,如七杀刀法与断刀式,可这两种功法是为了妖武者量身打造,完全的杀伐之法,一旦用出就是搏命的招式,有攻无守,有去无回。 云缺需要一些攻守兼备的法门,如此才能活得长久。 群殴之际,演武殿学子不少人都有很强的拳脚功夫,这一点是云缺的弱项。 七杀拳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几乎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而且威能一般,只适合九品八品武者,对七品武者来说,只能当做平常舒展禁锢的手段,恶战之际已经很难用得上了。 如果自己也会高深的拳法,云缺觉得刚才的混战,还能再干翻一百个。 想起修炼法门,云缺的眉峰渐渐锁紧。 斩妖司的功法,太过激进,全是搏命用的,就好像斩妖司的猎妖人,只是一个个棋盘上的卒子,过了河,只管往前冲杀,根本不需要顾及自己的死活。 对敌人斩尽杀绝。 对自己也一样不留任何退路。 与其说成是猎妖人,不如用死士一词更为准确。 猎妖的死士…… 云缺渐渐疑惑起来。 既然是死士,那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最终只是与妖邪同归于尽? 猎妖人,原来不是猎人…… 而是一个不会回头,也无法回头的过河卒…… 云缺正沉思之际,被旁边的响动惊醒。 扭头一看, 屠苏和满申正拿着个奇怪的瓶子,倒出来一些油脂样的东西往脸上的伤处抹。 “草原上的伤药?”云缺好奇道。 “对!我们从小擦到大,你也来点,两天保准儿就好!”屠苏将瓶子递给云缺。 云缺闻了闻,有种奇怪的味道,很膻。 “什么材料做的。”云缺说着打算也弄点擦拭伤处。 “羊蛋!最好涂多点,好得快!”满申道。 云缺的手顿时停住,原封不动把瓶子还给屠苏。 虽然连妖兽蛙卵都敢生吞,但这玩意往脸上抹,云缺的内心还没强大到那种地步。 第100章 种地瓜的大祭酒 皇宫。 一身龙袍的皇帝缓步走在御花园内,神色沉重中透着犹豫。 直至走到花园深处一间古朴典雅的阁楼下,殷子受才停住脚步,抬头望向匾额上,他御笔亲题的字迹。 “缥缈阁……” 皇帝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下来,走向阁楼大门。 木门随着皇帝的脚步自行开启。 缥缈阁,取自缥缈神奥之意,楼阁内香烟浮动,四周墙壁上排列着一层又一层的红烛。 楼阁正中心,矗立着一座高大的道尊雕像。 雕像前的蒲团上,盘坐着一道曼妙身影,一袭朴素的道袍无法掩盖那玲珑曲线,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孔精致无暇,宛若玉雕。 看到女子的那一刻,殷子受恍惚了一瞬。 尽管他是九五之尊的帝王,天下美人皆可入怀,可唯独眼前的女子,是他得不到的,只剩下无尽垂涎。 道袍女子,便是当今大晋国师,凌妙清。 “陛下来缥缈阁,所为何事。” 凌妙清睁开双眼,剪水之眸一尘不染,好似无波古潭。 空灵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天,幽幽响起。 说话的时候,凌妙清始终盘坐于蒲团之上,并未起身。 皇帝没有丝毫懊恼,反而十分敬重的道: “这次来,是求国师帮朕寻一样东西。” “可以,不过陛下要考虑好,我答应帮陛下出手三次,十五年前已经出手一次,这次,是第二次。” 凌妙清一张精致的脸睱上无悲无喜,声音清冷。 殷子受暗暗咬了咬牙,重重的点头道: “朕已考虑良久,还望国师出手相助!” “陛下,想要找什么。”凌妙清平淡道。 殷子受沉默了一下,语气沉重的道: “玉玺!” 丢失的玉玺,是殷子受心头的一根刺。 他能登上皇位,与他自身的本领其实没多大关系,实属运气,所以殷子受极为在意名分这个东西,这些天寝食不安,心急如焚。 玉玺失窃这件事,殷子受不可能外传,更无法外传,否则他的皇位将招来更多的流言蜚语。 民间已经流传出他殷子受窃国的说法,如果让黎民百姓得知皇帝丢了玉玺,他殷子受的皇位坐得更不踏实。 凌妙清缓缓颔首,并未多问,神色丝毫不变。 只见这位女子国师伸出如玉般的左手,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虚抓了一下。 霎时间异象大起! 东侧,一股金砂从天而来。 南侧,一片绿叶凭空而现。 西侧,一条小溪蜿蜒而至。 北侧,一团烈焰升腾而起。 随后凌妙清单掌按在地面,口中轻吐出一个‘凝’字。 大片沙石瞬间由地底浮出! 金木水火土,五种力量在阁楼内互相融合凝聚,组成了一幅巨大的九宫八卦图! 八卦图自行旋转,散发着令人震撼的玄奥气息。 凌妙清位于八卦图的中心,她微阖双眼,双手快速掐动咒诀。 八卦图上先后亮起一道道星光般的光晕,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组成了一副庞大的地图。 殷子受看得莫名震撼,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当整个九宫八卦完全被星光填满后,那些光晕开始逐渐熄灭。 最后,只剩下凌妙清侧前方的一个光点,忽明忽暗。 凌妙清睁眼看去,远黛般的秀眉忽然动了一下,明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这份疑惑便消失不见。 八卦图停止了运转,消散开来。 阁楼内恢复宁静。 殷子受焦急道:“国师,可曾寻到玉玺下落?” “找到了。”凌妙清声音平静的道。 殷子受大喜,追问道:“不知玉玺流落到何处?朕立刻派人去寻回!” 凌妙清看了眼面带喜色的皇帝,缓缓道出四个字。 “天祈学宫。” 闻听此言,殷子受的表情就此僵住。 无论玉玺在何处,殷子受都有把握派遣得力手下找回来,然后再将知道此事的心腹灭口,那么玉玺曾经丢失的事,就没人会知道,也不会流传出去。 国师是方外之人,殷子受相信国师不会外传这个消息。 然而整个大晋,唯独一个地方,连殷子受的皇权也无法抵达。 那就是天祈学宫! 玉玺落在天祈学宫,殷子受只能望尘莫及,他不敢派人去找,更不敢将学宫铲平。 哪怕殷子受有心将学宫里的所有人灭口,他也做不到。 因为天祈学宫拥有着摧毁一座国度的能力! 皇帝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茶饭不思,郁闷不已。 云缺倒是很想吃饭,可惜没得吃。 在悟心崖下枯坐到傍晚,三个武夫全都饿得肚子直叫。 屠苏看着瓶子里的伤药,直咽口水,估计再饿半天,这位大汗连羊蛋熬制的伤药都能当饭吃。 云缺看了看四周。 从崖底到学宫,只有一个出口,还是个大铁门,早被宋道理关死,根本出不去。 崖底两侧,长着一些叶片很大的荒草,郁郁葱葱。 满申饿得狠了,跑过去弄了不少草叶子大嚼特嚼。 屠苏也吃了两口,又吐了出去。 “呸呸!好难吃啊!”屠苏骂道。 “我觉得还行,总比饿肚子强!”满申吃得十分卖力,他指向荒草尽头的石墙道:“拔草的时候看到那边有字!”火山文学 “这个字我认得!一百两的百!”屠苏跑过去,很高兴的指出其中一个字。 除了‘百’字之外,屠苏和满申再没有认得的了,于是喊云缺过来瞧瞧。 云缺来到近前,看了看字迹,念道: “不似百芳春绚烂,只和藤叶共云霞,寒来愿向炉中烤,一捧丹心到汝家。” 这是一首小诗,下面还有落款。 “秦蒙拙笔。”云缺念道。 “秦蒙拙笔是谁呀,我们草原人吗?名字这么怪。”屠苏挠头道。 “拙笔是个谦称,形容自己的诗作难登大雅,人家谦虚而已。”云缺无奈的道。 “谦虚还写个屁的诗啊,什么炉中烤,他当自己是地瓜吗!”屠苏不以为然的道:“我看这个秦蒙应该是个烤地瓜的……” 说着说着,屠苏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终于想起来秦蒙是谁了。 “大祭酒!”满申低呼道。 秦蒙,便是天祈学宫当代的学宫之长,大祭酒。 云缺看到角落里的小诗后,目光一动。 他自然看得懂诗词中描写的是什么,屠苏说对了,这首诗,就是写地瓜的。 此刻云缺也想起来梅钱曾经说过,学宫后边种着一大片地瓜。 再看眼前的杂草,云缺拍了拍自己脑袋。 刚才没注意,这种叶子云缺认得,正是地瓜叶呀! 一把下去,连根带叶的提起来,果然是一个熟透了的地瓜! “哈哈!有吃的啦!” 屠苏和满申大喜过望,急忙开始挖地瓜。 悟心崖下,生起火堆,三人烤着地瓜,有说有笑。 饿十天受不了,可是有那么大一片地瓜呢,填饱肚子不成问题。 云缺吃着烤得金黄的地瓜,回头看了眼刻着小诗的角落,心中感慨。 地瓜不会自己长出来,定然是大祭酒秦蒙亲手种的。 这位大祭酒绝非闲来无事种地瓜,而是送给在悟心崖闭关或者面壁的学子们果腹之用。 应该是个挺好的老头儿,云缺如此想着。 学子犯了错,的确该罚,而大祭酒像个疼爱子孙的长辈一样,偷偷在这里种下地瓜,只要挖到,就能吃饱。 如果不认得地瓜叶子的学子,又看不出小诗中的含义,那么只能活该饿肚子了。 吃饱后,云缺倒在地上,望着满天繁星道: “大汗,你们草原人为什么要劫掠边境百姓呢,难道没吃的了,草原上的牛羊不是挺多么。” 屠苏也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豪气道: “我们草原人是狼,生来就要吃肉,劫掠是天生的本能!部落之间常年征战,很少有太平的时候,我们天鹰部可没去你们晋国劫掠,都是那些大部落才会去征战,我们人手太少,又能自给自足,犯不着去打打杀杀。” “原来草原部落有很多,那你们冒险来学宫做什么,又不用征战,回家过日子多好。”云缺道。 “这叫雨来之前先做伞,有个词儿叫什么雨来着?”屠苏挠着大脑袋道。 “未雨绸缪。”云缺叹气道:“大汗,你应该去鸿儒殿先学认字儿。” “认字儿多麻烦!等我一统草原,抓十个教书先生跟着我不就行了,不认识的字都让他们念!”屠苏道。 “一统草原,你的志向够伟大,不过希望渺茫啊。”云缺道。 “所以我才来学宫求学!等我冲进六品,不!冲进五品我才肯回去!”屠苏豪迈道。 “嗯,五品的话,咱们或许有机会活着回家。”旁边的满申点头赞同。 屠苏一听顿时泄了气,哀声道: “来的时候憋着一口气,好不容易到了学宫,从来没想过怎么回去,哎,天祈皇城出不去,黑铁城更难爬呀。” 云缺听得好笑,道:“那你就冲击四品,到时候看谁挡得住。” “有道理!我们草原汉子最不缺骨气!”屠苏来了精神,蹦起来与满申切磋起来。 两人摔跤,比气力,摔得那叫一个痛快。 云缺看得手痒,起身道:“加我一个,你们俩一起来。” “好大的口气!” “我们可不客气了!” 屠苏和满申联手攻向云缺。 武夫吃饱之后,最喜欢的娱乐项目就是切磋打斗。 云缺刚刚进阶七品炼神境,正好用屠苏和满申来测试自身战力。 三个人开始了车轮战,拳来脚往,斗得不亦乐乎。 七品武夫的气力,恢复得极快,远非八品可比,云缺此时的力气无比充盈,连战三天三夜都没问题。 这是以前八品的时候,难以想象的。 无论速度还是力量,比起八品境界强大了太多。 尤其内劲的掌握,让云缺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八品的时候,打出一拳就是一拳之力,没有任何加持,拳头上完全是外力。 到了七品,云缺打出一拳的同时,不仅外力变得更强,还能调动内劲,将拳力翻倍,攻击力无比惊人。 与两人的切磋中,云缺自行悟出了隔山打牛的手段。 一拳打在屠苏身上,却将其身后的满申给轰飞了出去。 这种手段,是七品炼神境武夫独有的能力,内劲施展的完美呈现。 三个人斗得热火朝天,从崖底打到了崖顶。 断崖并不完全平整,其上有不少落脚地,普通人上不去,七品武夫则毫无问题。 云缺刚来,并不知道悟心崖不许登顶的规矩,屠苏和满申打得高兴早把规矩忘到九霄云外。 三人不仅在崖顶打斗,最后跳在圣人遗迹上,继续拳脚不断。 刻有字迹的石块,相当于镶嵌在崖顶,哪里禁得住三个七品武夫的力道,很快有两块大石被震落,轰鸣落地。 石块落地的巨响,惊醒了打斗的三人。 “坏了!” 云缺大感不妙。 那是圣人笔迹,虽然摔不坏,但响动太大,肯定要惊动学宫里的学正。 屠苏和满申猛然清醒,两张大脸顿时变了颜色,急忙跳到崖底查看石块。 云缺刚想跳下去,忽然发现石块掉落后的山体凹槽内,好像有什么东西。 伸手摸了下,抓出来一个巴掌大小,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做工十分精致。 好奇之下,云缺打开看了眼。 随后目光一变。 第101章 彼岸无花 盒子里装着一方白玉。 其上雕刻着一头如龙似虎的异兽,小巧精致惟妙惟肖。 这异兽云缺认得,传闻龙子之一,名曰螭虎。 认出异兽的同时,云缺脑海里想到一个词,天子玺以玉螭虎纽。 翻过来,果然底面刻着八个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玉玺! 云缺大为吃惊。 皇帝的玉玺,怎么会出现在学宫后山,还被藏在了圣人字迹后面? 来不及多想,云缺将玉玺收进怀里,跳到地面。 铁门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正赶来查看。 让屠苏和满申将两块岩石赶紧放回原处,云缺几步奔到铁门前,将大门暂时挡住。 一人多高的石块,换成普通人肯定搬不动。 不过屠苏和满申这种七品武夫不在话下,一人扛起一块大石,往崖顶攀爬。 咚!咚!咚! 砸门声大起。 云缺一脚撑地,用另一个膝盖抵着大门,就是不开。 “开门!” 宋道理恼怒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稍等啊,大门坏了,马上修好!”云缺敷衍道。 “不用修!坏了我再做一扇!你退后!” 在宋道理怒喝的声音中,铁门上传来一股巨力。 以云缺七品武夫的力道险些没顶住。 “等等!我的腿卡住了!再撞腿就断了!” 云缺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朝着屠苏和满申连连挥手,示意两人动作快点。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快开门!” 宋道理的喝声愈发恼怒。 一直拖延到屠苏和满申将石块重新安装好,云缺才退后。 哐当一声,铁门打开。 宋道理面沉似水的走了出来。 他先看了看面壁的三人,又扫了眼角落里熄灭不久的火堆和地瓜皮。 身为学宫事务堂总管,这么点猫腻宋道理哪能不清楚,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没理睬地瓜的事,宋道理的目光望向崖顶。 随后这位学正的表情变得精彩纷呈。 先是呆滞,接着惊恐,然后懊恼,最后变得面无人色,气得浑身颤抖。 云缺顺着宋道理的目光望去,看到了崖顶的圣人笔迹。 随后云缺无奈的叹了口气,捂住了额头。 大意了。 让两个不识字的饭桶去安装岩石,结果还给安反了! 原本八个字是: 沧海无尽,彼岸有花。 现在变成了: 沧海有尽,彼岸无花。 有和无两个字,调了位置。 这么明显,别说学宫学士,找个刚认字的娃娃来都能发现。 “你、你、你们这些逆徒!” 宋道理气得体若筛糠,两只手都在颤抖,他浑身起伏着一股惊人的气息波动,愤怒道: “圣人遗迹,天赐之物!你们敢踩落圣人笔迹,简直大逆不道!天祈学宫教不了你们这些狂徒,即日起!你们三个逐出学宫,永不录取!” 宋道理怒喝的同时,伴随着一阵汹涌的气浪,吹得三人站立不稳连连倒退。 在宋道理散发的气息面前,七品武夫竟难以立足! 云缺很清楚宋道理身上的,是精纯的文气,与道门的灵气类似,是施展儒家法术的核心力量。 这位事务堂总管,果然有着很强的修为。 这下屠苏和满申傻眼了,有心求饶,可宋道理散发的气息吹得他们根本张不开嘴。 云缺知道闯祸了。 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掉块石头而已,按回去就是了,实在不行多闭门思过几天,何至于开除呢。 第102章 烧钱的无底洞 天牢。 石头这些天过得郁郁寡欢,心情低落。 自从几天前云缺被带走后,一直没回来,石头重新恢复了清汤寡水的饭食。 云缺不在,他可吃不到肉,喝不到酒。 尤其让石头郁闷的是,自从云缺被带走,天牢里每天的放风时间也被取消。 整天关在牢房里,石头快要闷死了,幸好墙上挖出来个洞,无聊的时候还能看看美人,打发时间。 今天石头吃完早饭,例行趴在墙上看阿梅。 他最喜欢看阿梅小口小口吃饭的模样,别提多美了。 然而一眼看去,石头忽然大惊起来。 隔壁的女人正卷缩在地,口吐白沫,痛苦的抽搐着。 “阿梅!阿梅你怎么了!来人呐!阿梅病倒了!快来人救命啊!” 石头的呼声,很快引来天牢狱卒。 查看过阿梅后,狱卒匆匆去禀报提刑官。 不多时,犁术快步赶到,身后跟着隶属刑部的郎中。 打开牢门,犁术让郎中赶紧查看阿梅的病情。 郎中把着脉,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低声道: “内热外寒,气血蒸腾,暴毙之兆!大人,这囚犯怕是活不过今天。” “能不能治!”犁术追问。 “这……”郎中为难了一下。 “说实话。”犁术道。 “应该有救,但属下的医术做不到,得去城内的大医馆,用上好的良药才有希望。”郎中如实道。 通常这种情况,提牢司是不会多管的,多说灌点汤药,活过来命大,活不过来直接将尸体扔到城外乱葬岗。 天牢里病死的囚犯,不在少数。 但犁术此刻神色焦急,直抽冷气,懊恼的自语道: “怎么偏偏她生病,这下麻烦了……” 阿梅,是个极为特殊的囚犯。 别的犯人不知道阿梅的来历,犁术作为提刑官自然一清二楚,他若不顾对方的生死,很容易被牵扯,没准会惹来大祸! 犹豫再三,犁术吩咐手下将阿梅抬出天牢,又调来十名刑部高手,犁术亲自带着阿梅离开刑部,赶往皇城内的大医馆治病。 到了医馆,犁术直接亮出自己四品提刑官的身份,叫来医术最高的郎中,不惜花费大量银两,给阿梅用最好的药。 经过一番及时治疗,阿梅的病症终于有所缓和。 犁术始终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寸步不离的与一众刑部高手守在一旁。 不知是心情轻松的缘故,还是昨晚没睡好,犁术坐在医馆的包间里,一个劲的打哈欠。 没过多久,这位天牢提刑官便沉沉睡去。 旁边的十名刑部高手也一样,纷纷陷入梦境当中。 …… 清晨,百花殿饭堂。 穹舞今天的胃口不错,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两个包子。 这些天来,她第一次吃得如此开心。 因为云缺被罚去后山面壁了。 想起云缺十天没有吃的,穹舞就觉得心情大好。 从饭堂出来,正准备返回南楼修炼,有位同窗女学子寻了来。 “穹舞!学宫门外有人找你。” “找我?” 穹舞第一时间觉得是那些觊觎自己的男学子,于是神色冷淡的道:“我没时间。” 说着往南楼走。 “对方说是你的家人。”传信的女学子道。 穹舞的脚步猛然一顿,匆匆转身,赶往学宫门口。 她的家人,早在几年前便已经死绝,世上唯独还剩下一个。 到了学宫门外,穹舞看到一个戴着小帽的身影,对方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面孔。 当穹舞来到近前,此人缓缓仰起头,现出了小帽下那张与穹舞一模一样的脸。 穹舞骤然绷紧了身体,眼圈发红,神色中透出一种激动与内疚。 来者只低声道出一句话。 “我要冲击六品。” 穹舞听闻后,毫不犹豫的重重点了下头。 …… 学宫后山,悟心崖。 云缺不再多想圣人遗迹的事,因为太过遥远。 沧海就够大了,自己这辈子都未必能游到头儿,管他彼岸有没有花。 云缺此时正思索着玉玺的事。 天牢里验尸之后,云缺猜测到皇宫丢了重宝,没想到是玉玺。 这东西对云缺来说没用,可是对皇帝来说,那是一国气运之所在,帝王无玺,皇位不稳,名不正言不顺。 究竟是谁偷了玉玺,又藏在学宫悟心崖? 云缺对那窃贼的身份愈发好奇。 这个人,有着极其敏锐的心智,将玉玺藏在圣人笔迹的后面,谁也想不到更找不到。 哪怕翻遍学宫,也找不到玉玺的蛛丝马迹。 圣人遗迹可不是轻易能动的,也就云缺这种新来的愣头青不知规矩,加上屠苏满申两个莽夫,才恰巧撞塌了岩石。 云缺之前推测凶手是庙堂中人,身有官职,此刻又加了一个线索。 对方能将玉玺藏在悟心崖,说明是学宫之人。 尽管范围变小,仍旧很难查出真凶。 因为学宫里有不少官宦人家的子弟,而且学宫出去的学子,很多都在当朝为官。 学宫规矩: 旁人不可擅入,唯有学子方可出入学宫,这里说的学子,自然也包括学成离开学宫的历届学子。 其实云缺对凶手的身份不太好奇,毕竟丢的又不是自家东西。 云缺只是觉得奇怪,为何凶手偏偏盗走玉玺呢。 这玩意根本卖不出去! 没人敢买,也就不值钱了,偷出来能有什么用? 凶手的目的,云缺始终猜不出来。 随后云缺开始考虑如何处理玉玺。 玉玺对所有人来说,其实都是没用的东西,换不到钱。 不过,对皇帝可是至宝! 唯有将玉玺交给皇帝,才能换来最大的好处。 “我先收着,有机会再说。” 云缺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句。 天色已经大亮,旁边的屠苏和满申饿得肚子直叫。 “这才一天,还有九天,九天不吃饭,我会饿死的呀!” 屠苏哀嚎道。 “实在不行,我们继续吃草!”满申出主意道:“大汗觉得难以下咽的话,直接吞就好了!只要不嚼就不觉得难吃。” 两人正唉声叹气之际,云缺已经去挖地瓜了。 屠苏和满申看得奇怪,过去问道: “大祭酒不让我们吃,你还敢吃啊?” “我们闯了大祸,能留在学宫已经不容易了,不能再犯错了啊。” 云缺呵呵笑了两声,挖出一个地瓜道: “说你们笨还不信,大祭酒昨天怎么说的。” 屠苏挠着头道:“我们面壁的这几天,不许吃烤地瓜!” “对啊,大祭酒说的是不许吃烤地瓜,难道地瓜只能烤着吃么,还能煮着吃,蒸着吃,炖着吃,生吃。”云缺笑道:“高兴的话,我还能做成拔丝地瓜来吃呢。” 屠苏和满申闻言恍然大悟,两人直拍自己的脑瓜子。 “还是云缺你聪明!我怎么没想到!” “我不吃烤地瓜,我吃生的!” 两人一头钻进草堆,开始挖地瓜。 地瓜确实能生吃,这一点云缺很清楚,生的红薯口感脆脆的,还有些许甜味,足以果腹。 但一天三顿的生地瓜,连吃几天,谁都会觉得腻味。 “好想吃煮地瓜啊。”屠苏哀声道。 火折子倒是不缺,屠苏和满申都有,可偏偏后山这边没水。 “等下雨吧,没办法。”云缺道。 “这都三天了,也没见半点雨,等到啥时候啊,到哪弄点水呢……对了!” 屠苏灵机一动,拍了拍自己肚子道:“我们身上就有水啊!尿一天,足够煮地瓜了!” 云缺闻言瞪起了眼睛,怒斥道: “大汗你给我滚远点!以后你经手的食物别给我吃!饿死我也不碰!” 屠苏憨笑着挠了挠头,道: “是有点恶心哈!我要是学会赤炎拳就好了,两拳下去就能把地瓜砸熟!” “赤炎拳?什么功夫,说来听听。”云缺来了兴致。 “一种高深的拳法!去年演武殿的先生传授过一次,可惜没听太明白,没学会。”屠苏叹气道。 “先生演示过,一拳轰出,竟能燃起一股烈焰!可吓人了!”满申在旁边补充道。 第105章 一起泡啊 在听到对方发出男子声音的那一刻,云缺随之恍然。 原来不是金屋藏娇,眼前这个漂亮的蓝裙女子,就是太子本人! 男扮女装,什么癖好? 云缺尴尬了一下。 这种嗜好传出去确实不好听,普通人家也就算了,多说被外人指指点点,但对方可是太子。 一国储君! 太子在东宫描眉打扮,简直是大晋的笑柄,不仅会被天下人嗤笑,皇家的脸面也会被丢尽。 太子殷宣此刻气得浑身颤抖,怒不可赦。 他一身女子装扮,生气起来居然也像个女孩子,握着拳头抿着嘴,十分阴柔,毫无男子汉那种冲冠一怒的气势。 云缺很快恢复正常,施礼道: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殷宣怒道:“擅闯东宫,我要砍你的头!” 擅闯东宫不至于砍头,关键是殷宣的小秘密被人家发现了,这是他无法容忍的。 “这个……殿下咱们商量商量,我当没看见还不行么。”云缺道。 “我不管!你死定了,现在就处死!”殷宣怒道。 “殿下息怒,你看你的眉都描歪了。” 云缺不以为意的道:“微臣刚被陛下封为太子伴读,第一天来东宫就成了死罪,陛下肯定会问的,到时候,我为了能活命,只能如实禀报陛下,仔细说一说太子殿下的奇怪举动。” 殷宣气得脸色铁青,指着云缺道:“你、你欺人太甚!” “殿下言重了,我是自保啊。”云缺道。 殷宣很快冷静下来,冷声道:“把门关上。” 云缺回身关好门。 大门刚刚合闭,就听殷宣突然道出一个字: “定!” 定字出口,云缺的身体直接定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发丝与衣襟都完全凝固,犹如雕塑。 殷宣终于长出一口气,捏着兰花指重新提起眉笔,对着镜子仔细的描眉。 语气戏虐的道: “道门定身术的滋味如何,以八品开光镜的修为施展,即便你是八品修身境的儒士也破不开,本宫不需要伴读书童!我会割了你的舌头,挖了你的眼,将你留在东宫半月后再赐死,到时候父皇即便怪罪也无妨了。” 殷宣描好了眉,又拿出胭脂涂红,一番精心打扮之后,提着蓝裙起身来到云缺面前。 “怎么样,本宫的绝代容颜,是不是比起天下美人也不遑多让。” 殷宣这番打扮,确实很美,如果他不开口,没人相信他是个男人。 “是挺美,不过还是个带把儿的。”云缺开口道。 “粗鄙之言!你们臭男人懂什么,本宫早晚会成为真正的女人!舍弃这恶心的男儿之身!” 殷宣认为云缺早已在自己的掌握当中,一时间说出了心里话,可随后这位太子豁然一愣,惊道: “你怎么能开口说话!” 云缺呵呵一笑,内劲运转间,浑身气机暴起,直接撑破了定身术。 八品道门修士施展的定身术,定住同阶轻而易举,哪怕高一阶的修士突然被定住,也要挣扎好一阵儿。 但云缺是武夫。 七品炼神境的武夫拥有了内劲,足以破开低阶法术对本体的禁锢。 恢复行动后,云缺示威般的舒展了一下筋骨,浑身骨节噼噼啪啪发出一阵爆响。 殷宣看得瞠目结舌,好半晌才哆嗦道: “七、七品武夫!” 殷宣始终认为云缺这个伴读书童多说是个儒家八品修身境,毕竟伴读嘛,自然以精通儒道的儒家修士最为合适。 殷宣怎么也想不到,他那位皇帝老子,居然给他找了个七品武夫当伴读! “我的眼珠可不好挖,要很大的力气才行,让殿下失望了,与其挖眼割舌的浪费时间,不如说我调戏你,没准陛下一生气,就砍了我的头呢。”云缺道。 云缺现在才知道为何皇帝偏偏指定自己这个武夫做太子伴读,原来太子已经阴柔到了这等地步。 有个武夫没事儿在身边,还能多点阳刚之气,皇帝也算用心良苦了。 殷宣踉跄后退,跌坐在大椅上,一时间双目无神,哀怨得像个女孩子。 之前只是被看到男扮女装,现在好了,连他想要做女人的秘密都被人家知道了。 殷宣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脸上发烫,懊恼不已。 云缺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拱手道: “殿下其实不必多虑,这种事说出去对我又没好处,我没必要四处宣扬,况且我这人嘴巴不大,很容易就能守口如瓶,” 这话说得堪称八面玲珑。 前半句先打消对方顾虑,拉进关系,后半句直接索要好处。 反正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封口费,你看着给。 “你到底是什么人!”殷宣幽怨的瞪着云缺。 “微臣云缺,学宫百花殿学子,刑部五品官差,暂代提刑官一职,因斩杀乌家寨叛逆三百余人,陛下御赐太子伴读,东宫行走。”云缺道。 说出乌家寨一案,云缺是在警告太子,我能一个人斩杀几百人,就不差你这一个。 殷宣并非愚昧之人,既然斗不过对方,他立刻口风一变,道: “既然是父皇封赐的太子伴读,你在东宫的俸禄,从今日起翻倍,再赏你……玉镯一对。” 殷宣无奈的从手上摘下一对刚刚用来打扮自己的玉镯,愤愤然的塞给云缺。 百玉城以美玉闻名,云缺对玉质品自然是识货的,只扫了一眼,便估算出这对玉镯的价值。 每一个至少两千两纹银以上! 一对玉镯,怎么也得五千两! 果然还是皇家有钱,云缺大为感慨。 东宫没白来! 玉镯价值不菲,关键在东宫这边的俸禄还翻倍了,单单太子伴读,云缺一个月就差不多能得到五百两左右。 涨俸禄这种好事,换成谁都要高兴。 “微臣谢过太子殿下赏赐,这对玉镯一摸便知是极品美玉,只是微臣昨日眼睛受伤,现在看不清事物,难以一观这玉镯的华美之处,可惜呀。” 云缺很自然的给了太子个台阶。 今天我瞎,看不到玉镯,自然看不到你穿裙子的样子。 这话一说,殷宣的神色随之好转了不少,哼了声道: “云大人看来深谙官场之道,平步青云是迟早的事了,以后没什么事儿的话,别来东宫,俸禄不用担心,不会少了你的。” 云缺满口答应。 让我来,我还不想来呢,自己还要修炼,哪有时间陪你这个喜欢女装的太子。 殷宣仪态如女子般莲步轻移,绕过书房后侧的屏风,没在理睬云缺,算下了逐客令。 云缺本想现在就走,结果听到书房后传来水声。 往屏风后面瞧了眼,发现这书房别有洞天,后面建着一个精美的浴池。 浴池有三丈见方,跟个小池塘差不多,四周的墙壁以岩石修建,打造出一种野外的天然感觉。 一条小溪般的温热泉水,顺着一侧墙壁而出,缓缓流进池内。 第106章 长期饭票 浴池台子上,放着不少花朵,其中一种金色小草最不起眼,偏偏吸引了云缺所有的注意力。 这种小草通体金黄,薄如蝉翼,乍一看就像能工巧匠以黄金雕刻的金叶子。 “这是……” 云缺拿起一棵金色小草,心里有个答案,却无法确定。 殷宣在旁边冷哼一声,道: “没见识,那是金沙草,据说能洗练肉身,强健本体,本宫嫌弃味道不好从没用过。” 殷宣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得意,他觉得自己总算能找回点颜面了。 “果然是金沙草!” 云缺的眼睛开始冒光。 想要冲击六品宗师,必须将本体淬炼到极致才行,金沙淬体,灵气裹身,耗费百万两才有机会完成。 没想到在东宫里全都齐活! 浴池镶嵌灵石,手边还有金沙草,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一样。 不! 不是掉馅饼,而是掉下来一头烤全羊! 金沙草总共有十片,这玩意是真正的价比黄金,比金子都贵,一片至少五百两纹银! “微臣用一片金沙草,殿下不介意吧。”云缺客气的问答。 “随便你。”殷宣语气淡漠的道。 云缺将一颗金沙草扔进水里,很快感受到来自灵草的气息,不断冲刷着身体。 这下云缺舒坦了。 东宫以后得常来啊,太子简直是一张长期饭票! 云缺现在都想把皇帝赐给的北街府宅还回去,今后就住在东宫里。 见云缺泡得舒服,殷宣又恨又无奈,他提起裙摆坐在池边,将两只脚伸进水里。 这位太子不仅容貌像个女孩,连脚都如女子一样,小巧白皙。 “你怎么不怕我呢,东宫里的下人,从来没有你这种猖狂的家伙。” 殷宣垂头丧气的道,也不自称本宫了。 “我连妖都不怕,为什么要怕你呢,你是太子,又不是怪物。”云缺道。 “我是未来的皇帝,一言可断千万人生死!”殷宣道。 “未来的事,可不好说,也许未来我还是神仙呢,摘星揽月,一拳灭一国。”云缺道。 “也许,我不适合当皇帝……”殷宣的神态低落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的软弱之处,他无法像他父皇那般威仪天下,他也许这辈子都与皇位无缘,却偏偏住在东宫,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能活一天是一天,挺好的。”云缺眯着眼睛,半睡半醒的模样。 两人谁也没再开口。 殷宣想着心事,云缺忙着淬体。 整整泡了一个时辰,云缺从池子里站了起来。 金沙草与灵石的双重功效,实在惊人,这一个时辰,云缺已经感受到身体达到了极限。 并非无法再泡澡,而是已经不能吸收了,需要将身上的灵气尽数炼化方可。 再泡下去,无异于浪费时间。 那颗金沙草已经从金黄变得枯萎,彻底失去了药效。 一个时辰,五百两没了! “殿下若没有其他吩咐,微臣要去刑部就任了,晚上还要回学宫,有时间再来泡……呃再来陪太子读书。”云缺穿好衣服,告辞离开。 走的时候,云缺顺走了两朵梅花。 等云缺走后,殷宣犹豫了一下。 随后褪去裙衣,走进池水。 他刚才梳妆打扮,需要完全洗净才行,身上全是胭脂味道,若被皇帝闻到非得大怒不可。 没办法,殷宣只能在云缺洗完之后,再清洗自己。 闭着眼坐在池子里,殷宣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他觉得云缺这个伴读还算可以,至少与其他东宫里唯唯诺诺的下人截然不同。 “云缺……狡猾的家伙。” 殷宣冷哼了一声,他手指碰到了水底的什么东西,抓出来一看,像一只毛虫,又好似草芥。 仔细看去,竟是汗泥。 太子瞪大了眼睛,好半晌终于大叫出来: “臭武夫!你多久没洗澡了!我讨厌男人!” …… 离开东宫,云缺神清气爽。 回头看了眼偌大的宫殿,云缺暗暗给东宫改了个名,东宫澡堂。 刑部大厅。 刑部侍郎上官鸿途,督捕司郎中陈洲骅,吴鹰,犁术等人均在等候着云缺这位有史以来升官最快的新同僚。 犁术算捡个便宜,皇帝只是撤了他天牢提刑官的官职,降级两品,从四品成为六品,仍在提牢司任职。 只不过之前云缺是犁术管辖的囚犯,现在人家摇身一变,成了他犁术犁大人的顶头上司。 云缺与众人打过招呼,见过上官鸿途后,来到一位居中而坐的老者近前,躬身施礼。 “属下云缺,见过尚书大人。” 眼前这位身形高大的老者,便是刑部最高长官,二品大员,刑部尚书,姜落君。 姜落君打量了一番对面的少年,颔首道: “都说英雄出少年,果然如此啊,小小年纪便官居五品,难能可贵,今后天牢的各项事宜,你要多多费心了,老夫建议你先查点一番各处牢房的牢门,看看结不结实,切勿再让牢里的强人逃脱了才好。” 刑部尚书的一番话,说得有趣,引得周围众人微笑起来。 大晋立国十几年,唯一从天牢里逃出的,就云缺一个。 “大人放心,属下打算把牢门全换成铁板,只留个饭菜进出的孔洞,这样就安全了。”云缺也开了个玩笑。 反正脸皮够厚,云缺才不在乎别人拿自己打趣,何况还是顶头上司。 “年轻人的思路,都很清奇啊。” 姜落君笑了笑,示意云缺落座,道: “最近诡案不断,闹得刑部不得安生,潜入皇宫杀人的凶手尚未找到,这件事当排在首位,你们要尽力寻找凶手的线索,早日将其捉拿归案。” 姜落君说到最后,声音变得发沉,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众人纷纷领命。 “除此之外,追查红莲教余孽一样重要,近期抓了不少红莲教的匪人,但红莲教的老巢在何处,还没有任何消息。” 姜落君顿了顿,问道:“关于流失的军弩重器,你们查得如何了。” 督捕司郎中陈洲骅急忙回话道: “据灵芸郡主带回的线索,黑风寨的军弩来自八山城一个外号叫胡子的人,真名叫令狐豪,在八山城开着一家典当行,属下已派人追查多日,此人开设的典当行早已人去楼空,查不出任何去向。” 姜落君沉吟道: “黑风寨的事闹得很大,此人收到消息就此远遁,不算意外,继续追查此人,下发通缉令,抓到为止!敢贩卖军弩,老夫倒要看看他长了几颗脑袋!” 陈洲骅拱手领命。 上官鸿途皱眉道: “大人,八山城的苏鸿山将军已经清点过本部,并无军弩流失,而军弩重器大多在皇城内锻造,会不会是皇城里有人,私下贩卖,郡主曾经提及过一个名字,说那胡子是替洛将军办事。” “洛将军……” 姜落君摇头道:“大晋的将军数以百计,其中并无此人,显然是那令狐豪为了蒙骗黑风寨而杜撰出来的人物。” 众人纷纷点头,认为尚书大人的猜测有一定的道理,敢做军弩这份买卖的人,说出什么话都不可相信。 况且晋国根本没有这个洛将军。 可惜令狐豪的消失,切断了军弩一案的线索,再想追查,刑部也毫无头绪。 云缺此时开口道: “大人,我知道一份线索。” “说来听听。”姜落君泛起一丝兴致。 “我们不知道售卖军弩的源头是何人,却能从购买军弩一方的红莲教查起,胡子虽然是中间人,但他更像一个搭桥者,为了把军弩顺利运出八山城而存在,以我猜测,红莲教的教主,一定知道谁是洛将军。” 云缺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姜落君闻言缓缓点头,道: “有些道理,军弩一案与红莲教脱不开干系,只是红莲教太过隐秘,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如同木头里的蛀虫,很难抓出那教主。” “属下有一份线索,应该能挖出不少红莲教之人。”云缺道。 “是么,究竟是什么线索。” 姜落君望向云缺,其他众人的目光也纷纷汇聚在云缺身上。 “百玉城的城守,负易。”云缺沉声道:“当时我与郡主刚进城,负易便借口剿匪封城三日,说他与红莲教无关,反正我是不信。” 上官鸿途此时出言质疑道: “城守封城剿匪,在大晋并非首例,可以说时常发生,算不得奇怪,你为何断定那负易与红莲教有关呢。” “很简单,因为百玉城附近根本没有山匪。”云缺笑了笑,道:“别说山匪了,连妖都没有几只。” 作为穷困潦倒的猎妖人,在知远县地界,大妖小妖看到云缺恨不得有多快跑多快,更别提山匪了。 如果看到山匪,云缺哪能放过,肯定把山匪洗劫一空,一个铜板都不剩的那种。 所以藏石镇百玉城附近太平得很。 要是有山匪的消息,都不用百玉城出兵,云缺第一个就杀过去了。 来钱的买卖,云缺肯定当仁不让。 姜落君沉吟稍许,吩咐道: “派人去百玉城缉拿负易,押赴刑部审讯。” 陈洲骅急忙领命。 他这一会儿竟领命了,脸色发苦的道: “大人,我们刑部最近公务繁忙,又要追查皇宫凶案,又要追查红莲教和军弩,实在忙不开啊,不如让司天监协助,那红莲教听说高手众多,比妖邪还难缠,司天监的人不能只管妖物,不管妖人吧。” “是不是司天监协助还不够,还得让禁军帮忙才行,让陛下觉得刑部里全是酒囊饭袋!” 姜落君脸色发沉的道:“你的督捕司人手不够,便调集秋审司,还不够就让提牢司、赃罚司、律例司都去查案!” 陈洲骅不敢多言,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 吴鹰此刻拱手道: “大人,云缺曾经提出一个猜测,皇宫凶案的凶手有可能是内鬼,此人能接近皇宫从而不被人怀疑,我们可彻查当天接近皇宫的所有人员,包括皇宫里的宫女和太监,其实都有嫌疑。” 吴鹰完全可以私下里将消息告知尚书,自己揽功,这时候提及又说明是云缺的猜测,显然是在尚书面前给云缺竖立个心智高超的好印象。 姜落君缓缓颔首,道: “有这个可能,派人去查一查凶案当天都有何人接近过皇宫。” 这差事又落在陈洲骅头上。 陈洲骅一脸苦涩,这都过去半个月了,上哪查去,就算有人看到凶手经过,恐怕也想不起来是哪天见过。 一次例行集议至此结束,尚书与侍郎相继离开。 两位大人一走,其他人终于轻松下来。 吴鹰提议为云缺接风洗尘,犁术立刻自报奋勇做东,派人去仙客楼定位置。 他怕云缺这位新来的顶头上司给自己穿小鞋,毕竟之前云缺还是囚犯的时候,他可没给云缺什么好脸色,只给了几顿肉而已。 离着午饭还有一段时间,云缺离开大厅后,先去了趟天牢。 既然自己回来了,那么阿梅就别想好过。 虫子的那笔账,云缺打算好好的算一算! 第110章 今晚要账 刑部的伙食不错,除了没有酒水供应之外,与外面酒楼里的味道相差不多。 关键是不要钱。 那云缺可不客气了,连吃了五大碗米饭,八盘肉菜。 吃过午饭,云缺问了问犁术,城内有没有卖梅树的。 天祈城果然是繁华之地,据犁术讲,西街的花草市集不仅有梅树,桃树橘树枇杷树,连百年以上的大枣树都有。 得知云缺想要买两棵梅树,犁术立刻包揽下来,钱都不用云缺出,等着就行。 不久后,犁术从外面拉进来两棵梅树,按照云缺的要求,买的都不算大,一人多高,种在瓷盆里,树上全是花骨朵,正含苞待放。 云缺一手一盆,提着走进天牢。 石头正在无所事事的躺着,听见脚步声立刻起身张望。 看到云缺提着两棵梅树经过,石头羡慕不已。 老大就是老大,两朵梅花听个曲儿,人家拿来两棵梅树,这是打算把阿梅包了啊! 阿梅斜倚在墙角,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目光无神,比昨天少了些灵动,显得茫然麻木。 再次见到云缺,阿梅立刻身体紧绷,卷缩在角落里,犹如受惊的羔羊。 云缺有点尴尬。 把两盆梅树放在牢房两侧,咳嗽了一声,道: “昨天下手重了些,送你两棵梅树,就当扯平了。” 阿梅不说话,低垂着目光,躲在墙角一动不动。 “其实也不能全怪我,食禁蛊那玩意我又不认得,你也不解释,我哪知道你下虫是想帮我,还以为你在害我呢。” 云缺无奈的道:“我这人没对别人道过歉,也不会道歉,今后你在天牢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我都管了,这样行了吧。” 见对方还是不吭声,云缺皱眉道: “你要在天牢关一辈子呐,就算一个月请你吃两顿,一年就是二十四顿饭,你至少还能活几十年,你算算得多少银子,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不知哪句话触动了心弦,阿梅眼圈发红,眼泪扑簌簌无声落下。 “又哭!你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这么爱哭呢?”云缺道。 阿梅把头垂得更低,不让云缺看他的脸。 即便看不到,云缺也能听到泪珠不断落地的轻微响动。 叹了口气,云缺坐到阿梅旁边,道: “喂,别哭了,以前别人用两朵梅花你就给唱曲儿,今天我送你两棵梅树,非但不用你唱,我来给你唱个曲儿,竖起你的耳朵,听好了。” 云缺掰断梅树一根树枝,用来当做小锤儿,清了清嗓子,一边用树枝敲着木床,一边开口唱道。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两个小乞丐,穷困、潦倒。” “一个会骗钱,一个会猎妖,一连混迹了十几年,刚好、温饱。” “多年奔波苦,终于有回报,乞丐翻身野狗打滚,名声、大噪。” “一个守城门,一个当仵作,出人头地骗点小钱,活着、真好。” 云缺唱得根本没有调儿,顺口溜一样,听到最后的出人头地,阿梅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仵作和守城门,哪一样都与出人头地扯不上关系。 阿梅抬起头,脸上挂着泪,哭中带笑,眼中满是幽怨。 笑中带泪这种表情,放在谁脸上都很不合适,肯定会显得古怪,但在阿梅那张俏脸上,却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给人一种我见犹怜之感,恨不得将其揽进怀中,呵护一生,不让她受人欺凌。 第112章 一钩香饵钓金鳌 牢房内,云缺见到了两个红莲教余孽。 是两个男人,一个年岁大些,一个比较年轻,都用过了大刑,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云缺问了问话,对方只能哼唧两声。 问过负责刑罚的狱卒,结果毫无收获,这两人嘴硬的很,什么也不肯说。 离开牢房,云缺吩咐狱卒暂停用刑,并叫来天牢里的郎中,给两人治伤。 这两个活口还有用,不能就这么打死了。 嘴硬没关系。 云缺有办法让两人开口。 不过需要一个中间人,扮演红莲教教徒的角色,让两人相信对方是自己人,自然会套出消息来。 云缺已经露面,而且有官职在身,不适合扮演红莲教的人。 云缺觉得最合适的人选,是黑风寨的瞎子。 瞎子擅长伪装,更擅长打探消息,不到半月就从八山城查出胡子的身份,可见其能力有多强,简直是天生的斥候。 瞎子是个人才,可惜在与火烛使者宏河一战中,已经被杀。 云缺并不认为常威瞎子和萍山君能在六品强者手里还有活路。 走在天牢昏暗的通道内,云缺思索着卧底的人选。 经过阿梅的牢房时,停步看了看,发现阿梅还卷缩在角落里,好像始终没动地方。 听到脚步声后,阿梅抬起头往外看来,眼眸里多了几分光泽。 “今天想吃点什么。”云缺问道。 对方不回答,一声不吭。 “没胃口么,那我吃什么,你吃什么好了。” 云缺说得理直气壮。 反正他在刑部吃饭,吃完正好给阿梅捎带一份回来。 可不就是我吃什么你吃什么。 见阿梅的状态好转了不少,云缺就此离开。 没走出多远,又停了下来。 扭头看去,隔壁牢房的石头正一脸讪笑,点头哈腰。 看到石头,云缺目光一亮。 人选有了! 打开牢门,云缺坐在石头对面的木床上,微笑道: “住得如何,天牢里舒服么。” “老大说笑了,这里暗无天日的,哪能舒服。”石头满脸赔笑道:“恭喜老大升官!老大今后肯定节节高升,平步青云!等我出去了,一定请老大好好喝一顿!” “少来套近乎,你的案子我看过了,三天两头伤人,进来一次关个一年半载就能出去,对你这种惯犯实在太轻了。” 云缺沉着脸,道:“不用重刑,犯人不会开口,不施重罚,地痞屡教不改,我打算一次关押你三十年,如此一来,才能震慑你这等宵小,你出去了,也不敢再犯案。” 石头一听三十年,顿时脸色大变,急忙跪地求饶,连连叩头道: “大人饶命啊!我以后不敢了,出去后肯定金盆洗手,再也不敢为非作歹!真要关上三十年,我非死在天牢不可呀!” 关个一年半载没什么,混一混就出去了。 可一旦关押三十年,出去后石头都是个老头子了,别说继续做他的账房先生要账,连乞讨恐怕都没了力气。 石头被吓得不轻,更不解着为何云缺要拿自己开刀。 他快速回想,觉得自己没得罪这位呀。 “不想关那么久也行,替我做件事,办得好了,非但不用做三十年牢,过几天你就能出去。” 云缺老神在在的道。 官威这种东西,云缺第一次体会,简单来说一句话。 真他娘的好用! 石头恍然大悟,连忙赌咒发誓的道: “大人您吩咐!刀山火海,我石头肯定一眼不眨!退一步,我是狗娘养的!” “这件事谈不上多凶险,只要你机灵点,自可安然无恙。” 云缺点点头,道:“本官不仅是提刑官,掌管天牢,还是太子伴读东宫行走,我在外面也有不少账收不回来,正好缺个账房先生帮我管管账。” 石头一听就明白,人家这是点拨自己呢,混江湖的哪能还不懂,急忙跪拜道: 第113章 第一次吧 听到丫鬟说小姐有请,云缺以为是牧青瑶的人,于是跟着对方绕进一处小巷。 走了半晌最终来到一架马车处。 车厢关得严严实实,有着车马行的标记,应该是租赁的。 云缺满头雾水,想不通牧青瑶怎么租赁马车,还停得这么远。 上车一瞧。 里面端坐着一名陌生的绿裙女子,妆容精致,模样还算不错,只是眼角上挑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高傲刁蛮之感。 “你是哪位?” 云缺疑惑道。 绿裙女子淡笑着比量个请坐的手势,并未开口,而是鼓捣起茶道,马车也随之缓缓前行。 车厢里点着檀香,随着茶香渐浓,二者混合成一种特殊的香气,闻之令人昏昏欲睡。 女子的茶道十分复杂,又是烫杯温壶,又是摇香洗茶,鼓捣了半晌还没好。 云缺坐了一会儿,不耐烦的道: “我不认得阁下,没事的话,告辞了。” 说罢就要走。 “好茶需要细品方可,公子莫非连这么点时间也等不得么。”绿裙女子开口道。 “你到底找我有何事。”云缺皱眉道。 “品茶,谈心。” 绿裙女子微笑着回答,将一杯刚刚泡好的茶递给云缺,道:“尝一尝,味道如何。” 云缺接过茶杯瞥了眼,顺手将其倒掉。 “酥骨散这种东西,无色无味,但有个特点,不易融于沸水,最好下在温水里。” 云缺冷冷一笑,道:“姑娘下毒的手法太幼稚了些,第一次吧,下次记得等茶凉了的时候再下药。” 绿裙女子被拆穿后,丝毫不惊,淡笑道: “没关系,茶水无效,还有檀香,你闻了这么久,很快就会动弹不得。” 云缺慵懒的倚在旁边,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道: “糟糕!你这女人好卑鄙!就算我动弹不得能怎样呢,难道你要非礼我吗?” 檀香的确有问题,里面加了药,毒翻个壮汉轻而易举,但对于七品武夫来说,半点用都没有。 车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马车已经走上了大街。 云缺心里愈发奇怪,自己都不认得对方,怎么上来就给自己下药呢? 什么时候结的仇? 难道是红莲教的人? 绿裙女子被云缺的假象迷惑,终于现出狰狞模样,咬牙切齿骂道: “区区下国之人,也配娶本小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绿裙女子一边骂着,一边开始撕自己的裙衣,很快变成一副衣不遮体的狼狈模样。 云缺看愣了。 这人有病吧! “来人呀!非礼啦!救命啊!!!” 绿裙女子尖叫起来,声音传出老远,街上的人群纷纷回头望向马车方向,不知发生了什么。 赶车的车夫与刚才那丫鬟听见声音,立刻冲进车厢。 “贼人大胆!” “敢轻薄我家小姐,你死罪!” 两人刚说出一句话,没等站稳就被云缺一拳一个给打飞了出去。 绿裙女子豁然一愣,惊讶着中了毒的云缺怎么还能行动如常。 “你这套路,我三岁的时候就觉得不新鲜了。” 云缺冷眼瞥着对方,道:“既然你这么喜欢让别人看,好办,我帮你一次。” 云缺一把抓起对方,将其身上的裙衣全给撤掉,然后带出车厢,绑在了马车前面。 这下子围观的众人议论大起,指指点点,惊呼声怪叫声不断。 绿裙女子始终陷入震惊当中,等她发现自己不着寸缕被无数百姓围观之后,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 啪! 云缺一巴掌抽在马匹上。 拉车的马儿在长街上欢快的奔跑了起来,缓缓远去。 “有病得治啊。” 云缺嘀咕了一句。 给自己下套儿的人,云缺从来不惯着。 你砍我一刀,我就砍回去十刀,你害我一次,我就直接宰了你。 若非感受到对方没有修为,云缺不可能如此轻易放过那女人。 游街的惩罚,已经算轻的了。 在城内找了家当铺,墨玉扳指不多不少,换了三千两纹银。 云缺心情不错。 在藏石镇,想要赚上三千两,不知要猎杀多少妖物才能凑够。 到了天祈城,没出一个月,不算皇帝赏赐,已经接近五千两入账了。 赚得虽然多,可花费更加惊人。 养元丹那玩意一粒就要三千两,谁能吃得起。 离开当铺,正好经过一座青楼。 楼上的女人浓妆艳抹倚在窗口,朝着云缺招手道: “小哥儿,上来听个曲儿呀!” 云缺抬头看了眼,道:“行啊,免费吗。” 女人翻着白眼道:“你想多了,世上哪有免费的曲儿可听,姐姐可以给你多唱几个。” 云缺呵呵一笑,道:“你也想多了,想赚我的钱,做梦吧。” 天牢里有免费的曲子听,犹如天籁,傻子才花钱上青楼听那些俗曲儿。 想起阿梅的歌声,云缺暗暗回味,听过一次实在令人难忘。 可惜阿梅最近不知怎么,话也不说,曲儿更不唱了。 回到刑部。 云缺先观察一下石头的进展。 发现石头偶尔与仅剩的那名红莲教徒时而耳语着什么,看样子两人混得挺熟。 再有几天,时机就差不多了。 云缺开始思索下一步计划。 抓人容易,放走就难了。 这里是刑部天牢,可不是藏石镇那种偏远小镇的牢狱,刑部天牢有大批军兵驻守其中不乏武道高手,又有法阵运转,想从天牢逃出去,比登天还难。 制造混乱让两人逃走,并不现实,很容易被那教徒怀疑。 闯出去更夸张,就石头那点能耐,两个狱卒就能把他打趴下。 很快云缺想到个最佳方案。 诈死! 找一种药,能让人暂时失去呼吸心跳,又不会立刻死亡,过一段时间即可恢复过来。 如此一来,只要两人假死后,肯定会被当做尸体处理,扔出城外,顺理成章逃出天牢。 到时候那红莲教徒绝不会怀疑石头的身份,只会觉得石头是他救命的恩公。 “回去找墨老问问,他假死用的什么丹药,看看能不能弄来点。” 云缺忽然一拍脑门,恍然道:“笨呢!用什么假死药啊,找点便宜的迷心散揉成丹丸,就说是假死丹,让那教徒以为自己假死成功不就行了。” 刑部定下的计划,天牢这边本就知情,再找假死药属于白费力气,只要红莲教的教徒吃下迷心散昏厥一阵子,到了城外乱葬岗再醒来,他自然以为吃的是假死丹。 吃过午饭,云缺捎带一份给阿梅送了去。 牢房里的两棵梅树已经相继开放,花香四溢,穹音正坐在一棵梅树前,默默望着眼前的梅花。 梅花开得正艳,可穹音的眸子则暗淡无光,仿佛藏着沉甸甸的心事。 当当。 云缺敲了敲铁栏,道:“别看了,开饭了。” 将饭菜放在对方面前,云缺坐在一旁。 穹音目光冷淡的瞪着云缺,眼里仍旧残存着恨意,不过很快她便挪开目光,开始吃饭。 云缺看得大为感慨。 美人就是美人,连随便吃个饭,都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天牢里数你伙食最好,小心吃胖了。”云缺调侃道。 穹音不抬头,默默吃着食物。 云缺坐了会,见对方还是不肯说话,起身走向门口。 刚要出去,身后传来穹音沙哑的声音。 “我想沐浴。” 云缺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牢房里没有遮掩的东西,也没有木桶,实在不方便。 “可以,吃完我带你去。” 云缺道。 天牢里的囚犯,是没资格洗澡的,刑部不提供这种待遇。 不过若是给狱卒些好处,这么点小事,不难办到。 等穹音吃完,云缺将其带到自己办公的房间。 提刑官掌管整个天牢,住的地方自然是最好的,房间里就有浴桶。 命狱卒打来热水,云缺关好门,往浴桶对面一坐,道: “你是重犯,带你出来已经算通融了,本官得盯着你才行,洗吧,我不回头就是了。” 说完云缺将椅子一转,背对着穹音。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传来衣物窸窸窣窣的响动,随后水花轻响。 云缺的确说到做到,绝对不回头。 抬起右手,端详着自己的掌心。 掌心自然没什么好看,不过云缺的掌心很快多出了一节刀身。 妖刀从掌心浮出三寸,锋利的刀身犹如一面小镜子,清晰倒映着身后的美景。 尽管上次在牢房里将对方看了个遍,再次看到,云缺仍旧觉得惊心动魄。 实在养眼! 正欣赏着美景呢,刀身上忽然多出一只细长的血瞳,眼睛弯曲着,好似在嘲笑。 “滚!你挡住我了!” 云缺低声骂道,同时心头暗惊。 以往只有在动用妖力的前提下,刀身才会睁开妖瞳,妖刀随之威能大增。 现在自己根本没沟通妖魂,更没动用妖力,妖瞳居然自行浮现,而且还是一副嘲笑的神色! 云缺觉得自从进阶七品开辟神藏识海见到妖魂本体后,对方与自己的联系变得更深了一些。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妖魂如果没事儿就出来的话,会被人察觉不说,更容易出事。 云缺深知身上的妖魂绝非善类,那家伙是会吃人的! 哗啦,哗啦。 陷入沉吟的云缺,很快被耳畔传来的水声惊醒。 抬头一看,穹音不知何时站在了面前,不着寸缕,身上挂满水珠。 “你不是喜欢看么,今天看个够!” 穹音的俏脸上没有羞涩,充满了悲愤,一双美目被恨意填满。 云缺尴尬了一下,看了两眼后,起身走向门外。 关门的时候,听到穹音沙哑的声音传来。 “我恨你!” 站在门外,云缺无奈一叹。 女人太不好哄了。 自己又买梅树,又唱曲儿,外加天天给送饭,结果人家还是不买账。 “不就弄哭你一次嘛,至于么。” 云缺倍感无奈,愈发觉得阿梅与以往截然不同。 不仅脾气大,还哄不好,像个倔强的大小姐似的,跟以前杀了人还能安稳如常的状态简直判若两人。 尤其那种愤恨的目光,让云缺不由得想起了学宫里的舞仙子。 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将沐浴过的穹音送回牢房后,刑部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昨天刚刚抵达皇城的邵武国璇玉郡主,出事了。 第117章 侯爷,您犯法了 云缺的喝骂,听得琴寿为之一怔。 身为侯爷,琴寿在整个天祈皇城可以横着走,除了皇帝,谁敢骂他? 仗着是皇帝的家臣,琴寿平日里欺男霸女,从来是他欺负旁人,谁敢多说半句。 哪怕皇帝知道他的所作所为,都是骂上两句作罢,根本没有任何惩罚。 可今天,琴寿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喝骂,他哪能忍得下,勃然大怒。 “大晋律法?你知不知道大晋是谁家的!本侯乃陛下家臣,侯爵之位!天牢算什么,皇宫里本侯也可随意行走!” 琴寿指着云缺的鼻子骂道:“你是哪里来的芝麻小官,敢跟本侯玩官威,你玩得起吗!” 犁术见局面要失控,连忙介绍道: “侯爷息怒,云大人刚上任不久,是陛下册封的刑部提刑官,掌管天牢。” 犁术现在就想大事化小,把眼前这位难缠的锻纸侯请走,千万别在天牢里出什么事儿,否则提牢司以后别想消停。 像犁术这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都知道锻纸侯琴寿最难缠,人家有皇帝撑腰,谁也不愿招惹。 “提刑官算个屁!” 琴寿非但没有消气,反而变本加厉的喝道:“你们刑部尚书见到本侯也得施礼请安!一个区区提刑官就敢跟我大呼小叫?跪下,认罪!” 犁术一听顿时直咧嘴,他知道今天要坏事。 琴寿自从受伤,在侯府养了三年,刚刚好转就来找穹音撒气,人家这是报仇来了。 以琴寿的为人,不把穹音折磨至死肯定不会罢休,这种时候谁挡在面前,谁就要倒霉。 犁术一个劲给云缺使眼色,想要让云缺退一步,别管了,可云缺根本没看他,稳稳当当站在原地。 “原来是侯爷亲临,下官有失远迎,侯爷勿怪。” 云缺先客气了一句,随后声音一冷,道:“不过下跪认罪这种事,我怕侯爷受不起。” “有什么受不起!你跪下认错给本侯磕三个响头,然后有多远滚多远,今天的事本侯不再追究,你敢不跪,我保证你的官途从今天起就到头了!”琴寿冷笑着道。 威胁! 官大一品压死人,何况是侯爵,要知道锻纸侯可不是其他那些闲散侯爷,他手里握着铸造军械的大权。 “先贤曾言,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君亲师,下官虽然官职不高,但也是陛下亲封的正五品,侯爷既不是天,也不是地,更不是我的亲人与师长,那么只剩下个君了,让我下跪,莫非侯爷想要当皇帝?” 云缺做出一副诧异神态,朝着犁术与一众狱卒吩咐道:“既然侯爷有此宏愿,我们这些芝麻小官不敢抗命,来来来,大家都跪拜一番。” 犁术反应最快,撩起官袍准备下跪。 “别、别动!都给我站着!”琴寿大惊,连忙阻止道:“谁敢拜我,打断他的腿!” 琴寿并不傻。 他仗着是殷子受的家臣,即便去金銮殿上撒泡尿,皇帝也只会笑骂他一顿多说踹两脚,不会在意什么。 因为琴寿从小就跟在殷子受身边,深得殷子受的信任,皇帝登基后,这才给了他铸造军械的大权。 别的事都无所谓,哪怕欺男霸女,琴寿都不怕皇帝知道,可唯独涉及到皇位这件事不行。 皇位,那是皇帝的逆鳞! 别说一个侯爷,一个家臣,就算皇帝的亲爹想要夺位,到时候该宰还是宰啊。 琴寿胆子再大,也不敢拿皇位这种事开玩笑。 恨恨的瞪了云缺一眼,琴寿摆手道:“算了,本侯今天心情好,你们滚吧,别在这碍事!” “天牢重地,不知侯爷,想要做什么事呢。”云缺道。 “你算什么东西!本侯要做什么事你管得着么!”琴寿冷声骂道。 “下官毕竟是提刑官,掌管天牢,这里若出了事,尚书大人那边可不好交代。”云缺道。 “姜落君他也不敢管本侯!告诉你也行,本侯就是来折磨穹音的!我要她今天生不如死!这下你知道了吧,还不快滚!”琴寿不耐道。 “原来侯爷是要凌辱囚犯,下官的确不该打扰侯爷的雅兴。”云缺点头道。 一听这话,穹音眼里的最后一丝希望就此消散,她缓缓闭上眼,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折磨。 随后穹音忽然又听到云缺无比冷冽的声音响起。 “私闯天牢凌辱囚犯,侯爷,您犯法了啊!” 穹音再度睁开眼,琴寿则大为诧异。 “犯法?你们天牢还能管得到本侯不成!”琴寿怒道。 “天牢当然管不到,不过,大晋律法规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云缺冷声断喝:“来人,将私闯天牢的锻纸侯拿下,重打三十大板!” “放、放肆!谁敢打本侯!”琴寿大吼道。 但下一刻,他便被吴鹰一把掐住脖领子,拎出了牢房,一众狱卒一起上手,三五下给绑了个结结实实。 这里是天牢,是提刑官的地盘,上官既然发话,令史与狱卒自然得听命,尤其锻纸侯这家伙嚣张跋扈,将天牢重地当成了菜市场,刑部众人早看他不顺眼了。 反正出事也是提刑官顶着,有云缺在,狱卒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两名狱卒拿来水火棍,就在阿梅的牢房外开始行刑,打得琴寿鬼哭狼嚎。 水火棍这东西,是有讲究的。 分为两种,一种空心,一种实心,前者打人看着惨烈实则伤不到筋骨,后者却能将人打得骨断筋折! 该着琴寿倒霉,狱卒拿来的是实心棍,这顿好打,琴寿的腿差点被打断。 牢里那两名侯府护卫愣怔半晌。 他们没想到自家侯爷居然会被挨打,这种事从没发生过。 那是金枝玉叶的侯爷! 说打就给打了? “大胆狂徒!敢伤我家侯爷!” “你们有几个脑袋!还不住手!” 两人扔下阿梅,喝骂着就要冲出去相救,结果被云缺堵在了牢房之内。 云缺站在大门口,挡住去路,冷冷瞥着两人道: “锻纸侯擅闯天牢,该当重责,罪有余辜,三十大板的惩罚是看在侯爵的情面上,打完就可以走了,而你们,今天走不了。” “放屁!你敢关押我们不成!” “我们乃侯府近卫,七品武者!你最好考虑清楚再说话!” 两名壮汉怒视着云缺,一副威胁的架势。 “敢问二位,有何官职在身呢。”云缺语气淡淡的道。 “没有官职!” “侯府近卫都比你这种小官强得多!” 两人不甘示弱的喝道。 “这么说,你们是没有官身的平民百姓喽。”云缺点点头,忽然脸色一沉道:“大胆刁民!擅闯天牢重地,凌辱天牢重犯,你们还不认罪!” 两人心头发沉,看得出云缺打算将他们扣押在天牢。 侯爷已经被打了,自己若被押在天牢,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两人互相看了眼,决定动手。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伸手抓向云缺。 他本打算将堵门的提刑官抓住当人质,等救下侯爷逃出天牢,过后再来找刑部的麻烦。 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天牢里武者可不少,真要大闹起来,两名七品武者也扛不住。 抓是抓到了,可任凭那护卫手上如何用力,居然撼不动对方分毫。 大惊之下,护卫恍然大悟道:“你是武夫!” “猜对了,胆敢袭击提刑官,你们罪加一等!” 云缺将官服扯下扔给狱卒,冷笑道:“是你们束手就擒呢,还是等本官亲自动手呢。” 这两个侯府护卫,显然是琴寿的左膀右臂,云缺没打算放过,动手是必然的。 不过官袍不适合打斗,这玩意是纯粹的绫罗绸缎,比不得特制的学子服,很容易坏掉,而且价格不菲,少说几十两银子。 不知官服打架弄坏了,刑部还给不给再发一套新的,为了避免自己掏腰包,还是不穿为好。 云缺的上身筋肉虬结,暴起的武夫气机令他充满了一种狂暴之感,犹如一只即将扑杀猎物的豹子,凶悍中透着一种阳刚之气。 两名护卫见势不妙,各自运转气机,决定联手冲出去。 两人同时出手,拳风暴起,一左一右攻向云缺。 云缺淡然一笑,不退不避,双拳齐出,砸向袭来的拳头。 嘭!!! 一团气浪炸起在牢房之内。 气浪形成的狂风吹得阿梅一时睁不开眼,她急忙躲在墙角,将身体卷缩成一团。 一拳之下,势均力敌! 云缺纹丝没动,那两名七品武者各自退了一步。 看似平手,实则两名护卫此刻龇牙咧嘴,刚刚打出的拳头正微微颤抖。 他们已经动用全力,而且是二打一,本以为对方即便是七品同阶,也能将其打得退开,让出牢门。 可人家非但没动,连点吃疼的神态都没有。 两名护卫不由得心头大骇! 他们在七品炼神境有些年头了,两人联手之下,没有任何同阶能挡得住。 今天竟遇到了如此怪异的强敌。 “是不是没吃饱啊,拿点力气出来!” 云缺冷笑着踏步而出,将两人当做了活靶子,拳如雨落。 七杀拳法! 牢房之内,七品武者交手,没有兵刃,完全的拳脚相搏! 别看云缺刚刚进阶七品,但他有妖魂融骨,注定在七品武夫中无敌,两个护卫哪里是对手,他们平日里帮着锻纸侯欺男霸女还行,根本没见识过什么叫生死之战。 没用几招,云缺一拳轰在其中一人面门,将其满口大牙揍得半颗不剩,横着飞出撞在墙上,整个牢房都跟着晃了晃。 另一人趁机想要偷袭制胜,结果云缺豁然转身凌空飞起,一记鞭腿将其抽飞,同样撞击在墙壁,满脸是血昏迷不醒。 尚未活动开筋骨,战斗已然结束。 云缺无奈的叹了口气。 什么侯府护卫,实在太弱,打得一点都不尽兴。 墙角,阿梅睁着一双漂亮的美目,望着那个这些天始终欺负她的家伙,一时间看得痴了。 第118章 我会掀棋盘 轻而易举放倒了两名七品武者后,云缺吩咐手下将两人绑起来,押在天牢。 并命人通知秋审司,将两人记录在案,立刻审讯定罪。 秋审司是刑部五司之一,与提牢司地位相当,大家都是同僚,这件案子自然得好好定一定。 除去擅闯天牢凌辱囚犯,还袭击提刑官,那两名侯府护卫这辈子想要离开天牢,怕是难了。 别的案子,都有通融的机会,可在刑部天牢里犯案,等同于蟊贼去捕头家里行窃,被抓住肯定没好儿。 外面的三十大板已经打完。 琴寿被打得直翻白眼,口吐白沫,身后全是血迹。 这位刚养好前边伤势的锻纸侯,后边再遭重创,这下不知又得躺多久。 “你、你、你给我等着!” 琴寿气息虚弱的指着云缺,眼中全是恨意,他恨不得扒了云缺的皮,以解心头之恨。 云缺微笑道:“下官此举,也是无奈而为之,毕竟大晋律法是陛下的威严所在,不能因为侯爷一个人,而坏了陛下的威压吧,来人呐,恭送侯爷出狱。” 两名狱卒架起琴寿,往天牢外走去。 “这事没完!没完!”琴寿挣扎着大吼。 “对了,侯爷回府后最好尽快养伤。”云缺好心的提醒道:“明日朝会,刑部会参你一本!” 琴寿被架出天牢后,扔在路边。 等在外面的侯府下人急忙过去搀扶住琴寿,将其抬上马车。 回侯府的路上,琴寿越想越憋火,两条腿到现在都没有知觉,好像被打断了。 “不回府!去皇宫,马上去皇宫!我要面圣!我要去告御状!” 琴寿哀嚎着大吼,车辆转向,直奔皇宫。 天牢。 云缺让狱卒与令史们散去,该干嘛干嘛,并让犁术拟好奏折。 明天朝会,云缺打算亲自进谏。 锻纸侯这事,压是压不住的,不如尽快挑明让皇帝知道。 当着文武群臣,将琴寿在天牢里的霸道行径公之于众,到时候看皇帝还如何给琴寿撑腰。 等狱卒们散去,云缺拎着官服坐在阿梅对面,默默看了对方半晌。 “你怎么不动手?” 云缺很是疑惑的道:“以你七品武者修为,再加上用蛊的手段,对付两个同阶武者问题不大,放倒他们,再胖揍那琴寿一顿出口气多好,只要不弄死他,你应该不会被判罚死罪,反正你这辈子也出不去,干嘛非得等我来动手呢。” 阿梅仰着头,直视着云缺,目光恢复了冷漠,仍旧不肯开口。 见对方不说话,云缺皱眉道:“你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等着被他们得逞吧,我若不来,你自己的身子难道不要了?” 阿梅紧紧咬着银牙,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冷傲的道: “你心疼了?” 阿梅此刻的模样,像极了被欺负后,还要装作坚强的大小姐,那份冷傲背后藏着的柔弱,任谁都看得出来。 “是啊,心疼。” 云缺抖了抖手里的官袍,重新穿好道: “我心疼这套官袍!打坏了几十两银子呢,你最近怎么不太对劲呢,我发现你越来越像穹舞了,你妹妹在学宫里就用这种眼神瞪我,跟我欠了她八百两银子似的,不就认错人找她要钱了么,谁知道你们姐妹俩那么像,你拿我的五两银子我不要了还不行么,女人可真记仇啊。” 阿梅下意识的挪开目光,好像心虚般不再与云缺对视。 “等着,我再给你取两套囚衣。” 云缺起身走到门口,回头道:“你还是像以前那样阴邪点的好,像条毒蛇,只吐信子不露牙,现在你像个龇牙咧嘴的小猫,跟个受气的大小姐似的,我不习惯呐。” 云缺走后,阿梅抱着双膝,低垂的目光多一丝内疚。 皇宫,御书房。 殷子受皱着眉,略显无奈的听着琴寿在面前哭诉。 琴寿到了皇宫后,添油加醋将天牢里的事说了一遍,恳求皇帝下旨斩了新来的提刑官,帮他报仇。 殷子受看了眼琴寿,道: “那云缺是朕刚刚封的五品官职,暂代提刑官,他又是太子伴读,你自己跑去天牢惹祸被打了一顿,朕就得杀掉他为你出气么,是不是朕以后封的官员,谁都不能得罪你锻纸侯啊。” “啊?他是太子伴读?”琴寿心头一惊。 他之前一直在府上修养,并不知道云缺是什么来头,本以为只是个天牢小官,没想到还是太子伴读。 对付个提刑官,对琴寿来说轻而易举,但若有太子伴读的名头,那意味着皇帝的重用,甚至是皇帝的心腹! “陛下,我这两条腿怕是要废掉,大不了把我轰出天牢,用得着下这么重的死手吗!”琴寿满脸苦涩,卖惨道。 “你怎么不说,是你擅闯天牢在先呢,云缺秉公执法,何错之有,朕现在就需要这种正直之人。” 殷子受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里没有任何感情存在。 琴寿仗着是皇帝的家臣,撒泼道:“陛下啊,奴才太可怜了!不仅成了太监,以后怕不得走路都难!奴才这辈子太苦了,实在不想活了啊!” “行了,别跟朕卖惨,你这些年办的那些龌龊事还没跟你算账呢,让御医去你府上给你医治一番。”殷子受不耐烦的道。 御医亲自去侯府,这可是旁人没有的待遇,可见殷子受对琴寿的感情极深。 “陛下,我出不来这口气呀!”琴寿说着,努力挤下两滴眼泪。 殷子受看了看他,叹了口气,道: “云缺,朕还有用,不能动,那穹家罪女倒是没什么用处,年底便斩了吧,给你出口恶气。” 琴寿这才高兴起来,连连叩头,大拍马屁。 第二天。 云缺在朝会上直接参了锻纸侯一本,将奏折呈上,并将琴寿与两名护卫昨日大闹天牢的经过,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抖落了出来。 皇帝的脸色始终阴沉,半晌没作声。 皇帝不说话,朝堂上所有人都不敢吭声,大气都不敢喘。 一群百官望向云缺的目光,充满了敬佩之色。 众人的心里同时泛起一个想法: 果然初生的牛犊不怕虎,这位实在是个愣头青,锻纸侯也敢招惹! 谁都知道琴寿在皇帝眼前就是个狗奴才,但这个狗奴才跟着皇帝太久,皇帝能打能骂,别人可不行。 琴寿身上的命案,不知有多少,之所以到今天都没人敢动他,就因为他是皇帝的家臣。 没想到云缺刚任职没几天,就把锻纸侯给揍了。 这简直是虎口拔牙,动了皇帝的逆鳞! 令文武百官更没想到的是,良久之后,皇帝居然下令责罚锻纸侯,罚没其三年俸禄。 罚俸三年,对侯爵来说算不得大事,但那是锻纸侯。 皇帝从来没动过一根指头的锻纸侯! 如此责罚,已经足以看得出皇帝对云缺的重视,一众百官认为云缺已经成了皇帝心腹,地位甚至超过了锻纸侯,飞黄腾达只是早晚的事。 散朝之后,文武百官对云缺愈发客气,套近乎者比比皆是。 云缺没工夫在这敷衍,本打算回去,却被皇帝留了下来。 御书房内,殷子受单独召见了云缺。 云缺还以为皇帝要说说琴寿的事,结果殷子受根本没提,而是笑着问道: “在太子那边,可还习惯。” “还好,东宫有吃有喝还有温泉可泡,太子对微臣十分客气,微臣实在有些受宠若惊。”云缺道。 “习惯就好,你与宣儿年纪相仿,又有同窗之谊,将来太子继位,你可要费心辅佐才是。” 皇帝这番话,将云缺拉到了皇族一方。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以后太子成了皇帝,你云缺就是股肱之臣,一世的荣华富贵! 随后殷子受话锋一转,道: “朕近日来因一事而心神不宁,此事关乎重大,唯有云爱卿可替朕解忧,不知,你可愿意帮朕这个忙呢。” 云缺微微诧异,道:“陛下吩咐即可,微臣自然全力以赴。” “好!朕要你在学宫里找一样东西,找到了,便是大功一件。”殷子受神色郑重,下了一道密旨。 听到这里,云缺心头一沉。 他已经知道皇帝要找什么了,更知道自己麻烦上身,可皇帝已经说到这里,自己没有退路可言。 云缺只好硬着头皮询问道:“不知陛下要在学宫里找什么。” 殷子受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玉玺。” 殷子受没有过多解释,只叮嘱云缺此事不可外扬,需要谨慎寻找,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消息。 云缺领旨离开之后,殷子受的目光变得阴冷起来。 屏风后,无声无息的走出一名老太监,垂首立在皇帝身旁。 “此子有勇有谋,是个不错的棋子,弃了,有些可惜。”殷子受叹息道,可神色里没有半分不舍。 “好棋子,就该用在最关键的一步,若能寻到玉玺,陛下给他风光大葬也就是了。”老太监沙哑道。 殷子受没在开口,缓缓点了点头。 皇宫外。 云缺回头望向恢弘的宫殿,无奈一笑。 自从得知雁死天门事件的真相,云缺就知道皇帝殷子受是个无情寡义的凉薄之辈。 自己若找到玉玺,那便是自己的死期! 在一名五品小官,与玉玺丢失这两者之间,舍弃前者才是最佳选择。 到时候皇帝重得玉玺,名望丝毫无损,只是刑部少了个微不足道的提刑官罢了,多好的如意算盘。 “城里人活得真累,算计来算计去,活着如下棋,费心又费脑,还是乡下好啊。” 云缺望着冷冰冰的宫殿,想通了很多事。 不仅自己是棋子,连牧青瑶恐怕也一样是皇帝手里的棋子! 稀世的灵花,连多少修行强者都寻而不见,一个没有修为的灵芸郡主,即便满天下的游历,又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牧青瑶是通灵之体不假,但她毕竟没有灵识感知,无法大范围感知灵花的气息波动。 云缺猜测, 灵芸郡主是皇帝打造的一个招牌,最终目的是嫁给太子,嫁入皇族,借牧青瑶的名声,来稳固皇家的威望。 天下百姓爱戴的灵芸郡主,若成为皇室之人,那么皇家的威望将会更上一层楼。 这些年灵芸郡主的确找到了灵花,但云缺怀疑真正发现灵花的,恐怕另有其人,只不过将这份荣耀嫁接在牧青瑶身上而已。 云缺冷冷一笑,望着皇宫自语道: “这么喜欢下棋,就不怕我这个棋子,掀棋盘么。” 收回目光,云缺望向皇城对面极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塔。 那是司天监的观星台。 “吕青,你在这盘棋上是什么位置,你又是哪一步棋呢。” 云缺的心头没来由的有些沉重,距离太远,看不清观星台上是否有人。 带着一份无奈,云缺走向刑部。 玉玺的事,他需要好好谋划一番,如今既有钱赚又有东宫能泡澡,云缺可不想现在就与皇帝翻脸。 此刻。 观星台上。 一袭青衣正遥望着皇宫方向。 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越数里之远,落在皇宫外,那道渺小的身影之上。 吕青的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 第119章 此物大凶 回到刑部后,云缺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皇帝将他当做了弃子,这一点已经无需质疑,但云缺想不通的是,玉玺为何会出现在学宫。 将玉玺一案的前因后果复盘了一遍,仍旧存在着巨大的疑团。 究竟是谁,在皇宫里盗出了玉玺,偏偏藏在学宫深处的悟心崖? 这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云缺即便头脑再好,也想不通凶手的最终目的。 只偷东西,藏着不卖,有什么好处? 云缺想不通凶手此举的任何好处,却能想到丢失玉玺的唯一坏处。 皇帝将威望大跌。 莫非凶手的目的,是想要皇帝丢人现眼? “真是奇怪……” 云缺散去思绪,不再多想此事。 反正玉玺在自己手里,只要不拿出去,皇帝就不会动自己这个所谓的心腹。 今天正好是发放俸禄的日子,云缺得到了二百六十两纹银,别看只上任几天而已,竟得到一整月的俸禄。 银子到手,云缺心情好转了过来。 棋子就棋子,只要有钱拿,云缺不介意跟皇帝演一出君臣和睦的戏码。 给阿梅捎带了晚饭,云缺去看了眼负易。 不愧是七品武者,负易恢复得很快,已经转醒,但十分虚弱,估计再恢复一夜,明天就能再请司天监的人来审讯了。 至于负易会不会被折腾死,那不是云缺考虑的问题。 本就该死的家伙,活一天都算他便宜。 回学宫的路线,云缺已经摸清了,用时明显缩短,之前要一个时辰以上,现在不到一个时辰即可抵达。 这条路是最短的路线,但还是耗费时间。 回到学宫,云缺先找到房石问了问有关赶路的手段。 房石给出三种选择。 一是昂贵到令人咋舌的飞行法器,需要灵石作为动力驱动,飞一圈简直如烧钱一样。 二是短途传送阵,比飞行法器的耗费都大,三是最廉价的轻身符。 打听过价格后,云缺直接选了轻身符。 原因简单,前边那两种,把皇城里的宅子卖了都买不起! 轻身符也不便宜,一百两一张,贴在身上即可身轻如燕,属于最普通的符箓,需要以气机引动,普通人是用不了的。 轻身符的灵气是固定的,随着使用时间而缓缓消耗,大致可使用十次左右。 云缺买了一张,留作有急事两头跑的时候再用。 本想去演武殿转转,看看今天许闲云有没有授课,结果被墨老留了下来。 “简单的炼尸给你弄好了,拿去试着控制。” 墨老扔下一个长条形状的木盒,无声飘走。 云缺看到木盒的大小,眼皮跳了跳。 半人高,不到一尺宽,这种尺寸,里面装着的肯定不会是正常人的尸体。 “难道是个炼尸娃娃?” 云缺满腹狐疑的打开木盒,结果看到所谓的‘简单炼尸’后,顿时无语。 盒子里面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条灰黑色的死蛇。 而且还是条小蛇,总共也就一尺多长,要多不起眼,有多不起眼,扔到草丛里都没人看的那种。 云缺现在才理解了墨老口中的简单炼尸是什么意思。 先会爬就行! 云缺无奈的自嘲一笑。 “东奔西跑了十几年,到头来还要先学爬,再学走。” 爬就爬吧,炼尸小蛇总比没有的强。 回忆了一番炼尸术的运转,云缺开始尝试。 用了整整一个时辰,终于能让小蛇动起来。 云缺很高兴。 因为他发现自己控制炼尸小蛇的时候,能通过小蛇的眼睛观察到外界。 随着爬行的愈发熟练,云缺控制炼尸小蛇爬出窗口,围着西楼转了一圈。 借炼尸之眼观察四周,对探索险地或者追踪妖物有着极佳的效果,可以在不被目标发现的情况下,得知目标的准确位置。 由于妖刀也有同样的效果,云缺对炼尸的这份能力并不觉得新奇。 不过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妙用。 盘坐在屋中,云缺闭上眼,以炼尸小蛇的视觉开始行动。 南楼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一群女学子练完舞技后,有说有笑的返回住处沐浴更衣。 洗澡的时间,到了! 女学子的卧房通常单人独居,房间内配备有木质的浴桶。 毕竟女孩子爱干净,经常会沐浴,不像演武殿那群武夫,十天半月都不洗一次,每当先生授课,大厅里都弥漫着一片汗臭之气。 灰色小蛇绕到南楼下,开始缓慢攀爬,小小的蛇眼闪烁着期待的目光。 由于小蛇不大,又是夜晚,没人注意到。 百花殿的学楼,均为木质,木窗上罩着窗纸。 屋内若有油灯,便会在夜晚映衬出人影。 每当这个时候,百花殿里总会有一群男学子坐在远处,望着南楼窗纸上映衬出的身影,一边遐想连篇,一边猜测身影属于哪位女学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些远远偷看人家身影的男学子,每天只能干眼馋,看影子。 云缺对影子可没什么兴趣。 要看就看真身! 很快,云缺发现了蛇信的妙用。 轻轻一戳,即可在窗纸上留下个孔洞,足够蛇眼来欣赏美景。 云缺一边在屋子里闭目盘坐,一边嘀嘀咕咕。 “唔……这个微胖,不错。” “嗯……这个苗条,真好。” “嚯!这个盈盈一握的腰肢,简直极品!” “呦!这个背,光洁如玉,简直能杀人!转过来,再转过来点……咦?怎么是平的?还带把儿!啊我的眼睛!太子你个变态!别人洗澡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云缺狠狠的揉了揉眼睛,把刚才看到的惊悚一幕抛诸脑后。 太子居然有心情住进学宫,不知是不是东宫太闷了。 赶紧控制小蛇从太子的窗口爬走。 云缺开始寻找关键目标。 舞仙子! 来都来了,不把舞仙子欣赏一番,实在是一大遗憾。 舞仙子没找到,云缺看到了一幅惊心动魄的场面。 在一间宽敞的屋舍内,一名女子将长发铺在水面,整个人浮在水中,那若隐若现的峰峦,简直是云缺平生仅见。 此物,大凶! 只看一眼,云缺便大为震撼。 女子有着完美的身材,年纪在三十岁左右,同时拥有着少女般的青涩与贵妃般的典雅,简直如妖孽一般,令人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美人。 以云缺看遍藏石镇的阅历,都觉得此人实在是天生尤物,难怪有古人烽火戏诸侯,眼前沐浴的女人绝对是能让帝王动容的祸水。 还没等仔细看清,就觉得有人在拧自己的脑袋! 惊诧之间,云缺立刻散去功法,切断了与炼尸小蛇的联系。 屋子里没人。 刚才传来的感觉,来自炼尸! 以神魂之力驾驭的炼尸,若是受损,施法者也会跟着有同样的感觉。 被发现了…… 云缺一阵奇怪。 炼尸小蛇是死物,并没有气息存在,按理说十分隐蔽才对,怎么被抓住了呢? 云缺的不解,很快得到了答案。 一袭火红长裙,手里提着一条小蛇的身影,怒气冲冲走进西楼。 看到来者,云缺顿时脸色一僵。 南楼先生,天下第一花魁,齐灵珠! 原来自己刚才看的,竟是南楼先生。 云缺当然不会承认,正想客客气气的打招呼,不料齐灵珠破口大骂。 “西楼的老鬼!没想到你年岁不小爱好还不少啊,想看老娘就来南楼堂堂正正的看!好歹你也是个先生,连这点勇气都没有,算什么男人!再偷看老娘,挖了你的老眼!” 哐当一声。 齐灵珠将炼尸小蛇扔在西楼大厅,扭着腰肢离去。 墨老无声无息的飘了下来。 云缺无声无息的站在一旁。 师徒俩同时望着小蛇,沉默了好久,好久…… “云缺!” 外面传来呼喊声,云缺往外瞧了眼,是太子殷宣。 正准备给墨老认个错,结果一回头,人已经消失了。 收起不知还能不能用的炼尸小蛇,云缺走出西楼。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云缺施礼道。 “学宫里无需施礼,这里又没有大晋律法。”殷宣摆手道,显得没什么精神。 “太子怎么住在学宫了,什么时候回东宫。”云缺关心的问道。 关心的不是太子,而是东宫里的澡池子。 “过两天吧,这几日先生传授霓裳羽衣舞,我想学……咳咳,想观赏一番。”殷宣看了看周围,道:“陪我走走。” 云缺是太子伴读,不好拒绝,只好陪着殷宣在百花殿的草坪上散步。 “太子若喜欢观赏舞姿,何不让皇宫里的舞姬表演。”云缺道。 “别提那些庸脂俗粉,皇家舞姬没一个会跳霓裳羽衣舞,即便南楼学子能掌握者也寥寥无几,其中舞仙子是此舞高手,云缺你帮我个忙,求那舞仙子给我仔细示范一次霓裳羽衣舞。”殷宣道。 “殿下说笑了,我又不认得舞仙子,哪有面子求人家跳舞。”云缺直接回绝。 不仅不认得,还有仇呢。 “我愿出白银万两作为报酬。”殷宣道。 “殿下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云缺痛快的道。 万两白银呐! 云缺的眼睛都开始红了。 舞仙子不跳,我给你跳! 两人走到南楼附近,云缺察觉到高处有目光望来,抬头看去,与一双秋水般的眼眸相对。 二楼一间学子屋舍中,舞仙子正倚窗而立,娇美的俏脸在月光下格外动人,只是望向云缺的目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没有恨意,也没有冷漠,而是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加上浅浅勾起的嘴角,给人一种诡异之感。 云缺回瞪了一眼,心中纳闷。 高冷孤傲的舞仙子,怎么最近看起来有点怪怪的,像一条毒蛇似的多了几分阴冷。 殷宣回去后,云缺钻进演武殿的藏书楼,看了大半宿才回去睡觉。 得养精蓄锐才行,明天还要审讯负易呢。 第二天,等云缺到了刑部,精神抖擞准备派人去司天监请人之际,犁术慌慌张张的赶来,告知了一个坏消息。 负易,死了。 第121章 不该看的不看 与秋审司交接过后,云缺仔细打听了一下。 穹音的判罚,与秋审司无关甚至与刑部无关,是皇帝亲自下的旨意。 年底行刑。 秋审司的人走后,云缺始终锁着眉峰。 距离年底只有一个多月,穹音的死期将近。 若秋审司负责判罚,云缺还有机会打点一番,这次皇帝下旨,没人能救了穹音。 “锻纸侯……” 云缺目光冷冽。 他猜测出穹音的死刑,是皇帝为了给琴寿出口恶气。 “最是无情帝王家。” 云缺无奈的摇了摇头。 云缺当然不想让穹音死掉,毕竟人家之前好心用蛊虫帮忙,结果被自己误会,从而挨了顿折磨。 可救出穹音,几乎没有机会。 云缺想过用吴鹰当初的办法,但并不可行。 自己进天牢的时间很短,外面守门的刑部兵丁大多不认得自己,有机会伪装成狱卒离开。 穹音被关了三年,长得又漂亮,刑部里几乎没人不认得她,就算有新来的狱卒,也会好奇来看两眼天牢里的美人。 单单容貌这一关,就没戏。 加上穹音的身材极好,女扮男装之下,除非守门的刑部兵丁眼睛有问题,否则一眼即可看出是女人。火山文学 云缺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送去饭菜之后,云缺没走,坐在牢房里,皱着眉,看着阿梅吃饭。 阿梅已经习惯了云缺在旁边,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吃着,不说话。 美人进餐,着实养眼,可今天云缺越看心情越沉重。 “皇帝下旨,年底你将被处死。” 云缺低声道。 阿梅拿着筷子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沉默良久,继续慢慢的吃饭。 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无声无息的落进米饭里,混合成五味杂陈。 云缺看得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如果能走出天牢,你有没有把握逃出天祈城。”云缺低声道。 阿梅不说话,流着泪缓缓摇头。 云缺知道结果。 即便阿梅是七品武者,想要从刑部闯出去,或许不算难,但绝对逃不出天祈城。 不说刑部里会有一群高手追杀,在旁边就驻扎着禁军,一个七品武夫,不可能逃过刑部与禁军的围杀。 见对方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云缺劝慰道: “多吃点吧,还有一个多月呢,等你脑袋掉了的话,想吃也吃不下了。” 听见这种奇怪的劝说,阿梅卷缩起来,看起来愈发可怜,更没胃口了。 云缺想了想,可能自己不擅长安慰别人,于是道: “我如果还有一个月可活,肯定天天大吃特吃,要死也是饱死鬼,没准临死之前还有机会翻盘呢,到时候若有逃生的希望,你却没力气跑,那才是傻瓜。” 阿梅沉默了一阵儿,抓起筷子又开始快速吃了起来,只是一双美目里暗淡无光,看不到丝毫灵动,好似个提线木偶般麻木的吃着食物。 云缺没再说话,起身要离开。 “求你件事……” 阿梅抬起头,声音很轻的道。 “你说。”云缺回头道。 “别告诉穹舞。”阿梅的声音变得平淡,目光中多了一些决然。 云缺点了点头,走出牢房。 整个下午,云缺都在思索着救出阿梅的办法,直到黄昏也没想出任何法子。 第122章 兑现承诺的小郡主 房石所言,令云缺升起一份希望,连忙追问是何种丹药。 房石耐心的解说道: “此丹为道门高手修炼高深道法时所用,有屏息凝神之效,吃下后呼吸心脉会完全消失,隔绝一切外因,将本体调整到一种空灵状态,是用来悟道的最佳丹药。” “由于服用此丹后会达到如尸体般的效果,仿佛打开通往冥界的大门,所以被俗称为通冥丹,服下此丹,即可达到云师弟需要的假死状态,从外面看与尸体一模一样,我现在没有,不过可以帮云师弟预定一粒,半月内即可到货。” “不知通冥丹要多少钱?”云缺问了问价格。 “很贵,正常情况需要以灵石购买,若云师弟执意想要,我可以折算成银两,算你……”房石思索了一下,出价道:“三万五千两好了。” “多少!”云缺揉了揉耳朵。 “纹银,三万五千两。”房石又说了一遍,道:“不瞒云师弟,我卖的丹药肯定有点小贵,但药效绝对有保证,通冥丹即便在外面坊市里也很难找得到,况且市价绝对不会低于三万两。” 云缺的眼皮直跳。 三万五千两的丹药,你说是小贵? 宅子卖了我也买不起呀! “我再考虑考虑,实在太贵了。”云缺垂头丧气的道。 “确实昂贵,毕竟是道门强者才有实力用的灵丹,如果单单为了假死状态就服用通冥丹,实在得不偿失,太浪费了。”房石说完补充了一句,道:“对了,通冥丹只是俗称,丹药正统称呼叫做悟道丹。” 云缺无精打采准备告辞,忽然愣了一下。 悟道丹,听着这么耳熟呢! 很快云缺想了起来。 刚才与吴鹰一起回学宫的路上,吴鹰提及了妖山试炼第一名的奖励除了极品法器外,还有几种昂贵的灵丹,其中就有悟道丹! 为了确定,云缺问了问房石,得到肯定的答复。 “确实第一名的奖励中,可选择悟道丹,但想要在妖山试炼中拔得头筹,以云师弟刚刚七品的修为基本不可能,没什么希望。”房石叹息道。 “难道妖山试炼,有很多六品学子参与?”云缺奇怪的问道。 “那倒不是,学宫里的确有六品境界的学子,人数不多,而且大多苦修不怎么出门的,参加妖山试炼这种事就更少了。” 房石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道:“云师弟刚入学宫,没参加过妖山试炼所以不知道情况,你可知道历年来的妖山试炼,都是什么人获取的第一名吗。” “实力最强的武夫呗。”云缺脱口而出。 房石连连摇头,苦笑道: “错了,至少我没见过有武者获取第一名,最近二三十年来,夺取第一名的,全是女学子,以鸿儒殿与道山殿居多,演武殿的武夫根本排不上号。” 云缺颇为诧异,道: “女学子猎妖这么厉害?” “何止厉害!简直是玩命一样。” 房石解释道:“第一名的奖励当中,有养颜丹可以选择,养颜丹的功效是滋养肌肤,养护容貌,延缓衰老,是天下所有女修士都为之疯狂之物,你要知道,女人对自身容貌的重视,甚至会超过自己的生命,为了养颜丹,她们会拼命的!” “不至于吧。”云缺吃惊道。 “每当妖山试炼之前,我的买卖最好,尤其一些攻击类的符箓与法阵,简直供不应求,学宫里的女学子宁可倾家荡产也要大批购买,就为了能猎杀更多妖物。” 房石咂舌道:“云师弟肯定没见过那种壮观场面,你们武夫去妖山,是一只一只的杀,那帮疯女人是一片一片的杀,风火雷电,法器符咒,灵符大阵,应有尽有!你们是去猎妖,她们是去平山呐!寸草不留的那种!” 云缺听得一脸呆滞。 原来女人疯起来,比男人还可怕…… 云缺本以为自己斩妖十余年,去了妖山不说肯定第一名,也差不多少。 如今看来,别说第一,前十都够呛。 自己这么穷,买张轻身符都要咬咬牙,怎么跟那群修炼多年看到养颜丹就不要命的师姐比? “学宫里的师姐我看都挺漂亮的,还那么在乎养颜丹么。”云缺道。 “呵呵,云师弟不了解女人呐,就算天下间最美的女人,也觉得自己还不够完美,而养颜丹,就是她们认为的完美所在。”房石笑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能直接获得第一名。” “什么办法?”云缺追问道。 “猎杀到妖山之王!” 房石语气一沉,道:“妖山中栖息着一头六阶巅峰妖兽,名为白玉蜘蛛,大部分时间都在山腹内沉眠,极为凶残,学宫对妖山试炼的规定是以分数作为排名。 猎杀一头九阶妖兽算一分,八阶妖兽五分,七阶妖兽十分,最后谁的分数最高,谁便是第一名,不过有个特例,只要能猎杀到白玉蜘蛛,即可直接夺魁!无论之前是否有分数,都会成为第一名!” 得知这份消息,云缺若有所思。 蜘蛛类的妖兽,他也杀过,只不过很少,因为并不常见,而且蜘蛛类大多有毒,不太好对付。 房石提醒道: “云师弟听听就好,千万别去找那白玉蜘蛛,据说近百年来,那头凶兽始终栖息在妖山之内,没人敢去挑战,别说七品炼神境,即便六品宗师见到,都得退避三舍。” 云缺谢过房石的讲解,告辞离开。 妖山试炼,看来自己想象的太过简单了。 云缺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往回走,路过饭堂的时候看见舞仙子正从里面走出来。 云缺将悟道丹与妖山试炼的事先放在一边,迎着穹舞走了过去。 太子那一万两银子,至少先赚到手再说。 “吃饱了吗,跟你说件事。”云缺拦住穹舞的去路。 舞仙子神态平静,一双美目微微弯起来,好似在笑,可看不出什么笑意,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云缺直接开门见山的道:“太子想让你跳一场霓裳羽衣舞,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 穹舞的嘴角渐渐勾起,道:“当奴才了?” “怎么说话呢!我是正经八百的太子伴读,东宫行走,什么奴才。”云缺不满的道。 穹舞缓缓点头,道:“狗腿子。” “喂,你吃毒药了是不是,嘴巴这么毒呢,不跳也行,反正你姐姐下个月斩首,你自己想办法吧。”云缺说完转身就走。 结果手臂被穹舞一下抓住。 “你说什么。”穹舞的声音变得低沉下来,目光透着冷冽。 “穹音被判死刑,年底行刑,不信的话,你自己去天牢打听打听。”云缺道。 穹舞冷冷的盯着云缺,仿佛要看穿云缺的心思,良久后道: “我若给太子跳舞,你能从天牢救她出来?” “看心情吧,我心情好的话,也许能帮着想点办法,不过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多管闲事。”云缺道。 穹舞沉默了一下,道: “跟我来。” 穹舞说完走向一侧,绕过南楼离开百花殿,云缺一直跟着对方走出很远,到了一片无人的林间。 “有话直说,走这么远干嘛,想灭我口的话,现在动手也行。”云缺不耐烦的道。 “怎样你才肯救她。”穹舞停下脚步,平静的问道。 “你先给太子跳一场霓裳羽衣舞再说,这事麻烦透了,皇帝下的圣旨,捞她出来,我得冒着灭门的风险。”云缺没好气的道。 虽然家门里就自己老哥儿一个,自己嗝屁就算灭门,但利害关系也得提前说好不是。 穹舞望着云缺良久,随后开始解扣子。 云缺看得目瞪口呆。 你们姐俩怎么都一个毛病,一言不合就脱衣服? 穹舞掀开裙衣,将自己完全展现在云缺面前,平静的道: “救她出来,我把身子给你。” 云缺张了半天嘴,一时怔在原地。 他没想到平日里孤傲如冰的舞仙子,居然会用这种方法来恳求自己! 穹舞的俏脸上看不出表情,平静如常,但云缺能看出对方眼眸的深处,藏着难以掩饰的焦急。 能让一个女孩子做到如此地步,可见已经到了绝境。 穹舞不想让天牢里的姐姐死去,但她没办法营救,只能恳求云缺,不惜一些代价。 若是平常,云缺少不得调侃一番,至少要欣赏一阵儿。 可现在这种情况,云缺没那个心情。 走过去,将对方的衣襟合拢,云缺叹了口气,道: “你姐姐算我半个朋友,看她被杀,我不舒服,能救的话我会尽量帮忙,你先给太子跳了舞再说。” 穹舞闻言,用力的点点头。 回到百花殿后,穹舞匆匆返回南楼,云缺本想着去演武殿转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 “云缺!” 声音如百灵般悦耳动听。 回头一看,牧青瑶正面带微笑,俏生生的站在面前。 “郡主?”云缺诧异道:“你怎么过来了。” “来找你呀,不行嘛。”牧青瑶偏着头,背着小手微笑道:“陪我走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两人在学宫内漫步,说说笑笑。 一路行来,云缺至少察觉到周围有超过百道冷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都是途中遇到的男学子。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云缺这短短一段路,已经死掉一百次了。 云缺大为感慨。 陪着灵芸郡主散步,在天祈学宫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 两人走到学宫内一处小湖,沿着小桥来到湖心凉亭。 四周空旷,月光洒落湖面,美轮美奂。 “游子湖,学宫内最美的地方,却很少有人来,可能学子们不愿睹物思人,想起身为游子远赴学宫求学的一路艰辛,思念起远在故乡的家人。” 牧青瑶呼吸着湖心处清新微凉的空气,轻吟道:“一池莲叶荡轻舟,十里荷花香满楼,最是湖心明月夜,千丝万缕为君留。” 云缺四下看了看。 夏天的时候水里应该有荷花,但早已枯萎,只残留着一些干瘪的叶子。 “你说的不对,应该是……” 云缺略一沉吟,也装模作样的吟道:“一池枯叶无轻舟,下水捞个大莲藕,上来一瞧没有孔,原来是块破石头。” 听完云缺的打油诗,牧青瑶笑得直不起腰,一双美眸弯成了月牙儿。 “手拿出来。” 牧青瑶收起笑容,很严肃的道。 云缺伸出左手。 “两只手。”牧青瑶道。 云缺只好伸出两只手,奇怪的问道:“做什么?” 牧青瑶轻轻抿着唇,微红的俏脸上现出一丝羞涩,道: “兑现承诺!” 说完抓住云缺的手腕,将云缺的两只手突然按在了自己的心窝之上。 云缺怔住了。 只觉得掌心传来的柔软,令人痴迷,令人沉醉。 月夜,湖心亭,两道年轻的影子此刻仿佛连接在一起。 正当云缺流着口水打算仔细感受这美好时刻之际,身后突然传来哗啦巨响,一尊庞然大物浮出水面,遮住了漫天月色! 第123章 我们是清白的 大晋极西之地,十万大山如铁甲神将般矗立于此,千万余年。 山中蛇虫鼠蚁无数,飞禽走兽无穷,栖息着数之不尽的野兽与妖物。 这里是塞外荒芜之地,人烟罕至,被晋国视为天然屏障。 此刻,在大山深处,一群黑袍人正站在一片空地边缘,排列成圆形。 每个人的脚下,都闪烁着一个光点,亦如大地上的一串星环。 随着斗转星移,那些光点缓缓蔓延开来。 越来越多的光点出现,组成了一座玄奥阴森的庞大法阵。 在法阵中心,立着半座石碑。 古老的石碑早已风化,看不到任何字迹,却亦如一颗永恒的星辰般,停留在岁月长河之中,无法被时间消弭。 黑夜,到了最深沉的时候,法阵中的所有光点尽数汇聚在石碑之上。 终于照亮了石碑上那尘封已久的暗淡图案。 石碑旁,一名手持木杖的老者,忽然举起双手,咏唱着古老而诡异的咒言。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 “增冰峨峨,飞雪千里。” “一夫九首,拔木九千。” “悬人以嬉,投之深渊。” “致命于帝,然之得瞑……魂兮!归来!” 空旷的天空大风起,无云的天穹惊雷生! 地面上组成法阵的上百名黑袍人,在老者的咒言结束后瞬间干瘪,血肉尽失,成了一具具干瘪的骷髅。 骷髅们空荡荡的眼眶,同时遥望着那半块石碑上,隐约出现的一道淡淡裂痕。 裂痕很浅,其中却仿佛蕴含着什么恐怖的存在,即将降临世间。 …… 天祈学宫,湖心亭内。 云缺在听到身后传来水花声的同时,豁然转身,将牧青瑶护在身后。 巨大的黑影,遮住了整个凉亭,云缺与小郡主尽数被黑暗包裹。 在云缺眼前,是一尊狰狞的无鳞巨蟒! 头顶独角,背生双翅,长须如蛇,一双白眼好似两个惨白的灯笼般散发着慑人的幽芒。 这头巨蟒仅仅探出头部,便比整个凉亭都要庞大,身躯隐在水下不知有长。 妖! 云缺此刻无比惊诧。 天祈学宫的游子湖内,居然存在着恐怖的妖物! 眼前的巨蟒单从头部看,有些像龙,但与龙又截然不同,像是一种龙与蛇的混合体,不仅云缺没见过,连博学的牧青瑶也从未见过如此异兽。 最让云缺震惊的是,这么庞大的一头妖物,竟然没有半点妖气存在,甚至连气息都没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转过身去的话,以云缺的敏锐感知都无法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仿佛那不是凶猛异兽,而是一头只存在于画作中的图案! 随着异兽的出现,湖面上狂风四起。 平静的游子湖,掀起了十丈高的大浪,云缺与牧青瑶在狂风中犹如两颗小草,被吹得衣衫狂摆。 云缺最初以为是自己身上的妖魂将此兽惊醒,后来发现好像不是。 巨蟒现身后,白色的巨瞳越过凉亭,望向西方。 根本没看湖心亭里的两人。 云缺见暂时没有危险,没敢妄动,而是以询问的目光望向牧青瑶。 牧青瑶此刻的神色充满震撼,紧紧抓着云缺的手臂低声道: “传说居然是真的!学宫内真有神兽!” 云缺听得奇怪,小声问道:“什么神兽?难道不是外面跑进来的?” 牧青瑶解释道: “传说圣人当年建立天祈学宫后,将坐骑留在此地,守护学宫,古籍上记载,圣人坐骑名为腾蛇,为真龙之种,乃是玄武分身。” 云缺听罢更为诧异。 天祈学宫建立了上千年,神兽腾蛇一直没露面,偏偏自己今天正在占便宜的时候冒了出来? 云缺盯着对面的庞然大物,咬牙切齿。 你个傻蛇坏我好事! 不知是听到了两人轻声交谈,还是察觉到云缺懊恼的目光,始终望向西方的庞然大物缓缓低下头,将一双白灯笼般的眼珠盯在了湖心亭内的两人身上。 云缺感受到自己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下来。 脚下如灌铅一般,动不得分毫,即便动用七品武夫的全力,仍旧迈不出一步! 牧青瑶也一样,不仅脚下动不得,连整个身体都变得犹如画卷般,发丝都不再摆动一下。 这一刻,仿佛湖心亭内的时间与空间尽数停滞! 云缺的额头缓缓滑落一滴冷汗。 仍旧感受不到巨蟒的气息波动,这一点只能说明对方的境界已经超出了云缺的感知范围。 云缺终于明白了刚才巨蟒浮出水面后,为何没关注自己和牧青瑶。 在巨蟒面前,湖心亭里的两人就像两只蚂蚁,对巨蟒来说与普通的两粒灰尘没有区别,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巨蟒看自己,类似于听到了两只蚂蚁在说话,从而有些好奇。 云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云缺估计即便身上的妖魂出来,也未必能打得过对面这头神兽。 若当真是圣人坐骑,那整个天祈城里也没人是对手! 巨蟒盯着云缺与牧青瑶,一时没动。 云缺更不敢动,不过他发现了一个特别之处。 巨蟒的白眼虽然散发幽芒,却没有瞳孔存在,蒙着一层白翳,应该是瞎的! 瞎蛇? 云缺开始胡思乱想。 瞎蛇这东西,刚才自己还拿过一条来着。 该不会,墨老炼制的小蛇,是从游子湖里抓的吧? 转念一想不应该。 如果那条小蛇真是眼前这头庞然大物的后代,墨老抓的时候,就该被人家一口吞了。 正无计可施之际,湖边出现大祭酒的身影。 秦蒙缓步走上小桥。 从河畔到湖心亭,至少上百步的距离,这位大祭酒脚步根本不快,只走了三步便抵达凉亭。 秦蒙越过云缺与牧青瑶,站在巨蟒面前,随后做出个出人预料的动作。 竟躬身施礼! “天祈学宫,第九任大祭酒秦蒙,见过灵尊。” 秦蒙执弟子礼,毕恭毕敬。 随着秦蒙的施礼,云缺与牧青瑶的身体也恢复过来,两人学着大祭酒的模样,朝着水里的巨兽施礼。 巨蟒缓缓抬起头,瞎掉的蛇眼继续朝向西方,不知在望着什么。 云缺回头看了眼身后,什么也没有。 水花迸溅,巨蟒沉入了水底。 湖面恢复平静,无风无浪,可大祭酒的眉峰始终紧紧锁着,面带疑色。 “你们……来这里做过什么。”秦蒙转身,望向两人。 “什么也没做!” 云缺和牧青瑶异口同声,连姿势都一样连连摆手。 牧青瑶五指平伸的摆手,云缺则指尖弯曲,好像刚刚抓了什么东西似的,晃得十分可疑。 见两个年轻人神色慌张,秦蒙笑了起来,道: “没问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我是问,你们来到湖心亭之后,可曾影响到湖水,或者施展了法术之类。” “我们散步至此,未曾施法也没影响湖水。”牧青瑶道。 “对,我们是清白的!”云缺义正言辞的道。 秦蒙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望向湖面。 “大祭酒,刚才那神兽,当真是圣人坐骑腾蛇吗?”牧青瑶好奇的询问道。 “的确是腾蛇,圣人身边的灵兽,学宫弟子当尊称其灵尊。”秦蒙道。 “为什么灵尊会浮出水面,我们好像没吵到它老人家吧。”云缺疑惑的道。 “与你们无关。” 秦蒙摆了摆手,示意两人随他去岸边,边走边道: “腾蛇为上古异种,有占卜天赋能预知吉凶祸福,天祈学宫创建千年来,灵尊只出水过两次,第一次为旱魃现世,赤地千里,饿殍遍地,第二次为雪劫来临,冰封千日,枯骨如山。” 云缺听得惊奇不已,道:“腾蛇第三次出水,莫非天下又有大劫?” 登上河畔,秦蒙轻声一叹,道: “腾蛇出水,必是大灾之兆,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有幸能得见灵尊,唉,不如不见。” “大祭酒有没有办法得知是什么灾难?若能提前预防,对黎民百姓来说也是好的。”牧青瑶蹙眉道。 秦蒙摇了摇头,苦笑道: “至今为止,尚未有人能与灵尊沟通,郡主心怀天下苍生,有一颗赤诚之心,你们今日得见灵尊,未尝不是一种缘分,也许以后能有机会得知灵尊的想法。” “灵尊的眼睛,是谁弄瞎的?”云缺问道。 “不知,为何问起这个。”秦蒙望向云缺。 “随便问问,我就是觉得灵尊刚才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云缺道。 “生气?说说看,你为何觉得灵尊在生气。”秦蒙道。 “说错了,大祭酒可别怪罪。”云缺道。 秦蒙笑道: “圣人云,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天祈学宫装得下世间之不同,但说无妨。” 云缺点点头,心说圣人真了不起,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懂,回去得翻书查一查。 既然秦蒙让但说无妨,云缺便说出自己刚才发现的一个不同之处。 “墨老曾经教导过,眼通脑,脑蕴神,眼是神魂之窗,可展现神魂的变化,灵尊虽然瞎了,但眼珠始终存在,我觉得灵尊刚才的目光,带着一种奇怪的恨意,所以才说灵尊好像在生气。” 云缺顿了顿,继续道: “学生斩杀过一些妖物,对妖物临死前看我的目光十分熟悉,那种恨意与灵尊刚才的目光有些类似,我猜测会不会是弄瞎灵尊的家伙出现了。” 秦蒙听完,眉头锁得更深了几分,道: “灵尊因何目盲,没有准确消息流传下来,究竟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造成,恐怕除了圣人之外,无人知晓,这件事先这样吧。” 说完,大祭酒再次看了眼西方,背着手远去,苍老的背影有些佝偻,看起来暮气沉沉。 一段幽幽低语从大祭酒口中道出: “风既来,那便任凭吹之,唯心有所系,方可巍然不动。” 云缺与牧青瑶站在湖畔,两人也看向西方,除了满天繁星之外,天穹空旷,明月高悬。 看不出丝毫灾难降临的征兆,仿佛腾蛇只是寂寞多年,出来透口气。 与牧青瑶望向天穹的目光不同,云缺倒是看到了点别的东西。 一座高塔。 司天监的观星台,正好位于云缺的西侧。 第124章 快来看神人 云缺与牧青瑶远离了游子湖。 走在安静的小径,牧青瑶还在刚才的震撼中难以自拔。 云缺反而早已恢复正常。 管他腾蛇还是蛟龙,只要不咬我就行。 至于天下灾祸,云缺才不在乎,自己神魂里就有个大祸,指不定哪天会爆发。 “灾祸若起,受罪的还是百姓,天道不安,不知何时天下才能真正太平。”牧青瑶忧虑道。 “灾祸都不知道来不来,你先杞人忧天,累不累呀。”云缺道:“也许是那条大蛇见我在它的地盘占了郡主的便宜,它嫉妒,于是冒个头来示威。” 牧青瑶略带忧虑的神色,被云缺一番话逗得烟消云散。 狠狠掐了下云缺的手背,牧青瑶嘟起小嘴道: “刚才的事,不许跟别人说!” “下官遵命,肯定守口如瓶。”云缺打趣道。 牧青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种女儿家的小举动,只有在云缺面前她才能做得出来,平日里绝无仅有。 夜已深了,云缺打算送牧青瑶回鸿儒殿,结果牧青瑶要去百花殿。 “我想找你们百花殿的商人房石,听说他经常售卖各种法器符箓。”牧青瑶道。 “还能存钱借钱呢,你想买什么。”云缺道。 “一种特殊的兽牙,需要六阶程度才行,必须至阴至邪,很罕见,不知房石有没有得卖。”牧青瑶现出为难的神色,好像有什么烦心事。 “六阶兽牙?用来做什么?”云缺奇怪道。 牧青瑶说出原因: “十七年蝉圆满之后,需要师尊协助我开启识海,你们武者叫做破神藏,我们儒家称之为开天门,意思是一样的,唯有如此我才能真正获得七品修为,天门不开,修为不存。” “儒家修士冲击七品格物境的时候,需要准备一份与自身气息截然相反的材料,取其相克之力,来作为开天门的钥匙,妖物的獠牙充斥着妖邪气息,正好与儒修气息相反,是最好的材料。” 听闻缘由,云缺不以为然的道: “兽牙还不简单,等我去妖山的时候顺便给你带点回来。” 牧青瑶缓缓摇头道: “我修炼的十七年蝉太特殊,相当于从毫无修为直接开天门,需要的兽牙必须至阴至邪方可奏效,妖山里的妖兽獠牙大多无用。 师尊说兽牙的事要我自己想办法,算对我的一次考验,买到也行,抓妖也可,城内的坊市我去过,能达到要求的兽牙根本找不到,年底前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不知能不能买得到。” 云缺知道牧青瑶的十七年蝉必须在年底成功,否则会前功尽弃,于是带着对方找到房石。 结果房石手里也没有牧青瑶所需的獠牙。 “普通程度的六阶兽牙好办,但至阴至邪的类型实在罕见,我手头没有合适的,不过我家在其他国度的店铺应该有,我可以派人回去问问,至少要等两个月的时间才能运过来,不着急的话,你们先留下定金。” 房石给出了一个期限。 牧青瑶可等不得两个月,只好作罢。 房石建议道: “郡主要兽牙想必是为了儒家开天门,我知道一个地方能得到,而且绝对是至阴至邪的六阶兽牙。” “什么地方有?”牧青瑶期待的问道。 “妖山之王,白玉蜘蛛的獠牙。”房石道。 牧青瑶听完就泄了气,告辞离开。 六阶巅峰妖兽的獠牙,她一个毫无修为的弱女子如何能拔得下来。 “白玉蜘蛛的牙,需要几颗才够。”云缺道。 “一颗足矣……你别去冒险!” 牧青瑶神色凝重的道:“妖山之王不是白叫的,那只凶兽盘踞妖山上百年之久,没人能猎杀,你刚刚七品正需要稳固境界,我不许你去冒险,我会想别的办法。” 云缺活动了一番筋骨,笑道: “我又不是正常的七品武夫,六阶妖兽而已,打不过至少我能跑,好多天没动刀了,手痒。” “太危险了,我怕你出事。”牧青瑶担忧道。 “我活着就是一场危险,等好消息吧,不过獠牙到手得给报酬才行,郡主应该知道,我这人无利不起早的。”云缺懒洋洋的道。 “七品武者想要再上一步,需要耗费巨额银钱,我给你市价再多加五成的报酬。”牧青瑶好心的道。 她知道直接给钱,容易打击到男人的自信,所以用了点小心机,打算在金钱上帮衬云缺,毕竟灵芸郡主是不缺钱的。 其实牧青瑶多虑了。 以云缺的脸皮程度,别说郡主给钱,就算街边乞丐给钱,云缺都照收不误。 “买卖归买卖,咱们这么熟了,正常价就行,不过除了银子之外得多加个报酬。”云缺神色古怪的道。 “多加什么报酬,你说,我都答应。”牧青瑶天真的道。 云缺捏了捏两只手,坏笑道:“再来两下!” 牧青瑶一张俏脸顿时霞飞双鬓,红得像个苹果。 “坏人!” 牧青瑶瞪了眼云缺,爽快的道:“成交。” 云缺呵呵直笑。 本来也打算去妖山猎杀那只白玉蜘蛛,结果平白多了一份好处。 回想起刚才的手感,云缺强忍住流口水的冲动。 把牧青瑶送回鸿儒殿,云缺途经演武殿的时候,正好看到许闲云在授课,于是忙不迭的换上演武殿学子服混了进去。 这位先生实在脾气古怪,都半夜三更了居然讲课。 坐好后,云缺发现自己身上演武殿的学子服有点多余了。 周围一群演武殿的学子,基本没一个不认得他的,全对他横眉立目。 云缺一点不在乎,坐的笔直,仔细听讲。 今天许闲云讲的是拳法。 赤炎拳! 讲完后,许闲云亲自示范一次。 一拳轰出,竟砸出一片烈焰来! 在场的学子无不惊呼连连。 云缺看得如痴如醉,这才是武道强者该有的身手,拳震五行! 武夫给人的印象,永远是粗鲁莽撞,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平日里出口成脏,大吼大叫。 之所以这种印象,因为大多低阶武者的确如此,武道最适合那些没什么天赋的汉子,只要身体不差,再下点苦工就有机会成为九品武者。 而其他派系的修行者,动辄飞天遁地,法术更千门百类,施展出来不仅威力惊人,还美轮美奂,洒水成冰,剑出如虹。 其他派系最看不起的,其实并非武夫的战力,而是武者的攻击范围。 人家离着远远的扔法术,你们武夫碰不到人家,只能挺着挨打,好似受气的野狗,无能狂吠。 在看到许闲云施展赤炎拳之际,云缺明白了一点。 武者,也能用出无限接近法术的招式! 以许闲云砸出的那片烈焰来看,至少能覆盖他周围三丈方圆的范围。 加上武者矫健的身法与速度,在对敌之际,这一招赤炎拳如果施展得当,足以瞬杀十丈内的敌人! 尽管算不得多远,但比起刀剑的长度,已经足够惊人了。 刀剑的刀气剑气虽然也能离体攻击敌人,但说到底仅仅是武者自身的气机凝聚,威能远远不及刀剑本身。 可赤炎拳不同! 那是真正的烈焰,五行之力当中的火灵力! 云缺估计许闲云没出全力,毕竟这里是学堂,周围全是学子,许闲云的那一拳,威能应该还会更强。 离开演武殿之后,云缺决定开始修炼赤炎拳法。 对战时用不用得上先不说,这招关键能唬人呐,一拳砸出一片火焰,云缺都能说自己是道门修士! 唬人的能力,在云缺看来可比拳法本身的价值高得多。 回到西楼,墨老正坐在大厅里喝茶。 大半夜的喝茶也不怕睡不着,云缺腹诽了一句。 比起白天睡觉晚上授课的演武殿先生,墨老基本白天晚上都不睡,跟个老游尸似的。 “天牢里刚死个七品武者,想着您老应该用得上,就给带回来了。”云缺道。 “看过了,还不错,炼制一番应该能保存八品战力。”墨老满意的点点头,道:“等炼好了,你拿去练手用。” “多谢墨老。”云缺道谢后,随口问了句:“墨老能否看出尸体的死因。” “蛊虫所杀。”墨老道。 “蛊虫?难道不是神魂受损而亡?”云缺疑惑道。 第125章 一边求学一边生娃 云缺之所以来诓骗阿梅,是因为负易之死,他只知道阿梅会用蛊。 但如今一看,阿梅绝非凶手,杀人者另有其人。 关心则乱,涉及到亲人的危机,阿梅的反应算作正常,但云缺总觉得对方的心机比以往差了太多,骗一下就上当,根本不像以前那个冷血的阿梅。 “刑部到底会不会抓她?”阿梅急切的问道。 “暂时不会,还是想想你自己吧,脑袋都要掉了还惦记别人,你们家有没有遗产之类,或者值钱的东西。”云缺道。 “做什么?”阿梅听得一脸不解。 “报酬啊!我想点办法把你弄出天牢,你总不能一个铜板不出吧。”云缺解释着,伸出五指道:“少说这个数,否则没戏。” “五百两?”阿梅道。 “五万两!”云缺道。 一粒悟道丹,房石那边售价三万五千两,云缺可不打算自己出,亲兄弟都得明算账,何况是阿梅了。 “我拿不出那么多钱。”阿梅低落下来,垂下俏脸。 “四万两也能商量,最低不能少于三万五千两,否则你只能自己等死。”云缺道。 阿梅不再说话,沉默不语。 云缺不耐烦的道: “给我个准信儿,你到底能拿出来多少?” 阿梅抬起头,显得十分可怜的竖起一根葱白手指,声音很轻很轻的道: “一百两……” 云缺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叹气道: “买棺材够了。” 阿梅紧紧的抿着唇,低声道:“穹家什么也没留下,并无遗产,我没有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便做推磨的鬼,我虽然同情你们姐妹的遭遇,但咱们俩的交情,不值三万两,抱歉啊,告辞。”云缺道。 “我会还你!我发誓!” 阿梅再如何冷静,此刻也被激发出心里最后的求生欲。 “多久能还,如果你还不上呢?欠账这种事,我心里有阴影。”云缺道。 “三年之内!我一定能还上!”阿梅道。 “时间太长,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三年,至多一年,三万五千两白银。”云缺道。 “好!”阿梅认真的点头道。 “还不上的话,该怎么办,你总不能空口白牙就借走三万多两银子吧。”云缺道。 “若还不上,我把自己抵给你!此生做牛做马,绝无怨言。”阿梅道。 “抵给我当丫鬟么?我还得管你吃喝,你知不知道三万多两银子能买多少个丫鬟?至少几百个!便宜点的能买上千个丫鬟!”云缺道。 阿梅沉默了稍许,倔强的仰着脸道: “上千个丫鬟加起来,也不如我好看。” 这下云缺无话可说了。 确实,眼前这个是祸水级别的,城里那些丫鬟可比不了。 “好吧,姑且信你一次,一年还不上,你就归我了,来,画押。” 云缺从怀里拿出一份卖身契。 阿梅接过来看了看,上面仔仔细细写明了一年的年限与归还的银两,如若不还,以身抵押。 看完后又气又恨又无奈。 原来人家早就准备好了卖身契,只等她按手印呢。 她很想撕毁这张可恶的卖身契,可又舍不得,因为这是她能否活下去的唯一契机。 在天牢里,除了云缺之外,阿梅看不到半点希望。 等阿梅按了手印后,云缺将卖身契收好。 平白救人,他可不干。 想要让云缺干活,必须拿钱来说话,这是云缺一贯的行事作风。 放衙前,提前找到侍郎上官鸿途告假。 得知云缺要参加妖山试炼,上官鸿途很痛快的点头答应,并笑着鼓励了几句。 学宫学子,前途无量,这是公认的,上官鸿途自然也不例外,对云缺的仕途十分看好。 今晚的学宫,异常热闹。 大家都在议论着明天的试炼,更有许多人互相招呼着组队,等明天到了妖山一同行动。 学宫里最忙的人,要数房石。 房石忙得不可开交,找他买东西的人排起了长队。 路过的时候,云缺发现房石这边买东西的以女学子居多。 这些女学子平日里温柔腼腆,但今晚全都浑身杀气,摩拳擦掌,好像明天要上战场似的。 为了个养颜丹,至于么…… 云缺回到西楼,将炼尸小蛇装好,准备明天带上。 这玩意看着不起眼,没准有用,探个路什么的还是可以的,可惜眼珠没了,否则效果肯定更好。 又将七叔送的香囊贴身收好。 以云缺现在的七品战力,加上堪比六阶妖兽的骨骼强度,动用妖刀的话,斩杀六阶妖物不难。 但白玉蜘蛛有剧毒,不好对付,七叔的驱毒香囊必不可少。 “最好再弄套盔甲之类的东西。” 云缺暗自嘀咕道。 六阶巅峰的蜘蛛类妖兽,自己从未对战过,不能大意。 稳妥起见,弄套护身甲胄比较好。 去房石那边瞧了眼。 排队的足有几百号,估计到半夜也轮不到自己。 云缺没去凑热闹,来到演武殿,找梅钱借盔甲。 梅钱的那套盔甲从来不离身,尤其护心镜,睡觉都带着,云缺看不出那盔甲的等级,但肯定是好东西。 梅钱得知云缺的来意后,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就俩字。 没门! “那么小气呢,算我租的行了吧,只租一天,你开个价。”云缺道。 “别说一天,一会儿也不行!那是我家先祖留下来的遗物,谁也不借。”梅钱义正言辞道。 “凡事都有商量嘛,我出二百两,行了吧。”云缺道。 “不是钱的事儿,你家先祖遗物会往外借吗。”梅钱怒道。 “少来,只要价钱合适,你祖宗的骨灰你都能卖,一口价,五百两!”云缺道。 “不用白费口舌,五千两也不借!”梅钱道。 “一千两,最后机会,银票在这,一手盔甲一手钱。” 云缺果然拿出一千两的银票,不过攥得紧紧的,对方真要交易,他直接反悔。 傻子才用这么多钱借一副盔甲,云缺只是在试探而已。 “有钱你自己去买一套,灵匠殿就有卖的,别来烦我!” 梅钱不理云缺,钻进书楼消失了身影。 云缺将银票收好,低语道: “一千两够你拼命一次,居然不要?盔甲里肯定有问题!你个梅老六,居然有秘密瞒着我,有机会看我不把你那护心镜挖出来,瞧瞧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既然梅钱说灵匠殿有盔甲卖,云缺顺路去了一趟。 灵匠殿作为学宫十二殿之一,是一处比较特殊的存在,传授锻造、炼器方面的学问,以打造各种武器盔甲而闻名。 除了武器盔甲,灵匠殿还涉及各类建筑,比如皇宫的宫殿,各大城池的城墙,豪门大户的府宅,形态各异的雕像,一些昂贵的家具,甚至锅碗瓢盆都有所传授。 当然不是普通人家用的锅碗,都是些珍贵材料炼成,大户人家才用得起。 灵匠殿的匠人遍布天下,学成者都可扬名一方,成为受人追捧的能工巧匠,一辈子吃喝不愁。 据说学宫正门惟妙惟肖的儒圣雕像,就是灵匠殿的强者所打造。 天祈学宫范围太大,云缺在前往灵匠殿的途中经过一处小水池,搭着小桥,旁边建着两人高的假山,这种古典的景致在学宫里到处可见。 一个三四岁大,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娃正坐在水池边打瞌睡,小脑瓜一点一点,晃晃悠悠看起来很危险,容易掉进水里。 云缺觉得奇怪。 仔细看了看,的确是个小娃娃无疑。 学宫里居然有这么大点儿的娃娃? 随后云缺恍然大悟,自语道: “这帮学子真不浪费时间,一边求学一边生娃,等娃儿长大了还能在学宫里免费听课,好算计啊!” 云缺出于好心,走过去拎着脖领子将女娃提起来,放在离水池远些的地方,省得对方掉水里出现意外。 小女娃被惊醒。 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很是招人喜欢。 云缺决定好事做到底,温和的道: “小妹妹,迷路了吗,你爹娘是什么学殿的学子啊,别怕,哥哥带你回家,只收你二两银子的带路费,找到你爹娘记得让他们拿钱哦。” 小女娃瞪着大大的眼睛,张着小嘴儿,一时都听愣了。 她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眼前这家伙,肯定穷疯了…… “我家在灵匠殿!”小女娃声音清脆的道。 “你是灵匠殿的啊,那正好,我要去买点东西,顺路,跟我走吧。”云缺拉着小女娃走进灵匠殿区域。 “你要买什么?”小女娃面无表情的道。 “买件护身盔甲,你知道什么地方有卖的吗。”云缺道。 “巧了,我家就卖护身盔甲。”小女娃道。 “是吗,到时候让你爹娘给我打个折扣,哥哥这么好心送你回家,你说是吧。”云缺道。 “没问题,肯定给你打个大大的折扣。”小女娃表情古怪的道。 第126章 妖山试炼 妖山,原本是一片荒凉之地,位于天祈城以北百里外。 多年前此地妖物泛滥,周围村镇经常被妖物袭击,后被天祈学宫以大阵封锁,将其当做一处学子们的历练之地,形成了一年一度的妖山试炼。 妖山不止一座山,由一片山脉构成,方圆数十里的范围。 在没有大阵笼罩之前,妖山附近人烟罕至,自从有了大阵,妖山里面的妖物出不来,山脚下逐渐繁华起来,形成了一处小镇,取名为妖山镇。 妖山镇里客栈居多,到处能看到小商小贩,而且生意十分不错,经常有皇城里的富家子弟前来妖山镇观妖。 由于大阵存在,山内又妖物繁多,经常能隔着法阵近距离看到各种妖物。 普通人可没有这种观妖的机会,遇到了非死即残,不过在妖山镇却能实现,以至于小镇上的生意愈发兴隆,有不少人直接将妖山镇称之为观妖镇。 尤其到了每年的年底,天祈学宫妖山试炼的日子,妖山镇上的客栈早早就被订满,大批游客涌入其中。 平常只能观妖,今天将有机会看到学宫学子们斩妖的英姿,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景象,对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来说绝对不容错过。 清晨。 妖山镇外霞光万道,数之不尽的各类法器在半空划出各种颜色的轨迹,从地面看去美如朝霞。 有脚踏飞剑的道门修士,有乘坐飞舟的儒家修士,有盘坐袈裟的佛门修士,各类法器在此刻争相斗艳,速度奇快。 飞行的手段,各派系的修行者均可动用,只要有一件适合腾空的法器,就有机会施展出令凡人向往的御空飞行之法。 道门有御剑之术,儒家有笔墨乘风,众多学宫学子们各施手段,都想在今天展现一番自己的修为。 即便那些不会飞行法术,又没有飞行法器的学子,也大多各展其能,有的乘坐傀儡,有的驾驭驯化的妖兽,还有的利用短距离传送法阵,或是千奇百怪的遁法赶路。 总之这次妖山试炼,尚未开始,众多学子们就暗暗比拼了起来。 谁赶路的速度最快,谁的身法最好,谁的手段最赏心悦目,都是比拼的内容之一。 如此难得的景象,令妖山镇内众多普通人津津乐道,小镇内惊叹声此起彼伏。 当好看的飞行队伍过后,妖山镇的地面随之震动起来。 第一次来小镇的人,肯定会惊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住在这里的百姓则安稳如常,都知道接下来抵达的,该是那群不会飞的武夫了。 宽敞的官道远处,一片黑影快速接近,学宫内数千的武夫学子吭哧吭哧闷头狂奔。 没办法。 别的派系都会飞,武夫只能在地面跑。 每当妖山试炼,学宫内的武夫都觉得是一次丢脸时刻。 于是狂奔的时候全都动用气机,速度又快,脚步又沉,远远看去好似千军万马在发动冲锋。 屠苏和满申混迹在队伍当中。 每当妖山试炼,他们俩才敢跟着众多学子出城,别看城门口就贴着通缉令,但学宫学子一起出城,城门口的守卫是不敢盘查的,只要穿着学子服即可畅通无阻。 一年才能出城一次,屠苏和满申本该高兴,可这两人此刻郁闷不已,一边跑一边回头。 在队伍最后面,云缺正骑着一匹快马不紧不慢的跟着,悠哉的模样好似出城踏青。 “凭什么你有马可骑?” “凭什么我们用脚跑?” 两人郁闷道。 “谁让你们不是官儿呢,刑部里的好马多得是,你们也可以去骑一匹。”云缺呵呵笑道。 第127章 好长的腿 云缺的确在赶路。 别的妖兽他没兴趣,想要稳得第一,必须猎杀白玉蜘蛛才行。 云缺有自知之明。 以他一个人的战力,肯定比不过那群对养颜丹红了眼的师姐们。 一路疾行,云缺直奔山脉深处的一座山峰。 妖山有地图,标注着白玉蜘蛛的栖息地就在最高的山峰之内。 行进间,云缺大为感慨。 难怪叫妖山,丛林里的妖兽是真多,几乎百余丈就能遇到一头。 为了节省时间,云缺遇到妖兽直接冲过去,身后聚集起一大片各型各样的妖兽猛追不放,足有数百头。 抵达最高的山峰后,身后追赶的妖物纷纷停步,好像在惧怕着什么,不敢再追。 歇口气,云缺打量一番眼前的山峰。 十分陡峭,高有百丈,如一柄利刃般直插天穹。 云缺绕着山峰走了一圈,没看到有洞窟之类的存在,于是开始攀爬,在半山腰一片悬崖处发现一处山体裂痕。 裂痕是横着的,很扁,需要弯着腰才能进去,在山下看不到。 好似一张扁平的大嘴,其内昏暗无光。 鼻翼动了动,云缺点头道: “很重的妖气,就是这里了。” 随后弯腰钻了进去。 越往里走,四周越发狭窄,最后只能侧着身子行进。 幸好云缺不胖,换成屠苏满申那种壮汉,钻都钻不进去。 挤过了狭窄区域后,空间逐渐开阔起来。 头顶时而有一束阳光落下,在昏暗的地底形成一道道细小的光柱,虽然能照亮点四周,却显得更加阴森。 光柱从山顶的开裂处而来。 这座山峰不知为何会有许多小洞。 云缺仔细看了看。 头顶的那些小洞大致儿臂粗细,绝非剑洞,类似长枪贯穿后形成。 云缺知道那些小洞的由来。 不是长枪所为,而是蜘蛛妖物的鳌肢扎出来的! 云缺仰着头,暗自惊讶道: “好长的腿啊。” 能扎穿山腹的长度,至少要十丈开外! 由此判断,白玉蜘蛛的鳌肢,一只就有十丈长! 云缺谨慎起来。 妖力运转,左眼铺上一层血色。 又将炼尸小蛇取出,控制其在前面缓慢爬行,用来探路。 如果惊动了白玉蜘蛛,小蛇可以作为诱饵,吸引住对方的注意力。 随着行进,周围变得愈发昏暗,头顶的光柱逐渐稀少,最后彻底消失。 云缺脚步很轻,终于抵达了山体最深之处。 有血瞳加持,四周的黑暗对云缺来说如同白昼,看得一清二楚。 这里是一片宽敞的山腹空间,曾经应该是天然的石窟,后来被蜘蛛妖兽重新挖掘过,当做巢穴。 周围石壁上挂满了蚕茧般的东西,里面都是妖兽,被蛛网层层裹住,是白玉蜘蛛捕猎的食物。 其中有的还活着,时而晃动一下,发出渗人的低沉哀嚎。 地面凹凸不平,遍布着大小不一的石笋。 云缺仔细的搜索着,很快发现了一个颇为奇特的东西。 在洞窟中心,有一座很大的石墩,其上摆放着一块水缸大小的白色玉石,晶莹剔透,润泽无瑕,犹如一块天然的极品玉矿,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第128章 先生诚不欺我 地窟内,以白玉蜘蛛所在的石墩为中心,云缺与凌妙清各自在不同的位置恶战。 凌妙清面对着蛛妖本体大部分的攻势,云缺则与一只螯肢斗得难分上下。 云缺又不傻,自然只展现出七品实力。 能抗住六阶巅峰妖兽的一只螯肢已经不错了,杀敌主力当然得留给国师才行。 凌妙清看到云缺后,只扫了一眼便移开目光,专心施展法术应对蛛妖。 这位国师脸上的晕红愈发严重,本体气息也越来越混乱,随之而来的,是法术的威能逐渐变小。 自从蜘蛛卵被夺,白玉蜘蛛一直处于狂暴状态,攻势猛烈,喷吐的蛛网将整个地窟全部封死。 而且蛛网越来越多,将有限的空间快速缩小。 等到石窟内尽数被蛛丝填满,这里将成为真正的死地! 云缺发现局面不利,再不拿出战力,自己要跟着倒霉。 没办法,云缺动用了妖力。 妖刀瞬间铺上血色! 云缺身形掠动,避开螯肢猛击,一跃而上踩着螯肢狂奔,几步抵达关节处,一刀斩落。 呼!! 刀风呼啸! 长刀划出一片血光斩下。 云缺以斩妖多年的经验,判断出白玉蜘蛛螯肢的弱点,就在弯曲的关节。 当长刀即将斩中之际,白玉蜘蛛的螯肢上突然浮现出一层白线。 那是蛛丝,瞬间将关节处裹住。 云缺这一刀仅仅斩断了蛛丝,螯肢丝毫无损。 于此同时,一股蛛丝闪电般袭来。 云缺脚下一震,以极快的速度跃起避开,跳落地面。 棘手! 云缺暗暗惊讶。 六阶巅峰妖兽果然难缠,尤其这种蜘蛛类的妖物,狡猾不说,几乎没有弱点。 刚才那一刀,几乎等同于六品武者全力出手,居然都没伤到妖兽。 若是正常的六品武夫,面对白玉蜘蛛绝对不是对手! 对面的国师变得更加虚弱,刚才还能与白玉蜘蛛斗得不相上下,此刻只能勉强防御,节节倒退,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要撑不住了。 云缺目光一沉。 等国师一旦落败,那么白玉蜘蛛的本体肯定要全力攻击自己! 想到这里,云缺不在犹豫,决定动用刀法。 其实云缺还有个办法,只要放出妖刀里的妖爪,六阶的白玉蜘蛛未必扛得住。 但那样一来,自己的底牌会被国师得知。 云缺现在无法断定国师究竟自身出了意外,还是故意伪装成如此模样。 在凌妙清那等修行强者面前,自己的隐秘还是别展现为好,没准会惹来麻烦。 云缺抬起左手横在眉心,摆出了起手式。 随后一步踏出,再次跃上白玉蜘蛛的螯肢。 急掠间,云缺的气息变了。 如山的煞气豁然暴起! 妖刀之上的血色浓如墨染! 几步到了螯肢关节处,云缺突然旋身一转,以身体带动刀势,斩出了爆裂的一击。 “二断,精怪门!” 嗡!!! 这一刀犹如划出一轮血色的满月,汹涌的煞气与刀身完美融合,劈斩出一记蕴含着无尽煞气的狂斩。 传闻深山有精怪,有万般变化,可遁土、可隐石、可栖树、可融水,行踪飘忽,无处不在,极难斩杀。 断刀式的第二式,便是专门为深山精怪所创。 二断精怪门,断绝精怪所有可遁走之门,让其无路可遁,无处可逃! 咔嚓!!! 一刀之下,裹着蛛丝的螯肢关节处被硬生生劈斩开来。 吱吱吱!!! 白玉蜘蛛发出尖锐嘶吼,吃疼不已。 总共八条螯肢,断了一条虽然并不致命,但伤势可不轻。 白玉蜘蛛暴怒之下,分出两条螯肢猛攻云缺,想要扎死这个胆敢砍断它一条螯肢的人类。 第129章 摸了一个时辰 情毒,白玉蜘蛛在产卵之前,用来吸引公蜘蛛的特殊气息。 这种毒气十分罕见,平常并不存在,需要产卵的时候才会在蛛妖身上临时生成。 只要不是产卵之际,即便白玉蜘蛛死掉也不会外泄情毒,因为根本就没有。 而妖山里的这只白玉蜘蛛,多年前已经产卵,并始终在孵化。 正常情况下,蜘蛛卵没有孵化之前,白玉蜘蛛绝不会再次产卵,也就不会有情毒生成。 凌妙清早知道妖山里的白玉蜘蛛已经产卵,她刚刚拿到两枚蜘蛛卵,料定蛛妖绝不会有情毒存在,所以根本没有防备。 结果本该不存在的奇毒,居然在此刻出现! 这种毒气,其实很难归类为毒物,因为没有伤人的效果,所以绝大多数的手段都防不住。 无论以本体气息隔绝,还是驱毒的香囊,都无效。 情毒一旦被吸入,那么后果只有一个。 能让人陷入发晴状态,无法自拔。 当凌妙清感知到自己中了情毒,犹如遭遇灭顶之灾,一时间震惊得愣在原地,脸上布满惊恐。 云缺没听过这种情毒,但从名字上大致猜到了用处。 来不及多想,云缺只觉得腹中燃起一团烈火,烧得他口干舌燥,连着神智都模糊起来。 如此感觉,云缺从未体会过,立刻运转周身气机抵御。 不动用气机还好, 气机一旦运转,毒力发作得更快,云缺的整个身体仿佛掉进了火炉,气血沸腾! 对面的凌妙清更加不堪,额头遍布细汗,呼吸急促,一双剪水之眸变得朦朦胧胧,灵气尽失。 狭窄的山洞内,如同有干柴遭遇了烈火,红绿相间的毒雾中,两道身影缓慢的靠近,最终纠缠在一起。 云缺的眼前已经变得漆黑。 犹如置身于黑暗当中,仅剩的神智快速遁入识海空间。 元神在识海中猛然睁眼。 云缺终于恢复清明。 但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无法感知到肉身的存在,就像被隔绝了神魂与本体。 “白玉蜘蛛居然还有情毒!这下麻烦了,孤男寡女,容易出事啊。” 云缺察觉到情况不妙。 国师肯定身体有问题,否则不该如此轻易中招,如果自己的本体不受控制,占有了国师的身子,等清醒过来,对方还不得找自己拼命! 正思索对策之际,妖魂化作女子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天赐良机!哈哈!” 妖魂笑得肆意而癫狂,道:“你运气真不错啊弟弟,居然能遇到这等好事!等你夺了那女人的元阴,我再吞了她的元神!我们都能变成更强!哈哈哈!简直是飞来横财!” 云缺冷眼望着对方,漠然道: “消了念头吧,只要我没死,你别想再吃人。” 妖魂骤然收起笑声,冷冷道: “我吞了她,实力能暴增一倍以上!到时候你会有更强的助力,那女人修炼了上百年,她的元阴对你的武夫之躯也有极大好处,只要夺到手,便类似于一份内力,始终存在于你身上,将其炼化吸收,可增强你的修为!” 云缺面带寒意,重复着之前的冷语: “除非我死,否则,你别想吃人!这是我的底线!” 妖魂绝美的俏脸突然狰狞起来,怒道: “愚蠢!你苦苦修炼为了什么,难道你不想变得强大?你不想尽快查清当年妖都之战的真相了吗!凭你现在这种修为,妖都外面遗留的妖兽都能将你轻易吞杀!” 云缺淡然一笑,道:“我自己的路,我会自己走,用不着你关心。” “信不信我现在吞噬你!”妖魂从女人的形态转化为血色狸妖,獠牙毕露。 “吞呗,反正我死了,你也活不成,大不了同归于尽。”云缺无所谓的道。 狸妖的大口发出怒吼,随后缓缓合拢,一双血色竖瞳死死盯着云缺。 “好!你自己的路你自己走,不让我吞她的元神,你也别想活命!等那女人清醒过来,她绝对不会饶你!” “误会一场,我会解释清楚。”云缺道。 “呵呵呵,你以为她会听么?” 妖魂发出嘲笑的声音:“你可知道那女人是什么修为,她是三品化神境大修士!修的是天一道派,她有心魔大劫! 心魔劫千奇百怪各不相同,她的心魔劫是业火,需要渡过才能再进一步,解除业火最方便的办法是找个男人,但天一道派最注重元阳元阴,失去元阴之身,她的境界将永远停留于此,再难有往前一步的机会,你断了她的修行路,她必杀你泄愤!” 云缺听罢心头发沉。 没想到国师的境界如此恐怖,居然达到了三品! 这种程度的修行强者,几乎不存在心慈手软之辈,自己若吃了大亏,肯定是要报复的。 云缺现在很想掌控自己的身体,趁着还没发生无法挽回的局面,将危机掐断,可任他如何沟通,也感知不到肉身的存在。 妖魂的声音恢复了平静,调侃道: “傻弟弟,你对真正的修行强者一无所知,道门大修士,境界越高越无情!你不要妄想与她有过一场露水姻缘,人家就能念旧情而饶过你,那都是说书的编出来骗人的故事而已!你占了她的身子又不毁她的元神,最后死的只能是你!到时候别来喊救命,我才不会管你!” 云缺想了想,冷峻的脸色瞬间变成温和,道: “姐姐帮帮忙,让我控制身体,现在千钧一发,箭在弦上,只要还没放箭应该来得及阻止,你也不想我被那女人追杀对吧。” “哼!你自己的箭,你自己收去!”妖魂冷哼道:“你现在只有两条路,等她清醒过来杀掉你,或者让我吞了她!该如何选,你自己决定!” 云缺知道说好话没用了,妖魂好不容易等到这次机会,肯定不会放弃。 可这两条路,云缺哪一条都不想选。 妖魂吃人,的确是云缺的底线,自从老猎人被妖魂吞噬,云缺就发过誓,绝不会再让妖魂吞掉任何活人。 妖魂若吞噬掉凌妙清的元神,不知会变得多强,如今这种云缺掌控身体而妖魂被封印识海的局面,有可能被打破,到时候云缺很容易失去对肉身的掌控。 所以无论如何,云缺都不允许妖魂变强。 可凌妙清若当真失去元阴,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让云缺左右为难。 心思电转之际,云缺眼前一亮。 两条路我都不选,我走第三条路! 盘坐于识海,云缺汇聚所有心神,默默感知。 沟通肉身做不到了,无法控制中了情毒的身体,但还有一件外物有机会控制。 那条炼尸小蛇! 很快,云缺感受到了炼尸的存在,于是动用炼尸术,将自己仅剩的神魂力量附着在小蛇身上。 小蛇没了眼睛,看不到周围景物,云缺只能用听力分辨。 先从角落里爬出,听了听,沿着一个方向爬去。 很快,云缺以蛇身感知到凌妙清的方位,并成功将其双脚和双手一并缠住,随后便感受到凌妙清在不断颤抖,始终晃动着身体。 成功了…… 云缺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水。 只要先压制住凌妙清,自己再想办法回归本体,就能彻底解决这次危机。 云缺没敢休息,努力沟通着本体。 凌妙清是被压制住了,可自己的身体是自由的! 第132章 天生没有脸 云缺满腹无奈。 百花殿学子平日里就在学宫垫底,经常被别的学子看不起。 这下好,不仅别的学子看不起百花殿学子,连别的学殿先生,都要看不起百花殿的先生了。 “天亮了,开饭了!”云缺在剑平之耳边低声喊了句。 “早饭吃什么?”剑平之立刻苏醒,睁开眼睛,发现在事务堂,立刻尴尬了一下。 不过这位脸皮够厚,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现出一副沉思表情,让人觉得他在思索案情。 大祭酒神色不变,从新将之前的提议道出。 “行!没问题!” 剑平之满口答应下来,道:“不知大祭酒想要召谁的亡魂?招魂之道耗费神力,一天之内我只能动用一次。” 秦蒙看了眼满地尸体,选了一名八品境界的武者。 选武者,是因为武夫的身体最为强悍,最耐打,哪怕被击杀的时候,也比其他派系修行者坚持的时间长,最有可能得到凶手的线索。 剑平之让云缺帮忙,两人一起将其他尸体挪开,摆到角落。 大厅中心只剩下那具武者学子的尸体。 随后剑平之围着尸体走了三圈,脚步沉重,最后站在尸体头顶的方位。 “我要施法了,诸位切莫散发气息,容易影响死者亡魂。” 剑平之说完,一众先生各自收敛气息,大厅里变得安静起来。 云缺站在远处,好奇着剑平之接下来要如何召唤亡魂。 招魂弄鬼,这种本事虽然不常见,但绝非没有。 尤其巫蛊一道,巫修高手能炼化旁人的元神,当做武器。 就像大石村那些养鬼的村民,能借助红莲法台留住亲人的魂魄,形成鬼物。 魂鬼这种东西,煞气一冲即可覆灭,云缺经常遭遇,没觉得多稀奇,更想不通剑平之即便唤来死者亡魂,又要如何让魂魄开口。 剑平之神色变得无比凝重,盯着眼前的尸体,缓缓抬手,握住了背后的剑柄。 他整天背着一把剑,从没亮出来过,很是神秘,不知是什么品阶。 众人都以为剑平之要拔剑施法,结果这位将剑鞘整个摘了下来,走到角落放好,又走了回来。 “待会儿亡魂附体,别把剑弄坏了。” 剑平之还特意解释了一句,把一群先生给气得不轻。 你放剑就放剑,弄得好像要施展什么惊天法术似的,逗我们玩呢! 云缺的眼皮跳了跳。 这位要不是先生,云缺很想过去给他一脚。 从新回到尸体前,剑平之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 左手掐腰,身体往左倾斜,右手举至头顶,伸展了三次。 然后右手掐腰,身体往右倾斜,左手举至头顶,伸展了三次。 一众先生看得疑惑不解。 都看不出剑平之这是什么奇诡的法门。 “施法前的准备,活动一下身体。” 剑平之又解释了一句。 这下云缺能确定,在场的先生当中,肯定有一多半都和自己一个心思,很想冲过去踹剑平之几脚。 孔气气瞪着大眼睛,一脸怒气,狠狠捏着两个小拳头。 估计剑平之再不施法,这位灵匠殿先生就要动手揍人了。 剑平之活动完身体后,再次做出个令人费解的举动。 他蹲在尸体旁边,开始按尸体的肩膀,按完肩膀按手脚,差不多把尸体按了个遍。 一边按一边低声嘀咕。 “活络筋骨,神魂舒泰,摄你亡魂,实属无奈,黄泉有路你先走,若有怨念别回头……天还没亮,我还想睡个回笼觉呢……” 嘎吱嘎吱! 云缺已经听到孔气气咬牙切齿的响动了。 云缺心里也在犯嘀咕。 这个剑平之,该不会没什么能耐吧。 怎么看起来像极了那些骗人的神魂呢? 剑平之站起身,闭上眼开始念念有词,嘀嘀咕咕听不清说些什么。 云缺察觉到大厅内的气温逐渐转冷,阴气大起! 一众先生的目光全部汇聚在剑平之身上。 这时剑平之的身体忽然抽筋一样颤抖起来,翻着白眼,好像癫痫发作,跌倒在地。 云缺正奇怪着这位又出什么幺蛾子,只见剑平之挣扎着往后躲避,同时口中发出陌生的声音。 “别、别过来!别过来!” 剑平之一个劲的往后躲,眼睛里没有黑眼仁,一片惨白,看起来无比诡异。 就像对面有个无形的东西,正在朝着他缓缓逼近。火山文学 “怪物!怪物!啊!!!” 剑平之发出一声惨叫,趴在地上不动了。 大厅里鸦雀无声。 剑平之的古怪举动,令一众先生纷纷皱眉。 大祭酒一语不发,始终沉默着。 云缺仔细感受了一下,周围的阴气已经逐渐退去,很快消失殆尽。 神道…… 云缺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从剑平之的表现来看,所谓的神道,不就是跳大神儿吗! 让死者的魂魄上自己的身,从而给家眷留下最后的遗言,这种骗局云缺五岁那年还和梅钱一起用过,转过年六岁的时候就不用了,因为上当的越来越少,得换个新办法才行。 云缺很想大笑两声。 这种神道,我五岁就会了! 而且演得比剑平之还像! 过了不久,剑平之眼白恢复,从地上爬了起来,气喘吁吁,好似刚才耗费了很大气力似的。 “在下不负众望,终于查清妖山血案的真凶。”剑平之神色沉重的道:“凶手,是个怪物!” 秦蒙问道:“剑先生,可看得到那怪物的真相。” “呃……这个看不到,我只能召来亡魂,展现出他临死时候的状态,至于他临死时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需要更加高深境界的神道造诣才行,我现在还达不到那等境界。”剑平之一张大脸不红不白的道。 云缺在旁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如果自己是大祭酒,这时候肯定先一顿老拳招呼过去。 秦蒙缓缓颔首,语气平和的道: “剑先生辛苦了。” 剑平之急忙摆手,大气道: “为了学宫千年的名誉,为了惨死学子的冤情,辛苦我一人算得了什么!身为学宫先生,首先要明悟天下大义,唯有一身正气,方可为人师表!” 这番说辞,令两侧的十余位先生纷纷呆滞,目光茫然。 鸿儒殿先生柳停风手里的羽扇没拿稳,缓缓落地。 云缺都听呆了。 看了看旁边一脸正义的剑平之,云缺在心里升起了一份古怪的敬佩。 人的脸皮,云缺认为总共分为三种。 一种是脸皮厚的,这种人活得轻松,可谓脸皮厚吃个够。 第二种是脸皮厚如城墙的,这种人不多,但活得最为潇洒,什么自尊什么廉耻统统抛弃,有便宜就占,小孩儿的糖也骗。 第三种是不要脸的,云缺就是这种人,直接把脸皮扔了,脸皮再厚又能如何,我脸都不要,谁怕谁? 云缺始终认为在脸皮这方面,自己做到了极致。 但今天看到剑平之的所作所为后,云缺发现自己错了。 脸皮论,还有第四种,堪称终极状态! 那就是自从生出来,直接就没有脸! 云缺直勾勾看着旁边的剑平之,心里敬佩道: 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充其量不要脸而已,你丫的根本就天生没有脸啊! 南楼先生齐灵珠美目一瞪,道: “大祭酒,我有个建议,能不能把百花殿北楼搬到学宫外面去,只要大祭酒同意,我亲自动手,肯定让北楼完完整整的……挪出学宫!” 在场的先生们都听得出来,齐灵珠说的挪字,其实很想用滚字。 剑平之听得不对滋味,昂首傲然道: “北楼怎么了!现在北楼没有学子,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学子!我敢打赌,今年北楼肯定有学子来求学!” 云缺在心里腹诽:除非学宫里有傻子,否则你这辈子招不来半个学生。 眼见两位先生要争执起来,秦蒙苦笑道: “其实剑先生,是有真才实学的,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大祭酒发话,齐灵珠哼了声不在多说,孔气气则哼了好几声,显得大为不屑,一张娃娃脸写满了鄙夷两个字。 周无机背着手,皱眉道:“妖山死掉的学子,会不会与腾蛇有关?” 腾蛇两个字,触动了在场所有先生的神经,众人神色微变,纷纷望向大祭酒。 “腾蛇若离开游子湖,我会第一时间察觉。” 秦蒙轻叹一声,道:“妖山之事,事务堂会继续追查,直至挖出杀人的怪物为止,劳烦诸位深夜来此,实在抱歉,大家可以回去了。” 秦蒙说罢朝着众人拱了拱手,一众先生立刻纷纷拱手还礼。 大祭酒虽然不是先生,但地位与声望远在所有先生之上。 先生们陆续离开事务堂,云缺却被大祭酒留了下来。 “大祭酒,有何吩咐?”云缺不解的问道。 “陨落的学子,事务堂已经派人通知其家眷来收尸,你是刑部之人,交接尸体的时候帮忙清点一二,好让尸体能顺利运走。”秦蒙道。 云缺一听就明白了,点头答应下来。 学宫不受大晋律法管辖,但学宫里死了人,尸体是要运走的,如果不通知刑部,这么多具尸体出现在街上,容易引起骚乱不说,巡街的军兵也会盘问,到时候免不了一番麻烦。 正好云缺是刑部的人,有他在,处理尸体就方便多了。 事务堂的办事速度极快,这时已经有死者家眷赶来,等在学宫门口。 云缺与处理此事的宋道理一起,在学宫外交接尸体。 死者家眷看到尸体,无不痛哭失声,甚至大喊大闹想要质问学宫的也大有人在。 宋道理别看平时是黑面虎,所有学子都怕他,但面对死者家眷,宋道理的脸怎么也黑不起来,只能一个劲的安慰规劝,有个老妪大哭着上来抓挠他这位学正。 面对凡人老妪,宋道理无法还手,一身长袍被抓坏了好几处,狼狈不堪。 幸好云缺在场。 刑部的官威一拿出来,没人还敢闹事。 随着前来收尸的家眷越来越多,云缺渐渐发现了一个奇怪之处。 第133章 二女共侍一夫 学宫门外,停着一排车马,全是私人府宅的车马,大多做工不菲,价值连城。 这些马车绝非普通百姓能拥有的,至少得是大户人家。 来收尸的人群当中,云缺看到了不少熟面孔,都在当朝为官。 等尸体尽数被领走,天已经快亮了。 宋道理紧锁眉头,站在学宫空旷的大门前,沉沉叹息道: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凄苦莫过于此……” 叹息过后,宋道理看向忙活了半宿的云缺,神色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他之前只认为云缺是个纨绔子弟,与演武殿的那群武夫一样,只会成天打架惹事。 但今天,宋道理对云缺改变了印象。 别看人家年纪不大,处理起事情来井井有条,该安慰的时候好心安慰家眷,该用官威的时候毫不犹豫动用官威震慑,如果今天没有云缺在场,他宋道理这身衣服别想要了,没准脸上都得多出几条血印子。 张了张嘴,宋道理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生疏的道出四个字: “辛苦你了。” 宋道理是个严肃的人,更是个死板的人,行事作风完全遵循着圣人之言,甚至可以说迂腐,不近人情,凡事只讲道理,有道理就是对,没道理就是错,没有第三种答案。 他这辈子,几乎没笑过,也没说过委婉之词,对人道谢的次数寥寥无几。 如今能说出辛苦二字,若被旁人听到非得震惊不可。 云缺拱手道: “分内之事,学生该做的。” 宋道理点了点头,返回事务堂。 妖山血案发生后,学宫里流传起一种说法。 腾蛇现世,大灾之兆,妖山血案仅仅是开始,还会有更加可怕的灾难来临。 很多学子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一时间整个学宫变得人心惶惶。 云缺也相信这个说法。 千年来,腾蛇现世过两次,的确有过两次劫难来临,而且腾蛇是圣人坐骑,又能预知灾祸,一旦出水,必定预示着会有灾难降临。 但云缺觉得腾蛇预示的灾祸,与妖山血案应该无关。 由于尸体身份是云缺一手记录在册的,他了解三十九名死者的全部身份。 让云缺颇为惊奇的是,死掉的三十九名学子虽然在不同学殿,却有一个共同点。 全是官宦子弟! 那三十九名死者的家里,都有家人在当朝为官。 这一点,让云缺大为不解。 即便妖山混进了一头可怕的怪物,也应该胡乱杀人才对,难道那怪物在杀人之前,还会调查一下目标的家庭背景? 只选官宦子弟下手? 学宫里的确有一些官宦子弟,家住在皇城的大有人在,但只是一小部分而已,绝大多数学子来自天南海北。 如果说是巧合的话,那也太巧了一点。 以云缺估计,去妖山的学子大约万余人,其中官宦子弟多说三四百个,就算翻一倍,也不足总人数的一成。 连杀三十九人,又全是官宦子弟,这种概率并非没有,但小得微乎其微。 “掏心的未必是怪物,也有可能是人。” 云缺在屋舍内暗暗自语。 妖山血案,让云缺联想到了皇宫凶杀案。 虽然手法不一样,却能伪装成妖物杀人。 或许别人做不到,云缺就能。 也就是说,妖武者可以办到! “好困……” 云缺打了个哈欠,散去思绪。 皇宫凶杀案有皇帝管,妖山血案有学宫管,自己一介小小提刑官,管个天牢就够了。 第134章 云缺有权转卖 娶一对容貌绝世的姐妹,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份难以抗拒的诱惑。 云缺也一样。 毕竟是俗人嘛,云缺又不是圣人。 两个娇滴滴倾国倾城的美人,一个歌声如莺,一个舞姿如仙,一个献舞一个献歌,配合起来便是一场难得一见的美景,尤其歌舞完毕,两个美人还能一起侍奉枕席,简直是人生一大美事。 想一想都令人口水长流。 云缺也流口水,但一想到悟道丹的价值,口水立刻咽了下去。 在美人与三万五千两白银之间,云缺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原因很简单。 美人容易跑,但进了腰包的钱,不会。 “你们姐妹的彩礼太贵,我给不起,况且我这人有个习惯,不认人,只认钱。”云缺冷静的道。 穹音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没关系,如果你信得过我,将丹药借给我救穹舞,悟道丹的钱,两年之内我肯定会还清。” 云缺叹了口气,道: “不瞒你,欠账这种事我有很深的心理阴影,我曾经最信任的人,欠了我一大笔钱,好多年了也没还清,这些年我要账要得心神俱疲,发誓以后绝不会再外借钱财,朋友归朋友,借钱免谈。” 穹音默默的望着云缺,抬起一根手指,道: “一年还清,年底之前我即可进阶六品宗师境,加上我八品法巫的修为,一年之内肯定能赚到三万五千两白银。” 云缺的目光晃动了一下,果然对方武巫同修! 穹音继续说道: “南楼有名学子的家人在刑部任职,我听到一个消息,说军械外流与红莲教有关,你是刑部官员,若能揪出红莲教里的大鱼,对你的仕途有极大好处。” 云缺看了对方一眼,对穹音扫听消息的手段有点佩服。 军械外流的消息,只有刑部的人才知道,并未外泄露,毕竟事关国之重器,闹得天下皆知的话,皇帝的脸面无光,所以刑部始终封锁着消息。 但难免有人走漏风声,这种消息想要完全封锁是不可能的,有门路的话,迟早会知道。 “怎么,你认得红莲教的人?”云缺道。 “不认得,但我知道有个人与军械外流关联颇深,或许是幕后主谋。”穹音道。 “谁?”云缺皱眉道。 穹音没有立刻说出关键人物,而是话锋一转,道: “三年前,我与穹舞在押解至教坊司途中逃离,穹舞进了学宫,我被抓了回去,之后被锻纸侯买下,即将送入侯府的时候,有个人找到我,给了我一份巫修法门,其中包含各类蛊虫的祭炼方式,在天牢这三年,正是靠着那部法门我才能修至八品巫修。” “对方当时承诺,只要我听从命令,进了侯府后想办法以蛊虫控制住锻纸侯,将来即可救我脱离苦海,并且帮我穹家报仇雪恨。” “那个人以为我没有修为,只是一介弱女子,提出的条件容不得我拒绝,但他不知道,我早已是七品武者,到侯府后当晚便重创了锻纸侯,随后被押进天牢。” 穹音平静的讲述着这件三年前发生的事,云缺听得心头暗惊。 锻纸侯琴寿,手握锻造大权,负责军械锻造,军中所用的刀剑重弩等物,都是琴寿一手掌握。 控制住琴寿,相当于握住了大晋的命脉,能将重要军械源源不断的运出皇城! 云缺听懂了穹音讲出这份经历的目的。 对于重弩之类,云缺并不在乎,大晋存亡与他无关,但军弩背后的红莲教,是云缺必杀的目标。 云缺直接取出纸笔,道: “写欠条,三万五千两白银,一年内还清,告诉我当初送你巫修法门的人究竟是谁,我去救你妹妹逃出天牢。” 穹音毫不犹豫的写下欠条,并按上手印,随后她直言道: “当时那神秘人戴着鬼脸面具,声音刻意沙哑,看不出容貌,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见云缺皱起眉,穹音又道: “不过你放心,我生来便有音律天赋,能记住听到过的所有声音,即便对方伪装沙哑,我一样能分辨出他真正的声音,只要听到此人在我旁边开口说话,我即可确认他的身份。” 云缺沉吟好一会儿,点了点头,拿过欠条又加了个标注。 “再按个手印,买卖就成交了。” 穹音接过来看了眼,顿时神色变得古怪起来,有些懊恼又有些无奈。 欠条后面标注着一行小字: ‘一年内若无法还清欠款,穹音穹舞姐妹俩便卖身给云缺,云缺有权转卖。’ “我们是货物么,还能转卖。”穹音没好气的道。 “当货物已经不错了,至少能借来三万多两银子,我以前当牛做马都借不来二两银子。”云缺道。 穹音没反驳,再次按了个手印。 云缺将欠条收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穹音道: “说实话,妖山里死掉的三十九个学子,是不是你杀的,放心,我不会到处宣扬,只会离你这种冷血屠夫远点而已。” “不是我。”穹音摇头道:“我的确去了妖山,猎杀不少妖物,但我没杀人。” “真不是你?” 云缺狐疑道:“那些学子的家里都有当朝为官之人,整个学宫里,只有你最为痛恨大晋朝堂,你为了泄愤而制造杀戮,合情合理。” “我恨的只有殷子受!”穹音目光骤冷,道:“早晚有一天,我会砍掉皇帝的人头!为我穹家雪恨!” 云缺再次皱起眉。 穹音不像说谎,她的恨意也没有伪装。 云缺虽然怀疑过穹音,但其中有一个疑点,那就是穹音入学宫的时间太短。 半个月左右的时间而已,之前穹音一直住在天牢,到了学宫后穹音也没有过多走动,至少云缺没看见穹音离开过百花殿,而死掉的那些学子可不止百花殿,几乎十二殿都有。 如果穹音当真是凶手,那么她需要提前打听好那些学子的身份,才能在妖山内精准击杀。 否则穹音不可能做到连杀三十九名学子,还都是官宦子弟。 云缺觉得穹音不是凶手。 那真凶如果在学宫内的话,肯定比穹音来的时间要早很多,熟悉各殿学子,尤其对官宦子弟十分了解。 “什么时候救她出来,要不要我接应?”穹音关切的询问。 “我自己看情况决定,不用你出面,你在百花殿呆着就好,你露面反而更麻烦。”云缺道。 “多谢你了。” 穹音变得轻松了不少,嘴角挑起一抹诱人的笑意,用一只手把玩着自己上衣的纽扣道: “穹舞若能活着逃离天牢,我可以先给你一些好处当做利息。” 云缺立刻精神起来,瞄着穹音玲珑有致的身姿问道: “我就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给点什么利息呢。” 穹音往前走了两步,一张俏脸几乎贴在云缺耳畔,低声道: “你想要我……” 语气暧昧,呵气如兰,一抹幽香起伏。 没等云缺想象出那些不可描述的景象,就听耳畔的声音接着道: “唱歌吗。” 云缺一把推开对方,一脸鄙夷的道: “两朵梅花的事儿,也能当利息,太小气了吧。” 穹音掩口轻笑,很快正色道: “那你想要什么好处当利息,说出来,我满足你就是了。” 云缺很凝重的竖起一根手指。 穹音不解道:“唱十首?” “不。”云缺咬牙道:“至少唱一宿!” 回到西楼后,云缺一进门就看到负易的尸体站在一侧,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看起来跟活人没有两样。 墨老没在,木安指着尸体道: “给你的云师弟,墨老已经炼制好了,墨老让我告诉你一声,再拿炼尸去占别人便宜,他会打你板子。” 说完木安十分好奇的追问道:“云师弟天赋真好,居然能修成炼尸术,你用炼尸做什么了?我看墨老不太高兴的样子。” “没做什么,看看别人修炼而已。”云缺神色如常的敷衍道。 接收尸体后,云缺试着以炼尸术控制一下。 还别说,真能动! 不过不是走,而是在地上爬,一扭一扭的,看得木安瞠目结舌。 “云缺师弟初窥门径,能让炼尸行动已经不错了。”木安麻木的笑了笑,说了句违心的奉承之词。 云缺倒是很满意。 先学爬,后学走嘛,谁生下来就会跑。 把炼尸看成个刚出生的娃娃,心里就平衡多了。 不是我笨,而是炼尸还小哇……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云缺上午在刑部修炼,下午东宫泡澡,晚上回学宫混迹于演武殿听讲,乐此不疲。 三天后,有狱卒来禀报,阿梅病了,这几天始终没吃东西。 云缺去看了眼。 穹舞的确病了,卷缩在墙角脸色苍白,时而咳嗽,身体微微发抖。 云缺没去理睬。 病了才好。 如果活蹦乱跳,突然暴毙,那才惹人怀疑。 一天后,连侍郎上官鸿途都听闻了此事,在一次集议时特意问了问云缺。 云缺只说阿梅身体不好,这阵子经常生病,并且将犁术上次带着阿梅去城内医馆看病的事说了出来,借此营造出阿梅久病体弱的形象。 又过了一天,云缺等待的机会来了。 这天大清早,有消息传来,刑部外放的眼线在天关城附近发现红莲教一处堂口,教徒数百人之多,为了不打草惊蛇,那边的刑部官差没动手,等待援军抵达。 由于督捕司最近实在繁忙,人手不足,上官鸿途下令,提牢司的令史暂时调配到督捕司。 这次前往边关围剿红莲教,督捕司那边派遣了两名七品令史带队,提牢司也出了几名令史,吴鹰就在其中。 天关城位于大晋以东的天门关附近,这次出门若一切顺利也得十天半月。 临行前,吴鹰与几名提牢司令史跟云缺打过招呼,需要云缺这位提刑官核准才能离开。 云缺很快办好了手续。 毕竟现在的刑部,督捕司说话算,人家想调谁调谁,陈洲骅最近相当牛气。 等吴鹰等人走后,云缺觉得时机到了。 正好提牢司的令史大多都在督捕司那边帮忙,天牢里人手明显不多。 天牢里的高手越少,越方便行动。 云缺打算今晚就把穹舞弄出去! 第136章 我死得老惨了 出现在刑部大门外的,正是木安。 “木师兄怎么到这了,进屋喝杯茶再走。” 云缺笑着打着招呼。 木安是接走尸体的最佳人选,因为木安经常在城外替墨老买尸体,跟运送尸体的狱卒十分熟悉,让他买走尸体没人会怀疑。 哪怕之后诈死的消息被皇帝得知,黑锅也是墨老来背。 学宫先生要买的尸体,至于怎么活过来的谁也不知道,想追查,就得抓学宫先生。 皇帝自然不敢去学宫找先生的麻烦,那么云缺也就没有麻烦可言了。 “云师弟幸好你还没走!墨老急缺尸体用,让我来天牢这边瞧瞧有没有死掉的囚犯。”木安道明来意。 云缺心头暗喜,脸上则故作为难的道: “尸体倒是刚好有一具,不过侍郎大人吩咐要埋掉,不能曝尸荒野。” 木安见云缺为难,立刻拿出五两银子道:“云师弟想想办法,墨老那边等着呢,以前二两银子就够买一具尸体,今天墨老给了五两。” “既然先生急用尸体,那我们做学生的要尽力帮忙才行,但侍郎大人发话,我这个提刑官也不能不听,实在为难啊。”云缺说着看了身后的两个狱卒一眼。 两名狱卒机灵得很,立刻道: “大人不用为难,尸体其实已经埋好了。” “对,我们俩动手挖的坑,埋得十分稳妥。” 云缺点点头,从木安手里接过五两银子,顺手扔给两名狱卒,示意两人可以走了。 两个狱卒急忙道谢,乐呵呵的喝酒去了。 帮了提刑官大人的忙,又得了银子,这种好事可不常有。 打发走狱卒后,云缺亲自赶着马车与木安往学宫走。 走出一条街后,云缺忽然一拍脑门,道: “瞧我这脑子!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忘了这囚犯尸体需要仵作那边确定死因才行,我得回去一趟,要不侍郎大人过阵子查验卷宗,怪罪下来非得训我一顿不可,木师兄你先回学宫,等天牢那边手续办完我把尸体带回去。” 木安点头说好,丝毫没有怀疑,自己先回学宫了。 随后云缺赶着马车专走小路,一路来到城北自己那间府宅。 把穹舞搬进屋子里,关好院门,云缺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半宿折腾的,几经波折,好不容易把人弄了出来。 点燃烛灯。 云缺坐在屋内,侧耳听了听。 街上时而有军兵匆忙行进的脚步声。 今晚皇城内严查,刑部大批人手与禁军不知出动了多少人。 “璇玉郡主怎么会逃出来?” 云缺暗暗思索着。 之前没心思多想,现在穹舞暂时安全,云缺察觉到璇玉郡主逃脱一事,有些古怪。 誉王可不是普通王爷,是殷子受的亲弟弟,王府内肯定不缺护卫。 以璇玉郡主的身手,不可能出现逃走的情况。 难道有人潜入誉王府,救出了那个郡主? 云缺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只是猜不到救人者的目的是什么。 最近天祈城内诡案不断。 皇宫凶杀案,妖山血案,这次又出了璇玉郡主失踪的怪事。 如今的天祈城,简直能用风起云涌来形容。 “幸好我只管天牢,别的事不参和。” 云缺自言自语的道。 夜渐深,肚子开叫了。 晚饭云缺都没吃,一直忙活到现在,安稳下来立刻觉得饥肠辘辘。 宅子里被褥都有,就是没有吃的东西。 刚想出去吃点宵夜,云缺发现穹舞的秀眉动了动。 此时穹舞恢复了心跳。 “居然要醒了?” 云缺略感诧异。 按照穹舞的恢复速度,幸亏没出城,否则还没到城门,穹舞就能醒过来。 到时候都不用禁军中的高手以灵识感知,随便找个人,把下脉即可判断出活人死人。 很快云缺随之明悟。 悟道丹这种昂贵的丹药,大多是六品以上高手服用,专门用来屏息凝神隔绝一切影响,专注闭关所用,修为越高,越能激发出药效,达到的效果就会越久。 穹舞才八品而已,而且没有刻意炼化药效,以至于悟道丹在她身上的作用时间很短。 穹舞忽然睁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猛地坐了起来。 大口喘气,好似险些溺死一样。 穹舞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她认为眼前的世界是阴间冥府。 周围很静,一间宽敞的房间,一盏油灯。 穹舞眨了眨眼,心里变得平静。 原来地府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没有牛头马面,也没有油锅火山,更没有小鬼啃噬自己。 然而穹舞刚刚安稳的心神,在看到云缺坐在旁边后,豁然大惊。 “你!你怎么也死了?”穹舞惊诧道。 云缺猜到穹舞此刻的心思,故作冷淡道: “是啊,我本打算趁你没死透的时候救你出去,结果被发现了,砍了头,我死得老惨了,你说怎么办吧。” 穹舞黯然道:“对不起,连累你了。” “道歉有什么用,我都死了,这样吧,你把之前没跳完的霓裳羽衣舞接着跳完,就算报答我了。” 云缺说完,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套普通裙衣扔了过去。 穹舞的囚服肯定要烧掉处理,否则太显眼,一看就知道是囚犯。 穹舞接过裙衣,低着头道: “这里……可是地府?” “没错,阎王爷让我们在这等着提审,趁着还有时间,快点换上跳完。”云缺催促道。 “好……你能不能先出去,我要换衣。”穹舞略显为难的道。 “出不去,这里又不是天祈城,地府里面能让我们随便乱走么,人都死了,还在乎什么,换吧。”云缺道。 穹舞想了想也对,自己都到了地府,还用在意那么多么,于是当着云缺的面褪下囚服,穿好裙衣。 穿衣的时候,穹舞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咕噜咕噜,好像在咽口水。 抬头一看,云缺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身子。 穹舞羞涩了一下,但很快不再多想,毕竟到了阴间,想再多能有什么用。 可没等起舞呢,穹舞又发现些奇怪的地方。 自己有影子! 而且屋子外,好像还有些路人的声音。 再仔细看看自己的身体,心跳脉搏均在! 穹舞疑惑间屏住呼吸,很快觉得受不了,狠狠的呼吸了几口空气。 “我没死!”穹舞惊疑起来。 “是么?哎呀我好像也没死!肯定是老天开眼,让我们起死回生了!”云缺也跟着惊疑起来。 穹舞咬起银牙,慌忙扣上裙衣的扣子。 她终于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可她偏偏恼怒不起来。 “你给我吃的,不是毒药,而是能让我假死的丹药,从而瞒天过海把我从天牢里带出来。”穹舞道。 “还行,不算太笨。” 云缺呵呵一笑,拿出纸笔道:“悟道丹,三万五千两一粒,欠条写好了,按手印吧,一年内还清,无力偿还的话,你的人归我,我有权转卖。” 同样的说辞,云缺又说了一遍。 穹舞没有任何犹豫,当场按了手印。 云缺将欠条收好,脸上终于现出满意的笑容。 两份欠条,加起来七万两。 别说我坑你们姐妹,实在是本官今天冒了天大的风险呐。 穹舞并不知道她姐姐也写了张一模一样的欠条,此时坐在榻上心潮起伏。 死地逃生,穹舞的眸子里终于恢复了灵动,但她对今后的命运又充满迷茫,一时间显得茫然无措。 “现在城里出了事,禁军接管城门,等风声过去你再想办法出城,我给你留点银子,你有没有地方可去?”云缺道。 穹舞缓缓摇头,柔弱得像一只迷途的羔羊。 “你当初是怎么进的学宫,如果再得到一个学子的身份,最好不过。”云缺道。 “当时我和姐姐想着逃进学宫避祸,可学宫有法阵笼罩,没有身份令牌根本进不去,走投无路之际,遇见了灵珠先生,先生问我们是否精通舞技,姐姐让我当场给先生展示,于是得到了先生的举荐,如此一来我才能顺利成为学子,但姐姐却没有机会了。”穹舞将当年的经过道出。 “原来是南楼先生齐灵珠救了你。”云缺了然的点点头。 学宫先生,每一年都有一个举荐名额,无需考核直接进入学宫成为学子。 当时穹音穹舞两个人,齐灵珠即便两人都看好,也只能举荐一人。 这是学宫规矩,先生也无法更改。 “如果向灵珠先生讲明真相,她会不会把今年的名额留给你?”云缺道。 穹舞若能进学宫,是最好的结果,穹家姐妹不仅能团聚,还能彻底安全。 穹舞再次摇头,道:“先生今年的举荐名额,已经用过了。” “这样啊,你想怎么办,是出城自谋生路,还是冒险躲在皇城等待明年的举荐机会。”云缺道。 “我……不知道。”穹舞茫然低语。 她生于将军之家,后来始终在学宫求学,没经历过多少凶险,自保的手段太少,遇到这种生死攸关的局面,早已没了方寸。 云缺也觉得麻烦。 如果是个普通人,混在皇城里很容易,但穹舞太美了,所有看到她的人都会记忆深刻,一出去就容易被发现身份。 留在这座府宅更危险,容易把自己给拖下水。 正思索着如何安置穹舞的时候,院外忽然嘈杂起来,有军兵在搜查附近屋舍。 云缺皱了皱眉,示意穹舞禁声。 很快,院门外传来声音。 “官爷,这家刚才有人抱着个女人回来,我住在对面,隔着门缝看到的!” “你看清了?是抱进去个女人?” “没错!好像长得还挺好看的。” “来人,搜查!” 当当当,一阵砸门声响起。 云缺暗呼倒霉,城没出去不说,刚回来就遇到官兵搜查。 之前回来的时候,云缺还特意看了一下四周没人。 结果千防万防,没防住邻居! 砸门声毫不客气,听得出用的是脚。 穹舞宛如受惊的小鹿,满眼慌乱之色,不知如何是好。 云缺当机立断,道: “快,脱掉衣服!”火山文学 穹舞愣怔了一下,瞪大了美目。 刚在你面前换了衣服,这都没穿热乎呢,还脱? 砸门声越来越急,门外传来怒喝。 “开门!再不开门不客气了!” 云缺见穹舞愣在原地,焦急之下过去帮忙,几下将其变成了白羊,用被子一蒙,随后把衣裙散落在地上。 将囚服藏好后,云缺把自己的衣服也扔掉,钻进被褥里。 这时有人翻墙而入,一脚踢开房门闯了进来。 来人瞄了眼地上的裙衣,盯着床榻冷笑道: “还挺猴急的,里面的人出来!别等我掀被子!” 云缺听声音觉得耳熟,从被褥里伸出脑袋。 对方看清云缺之后,顿时张大了嘴巴,惊诧道: “云、云大人!” 第137章 不要脸是基本要求 云缺也看清了来者,不是旁人,正是督捕司的陈洲骅。 “是陈大人啊,快坐,我这不太方便,不好下地迎接。”云缺道。 “别、别下来!原来这里是云大人的府上,怪我事先没打听清楚,打扰了云大人的雅兴,过阵子等不忙了我在设宴赔罪啊哈哈!你继续,继续!” 陈洲骅挤眉弄眼的退了出去,关好房门,站在院子里对一群督捕司的衙役吼道: “都长点眼!这里是云大人的府宅,查来查去查到我们刑部自己人头上来了,今后都给我记住位置,别再过来讨没趣儿!” “记住了大人!” “北街三百零九号府宅,督捕司这辈子不会再来人了!” “大人我觉得对面那家还得再搜查几遍!” 督捕司的人马退出院子后,怒气冲冲砸开了对面邻居的房门,又重新搜查了好几遍,把屋子里的锅碗瓢盆散了满地。 他们在泄愤而已。 幸亏自家郎中大人进去的,要是他们闯进去发现是提刑官大人,那不得被记仇啊。 等督捕司的人走后,云缺苦笑了一声。 今晚实在一波三折,回到家都不得安宁。 随后云缺察觉到被褥在微微颤抖。 颤抖的不是自己,而是白羊般的穹舞。 刚才情急之下只想着别穿帮,现在云缺才发现,自己正将穹舞揽在怀里,一只手还按在了不该按的地方。 云缺尴尬了一下,穿好衣服后,正襟危坐道: “最近应该没人会过来,你暂时住这,别出门,学宫的事,让你姐姐想想办法。” “嗯。”穹舞躲在被褥里,露出两只眼睛。 她现在比云缺还尴尬,不知自己该穿衣裙,还是始终躲在被子里。 “我去弄点吃的。” 云缺起身离开,到附近的小酒馆要了点饭菜带回家。 进门后,穹舞已经衣装整齐的坐在椅子上,只是目光慌乱,不太敢看云缺,显得有些局促。 云缺没去关注穹舞的微小表情,只觉得对方现在是个烫手的山芋,尽快扔出去才行。 一旦被发现穹舞非但没死,还住在自己家里,那就麻烦了。 一想起穹舞姐妹俩的罪名,云缺没胃口了,让穹舞自己吃,他则返回了学宫。 百花殿。 云缺找到穹音。 “你妹妹救出来了,不巧今天城里出了事,有位邵武国郡主逃走,禁军接管了城门,暂时出不了城,她被安置在一个还算安全的地方。” 云缺简单说完,道:“我承诺的事已经办完,接下来你们姐们是去是留,你们自己想办法。” 穹音听闻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我去见她,让她回学宫。”穹音断然道。 “也好,你妹妹比你差远了,娇滴滴像个公主似的,还是你这个杀人魔头在外面稳妥些。”云缺道。 “这次多谢你了,救命之恩,我们姐们不会忘。”穹音道。 “客套话就免了,恩情不恩情的无所谓,你别忘了还钱就行。”云缺道。 “银子,对你来说很重要么。”穹音道。 “废话!我又没有你们姐们俩的出身,我三岁开始流落街头,没银子就得饿死,你说银子重要不重要。”云缺道。 穹音的嘴角微微翘起,淡淡的笑着,认真的听着。 “你身上,好像有好多故事,有机会,我想听一听。”穹音道。 “行啊,五两银子一个故事,想听多少都没问题。”云缺开完价后,道:“把你妹妹换进来之后,你有什么地方可去,她躲在我家里呢,我可不想趟你们穹家的浑水。” “不知道,我先藏起来,等突破到六品再做打算,放心,我不会牵连你。”穹音道。 “还是你这个当姐姐的明事理,等你妹妹回学宫,让她找齐灵珠,求一个明年的举荐名额。”云缺道。 “明年没机会的,前两日听说齐先生已经将明年的名额预定了出去,是一位邵武国的公主。”穹音道。 “邵武国公主?那么远也能得到名额?”云缺奇怪的道:“你们姐妹也是邵武国的人,难不成,齐灵珠来自邵武国?” 第138章 热乎乎的恶人榜 剥皮蛊的消息,对云缺来说是一份契机。 七品武者的修炼根本,是将肉身打熬到接近完美,才有机会踏入下一个大境界。 血肉的强大,不仅要依靠灵气与灵药,更需要武者不断去调动血肉来加以强化。 而调动血肉的最佳方式,便是切磋打架。 只有在战斗中不断调动血肉之力,不断受伤,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打熬肉身。 受伤之后的恢复过程,是武者之躯必须经受的熬炼,类似淬炼刀剑,需要不断以铁锤击打,将剑坯最弱的部分夯实到完美,才能打造出真正锋利的武器。 天下武夫,从来没有不打架的,或许境界低微的时候可以自行修炼武道一途,一旦超过八品,若从不与人切磋,很难再进一步。 修武一途,说白了,就是淬炼刀剑过程的展现。 云缺深知这个道理。 剥皮蛊的功效听起来骇人,只要穹音没说谎,便一定有效。 剥皮蛊会让肉身缓慢的流失血肉,相当于持续受创,只要本体恢复的速度够快,即可源源不断蕴化出新的血肉,用好的话,剥皮蛊几乎是一种专门为七品武者量身打造的炼体奇物! 剥皮蛊或许不太昂贵,但这种罕为人知的炼体手段,绝非用金钱能买到的。 云缺当场同意下来。 穹音负责提供剥皮蛊,云缺将举荐名额送给穹舞。 交易达成,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云缺看了看天色,决定出去一趟,今晚就把穹舞接到学宫,免得夜长梦多。 皇城里最近乱象不断。 云缺觉得自己头顶的乌纱说不准哪天就飞了,趁着官职尚在,把穹家姐妹的事办完。 现在搜查皇城的是刑部的人,提刑官的身份没人敢多管,等没了官职或者禁军开始搜查,那才麻烦。 得知今晚即可与妹妹团聚,穹音的眼中闪烁起惊喜的光泽。 没再多说感谢的话语,穹音突然贴近,紧紧抱住云缺。 美人投怀送抱,当然是一桩美事,任谁都会心里高兴甚至会有点得意。 然而云缺心如止水。 他能感受到穹音的两只手,十分用力的同时,在微微颤抖。 这个关押在天牢三年的女人,其实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坚强,正如穹音所言,她也曾像个公主。 可覆灭的家门,天降的横祸,让她不得不将自己变得坚强,变得冷血。 或许只有在信任之人的面前,她才能稍稍透露出自己的本心,展现出柔弱的一面。 云缺缓缓抬起手,在对方瘦削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很快,穹音恢复正常,俏脸上挂起那份有些阴冷的轻轻笑意,道: “我去做一件面具遮挡容貌,学宫里就没人知道天牢的假死一事了,等穹舞回来,她依然还是舞仙子。” 云缺点点头,对穹音的谨慎十分满意,道: “有你这个姐姐,是穹舞的福气。” “你想要么,想要的话,我也可以做你姐姐,我年纪本就比你大一些。”穹音道。 “不要!这辈子都不要姐姐!” 云缺忽然懊恼起来,气呼呼的朝学宫外走去。 一提姐姐俩字,云缺就觉得瘆得慌。 如果有可能的话,云缺很想把那个自作多情的妖魂姐姐给埋了。 穹音望着云缺远去的背影,美眸中罕见的闪过一抹温柔,微笑着低语道: “像个孩子……” 云缺已经走远,但草坪四周嘈杂起来。 穹音现在顶替着穹舞的身份,刚才的投怀送抱,远处有不少人看到了。 舞仙子的身姿,在百花殿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时刻吸引着众多目光。 于是草坪周围炸了锅。 “不可能!肯定是幻觉!舞仙子怎么可能对男人投怀送抱!是谁给我施法了!” “天呐!我看到了什么?我的舞仙子啊,你怎么能投入别人的怀抱!啊!我的心碎了呀!” “我的眼睛肯定出问题了,我要去回春殿看病!” “我不活了我要去死!都别拦着我!让我去死!舞仙子是我一生的信念,我要投湖自尽!” 舞仙子投怀送抱的劲爆消息,如同一阵狂风般席卷了整个学宫,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一个时辰,连事务堂的学正都听闻了。 学宫内无数的男学子,今晚买醉者比比皆是,借酒浇愁。 学宫十美,每一个都是众多男学子心目中的仙子,纯洁无瑕,尽管自己得不到,也不想别人占便宜。 尤其演武殿一群武夫,听闻此事后在演武场里呜嗷直叫,发泄着心中愤怒。 有人好奇打听了一下究竟是谁,能得到舞仙子的青睐,结果得知是云缺后,演武殿这帮武夫不叫了,改为破口大骂,更有人将沙包贴上云缺的名字,一顿暴打借此泄愤。 云缺以一己之力让演武殿丢了两次人,一次赌斗,一次妖山,这次人家又占了舞仙子的便宜,演武殿的武夫恨不得把云缺抓过来群殴一顿。 一个曾经被云缺揍过的演武殿学子别出心裁,借机提出再设立一个榜。 于是继灵芸榜后,热乎乎的恶人榜在演武殿出炉,暂定十个名额,后边的没选好,反正榜首肯定是云缺。 云缺此行一路顺利。 当穹舞重新站在天祈学宫大门口的时候,心中百感交集。 三年前,她们姐们无路可逃,将学宫当做最后的希望,结果进不去,恰好齐灵珠出现,救下一人。 如今穹舞再次体会了一番当年那种绝境逢生的感觉。 只不过这次救她的不是先生,而是云缺。 穹舞眼圈发红,一滴清泪顺着俏脸滑落。 “我不是做梦吧……”穹舞喃喃自语。 “咬一咬手指头就知道是不是做梦了。”云缺道。 穹舞此刻心神纷乱,果真咬了一下,结果蹙眉落寞道: “不疼,原来是梦。” “咬你自己的!” 云缺没好气的把手抽回来,嫌弃的在衣襟上擦了擦指尖的口水。 “对不起!我拿错了。” 穹舞咬了下自己的手指,淡淡的痛楚令她开心的笑了起来。 重回学宫,穹舞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周围的景色虽然早已熟悉,但此刻看来格外怀念,哪怕路边的小草都仿佛比外面的杂草好看百倍。 两人赶往事务堂。 路上,云缺提醒道: “你应该知道先生的举荐名额有多珍贵,我耗费了极大代价才弄来,算你个友情价,三万五千两,加上悟道丹,你总共欠我七万两白银,以后记得还。” “用不用写字据?”穹舞下意识的道,她都习惯给云缺写欠条了。 “不用了,我信得过你,但你最好别告诉别人,尤其你姐姐,你欠我钱这件事,别和她说。”云缺道。 “为什么?我们姐妹一起赚钱,肯定能更快还你。”穹舞不解道。 “你姐姐为了你在天牢受尽了苦,刚有几天好日子,你也不想让她和你一起背债吧,你已经长大了,不该总活在姐姐的羽翼之下,自己欠的债,要自己还,你说对吧。”云缺苦口婆心的道。 穹舞想了想,很认同的点头道:“你说得对,这笔钱我会自己还清!” “这才听话嘛。”云缺放心的道。 “听话?”穹舞狐疑道。 “哦是听劝,听人劝吃饱饭嘛。”云缺呵呵笑道。 管你听话还是听劝,只要你不和穹音说,我就能收两份钱。 论起做买卖,云缺很佩服房石,但论起做买卖谁的心更黑,那房石在云缺面前就小巫见大巫了。 先生令牌的份量,在学宫内极重,事务堂很快办好了穹舞的入学手续。 由于穹舞现在顶替穹音的身份,她得到了刻着穹音二字的身份令牌。 当回到百花殿南楼,穹舞看到载着白狐面具的姐姐之后,眼泪再也止不住,扎进姐姐怀里痛哭流涕。 姐妹重逢,云缺没去打扰,独自返回西楼钻研他的炼尸术。 炼尸负易始终留在西楼。 这东西现在只会爬,带出去只能惹来嘲笑,云缺可不想丢脸。 修炼一番后,没多大进展,还是站不起来。 爬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负易啊负易,你活着的时候不是挺精明么,怎么死了之后只会爬了,站起来走两步!” 云缺这边正骂炼尸呢,木安找了过来。 “云师弟,那具尸体呢?”木安道。 “尸体……” 云缺心说尸体刚进南楼,随后扯谎道:“不巧啊木师兄,那具尸体被侍郎大人看到后扣了下来,说是犯官之女罪大恶极,不用扔乱葬岗,直接剁碎喂狗,所以运不出来了。” “啊?喂狗了!那怎么办呀,墨老还等着呢。”木安道。 “这样,等明天我回刑部看看有没有死人,多弄两具尸体回来。”云缺不以为然的道。 “那好吧。” 木安垂头丧气的出去了,他知道自己又得挨墨老一顿臭骂。 果不其然, 告知没找到尸体后,墨老大发雷霆,让木安连夜去找,找不到尸体别回来。 于是木安倒了霉,在城里转悠大半宿,除了被刑部的人盘查过好几次之外,一具尸体也没找到。 天亮后,木安愁眉苦脸的回到西楼,看到大门外站着个少女。 身姿笔直,长长的秀发好似黑色的瀑布,一身青色衣裙犹如此刻的天光,看背影都知道肯定是位美人。 走到门口,木安终于看到了对方的容貌,顿时吃惊道: “灵、灵芸郡主!” 牧青瑶面带微笑,客气的道:“这位师兄,我找云缺,他在么?” 第139章 学宫之敌 得知灵芸郡主的来意,木安哪敢怠慢,忙不迭的前面带路。 来到云缺的房间后,木安敲了敲门,里面只有呼噜声。 为了不让郡主久等,木安推开门,随后被吓了一跳。 连着牧青瑶也为之一惊。 云缺的睡相,牧青瑶见过多次,还是那般四仰八叉,睡得豪迈又大气。 牧青瑶觉得自己这辈子肯定睡不出云缺这种模样了,简直跟猪差不多。 让牧青瑶惊讶的,是床榻旁的地上,跪着个人! 看模样好像跪了一宿,以头触地,乍一看还以为这位正在磕头,只是一动不动。 尤其这人牧青瑶还认得,正是负易! 木安很快反应过来,尴尬的挠头解释道: “是炼尸,先生炼制的,送给云师弟修炼用,郡主自便,我先走了。” 牧青瑶颔首道谢,独自走进云缺的房间。 仔细瞧了瞧炼尸负易,牧青瑶觉得十分新奇。 简直与活人一般无二! 如果木安之前没解释的话,牧青瑶还以为负易在给云缺请罪。 目光落在床榻的身影,牧青瑶展颜而笑,绝美的脸庞如同梨花绽放。 “起床啦,该上朝了。” 牧青瑶轻轻推了推云缺。 “上什么朝,我还上天呢……呼噜……” 云缺发出一句模糊的梦呓。 牧青瑶听得掩口轻笑,随后神色一正,故作惊讶道:“呀!谁的银子掉了?” “我的!” 云缺两脚不动,上身直接坐了起来,揉揉眼睛才发现牧青瑶站在面前。 “郡主怎么来了?”云缺道。 “昨晚草原别吉到了天祈,今日大朝会,草原使团正式面圣,群臣必须上朝才行,我来寻你一起去早朝。”牧青瑶背着小手道明来意。 云缺闻言也想了起来。 昨天黄昏的时候刑部里好像有人叨咕过这件事,当时忙着救人,云缺只是听了一耳朵,没去关注。 “承蒙郡主抬爱,微臣能与郡主同行实在受宠若惊。”云缺一边穿鞋子一边打趣道。 “是么,之前与我同榻而眠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受宠若惊。” 牧青瑶轻轻哼了声,做出一副女儿家娇羞愠怒的俏皮模样。 一缕朝阳从窗外映来,将灵芸郡主的俏脸染上一层光晕,犹如出水的莲花,圣洁无暇。 云缺一时看得呆了。 真美! “看什么呢,穿衣啦。” 牧青瑶拿过散落一旁的外套,帮云缺穿好,如此亲昵的举动像极了服侍少爷的贴身丫鬟。 “让郡主殿下服侍更衣,阜南王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揍我?”云缺道。 “你猜呢!”牧青瑶调皮一笑。 时间尚早,云缺没有立刻出门,而是关好了门窗。 并神神秘秘的招呼牧青瑶来自己被窝。 “做什么?”牧青瑶狐疑道。 “给你看个好东西。” 云缺说着从被窝里摸出个小盒子,道:“这可是真正的宝贝!世上除了你灵芸郡主之外,我不会给第二个人看。” 牧青瑶听得好笑,学着云缺刚才的语气道: “承蒙云大人抬爱,能让我一起观宝,实在受宠若惊。” “不信是吧,今天本官就让郡主开开眼界,看一看是不是大晋的至宝。”云缺说着打开盖子。 牧青瑶原本以为云缺在与她玩闹,结果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后,笑容瞬间消失。 “玉玺!” 牧青瑶瞪大了美目,确认一番后,惊疑道:“玉玺怎么会在你手里?” “悟心崖,圣人遗迹后面找到的,当时我与屠苏满申切磋,将字块岩石弄掉了两个。”云缺将找到玉玺的经过简单道出。 “玉玺居然藏在悟心崖!到底是谁干的?”牧青瑶诧异道。 “皇宫凶杀案,死了个宫娥那件事,你听说了吧。”云缺道。 “有所耳闻,具体情况不得而知。”牧青瑶道。 “我猜那凶手真正的目的不是杀掉宫娥,而是盗取玉玺,并且得手,最后被那宫娥撞见才下了杀手,事后伪装成妖物杀人的模样。”云缺道。 “很有可能。”牧青瑶点头道。 “本来我以为捡到了宝贝,还给皇帝能换来天大的好处,结果成了烫手的山芋。”云缺道。 “为什么?你直接说明在悟心崖找到的玉玺即可,如果陛下不信,我给你作证。”牧青瑶道。 “晚了,前些日子皇帝曾经召见我,下了道密旨,让我去学宫寻找玉玺,如果把玉玺交出去,我容易人间蒸发。”云缺随手掂量着玉玺道。 牧青瑶闻言后,秀眉渐渐蹙起,沉吟不语。 “你们大晋的皇帝,不怎么样嘛,封了我的官儿,就拿我当棋子,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云缺感叹道:“过阵子再去面壁的时候,我把玉玺藏回去,就当没见过,除了我和藏玉玺的凶手,估计没人敢去悟心崖擅自挪动圣人字迹。” “不用藏起来,你将玉玺交给皇帝,今天就交出去。”牧青瑶道。 “交出去?我还没活够呢,你不会以为皇帝得了玉玺,就能让我活着吧,早晚会灭口。”云缺笃定的道。 “只要时机恰当,你非但不会被灭口,反而会有重赏!” 牧青瑶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解释道: “今日草原别吉面圣,是来联姻的,草原使团百人之多,按照常规,异国公主嫁给大晋皇帝,陛下必定要加封,并回馈重礼与安抚的圣旨,让草原使团带回部族,这份圣旨必须有玉玺加盖才行,是代表两国和平的重要之物。” “若没有玉玺,即便圣旨是陛下亲笔,草原人也不会认的,只能惹来更大的争端,所以今天的大朝会,玉玺存在与否,至关重要!” “如果陛下一直拖着不册封宾妃,草原一方会觉得大晋皇帝孤傲自大,没将草原人放在眼里,趁机口诛笔伐,甚至刀兵相见,最不济也能四处宣扬诋毁晋国,怎么看都对大晋不利。” “草原别吉恰逢玉玺丢失之际抵达,这件事存在蹊跷,我怀疑那盗取玉玺之人,有可能与草原人有关,甚至就是草原人所为!目的,是为了今天的逼宫。” “所以今天的大朝会,陛下其实极为被动,没有玉玺,便难以册封宾妃,陷入两难之地,如果此时交出玉玺,即可四两拨三千,消弭掉来自草原的一次危机。” 牧青瑶语速极快,分析出成破利害,讲得条条是道。 云缺听完不由得佩服灵芸郡主的心智,但自己好像没什么好处。 “那我呢,草原危机解除了,我还得被灭口啊。”云缺道。 牧青瑶微笑着伸出一根纤细葱白的玉指,道:“你只需多说一句话,即可逢凶化吉。” “请郡主赐教。”云缺道。 “你就说……” 牧青瑶将声音低沉了一些,模仿云缺的语气道:“微臣奉旨,已将陛下存放于学宫吸取天下文气的玉玺取回,现完璧归赵!” 云缺听完,立刻竖起大拇指,赞道: “郡主聪明!这招借坡下驴实在高明!” 按照牧青瑶的办法,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玉玺呈上,并且就说玉玺是皇帝自己放在学宫吸取天下文气的,这样一来皇帝就算有心灭口也无能为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第140章 拉你跳火坑 今日大朝会,格外热闹。 金銮殿内人头攒动。 今天并非上朝议事,而是皇帝设宴,为草原来的贵客接风洗尘。 从昨晚开始,御厨们连夜忙碌,大殿内此刻酒菜飘香。 云缺看到了不少老熟人。 太子殷宣,八山城将军苏鸿山,金吾卫指挥使白厌都在。 以云缺的官职,只能坐在最后面,旁边是陈洲骅犁术等一众刑部官差。 牧青瑶的位置则在最前面,与当朝首辅,六部尚书等一众大员坐在一起。 皇帝尚未到来,群臣显得轻松,互相攀谈着,有说有笑。 大殿内的人群明显出现两极化。 文官的酒桌,都在温文尔雅的面带微笑,轻声谈笑,金句迭出,妙语连珠。 武官的酒桌,则是大大咧咧,坐没坐相,大声笑骂,简直如同进了菜市场。 一群武夫坐在一起,能有什么好模样。 陈洲骅与一众同僚谈论起皇城新开的一座青楼,说到高兴处嘎嘎怪笑,他嗓门儿又大,简直像一只鸭子闯进了金銮殿,听得远处的文官们直皱眉。 云缺一边听着陈洲骅的怪笑,一边盯着桌上的美味佳肴。 丰盛! 实在太丰盛了! 全是没吃过的山珍海味,以云缺估计,这一桌子菜没有三百两银子绝对下不来。 越看越饿,见别人没动筷,云缺先抓起一只蒸熊掌啃了起来。 他一口下去,周围众人的谈笑声立刻消失,纷纷目光惊讶的盯着云缺看。 “趁热吃啊,待会儿凉了。” 云缺好心的提醒道。 陈洲骅就坐在旁边,他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抢过云缺手里的熊爪,翻个面放回了盘子上。 动作极快,甚至出现了残影,竟用出修为。 “咳咳,刚才说到哪了?对了,新开那家青楼实在不错,大家没事儿都去乐呵乐呵。” 陈洲骅语气尴尬的道。 周围的刑部众人立刻明白过来,从新开始谈笑,气氛这才恢复。 随后陈洲骅压低声音在云缺耳边道: “陛下没来咱们不能先吃,这是皇宫里的宴席,有规矩的。” 云缺恍然大悟,道了声谢。 谁知道设个宴还这么多规矩,皇家果然事儿多,云缺腹诽了一句。 本来是个小小的插曲,周围都是刑部的人,大家就当没看见,也没人会说出去。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云缺啃了口熊掌的一幕,被相邻一桌一名瘦高个子的中年人看在了眼里。 此人冷哼一声,起身来到近前,指着被云缺啃过的熊掌斥责道: “陛下设宴,你胆敢提前开吃,简直不将礼法放在眼里!扣你半月俸禄,以儆效尤!” 云缺顿时瞪起了眼睛,你谁呀上来就扣我银子? 陈洲骅急忙打圆场道: “牛大人消消气,他刚刚任职不久,不懂规矩,回去后我多多指点他一二也就是了。” 听陈洲骅说出牛大人,云缺立刻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牛大空,礼部侍郎,官居三品。 礼部专门掌管五礼之仪,管理晋国科举、祠祭、筵飨、及藩属国往来之事,礼部下设四司,与刑部类似。 礼部侍郎与刑部侍郎上官鸿途平级,所以牛大空对陈洲骅毫不客气。 “你懂规矩?你们武夫粗鄙不堪,根本不懂礼法为何物!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吃没吃相,等草原贵客到了,看到你们如此模样,定会认为我大晋不知礼节!成了人家的笑柄!” 训斥完陈洲骅,牛大空指着云缺的鼻子道:“半月俸禄三天内交到礼部,晚交一天便多罚你一天俸禄!” 说完,人家大袖一挥,回归座位。 云缺沉默了下来,回头四下看了看。 “找什么呢云大人?”陈洲骅狐疑道。 “找刀。”云缺面无表情的道。 “别别别!兄弟消消气,不就半个月俸禄嘛,犯不上置气。”陈洲骅劝道:“咱们刑部和礼部始终不对付,人家礼部是礼仪之地,最看不惯我们刑部一群武夫,况且人家是侍郎,官大一品压死人呐。” 云缺很想砍了那个牛大空。 别的惩罚无所谓,打板子都没问题,可一旦涉及到银子,那是云缺的命。 你可以打我骂我羞辱我,但你不可以扣我银子! 扣我银钱者,如杀我全家! 再看一桌美味,云缺没胃口了。 合着这趟皇帝设宴,我掏了半桌的钱! 牛大空坐在不远处,与同僚有说有笑,云缺注意到有人拿出玉佩让牛大空帮忙验看。 牛大空点评的时候摇头晃脑,大有一种指点江山之感。 这人应该酷爱美玉。 看出牛大空的爱好后,云缺渐渐微笑起来,摸了下怀里装着玉玺的小盒子。 老小子扣我钱是吧,等会儿拉你跳火坑! 此时大殿外走来一队人马。 草原使团到了。 队伍共有一百多人,其中有百名舞姬,模样靓丽,均穿着异域服装,十分显眼。 为首的一名女子格外美艳,小麦色的肌肤,身姿玲珑有致,穿得很清凉,纤细的腰肢在行走间宛若水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此女子,便是草原别吉,名为吉安答。 在别吉身旁,跟随着一名身形瘦削的草原人,四旬上下,看起来有点弱不禁风,全无草原人的凶悍之气。 这人名叫忽疾,是草原使团的首领,负责护送别吉到天祈。 看到使团到了,牛大空立刻亲自迎接,礼仪十足,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客气得跟个孙子似的。 云缺觉得这家伙很像一条养歪了的狗。 对自家人龇牙乱吠,对外人点头哈腰。 云缺若是皇帝,肯定把这家伙送去草原,让牛大空去教教草原人礼仪。 撇了眼牛大空,云缺将目光落在别吉身上。 这女人确实很美,加上那身异域装扮更添了几分妩媚。 可不知为何, 云缺看到这位别吉的时候,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那不是草原上尊贵的公主,而是从草丛里走来的一头狼! 妖? 云缺心里下意识地蹦出个妖字。 对方不是妖,没有任何妖气可言,甚至连修为都没有。 窈窕妩媚,落落大方。 但云缺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觉。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又并不陌生,就像面对着妖物刚刚产下的蛋。 在尚未孵化之前,妖物蛋几乎没有妖气散发,看起来人畜无害,可一旦孵化出来,就是一头吃人的凶兽! 除了云缺之外,大殿内所有人都没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别吉一路从草原而来,始终有边军护卫,在经过黑铁城的时候已经被查验一次,路上禁军交接又查验过,到了天祈皇城还会被仔细查看,直至进了皇宫,会再次经历一次彻底严查。 至少四次查验,足以证实这位别吉人畜无害。 况且在场的可不乏高手。 五品境界的武者有之,五品的道门修士与儒家修士亦有之。 云缺之所以会有如此感觉,其实更像一种直觉。 猎妖多年,斩妖数以万计之后才能拥有的特殊直觉! 不过云缺自己也说不出对方古怪在何处,只凭着感觉,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 反正对方是来给皇帝当妃子的,皇帝死不死的,云缺才不在乎。 等草原使团落座后,皇帝殷子受缓步而来。 地位最高者,当然要最后入席。 随后是一番繁复的仪式,草原使团先拜见皇帝,那忽疾别看身子单薄,嘴皮子极好,先介绍了所属部族后再歌颂了一番晋皇,然后皇帝又表示了一番,给了不少封赏,但没提立刻纳妃之事。 云缺在后边等得都快睡着了,肚子饿得咕咕叫。 别的没怎么听,只知道别吉所在的部落叫做朱邪部。 殷子受面带微笑,示意使团可以落座了,并喝了第一杯酒,文武群臣这才敢动筷。 别看脸上在笑,殷子受此刻颇为不满,内心恼怒不已。 草原别吉联姻,当然是好事,代表着草原人在示弱。 可偏偏时机不好,玉玺丢了! 不加盖玉玺,就没法儿给草原使团传回圣旨。 人家是朝拜上邦大国而来,需要请回圣旨交给部族大汗,以示双方世代交好。 没有加盖玉玺的圣旨,根本无效! 与殷子受的焦急懊恼不同,群臣吃得热火朝天,尤其武夫那边,简直如饿狼闯进了羊圈,大口酒大口肉,胡吃海塞,就差没划拳了。 宴席刚开始,别吉缓缓起身道: “草原贫瘠,无甚重礼,小女子亲自为陛下献上飞天之舞,以助酒兴。” 殷子受点头允诺。 丝竹之音响起。 百名舞姬翩翩起舞,宛若百只蝴蝶般灵动,尤其别吉,裙裾飞扬,一舞飞天跳得精彩纷呈。 一群武夫看得眼睛都直了。 太子殷宣更紧紧捏着拳头,目光中非但没有男人的贪婪,反而充满了一种古怪的羡慕。 别人不懂太子,云缺当然知道太子此刻的心思。 殷宣肯定也想穿上舞裙,去跳上一舞。 云缺望向太子,一边吃一边直乐,心说你要敢在你老子面前穿裙子,皇帝就敢把你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殷宣发现云缺在朝自己笑,立刻将眼里的期待隐藏下去,正襟危坐,做出一副太子该有的神态,并狠狠的瞪了眼云缺。 舞罢,百名舞姬纷纷退下。 别吉又命人献上从草原带来的美酒,经过禁军高手检验无毒后,被皇帝赏赐给群臣。 宴席的气氛愈发热闹起来,推杯换盏声络绎不绝,离席到别桌敬酒者大有人在。 云缺狼吞虎咽的吃饱后,见时机差不多了,起身来到牛大空旁边。 牛大空此时正给一位同僚点评玉佩。 “雕工上佳,必定出自名匠之手!单单这份雕工便价值连城,可惜玉质有一些瑕疵,否则绝对是无价之物!” “牛侍郎的鉴宝功夫了得啊,佩服佩服,这块玉确实有一丁点的瑕疵。” “呵呵,别的不敢说,观玉一道,我无需用眼睛,只要摸一摸即可确定玉品如何。” 牛大空正侃侃而谈之际,听到旁边传来客气的询问。 “牛大人,我手里有块玉,是家传的宝贝,您给摸摸看,值几个钱。” 第142章 浴火武神 随着当朝首辅的一句话,金銮殿上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汇聚在云缺身上。 皇帝殷子受抬起眼皮,神色变得不太自然。 牧青瑶秀眉微蹙,目光中带着一丝担忧。 苏鸿山一张大脸上带着好奇,旁边的白厌则面带笑意举起手中酒杯朝着云缺遥遥一敬。 刑部侍郎姜落君,尚书上官鸿途,陈洲骅犁术等人神色各异,都在替云缺捏把汗。 刑部这边多为武夫,刚才的过招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都觉得那草原勇士极其难缠,普通的七品恐怕不是对手。 而云缺进阶七品还不到一月时间,根基属于最不稳固的一个,现在出战,很有可能栽跟头。 众目睽睽之下,云缺起身,朝着周史伯拱手道: “卑职领命。” 陈洲骅此时拽了拽云缺衣角,低声道: “那蛮子气血太盛,小心有古怪!” 云缺点点头,走到大殿中心。 没看那草原勇士,云缺再次朝着周史伯施礼,道: “首辅大人,如此切磋实在无趣,草原勇士也提不起兴致,不妨加点彩头,让草原勇士兴致高昂,他才能全力以赴啊。” 云缺此言一出,牧青瑶微笑起来。 她就知道云缺肯定不会白忙,长在钱眼儿里的人,若没有好处怎么可能平白出力。 周史伯点了点头,望向皇帝道: “陛下觉得呢。” 殷子受大手一挥,道:“那便加些彩头,纹银三万两,胜者可得。” 皇帝开口,云缺放心下来。 挺好! 自己活动活动筋骨,三万两到手,皇帝果然不差钱。 不过一份彩头,云缺可不满足,朝着使者忽疾拱了拱手道: “不知使者大人,可否也拿些彩头出来,否则我兴致不高,打起来绵软无力,不尽兴啊。” 忽疾明显愣了一下。 他在口舌相争方面,从来没遇过对手,精湛的诡辩天赋让他深得大汗器重从而成为草原使者,哪怕面对大晋的首辅,他忽疾也不落下风,步步紧逼。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一句话,忽疾居然哑口无言。 原因很简单,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皇帝都给了彩头,你还来管我再要一份? 忽疾很快恢复过来,从容不迫的道: “陛下已经给出彩头,三万两的高价是我生平仅见,足够昂贵,草原地广人稀,贫瘠多年,拿不出好东西。”火山文学 忽疾本以为一句话把对方打发走也就完了,不料人家根本没走,还锲而不舍的跟他算起账来。 “没银子无所谓,你身上有没有什么首饰啊珠宝之类的都行,实在拿不出来,你们草原有牛羊吧,写个欠条当彩头,过后我派人去草原运回来,别担心,运费我出。” 云缺说完,不仅忽疾愣在原地,大殿里连着皇帝跟群臣全都瞠目结舌。 周史伯不由得摇头苦笑,对云缺的荒唐之举无可奈何。 忽疾目光骤冷,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年轻人。 他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还以为这位提刑官是个脸皮厚的,原来是个不要脸的! 一旁的别吉此时轻笑了起来,从头上摘下个精美的玉簪道: “这枚玉簪至少价值一万两,就当我们朱邪部的彩头好了。” 有别吉解围,忽疾的神色这才好转一些,冷哼一声。 按照礼节,异国使团给出的彩头,应该由宫女暂时接过保管,等比试结束再送给胜利者。 殷子受轻轻点了点头,立刻旁边有宫女拿着托盘走过去要接玉簪。 结果宫女没等走到近前,就被云缺扒拉到一旁。 云缺自己把玉簪接了过来,还随口道了声谢。 云缺这番举动可把忽疾气得不轻,怒道: “你懂不懂规矩!别吉的赏赐,尚未分出胜负之前岂能到你手里!难道你们大晋都是如此无礼之辈吗!” 但凡找到点由头,这位使者都要趁机贬低大晋,听得在场众人大为不忿。 有人觉得忽疾太过自大,也有人认为云缺做事荒唐。 周史伯没开口,笑意温和的望着云缺,好像先生测试学生时的样子,而且对学生信心十足。 云缺将玉簪收进怀里,道: “使者说得不对,我们大晋都是知书达理之人,特别讲道理,既然是我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先收起来呢。” 忽疾沉声道: “你的东西?你尚未切磋,凭什么说是你的东西!” “凭这个。”云缺在忽疾鼻子前晃了晃拳头,道:“因为我必胜啊。” 忽疾彻底愣住了。 大殿里沉默稍许,一众武夫立刻呜嗷怪叫起来。 “武夫就该如此狂傲!” “云大人好样的!” “这他娘的才叫习武之人!够劲!” 苏鸿山一拍桌子吼道: “舒坦!我大晋武者必胜!” 一句我必胜,道出了武夫骨子里的那股傲气,一时间引起了在场所有武者的共鸣。 苏鸿山五品修为,他一巴掌差点把桌子拍碎,发出一声闷响,把皇帝吓得一哆嗦。 此时此刻,草原人的气势彻底被压了下去。 忽疾的确精通唇枪舌剑,但他没有修为,云缺的拳头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他一时无言以对,下意识退后一步。 得了玉簪,云缺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场中。 那草原勇士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浑身血管暴起,眼珠子遍布血丝,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云缺还是没理睬此人,转了个弯,走到大门口。 看模样好像要离席似的,让众人摸不清头脑。 来到大殿门口,云缺朝着远处那些不敢乱动的宫女喊道: “都闪开!一会儿有头猪要飞出来,别砸到你们!” 宫女们急忙四散开来,原地留下三具尸体。 云缺看了眼远处的尸体,目光冷冽了几分。 等云缺从新回到原位后,草原勇士已经被气得怪叫连连。 人家明显在骂他是头猪! “小子,待会看看谁到底是猪!吼!!” 草原勇士大吼着扑向云缺。 云缺做出个停止的手势,道: “等一下,我还没活动开筋骨,得先练套拳。” 草原勇士的脚步戛然而止,他此刻只觉得气血上涌,险些没喷出血来。 若是平常,他肯定不容分说动手,但这里是大晋的皇宫,又是切磋,人家没准备好,他若继续进攻,会被认为草原人只会趁机偷袭。 草原勇士接二连三被戏耍,看得众人痛快不已。 陈洲骅犁术等人,觉得云缺在故意贬低草原人而已,只觉得出气,痛快。 心智高深的当朝首辅,各部尚书与皇帝,则看到了另一层,认为云缺在动用很深的心机,效仿了一鼓作气的典故。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几次戏耍下来,那草原勇士的战意将被消磨到极点,战力也会下降不少。 在场的,都是大晋的文武百官,心智高深者比比皆是,自认看出云缺的目的后,纷纷颔首表示赞同,认为云缺乃是将才。 唯独牧青瑶, 在看到云缺当真打出一套并不熟练的拳法之后,察觉到云缺真正的意图。 人家不是为了出气故意戏耍对方,也不是为了降低对手的战力,而是要拿草原勇士当做沙包,练拳! 看到云缺打出的拳法后,白厌目光微动,低语道: “赤炎拳法!” 看出了云缺打的是赤炎拳法,白厌反而疑惑起来,因为云缺的招式都对,但明显生疏,并不精湛。 白厌被誉为儒将,可见他心思细腻过人,但此刻却看不出云缺的用意。 其实云缺的目的很简单。 从小过惯了苦日子的人,都知道如何节俭,一文钱恨不得掰成八瓣,对于任何的便宜都必须占到极致。 云缺只是想趁着这次切磋,多占点便宜。 两份彩头,算两份便宜,对面的草原蛮子也不能浪费。 多好的机会,活沙包啊,打死不用偿命的那种,当然用来练拳了! 云缺就是想占三份便宜,仅此而已。 当熟悉了赤炎拳,云缺朝着对方招了招手,道: “来!” 草原壮汉呜嗷一声,如猛虎般扑杀而至。 随后大殿里的众人,看到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切磋。 没修为的文官还好,觉得两人厮打得拳拳到肉,战况激烈。 可一众武官看得瞪大了眼睛,目光茫然,一脸不解。 那草原勇士的确在尽力搏斗,一拳一脚都挂着风声,足以彰显其力道的恐怖,绝对有七品之力。 可云缺根本没在切磋,还是在练拳! 既然是练拳,招式自然缓慢,几乎打不到对方,刚开始的时候,云缺成了沙包,被草原壮汉一顿猛打。 但云缺不在乎, 对方的拳脚落在身上只是挠痒痒一样,他始终认真的施展着并不熟练的招式。 随着搏斗的时间延长,云缺的拳法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纯熟,对方的拳脚已经很难近身,并且攻势反转,壮汉不得不在进攻的同时,时而招架。 草原壮汉越打越心惊。 他可不是寻常的八品境界,以他的拳脚之力,七品武夫也扛不住,可对方居然不在乎! 这场打斗,云缺简直酣畅淋漓。 难得的活沙包啊,云缺都想去一趟草原,多找点这种好东西回来帮助自己修炼。 武道法门,均为了恶战而生,在战斗中才能最快掌握,并加以提升。 越是凶险的恶战,对武道法门的修习越加有利。 从最开始的生疏,到现如今的熟练,云缺在一顿饭的时间内,将赤炎拳大致掌握,只差最后的关键点。 震出烈焰! 经过一次次尝试后,云缺的眉峰渐渐锁紧。 拳法已经完全熟悉,但如何以气机融合火灵气,达到拳火相汇的程度,云缺始终做不到。 无论怎样以气机震荡空气,都感觉不到火灵气的存在。 草原壮汉此时已经被云缺打得鼻青脸肿,脚下踉跄,强撑着发起一次次进攻,又被一拳拳轰倒在地。 云缺的眼底浮现出迷茫。 仿佛眼前有一扇门,自己就在门口,却无法推开。 这是种难得的明悟境界,通常会在修士打坐冥想之际才会出现。 武者在恶战中出现明悟的状况,极为罕见。 苏鸿山看出了云缺的状态,感叹道: “居然出现武境感悟!好强的武道天赋啊,这小子简直是个奇才!” 白厌在一旁沉声道: “我修炼赤炎拳足足用了三年光景,云缺接触拳法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一个月,能有如此天赋实在罕见,这次是他的契机所在。” “可惜赤炎拳绝非一朝一夕能修成,那草原蛮子若彻底倒下,他便错失一次良机了。”苏鸿山遗憾道。 一旦战斗结束,感悟便随之结束,苏鸿山觉得大为可惜,如果对手多些,也许云缺就能修成真正的赤炎拳了。 白厌略一沉吟,抓起桌上的一碗热汤,抬手扬了出去,正好洒在云缺脚边。 “水,融时为气,火,熄时为烬!” 随着白厌的朗声断喝,云缺空明的脑海中犹如炸起一道闪电! 他始终在用气机寻找着空气中灼热的火灵力,之所以遍寻不到,是因为天地中的五行气息在没有被激发之前,都如沉眠一般,根本感知不到,仿佛并不存在。 只有将五行之力唤醒,才能让滴水成冰,烈焰升腾! 明悟中,云缺挽起了袖口,朝着跌跌撞撞冲来的草原壮汉缓缓轰出一拳。 这一拳,云缺是闭着眼睛打的。 他的全部心神与气机都包裹在拳头上,感受着出拳之际,空气在拳风震荡中出现的变化。 刹那间,云缺抓住了某种感觉。 五行中的火,在沉寂时与土之力类似,细密如灰,又温热如烬,好似刚刚熄灭的灯芯,看不到火光却有着温度,只要再次有火焰靠近,即可重新燃烧。 云缺打出的一拳,如同一缕微小的火苗,终于点燃了灯芯! “找到了……” 云缺豁然睁眼,低喝道:“赤炎拳!” 嘭!!! 呼!!! 一拳,轰在草原壮汉的心口,同时炸起一片烈焰! 大殿中心,仿佛凭空升腾起一个硕大的火球,将壮汉完全包裹起来。 灼热的气息,惊得一群没有修为的文官纷纷后仰。 皇帝身边的一众近卫下意识的踏出一步,准备护驾。 火光燃起的同时,火球般的草原壮汉直接倒飞出去,一直摔出几十丈远,落在大殿外的远处,口喷鲜血,浑身烈焰,哀嚎了两声便被彻底烧死。 大殿之内,变得鸦雀无声。 无论草原使者与别吉,还是皇帝与群臣,都陷入了深深的震撼当中。 云缺的身影傲立于大殿中心,右手之上火光缭绕,犹如一尊浴火武神! 一拳,定乾坤! 第143章 草原真正的主人 一次赌斗,三份好处到手。 皇帝赏赐的三万两白银,草原别吉的玉簪,外加赤炎拳修成! 云缺收招定式,面不改色,瞥了眼殿外的尸体后,回身告罪道: “微臣沉迷于武道,以至失手打杀了草原勇士,请陛下责罚。” 这是该有的姿态,毕竟草原使者在旁边呢。 殷子受心里高兴,表面却脸色一沉,道: “年轻气盛,下手不知轻重,该当重罚!罚俸一月,下去吧。” 云缺归座,同时宫女奉上了赏赐的彩头三万两银票。 虽然被罚了一月俸禄,云缺相当满意。 一月俸禄才二百多两,现在三万两到手! 忽疾气得脸色铁青。 他眼睁睁看着云缺往兜里揣银票。 皇帝的责罚还真是够重的,只罚俸一月,算来算去,他带来的草原勇士就值个二百多两银子! 收好银票后,云缺朝着白厌拱手道谢。 若没有人家在关键时刻提点,自己绝对悟不透赤炎拳的精髓。 白厌笑着点点头,随后起身同样告罪道: “陛下,微臣方才失态,在金銮殿上洒落一碗汤水,微臣甘愿受罚。” 殷子受微笑着摆手道: “白将军一时失手而已,如此小事算得了什么,让御厨再上一碗汤。” 白厌随之归座。 云缺看得不是个滋味。 看人家的待遇,连一天俸禄都没罚,反而还重上一碗汤。 这就是五品境界与七品境界的差距啊…… 由于云缺完胜,陈洲骅等一众武夫呼喝连天,纷纷敬酒,一时间大殿内热闹不已。 大晋这边越热闹,草原人那边越冷清。 忽疾成了无人问津的外人,独自杵在原地。 忽疾看了眼吆五喝六的一群武将,嘴角冷冷一笑,很快恢复镇定,往前走了几步,对皇帝拱手道: “上邦大国,果然人才辈出,在下佩服!出发之前,大汗特意叮嘱我,见到上邦皇帝一定要替他亲口道谢。” 殷子受听得奇怪,不解道: “哦?你家大汗,要谢朕什么呢。” 忽疾昂首道: “谢陛下这些年来,替我朱邪部肃清宵小,扫平了草原边缘那些闲散部落的杂兵,让我朱邪部拥有更多草场来饲养炎狼!” 听闻此言,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文武群臣怒目而视。 照忽疾所言,这些年大晋对抗的草原强敌,不过是些草原上的杂鱼而已! 如此局面,相当于攀山者披荆斩棘,好不容易登上高峰,结果抬头一看,自己所在的地方只是个小山包,眼前还有无数更高更多更险峻的山峦。 这种懊恼之感,任谁都觉得不舒服。 殷子受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苏鸿山脾气暴躁,一拍桌子吼道: “放屁!阜南王横扫草原十余载,杀得草原人望风而逃,我看你们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疼没关系,去看看黑铁城就能想起来了!” 忽疾闻言大笑了起来,傲然道: “阜南王的大名,的确威震草原,但你要知道,草原无边无际!其中大小部落无数,阜南王杀的都是草原边缘的小部族而已,朱邪部位于草原深处,有数百年之久的历史,我们朱邪部,才是草原真正的主人!” 苏鸿山鄙夷而笑,道: “草原我去过,随便抓一个草原蛮人,都如你这般说辞,都说自己是草原的主人,你们草原上的主人可真不少啊。” 忽疾对苏鸿山的鄙夷不以为意,傲然道: “敢问这位将军,既然你去过草原,可见过我们朱邪部真正的勇士。” “以前没见过,今天见到了!”苏鸿山指着大殿外烧焦的尸体,大笑道:“可惜啊,你们的勇士烧成炭了!哈哈哈哈!” 随着苏鸿山的笑声,一众大晋武官纷纷大笑起来,对草原勇士不屑一顾。 至多七品战力而已,对百官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忽疾安稳如常,等着对方笑完,才一字一句的道: “朱邪部的勇士有着高贵的血脉,是天神真正的子孙后辈,我们称之为血蛮,以八品战力,即可对战七品强敌,像这种血蛮,我朱邪部拥有十万之众!” 十万两个字,犹如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心头。 苏鸿山的笑容直接僵在脸上。 白厌的眉头猛然锁紧。 周史伯安稳的神态豁然一变。 皇帝殷子受的目光渐渐阴沉。 十万名堪比七品战力的血蛮,若汇聚在一起,将产生无比恐怖的战力。 如果忽疾所言为真,那么朱邪部就有着横推大晋的能力! 十万七品武夫,足以摧毁一座国度! 云缺听得也颇为震撼。 即便忽疾说的有水分,十万这个数字未必准确,但哪怕只有一成也不容小觑了。 一万名七品武夫,能轻易熬死苏鸿山这种五品高手! 一万血蛮,能横推黑铁城,摧毁八山城,一路杀到皇城脚下! 大殿内,文武百官们神色各异。 没人知道忽疾所言的十万血蛮,究竟是真是假,朱邪部的消息向来极少,边关那边几乎没多少情报传回来。 周史伯最先恢复镇定,微笑道: “十万血蛮的确悍勇无双,但我大晋三柱国,亦可在百万大军中取主帅首级。” 又是一轮交锋! 忽疾拿十万血蛮震慑大晋,首辅则用三柱国锐利还击。 就算你们草原有十万血蛮百万大军,在我大晋三柱国面前,你家大汗的首级仍旧难保。 双方此刻剑拔弩张。 虽然只是言词交锋,却有着极重的火药味儿。 此刻金銮殿内气氛阴沉,鸦雀无声。 这时别吉站了起来,道: “朱邪部大汗是草原的王,陛下则是大晋的天,若我们两家至此交好,世代无争,对双方都有莫大的好处,这也是我嫁入大晋皇族的最终目的,希望天下无争,大晋与草原的百姓都能生活在太平盛世。” 有别吉缓和气氛,殷子受点头赞道: “别吉秀外慧中,心念苍生,果然是草原上最美的花朵,朕封你为吉妃!” 这位草原别吉的确很美,殷子受已经动心了。 别吉颔首微笑,娇颜如花,众人都以为草原使团之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别吉忽然话锋一转。 “臣妾多谢陛下抬爱,还请陛下降下圣旨,使团好带回朱邪部,从此草原与大晋相安无事。” 别吉说完,殷子受顿时脸色一变。 他被别吉的美貌所吸引,而且来自草原勇士的威胁也被一并消弭,本以为没事了,却忘了关键的圣旨,竟事先道出了封妃的说辞。 说出去的话,可收不回来了。 天子一言九鼎,出尔反尔会被草原人当做笑柄。 正迟疑之际,殷子受听到忽疾再次高声道。 “请上邦皇帝下旨!” 忽疾朝着皇位走了两大步,咄咄逼人道: “草原上有忙不完的事,使团今日必须返回,还望陛下在日落之前准备妥当,否则我们只能空手而归了,我家大汗行事干脆,最厌恶婆婆妈妈的人,若看不到圣旨,呵呵,黑铁城会被朱邪部的十万炎狼军踏为平地!” 等忽疾说完,云缺知道这才是最终的图穷匕见! 之前的言词交锋也好,武道切磋也罢,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忽疾设的局,此刻终于完美展开! 由此,云缺料定盗走玉玺的贼人,一定与草原人关联颇深。 而忽疾也一定知道现在的皇帝,手里没有玉玺! 看似联姻的使团,不过是一条草原人递来的引线罢了,有圣旨还好说,至少能让引线熄灭。 一旦没有玉玺加盖的圣旨,那么这条线就会燃烧成战火! 云缺现在有点相信忽疾的底气了。 朱邪部的战力绝对非同小可,否则这家伙不会如此狂妄。 可按照大晋北方的局面,阜南王驻守的黑铁城如同无敌的堡垒,阻挡着草原人的战马,何时出现个如此强大的朱邪部? 云缺想不通的事,皇帝和首辅与一众群臣一样想不通。 殷子受此刻被架在了火上,进退不得。 其他人并不知道玉玺不再,包括首辅周史伯在内,对忽疾暗藏威胁的言辞不以为意。 不就圣旨么,给你们就是了。 反正是草原人送来的别吉,又不是大晋嫁过去公主,怎么算都是大晋国占便宜。 殷子受的目光变得十分阴沉,好半晌没开口。 周史伯渐渐察觉到不对劲,微微皱眉望向皇帝。 忽疾阴险的笑了笑,再次往前踏出一步,高声质问道: “一国之君,玉口金言!既然册封我朱邪部别吉为宾妃,难道还舍不得下旨么,莫非,陛下既想要美人又不愿给名分,要做那出入勾栏的嫖客不成!” 这话说得就难听了,殷子受闻言勃然大怒,偏偏无法发作。 他刚才亲口封的宾妃,这时候拿不出玉玺,若只写一道圣旨必定会被忽疾质疑嘲讽,丢人就丢大了。 见皇帝始终沉默,百官当中开始有更多人察觉到情况不妙,各种心思纷纷在众人心里出现。火山文学 周史伯现在有力也使不出。 他不清楚真相,不敢贸然开口,只能与皇帝一起沉默。 唯有牧青瑶知道真相,小郡主此时看了云缺一眼,示意时机到了。 在忽疾咄咄逼人,皇帝无能为力的关头,云缺站了起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云缺从怀里拿出个精致的小盒子,高声道: “微臣奉旨,将陛下存放于学宫之内吸取天下文气的玉玺取回,现完璧归赵!” 云缺将牧青瑶教的说辞完整说了一遍。 再看殷子受, 这位皇帝的脸色变得忽青忽白,神态忽而惊喜忽而懊恼,目光复杂的盯着云缺。 “微臣怕玉玺有损,提前请礼部侍郎牛大人一同请回玉玺,牛大人亲自验看过,断定玉玺完好无损。” 说完,云缺回头看了眼瞠目结舌的牛大空,道: “牛大人为人低调,特意嘱咐我无需在陛下面前提他的功劳,但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往,牛大人既然出了力,就该有功才对!牛大人你千万别推辞,玉玺上,还有你的手印呢,你就算不承认也不行啊。” 牛大空此刻觉得脑瓜子里炸起了阵阵天雷,一阵头晕目眩。 他这才知道,刚才摸的哪里是什么美玉,而是玉玺! 他能做到礼部侍郎,绝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云缺能拿出玉玺,肯定其中有着外人不知的缘由。 这缘由绝非皇帝将玉玺放进学宫吸取文气那么简单,否则你直接交给皇帝不就行了,用得着吃饭的时候带在自己身上么? 那是玉玺,一国重器,又不是玉佩! 牛大空有一种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感觉,觉得自己已经被拖进了火坑。 他现在懊悔不已。 刚才就不该扣那小子半个月俸禄! 但凡牵扯到玉玺,哪有小罪,全是灭族的大祸! 这下好, 风水轮流转,今天转得特别的快,人家丢了半个月俸禄,不等一顿饭吃完就报仇了! 殷子受将冰冷的目光落在牛大空身上。 牛大空急忙起身施礼,硬着头皮承认云缺的的说法。 不得不认。 玉玺上的确留着他的手印,随便找个修士一查便知。 云缺大步走向龙案前,准备将玉玺呈上。 此时牧青瑶忽然起身,从云缺手里接过玉玺,恭恭敬敬摆在皇帝面前。 “玉玺是我和云缺一起从学宫内请回,大祭酒曾言,玉玺文气已足,当可气定山河,大晋万世昌盛。” 说完牧青瑶飘飘万福,云缺在旁边也跟着躬身施礼。 低头的同时,云缺看了眼身旁的小郡主,见其正狡黠轻笑。 云缺不由得一阵感慨。 瞧瞧,挺好个天真聪慧的小郡主,跟着自己的时间久了,都学坏了。 大祭酒远在学宫不问世事,结果被拿来当了护身符。 招谁惹谁了呢。 第144章 学宫最狂先生 小郡主的举动,令云缺为之感动。 牧青瑶担心皇帝会记恨玉玺一事,于是将自己主动卷了进来,如果为了玉玺之事要杀云缺,那就连她这位灵芸郡主也一起灭口。 还得是生死与共的交情,云缺不由得心头感慨。 如果是梅钱那孙子,遇到这种事肯定有多远躲多远。 殷子受的神色变得十分复杂,看了看面前的云缺与牧青瑶,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了声好,将玉玺重新握在了手里。 玉玺失窃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 尽管文武群臣当中有人想到了什么,猜到了什么,但没人会多嘴去问。 殷子受更不会挑明。 毕竟玉玺到手,他悬着多日的心,也算落地。 皇帝当场下旨,封了草原别吉为宾妃,并当着忽疾的面加盖圣旨,让其带回草原。 忽疾目光如刀般盯着玉玺看了良久,接过圣旨后一语不发。 殷子受道: “既然草原上有忙不完的事,朕便不留使者了。” 此话说完,代表着送客。 忽疾一口酒没喝呢,直接被人撵了出去。 草原使者愤愤而去的背影,看得文武百官格外解气。 等忽疾走后,殷子受望向云缺,道: “这件事你办得不错,能及时将玉玺送回,今日起升为四品,正式担任刑部提刑官。” 皇帝一句话,云缺又升了一级,之前是代理,现在是正式的了。 皇帝的册封,听得在场一众百官神色微变。 一个月没到,从五品升到四品,这位的升官速度也太快了吧! 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几年就得位极人臣! 在场不少人都打定主意要与云缺套套近乎,以后多熟悉熟悉,人家可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儿。 别人都觉得云缺成了皇帝的心腹,只有云缺自己知道,非但不是心腹,还与皇帝越来越远。 没人喜欢不听摆布的棋子。 尤其是个浑身带刺,还不听摆布的棋子。 酒宴结束后,别吉被带到后宫,由宫女精心打扮了一番,等待着侍奉皇帝。 别吉带来的百名草原舞姬,被殷子受当做了赏赐,赏给群臣。 这下众人大喜过望,都想着自己能捞一个回去。 皇帝赏赐的舞姬,即便家里的母老虎也不敢多嘴,可以名正言顺的纳入房中。 在场的群臣数量足有近千人,百名舞姬根本分不过来,只能按照官衔来分配。 以云缺的官职,按理说是不可能得到舞姬的。 但皇帝偏偏赏赐给云缺,还一次赏赐了两个。 当两名娇滴滴的舞姬一左一右坐到云缺旁边,把刑部一群武夫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陈洲骅一个劲咽口水。 “美人配俊杰,简直绝配啊!”陈洲骅羡慕道。 “我住学宫,没地方安置,这两名舞姬转赠给陈大人好了。”云缺道。 “真的!给我了?”陈洲骅立刻瞪起了眼睛。 “当然。” 云缺摆手示意身边的两名舞姬坐到陈洲骅那边,算彻底送了出去。 舞姬不错,但云缺不需要,更不想要。 皇帝的心思,云缺自然看得出来,无外乎想要牧青瑶疏远自己。 这一点其实云缺不在乎。 关键是那草原别吉不太对劲,而且草原人此行前来绝非示弱,更像下战书一样。 云缺有种预感,草原人恐怕要有所动作。 如此一来,草原舞姬更不能留在身边,于是做个顺水人情,送给陈洲骅。 反正陈洲骅是六品高手,舞姬即便有问题人家也不怕。 陈洲骅一个劲道谢,笑得都要找不到北了。 这种互相赠予舞姬的事,在大晋很常见,别说舞姬,连小妾都有不少人赠来赠去的。 漂亮女人而已,只要不是正妻,都算男人的玩物。 不久后,皇帝离席,返回后宫。 这下大殿里更热闹起来,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云缺特意去给白厌敬了杯酒。 “多谢白将军提点。”云缺感谢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不过一碗汤而已。”白厌笑着举杯道:“我在学宫兵道殿求学多年,算起来也是你的师兄。” 云缺恍然,难怪人家有儒将的美誉,原来出自兵道殿。 “白师兄何时回学宫,师弟一定设宴报答一番。” 云缺对白厌出自学宫并不意外,大晋的百官当中,不少人都曾是学宫弟子。 “过阵子确实要回去一趟,兵道殿先生授课在即,难得的机会,绝对不容错过。”白厌道。 云缺听得奇怪。 妖山血案之际,十二殿先生汇聚一堂,唯独兵道殿先生缺席没来,云缺还以为对方没在学宫,按白厌所说,那位先生应该始终在学宫里才对。 大祭酒召集都敢不去,此人多大的架子? “兵道殿先生的授课,很难得么?”云缺问了句。 “一年只授课一次,你说难得不难得。”白厌笑道。 云缺暗暗腹诽,果然好大的架子,一年才讲一次课,什么先生啊,太狂了吧。 “到时候我去寻你,你也一同来听讲,相信我,绝对令你受益匪浅。”白厌道。 “兵法这块,我没接触过,怕是听不懂。”云缺道。 兵道殿主要传授的是兵法一道,这一点学宫学子都很清楚,云缺又不想做将军,了解兵道意义不大。 “兵道与武道,其实有很多共通之处,修武之人,若能掌握高深的兵法,足以让修为更快提升。”白厌道。 “那好,到时候我也去听听,不知那位兵道殿先生是什么人,我们大晋的将军么?” 云缺知道兵道殿先生的名讳,但不知道对方的来历。 白厌摇头,正色道: “先生并非晋国人,而是大秦之人,一位真正的强者,是我这一生奋力追赶的目标。” 听闻大秦两个字,云缺立刻联想起一连串的词汇。 云州霸主! 天下第一强国! 仙武大秦! 云州之大,无边无际,其上国度无数。 晋国看似庞大,但放在整个云州,不过是一个角落而已。 哪怕兵强马壮的邵武国,在云州也排不上号儿。 云州有百国万城的说法,很多国度连年征战,兴衰更替正常不过。 但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大秦! 据说大秦立国有千年之久,是真正的千年不衰,更传说大秦有仙人存在,以仙家之气庇护国运。 大秦的战力更无比恐怖,堪称不败之国,武夫无数,所以才会有仙武大秦的美誉。 云缺只在书本上得知过大秦,毕竟距离太远,无法了解。 没想到学宫里,就有一位来自大秦的先生。 看白厌提及那位兵道殿先生的神态,如同渴求学问的学子,面对满腹经纶的先生一样。 白厌已经够强了,金吾卫指挥使,五品修为的金身境强者! 皇帝都要以礼待之,不敢怠慢。 能让白厌说出如此崇拜之言,可见那位兵道殿先生绝对是真正的强人。 云缺不由得生出些好奇,决定与白厌一起去听听课,看看大秦的强者有什么能耐。 一直喝到天黑,众人才相继散去。 当晚,草原别吉梳妆完毕,缓步走向皇帝的寝宫,精美的脸庞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只是那微微上挑的嘴角,有一种诡异之感。 殷子受今天憋了一肚子火气。 草原人来势汹汹,差点让他这位皇帝出糗,云缺那枚棋子又不听摆布,自作主张,险些让玉玺丢失的真相泄漏出去。 殷子受的脸色始终不大好看,直到看见草原别吉,才现出一丝笑容。 不过那笑容内隐含着残忍的意味。 殷子受要拿别吉撒气。 只有在别吉身上肆意驰骋,才能令他这位晋皇有一种掌控整片草原的感觉。 将别吉抱上龙榻后,纱帘缓缓落下。 纱帘外,老太监的身影默然而立,背对着龙塌,面无表情的守在旁边。 殷子受是个谨慎的人。 尽管多次验证草原别吉毫无修为,他一样十分小心谨慎。 今晚皇帝与别吉较劲,云缺则在与炼尸较劲。 负易的尸体在屋子里爬了半宿,终于踉跄着站了起来。 尽管走路歪歪斜斜,时而摔倒,好在像个人了。 云缺长出一口气。 炼尸术这玩意太难修炼,每次控制炼尸都有种疲惫的感觉。 当然疲惫的不是身体,而是神魂。 小蛇还好,不算费力,人形炼尸则麻烦得多。 但人形炼尸的好处,是小蛇炼尸无法比拟的。 负易有修为! 只要能灵活控制,相当于多个八品武夫侍卫。 而且这个侍卫不怕死,随时能当做炮灰舍弃,最主要的是能充当分身,替自己去刑部混俸禄。 云缺已经规划好了。 先掌握炼尸术,然后去傀儡殿找些易容类的法门,把炼尸伪装成自己的模样。 到时候自己只需要没事去东宫泡泡澡,刑部转一圈,就能回学宫修炼了。 不过到目前为止,云缺无法动用炼尸的修为,这是个难点,炼尸术上并无记载。 做了半宿美梦,清晨时分,云缺一睁眼,看到床边站着两道身影。 一个是炼尸负易,另一个是鬼魂般的墨老。 腹诽了一句老幽灵,云缺起身施礼。 “仅仅能让炼尸行走还远远不够,你要尽快掌握炼尸术的精髓,将炼尸的真正实力施展出来才算小有所成。” 墨老沙哑着说完,扔下一个小册子,道:“这是运转神魂驾驭炼尸的经验,你看过一次后会自行焚烧成灰烬,切莫外传。” 云缺正准备有时间去请教一番,结果人家把修炼经验送来了。 收好小册子,云缺道谢后准备回到刑部再看,随后离开西楼。 屋内,墨老忽然咳嗽起来。 咳得声嘶力竭,胸腔仿佛是个破风箱。 墨老很快止住咳嗽,缓缓掀开长袍,现出皮包骨般的躯体。 他的心脉处,竟然在腐烂,隐约能看到心脏隔着皮肤在缓慢无力的跳动着,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没多少时间了……” 墨老将目光投向窗外,望着云缺远去的背影,眼眸深处闪烁着一种古怪的期待之色。 第146章 这丫头真傻 天牢内,云缺单独召见了石头。 石头气色不错,看得出最近伙食挺好,红光满面的,见到云缺立刻点头哈腰一脸媚笑。 “小人不负重任,混进了红莲教,大人要追查的那两个人,有线索了!” 云缺递过去一杯茶,道: “喝口水,仔细说说你出去后的经历。” 石头连忙双手接过,小心翼翼的喝了口,心里甭提多美了。 茶是好茶,关键这可是刑部天牢里的茶,提刑官大人亲自给的! 他经常进天牢,不是被打就是挨骂,以前的提刑官从来没拿正眼看过他,更别提喝人家的茶水了。 石头此时有一种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的自豪感,连忙将自己这些天的遭遇如实道出。 与那红莲教徒逃出城外后,石头跟着对方一起流落荒野,一路乞讨,最终到了鸿雁城附近的一座小镇子,这才安顿下来。 随后石头跟着那教徒接触到镇上的红莲教,就此混入其中,他说自己来自八山城,两地相隔遥远,镇上的红莲教也没法去查,而且有天牢里那教徒作证,石头的身份没人怀疑。 就这样在镇上住了两天养好伤势后,石头跟着红莲教的人进了鸿雁城。 至此他才知道,原来红莲教一处极大的堂口,就设在鸿雁城之内,这处堂口至少有上千教徒,其中高手众多。 石头没别的本事,最大的能耐就是混江湖,他很快在堂口混熟,帮着红莲教开始做事,而且见到了堂主。 那堂主正是两张人像图之一的胡子,令狐豪,石头于是趁着出城办事,溜回了天祈城报信儿。 得知经过后,云缺目光发沉,冷冷一笑,道: “居然敢在皇城脚下设立堂口,红莲教的胆子够大的!” 云缺之所以有此一言,是因为鸿雁城与天祈城相隔很近。 大晋地界之内,共有三座大城设置了伏妖大阵。 分别是天祈城,鸿雁城,长乐城。 长乐城远在大晋南端,是有名的稻米之乡,产粮重地。 鸿雁城是天祈皇城附近的一座大城,快马一天一夜即可抵达。 鸿雁之名的由来,是因为站在此城的城墙上,即可遥望天祈城,形容到了此地就像远来的鸿雁,很快即可抵达皇城。 鸿雁城是仅次于天祈城的晋国大城之一,守卫森严,更有伏妖阵存在,云缺没想到红莲教居然能渗透到此地。 石头带来的消息价值很大。 云缺说话算话,从刑部调了一百两银票奖赏给石头。 并让石头继续留在鸿雁城,等待接下来的里应外合。 “切记,回去后别露出马脚,该做什么做什么,等刑部大军一到,你只要接应即可,到时候又是一份功劳。”云缺道。 “大人放心,这么点小事我肯定办好!”石头捧着银票兴高采烈的道。 “令狐豪的下落,你要时刻关注,其他人都在次要,此人必须抓获。”云缺道。 石头连连点头,随后想起了什么,道: “大人,最近红莲教私下里重金招募高手,有不少人加入,还有七品强者入伙!” “你觉得红莲教的高手再多,会是皇帝的对手么。”云缺淡然道。 “那肯定不会!嘿嘿,我是给大人提个醒,让大人做到知己知彼,其实我觉得红莲教一盘散沙,什么人都招,连瞎子都要,这种势力肯定难成大器,只要大人率兵而来,必定将其铲平!”石头拍马道。 “你可知那教主的线索。”云缺问道。 “不知道,教主很神秘,我打听过认识的教徒,都说没见过教主本人,只在祭祀的时候见过教主的虚幻影像。”石头如实道。 “红莲教的堂口,最近在忙什么事。”云缺道。 “运东西!大箱小箱的有很多,都堆在堂口里。”石头道。 “运的是什么?”云缺皱眉道。 “不清楚,我只是普通教徒,没资格查看货物,每次行动都有更高级别的教徒带队。”石头想了想,道:“箱子很沉!估计是铁器之类。” “很沉……”云缺联想到了军械,问道:“你可知那些货物的来源地。” “不清楚,我只管运货,有的是从城外陆运过来,有的是从码头河运过来的,我没见过送货的人。”石头如实道。 第147章 郡主必须死 当车夫的尸体倒下之际,牧青瑶立刻做出了正确决定。 她直接跳出车窗。 摔倒在地的痛楚,此刻牧青瑶已经感知不到,她只知道自己必须逃走才有活路! 牧青瑶不敢回头,用尽全力往前奔跑。 心跳如雷,呼吸急促。 身后,是王府护卫相继被杀的倒地声。 牧青瑶不知道凶手是谁。 但她听得到脚步声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杀手紧追不舍! 牧青瑶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从学宫到司天监的这一段路上,居然遭遇了截杀。 司天监的观星台遥遥在望,可牧青瑶觉得这段距离无比漫长。 她奔逃的地方,是一条空旷小巷,两侧是冷冰冰的石墙,没有人家。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索命的恶鬼。 牧青瑶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今天,是她的死期! 绝望之际,小郡主看到小巷尽头有一户人家,院门半掩着,其内隐约有烛火闪烁。 没了去路,牧青瑶只能拼尽全力逃进那户人家。 进院子后,立刻回身将院门锁死。 牧青瑶没有修为,挡不住杀手,只能做到如此地步。 她知道一扇木门根本没用,但已经别无他法。 牧青瑶大口喘着气,面对着院门,一步步缓缓后退,等待着木门被破开。 结果门外再无声息。 仿佛这座小院是一处世外桃源,不被凡人所见。 疑惑之际,牧青瑶猛然转身,看到了院子里的景色。 一张木桌,两把木椅。 桌上摆着一支红烛。 刚才隐约看到的火光,就来自这支红烛。 “红莲教……” 牧青瑶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不是杀手追丢了目标,而是她这个猎物,已经踏入了死地。 嘎吱。 房门开启,走出一名老者,模样普通,身形瘦削,穿着一身粗布衣衫,看起来如同普通的农户。 看到老者的同时,牧青瑶惨然一笑。 对方她认得。 正是返回皇城的路上,那个摆茶摊的火烛使者,宏河! “郡主气色不错,别来无恙。” 宏河面带笑意,但眼神冷冽如冰。 牧青瑶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在一侧的木椅上。 对方是六品筑基境高手,在人家面前,牧青瑶毫无活路,既然明知必死无疑,不妨大方一些,至少气势上不能低人一等。 “在天祈城内击杀郡主,你该知道后果。”牧青瑶平静的道。火山文学 “当然知道,皇帝会封城,刑部会搜查,禁军会出动,司天监也会有高手出马。” 宏河稳稳的坐在木桌对面,道:“既然敢来劫杀郡主,自然没想过会活着离开天祈城,用我一条命,换灵芸郡主一条命,划算。” 牧青瑶淡然一笑,道: “我想不通,红莲教为何不惜耗费一位六品高手,也要置我于死地,我知道今天必死,但临死之前,还望火烛使者解惑。” 宏河叹息道: “郡主的这份冷静,足以傲视一众七品修士,你既然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愿闻其详。”牧青瑶道。 “郡主博学多才,想必会下棋才对,你觉得用一个马,换对手的一个士,值不值呢。”宏河道。 第149章 一丈之内武夫无敌 云缺此时无比惊讶。 陪伴自己多年的妖刀,居然只出来个刀柄! 没有刀刃! 刀柄怎么砍人?砍空气还差不多。 云缺瞬间明悟,随之懊恼起来。 肯定是妖魂那家伙搞鬼,上次没让它吞噬国师的元神,人家这是记仇了。 云缺没办法,趁着宏河惊魂未定,赶紧把毒牙刀捡回来。 没了妖刀,只能用这把极品法器对敌。 幸好还有把刀,今天要是牧青瑶没把毒牙刀带出来,云缺就得赤手空拳面对六品强敌,到时候都没地方哭去。 宏河自然看到了云缺刚才拿出的刀柄,他想不通对方弄个刀柄出来有何意图,于是多加了几分防备。 恶战继续。 宏河不仅小心防范,更将灵识感知散发到极致,关注着云缺的每一个动作,甚至眼神的每一个变化。 打着打着,宏河渐渐锁起眉头。 别的东西没发现,他听见云缺始终在嘀嘀咕咕,咒骂不断。 而且嘀咕的东西无比诡异,时而什么好姐姐帮帮忙,时而什么臭娘们不得好死…… 宏河听得脑子都要转不动了。 谁是好姐姐? 谁又是臭娘们? 这是犯病呢,还是骂我呢? 宏河觉得云缺古怪又诡异,他决定尽快弄死这小子。 宏河不再保留,将全部灵气催动而出,同时动用了剑法与法术。 “御剑术,分光化影!” “冰法,冰杀!” 院落中寒风大起。 飞雪夹杂着寒冰铺天盖地而来,同时冰晶长剑直接分化成百道剑影。 云缺刚轰倒一头傀儡巨狼,一抬头,冰雪与剑光笼罩了自己。 没办法, 云缺抓起地上的傀儡巨狼,将其当做肉盾来抵挡飞剑与风雪。 没了妖刀,云缺的战力无法得到巨大提升,他只能靠着自己的力量对付一位六品筑基境的高手。 这是一场注定会艰难无比的恶战。 七品武夫,在六品道门修士面前很难有胜算,会被人家活活以法术耗死! 云缺的处境,令牧青瑶担忧万分,两只小手紧紧捏着,额头遍布冷汗,焦急不已。 牧青瑶很想帮忙,可她现在毫无修为,有心无力。 小郡主很清楚自己现在是个累赘,只有躲好,才能不让云缺分心。 仅仅抵挡了片刻,云缺的身上出现了伤口。 百道剑影如同游鱼般围拢在附近,找到机会就会劈斩而来。 这样下去不行! 云缺目光变冷冽如冰。 被动防守的结果,只能是慢慢等死,必须反击才有获胜的希望! 云缺将护在头顶的傀儡巨狼扔了出去,砸向宏河。 同时左手并起二指横于眉间。 起手式! 宏河见傀儡砸来,立刻控制最后一头巨狼将其撞开。 等两头巨狼互相被撞飞,宏河看到了云缺特殊的动作,他豁然一惊。 刀法! 宏河修炼多年,经验充足,一眼看出云缺动用了刀法。 而且以宏河的感知,能清晰察觉到云缺的气血之力在此刻汹涌到极致! 一种不妙的预感浮现。 宏河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防守,将百道剑光汇聚成一片剑幕,挡在自己身前。 当剑幕形成的那一刻,云缺动了。 “三断,邪鬼纵迹!” 低吼中,云缺手里的毒牙刀仿佛活了过来,自行鸣颤出锐利的啸声,仿佛划破天穹的流星。 断刀式,第三式。 三断邪鬼纵迹! 这一式刀法与前两式截然不同, 一断山魁路,二断精怪门,均为斩杀山魁与精怪之类的妖物所创。 而第三式,则是用来斩杀邪魔鬼物,其刀势蕴含着猎妖人的凶煞之气,煞气越重,刀势越沉,威能越发恐怖! 邪魔鬼物,大多不畏惧刀剑,对武者来说是十分难缠又头痛的东西。 对付邪魔鬼物,道门与儒家相对于更加容易,尤其佛门,简直是邪魔鬼物的克星。 所以第三式断刀式,必须动用武者自身的煞气才行。 以煞气转化为狂暴的刀势,可开山断河,可斩魔诛妖,天下邪鬼尽可斩! 呼啸的长刀,带起了铺天盖地的汹涌煞气,如同一片刀光瀑布般轰击在宏河的剑幕之上。 轰鸣中,院子中心的空气随之震荡出阵阵波纹。 狂风四散! 牧青瑶虽然离得很远,还是被吹得睁不开眼睛,紧紧贴着墙动弹不得。 轰鸣过后,刀瀑与剑幕相继崩裂。 云缺握刀的手在不断颤抖,明显已经力竭。 宏河直接喷出一口鲜血,飞剑变得黯淡无光,他身上的冰甲出现裂纹,层层断裂开来。 宏河心里震撼不已。 若非他全力以赴,动用飞剑与冰甲双重防御,这一刀足以将他劈成两半! 好强的七品武夫! 宏河越是震惊,杀意就越浓。 趁着刀剑两败俱伤,宏河动用仅存的法力驾驭最后一头傀儡巨狼,一口咬中了云缺。 咔嚓! 硕大的狼口,直接咬住云缺左侧肩膀,几乎将半个人吞在口中。 鲜血迸溅! 云缺脸色变得苍白,与宏河一样,喷出一口鲜血,随后变得萎靡不振。 “你是我平生仅见的强敌。” 宏河沉声道:“七品之内,很难有人是你的对手,可惜,老夫是六品,你可以瞑目了!” 低语间,宏河控制傀儡巨狼,以全力咬合利齿! 看到这一幕,牧青瑶再也无法冷静,惊呼着想要奔向云缺。 哪怕一起死,她也要陪在云缺身旁。 就在宏河觉得大局已定,牧青瑶认为云缺即将被吞杀之际,云缺苍白的脸上忽然现出冷笑。 下一刻,云缺脚下炸起风旋,拖着傀儡巨狼往前猛冲数步。 宏河并未在意。 他的飞剑已经调转而回,即将抵达身前,以云缺被傀儡拖住的速度,根本没有飞剑快。 然而令宏河没有想到的是,云缺在距离他还有丈许的位置就直接轰出一拳。 一丈的距离,算不得多远,但人的手臂是有限的,无法伸长,自然无法伤到目标。 宏河冷笑着驾驭飞剑,就要斩断云缺的手腕,可是刹那间,一片火光凭空暴起! “赤炎拳!” 当火光出现的那一刻,宏河终于听到了云缺的低吼,随后他被烈焰笼罩。 这一拳,云缺准备了良久。 让傀儡巨狼咬住自己,不过是迷惑对方而已。 以云缺妖魂融骨的本体,别说七阶程度的傀儡巨狼,六阶妖兽也咬不动! 隔着一丈距离出拳,正好是云缺现阶段赤炎拳的攻击极限。 拳力携带着灼热的烈焰,完完整整轰击在宏河身上。 宏河的心窝瞬间凹陷,大口喷血,陷入火焰当中疯狂挣扎。 道门修士的本体,远远比不得武者,一旦达到武夫的攻击范围,那么唯一的结果就是被直接送走! 云缺甩掉傀儡巨狼,两步冲到近前,再次一拳轰出。 两拳之下,宏河的本体直接被砸扁,心脉崩断。 如此重创,六品筑基境修士百死无生。 咽气之际,宏河不再挣扎,烧焦的老脸上浮现出解脱般的神色,呢喃着: “这一世,不陪!至少我……有了个名字……红烛、不灭……” 呢喃声在熊熊火焰中渐渐消失,红莲教火烛使者,就此陨落。 站在燃烧的尸体旁,云缺冷漠道: “火烛使者,就该消失于火焰之中,圆你心愿,下辈子别忘了,一丈之内,武夫无敌!” 这是身为武者的傲气! 任你千般法术,万种手段,别让我靠近,近身的话,神仙也给你一套带走。 深吸一口气,云缺缓和着绷紧的神经。 这次太险了! 妖刀不出,自己本身力量只有七品而已,想要以七品之力击杀六品,几乎没有可能。 若非妖魂融骨后的强横肉身,加上不久前刚刚修成的赤炎拳,这一战云缺很难有胜算。 其实云缺今天占了地利。 伏杀灵芸郡主,宏河不敢选太宽敞的地方,只能将自己限制在院子里,隔音法阵也只能笼罩住院落。 一旦打斗离开院子,立刻会被外面察觉,到时候必定会有援军赶来。 第150章 红莲教主的身份 云缺最先察觉到有人来临,猛然握紧了刀柄。 回头一看,放心下来。 是个面瘫脸,容貌清秀,齐耳短发,正是司天监那位帮忙审讯负易的花不谢。 “四师姐!你怎么来了?” 牧青瑶看到来人后急忙起身见礼。 听闻牧青瑶的称呼,云缺这才知道原来花不谢是女人。 不是云缺眼力不行,而是这位实在太……平了。 花不谢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院内尸骸,语气平淡无波的道: “察觉到附近有法力波动,来看看情况。” 牧青瑶将经过简短讲了一遍。 花不谢的神色仍旧没有丝毫变化,点了点头,道:“杀手可有余孽,我来清缴。” “即便有也早跑了!等你们司天监来人,黄花菜都凉了。”云缺指了指院子道:“这次是刑部的功劳,跟司天监无关。” 云缺憋着一肚子气呢。 人家就在司天监附近设伏劫杀郡主,结果凶手已经毙命,司天监才来人。 花不谢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牧青瑶追了上去,道:“我和师姐一起回去。” 说着回头朝云缺摆手道别。 云缺也起身跟了上去,把毒牙刀扛在肩头,走在牧青瑶旁边。 “有四师姐在,不会有危险的,命案现场还要忙,不用担心我。”牧青瑶道。 “送佛送到西,不差这么点距离,我顺便去看看观星台奇特的构造。”云缺道。 “观星台没什么可看的啊,普通高塔而已。”牧青瑶奇怪道。 “不普通!一定修建得鬼斧神工,玄奥无比,要不然在塔里怎么啥也看不到呢,跟瞎了似的。”云缺自顾自的指桑骂槐。 牧青瑶无奈苦笑,听了一路云缺变着法的挖苦。 花不谢身为监正四弟子,果然稳重,任凭云缺说得如何难听,她始终不为所动。 到了司天监门口,连云缺都有些佩服这位花大人。 忍耐力很强啊! 花不谢虽然始终一语不发,但光洁的额头能看到明显的青筋凸起。 一路上牧青瑶提心吊胆,生怕旁边的两人打起来。 等牧青瑶走进司天监,云缺原路返回。 王府马车附近已经围拢了大批军兵,阜南王府的护卫被杀,这可不是小事。 一群官兵心惊胆战的查看,生怕翻出来灵芸郡主的尸体。 见云缺到了,立刻有官差前来禀告。 这时陈洲骅带着督捕司的人手也火急火燎的赶来,一到地方立刻询问郡主下落。 “郡主安然无恙,刺客都被我处理掉了。” 云缺一句话,陈洲骅长出一口气。 “还是云大人威武!这次又是大功一件呐!”陈洲骅赞道。 “小事一桩,陈大人来得也不慢,待会儿搜寻凶手余孽,也是一份功劳。”云缺道。 陈洲骅立刻会意,吩咐手下道:“赶紧把人手散开,整条街都给我查三遍!” 督捕司的人开始忙碌起来。 回到设伏的小院,云缺叫来几个刑部的人手,帮着运送那三头傀儡巨狼。 不往刑部送,而是送到学宫。 战利品,云缺可不想交出去。 陈洲骅看了眼院子,顿时一惊。 院落里残留着大片碎裂的冰块,遍地白雪,都是法术造成的遗留物。 陈洲骅身为六品武者,常年办案,眼力很毒,看到这些坚硬的冰块加上那三头明显不弱的傀儡巨狼,大致判断出凶手的修为。 “云大人经历了一场恶战啊!对方难道是六品?”陈洲骅惊疑道。 “筑基修士。”云缺道。 听闻筑基修士四个字,陈洲骅立刻张大了嘴巴,两只手齐齐挑起大拇指。 “杀六品!云大人厉害,我服气了!” 陈洲骅由衷的赞叹。 他并非没见过越阶杀人的情况,但结果肯定是低境界的一方濒死,或者被重创。 但瞧瞧人家云缺,没事儿人一样! 身上就是点皮外伤! 陈洲骅自己对战六品,即便能赢也得是险胜,绝对无法像云缺这般轻松。 云缺客气了两句,问道: “陈大人可知那无舌是什么修为。” 陈洲骅的脸色变了变,压低声音道: “不清楚,那个老家伙阴险得很,控制着一群影子般的暗卫,云大人记住一点,今后宁可去得罪首辅,也千万别得罪那个无舌,要不然容易人间蒸发!” “这么说,朝堂上有人被无舌清理掉了。”云缺道。 陈洲骅四下里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才低声道: “这话其实我不该往外说,谁让咱们是兄弟呢,你也知道陛下的皇位来得有点轻松,免不得惹人口舌,这些年朝堂上的确出现过质疑的声音,但最后都消失了。” 陈洲骅点到为止,没再深说,不过云缺已经听懂了。 无舌,就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屠刀,悬在百官头上的一柄利刃。 结束无舌的话题后,陈洲骅转而高兴起来,道: “云大人这次给我们刑部长了脸,侍郎大人和尚书大人终于能在朝会上站直身板!等明天剿灭了红莲教的堂口,又是大功一件,咱们刑部终于能抬头了!等任务结束,我得请云大人好好喝一杯!” 云缺点头说好,将清理现场的事儿交给了陈洲骅,返回学宫。 西楼有的是空房间,先找地方把傀儡堆起来。 云缺特意试了试炼尸术。 无效。 傀儡以狼妖躯体炼制,其内加入了不少炼器材料,本体变得极为坚固,但与炼尸截然不同,无法用炼尸术控制。 傀儡虽然挺好,但没什么用。 傀儡术需要法力,他可没有法力可言。 等以后有空卖给房石。 收好傀儡巨狼,云缺回到自己的屋子,眉峰微蹙。 宏河当年的经历,可以用凄惨两个字来形容,本该是寻到灵花的大功,结果换来了一杯毒酒。 宏河,是皇帝手里的又一枚弃子。 宏河的命运,云缺不在乎,世上苦难人多得是,比宏河命运多舛的大有人在。 云缺此时思索的,是宏河喝的那杯毒酒。 刚才之所以向陈洲骅打听无舌此人,并非随口一问。 云缺想确定无舌的修为。 虽然陈洲骅也不清楚,但从掌控暗卫这份权利来猜测,无舌不会比陈洲骅弱。 至少五品! 既然无舌是个阴险之人,那么心思必定细腻,他拿出来的毒酒肯定不会留下半点破绽,绝对能彻底毒杀一名手下。 以宏河所言,他毒发后逃出城外,被红莲教主所救。 这其中有个疑点。 云缺推测,当年宏河逃出城后,应该到了弥留濒死之际,怕是神仙难救。 结果他却得救了。 绝非宏河命好,应该是那红莲教主精通毒道。 “毒……” 云缺紧锁双眉。 红莲教主上次动用的五毒虫,已经很强,毒杀七品不在话下。 但解毒,可比下毒难得多。 经历过宏河刺杀一事,云缺对红莲教主多了几分了解。 对方肯定还藏着更强的手段没用! 一个巫修高手,已经足够难缠,若再加上毒道高手,这种敌人实在棘手。 “七叔在就好了。” 云缺现在很怀念庸医馆里的七叔,七叔不仅医道惊人,在解毒之道更为擅长。 “七叔啊七叔,现在有个精通下毒的女人,你要不要搬来天祈城跟她斗一斗呢,没准你又能多一位红颜知己。” 云缺随口自语着,语气中备显无奈。 云缺知道七叔那位早已亡故的知己,是七叔心里最疼的地方。 七叔归隐,也是因为知己之死。 云缺只是自我调侃而已,没想着去求七叔出山,人家颐养天年,不问世事,生活得挺自在,何必来趟浑水。 这句自语说完,云缺的目光忽然晃动起来。 “擅长下毒的,知己……” 云缺很清楚七叔的过往。 七叔的那位知己,最擅长下毒,最后却身中奇蛊而死。 七叔亲口所言的往事,不会出错。 云缺也不曾怀疑什么,但此刻云缺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在城外被红莲教主劫杀之际,对方用出了五毒大阵,云缺与牧青瑶靠着七叔的驱毒香囊才得以脱困,当时拿出驱毒香囊的时候,红莲教主发出一声惊讶的轻咦,云缺听得真切。 当时情况危急,云缺并没多想,此刻回忆起来,那时候的红莲教主,有那么一刹那的时间不太对劲。 驱毒香囊的确能趋避毒雾,但当时五毒大阵仿佛失去了控制,五只毒虫都没有拦截,云缺与牧青瑶才能冲了出来。 这段经历,云缺越想越觉得不对。 如果红莲教主看到驱毒香囊,是在诧异着两人有解毒手段,那么接下来应该全力催动五毒虫才对,怎会错愕片刻,让猎物逃脱? 想到这里,云缺拿出绣着龙形图案的驱毒香囊。 “七叔的知己擅长下毒,死于奇蛊,红莲教主是巫修强者,不仅精通蛊道,又精通下毒……” 渐渐的,云缺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字眼。 诈死! 会不会红莲教主,与七叔那位已故的知己是同一个人? 如果没来学宫之前,云缺不会出现如此想法,毕竟诈死这种事,在真正的强者眼里是不存在的。 可墨老就是个特例! 墨老的假死能力,绝对能瞒过与他同阶的修行者! 这份奇特的猜测,让云缺睡不着了。 于是找来一部记载着学宫历代先生的书籍,仔细翻看。 很快找到了七叔的记载。 杨七古,学宫回春殿先生,医道精湛,被誉为当世华佗,于二十年前离开学宫。 关于七叔的记载有限,书籍上并未记录七叔的那位红颜知己。 云缺随后找到房石打听。 房石什么都卖,连消息也卖,但关于杨七古知己的消息,他没有。 看来学子当中,怕是没人知道当年真相。 云缺略感遗憾的返回西楼,大晚上的一个人坐在大厅里发呆。 “炼尸术的经验心得,看得如何了。” 身后突然传来苍老沙哑的声音。 云缺已经习惯墨老的神出鬼没,起身道: “有点感悟,还需要时间揣摩。” “尽快修炼。”墨老扔下句话就要飘走。 “墨老,打听个人,杨七古你认不认得。”云缺道。 “认得,曾经回春殿的先生。”墨老道。 云缺心头一喜,果然还是问先生靠谱,学子不知道七叔的过往,曾经与七叔同为先生的墨老也许知道些消息。 “听说杨七古有位红颜知己,墨老知不知道?”云缺道。 “知道。”墨老冷冷的道:“你打听杨七古做什么。” “没什么,最近听说了杨先生的传闻,说其医道精湛又有位红颜为伴,可惜他那位红颜知己后来死了,好奇之下,很想知道是怎么死的。”云缺道。 “与你有关系么。”墨老冷哼一声,转身飘向楼梯口。 “有关系!” 云缺胡诌道:“我从小喜欢听故事,听到半截没了,实在受不了,觉都睡不着,如果不知道全部故事,我整天心不在焉的,没心思修炼了。” 墨老停住身影,沉吟稍许,道: “中毒死的,你还想知道什么。” “听说杨先生的那位知己是用毒高手,杨先生擅长解毒,是不是因为毒,两人才因此结缘。”云缺道。 “的确因毒结缘,可惜杨七古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他们赌斗多次,杨七古输多赢少,没少在学宫里毒发,有时整夜狂啸,有时大吐不止。” 墨老说完,云缺都能想象到七叔当时的狼狈模样。 “不是势均力敌吗?”云缺奇怪道。 “人家的毒道在他之上,后来杨七古没办法,找我借了具炼尸去赌斗,用下三滥的手段才扳回一局。” 墨老提及那段往事,冷声道:“哼,炼尸又不怕毒,亏他想得出这种办法。” 云缺听得哭笑不得。 原来七叔还有这种不为人知的经历,以后得调侃那老头儿一番。 “不知杨先生的那位红颜,来自何处,叫什么名字。”云缺道。 “不清楚,那女人很神秘,我只在借他炼尸的那天见过一次。”墨老现出回忆之色,道:“名字倒是不错,叫楚红莲。” 云缺听闻了七叔知己的名字后,心头豁然一惊。 楚红莲! 红莲教! 第151章 公主病 得知七叔那位红颜知己的名讳,云缺不得不将二者联系起来。 之前的猜测,此时愈发清晰。 红莲教的教主,有可能就是七叔当年中毒而亡的红颜知己! 当然只是推测,具体的真相,云缺也不敢就此确定。 墨老知道的不多,对楚红莲的埋骨地并不知情,回答完云缺的疑问后,便飘上三楼。 “楚红莲……” 云缺倚在自己屋子的床头,望着月光冷语道:“你是七叔的红颜知己也好,不是也罢,我必杀你!” 如果红莲教主当真是楚红莲的话,她又是什么身份? 来自何处? 云缺将脑子里的烦乱思绪散去。 明天剿灭红莲教的堂口,应该还会有更多的线索。 对付红莲教不急,可以慢慢来,毕竟云缺现在是刑部的人,可以借势而为,借大晋之力除掉红莲教。 但识海里的妖魂,别人可帮不了任何忙。 只能靠云缺自己。 一想起对战宏河的时候,妖刀只出来个刀柄,云缺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盘膝坐好,云缺沉淀心神,回归于识海空间。 神识海一如既往的寂静,如同一片世外之地,静得宛如画卷。 凝炼出自己的身影后,云缺站在识海内指着头顶的乌云破口大骂。 “贱人!你给我滚出来!咱们好好算算账!” 乌云内闪过一道流光。 云缺的眼前出现了妖娆的女子,五官精致,眉若玄月,一身血色长裙格外醒目,加上那一头宛如披风般的血色长发,犹如女帝降临。 “算什么账,我又不认得你,以后没事别来扰我清净。”妖魂冷漠的道。 “说得好像这里是你家似的,清醒点,这里是我的识海!应该滚出去的是你这个外来者!”云缺道。 “你当老娘喜欢住在这里么!破地方一点声音都没有,枯燥无味,等我住腻了先毁了这里!”妖魂道。 “来来来!现在就毁,你也住腻了,我也活够了,咱俩做个伴儿,一起去黄泉!”云缺道。 “好哇!你当我不敢是吗!”妖魂道。 “敢你倒是毁呀!”云缺道。 “毁就毁!我让你不得好死!”妖魂道。 “求之不得,快点,别光说不练,像个娘们似的。”云缺道。 “老娘天生就是女人!”妖魂道。 “你应该说天生就是母猫,什么女人,你是人吗。”云缺道。 “臭小子我弄死你!”妖魂道。 “来呀!不弄死我,你跟我姓!”云缺道。 “嗷呜!嗷呜!吼!!!!!” 妖魂从女人状态转化为血色妖狸,庞大的身躯如同小山,森白的獠牙就云缺面前。 云缺毫不示弱,一个劲儿把脑袋往前送,脸贴着獠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妖魂自然不敢真咬,气得把云缺吞在口中,过了会儿又吐了出去。 巨兽重新幻化为人形。 妖魂脸色铁青的道: “活了几百年,没见过你这么贱的家伙!” 云缺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道: “这次不就见到了,快点动手,送我上西天!” 最后五个字还不是正常语气,唱大戏的语调,听得妖魂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你看看你自己的德行,跟撒泼打滚的小孩子有什么区别!”妖魂怒道。 “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不给你吃人,你就好像谁家大小姐似的耍赖不出来。”云缺反击道。 “老娘本来就是大小姐!我是妖都公主!”妖魂怒道。 云缺猛然坐了起来,道: “你是公主!你爹是妖都之王?” “哼,怕了吧小鬼。”妖魂鄙夷道。 “怕你个头!”云缺嘴上说得硬气,心里却在惊疑不定。 第153章 宗师不可辱 到了青楼,石头找到副堂主的包间,一脚踹开大门闯了进去。 屋子里的两人正搂着两个女人玩乐,被踹门的动静吓了一跳。 一见石头,两人顿时大怒。 “狗东西!你来作甚!” “找茬是吧,副堂主正在办正事,你敢打扰,大逆不道!” 石头恶狠狠的盯着两人,骂道: “老子忍你们很久了!抢我一百两银子,来青楼办正事?我看你们两个才是红莲教的奸细!” “大胆!辱骂堂主,教规伺候!”独眼副堂主一拍桌子。 “再拿一百两,免你死罪。”瞎子在旁边帮腔道。 这时云缺缓步走了进来,神态古怪的道:“一百两一条命,挺便宜啊,本官出二百两,你们俩的命,归我好了。” “你算什么东……”瞎子破口大骂,结果骂了半句直接愣在原地。 独眼副堂主正要发作,一看到云缺,立刻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独眼,一脸震惊。 片刻后,两人齐齐大喊: “二当家!” 云缺呵呵一笑,坐在椅子上,示意两个女人出去。 对面的独眼副堂主和其手下不是旁人,正是黑风寨的常威和瞎子! 等女人走后,云缺笑道: “大当家果然命大,居然没死,我说怎么没见到尸体,害得我伤心多日。” 常威叹气道: “别提了!当初差点没命,要不是八山城的守军即将赶来,那红莲教的老东西没空验证我们死活,我和瞎子早没命了。” 瞎子赔笑道: “听说二当家护送郡主有功,升官又发财,不会忘了我们这些跟班儿吧。” 云缺笑道: “当然不会忘,这不,今天特意来剿灭你们这群山匪,人都带好了,总共一万多守军。” “别呀二当家!我们曾经是山匪不假,可已经洗心革面了!一直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做事,路边的蚂蚁我都不踩一脚,看到乞丐还会施舍一二。”常威苦着脸道。 “对对对!我们最喜欢助人为乐,从来不欺负外人!”瞎子赔笑道。 石头听得火冒三丈,怒道: “你们是不欺负外人,竟欺负自己人了!专门抢红莲教自己人的钱,抢完了还来青楼听曲儿,你们还我银子!” 常威瞥了眼石头,道:“二当家,这家伙是红莲教的教徒,没啥用,宰了吧。” “我来动手,别弄脏了二当家的衣服。”瞎子嘿嘿笑着拔出了匕首。 云缺摆了摆手,道: “自己人,石头是刑部的眼线,你们宰了他,刑部就要找你们麻烦了。” 常威和瞎子听闻后立刻跳了起来。 “呦!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刑部的官人,久仰久仰!” “这位大人你钱掉了,一百两银票,我帮你捡起来,你要收好啊。” 石头从瞎子手里接过银票后,眼泪汪汪,一脸幸福,心说钱不重要了,名声比钱重要得多啊。 刑部这棵大树一旦抱上,自己都成官人了。 再次见到常威和瞎子,云缺挺高兴,至少两人还活着。 见两人夸张的姿态好笑,云缺敲了敲桌子,道: “云老鬼,牧小妖,你们的新名字不错嘛,骂我还不算,把郡主也给捎带进去。” “这不是随便起个化名嘛,嘿嘿。”常威尴尬道。 “以后用真名即可,郡主已经给你们求来了无罪之身。”云缺道。 “真的!” 常威和瞎子两人异口同声,无比惊喜。 “当然是真的,等处理完红莲教这边的堂口,你们跟我回刑部重新录入身份,从此就是大晋的正常百姓了。”云缺说完,加了一句道:“再要打家劫舍,我可保不住你们。” “肯定不会了!要不是被佟岐所害,凭我常某人的本事,到哪不能混口饭吃!”常威豪气道。 “二当家,你们刑部还缺不缺人?眼线这行当,我熟啊!”瞎子笑呵呵的道。 石头到现在终于听明白了。 原来两人和云缺早就认识,他现在有了种危机感,觉得自己的生意要被抢。 云缺白了两人一眼,道: “这次剿灭红莲教,侍郎大人亲自带队。” 话不用多,一句即可,常威和瞎子互相看了眼,大喜过望。 难得的投名状! 只要在刑部侍郎面前立功,还怕将来没出路么。 常威神色一正,道: “令狐豪那家伙不好对付,他是六品道门高手,另外两个副堂主是七品武夫,都是令狐豪花费重金聘请的高手。” 得知令狐豪的真正修为,云缺彻底放心下来。 刑部这边来了三位六品武者,几十位七品和八品的令史,加上一万军兵,令狐豪绝对逃不掉。 “你们混进红莲教多久了,有没有教主的消息。”云缺道。 “教主十分神秘,我们从来没见过。”常威道。 “红莲教运的货,都从何处而来。”云缺道。 “什么地方都有,附近的几座城池运来不少,有的货从很远的城镇运来。”常威道。 “很远?”云缺疑惑起来。 军械这种东西,集中在皇城周边的大城重镇,按照红莲教的一贯作风,大多是从皇城或者附近大城偷运出军械,送往远处才对。 这次居然反过来了。 云缺隐隐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劲。 “你们可知红莲教的货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云缺道。 “令狐豪看得很严,谁也不许开箱,副堂主也不例外,不许外人接触货物。” 常威说着,狡诈一笑,道:“不过我留了个心眼,在一次运货途中,用一根长钉子从箱子缝扎了进去,我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云缺道。 常威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道: “硝石!” 听闻硝石两个字,云缺的神色豁然一变。 少量的硝石可以当做药物,算常见之物。 但红莲教运的可不是少量,而是五百多箱! 一旦大量硝石出现,那么只能有一个用处。 制作火药! 云缺沉声道: “堂口在鸿雁城什么方位。” 常威想了想,道:“中心区域,对,差不多在正中心!那套院子值不少钱呢。” 瞎子补充道:“伏妖大阵的阵基就在附近,地段极好,普通人想买都买不到。” 此时云缺的目光变得阴沉下来。 红莲教运来了大批硝石,而位置又在鸿雁城中心,伏妖大阵的阵基附近,其目的已经显而易见了。 对方明显要炸毁鸿雁城里的伏妖阵! “引君入瓮……绝户计!” 云缺此刻想通了前因后果。 令狐豪最近大张旗鼓招兵买马的举动,就是在吸引大晋的注意力,如同火烛般,引飞蛾扑来。 令狐豪要在炸毁伏妖大阵的同时,一箭双雕,重创大晋的兵马! 而今天,正是刑部围剿的日子! “离开这里,快走!” 云缺豁然起身,目光凝重。 “怎么了?我们去哪?”常威不解道。 “出城,越远越好!” 云缺来不及解释,直接破窗而出,脚下气旋暴起,朝着红莲教的堂口狂奔而去。 常威和瞎子见云缺的模样,立刻意识到情况危急,二话不说,冲出客栈朝着城外跑去。 石头也不傻,跟着两人一起逃。 红莲教的堂口,已经被大批军兵包围。 上官鸿途阔步走进大门,身后是陈洲骅与一众刑部令史。 城守将军被上官鸿途安排在院子后方,防备有红莲教的高手趁机逃走。 这一次,刑部布下了天罗地网! 上官鸿途沉着脸站定于院落当中,一众令史刀剑出鞘,数百名守军手持弩箭分布在院子里。 一些红莲教徒看到大批官兵出现,显得惊魂不定,手足无措呆在原地。 上官鸿途没理睬周围的教徒,朝着深处的大屋朗声道: 第154章 鬼脸骑士 天门关,大晋东方的边关重镇。 再往东,便是与天门关遥遥相对的邵武国边关。 两处边关之间,是宽敞的峡谷地带,两座边关各自修建在峡谷的两端。 此地为国界,来往客商需要通关文牒方可通行,必须在白天,入夜不进关。 黄昏已至。 天门关的大门缓缓合闭,最后一波客商共计百余人,赶着马匹车辆匆匆前往邵武国边关。 峡谷不算长,落日的余晖却照不到谷底,显得格外昏暗。 一匹马走在人群最后。 马上坐着两人,一个是身形魁梧的骑手,戴着一副鬼脸面具,另一个是身形娇弱的女人。 女人有着一张还算漂亮的脸睱,可不知为何,年轻的脸庞上遍布着一个个伤疤,若仔细看,连她的脖子上也全是疤痕。 那些看起来触目惊心伤疤,是檀香所烫。 “终于……能回家了!” 女人激动得浑身颤抖,眼泪滚落,眼眸里没有向往,而是充满了仇恨。 “誉王世子凌辱我多日,把我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这笔账他们要用命来偿还!” 女人恨声大骂,她正是消失于誉王府的邵武国璇玉郡主。 “就算我当真不守妇道,他们也不能拿我当狗一样欺辱!我是邵武国郡主!大晋敢如此对我,邵武国不会就此罢休!”璇玉郡主一边痛哭一边大骂。 她身后的骑士语气平静的道: “辱人者,人恒辱之,堂堂郡主被欺辱到如此模样,邵武国的皇帝若不闻不问,将威严尽失。” “陛下肯定会出兵!”璇玉郡主恶狠狠的道:“大兵压境之日,我要亲眼看着誉王一家畜生如何家破人亡!如何惨死街头!” “郡主的执念,一定会得偿所愿。”鬼脸骑士始终语气平静。 邵武国边关遥遥在望。 璇玉郡主冷静了下来,回头看着将她救出誉王府并一路护送至此的神秘骑士,眼中的恨意散去,呈现出一抹柔情。 “跟我回邵武国,我要你做我的驸马,这辈子,我不会亏待你。” “多谢郡主好意,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暂时去不了邵武国,只能送你到这里。”鬼脸骑士平静道。 “你也看不起我是么!你嫌弃我被毁掉了容貌,嫌弃我经历的那些屈辱!”璇玉郡主眼中含泪的道。 “不,我不嫌弃你的容貌,也不嫌弃你的经历,更不嫌弃你经历的苦难,因为我遭遇的苦难,比你还多。”鬼脸骑士的语气出现了一丝感慨。 “既然你不嫌弃我,就做我夫君!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璇玉郡主充满期待,深情的望着鬼脸骑士。 “我很丑,配不上郡主。”鬼脸骑士道。 “我不在乎!我只要你的人,你即便模样如同恶鬼,我也不在乎!你是我的骑士,有你在,我才有勇气活下去!”璇玉郡主倾诉着,热泪盈眶。 鬼脸骑士沉默了一下,用一只手揽住了璇玉郡主的纤纤细腰。 这一刻,璇玉郡主觉得无比温暖,仿佛被柔情所包裹,她不愿再想任何事,邵武国也好,大晋也罢,她统统不想去理会,只想沉浸在这片难得而真诚的感情当中。 可惜, 温暖只是片刻,便被一把冰冷的短剑所贯穿。 噗! 鲜血迸溅,染红了裙衣。 璇玉郡主不可置信的缓缓低头,望着从心窝里穿透的剑体,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救她逃出死地并一路护送到边关的鬼脸骑士,会在这时候对她下手! 璇玉郡主已经说不出话来,艰难的转回头,目光迷茫的望着身后的骑士。 那张鬼脸,在此刻看来凶恶而无情。 “抱歉了郡主,你只是我的工具,工具,不配拥有主人的感情。” 鬼脸骑士在郡主耳畔轻声低语:“不足一里便是邵武国边关,马匹会自行抵达,只要剑不拔出来,你的生命就能坚持到边关之下,边军会眼睁睁看着你咽气,只有璇玉郡主的死,才会令邵武国真正愤怒,从而引发大战,你,是一枚弃子,是一条引线。” 说罢,鬼脸骑士跳下马匹。 马儿驮着璇玉郡主继续前行,走向邵武国的边关,一路上滴滴答答,不知滑落着绝望的泪水还是滚热的鲜血。 鬼脸骑士走在昏暗的峡谷中,两侧崖壁上的落日余晖在飞快退去,仿佛在回避着峡谷里的恶魔。 不久后, 邵武国边关传来嘈杂之声,有人发出惊呼,有人大呼救人,乱作一片。 听着远处的嘈杂,鬼脸骑士渐渐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鬼脸骑士展开双臂,好似要拥抱天地,声音嘶哑中透着一股癫狂: “乱世,以成!” …… 天祈城,皇宫金銮殿。 皇帝殷子受看了一天奏折,觉得头昏脑涨,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吩咐退朝。 殷子受心里始终惦记着草原别吉,那女人的床地之术了得,这几日皇帝夜夜笙歌,以至于白天都没什么精神。 正准备去寝宫,殷子受刚站起来,忽然听到大殿外传来一声轰鸣。 整个金銮殿随之颤了几颤! 殷子受一个没站稳,直接仰面摔倒,旁边的老太监鬼魅般上前,扶住了即将倒地的皇帝。 群臣大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些武官冲出殿外查看。 极远处,一片火光大起! “何处的响动!” 殷子受站稳后,惊魂不定的大喝。 很快有武官回报: “陛下,不是皇城,是城外传来的动静!” 殷子受放心下来,城外的动静再大,只要天祈城安然无恙,他这个皇帝就没有危险。 首辅周史伯站在金銮殿门口,长眉紧锁,低语道: “鸿雁城的方向,到底出了什么事……” 皇帝很快下令,命白厌率领金吾卫出城查看状况,大殿内,一众群臣惊疑不定。 比起朝堂内的文武百官,刚跑到城门口的常威瞎子和石头三人此刻如同木雕泥塑,直勾勾看着城内。 三人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废墟! 整个鸿雁城几乎被炸毁了一半,残存的城墙上遍布裂痕,地面开裂,火光四起。 眼前的荒芜,让三人觉得自己好像到了阴曹地府,而非人间。 “炸……炸了!”瞎子哆哆嗦嗦的道。 “红莲教跟刑部同归于尽……疯子!红莲教全是疯子!”常威声音颤抖,满脸都是后怕。 他们若是晚跑一会儿,现在至少缺胳膊断腿,能活下来都算命大。 石头根本说不出话来,嗓子仿佛被铁块子堵死了一样,心跳如雷,脑子一片空白。 “大当家,我觉得咱们以后别去刑部为好,太危险了。”瞎子惊悚不已的道。 “何止危险,红莲教这群疯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是屠城啊!”常威惊恐的道。 “二当家……二当家会不会被炸死了!”瞎子道。 “摧毁半座城的火药,六品都未必扛得住!我这种七品必死无疑!”常威无比忌惮的道。 “咱们怎么办?是溜之大吉,还是去找找二当家的尸体,把他埋了?”瞎子问道。 “去找二当家,他未必会死。”常威凝重道。 “红莲教主都弄不死二当家,我也觉得二当家很可能还活着。”瞎子道。 两人立刻动身,赶往废墟中心。 “我、我也去!”石头终于艰难的说出一句话。 “你有修为么?一边凉快去,别拖后腿!” 常威怒斥了一句,石头立刻不敢作声,在原地焦急等待。 一路寻去,常威和瞎子心惊胆寒。 太惨了! 满目疮痍,到处是残垣断壁,焦糊的尸骨随处可见。 整个鸿雁城没有半点声音,犹如地府般一片死寂! 终于,两人来到红莲教原本的堂口附近。 这里出现了一个大坑,数丈深,方圆百余丈,外围地面全是龟裂。 大坑黑漆漆,仿佛通往死域的通道。 云缺的身影,就站在大坑旁边,一身黑衣,在夕阳下显得无比冷冽。 见云缺还活着,常威和瞎子齐齐长出一口气,背靠背瘫软在地。 不止云缺活着,陈洲骅与刑部的三十余名令史都活着。 陈洲骅还好些,伤势不算重,其他人大多是重伤,身上有大片烧伤。 伤势最重的,是上官鸿途。 这位刑部侍郎左臂被彻底烧焦,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浑身焦糊,头发眉毛一根不剩,半张脸被烧焦,整个人气息奄奄,倒在地上。 除了刑部这几十人之外,调集而来的万名军兵与那位六品境界的城守将军,尽数葬身于火海。 附近的数十万百姓,也在这次劫难中丧生。 云缺和陈洲骅正在查看上官鸿途的伤势,两人紧锁眉头,神色沉重。 “气息微弱,但心脉尚在,应该还有救,必须尽快赶回皇城。”云缺把着脉,沉声道。 “若没有侍郎大人,我们绝对难逃厄运,红莲教这帮狗东西!”陈洲骅怒骂道,五官狰狞。 陈洲骅是官场的老油条,他很少会真正动怒,但今天,他恨不得将红莲教的人全部抓起来,挨个的扒皮抽筋! 如果没有上官鸿途,他陈洲骅今天也在劫难逃。 六品武者的肉身程度,绝对扛不住这种爆炸。 上官鸿途的修为虽然也在六品,却是六品巅峰,半步金身境! 有上官鸿途抵挡了大部分冲击,陈洲骅与一众刑部令史才能活下来。 云缺的伤势最轻。 他也在上官鸿途身后,加上有妖刀护体,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尽管没什么伤势,但云缺此刻的目光已经被杀意铺满。 “宗师,不可辱……” 望着奄奄一息的上官鸿途,望着四周废墟里大小不一的无数尸骸,云缺冷声低语: “红莲教,我早晚把你们斩尽杀绝!” 第155章 死无全尸才叫痛快 上官鸿途的伤势太重,耽搁下去肯定没命。 云缺让常威和瞎子帮着陈洲骅照料幸存的同僚,他背起上官鸿途赶往天祈城。 御风车早被炸成了齑粉,鸿雁城里现在根本找不到马,即便找到也是受惊的马匹,无法行路。 云缺以脚力赶路。 七品武者的速度尽数爆发,一步数丈,比御风车还快。 石头正在城门口心惊胆战的等着,看到云缺狂奔而来,立刻大喜。 “云大人!你没事就好!” 一句话没等说完,云缺已经飞掠而去。 从黄昏直至午夜,云缺终于赶到皇城。 进城后不找医馆,直奔学宫。 上官鸿途的伤势,医馆治不了,只有去回春殿才有希望。 到了学宫,正好黑面虎宋道理今夜巡查,黑着一张脸,站在大门口。 “宋先生通融一二,刑部侍郎大人为救一众下属险些丧命,情况危急,需要尽快医治。”云缺焦急道。 本以为黑面虎会为难,不料宋道理沉着脸道: “上官鸿途曾经于学宫求学,亦是学宫学子,把他交给我即可,你去忙吧。” 宋道理接过上官鸿途,身形晃动了一下便消失在原地。 云缺终于松了口气。 上官鸿途到了回春殿,就算保住一条命。 云缺没进学宫,直接返回刑部,找到尚书姜落君禀报鸿雁城发生的经过。 姜落君一身官袍,端坐在刑部大殿,脸色阴沉。 这么晚了不仅他没睡,文武百官估计今晚谁也不敢睡,都在等待巨响的真相。 姜落君摩挲着右手上的黑铁戒指,听云缺讲述完整个经过,一掌拍在木桌上。 坚固的大桌被砸了个粉碎! “伤我刑部侍郎,红莲教好大的贼胆!” 姜落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对云缺道:“随我进宫面圣。” 云缺本不想去,去了肯定挨骂,可身为刑部官员,尚书大人下令,他没办法只能跟着。 果不其然, 皇帝得知了鸿雁城发生的一切后,指着姜落君的鼻子,从半夜一直骂到快天亮,口水都喷尽了。 皇帝真正愤怒的,并非死了几十万百姓,而是鸿雁城的伏妖大阵被毁掉。 大晋百姓无数,死多少,皇帝其实都不在乎,但伏妖大阵只有三座,那是殷子受辛辛苦苦打造的招牌! 伏妖大阵越多,百姓就会愈发敬仰他这位皇帝,如今轻而易举就被毁掉一座,殷子受哪能不恨。 骂归骂,皇帝并未责罚姜落君。 殷子受很清楚,红莲教用了鱼死网破的手段,这次去的是刑部也好,禁军也罢,谁到了都是一个后果。 等骂够了,殷子受脸色铁青的吩咐道: “红莲教一案,移交司天监!你们刑部不用插手了!都回家养伤去罢!” 姜落君和云缺几乎是被轰出的金銮殿。 堂堂刑部尚书,今天把老脸全部丢光。 直至傍晚,陈洲骅等人相继归来。 看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令史,姜落君摇头苦叹,命众人这些日子养伤即可,等伤好得差不多了再回来。 反正最近刑部算清闲了。 皇宫血案的贼,抓不到,璇玉郡主的踪迹,找不到,终于有了红莲教的线索,还差点全军覆没。 至此,刑部在六部面前更抬不起头来,经常被人私底下议论,有人还给刑部改了个名称,戏称为饭部。 饭桶的饭。 意为刑部里都是一群只会吃闲饭的饭桶。 云缺在刑部帮着常威和瞎子重新录入身份,又给了石头一百两银票,将其打发走了。 第156章 我忍你很久了 司天监的调令,云缺无法拒绝,敷衍的拱了拱手,听从调配。 司天监没有多少实际权力,平日里的存在感也不强,但地位在刑部之上,皇帝下过圣旨,如果遇到诡案,人家有权征调六部乃至禁军协助办案。 “不知花大人想要下官如何协助。”云缺往旁边一坐,心不在焉的道。 “卷宗库,我要一切与红莲教有关的卷宗,你全部整理好。”花不谢毫不客气的命令道。 云缺带着对方来到刑部卷宗库,一顿翻找,将关于红莲教的卷宗全拿了出来。 看完卷宗,花不谢道: “将此次鸿雁城围剿红莲教的所有前因后果,全部写出来,包括所有细节。” 云缺找来纸笔,开始书写经过,从石头这个眼线开始写起。 好不容易将大致经过写完了,花不谢看了两眼后,道: “带上纸笔,跟我走。” 两人离开刑部。 先在城里找到石头。 暗中跟着石头半天,观察其一路的行踪。 石头干起了老本行,继续替人要债,在东家面前点头哈腰一脸讪笑,要债的时候横眉立目一脸凶相。 半天后,花不谢放弃观察。 正好晌午,云缺以为对方饿了,该吃口饭了,结果花不谢马不停蹄的赶回司天监,找了个空屋子,审讯犯人一样,让云缺将如何安排石头混进红莲教的所有经过仔细写出来。 云缺没办法,饿着肚子开始写。 写完后,又跟着花不谢返回刑部查卷宗,这次是查云缺自己的。 看过云缺曾经在天牢里的经历后,花不谢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把你的来历,身世,从小到大所有的经历全部写出来。” “我又不是红莲教的人,查到我头上是什么意思?”云缺怒道。 “口说无凭,鸿雁城劫难涉及数十万百姓之死,乃大晋立国以来最大的惨案,其中包括上万守军,那些死掉的守军是听从刑部调令而来,你们刑部去鸿雁城,又是因为石头这个暗线,而你,是制造暗线之人,你很有可能是这场惨案的源头。” 花不谢语调平淡的说完,往大椅上一坐。 云缺压了压火气,说了句好,开始写自己的经历。 从孤苦伶仃,沿街乞讨,到助人为乐,尊老爱幼,反正有的没的一顿瞎编。 好不容易写好后,天都快黑了。 一天没吃饭,云缺饿得肚子咕咕叫,正好刑部这边开饭。 “花大人忙碌一天,尝尝刑部的饭菜可还合口。”云缺打算去吃饭了,实在太饿。 花不谢看着云缺写的经历,冷淡道: “你以往的经历很古怪,你曾以一己之力铲除乌家寨上百名战巫,说明你是个凶悍之人,但你却在藏石镇天天做好事,老人跌倒你不仅帮着扶起来,还给人家铜钱去看病,你这经历,肯定造假了,我要去藏石镇仔细调查你的底细。” “你去查吧!随便查!我去吃饭了。”云缺转身就走。 “你也得一起去,等我找到你的熟人,让其当面与你对质一番。”花不谢道。 云缺又压了压火气,道:“行,你官大,你说了算,去哪都行,等我吃完饭的。” “外面传的果然不假,刑部,该改为饭部了,整天除了吃饭,你们还会点什么。” 花不谢冷淡道:“事关鸿雁城惨案,早一天结案,百姓便早一天安稳,司天监办案从来不会拖沓,现在就跟我走。” “我饿啊!”云缺怒道:“吃顿饭才多长时间!” 第157章 一身全是嘴 之所以询问穹音,是因为云缺怀疑红莲教与邵武国有关。 红莲教的财力太过惊人,背后肯定有强大的势力支撑,而邵武国别看近年来与大晋相安无事,其实始终惦记着晋国这块肥肉。 前朝大燕的时候,邵武国始终在寻找机会吞没燕国,只是从未成功而已。 邵武国就像一头装睡的狼,蛰伏在大晋附近,等待时机,咬上一口肥肉。 红莲教的存在,在云缺看来有可能是邵武国的一份黑手,用来削弱大晋。 “楚红莲……” 穹音思索了良久,缓缓摇头道:“我没听过这个名字,邵武国的朝堂上没有此人。” 穹音不认得,云缺略微失望,又问道: “璇玉郡主你应该知道吧,她在邵武国地位如何。” “邵武国有很多郡主,郡主没什么地位可言,金枝玉叶而已,邵武国没有灵芸郡主那般万民敬仰的郡主,不过璇玉郡主的父亲御王朱寿,却手握大权,朱寿主要掌管边军,是邵武国皇帝的左膀右臂。” 提及御王朱寿,穹音的声音变得无比冷冽。 因为朱寿,就是觊觎穹音穹舞美貌,当年陷害穹家的元凶。 回到西楼后,云缺始终皱着眉。 璇玉郡主已经失踪多日,从路程计算,人家也许逃回了邵武国。 邵武国很有可能借此事大做文章。 璇玉郡在王府里的处境肯定不太好过,被欺负甚至被打骂都有可能。 郡主受了欺负逃回娘家,只要这个娘家不是弱小的势力,一定会来讨要说法。 邵武国自然不弱,而且比大晋要强大得多。 反正头疼的是殷子受,云缺散去思绪,打开小木盒查看蛊虫。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剥皮蛊实在太丑了! 巴掌大小,扁平的身体遍布绒毛,身后有一条老鼠尾巴,身侧是两排细爪,头部生着蚊子般的口器。 这玩意乍一看,就像蜈蚣老鼠和蚊子融合在一起的变异怪物。 尽管云缺斩妖无数,看到这种狰狞的蛊虫,还是直皱眉。 换成旁人,怕是看一眼就得赶紧扔掉。 尤其是女孩,绝对会尖叫不断,这东西简直是少女的噩梦! “穹音该不会要害死我吧?” 云缺嘀咕着将剥皮蛊从盒子里拿了出来。 蛊虫现在是无主状态,浑浑噩噩,不知逃走,但身体被抓住后会自然而然的晃动挣扎。 这一晃,显得更恶心了。 云缺紧紧皱着眉,咬了咬牙,将蛊虫放在左臂上。 剥皮蛊嗅到血肉气息,立刻将口器扎进皮肤,贪婪的吸食起来。 云缺仔细感受着血液的缓慢流逝,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还别说, 剥皮蛊吸血的位置,确实是血肉比较薄弱之处。 由于武夫气血旺盛,流逝的血液很快得到补充,如此循环之下,左臂相当于不断在强化。 云缺一边感受着这份奇怪的感觉,一边思索着下一处强化的位置。 想着想着,神色古怪起来。 身体其他部分都好办,一块一块吸呗。 但要害处怎么办呢? 这是个问题。 很大的问题! 正胡思乱想着的时候,云缺发现剥皮蛊两侧的细爪越抓越紧,很快那些细爪纷纷扎进皮肤,能看到一条条红线从细爪中流进剥皮蛊的身体。 “嘶!嘶!嘶!” 云缺一个劲儿抽冷气,他现在恍然大悟。 原来剥皮蛊不止头部一个口器,一身全是嘴!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剥皮蛊灰色的虫身几乎转为血红。 云缺将其从手臂上抓了下来。 也就是七品武夫,换成八品都扛不住。 第158章 放大师姐出来咬人 路边,荒林。 云缺趴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一身树叶,连嘴巴里都是,头顶还插着根树枝。 幸亏飞行法器飞得不算太高,云缺直接掉在林间,挂在了树上,看着狼狈,并无伤势。 花不谢更狼狈,挂在另一个树杈上,原本整整齐齐的短发现在乱糟糟一团,领子被树干洞穿,挂在树上跟个吊死鬼差不多。 “呸呸!” 云缺吐出嘴里的树叶子,一晃身跳落地面,抬头骂道:“你会不会飞啊!不会飞就骑驴!” 花不谢一时下不来,把领子撕开才落地,顶着一头鸟窝般的乱发怒视着云缺,道: “你身上怎么会有那么恶心的虫子!”火山文学 “当然是疗伤用的,一只小虫把你吓个半死,司天监的人果然金贵。”云缺道。 “我最恨虫子!再让我看见你身上的虫子,别怪我动手。”花不谢冷声道。 “又没非让你看,你自己好奇怪谁。” 云缺冷笑了一声,心说你不是恨虫子,而是怕虫子,剥皮蛊都能吓个半死,我身上还有一只更大的虫子呢,看到非得吓死你。 花不谢面无表情的整理了一下头发,当先走出荒林。 距离鸿雁城已经不远,两人步行赶到城内。 如今的鸿雁城,满目苍夷,到处是废墟。 百姓们有的枯坐在废墟里发呆,有的到处乱翻寻找着失踪的亲人,哭泣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半个鸿雁城被炸毁,剩下的另一半虽然还算完整,有许多幸存的屋舍,但这次劫难的阴影已经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望着路边凄惨的百姓,花不谢的眉头微微锁着,心情沉重。 城门口附近搭建着帐篷,架着大锅,守军在施粥,排队打饭的百姓数以千计,看不到排尾。 自从灾难发生后,天祈城派来了大批军兵,协助鸿雁城守军清理废墟,重建城镇。 但这么大一座城,想要恢复原样,绝非近期能做到的。 残破的鸿雁城,如同一块狰狞的伤疤,就此刻在了大晋百姓的心头,也刻在了皇帝的脸上。 距离施粥帐篷不远的一块石头上,坐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娃,端着空碗在发呆。 小女娃脸上黑一块红一块,沾着血迹和泥巴,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但看得出是件新衣服。 花不谢的脚步停在小女娃近前。 她走过去轻声问到: “怎么不吃饭,排队就可以打到热粥,能填饱肚子。” 轻声细语,十分温和,与花不谢平日里的一张死人脸截然不同。 云缺好奇的瞥着对方,没想到花不谢居然也有表情。 小女娃看了看空空的饭碗,又抬头看了看花不谢,好像犯了错似的垂下头道: “我不吃,阿娘说做错事的孩子,不许吃饭。” 见小女娃说得可怜,花不谢揉了揉对方的头,道: “你是个小孩子,即便做错了事也没人会怪你,你阿娘不会忍心让你饿肚子。” “我……我做了很大的错事。”小女娃显得十分内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爹娘在何处,我帮你去说情。”花不谢道。 “不见了,都不见了……”小女娃瘪着嘴,忍着不哭,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花不谢深吸一口气,一时说不出话来,眼眸里除了同情之外,更多的,是愤怒。 愤怒着红莲教的恶行! 云缺蹲在小女娃面前,道: “小妹妹,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我是刑部的官差,我来分辨一下,如果你做错了就不许吃饭,如果你没错,那就可以吃饭了。” 对付小孩子,云缺是有经验的,那就是融入小孩子的世界。 孩童的世界其实很简单。 并没有多么复杂的道理可言,但前提是,能理解她们的世界才行。 第159章 捕蛇人 花不谢别看为人冷漠,整天面无表情的一张死人脸,但结账这方面相当痛快,直接答应了晚饭钱她出。 云缺这才指着账本道: “二十五家商户,总共卖给红莲教的硝石只有万斤左右,这明显是糊涂账,掩人耳目而已。” 花不谢拿过账本重新算了下,没发现糊涂在什么地方,疑惑道: “什么地方不对?一月之内的硝石售卖,账本上记载得清清楚楚。” 云缺瞥了眼对方,道:“花大人,没见过硝石吧。” 花不谢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是没见过,有问题么。” “当然有问题!你可知半人高的大箱子,能装多少斤硝石。”云缺道。 “一百斤?”花不谢猜测,见云缺面带嗤笑,立刻改口道:“二百斤!” “差远了,半人高的箱子,大致能装五千斤硝石!” 云缺喝着茶水道:“二十五家商户总共卖给红莲教两大箱子硝石,可红莲教的堂口里堆着至少五百多个大箱子,不是掩人耳目是什么,花大人不妨猜一猜,其余的硝石,红莲教是从何处弄来的呢。” 花不谢没见过硝石,云缺可见过。 七叔的庸医馆里就有,那东西一片一片的,可入药,入手很有份量。 花不谢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沉思不语。 硝石并不罕见,她知道云缺没必要骗她,既然账本只是红莲教用来吸引调查者的注意力,那么真正的大批硝石,又是从何而来呢? 花不谢很聪明, 能成为监正弟子便足以证明她的心智不俗,这些年经手过无数诡案,大部分都被她一一破解,花不谢对自己的办案能力相当有自信。 可今天,她实在想不出红莲教那些硝石的真正来源。 沉吟良久毫无头绪,花不谢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云缺,人家正悠哉悠哉的品着茶,一副慵懒模样。 “你知道?”花不谢道。 “当然知道。”云缺道。 “硝石到底从何处而来?”花不谢追问。 云缺故作惊讶的道: “连我们刑部的饭桶都知道的事,司天监的办案高手,难道会不知道?” 云缺此时的模样,让花不谢咬牙切齿,气得脸色发青,偏偏又发作不得。 人家知道重要线索,翻脸的话,她根本不知从何再查起。 忍了忍怒气,花不谢冷声道: “怎样你才肯说!” 云缺倚在椅子上,懒洋洋的道:“晚饭吃点好的,明天的饭钱你也得出。” “可以!”花不谢答应道。 “其实简单得很,你只要想一想硝石从何而来,就知道真相了。”云缺道。 “硝石,从何而来?”花不谢疑惑道。 云缺愣了愣。 合着这位不仅没见过硝石,连硝石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还以为司天监的高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呢,原来是个棒槌,云缺腹诽了一句。 “硝石矿,红莲教手里肯定有至少一座硝石矿,或是他们发现开采,或是从别人手里买的,既然别的线索没有,不妨从硝石矿入手。”云缺道出真正的线索。 花不谢眼睛一亮,狠狠一拍桌子,道: “原来如此!我们立刻调查大晋之内的所有硝石矿!” 惊喜之余,花不谢未曾发现自己的语气都变了,我们二字,把云缺当做了真正的同僚。 之前她根本没想着云缺会有什么用,调遣云缺,纯粹是为了报复而已。 有了新的线索,花不谢觉得轻松很多,胃口也有了,闷头吃饭,很快把饭菜吃光。 看着对方不那么讲究的吃饭模样,云缺终于发现花不谢一个优点。 这家伙不挑食,剩饭剩菜照吃不误。 吃完饭,两人决定返回皇城。 调查硝石矿不难,去工部即可。 工部管辖大晋之内的土地、田产与各类资源,矿山也在其管辖之内。 矿山归属朝廷所有,但朝廷未必会全部开采,有些矿山会出售给商贾。 无论朝廷自己开采还是出售,矿山这种东西必定会记录在册。 到时候只要详查最近频繁开采的硝石矿,就有可能是红莲教的产业,顺藤摸瓜,也许能将红莲教重创。 “红莲教既然做账混淆视线,说明那处矿山一定有人驻守,到时候给他们来个一锅端,让你们大师姐出马,肯定手到擒来。”云缺道。 “不必,红莲教的教主不会将一座矿山当做大本营。”花不谢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有备无患嘛,如果真遇到那个教主怎么办,你能打得过么。”云缺道。 “大师姐……”花不谢神色变幻了一下,道:“大师姐情况比较特殊,无法频繁出手,只能请她出面一次,必须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云缺听得愈发奇怪,道: “只能出手一次?怎么你们大师姐,用一次就坏了么?” 花不谢瞪了云缺一眼,道: “我知道说不过你,不过你别得意,敢当面对大师姐出言不逊,我保证你会后悔。” “呵,当面说算什么本事,我最拿手的就是背后损人。”云缺笑道。 花不谢无言以对。 她算看明白了,人家就是个没脸没皮的主儿,跟这种人置气,最后能把自己气死。 城门处,两人再次看到了之前那个小女娃。 小女娃正坐在坍塌的城墙上,晃着小脚在发呆。 也不知吃没吃到饭。 花不谢轻声叹了口气,看到小女娃,她就觉得心情沉重。 旁边的云缺原本一副闲散模样,此刻忽然鼻翼动了动,眸光一冷。 云缺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此时是午后,暖和的阳光落在小女娃身上,给这个孤儿多添了几分温暖。 然而一片黑影,却突然将小女娃身上的阳光驱散。 小女娃坐着的城墙之外,出现了一颗狰狞的蛇首! 那蛇首遍布金色鳞片,比小女娃都要庞大数倍,张开的大口好似黑洞,无声无息的朝着小女娃吞下。 妖! 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的鸿雁城,居然出现了妖物的踪迹。 而刚刚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小女娃,将丧命于蛇口之下! 花不谢看到蛇妖的瞬间,豁然大惊,浑身法力运转,抬指点向蛇妖,口中快速喝道: “不昧不落,无绳自缚!” 呼!!! 一片狂涌的气息顺着花不谢指尖冲出,形成一条无形锁链,将蛇首牢牢缠住。 花不谢动用了儒家六品立命境的全力。 这一手隔空束缚类的法术,施展得又快又准,及时化解了小女娃被吞杀的危机。 在花不谢动用法术的同时,云缺身形掠出,直奔城墙。 花不谢的法术自然最快,将蛇首困住后,云缺才冲出一半距离。 但云缺没停,仍旧狂奔向城墙。 像极了想要救人结果被人家提前解除了危机,懊恼难堪又下不来台的模样。 见云缺的模样,花不谢暗自得意了一下。 毕竟她是六品儒修,境界上压着云缺一头,而武夫的战力又只能近身,离得远了只会无能狂怒。 花不谢这份小小的得意刚刚升起,就被城墙上探出的第二颗蛇首惊得消失殆尽! 在小女娃的另一侧,同样一颗遍布金色鳞片的巨大蛇首张开大嘴,朝着下方小小的身影吞去。 小女娃面朝着城里,看不到身后有东西,她还奇怪为何刚刚见过面的大哥哥,正朝她这边猛冲,速度快得吓人。 当蛇首即将吞下之际,云缺到了城墙下,一脚踏出,将城墙硬生生踩出一个豁口,两步便跃了上去,同时长刀出鞘,呼啸着横斩而出! 咔嚓!!! 从奔行,到跃起,再到最后的出刀,云缺这一连串的动作仿佛预演过多次,无比顺畅。 一刀之力,直接将硕大的蛇首斩断! 当妖蛇的鲜血如同雨水般洒落,小女娃终于发现来自身后的凶险。 望着掉落城墙外的庞然大物,小女娃惊呆在原地。 云缺落在城墙后,再出了一刀,将那头被花不谢以法力缠住的蛇首斩断。 嗡!! 刀锋一震,其上的蛇血散落。 长刀归鞘。 城墙上,云缺一身黑衣,傲然而立! 云缺用的只是毒牙刀而已,杀一头同阶妖兽,用不着动用妖刀。 直至此刻,花不谢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低语道: “七阶妖兽,双首金鳞蟒……” 刚才情况危急,她只顾着救人,一时没看出妖物种类,这只七阶蛇妖有两颗蛇首! 望着云缺的身影,花不谢心里再没了任何得意,升起一阵后怕。 以她现在的境界,无绳自缚这种程度的法术,做不到接连催动,其中需要一定的间隔。 而这份间隔,足以让双首金鳞蟒吞杀掉小女娃。 花不谢现在才知道, 原来云缺闷头冲向城墙,是因为人家早就认出了双首金鳞蟒,早料到还有一颗蛇首会出现! 花不谢眸光晃动,在心里惊疑自语。 “好可怕的猎妖经验,他究竟杀过多少妖物!” 花不谢经常与妖物打交道,办的也全是与妖邪有关的诡案,以她对妖物的了解,远远超过旁人。 这也是身为司天监高手,引以为傲的地方。 但今天,花不谢的这份傲气,在云缺面前荡然无存。 斩杀掉双首金鳞蟒后,云缺微微皱着眉,望向城外。 大晋有妖邪不假,但多在偏远之地,像天祈城鸿雁城这种大城重镇,附近很难看到妖物。 花不谢急匆匆登上城墙,查看过小女娃并无伤势后,将其送到城下,并叮嘱别来城墙附近。 等小女娃踉跄着跑远,花不谢疑惑道: “双首金鳞蟒大多盘踞于丛林深处,不该轻易出现在城镇附近,究竟从何处来?” 云缺始终望向一个方位,沉声道:“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双首金鳞蟒,而且还有不少。” “什么地方?”花不谢惊讶道。 “妖山。”云缺目光冷冽的道。 妖山里的双首金鳞蟒,云缺不止见过一条,只是当时没空猎杀而已。 而鸿雁城距离妖山并不算多远。 妖山的所在地,就在天祈城与鸿雁城之间。 “妖山……不可能!妖山有学宫的大阵,不该有妖物逃脱。”花不谢惊疑不定的道。 “回去的时候,顺路瞧瞧就知道了。” 云缺也只是猜测而已,并无根据,说完后跳下城墙,拔出剔骨用的短刀,开始剥蛇皮。 双首金鳞蟒别的地方不值钱,但皮可值钱! 其上的金色鳞片是炼制防御甲胄的材料。 花不谢内心焦急,如果妖山当真逃出妖兽,那可不是小事。 妖山里的妖物成千上万,逃出来的话,又是一场浩劫。 尤其像鸿雁城这种刚刚经历劫难的地方,伏妖大阵彻底被毁,百姓连吃饭都成问题,再来妖物,便是雪上加霜。火山文学 “不能耽搁了,必须尽快去妖山查看,否则的话……” 一句话还没说完,花不谢变得目瞪口呆。 蛇皮,剥完了! “太快了吧……” 花不谢茫然的呢喃着,看云缺的眼神好像在看着什么可怕的怪物。 那双首金鳞蟒十丈长短,水缸粗细,片刻而已,整条蛇皮完整剥离。 花不谢现在觉得云缺以前肯定是个捕蛇人,专门以抓蛇卖蛇为生,否则怎么剥皮这么快? 将蛇皮装在黑布袋子里,云缺道: “走吧,我完事了。” 花不谢回过神儿来,正要祭出毛笔法器,忽然东侧的天边出现一道细小白线。 那白线看似慢悠悠,转瞬即至,到了近前,竟是一只小巧的白色纸鹤。 看到纸鹤,花不谢神色一变,抬手将其接住。 纸鹤落在手心后,如同白雪般融化,并响起一道男人的声音。 声音低沉,但十分特殊,是个公鸭嗓。 “璇玉郡主已死,邵武国边军异动,速速禀报师尊。” 声音很快消失。 “谁传来的消息?”云缺好奇的问道。 “二师兄。”花不谢神色凝重的道:“邵武国出事了!” 第160章 我成了猴 妖山镇。 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小镇,今天死一般的宁静。 镇上的商户全部大门紧闭,街上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住在镇子里的人们,此时全部躲在家中,大气不敢喘,瑟瑟发抖。 空旷的长街上,一头三眼妖狼缓慢走过,狼眼赤红,嘴角残留着大片血迹,獠牙之间还塞着碎肉。 妖狼停在一处酒楼门口,仰起头,嗅了嗅二楼一处紧闭的窗口。 窗内,一座客人被吓得体若筛糠,面无人色,从窗户缝隙能清晰看到妖狼血红的眼睛。 狼妖可能吃饱了,对酒楼里的食客不感兴趣,闻了闻便离开。 空旷的小镇里,遍布着十几头恐怖的妖物,三眼妖狼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双首巨蟒,獠牙如刀的庞大猪妖,时而能听到惨叫声在小镇里响起。 平日里,作为观光妖山最佳之地的妖山镇,今天成了妖物泛滥的绝险之地! 妖狼离开后,酒楼里的客人好不容易才从桌子底下爬起来。 这些人都有官身。 为首之人是个瘦高的中年人,此人正是礼部侍郎,牛大空,在别吉面圣那天,找云缺麻烦的那位。 陪在牛大空旁边的两人,一个五大三粗,另一个长着一双小脚,正是刚刚升迁不久的马庸和牛不才。 马庸满头冷汗,颤抖的小声道: “早听说妖山镇能观妖,怎么连街上都有?该不会是假的吧?” 牛不才脸色苍白的道:“三叔,皇城这边的景致,都这么惊人吗?” 牛不才的三叔,正是牛大空,两人是亲叔侄,牛不才和马庸的官职能升得这么快,正是牛大空这位礼部侍郎的功劳。 马庸和牛不才上任后,照例打点上下,不出一月便与同僚混熟,这几日休沐,两人听说妖山镇能观妖,于是请牛大空一同来妖山镇玩乐一天。 结果刚来镇上,还没等菜上齐呢,居然有妖物出现在小镇。 牛大空两只手不停的颤抖,低声道: “那是真、真妖!我今天倒霉透顶,跟你们两个混球来什么妖山镇!这下回不去了,非得被妖物吞掉不可!” 马庸和牛不才本来怀着一丝希望,以为妖山镇里的妖物是假的,或者是驯服的妖物用来表演,结果一听牛大空此言,两人吓得瘫倒下去。 原本是来观赏妖物,看个新鲜,结果到了才发现,自己是被观赏的那个! “完了,完了,小命要交代……”马庸绝望道。 “本想去猴山看个猴,结果我成了猴……”牛不才泪如雨下。 整个妖山镇都笼罩在绝望当中。 活着的百姓提心吊胆,不知什么时候会被吞杀。 但也有不在乎的。 一处空荡荡的包子铺里,坐着个魁梧的壮汉,此人带着硕大的斗笠,斗笠边缘垂下黑纱,遮蔽了容貌。 别人都躲在家里不敢吭声,这位就坐在路边,将刚刚蒸好没人敢吃的包子往自己面前一摆,一口一个,大吃特吃。 吃包子的响动,很快引来了三眼妖狼。 妖狼停步在包子铺附近,龇起獠牙,喉咙里发出低沉吼声。 壮汉理都没理,自顾自的吃着包子。 吃完了一屉包子后,妖狼还在旁边吼。 壮汉听得不耐烦,将蒸屉扔了出去,砸在妖狼头上。 “滚开!要吃去别地儿找去!” 壮汉骂骂咧咧,把剩下的几屉包子全拿了过来。 妖狼被砸后,没敢上前,缓缓后退。 包子铺里,壮汉嫌一个一个的吃包子太慢,将面纱卷起来,往大嘴里倒包子。 面纱下,不是人脸,而是一颗狰狞的虎头! 上百个拳头大的包子,几口吃光。 整个妖山镇,除了这处包子铺有动静之外,其余的地方静如死域。 在这片死寂之地,忽然响起一声娃娃的啼哭。 哇! 婴孩的啼哭,仿佛一条引线,扯动了小镇里十余头妖物的目光。 一户人家内,刚刚生产完没几天的年轻女人,目光惊恐的望着怀里的婴孩,一时不知所措。 她的男人被婴孩啼哭吓得一哆嗦,急忙催促道: “快!快给他吃!” 女人恍然大悟,急忙解开上衣,想要喂孩子。 可越是着急,扣子越解不开。 当婴孩发出第二声啼哭之际,屋顶传来闷响,轰隆一声直接被掀开! 一头白毛巨猿出现在一家人头顶,硕大的眼珠盯住了屋子里的血食。 外面的院子里,传来其他妖物的低吼,这户人家被一群妖物团团围住。 年轻的夫妻面如死灰。 女人虽然解开了扣子,却为时已晚,她紧紧搂住婴孩,等待着即将来临的劫难。 男人挡在妻子面前,护着妻儿,闭眼等死。 白毛巨猿的长爪从屋顶探来,抓向屋子里的一家三口。 就在这时,一支巨型毛笔破空而来! 花不谢神色凝重,周身法力鼓荡,口中念念有词: “夫兵革者,以诛暴乱,威四夷……斧钺之诛!” 随着花不谢的施法,一柄数丈大小的巨斧凭空而现,呼啸着斩在白毛巨猿肩头,将其伸向屋中的手臂斩断! 大片的鲜血迸溅,巨猿哀嚎着跌倒。 六品立命境儒修施展的法术,威力惊人不说,距离极远,能攻击到百丈外的目标。 尤其施法过程赏心悦目,文气十足,加上那段玄奥的咒言,简直如同一位风度翩翩的先生,捧着书本在授课,随手一点,便教训了淘气的学生。 若是女子儒修施展出来,浑厚的文气中更多了几分飒爽。 儒修作战,如信手拈来般顺畅自如,给人一种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自信感觉,仿佛在学问之下,无论妖魔还是鬼怪,都将无路可逃。 反观武夫作战,一个词即可概括。 血腥惨烈! 在花不谢出手的同时,云缺跳下飞行法器,落在院子当中,手中黑刀爆发出漫天刀光,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花不谢的诛妖手段,轻巧灵动,威力绝伦。 云缺的斩妖手段,跟菜市场卖肉的屠夫基本一样。 就一个字,砍! 不是你咬死我,就是我砍死你。 简单粗暴。 花不谢一击重创了白毛巨猿后,再次催动那柄法力幻化的巨斧,轰鸣三次之后,终于将白毛巨猿彻底斩杀。 这份法术动用了不少法力,花不谢深吸一口气,想去协助云缺。 结果一回头,花不谢目光一滞。 院子里满地的残肢断骸,十几头妖物,看不到一具完整尸体,硕大的兽首滚了满地。 屠夫…… 花不谢在心里下意识的升起一个字眼,她降下飞行法器,落在屋内。 看了看一家三口,只是惊吓过度,并无大碍。 云缺这时也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刀,看起来要多凶悍有多凶悍。 年轻的夫妻尚未从震惊中恢复,直勾勾盯着两人,说不出话来。 婴孩不知道危险,只知道饥饿,再次啼哭起来。 云缺看了看小婴孩,又瞄了眼婴孩嘴边的饱腹之物,咽了下口水,道: “孩子饿了,赶紧吃吧。” 年轻女人恍然大悟,急忙开始喂孩子,男人则跪倒在地,连连拜谢。 花不谢什么也没说,眼皮开始微微跳动,额头蹦起了几条青筋。 这种局面她经常遇到。 每次司天监侦办妖邪相关的诡案,当事者都会千恩万谢。 被人拜谢,花不谢早已习惯了。 但她不习惯,更无法忍受的是,人家年轻的母亲喂孩子,她的同僚在旁边咽口水。 等走出院子,花不谢冷冷瞥了眼云缺,道: “你也饿了吧。” “还行,有点小饿。”云缺道。 “饿的话,你不妨去跟那孩子一起吃点,你刚救了她们一家人的命,人家应该不会拒绝。”花不谢语气揶揄的道。 花不谢以为如此鄙夷之言,云缺听完肯定会气得抓狂。 结果云缺听完,大有深意的点了点头,嘀咕道: “不是很饿,倒是有点渴了,关键我胃口大,等我喝完,那孩子就得饿肚子,要不我少喝两口也行……” 这下换成花不谢抓狂了,气得脸色发白,怒道: “不知廉耻!我始终觉得人的脸皮是有限度的,你简直没有脸皮可言!你的脸皮呢?” 云缺呵呵一笑,回敬道: “我觉得天下的娃娃生来就该有饭吃,但你生的娃娃够呛,你的行头呢?” 说着还肆无忌惮的瞄了花不谢心口处一眼。 花不谢愣住了。 她麻木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心口,随后额头青筋暴起。 “信不信我杀了你!” “谁怕谁啊!来呀!” 刚刚逃过一劫的妖山镇,险些又发生一场大战。 花不谢用尽所有力气才压制住怒火,冷哼一声。 云缺抱着肩膀抬头看天,不以为意。 跟他玩口舌之争,那是班门弄斧,阎王爷门前骂小鬼儿,好大的胆子。 鼻翼微微动了动,云缺目光忽然一沉。 “还有一头!” 说罢提刀出了院子。 花不谢紧跟着走了出去,不等她动用感知寻找最后的妖物,看到云缺直奔不远处的一间包子铺。 到了门口,云缺一步跃起,一刀斩下! 刀未至,刀气先到了,直接将铺子轻易切开。 说是铺子,其实就是个简易的棚屋,木头搭建。 棚子裂开后,现出坐在里面的一名壮汉,头戴斗笠,罩着面纱。 云缺这一刀呼啸而落,带着一股凛冽的风啸。 呼!! 刀锋斩下的瞬间,那壮汉惊呼而起。 “别别别!是我啊!” 说着将斗笠一摘,现出一颗硕大的虎头。 长刀堪堪停在虎头上方。 云缺看清对方后,惊奇道: “萍山君?你怎么在这!” 第161章 凶人 萍山君正吃饱喝足,打算在包子铺消消食,结果突然斩来一刀,吓得它脑袋上的虎毛根根炸立。 看到是云缺,急忙大喊。 萍山君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身体,让开黑刀,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云缺的刀,它算怕了。 “这些天我一直在附近养伤,刚好一些,看到有妖物来镇子里横行,我寻思着也来找点吃的。” 道出经历后,萍山君急忙加了句:“我没吃人啊!就来吃点包子,我还没蠢到在皇城旁边吃人的地步。” 萍山君的灵智比其他同阶妖兽高得多,它修炼多年,心智这一块其实是最大的优势。 “你没死就好,难怪当时没发现你们的尸体。” 云缺收起刀,神色古怪的道:“你和瞎子他们是不是串通好了,一起装死啊,害得我以为你们全咽气了。” “没有没有!我是实在打不过红莲教那家伙了,没办法,只好躺下歇会儿。”萍山君硬气道。 能把装死说成躺下歇会儿,这位也是个人才。 花不谢在旁边冷着脸,敌意十足的盯着萍山君,冷声道: “虎妖化形,此妖必定为祸多年,尽快铲除!” 萍山君一听顿时不干了,骂道:“你她娘是谁呀!老子一没害人,二没为祸,我来吃个包子都不行吗!管到本王头上来了,你算老几!” 云缺忍着笑,介绍道:“这位是司天监的高手,监正四弟子。” “司天监算个……” 萍山君话说了半句,立刻神色大变,转身就跑。 司天监啊! 大晋专门查办妖邪诡案的特殊机构,里面全是捉妖的高手,它一介七阶虎妖而已,在司天监面前跟只蚂蚁差不多。 云缺一把抓住萍山君,道: “跑什么,你有皇帝御赐的行妖令,去司天监门口睡大觉也没人敢管你。” 萍山君一听大喜,道:“真的!郡主把行妖令求下来了?” 行妖令始终在云缺身上带着,此时拿出来交给萍山君。 翻来覆去的仔细看了好几遍,萍山君终于安心了,硕大的虎头眯着眼睛,现出一种满足的神态,好像手里捧着的不是一块令牌,而是一头妖娆的母老虎。 “终于……我萍山君也能光明正大的行走天下了!哈哈哈!” 萍山君狂笑不止,发泄着这些天来的憋屈。 它被宏河伤得不轻,命都差点没了,养伤养了一个多月,还没好利索。 每次回想起护送郡主的经历,萍山君都郁闷不已,觉得被云缺和牧青瑶耍了,人家卸磨杀驴。 但它不敢去找两人算账。 一个是知远县所有妖物闻风丧胆的猎妖人,一个是阜南王之女灵芸郡主,哪个它都惹不起。 如今得到行妖令,萍山君哪能不高兴,对云缺和牧青瑶的怨气随之烟消云散。 花不谢微微诧异。 行妖令她见过,深知这种专门颁发给妖族的令牌在大晋十分少见。 “这虎妖,什么来头。”花不谢低声问道。 “我邻居,跟我一起护送灵芸郡主来的皇城。”云缺道。 “与妖为邻,你的来历果然可疑,我早晚会去查个清楚!”花不谢冷冷道。 “随便查,花大人最好把我从小到大吃过几顿饭,拉过几次屎也查个一清二楚。”云缺道。 “哼!”花不谢冷哼。 “呵。”云缺冷笑。 等萍山君笑够了,云缺问了问妖物的由来。 萍山君指了指远处的妖山,道:“从那边来的,肯定没错!” “妖山!”花不谢惊疑道。 “难道妖山的法阵出问题了?”云缺皱起眉,道:“去看看。” 两人一妖,走向镇外。 镇子里的百姓发现有人将妖物猎杀,一些胆大的纷纷走出家门,查看状况。火山文学 云缺走到一间酒楼的时候,听到楼上传来呼声。 “云大人!真是云大人!” “云大人来救我们了!” 抬头一看,马庸和牛不才正在窗口欢呼雀跃,好像两个死囚得知了皇帝大赦天下一样。 马庸和牛不才跑下楼,各自抓着云缺的一只手,大拍马屁。 那奉承之言,听得云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听得旁边的花不谢直想吐。 很快云缺看到牛大空从酒楼里哆哆嗦嗦的走了出来。 “牛大人?”云缺道。 “是我是我!呵呵云大人威武不凡!斩妖如切菜,实在让人敬佩啊!” 牛大空说完又朝着花不谢拱手道:“花大人的英姿更加令人佩服!二位大人救了小镇百姓,实乃大功一件,我这就回城,亲自给二位向陛下请功!” 说完这位要开溜。 云缺甩开马庸和牛不才,一把抓住牛大空,笑道: “功劳不急,牛大人身为礼部侍郎,自然该为陛下鞠躬尽瘁,这次妖山大劫,牛大人得出力才行,跟我们走吧,一起去查看妖山的情况。” 不容分说,云缺抓着牛大空走出小镇。 牛大空吓得腿肚子都哆嗦,没办法,只能跟着。 马庸和牛不才更不敢走,云缺的官不大,可旁边那位是司天监的大人,他们俩连开溜的勇气都没有。 出了镇子,就是妖山。 花不谢精通阵道,开始查看法阵。 “你对这边很熟么,确定妖物是从妖山里跑出来的?”云缺问了问萍山君。 “熟得很!最近我经常来镇子里找点吃的,这里的人挺有钱的,装乞丐都有人给饭吃。” 萍山君兴致勃勃的讲道:“几天前我还来过一次,那次差点把我吓死!上万修行者齐聚一堂,我还以为是来追杀我呢,后来才知道是天祈学宫的什么试炼。” 原来妖山试炼当天,萍山君就在妖山镇里。 云缺都能想象到萍山君当时的模样,肯定吓得路都不会走了。 很快花不谢查清原因。 “法阵出现漏洞,就在出口处!” 云缺对阵法不熟悉,道:“多大范围?” “大致三丈左右,足够妖山里的妖物通行。”花不谢声音沉重的道。 一听这么大的豁口,牛大空的脸色立刻吓得惨白如纸,浑身哆嗦得更厉害了。 “三丈啊……”云缺大致衡量了一下,确定豁口位置。 “这下麻烦了,二师兄传回的消息至关重要,必须尽快送回去。”花不谢蹙眉道。 “花大人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云缺语气平淡的道:“别忘了去一趟学宫,把妖山的消息告知大祭酒。” “你一个人?”花不谢惊奇起来。 “是啊,有问题吗。”云缺道。 第162章 今天挖沟 花不谢平复下心绪后,看向云缺的目光多了几分忌惮。 能用一把刀,就将妖山封死的狠人,绝非七品武夫那么简单。 花不谢对云缺已经另眼相看,将云缺视为与自己同阶的强者,而非低一个境界的七品武者。 花不谢不再停留,带着满心震撼催动毛笔法器,快速飞往皇城。 等其走后,云缺呵呵一笑。 其实他用来震慑妖山众妖的手段,简单极了。 就是毒牙刀而已。 毒牙刀以白玉蜘蛛的獠牙炼制,除了携带剧毒之外,还带有六阶巅峰妖兽的气息。 而白玉蜘蛛又是妖山之王,整片妖山里的所有妖物,无不对其忌惮万分。 单凭蜘蛛獠牙的气息,就能震慑群妖,为了稳妥起见,云缺加了点自己的煞气在毒牙刀上。 牛大空哆嗦了半晌,见眼前的群妖不敢过来,他稳了稳心神,强撑笑脸声音颤抖的道: “云大人真乃神人也!困万妖于妖山之内,护一方百姓平安,这绝对是大功一件呐!陛下得知,定会重重嘉奖,用不了几年,云大人的官职肯定在我之上。” “牛大人客气了,小手段而已,不值一提。”云缺笑道。 马庸和牛不才听得直咧嘴,一个劲挑大拇指。 这还叫小手段! 那大手段还不得把天给捅个窟窿! 萍山君席地而坐,望着妖山里一群形态各异的妖物发呆,虎眼中流露出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吃饱了吗,没吃饱的话,进去抓两只出来烤了。”云缺道。 “饱了饱了!”萍山君连连摆手道:“我可不进去,听说山里有一头六阶巅峰的蜘蛛妖,我怕进去了,没命出来。” “你说白玉蜘蛛啊,放心吧,被人宰了。”云缺道。 “宰了?六阶巅峰的虫妖,我看到肯定玩命跑!那些虫子凶得很!是不是有五品强者进山宰的?”萍山君惊讶道。 “一位七品境界的学子。”云缺道。 “不可能吧!世上哪有七品修行者斩杀六阶巅峰虫妖的情况!绝对不可能!”萍山君晃着硕大的虎头。 “怎么不可能,我宰的。”云缺道。 “你?那没事了。”萍山君的惊奇神色顿时消失。 在它看来,别人越阶杀敌绝对不可能,即便做到也会两败俱伤,耗费巨大的代价。 但放在云缺身上,就成了平常事。 根本不稀奇。 “你最近要是没什么事可做,去鸿雁城住一阵子,经常在街上逛一逛,反正你有行妖令,没人会抓你。”云缺建议道。 “鸿雁城啊,听说前阵子被毁大半,到处废墟,我去那边做啥?”萍山君疑惑道。 “立功啊,现成的功劳摆在面前,你要善于发现才行。” 云缺知道萍山君肯定听不懂,耐心的讲解道: “鸿雁城的伏妖阵已经被毁,城墙也没了,附近的妖物经常在城里出没,趁着城墙没修好之前,你去充当守护者,发现妖物吼两声将其吓跑,做做样子,等人们都知道你萍山君的大名,肯定会传到皇帝耳朵里,护卫一城之地的功劳,这不就到手了么。” 萍山君听完,虎眼发亮道: “高!实在是高!哈哈这法子靠谱,我这就去鸿雁城落脚,寻常小妖敢来,就当本王的饭菜了!” 云缺的提议,是在利用萍山君的虎威。 反正这家伙有了行妖令,肯定要融入人族当中,去哪住都一样。 鸿雁城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刻。 妖山虽然被封,但之前究竟逃出去多少妖兽,没人知道。 有了萍山君这头七阶虎妖坐镇,至少鸿雁城的百姓能安全一些。 萍山君一想起被皇帝封赏就心痒难耐,等不急了,与云缺告辞,现出虎身奔向鸿雁城,那枚行妖令就挂在脖子上。 牛不才看着硕大的虎妖狂奔而去的背影,咧嘴嘀咕: “它这模样进鸿雁城,没准先吓死几个。”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几人面前的空气出现震荡,流光一闪,现出两道身影。 一个是黑着脸的宋道理,另一个则是大祭酒秦蒙。 第163章 坟不错 花不谢与陈洲骅等人认为云缺所说的挖沟,是提前做好陷阱,防备红莲教的人逃走。 结果云缺当真是要挖条沟出来。 让一群刑部衙役从河岸边挖起,挖出一条二尺深,一尺多宽的沟渠,直通硝石矿。 刑部来的百余人全是武者,有修为在身,挖沟而已,用不着铁锹镐头,直接刀剑即可。 正常人是挖沟,这群武夫是切出来一条沟渠。 云缺特意吩咐,贴着河岸处留一丈位置别动,否则河水就被提前引出来了。 花不谢看懂了云缺的举动,道: “你想要引水灌满矿洞,以水攻之。” 陈洲骅挑起大拇指赞道:“云大人才智无双!咱们只挖沟就能淹死红莲教那群贼人,这招我小时候经常用,叫水淹蚂蚁洞!” 云缺看了看两人,叹了口气,指着脚下一尺多宽的沟渠道: “二位觉得,矿洞里若有贼人的话,他们会老老实实等着自己被慢慢淹死么,这种尺寸的沟渠,灌溉田地都得好一阵子。” 花不谢与陈洲骅闻言恍然大悟。 沟渠并不大,引来的河水也无法如溃堤般汹涌而下,只能慢慢灌进去,矿洞里的人发现有水,难道不会跑出来么。 况且淹死红莲教的余孽用处不大,主要是挖出红莲教的老巢和教主才行,这处矿洞显然不可能是重要的地方。 “那挖沟有什么用呢?”陈洲骅挠头道。 “留个后手而已,也许用不上。” 云缺没去解释,转而朝花不谢问道:“如何才能阻止传送符或者传送法阵,最好能让传送类法术失灵。” “很难。” 花不谢面无表情的道:“想要阻止传送,必须封锁周围空间或者天地灵气,唯有修为强大的高手,动用自身法力才有机会做到,或设置隔绝气息的大阵,否则无法阻止传送类法术。” “花大人会不会隔绝气息的法阵?”云缺问道。 “不算熟悉,但能布置。”花不谢道。 “那就好,劳烦花大人出把力,设一座法阵。”云缺道。 “布置在何处,有什么用?”花不谢道。 “把矿山封住,别让红莲教的家伙逃了。”云缺说明缘由。 随后花不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同时额头有青筋在微微跳动。 陈洲骅连忙帮着解释道: “范围太大了!封山大阵需要很多阵道高手同时协作才有可能布下,耗时耗力不说,需要大批价值不菲的布阵材料才行,绝非小工程啊。” “司天监,差钱么?”云缺道。 花不谢的眼角也开始跳了。 这就不是差钱的事儿,等运来足够的材料,再布置完成法阵,至少一两个月了,到时候别说防备贼人逃脱,估计贼人早已饿死在矿洞里。 “你怕的话,可以留在外面,司天监自可处理此地。” 花不谢说完一招手,就要带着司天监的十余人去矿洞。 “花大人一路顺风!等你死了我帮你收尸。”云缺道。 花不谢气得不走了,怒目而视,道: “我非死不可是么!” 云缺笑了笑,道:“别忘了鸿雁城是怎么被毁的,那堂主令狐豪狡诈多端,你觉得这处矿山,会不会有埋伏呢。” 花不谢沉默下来。 她想起了鸿雁城的废墟,想起了满目苍夷的惨烈,想起了小女娃孤零零的身影。 红莲教的手段,无法以卑鄙无耻来形容,只能用冷血无情来概括。 “司天监的调查速度极快,并未耽搁时间,红莲教未必能想到我们会这么快追查到这里。”花不谢沉声道。 “司天监擅长侦办妖邪作祟的诡案,但花大人别忘了,我们这次对付的,不是妖,而是人。”云缺目光渐冷,道:“人,比妖狡猾得多。” 花不谢无话可说。 妖物确实危险,但人心,更凶险。 陈洲骅好像想起了什么事,道: “咱们谨慎些没坏处,但布置大阵兴师动众,如果矿洞内有人,肯定会察觉到,其实我知道个法子能阻止传送。” “陈大人经验丰富,说来听听。”云缺道。 陈洲骅尴尬了一下,讲了段往事,道: “几年前我追踪一个杀人的凶犯,对方用传送符逃了两次,那家伙修为不高,没逃得太远,我再次追上之后,他第三次动用传送符,结果被我一脚踹进了茅房,之后只能束手就擒,无法再传送。” “茅房,能隔绝传送?”云缺新奇道。 “茅房应该够呛,确切的说,是茅坑,只要粪够多,估计什么传送手段都会失效。” 陈洲骅分析道:“粪这种东西,它是秽物啊!世上唯有秽物才能影响天地灵气,甚至隔绝法力,只要咱们将矿山上铺满屎尿,里面的人肯定逃不掉!” 花不谢听得瞠目结舌,有一种干呕的冲动。 刑部这帮人都是什么脑子? 果然被叫做饭部,不是吃就是拉! 更让花不谢惊悚的是,云缺听完竟觉得是个好办法,点头道: “有道理!以粪土封山,擒肮脏小贼,他们红莲教不是喜欢引君入瓮么,咱们就给他盖一间茅房!” “对!在红莲教头顶拉屎!我正好吃多了,一会儿我先来!”陈洲骅道。 “一起一起,我也要出恭。”云缺道。 花不谢痛苦的捂住了额头。 她觉得自己失算了,就不该征调刑部的人手。 果然天下武夫都是粗鄙之人,简直不可救药! 花不谢这辈子也无法想象与别人一起并排出恭的情景,她宁愿憋死! 女修士大多都有洁癖,加上儒家女修,更注重自身清洁,哪像一群武夫,不仅能大家一起喝酒一起上阵一起去青楼,还能一起蹲茅坑。 河段上游不远处正好有个小村镇,里面很多人家都养猪,云缺让刑部众人去村子里挑粪,往矿山上洒。 这么几人,拉几天都不够,想要以秽物阻止传送,必须更多的粪便才行。 忙活到第二天清晨,一切准备妥当。 云缺带着众人来到矿洞口,挥手示意留在河堤边的官差挖通沟渠。 随后云缺与陈洲骅当前冲进矿洞,一众刑部高手紧随其后。 花不谢站在洞口,抬头看了眼臭气熏天的山头,万般无奈之下,捏着鼻子走进矿洞。 一路行去,没看到任何矿工的身影。 矿洞两侧燃着火把,火光忽明忽暗,寂静阴森,宛如通往地府的隧道。 云缺沉默而行,眉峰微蹙。 司天监传来的调查结果,这处矿山昨天还在开工,等刑部的人刚一到,这里便人去楼空。 云缺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正被人牵着鼻子走。 刑部这边有点动作,红莲教仿佛就能提前察觉到一样。 从负易之死开始,到鸿雁城劫难,再到如今的硝石矿之行,云缺几乎能确定,刑部里肯定有红莲教的眼线! 到底是谁? 云缺想到了送给穹音修炼法门的鬼面人。 对方能出入天牢,极有可能拥有着明面上的身份,那鬼面人,有可能就在刑部任职。 “璇玉郡主怎么死的,有没有消息传回来。”云缺问了句。 “死因不清楚,身死的地点在天门关外,邵武国边关之下。”花不谢将近期得到的消息道出。 云缺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死于边关之外……既然逃出了大晋,她怎么会死呢?”云缺锁着眉峰,自语般说道:“又是一枚弃子。” 璇玉郡主死亡的地点太蹊跷。 已经离开了天门关,却死在自家大门前。 以云缺判断,璇玉郡主应该被人杀了,而凶手的目的,是要借璇玉郡主,挑起邵武国与晋国的大战! 推断到这里,云缺的脑子里蹦出了四个字。 乱世之象! 云缺已经能预感到动荡即将到来,可惜皇帝殷子受对邵武国边军异动并未太在意,只是吩咐天门关守军加强戒备而已。 昨天的大朝会,首辅周史伯曾经建议增兵天门关,以防万一。 殷子受同意出兵,但不去天门关,而是重建鸿雁城,并且加派了人手追查红莲教。 看得出红莲教已经成了皇帝的眼中钉,殷子受的心思是先安内,再攘外。 先排除红莲教在大晋内部的威胁,再去管边关之地。 皇帝的做法,也许没错,但云缺认为皇帝的心智不够用。 先安内再攘外,确实能稳固大晋,可如果敌人里应外合,双管齐下,甚至三面进攻呢? 你皇帝只顾头不顾腚了? 云缺对于江山大事,其实并不算多了解,是牧青瑶曾经的详细解说,让云缺得知了大晋看似繁华,实则四面楚歌的局面。 东有邵武国,南有草原蛮人,北面妖都虽然覆灭却仍有大量妖物滋生,西边的十万大山也未必那么安稳。 从红莲教的种种手段来看,云缺觉得草原那边恐怕也不消停,尤其刚刚成为皇妃的草原别吉,也许又是一步诡棋。 身后传来轻微的水流声,打断了云缺的思绪。 河水已经倒灌而来。 多想无益,又不是自己的江山,管他那么多呢。 云缺很快释然。 自己的目标只是红莲教,晋国皇位上坐的是殷子受也好,是邵武国的王侯也罢,哪怕坐个蛮子都与自己无关。 加快脚步,云缺与陈洲骅等人很快抵达矿洞最深处。火山文学 眼前出现一片空旷区域。 周围墙壁上是一圈火把,火光忽明忽暗,将这里映衬得好似一处邪异的祭坛。 中心处摆着一张大椅,坐着个昏暗的身影,背对着众人。 阴森的地底深处,大椅上的人影显得格外诡谲。 “呵呵呵呵……” 低沉的笑声响起:“饭桶,果然是饭桶,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都不懂,你们晋人,注定守不住这江山。” 随着森冷的声音,大椅缓缓转了过来。 昏暗的火光下,能看到椅子上坐着个四旬上下的男人,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客人。 此人留着很长的胡子,右眼皮上有道显眼的伤疤,目光阴鸷。 尽管光线不那么充足,云缺仍旧一眼认出了对方。 胡子,令狐豪! 陈洲骅也认出了对方,怒骂道: “好你个狗贼!杀害鸿雁城数十万百姓,你罪该万死!” 令狐豪冷笑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每一次改朝换代,注定会尸骨如山,区区百姓,蝼蚁罢了,算得了什么,你们还是想想自己为好,这座坟,可还满意?哈哈哈哈!” 一众刑部高手目眦欲裂,恨得咬牙切齿。 就是面前此人,害得侍郎大人现在还没苏醒,害得刑部数十名令史差点被一锅端掉! “满意,你挖的坟不错。” 云缺神色如常,看了看四周,点头赞许道:“埋你挺合适。” 第164章 人头送你 云缺的泰然自若,与其他刑部高手形成鲜明对比。 连花不谢都有些佩服云缺的定力。 仇家就在眼前,还能如此冷静,说明人家心智过人,有大将风范。 其实花不谢想错了。 屁的大将风范,云缺只是在拖延时间,等后边的河水灌进来而已。 云缺的冷静,吸引了令狐豪的目光,他冷笑道: “我没有给自己挖坟的习惯,这里,是你们的坟墓!” 说着令狐豪就要起身,这时云缺忽然伸手示意对方别起来,道: “不用施礼,你坐着说话就好,毕竟你是这座坟的主人,我们是客人。” 令狐豪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后稳稳坐了下去,冷笑道: “我说了,这是给你们挖的坟!” “别那么认真,谁的坟不是坟,都是埋人用的,你就算今天不死以后也得死,早晚用得到,对了,我认识个做墓碑的匠人,手艺不错,用不用介绍给你。”云缺道。 令狐豪的表情再次僵了一下,很快回复正常道: “好哇,价钱如何,合适的话,我多定做几块,给你也带一块墓碑。” 狡猾的令狐豪,已经看出了云缺在拖延时间,他没有点破,而是配合起来。 拖延时间,代表着有更多人马抵达,来的人越多,他越高兴,因为这里很快就会成为死地。 “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云缺兴致勃勃的与对方讨论起墓碑来,什么款式,什么材料,甚至墓碑上的字体都事无巨细的商讨起来。 听得陈洲骅与花不谢在旁边表情麻木,一众刑部高手瞠目结舌。 这是拼命来了,还是做生意来了? 众人心里犯嘀咕,又不敢打断云缺,只能在旁边听着。 最后与令狐豪商量好之后,云缺还很贴心的报上名号,特别叮嘱对方缺字是缺钱的缺,千万别刻错了。 令狐豪冷笑着点头答应,不着痕迹的瞄了眼众人身后。 见对方有些不耐,云缺笑容一收,沉声道: “还有件最重要的事,你们教主的墓碑,我亲自来定做,材料要用最贵的,坟我已经选好了,就埋在鸿雁城。” “只要你有能力杀掉教主,尸体随你埋。”令狐豪冷笑道:“不过墓碑用不着你准备,你连教主的名讳都不知道,碑上刻什么字呢。” “这点你不用担心,既然做碑,当然会提前刻好名字,你们教主看似神秘,其实她的底细早已人尽皆知,连我们天牢看门的狱卒都知道她姓甚名谁。”云缺道。 “吹牛也要有个限度才好,吹得太大,牛会被吹死。”令狐豪现出不屑之色,道:“教主的尊名,整个红莲教内没几人知道,你一个区区无名小辈,岂能得知。” “我要是说对了呢,你给点什么好处。”云缺道。 “人头送你,如何。”令狐豪道。 “人头有什么用,又不值钱,我要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云缺看似随意的说道,实际上用意颇深,他先定下了战利品的归属权。 “可以!说罢。”令狐豪带着戏虐的目光道。 “你们教主姓赵……”云缺道。 令狐豪随之冷笑起来。 “不对!姓钱?好像也不对,应该姓孙,再不就姓李!”云缺道。 “你不如把百家姓念一遍,肯定能念到教主的姓氏。”令狐豪冷冷道。 “最后猜一次!”云缺故作为难之态,沉吟良久道:“你们教主……姓楚!” 第165章 近在咫尺的真凶 最关键的线索,即将得知。 云缺凝神聆听,想要知道那洛将军究竟是何许人也。 以云缺判断,洛将军应该就是鬼面人! 偷运军械,皇宫血案,送给穹音功法,杀掉负易,救走璇玉郡主,这一连串的事件均是此人所为。 这个洛将军,是红莲教安插在皇城里的一根钉子,隐晦又锋利,不将其拔除,天祈城永无宁日。 很快,令狐豪举起的手垂落下去,再无声息。 死了。 神魂崩裂而亡。 花不谢的额头遍布冷汗,对同阶高手施展审讯法门,她自己也要消耗极大的法力。 对方的神魂越强,反抗的越剧烈,神魂越容易崩裂。 见令狐豪彻底咽气,云缺大为遗憾。 好不容易找到的这条线索,又断了。 带着遗憾的心情,云缺开始搜身,手脚麻利的将值钱东西翻了出来。 令狐豪不愧是红莲教的堂主,身家颇丰,随身携带的灵石就有五十多块! 银票两万多两! 灵符已经被耗尽,一张没剩,这一点有点可惜,不过云缺找到了一件好东西。 一只小巧的玉鹰。 此物散发着法器的气息,手指长短,惟妙惟肖,背部还有暗藏的凹槽,可用来放置灵石。 云缺将一块灵石装进去,玉鹰立刻灵气大起,幻化成丈许大小的一头苍鹰,双翅之下自行出现风旋,尚未飞起便有风声阵阵。 “飞行法器!” 陈洲骅最识货,一眼看出玉鹰的真相,惊呼道:“能以灵石催动而不需法力,这是极品程度的飞行法器!没有五十万两别想买到手!” 听到陈洲骅的惊呼,云缺立刻将灵石卸掉。 苍鹰随之恢复成手指大小的玉鹰,被云缺收进怀里。 “刚才大家都听到了,我与令狐豪打赌,我若猜中那教主的名字,他身上的东西都归我。” 云缺义正言辞的道:“人虽然死了,赌债可不能不算。” “算!当然算,都是云大人的!” 陈洲骅第一个赞同。 其他刑部官差纷纷同意云缺的说法,尽管眼馋,可没人敢去分杯羹。 毕竟云缺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皇帝眼前的红人儿,况且这次若非云缺提前布置,别说抓到令狐豪,进来矿洞的这些人手,能不能活着逃出去都两说。 刑部的人仅仅眼馋而已,司天监的十几位高手直接眼红。 那可是极品飞行法器! 正常的飞行法器需要法力催动才能飞行,通常十万两以内即可买到。 飞行法器由于功效特殊,自然昂贵一些,价格是攻防类法器的一倍左右。 而极品飞行法器不仅速度更快,关键不需要法力,只用灵石即可驱动,十分方便,连没有法力的武夫也能用。 不过很少有武夫乘坐极品飞行法器,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太贵了! 五十万白银,仅仅是个大致价格,基本有价无市,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况且那么多钱,足够买下拥有特异血脉的宝马了,甚至妖兽坐骑,如白厌的宝马刺白,苏鸿山的旋风驹。 真正的宝马,速度不比飞行法器慢,是武者的常用坐骑,还不消耗灵石,吃草即可,简单方便。 极品飞行法器需要耗费灵石,飞起来就是在烧钱。 但也有个好处,那就是无视地形,山川湖泊畅通无阻。 云缺收好法器后,心里甭提多美了。 此行收获颇丰! 五十块灵石,一块一千两,便是五万两白银,加上两万银票与玉鹰,这次云缺差不多有六十万两进账! 血赚一笔! 收好东西后,云缺对刑部众人道: “你们先走,在外面等着,我和花大人再查看一番此地。” 陈洲骅立刻点头,带着刑部的人手匆匆离开。 河水已经灌进来了,虽然不深,但时间长了容易被堵死在矿洞,加上谁也不清楚有没有火药会爆,留在这里始终不安全。 司天监的人手则没动,默默站在花不谢身后。 “咱们俩就够了,让他们也先走。”云缺说着朝花不谢使了个眼色。 花不谢看出云缺有话要单独对她说,摆了摆手,十余名司天监高手无声无息的退走。 矿洞深处,只剩下云缺与花不谢两人。 倒灌的河水已经没过了脚面,洞窟内全是水。 “没人了,你想说什么。” 花不谢面无表情的道。 云缺抬起手,指了指上方,模仿着令狐豪临死前的姿态。 花不谢微微蹙眉,疑惑道: “你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已经告诉我们,洛将军在何处了。”云缺沉声道。 花不谢顺着云缺的手指望向高处,除了石壁之外,别无他物。 “在哪?”花不谢问道。 她心智很高,绝非蠢人,却看不出令狐豪临死前的手势。 “在上面。”云缺道。 “上面?矿山上?”花不谢愈发疑惑。 整个矿山都被铺上了粪便,哪有什么敌人。 “花大人觉得,上面这个词,指的是什么呢。”云缺道。 “天?”花不谢猜测道。 “差不多了,那么大晋的天,又是什么呢。”云缺道。 花不谢略一沉吟,低呼道: “庙堂!” 云缺点点头。 令狐豪虽然没说出来任何关于洛将军的消息,但他用临死前的姿态,指出了洛将军身在何处。 那个神秘的洛将军,就在朝堂之上! “勾结红莲教,暗中运送军械,此人地位怕是不低,他到底是谁。”花不谢沉声道。 “很快就会知道了。” 云缺看向令狐豪的尸体,嘴角翘起冷笑,道:“有了鱼饵,早晚能钓出一条大鱼!” 矿洞深处,云缺与花不谢秘密商谈了一次计划。 两人就此配合,要来一次钓鱼之举。 花不谢先行离开矿洞,在外面汇合司天监与刑部众人后,下令赶往下一处地点,距离此地不远的一座城池。 以花不谢的说法,怀疑令狐豪还有同伴栖息附近,必须详细调查。 陈洲骅等人自然不敢抗命,人家是司天监的大人,想怎么行动,刑部都得配合。 陈洲骅见云缺没出来,也没跟着,于是问了问。 花不谢说云缺还有其他线索要追查,现在开始兵分两路。 等花不谢带着人走后,云缺才拎着令狐豪的尸体离开矿洞,直接放出苍鹰法器,飞往天祈城。 花不谢并非去追查什么线索,而是在封锁消息。 令狐豪之死,只有这次行动的人手才知道,云缺早就怀疑刑部里有红莲教的眼线,所以才让花不谢带走众人,如此一来,令狐豪的死讯会被掐断。 极品飞行法器的速度,让云缺大开了眼界。 比起花不谢的毛笔法器要快出一倍还多! 从这里飞回天祈城,用不上半天即可抵达。 就是有点耗费灵石。 等飞到皇城脚下,一块崭新的灵石已经化作齑粉。 快是快,太费钱了! 这一路直接用掉了一千两银子! 云缺一脸肉疼的进城后,先将尸体带到学宫,求墨老制成炼尸。 道门修士的尸体,无法保留修为,好在云缺不需要令狐豪的修为,只要是炼尸即可。 很快,墨老将炼尸制作成功。 云缺尝试了一下,比负易炼尸容易控制得多,慢点挪步,能走出很远。 云缺猜测是负易炼尸保留了一定修为的原因,所以更难控制。 将令狐豪的尸体五花大绑,秘密运到刑部,云缺才将其公之于众。 得知提刑官大人抓住了红莲教的关键人物,刑部众人纷纷大喜。 犁术最高兴,马屁如连珠炮般不绝不断,只要云缺升官升得越快,提刑官的位置就能早点空出来,他犁术就有机会重新接替这个位置。 云缺亲自将令狐豪关进天牢,随后告知众人自己要去皇宫禀报,顺便请功,就此离开刑部。 第166章 这人有病 盯着牢门外的影子,云缺目光清冷,一语不发。 对手的强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从牢门开启,到炼尸睁眼,整个过程仅仅瞬间而已,那凶手却在短短瞬间完整了击杀。 快到惊人! 这种出手的速度,已经不是七品武者的范畴之内了。 以云缺估计,站在外面转角处的家伙,至少有六品宗师境,甚至是五品金身境! 真正的强敌! 云缺没动,地面上高大的影子也没动,仿佛双方形成了默契,谁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短暂的沉默之后,影子忽然消失,云缺也从牢房角落里暴起,一脚踢开了牢门。 天牢通道内,空荡荡,没有任何身影。 “好快的身法……” 云缺几步来到隔壁,里面的令狐豪只剩下躯体,人头已经完全碎裂,墙壁四周全是鲜血。 云缺的脸色很冷,但眸光很亮。 看似失败的一次引蛇出洞,其实已经成功。 尽管没看到凶手的模样,但云缺看到了砸向炼尸的拳头。 拳头的食指上,带着一个黑铁扳指! “真没想到,洛将军,原来是你……” 云缺渐渐挑起嘴角,笑容冷冽。 扔掉囚服,换好官服,云缺直奔皇宫。 见到皇帝后,云缺告知红莲教的堂主令狐豪被抓获,关押在天牢。 这与之前要假装去皇宫请功的路线一致。 皇帝得知后,对云缺大加赞赏,当场赏赐白银万两,并派遣禁军接管天牢,生怕红莲教的堂主逃脱。 毕竟天牢里出过逃走囚犯的事儿,皇帝眼前的这位提刑官,当初就是从天牢里跑出去的。 云缺带着禁军赶往天牢。 之所以没将真凶说出来,是因为时机没到。 那条大鱼,必须在一个万无一失的环境里,才能捉住,否则任何风吹草动,对方都有可能逃之夭夭。 而这个机会,明天就会出现! 一天时间,云缺等得起。 当禁军抵达天牢,发现令狐豪的无头尸体后,立刻回报皇帝。 皇帝本以为这次有了红莲教的线索,足以将其重创,结果得知消息后,气得大发雷霆,下旨将刑部所有人全都罚俸半年,更把刑部尚书姜落君传唤到皇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没有头的尸体,自然毫无线索。 没了头的炼尸,相当于彻底损毁。 不过尸体还有很大的用处,云缺亲自将尸体包裹好后,带出刑部,运到自己的府宅里。 乱哄哄的刑部,到处能听到唉声叹气的声音。 罚俸半年,谁也提不起精神。 犁术始终提心吊胆,他对罚俸已经不在乎了,就怕自己沾上红莲教。 收拾好尸体,云缺单独找到犁术。 “犁大人办事不错,我觉得你没有嫌疑,不过最终定论还要等到明天才行,今天的事,你不要说出去,否则,你知道后果。” “下官明白!我今天整天睡大觉,什么也不知道!”犁术很识相的道。 云缺点点头,让犁术处理杂务,自己离开刑部,直奔司天监。 明天便是水落石出的关键时刻,想要万无一失,得把司天监拉进来才行。 亮出刑部的腰牌,云缺被带到一间待客厅。 这是云缺自从来到天祈皇城后,第一次走进司天监。 望着四周熟悉的草木,云缺一时间有些感慨。 十五年前,这里还是自己的游乐场,司天监的每一个角落,都曾经留下过自己调皮的痕迹。 待客厅的大门口,是一棵老树,树干上隐约有一些划痕。 看到树干上细微的痕迹,云缺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苦笑。 那些划痕他还记得。 是他两岁时候画的画,原本想画一只小鸭子,结果画完后,成了四不像。 当时柳十一就在旁边,还嘲笑自己是个小笨蛋,连鸭子都没见过,气得当时的小小云缺,龇牙咧嘴的追打了柳十一好久,结果人家大笑着一只手按在自己脑门儿上,自己的拳脚根本碰不到人家。 当年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 可惜故人已死,还是死于自己之手。 第190章 姓云名缺字大王 云缺的煞气,是斩妖而来。 青禾作为阜南王近卫,常年驻守黑铁城,草原上虽然有妖,但更多的,是蛮人。 由此推断,青禾身上的煞气由来,绝大多数都是斩杀蛮人汇聚而成。 云缺咧嘴一笑,道: “我叫云缺,幸会幸会。” 青禾仍旧面无表情,一张面瘫脸。 云缺觉得奇怪,看了眼牧青瑶。 小郡主掩口轻笑,道: “不用打招呼,青禾姐先天残缺,既失聪又不会说话。” 云缺随之恍然,原来是聋哑人士。 随后牧青瑶与首辅起程,坐着王府马车赶往黑铁城。 云缺没跟着。 因为临行前,牧青瑶偷偷跟他比量个五的手势。 小郡主的意思,云缺很清楚。 牧青瑶是在告诉自己无需担心,她的近卫青禾,是五品高手! 云缺暗暗咂舌。 阜南王看来真生气了,派了个五品近卫给女儿当护卫,这是下了血本啊! 苏鸿山不过才五品而已,即便八山城有什么意外,有五品高手跟着,苏鸿山也留不下牧青瑶。 云缺转回了司天监。 常威和瞎子的手脚相当麻利,斩妖司所在的院子已经大刀阔斧的开始改造了,匠人们进进出出,门口堆满了各种石料木料。 斩妖司这边的动静,引得不少同僚来围观,都在猜测云缺要干什么。 起初众人以为新来的这位少监嫌弃院子寒酸,准备装潢一番,当看到开始挖大坑,人们全懵了。 司徒盼晴最是好奇,捧着瓜子站在院子里看热闹,她眼睛还没好利索,始终眯着眼睛。 见云缺回来,立刻追问道: “喂!你准备修建什么啊,还要挖坑?” “秘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云缺想了想,道:“你对泡澡怎么看,有温泉还有灵气的那种。” “我最喜欢泡温泉了!如果有灵气那更好不过!”司徒盼晴十分期待的道。 “我知道个好地方,温泉加灵气,泡一次十两银子,有没有兴趣。”云缺循循善诱的道。 “十两太贵了!我一个月俸禄还不够吃零嘴的呢。”司徒盼晴道。 “你可以包月呀,一个月只要二百四十两,天天都有温泉泡!”云缺道。 “我的钱根本存不住,不到月底就吃光了。”司徒盼晴噘嘴道。 “教你个法子,你刚发俸禄就给澡堂老板二百四十两,这样就不会乱花钱了,还能天天泡澡,简直两全其美。”云缺道。 “确实是个好办法!澡堂在哪条街呢?”司徒盼晴道。 “正在建,很快就会开张营业了。”云缺笑容满面的道。 第一个顾客,拉到了。 斩妖司这边有常威和瞎子在忙,云缺不用多管,于是去捕风司转了转。 冷春鱼是捕风司少监,负责情报事宜,云缺来打听红莲教的动向。 到了之后,花不谢也在。 冷春鱼给两人各自倒了热茶,道: “捕风司这边的确有点特别的消息,不是红莲教,而是一个奇特的组织,自称血袍军,他们穿着血红色的袍子,以数十人的小队方式行动,近期攻击了一处位于大晋西北方向的偏远城镇,守军阵亡百余人。” “血袍军?什么来头。”云缺喝着热茶问道。 “暂时不清楚,昨天捕风司刚刚收到的消息,不过血袍军的突袭很迅猛,目标也很明确,是城镇守军的兵器库,盗走了不少武器,从传回的消息来看,这些血袍军身手极好,进退有据,显然经过严格训练,甚至比大晋各地城池的守军还要强一些。” 冷春鱼将捕风司得到的消息一一道出。 司天监各司之间,可以消息共享,云缺身为少监有权得知,花不谢更不用说,监正弟子的地位在少监之上。 “血袍军,红莲教,二者也许有着非同寻常的关联。”花不谢沉声道。 “不是有关联,要我看,血袍军就是红莲教真正的精锐部队,全是经过训练的教徒转化而来。”云缺笃定道。 “何以见得?”冷春鱼请教道。 “红莲教从皇城里偷运军械,说明他们人手足够,但武器不足,血袍军突袭城镇只盯着武器库,他们要不是红莲教的人,我王字都倒过来写。”云缺道。 冷春鱼沉吟着点了点头,道: “云大人分析得有道理,血袍军与红莲教很有可能是一伙人马……唉不对啊,云大人又不姓王。” 花不谢在旁边嘲讽道:“怎么,半天不见,姓都改了,要不要考虑考虑姓花啊。” “字!懂不懂,有学问的人都有字的,我又没说姓,我说的是我的字,倒过来写。”云缺道。 “你还有字?叫什么。”花不谢好奇道。 “王啊,刚才不说了么,王字,倒过来写。”云缺道。 花不谢和冷春鱼同时呆滞了一下。 花不谢眼皮直跳,道:“合着你的字,就一个王字呗。” “俩字,姓云名缺,字大王,你有意见吗。”云缺好整以暇的喝着茶道。 花不谢没说话,举起茶杯喝茶。 云缺能听到对方的牙齿和茶杯发出撞击的轻响,看得出又被气得不轻。 冷春鱼尴尬的笑了笑,恭维道:“好字,好字。” “血袍军的动向,有没有消息。”云缺问道。 “暂时没有,传回消息的人手继续追查,但始终没有回信。”冷春鱼目光沉了下来。 司天监有着自己的传讯手段,一天多没有回信,那追查血袍军的人手,怕是凶多吉少。 “一边传教,一边集结兵力,红莲教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花不谢沉声道。 “明摆着么,人家想要改朝换代,否则用得着这么折腾。”云缺道。 “区区邪教而已,他们的底气呢,真以为能撼动大晋?”花不谢道。 “撼不撼得动,试试才知道,没准大晋只是外强中干,一推就倒呢。”云缺道。 “蚍蜉撼树,自取灭亡。”花不谢说罢闷头喝茶,不在发表意见。 不是她不想多说,实在云缺的话题太危险。 讨论国事可以,但大晋外强中干这种话,司天监的人也不敢轻易说出口,也就云缺这个混世魔王什么话都敢乱说一气。 “对了春哥,以后有血袍军的消息,麻烦告诉我一声,追查血袍军的动向,也许能挖到红莲教的老巢。”云缺道。 “好。”冷春鱼答应后,犹豫了一下,道:“云大人能否换个称呼,叫我全名也行。” “你名字太长,叫着费劲,那以后喊你老鱼。”云缺道。 冷春鱼沉默了好一会儿,道:“还是叫我春哥好了。” 看看天色已晚,云缺打算回学宫。 刚要走,冷春鱼盯着旁边的茶杯道:“云大人,不喝了吧。” “不喝了,茶不错。”云缺起身离开。 走出大门回头看了眼。 果然,冷春鱼正如释重负的盖好茶杯盖,然后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向花不谢。 花不谢很自觉,自己就把杯盖给盖好。 天色已晚。 回到学宫,一进大门,云缺看到广场上庞大的儒圣雕像前站着一道身影。 正是大祭酒,秦蒙。 秦蒙仰着头,望向儒圣雕像,目光中仿佛有迷茫之色。 云缺看得奇怪,走过去道: 第192章 云大人很害怕 半空中的眼球,突然遍布起密密麻麻的红线,好似被无数利刃穿透。 下一刻眼球伴着气浪炸裂开来。 司徒盼晴捂着双眼痛苦不堪,蹲在地上直流眼泪。 天眼术遭遇了可怕的反噬,施法者双目受损。 云缺急忙过去查看。 掰开司徒盼晴的双手,看到对方的眼睛变得白蒙蒙一片,好似铺上了一层白雪,看不到黑眼球儿。 “瞎了?”云缺吃惊道。 “呜呜呜!哇!!!” 司徒盼晴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像个被欺负了的孩子,加上她外表本就很小,显得十分可怜。 云缺很是无奈。 司天监就来俩人,这还没进城呢,先废一个。 不是五品高手么,这么弱呢? 云缺正想着安慰一番,司徒盼晴一下跳了起来,抹了把不知是鼻涕还是眼泪的东西,怒吼着冲向城门。 “戳我眼睛!我跟你拼了!” 司徒盼晴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张牙舞爪往城门里冲。 云缺哪能让她闯进去。 城里肯定有埋伏,眼睛没了还能活,脑袋没了就死翘翘了。 云缺的速度比司徒盼晴快得多,对方刚冲出两步,便被云缺一把抓住脖领子,轻而易举给拎了起来。 司徒盼晴不依不饶,手刨脚蹬,又是怒吼又是大骂,在原地胡乱挣扎。 反正折腾了半晌,一步也没迈出去。 拎着司徒盼晴,云缺的脸上浮现出疑色。 太轻了! 司徒盼晴比自己矮了一个头,外表十多岁的模样,正常情况下,这么高的女孩,少说也得五十斤左右。 可云缺手里的重量,多说十斤!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身体正常的情况下,不可能这么轻。 怎么回事? 难道修炼了什么特殊法门? 云缺心中不解,等司徒盼晴折腾够了,将其放在地面。 云缺道: “白将军受累,派人把司徒大人送回司天监治疗。” 白厌点头称好,点手唤来两名禁军。 “用不着!我没事,法术反噬而已,过几天即可恢复。” 司徒盼晴怒冲冲摘下系头发的一条缎带,将双眼缠住。 既然人家说没有大碍,云缺不在多虑。 没瞎就好,要不然吕青肯定得过问。 “不回去也行,你在外面等着,眼神儿不好别乱走。”云缺道。 “不用眼睛我一样能看到路!”司徒盼晴气呼呼的掐腰道:“我的灵识感知比你看得还远!” 旁边的白厌解释道: “金丹境的灵识,确实能感知很远,一些看不到的危险也能轻易察觉。” 听闻金丹二字,云缺终于知道了司徒盼晴的境界。 道门修士,五品金丹境! 随后云缺暗暗震惊。 并非震惊司徒盼晴的修为,而是震惊着能瞬间破坏天眼术,并趁机反噬司徒盼晴的手段。 再次望向城内空荡荡的街头,云缺心里浮现出一个预感。 八山城内,存在着神秘的强敌。 “不是苏鸿山,这下棘手了。” 白厌的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他与云缺一样,猜测到八山城里有着巨大的凶险。 “敌明我暗,白将军认为下一步该怎么办。”云缺道。 “必须探明究竟,大军不可贸然进城。”白厌道。 “之前的五百禁军没出来,再派遣人手,估计一样出不来,消耗下去,对我们更加不利。”云缺道。 “看似空城之计实则瓮中藏刀,对方是个高手,以八山城为局布下了一盘诡棋。” 白厌忽然洒然一笑,道:“破局不难,会一会设局之人即可!接下来,我亲自入城!” 云缺有些诧异,看了这位儒将一眼。 小白脸一个,温文儒雅,仪表堂堂,看着文质彬彬,实则一身傲骨! 将军亲自涉险,这种事在两军阵前几乎看不到的。 将军一死,再多的大军也会变成群龙无首,成为一盘散沙。 白厌调派出五百名近卫,再次分为十队。 这次的近卫与之前的普通禁军不同,全是有修为的武者,最低九品。 五十人的小队,对上几百人的正规军也没问题。 白厌命十队近卫带上火焰箭。 火焰箭是一种令箭,用来传递消息,发出后会在半空爆开,共有两种颜色,一红一绿。 白厌分派道: “十队人马分散搜索,以五百步为准,发一枚火焰箭,绿色代表无事,红色代表危险,发现有红箭升空,其他小队立刻向其集结。” 近卫们齐声称是。 云缺对白厌的战术,不得不佩服几分。 这位儒将,是个心细如发之人,面对如此诡局仍旧应对得当。 随后白厌吩咐大军就地待命,随时准备战斗,一旦他身上代表着全军进攻的金色令箭升空,十万大军立即冲进八山城。 白厌排兵布阵之后,准备进城。 “白将军稍等,我带点东西。” 云缺说完跑进军兵的队伍里,很快返回,跟着白厌走进八山城。 十队近卫进城后,立刻分散开来,各自搜索不同的方向。 所有人都十分谨慎,小队的头领数着步伐,五百步后发出令箭传递消息。 城里寂静无声。 除了红雪落地的轻微细响,再无任何声音存在,令人觉得走进了死域。 云缺与司徒盼晴跟着白厌这队人马,走在空荡无人的长街。 五十名近卫在前,白厌压阵,旁边是咬牙切齿的司徒盼晴,云缺走在最后。 一路上没人开口,沉默而压抑。 走出五百步后,白厌示意手下发出绿色火焰箭。 令箭升空,炸起一团绿火。 时隔不久,其他方向纷纷升起绿色的烟火。 暂时没有情况。 白厌示意继续前行。 走着走着,白厌好像有什么心事般望向云缺,道: “云大人,很害怕么?” “不怕。”云缺神态自若的道:“我从小就住在坟里,害怕俩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白厌点了点头,又沉默着往前走了几十步,但脸上的神色变得愈发奇怪。 不止白厌,同行的五十名禁军高手纷纷眼神古怪的瞄着云缺,而且刻意与云缺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最后白厌停下脚步,好像被某种疑问困扰得实在忍不住了,望向云缺道: “既然不怕,云大人为何扛着火炮呢。” 此时的云缺,肩头架着一门火炮,引线抓在手里,硕大的炮口比他脑袋还要大出一圈儿。 别人都手提钢刀谨慎戒备,唯独云缺扛着一门比自己还大的火炮走在最后,怎么看怎么突兀古怪。 “防身。” 云缺扛着火炮,义正言辞的道。 白厌的眼皮在狂跳。 他活了这么大,扛着火炮防身的主儿,这辈子第一次见识。 白厌无奈的点了点头。 第194章 帝王之相 八山城一角,有一棵高高的柳树,细密的柳枝随风轻摆。 已是寒冬,这棵树却郁郁葱葱,一片片树叶翠绿无瑕。 树下,坐着两位老者。 一位是首辅周史伯,另一位是来自草原的合萨。 周史伯身后站着牧青瑶与青禾,合萨身后站着头发卷曲的少年。 两位老者之间,隔着几十个小土包儿,有的土包上插着树枝,有的土包上摆着树叶。 虽然是普通的土包,但在聪明人的眼里,其实代表着一座座城池。 这些土包,便是一座沙盘,对弈的双方是大晋与草原! 来自草原的老者拿起五块小石子,摆在一个小土包上。 “五万草原大军进驻八山城,不知首辅有何破解之法。”合萨面带微笑道。 周史伯始终皱着眉,望着面前几十个小土包,道: “黑铁城地势险峻,占据天险,草原大军想要抵达八山城,不把黑铁城摧毁,很难做到。” “确实很难,黑铁城的位置真好啊,扼守住草原与大晋之间,阜南王果然是个奇才,老夫既然来了,难题便可迎刃而解,接下来,该首辅应对了。”合萨微笑道。 周史伯沉吟良久,拿起十块小石子,分别摆在代表八山城的小土包近前,呈合围之势。 “十万禁军兵临城下。” 说罢周史伯又从代表八山城的小土包后侧挑出十个小石子,围在小土包后面,道:“百玉城,北安城,落阳城各自抽调五万人马,集十五万大军封锁八山城后路,形成夹击之势,二十五万大军足以困死五万草原人。” “是个法子,不过,老夫带来的五万勇士,绝非普通军兵可比,以一敌十不在话下,五万可抵你五十万,据城而守,你需要至少翻倍的人马才有机会获胜。” 合萨呵呵笑道:“不知首辅在短期之内,能否调集百万大军呢。” 周史伯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呢喃道: “血蛮……” 当初草原别吉入皇城,那草原勇士爆发出的战力,周史伯至今难忘。 血蛮两个字,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便深深刻在周史伯的心头,如一根刺,无法剔除。 沉默了良久,周史伯道: “朱邪部倾巢而出,就不怕阜南王一鼓作气,灭了你们的老巢。” “不怕,朱邪部有十万血蛮,五万进攻,五万防守,阜南王的铁骑再强,也走不到草原深处。”合萨微笑道。 周史伯不再开口,眉峰紧锁。 五万血蛮的战力,不亚于五十万大军,甚至更强,正如对方所言,如果占据了八山城的话,大晋一方需要五十万大军与其抗衡,攻城的话,这个数量还要翻倍。 大晋有百万大军。 但需要时间集结,单单天祈城里的禁军与守军远远不够。 良久后,周史伯洒然一笑,道: “草原勇士战力无双,老夫见识过了,不知合萨有没有见识过大晋国师与监正的实力。” 周史伯搬出国师与监正,已经是最后手段,面对咄咄逼人的合萨,他其实早已落在下风。 “大晋国师,道门强者,一旦出手必定惊天动地,五万血蛮未必挡得住。” 合萨缓缓点头,道: “但老夫觉得,你们的国师未必忠于大晋,她忠于的,或许只有自己,或者说,是她自己的修为,据老夫所知,道门强者达到三品之后会迎来心魔大劫,硬抗的下场大多灰飞烟灭,需要外力助之,而国运,便是一种助力。” 周史伯的眼底浮现出一抹惊容。 对方说的不假,三品道门的巨大弊端,周史伯也有所耳闻。 这些年来,周史伯始终对国师的目的有所怀疑,如今被草原来的合萨点破,周史伯压在心底的这份担忧变得愈发沉重起来。 合萨笑着继续说道: “至于司天监的监正大人,老夫不太了解,听说也是位隐世高人,实力肯定强横无比,但老夫知道监正的一次往事,十五年前,晋皇入驻天祈城的当晚,便是监正开的城门,既然他能给碌碌无为的晋皇开门,为何不能给朱邪部武勇无双的大汗开门呢。” 一句话说完,周史伯的心里再多了一根刺。 这根刺,叫吕青! 十五年前的真相,罕为人知,恰巧,周史伯知道得清清楚楚! 身为首辅,哪能看不出皇帝的平庸。 哪能看不出大晋繁华的表现之下,隐藏着数不尽的汹涌暗流。 自从成为首辅,周史伯一直致力于打造一个强大的晋国。 他兢兢业业,劳劳碌碌,确实让晋国的实力在慢慢提升。 可有几个关键之处,任凭周史伯如何努力,也于事无补,无法改变半分。 这些关键之处,分别是国师,监正,还有皇帝。 国师的冷淡,监正的脱俗,皇帝的自负,如同三座大山,压得周史伯喘不过气来。 而这些关键点,又是大晋能否强大的核心所在。 无法改变,大晋就无法真正的强大起来。 望着眼前的一个个小土包,周史伯仿佛看到了被草原人取下的一座座城池,一时间沉默无语。 周史伯毕竟是文官,战场上的排兵布阵,他并不精通。 在周史伯无计可施之际,身后传来灵芸郡主清脆的声音。 “无需国师与监正,草原的五万大军若敢踏进八山城,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牧青瑶面色如常,哪怕身陷危局,依然稳重。 她旁边的青禾自始至终没看沙盘一眼,而是一直盯着不远处的巨大柳树,瘦削的身体仿佛随时会爆发出恐怖的威能。 合萨抬起头,铺满白翳的双眼望向传出声音的方位,笑道: “久闻灵芸郡主才智双全,你来说说看,如何破我的五万血蛮大军。” “很简单,一个字即可,困!” 牧青瑶走上前,拾起两根枯枝,分别摆在代表八山城的土包两侧,道: “如首辅所言,大晋只需二十五万人马即可,不必增兵一人,出兵之际携带数百门火炮,守住八山城两侧即可,无需攻城,血蛮虽强,依然是血肉之躯,胆敢出城,在火炮之下一样会灰飞烟灭。” 牧青瑶站在周史伯身旁,一袭白裙一尘不染,微微扬起脖颈,清丽的面孔带着怒意道: “合萨这步棋走得太险,也太急了,你不该杀掉所有百姓,八山城的百姓是一份筹码,如果你握在手里,大晋一定会多一份忌惮,多一份顾虑。” “既然八山城再无活人,草原大军若敢来,便会活活困死在城中,粮草用尽之际,便是血蛮互食之时,落个惨死下场,不战而败!” “如果选择弃城而逃,你们会迎来火炮轰杀,五万血蛮必定伤亡惨重,所剩之人将成为流寇,被大晋军兵追杀至死!” “八山城之血仇,大晋不会忘,晋国的大军会越过黑铁城,踏平草原!杀我子民者,虽远必诛!” 周史伯听闻之后,猛然抬头。 首辅苍老的眼瞳出现一丝恍惚,他仿佛看到了前朝的燕皇! 但凡皇帝必然会自负,但自负的同时,还要有果断的心智,清晰的判断,广阔的胸襟与铁血的手段! 这些帝王必须拥有的特征,如今的晋皇殷子受除了自负之外,其他一概没有。 望着灵芸郡主的身影,周史伯心里百味杂陈。 这才是帝王之相啊! 头发卷曲的草原少年现出惊讶的神色,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被眼前少女独特的气质所震慑。 合萨苍老的脸庞上浮现出赞许之色,颔首道: “幸好,幸好你只是郡主,而非皇帝,灵芸郡主果然名不虚传,你的智慧足以威胁到草原,可惜,你离不开八山城,能与如此人杰同死于此,实乃一桩幸事!哈哈哈!” 随着合萨的笑声,他身后高大的柳树开始晃动起来。 树枝,树叶,树干,纷纷弯曲摇摆,遮天蔽地的翠绿将树下的几人尽数笼罩。 …… 八山城,长街。 云缺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十名禁军。 他与白厌兵分两路,各自搜查线索。 长街两侧偶尔有店铺里亮着灯火,昏暗的灯光忽明忽暗。 云缺的目光没看前方,而是始终盯着身侧。 身旁,是灯火下映衬出的一队人影。 云缺的脚步不快,稳稳当当走在街头。 身后的十名禁军沉默相随。 半炷香的时间之后,云缺突然停住脚步,指向旁边的一间大院,吩咐道: “这里有问题,开门。” 立刻一名禁军上前打开大门。 云缺当先走了进去,其余禁军立刻跟上。 院子很大,空无一人。 “关门。” 云缺吩咐道。 一名禁军把院门锁死。 禁军们各持刀剑,紧张的等待命令,只要云缺一声令下,他们就会闯进屋中搏杀。 这些人是白厌亲自培养多年的近卫军,战力不俗,军纪严明,哪怕明知去送死也会听从号令。 禁军们其实都有了身死于此的准备。 之前数百名被暗杀的同伴,预示着隐藏在暗处的强敌,绝非他们能对付的存在。 死战当头,这些年轻的禁军神色紧张,但没有一个人后退。 紧张的气氛,很快被云缺一句话说打破。 “报数。” 听闻云缺这种吩咐,禁军们只是愣了一下,立刻有人当先开口: “一!” 报数是军中最基本的命令,马上有人接上。 “二!” “三!” …… “九!” “十!” “十一!” 很快报数结束。 随后这队禁军的脸色瞬间变了,额头渗出冷汗。 跟着云缺的,总共十个人,结果报出了十一! 多了一个人! 云缺忽然转身,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队伍里一个衣着有些臃肿的禁军,冷声道: “神仙难躲一溜烟,别动。” 第195章 一箭一宗师 多出的一名禁军,被黑漆漆的炮口对准了脑袋。 其余十名禁军纷纷大惊失色,十人小队里混进个外人居然没人察觉! 不等众人看清对方的模样,此人脚下忽然一动。 火炮这种东西,威力的确惊人,轰正了,六品宗师也能灭掉。 但有个弊端,需要点燃引线。 引线燃烧的时间虽然很短,但足够高手躲避。 当炮口前的禁军正要躲开之际,云缺的动作更快,将火炮当做了大锤,轰一声砸在对方脸上。 火炮纯钢打造,上万斤重,这玩意敲在脑袋上,谁也受不了。 对方被砸了个结结实实。 脑袋凹陷大半,身体直接倒飞出去,撞碎了院门。 云缺扔掉火炮,发出一枚火焰箭,红色的烈焰炸起在院落上空。 云缺本来就没打算用火炮轰杀对方,明知道这么近肯定躲得开,云缺连火折子都没拿。 发出令箭后,云缺几步冲出院子,来到街上。 再看刚才被打飞的家伙,居然不见了! 猛然扭头,云缺看到右侧的长街远处,一道身影正奋力奔逃。 同一时间,白厌的身影急掠而至。 到了近前,白厌摘下背后的长弓,一箭发出。 箭矢与空气摩擦出刺耳的鸣响,呼啸而去,正中对方的后心,将其钉在一堵墙上。 对于白厌的箭法,云缺是佩服的。 白厌这一手神箭,弥补了武夫攻击范围太小的缺陷,与其他体系的修士对战,绝对不落下风。 赶到近前,发现伪装禁军的家伙已经死了。 扒掉禁军的衣装,现出里面一套八山城守军的衣服。 “怎么是他?” 白厌辨认出对方的容貌后,皱眉道:“苏鸿山手下的一名偏将,六品宗师境,难道苏鸿山当真造反?” 从八山城内的种种布局,白厌认为绝非苏鸿山所为。 现在出现苏鸿山手下的偏将,白厌对之前的猜测开始动摇,认为苏鸿山联合了其他高手谋反。 “应该不是苏鸿山,这人早死了,有人控制他的尸体行动。” 云缺指着尸体脑袋的凹陷道:“我把他砸成这样,他还能跑得像个兔子,活人可做不到。” 白厌看了看尸体脑袋的凹陷,点头道: “致命伤,宗师即便不死也无法做到行动自如,难怪之前搜查的时候,没发现此人,原来他混在尸体里。” 谜题就此揭开。 杀人者本就是尸体,司徒盼晴施展风牢术后,他逃不出来,于是混在禁军尸体当中。 活人假扮尸体的话,肯定逃不过白厌的眼睛,况且还有司徒盼晴的灵识感知,必然会穿帮。 但尸体就不会。 本来就是死人,装成尸体简直天衣无缝。 其实连云缺都没察觉到有尸体在杀人,是他回去给司徒盼晴找衣服的时候,发现尸体少了一具,才由此断定,并设下计划引对方出手。 “既然确定凶手的真相,接下来就简单了,司徒大人负责感知周围,发现有移动的东西,白将军负责射杀,你们配合,清除掉杀手。”云缺给出了一个计划。 白厌与司徒盼晴都觉得可行。 城里没有活人,不怕误杀,但凡有移动之物只能是杀手。 接下来,两队人马汇合一处,继续向八山城深处进发。 司徒盼晴将感知能力扩展到极致,方圆百丈开外的风吹草动均可察觉。 白厌则挽弓而行,随时准备放箭。 行进了没多久,司徒盼晴忽然一指右前方,道:“三十丈外!” 第196章 铁锅炖大鹅 树下。 周史伯始终在盘坐,闭着双眼,在其身外,有一团莹莹不灭的流光存在。 流光形成了一个光罩,将牧青瑶与青禾笼罩其中。 流光之外,翠绿的树枝缠得密密麻麻,树枝上的柳叶犹如无数利刃,想要切开这份防御。 牧青瑶神色凝重的站在首辅身后,周身起伏着七品儒修的气息波动。 瘦削的青禾并肩站在牧青瑶身旁,脸上看不出表情,但其脚下却在渐渐印出两个脚印。 武者浑厚的气机始终在青禾脚下运转,这个看似普通的瘦削女人,随时会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三人对面,来自草原的合萨面带笑意,道: “首辅大人何必费力抵挡,老夫这座四方天门阵,耗费毕生心血所设,四阵合一,取四方之威,诛杀五品不在话下,以你六品儒家修为,加上郡主身旁的五品武者,毫无胜算可言,与其耗尽法力而亡,不如就此收手,死个痛快。” 周史伯有修为,并不太高,儒家六品立命境。 面对五阶树妖的围杀,他支撑得无比艰难,但这位当朝首辅毫无惧意,清明的双眸越来越亮。 “四方天门阵确实威力惊人,合萨屠戮数十万百姓的手笔更加惊人,我身为当朝首辅,保不住一方黎民已是失责,一身罪过,若保不住灵芸郡主,那这条老命,不要也罢!” 周史伯艰难的开口,语气浑厚有力:“修正其身以待天命,妖邪当道,浩气长存!” 随着周史伯的沉声低语,他身上起伏的气息愈发强横,犹如风暴深处的一点萤火。 虽小,却不灭! 牧青瑶的眼里泛着震撼之色。 同为儒家修士,小郡主十分清楚首辅所动用的力量。 不是法力,而是浩然之气! 浩然气,是儒家的本命元气,极为珍贵,唯有一身正气的大儒才有机会修出,威力算不得多大,却是邪祟之物的克星。 尤其鬼物,在浩然气之下顷刻间灰飞烟灭。 树妖虽然归属于精怪,算妖邪,一样被浩然气所克制。 牧青瑶没想到,年近古稀的首辅,居然拥有着如此浑厚的浩然之气! 既然身陷死局,牧青瑶自然不肯坐以待毙,调动自身法力打算协助首辅一同防御。 青禾始终没动。 武者在这种法阵中极其被动,树妖的无数柳枝如同厚重的防御,能轻易将武者困住。 青禾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能接近树干的机会。 否则贸然出手,她被困住没什么,金身境的肉身足以抗衡同阶妖兽,但郡主就危险了。 作为护卫,青禾常年伴随在阜南王身旁,她很清楚自己的任务是守护,若不能一击消弭危险,她宁可等到最后。 合萨对周史伯的浩然气大为赞赏,频频点头道: “好精纯的浩然气啊,看来首辅这一生始终手不释卷,难得,可惜你们逃不出去,除非有外力相助,否则此地便是你等的葬身之处。” 合萨抬起左手,做出个握拳的手势。 包裹住浩然气的无数柳枝立刻勒紧! 牧青瑶甚至能听到嘎吱吱的异响,就如同蛋壳表面缠满了细线,不断勒紧所产生的响动。 局面愈发凶险。 如果逃不出去,周史伯早晚会被耗尽力气。 正在这时,牧青瑶,周史伯,青禾,合萨与卷发少年兀良同时听到了一个声音。 轰!!!!! 一团刺眼的火光炸起。 火光过后,树妖庞大的树干上,直接被炸出了一个大洞! 刺耳的吱吱怪叫声中,树妖疯狂摆动,地面上如刀的柳叶纷纷缩回地底,回归树枝。 缠住几人的树枝也收回了大半。 随后牧青瑶看到了远处的身影。 云缺正扛着一门火炮,朝她招手。 小郡主紧张的神色,在看到云缺之后放松下来,同时被云缺肩扛火炮的古怪模样差点逗笑。 身为斩妖人,对付各种妖兽都要有不同的手段才行。 妖物分很多种。 有的皮糙肉厚,有的速度如风,有的尖牙利爪,有的狡猾阴险。 第197章 七品小武夫 苏鸿山的出现,给众人带来了更大的危机。 高大的黑马好似一头凶兽,鼻息如雷,马上的将军挥动起硕大的斩马刀,直劈而下! 一刀,斩出了一道狂暴的气浪! 地面随之开裂,伴着咔嚓嚓巨响,砖石横飞! 白厌身形快速晃动,一只手抓住周史伯,一只手抓住司徒盼晴,带着两人向左侧避开。 青禾带着牧青瑶飞快的朝着右侧闪避。 没人管云缺。 但云缺逃得更快,比青禾还要先一步躲到长街右边。 等苏鸿山的身影冲锋而过,长街上的青砖全部炸裂,两侧的屋舍纷纷坍塌开来。 高大的黑马在远处停住,缓缓调头。 苏鸿山再次举起重刀。 白厌忌惮道: “苏鸿山本就战力极强,加上草原合萨,五品境界难以抗衡。” 以白厌的眼力,看得出苏鸿山刚才那一刀,拥有了接近四品的威能! 周史伯沉声道: “附身之法难以持久,合萨施展的能力维持不了多久,只要能拖住,他必败无疑!” 白厌凝重道:“我尽力。” 司徒盼晴道:“我还有法力!戳我眼睛的家伙,不得好死!” 说罢司徒盼晴从兜里掏出个小布袋,打开往外一抛,扔出了一堆糖果。 这些糖果有着不同的形状,均为动物,有小老虎,有小鹰,有小象,有小鱼,看起来十分可爱。 糖果落地的瞬间,纷纷幻化成高大的轮廓,猛虎,巨象,苍鹰,巨鳄! 数十头巨兽出现在长街,嘶吼着冲向苏鸿山。 另一侧,牧青瑶朝着青禾点了点头。 青禾随之一跃而出,奔行间,身外出现一层青色盔甲,将其瘦削的身形尽数包裹,连头部都被重甲笼罩。 五品金身境武夫,若加上一层重甲,绝对是恐怖的战斗机器。 白厌更没闲着,弯弓搭箭,三箭齐发,全力施展出箭息术。 两位五品武者,一位道门五品金丹,三位高手联手之下,合战苏鸿山! 云缺拉着牧青瑶退到首辅旁边。 这种巅峰对决的场面,实在难得,云缺要好好观战。 至于帮忙,那是肯定不去的。 咱一个七品小武夫,得有自知之明,别给高手们添乱。 面对着三位强敌,苏鸿山凛然不惧,黑马第二次冲锋而出。 长街上刀光耀眼,箭气四溢,轰鸣不断,吼声连连。 巨象被一刀斩成两半,巨鳄的脑袋滚出老远,猛虎刚刚扑出就被肢解。 白厌的箭矢轰鸣而至,直奔苏鸿山咽喉,却被对方的重刀挡掉。 青禾在一侧飞身跃起,一记鞭腿扫出了炸雷之音,正中苏鸿山的肩膀。 巨力之下,苏鸿山的身体直接向一侧倾斜,眼看着掉下马去,又被他猛地正了过来。 这场恶战,从一开始就是搏命之战。 白厌时而放箭,时而近战,将五品修为施展到了极致。 青禾也毫无保留,每一脚扫出都带着风雷之力。 司徒盼晴拿出个小瓷瓶,往嘴里狂倒丹药,掐动法诀,施展出一连串的风属法术,风牢,风箭,暴风术,最后直接动用了威力最大的天雷术,一道碗口粗细的闪电,炸在苏鸿山头顶。 即便如此猛攻,仍旧拖不住苏鸿山,一群巨兽很快被斩杀一空。 三位五品高手,渐渐落在下风。 云缺在旁边看得十分专注。 白厌的对战手段,简直能用赏心悦目来形容,攻守兼备,一招一式都有章法可循。 另外两位就不那么好看了。 青禾闷头猛攻,像一头人形凶兽,加上一身盔甲,怎么看怎么像个不怕死的傀儡。 司徒盼晴更难看,一个法术用完,开始扔灵符,灵符扔完吃丹药,吃完丹药再大骂几句继续咬牙切齿施展法术,折腾了半天,威力倒是惊人,反正她自己站的地方是一步没动。 第198章 小伙子你玩大了 卷发少年的出现,让云缺谨慎起来。 从对方站在合萨身边即可判断,绝非普通人。 云缺从对方瘦削的身上,察觉到了一种危险。 对方毫无气息外溢。 这种危险的感觉,来自云缺斩妖多年的直觉。 云缺在瞬间做出了决定。 一手拿出飞行法器玉鹰,一手拉住牧青瑶。 “走,飞出去。” 云缺抛起玉鹰,要借助飞行法器离开八山城。 外面有十万禁军,没必要跟对方动手。 当小巧的玉鹰变幻成苍鹰之后,云缺忽然目光一变。 对面的卷发少年,不见了! 没时间多想,云缺拉着牧青瑶就要跳上法器,结果一扭头,抬起的脚步就此顿住。 身旁的,不是灵芸郡主。 云缺正拉着卷发少年的手! 牧青瑶,竟凭空消失! 卷发少年低头看了看云缺的手,笑了笑,嘴巴没动,却有一道声音传进云缺的耳畔。 “你握得很紧,说明她对你很重要,合萨曾经说过,牵手之人,牵得越紧,代表着越重视。” 云缺猛地甩开手,冷声道: “你把她藏在何处了,不想死,就把她放出来。” “灵芸郡主就在八山城内,你可以找一找,但我能保证你找不到,合萨吩咐,灵芸郡主必须死在八山城,她与阜南王都是草原的威胁,不能留。”卷发少年道。 云缺又猛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表情从冷冽变为和蔼。 “你这么小的年纪,回家多读书才好,战场上打生打死的,太危险,杀人这种事,可不是小孩子该做的,听哥哥的话,把郡主放出来,我让你回家,如果你不听话……” 云缺面带笑容,冷冽刀随之横在对方脖子上,道:“我会扒了你的皮!” 卷发少年不为所动,眨了眨眼,平静道: “你的杀气很重,我能感受到,你很想杀掉我,又怕我死了,灵芸郡主也会死掉,你很犹豫纠结,我想你肯定很喜欢郡主,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因为我的姐姐不久前刚刚死在了这座城里,所以我来了,来完成姐姐尚未完成的大业。” “你姐姐的死活与我无关,我只要灵芸郡主。”云缺冷声道。 “有关,姐姐的死,与你们大晋所有人都有关,她叫吉安答,她其实不是朱邪部的公主,而是灵鹿部仅存的后裔,我和姐姐都是鹿神的子民。” 卷发少年抬起另一只手,掀开头顶的卷发,现出了两支小巧的鹿角,与殷子受头顶的鹿角十分相似。 看到鹿角的同时,云缺瞬间想起了监正说过的灵鹿血脉。 “妖……” 云缺目光冷冽。 “你也可以称呼我们为妖,毕竟,我们不是纯正的人族,即便在草原也生存得十分艰难,被人排挤,是朱邪部的大汗收留了我们,如今,我们是朱邪部的子民。” 卷发少年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古怪的道: “好了,游戏正式开始,我是合萨的弟子,我叫兀良,来抓我吧,记住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抓不到我的话,你的郡主就会死掉。” 对方话音未落,云缺已然动手。 长刀直接切进对方的脖子。 然而并无血迹。 在刀身贴上对方的那一刹那,兀良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缺低头看了看手里。 正握着一根木头! “灵鹿血脉,兀良……你找死!” 云缺收起毒牙刀,单臂一震,妖刀浮现而出。 这一次,云缺彻底动了杀心。 “捉迷藏是吧,很久没玩过了。” 低语中,云缺闭上双眼,随后豁然睁开,双眼转化为血瞳! 随后脚下风旋炸起,云缺在长街上疾行。 兀良很神秘,灵鹿血脉更神秘。 但对方有个破绽。 妖气! 尽管很难察觉,但抓住对方的时候,云缺清晰感受到妖气的存在。 这一点也解开了云缺的一个疑惑。 当初别吉进皇宫的那一刻,云缺有一种错觉,在别吉身上仿佛看到了妖的存在。 原来那并非错觉,而是真相。 拥有灵鹿血脉的人,本身介乎于人族与妖族之间,除非近距离触碰,否则连云缺这种经验十足的猎妖人,也看不出对方的真身。 一边疾行,云缺扫视着四周。 血瞳有着窥破妖气的能力,只要察觉到一丝妖气,就能沿着妖气找到本体。 怎奈八山城实在太大,云缺冲到城中心,并未看到兀良的踪迹。 乱找下去不是办法…… 云缺站定身形,眉峰紧锁。 对方如果刻意藏起来,别说一炷香,一个时辰甚至一天都未必找得到。 在云缺心急之际,不远处的一具尸体忽然动了一下。 那是跟随白厌进城的禁军精锐,都死在破阵之时。 尸体动得十分诡异。 后背抬起,手脚着地,往前爬了两步后忽然抬起头,眼里浮现幽光,随后人族的外表消失,变化成一头梅花鹿! 这梅花鹿与正常的鹿截然不同。 头顶的鹿角无比尖锐,四个蹄子上燃烧着灰黑的火焰,两颗獠牙支出嘴巴。 哪里是鹿,显然是鹿妖! 鹿妖晃了晃头,挑衅般的看了眼云缺后,快速朝着一侧飞奔而去。 噗嗤! 不等鹿妖冲出几步,就被一把黑刀贯穿,直接钉死在一侧的墙壁。 云缺几步走了过去,握住抛出的黑刃,一刀斩断鹿头。 “藏好喽,猎人来了。” 云缺冷声道。 兀良显然玩心很重,不甘心只是自己藏起来,还要幻化出鹿妖挑衅。 这一点,正中云缺的下怀。 只要对方不断幻化鹿妖,就能沿着妖气找到对方! 远处,又有一具尸体异变,化作鹿妖逃走。 云缺飞身追了上去。 一路上,云缺接连斩杀了十多头鹿妖,最后停步在一间大院的门口。 云缺的鼻翼动了动,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这座院子是车马行,院子里修建着巨大的棚屋,两侧是马厩。 昏暗中,能隐约看到四周的马儿在不安的躁动。 “找到你了,藏得不怎么样嘛。” 云缺抬起长刀,指向马厩深处的黑暗。 一双血瞳之内,能清晰看到躲在深处的卷发少年。 “很敏锐的追踪能力,我能从你身上感受到很重的煞气,这些煞气来源于妖物,你杀过很多妖。” 兀良的声音始终平静,没有意外也没有惧怕,反而带着淡淡的欣喜,道: “我最喜欢捉迷藏了,自从姐姐走后,一直没人陪我玩,朱邪部有好多人,可惜都是胆小鬼,他们不敢跟我玩,因为他们害怕看到我的样子,你既然敢杀妖,一定胆子很大,对吧。” 低语中,兀良向前走去。 一步之后,他的双脚变化两只鹿蹄。 又一步,双手化作前蹄。 哒哒,哒哒。 很快,兀良走出了黑暗。 在云缺面前,来自草原的少年展现出真正的身躯。 那是一头高有三丈的庞然大物! 头顶的双角弯曲着,尖端锋利,如同被掰弯的长枪。 硕大的鹿眼如同碗口大小,闪烁着幽蓝之光。 壮硕的鹿脚堪比象腿,鼻子上生着数十根长剑大小的骨刺,两颗獠牙森白如刀! 恐怖的鹿妖,刚一现出真身,两侧的马匹齐齐瘫倒着地,不断悲鸣,屎尿齐流。 呼!! 两团白气如同匹练般从鹿妖鼻孔喷出,吹开了满地灰尘。 面对小山般庞大的鹿妖,云缺纹丝未动,只是眉峰紧蹙,眼神冷得可怕。 “五阶鹿妖……” 云缺沉沉低语。 兀良的妖气,居然达到了恐怖的五阶妖兽! 五阶妖兽的战力,等同于五品修士,云缺所面对的,是比自己高出两个大境界的可怕敌人。 鹿妖居高临下,盯着云缺道: “很好,你果然不怕,看来我没找错人,你有资格陪我玩耍,等我玩够了,再杀掉你。” “郡主呢。”云缺冷声道。 “说过了,郡主被我藏起来了,你找不到的,除非打败我,不过你没机会的,等我们的游戏结束,我会杀掉郡主,让她与你团聚。” 鹿妖喷吐着白气,道:“我对游戏伙伴很好的,你能陪我玩,我很高兴,我可以答应你,把你和郡主的尸体埋在一起,这样你们永远也不会分开了。” “我这个人有个规矩,宁可我埋天下人,不可天下人埋我。”云缺仰头望着鹿妖,道:“小伙子,你玩大了。” “呵呵呵,既然不喜欢被我埋葬,那你只能暴尸荒野,成为野狼野狗的食物。”鹿妖道。 “打个商量行不行,我知道有个人捉迷藏玩得最好,他要是藏起来,保证你这辈子都找不到,你去跟他玩捉迷藏,放我和郡主离开,怎么样。”云缺道。 “为何找不到呢,无论藏在何处,只要耐心寻找,肯定最后会找到的,我很好奇,你说的捉迷藏高手,到底是谁?”鹿妖道。 “他叫梅钱,现在是学宫学子,他藏得那叫一个精彩,你想破头也想不到他会藏在何处。”云缺道。 “说说看,他到底藏在哪里,我才找不到呢。”鹿妖好奇道。 “他藏在了钱眼儿里啊,别说你,我都找不到。”云缺道。 “钱眼儿里……你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鹿妖缓缓张开了大口,凶相毕露。 “别急,我在给你讲个好笑的,你既然猜得到我杀过很多妖,那你再猜猜我总共杀了多少只妖呢。” 云缺说话间不再收敛气息,周身煞气暴起! “好重的煞气,你以猎妖为生。”鹿妖硕大的眼珠冰冷下来。 “没错,我是猎妖人,专门杀妖的。” 云缺打开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剩下的八粒蛙卵,蛙卵上骇人的眼球不断晃动。 “再不吃就要孵化了,正好,不浪费。” 云缺将八粒蛙卵一口吞下,闭着眼回味了一下,忽然睁眼凝视着面前的巨大妖物,冷漠道: “我从出生以来,总共斩杀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头妖物,杀你了,正好凑个整,斩妖十万!” 在云缺的冷语中,妖刀之上睁开了血色竖瞳! 第199章 第二轮血月 八山城外。 当白厌与首辅几人追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惨烈景象。 十万禁军的队列直接被撕开了一个豁口,苏鸿山的黑马犹如一道旋风般冲向天祈城的方向。 在黑马之后,数千具活尸手脚着地快速跟随。 十万金吾卫,没能挡得住片刻。 周史伯当机立断,下令道: “合萨与苏鸿山融合,战力超过五品,他有能力破开天祈城的城门,立刻发回消息告知陛下,我们追上去,把他拖在皇城之外!” 白厌不敢怠慢,动用军中的传讯手段通知天祈城,随后率领禁军狂追不舍。 禁军的速度不行,很快被甩开。 唯有白厌的宝马与司徒盼晴的飞行法器才能跟上苏鸿山的速度。 但始终追不上。 “旋风驹的速度超过了七阶妖兽,足有六阶程度,合萨不仅控制了苏鸿山,连马也没放过,我的刺白追不上他。”白厌沉声道。 周史伯抬头朝着司徒盼晴喊道: “用法术阻拦苏鸿山!” 司徒盼晴强撑着施展风牢法术,很快在黑马与活尸前方刮起一阵飓风。 由于法力几乎耗尽,司徒盼晴的这道法术显然无法达到太好的效果,仅仅阻挡了片刻,黑马就冲出了狂风。 数千活尸倒是被困住不少,只有一少半冲了出去。 见苏鸿山继续冲向皇城,周史伯实在没了办法。 飞行法器很难追得上,青禾这份战力几乎失去用处。 “我来拦他!” 白厌说话间弯弓搭箭,一连三箭齐发。 箭息术的距离极远,三道箭矢带着破空声冲向黑马。 苏鸿山没有回头,重刀反手挥斩,崩开了两箭。 第三箭他没挡开,直接刺进后心。 白厌这三箭,用了极为精巧的力道,看似三箭齐出,实则前两箭只是幌子,第三箭的速度慢了那么一分。 正是这慢了半步的一箭,才能错开苏鸿山回斩的重刀,正中目标。 箭矢扎进去大半,这一箭几乎穿透了对方的身体。 但苏鸿山浑然不觉,根本不在乎,黑马的速度反而更快了几分。 “活尸……” 白厌沉沉一叹。 苏鸿山已经是尸体,穿透心脉的必死之伤,对其毫无威胁。 “改变目标,废了他的旋风驹!”周史伯沉声道。 白厌再次弯弓,这次瞄准了旋风驹马腿的关节处。 旋风驹看样子也成了活尸,很难真正杀掉,箭矢唯有扎进马腿的关节,才能影响马匹的速度,让其难以奔跑,不得不停下。 一箭发出,直奔马腿。 白厌对自己的箭法有着绝对把握,但这一箭落空了。 并非没瞄准,而是被一个活尸以身体挡了下来。 “难怪他召唤活尸跟随,原来是为了挡下我的箭。”白厌紧锁眉峰道。 跟在苏鸿山马后的活尸速度极快,与白厌的宝马相差无几,而且数量太多,白厌的箭有限,根本杀不完。 “合萨的手段果然厉害啊。”周史伯叹了口气。 想要在对方抵达天祈城之前拦住,几乎不可能了。 白厌一边驾驭宝马,一边问道: “首辅与那合萨相处多时,可曾看出他究竟有多高的修为。” “看不出,但他的修为注定高于五品,合萨并非本体而来,他来的是元神,类似道门的元神出窍,否则他无法与苏鸿山融合,他将苏鸿山当做了一件利器,轰开天祈城的利器!”周史伯沉声道。火山文学 “元神?如此说来,合萨没打算活着回去。”白厌惊讶道。 元神出窍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一旦重创,本体必死,看合萨如此搏命的举动,显然打着玉石俱焚的主意。 “携死志而来,破大晋江山。”周史伯沉声道:“合萨很老了,必定命不久矣,他想用最后的力量,替草原人重创我大晋!” “元神既然能出窍,一定携带着非同小可的力量,如果他冲进皇宫,后果不堪设想。”白厌分析道。 “合萨擅长算计,他今日舍命而来,临死前一定会铲除对他来说最大的威胁,所以才要将他拦住,哪怕他冲进天祈城,也要拦在皇宫之外,否则陛下危矣!” 周史伯担忧的道。 随着宝马刺白的疾行,冷风吹在周史伯脸上,这位当朝首辅渐渐冷静了下来,苍老的脸庞开始出现疑色。 “威胁……” 周史伯呢喃着这两个字,同时回想起与合萨对弈时的画面。 在牧青瑶以沙盘推演困杀了五万血蛮后,合萨不仅认可牧青瑶的智慧,更将牧青瑶列为对草原的威胁。 豁然间,周史伯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始终站在合萨身旁的卷发少年! 从恶战开始,卷发少年就不见了踪迹。 “停……停下!” 周史伯忽然大喝,白厌与司徒盼晴纷纷停了下来。 “你们可曾看到合萨身旁的卷发少年?”周史伯急急问道。 白厌几人纷纷摇头。 “不对,不对劲……” 周史伯的神色变幻不定,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低语道:“调虎离山!” 这时大批禁军赶了上来,周史伯询问禁军有没有看到灵芸郡主。 得到的答案都是没看见。 直至找到队伍最后方的禁军,询问之下,仍旧没人看到灵芸郡主。 其中有个禁军气喘吁吁的道:“我们没看到郡主,但我看到八山城的城门关上了!” “糟了!” 周史伯神色骤变,道:“合萨想要一箭双雕!他以元神控制苏鸿山冲进天祈,并引我们一路追杀,而那卷发少年留在八山城,对灵芸郡主下手!” 嘭一声。 青禾从飞行法器上直接跳了下来,朝着八山城方向狂奔而去。 现在众人距离八山城已经很远,哪怕青禾以最快速度狂奔回去也要一顿饭的时间才行。 这么长时间,灵芸郡主凶多吉少! 白厌表情沉重的道: “以首辅判断,合萨带来的少年会有多少战力,云缺在郡主旁边,应该暂时无碍。” “我与合萨推演沙盘的时候,曾经观察过那少年,对方的气息极其隐晦,我看不出他有半点修为,合萨既然敢以元神而来,那么他带来的手下绝非普通人!云缺只有七品修为,恐怕挡不住那少年!” 首辅急急说道,锁眉不展。 天祈城里高手无数,合萨想要冲进皇宫杀掉皇帝,很难做得到。 但牧青瑶身边,现在只有云缺一个人,杀掉灵芸郡主明显更简单一些。 来自草原的合萨,给周史伯出了个无解的难题。 是去回援皇城保皇帝,还是回头去救灵芸郡主。 一箭双雕! 每一箭都扎在周史伯的致命点。 皇帝若出事,大晋必定陷入动荡,不仅草原人会趁机来袭,邵武国也绝不会放过机会,哪怕身为首辅,周史伯也无法想象那种局面该如何应对。 灵芸郡主若死掉,大晋百姓将哀声一片,牧青瑶在晋国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与声望,几乎超过了皇帝。 两利相较取其重,两害相较取其轻。 以当朝首辅的心智,自然很清楚应该力保皇帝万无一失。 白厌的战力在一众将军当中绝对算顶尖的,司徒盼晴又是司天监仅有的几位监正弟子之一,如果及时赶回皇城,足以将苏鸿山带来的威胁降到最低。 可周史伯在迟疑。 如果今天没与灵芸郡主一同身陷八山城,没有一同在沙盘上与合萨对弈,周史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追杀苏鸿山,返回皇城。 但不久前的那场对弈,让周史伯看到了灵芸郡主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并非一位只会心怀苍生,只会寻找灵花的郡主,而是有着帝王之相,有着高绝心智的郡主! 周史伯知道最佳选择是什么。 但他还是选择了另一条路。 “通知司天监护驾。” 周史伯对司徒盼晴吩咐后,沉声道:“我们,回八山城!” 白厌的神色微微变化了一下,点头称是,调转马头赶往八山城。 司徒盼晴动用传讯法术,将消息送了回去,也随着一同返回八山城,路上将狂奔的青禾接上飞行法器。 远处,屹立在夜幕里的八山城看着不远,可跑起来始终难以抵达。 望山跑死马。 周史伯心绪烦乱,焦急不已。 这时雪停了。 一轮满月在云层中忽隐忽现。 在众人接近八山城之际,白厌忽然惊呼道: “那是什么!” 周史伯抬头望去,城内出现了一道恐怖的龙卷。 完全由红雪所组成,接天连地! 呼啸的狂风离着极远都能听到,犹如鬼哭狼嚎。 “可怕的力量……”周史伯震撼低语。 “是妖气!”飞行法器上的司徒盼晴惊呼道:“我能感知到很重的妖气!” “什么程度的妖物?”周史伯急急问道。 “应该是……”司徒盼晴仔细感知着,一张小脸渐渐发白,道:“五阶!” 五阶两个字,犹如一把重锤,砸在首辅的心头。 周史伯仅存的一点希望,就此破灭。 灵芸郡主,今天必死无疑! 周史伯知道云缺很厉害,七品之间几乎没有对手,甚至面对六品也有机会逃生。 但遇上五阶妖兽,没有任何七品能活下去。 青禾的双手猛然捏紧。 她很想立刻抵达八山城,但做不到,飞行法器再快也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抵达。 青禾现在无比后悔,她是个失职的护卫,就不该去追苏鸿山。 白厌沉沉一叹,为灵芸郡主觉得可惜,更替云缺觉得可惜。 能在一次比斗中修成赤炎拳的武者,天赋已经可怕到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如果让云缺成长下去,白厌毫不怀疑云缺很快会追上自己,超过自己。 可惜,拥有如此天赋的一个年轻人,今天要饮恨八山城。 白厌经历的战斗很多,五阶妖兽也面对过多次,他深知五阶妖兽的恐怖之处,吞杀七品甚至六品武夫轻而易举! 在白厌的思维中,或许有六品宗师能在五阶妖兽面前支撑一会儿,但绝对没有七品武夫能抗住五阶妖兽的一击之力。 就连司徒盼晴,此刻也觉得云缺和牧青瑶肯定没救了,两人十死无生。 尤其远处那红雪组成的龙卷,明显是五阶妖兽罕见的天赋之力,比她全力施展的风属法术还要恐怖。 在这种龙卷之内,连她这种五品金丹都要吃不消,六品将被顷刻间撕成碎片! 四人的心里同时得出一个结论。 云缺与灵芸郡主,已经死了! 带着沉重的心情,众人继续赶往八山城。 没走出多远,白厌的目光骤然一变。 在几人眼前,八山城深处的血色龙卷忽然坍塌开来,化作漫天红雪。 那些红雪起初四处漂浮,很快又汇聚在一处,在八山城上方组成了一个硕大的圆盘! 乌云散尽,满月当空。 八山城上方几乎笼罩全城的血色圆盘,犹如地面上的第二轮血月! 在那血月的中心,睁开了一颗带着层层螺旋的血色竖瞳! 第200章 妖骨为坟 八山城内。 一道人影砸进一座三层酒楼。 轰隆一声,直接从三楼砸穿到一楼。 一头庞然大物紧随而至,恐怖的鹿角撞击过后,三层酒楼化作废墟。 庞大的鹿妖仰起头,大口开合中猛然吸气,随后喷吐出一个数丈大小的风团。 风团带着刺耳呼啸,砸进酒楼的废墟当中,轰出一个十余丈方圆的大坑。 轰隆隆! 片刻前还完成的酒楼,此刻消失无踪! 当沙土散去,现出大坑内云缺的身影。 单手提刀,浑身是血,嘴角不断溢出血迹。 鹿妖喷出鼻息,传出人言。 “七品武夫,居然能爆发出六品战力,不得不说,你很强,但你不是我的对手,游戏,至此结束。” 鹿妖抬起前蹄,朝着大坑里的云缺猛然踩落! 鹿蹄子好似小号儿的磨盘一样,轰鸣而落。 轰隆隆! 丈许深的大坑,这一下又被踩进去半丈多深,鹿妖的半个身子几乎陷到地底。 尘土飞扬之中,云缺的身影如闪电般跃起,避开鹿蹄后,一刀斩向鹿妖的双眼。 鹿妖发现长刀斩来,反应的速度极为灵敏,快速低头,避开双眼要害。 眼睛是躲开了,但鹿角没躲开。 咔嚓!! 云缺一刀劈断了一节鹿角。 鹿妖发出一声低吼,有些吃疼,随后大口一张,不等云缺落地就咬了过来。 云缺身在半空避无可避。 面对鹿妖恐怖的大口,云缺奋力一刀斩向獠牙。 金铁交鸣的响动炸起! 鹿妖的獠牙无比坚固,根本砍不动。 云缺借着这份反震的力道,堪堪避开合拢的利齿。 咔嚓!! 巨齿咬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只要晚那么片刻,云缺就得尸首两分。 当巨齿合拢之际,云缺一拳轰出。 “赤炎拳!” 嘭!!! 一片火焰炸起在鹿妖口中。 云缺的身形掉落在地,将一座装潢别致的屋舍砸得彻底坍塌。 鹿妖对于烈焰拳毫不在意,非但不去灭火,反而大口一张将獠牙上的火焰尽数吞入肚腹,随后再次凝聚出一个风团。 这次的风团内燃烧着熊熊烈焰,犹如一个巨大的火球! 火球被鹿妖喷吐而出,砸向云缺所在之地。 云缺全力跃起,翻滚避开。 没等站起来呢,耳畔狂风呼啸! 鹿妖的一只大脚踢了过来! 鹿妖的灵敏程度无比惊人,云缺根本躲不开,只能以妖刀防御,整个人连着长刀被踢飞了出去,炮弹一样接连撞塌了十几面院墙,最后砸进一座杂货铺,砖石横飞。 云缺扶着坍塌的墙壁站了起来,摇摇欲坠,吐出一口血沫子。 对面, 鹿妖迈动着灵敏的步伐,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缓缓走来,居高临下的巨眼里,全是轻蔑之色。 “渺小的人族,永远不知道妖的强大,你很耐打,想必你的筋骨被强化过,否则早死多时,可惜没用,在我面前,你是一只蝼蚁。” 鹿妖看似缓慢的速度,实则极快,不给云缺恢复的时间,到了近前抬起前蹄,豁然踩下。 轰!!! 一团气浪在鹿蹄下炸起。 硕大的鹿蹄,没能踩到地面,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鹿妖的巨眼里现出一丝惊奇,但很快消散。 云缺此刻双手擎着黑刀,艰难抵挡着鹿蹄,从远处看,就像一只渺小的螳螂,想要挡住滚滚车轮。 “螳臂当车,人族的成语果然都有来历,小螳螂,你可以安息了。” 鹿妖加大了力量。 云缺脚下的地面随之坍塌,半个身体几乎陷进地底。 “别小看螳螂……螳螂的力气,可不小哦……”云缺艰难的发出声音。 “是么,那让我来瞧瞧,你到底有多大力气!” 鹿妖被激怒,抬起前蹄,又轰然踏下。 轰!轰!轰!轰!轰! 接连的践踏声,好似炮火的轰鸣,在寂静的八山城内响起。 接连踏了十几下之后,鹿妖收回前蹄。 原地,是一个数丈深的大坑。 云缺躺在坑底,浑身血迹,始终保持着举刀的姿态,不细看还以为被踩扁了。 噗! 一口鲜血喷出。 云缺变得虚弱不堪。 “果然,七品武者再如何努力,也斗不过五阶妖物……” 低语中,云缺的嘴角忽然翘了起来:“幸好,我不是普通的七品武夫。” 话音响起的同时,云缺满头长发在快速变红,瞬间成为了殷红之色。 长发如血! 那殷红的血色从头部蔓延,直至笼罩了双肩,双臂。 云缺的变化,鹿妖不以为意,冷声道:“没用的,猎妖人的结局,必然是被妖所吞杀,这是你的归宿。” “归宿……呵呵,呵呵呵呵……” 云缺缓缓站了起来,在大坑里仰起头,一双血瞳盯住了鹿妖,道: “不把你们杀绝,我又怎能有归宿,我的坟,要用天下所有妖邪的白骨来修建!你可以选择开始游戏,但游戏何时结束,我说了算!” 鹿妖硕大的眼珠中泛起怒意,仰起身体,两个前蹄同时踏下! 于此同时,云缺的双肩之上,分别冲出了一只巨大的血色利爪! 嘭!嘭! 血爪分别抓住鹿蹄,往后一举,将硕大的鹿妖直接凌空抬起,随后砸向一旁。 轰隆隆!!!!!! 鹿妖被硬生生砸在地面。 周围的青砖应声碎裂,尘土齐飞。 云缺一下跃出大坑,蹲在地面,低垂着头,肩膀不停抖动。 “合萨的弟子,一定很聪明,你不妨来猜一猜,我这个猎妖人,斩没斩过五阶的妖呢!” 低语中,云缺渐渐发出低沉而诡异的笑声,响彻四周。 “呵呵呵……嘿嘿嘿嘿!!” 猛然抬头,云缺的两侧嘴角向上勾起,带着一种渗人的诡笑,头顶浮现出一个模糊狰狞的血狸之首! 云缺的眼前,全是血色! 狂暴的妖力,正在一点点吞噬他的神智。 模糊的视线中,云缺眼前出现了多年前的一幕画面。 那是他来到青狐山不久,一次独自远行。 不到四岁的云缺,走了很远的路,为了追踪一只罕见的豹类妖兽。 一直追了三天,云缺最后迷路了,饿着肚子找吃的,最后在一座不知名的荒山脚下发现一户人家。 一家三口,年轻的夫妇带着一个两岁的女娃。 见云缺脏兮兮的很可怜,夫妻俩很想给云缺点吃的,但家里实在清贫,每天的食物都要出门去找才行,实在没吃的了。 女人当时正在喂孩子,小女娃依偎在母亲怀里的模样,让小小的云缺无比羡慕。 只喝了些水,小云缺就要离开。 “你也来吃吧。” 年轻的女人指了指自己的心窝,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 男主人感慨道:“我们穷人家实在没什么吃的,小娃娃,你肯定没有了父母,这么小就一个人在外流浪,实在可怜,我们帮不了你别的,至少,能让你吃饱了再走。” 那一天,云缺吃得很贪婪。 甜丝丝的,很暖,很暖。 过了几个月,小云缺拿着两只刚抓的兔子来到这户人家,打算还人家一顿饭钱。 顺便再混顿饭吃。 推开门,云缺高兴的扬起手里的兔子,呼喊的声音刚要出口,却直接卡住。 屋子里全是血迹。 年轻夫妇的尸体倒在血泊当中,残破不堪。 一头金色毛发的狰狞巨猿,正蹲在屋子中间,血盆大口里,咬着那对夫妻的娃娃。 “不……” 小云缺沙哑的说出一个字。 咔嚓!! 巨猿合拢了大口,鲜血迸溅,洒了小小的云缺一脸。 低沉的吼声在屋子里响起,巨猿散发着无比恐怖的气息。 然而第二道怒吼也随之炸起,压过了巨猿的吼声。 那一天,荒山下的小院子消失了。 荒山也消失了。 原本的山体处,变成了一个数百丈的大坑。 大坑四周,散落着满地金色的长毛。 “斩妖……” “斩妖……” 八山城内,云缺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低吼。 妖力与愤怒,在此刻尽数爆发。 “斩妖!!!!!!” 吼!!!!!!!!!!! 狂暴的血色身影,猛然扑向鹿妖。 鹿妖疯狂反击,一口咬住了一只血色巨爪,然而第二只血爪却抓住了鹿妖前蹄。 咔……咔……咔嚓!!!!!! 血色巨爪直接将鹿妖的前蹄扯断,挥洒的鹿血犹如小雨。 鹿妖痛苦的嘶吼响彻全城! 不等鹿妖挣扎,漆黑的妖刀直接灌进鹿妖眼内。 噗!!! 一只眼球被横着切开。 天空中,无尽的红雪组成了一只血瞳,彷如天神之眼,居高临下俯瞰着杀戮的一幕。 庞大的鹿妖被快速肢解。 鹿角斩断,鹿蹄斩断,鹿身斩断,直至鹿头被硬生生撕扯了下来。 地面上,云缺犹如一头人形怪物,两只血色巨爪高高举起鹿头。 “我死了……你永远也找不到郡主……” 鹿首中发出兀良最后的声音,带着一种不甘与愤恨。 嘭!!! 鹿首直接被妖爪捏爆! 大片的鲜血落下。 沐浴在鲜血中的云缺,亦如无情的神魔! 杀戮两个字,此刻占满了云缺的心神,他要将八山城里所有妖物通通摧毁、撕碎、斩尽杀绝! 呼…… 呼…… 沉重的呼吸声,从云缺口中发出。 杀掉的鹿妖,无法恢复他的神智,他现在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这种感觉,与当年撕碎那头金毛巨猿时一模一样。 酣畅淋漓,又疯狂无比! 或许,连云缺自己都没察觉,这种非人的战斗,才能令他得到一份慰藉。 被仇恨压满的心灵,唯有如此,才能有片刻解脱。 不远处的街头,出现了一头小鹿。 “妖……” 云缺猛然转头,血色双眸盯住了小鹿,身形暴起,几步狂奔到近前。 手里的黑刀随之斩下! 小鹿仿佛被吓到了一样,无法动弹,那双清澈的鹿眼之内,泛起了一种莫名的悲意。 在黑刀斩来之际,一滴清泪从鹿眼中滑落。 第202章 岂教明月当皓白 八山城外。 刚刚赶到城门口的白厌,忽然勒住了宝马。 于此同时,城中四角升腾起硕大的光柱。 “那是什么?” 白厌惊疑不定。 之前笼罩在八山城上空的血色巨瞳已经消失不见,无数血色的光线犹如蚕茧般将八山城包裹了起来。 “阵道气息……八山城已是空城,合萨为何会在这里布置如此庞大的法阵?” 周史伯紧锁双眉,朝着半空急急问道:“能否感知到法阵类别?” 飞行法器上的司徒盼晴散开灵识,略一感知立刻惊呼道: “传送类!如此复杂的传送法阵,距离绝对很远,应该是单向传送大阵!” 传送大阵四个字,让周史伯的心头如遭重击。 “一次能传送多少人?”周史伯焦急的追问。 “不太清楚,这种传送法阵很特殊,借用了许多生魂之力,八山城的百姓被当做法阵的能量,从气息程度来看,估计传送上万人没有问题,或许还会更多。”司徒盼晴分析道。 这时八山城的城头,出现了一些模糊的身影,身形魁梧,骑乘着高大的异兽。 即便看不清楚,周史伯也知道了那是什么。 炎狼军! 草原使者忽疾曾经说过,大晋扫平了草原边缘的部落,正好让朱邪部拥有更多草场来饲养炎狼。 周史伯踉跄了一下,险些从马背上栽倒,眼前发黑。 至此,周史伯彻底明白了合萨真正的用意。 以八山城数十万百姓的生命,点燃传送大阵,从遥远的草原深处将朱邪部最强战力炎狼军传送而来,形成一支奇兵,突袭天祈城! 而合萨借助苏鸿山的身体,冲进天祈城,破坏伏妖阵! 如此一来,伏妖大阵崩塌,朱邪部这些血蛮就能骑着强大的炎狼直接杀进皇城! 之前的推演,看似合萨失利,其实是大晋输了。 五万血蛮若抵达八山城,以牧青瑶的困字诀,足以将其困死在八山城内。 可合萨隐瞒了炎狼这个最大的变数与威胁。 炎狼是妖兽,实力在八阶到七阶不等,五万血蛮本就有对抗十倍大晋军队的力量,五万人足以冲击五十万大军,一旦加上炎狼,血蛮的战力还要翻倍! 也就是说,只要五万炎狼军齐至八山城,大晋除非集结百万大军,否则绝对挡不住! 天祈城里的禁军只有六十万,想要集结百万大军需要在整个大晋之内调遣,绝非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 这段时间,五万炎狼军足以杀进天祈,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 城墙上,第一道身影出现后,紧跟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炎狼军传送而来。 周史伯很快冷静下来,他发现传送来的炎狼军并非一次传送完成,而是类似排队,于是急急道: “能否破坏传送大阵?” 不等司徒盼晴回话,青禾已经冲到了城门,想要进城去救郡主。 结果被一种强大的阵道之力挡在城门口,任凭青禾如何攻击,全部无效。 “不用白费力气!这座传送大阵有着很强的法阵之力加固,是双重叠加的法阵,五品武者破不开的!”司徒盼晴大声喊着。 青禾不为所动,仍旧朝着城内猛冲,与大阵之力抗衡。 见劝说无效,司徒盼晴转向首辅道: “单向传送大阵一旦开始就不会停下,除非破坏阵基,但传送阵与防御大阵重叠,很难摧毁。” “阵基在何处。”周史伯急急问道。 司徒盼晴略一感知,指向城池四角,道:“四个角楼!如果能摧毁一个,传送大阵应该能停止。” “试一试。” 周史伯亲自赶到城门口,对青禾道:“以你一己之力破不开这座大阵,我们必须联手才有机会。” 青禾虽然失聪,却看得懂唇语,知道首辅在说什么,于是停下挥动的拳脚,点了下头,同意周史伯的计划。 随后四人以最快速度赶到八山城东侧。 城池四角,均有一座角楼,最初的四道光柱便是从此而起,现在仍旧散发着刺眼的光泽。 周史伯跳下马,沉声道: “若不能阻止炎狼军传送,天祈城危矣!事关重大,还望诸位拿出全力!” 说罢,周史伯当先调动所有法力,在身前汇聚出一个宛若实质般的巨型拳头。 司徒盼晴咬着牙,调动最后的法力,幻化出一柄巨斧。 白厌的箭囊只剩最后一枚长箭,他挽弓的手,出现一阵模糊,那是狂暴的力量令手臂出现震颤的结果。 轰鸣炸起! 巨拳,巨斧,箭光同时轰出,汇聚成一道汹涌气浪,轰向角楼。 青禾的身影在三人出手前已经冲了出去。 当气浪攻击在角楼之际,青禾飞身跃上城头,抽出了凌厉的一脚。 轰隆隆!!! 四人全力以赴出手,将角楼轰出一片裂痕。 但没塌! 角楼有法阵笼罩,很难将其摧毁。 角楼不塌,传送法阵就会继续。 城墙上越来越多的炎狼军出现,很多血蛮发现了角楼被攻击,正朝着角楼涌来。 等血蛮守住角楼,再难有机会摧毁这处阵基。 司徒盼晴变得虚弱无力,飞行法器几乎降到地面,难以为继。 周史伯气喘吁吁,已经耗尽了力量。 青禾尝试继续攻击,非但无效,反而被法阵之力反震,摔落地面。 白厌已经没了箭矢,若以拳脚攻击法阵,注定是没用的。 武夫本就对法阵极为头疼,破阵的方法少之又少,除了蛮力,几乎没别的办法。 周史伯黯然一叹,道: “大晋此劫,命中注定……” 周史伯已经能预想到后果。 即便天祈城不被冲破,以炎狼军的速度,无论到何处都能席卷一方,想要在大晋消灭这支队伍,不知要耗费多少大军。 大晋,乱象将起。 白厌深吸了一口气,望向身旁的宝马刺白,眼神中带着一抹不舍。 “身为大晋将军,该当为大晋竭尽全力,首辅,退后,我来试试最后一箭。” 白厌说完,周史伯目光中泛起惊疑,往后退了几步,猜不到白厌要如何用最后一箭。 因为白厌的箭囊已经空了,根本没箭! 白厌拍了拍马背,低语道: “我乃军中之人,你是军中战马,保家卫国是你我的职责,战死沙场是你我的宿命,老伙计,这次拜托你了。” 唏律律!! 宝马刺白仿佛听懂了主人的声音,抬起前蹄仰天嘶鸣。 白厌的眼中闪过一抹泪光,沉声吼道: “刺白……化箭!” 一道刺眼的光芒从马身浮现。 在光晕中,宝马刺白转化了形态,从马匹,竟变幻成一支利箭! 那箭矢从头至尾,洁白无瑕,箭尖处涌动着强烈的气息波动。 周史伯,司徒盼晴,青禾三人在旁边看得纷纷震惊。 白厌之名,名闻大晋。 儒将之称几乎无人不知,尤其宝马刺白,为这位儒将立下过汗马功劳,是绝对的助力。 如今,为了阻止炎狼军传送到八山城,白厌不惜以刺白化箭,用出最后一击。 弯弓搭箭! 白厌的表情此刻无比凝重,手腕稳若泰山,没有丝毫颤抖。 这一箭,他已经没有太多的力量可用。 这一箭,却有着老友般的宝马之力加持! 对准了角楼,白厌吐气开声。 “老伙计,一路走好!” 嗡!!!!! 白色的箭矢划破虚空,犹如一条白龙般冲出,炸起了刺耳鸣音。 那鸣音好似战马的嘶鸣,带着一往无前的力量。 轰隆隆…… 一箭,穿透角楼! 目睹着宝马化箭的悲壮一幕,周史伯敬佩的道: “攀折若无花底刺,岂教明月当皓白!” 宝马刺白,至此消散于天地之间。 随着角楼的坍塌,笼罩八山城的光晕出现了断裂。 不断升腾的法阵气息也随之衰弱了下去。 青禾想要趁机冲进城里救郡主,试了几次,还是无法突破城墙。 传送大阵被损坏,传送能力消失,但防御法阵仍旧存在,加上城墙上赶来的无数炎狼军,青禾想要独自一人冲进八山城,难如登天。 周史伯急忙喊住青禾,急声道: “即便你进了城,大批炎狼军围堵之下很难活着出来,血蛮的战力堪比七品武者,单独的五品很容易被拖死在城中。” “既然炎狼军抵达,他们一定有将领随行,灵芸郡主是一个极佳的筹码,他们不会浪费,短时间内绝不会杀掉郡主,你先跟我回皇城,老夫就算这条命不要,也会想办法帮你救回郡主!” 青禾犹豫了一下。火山文学 看了眼高高的城墙,又看了看神色凝重的首辅,最后点了下头,随着周史伯几人退向天祈城的方向。 八山城里究竟到了多少炎狼军,周史伯不清楚。 但周史伯能料定,如果灵芸郡主被草原人抓住,一定不会立刻被杀掉。 这是身为当朝首辅的经验。 然而周史伯怎么也没想到,灵芸郡主不仅没在八山城,反而遭遇了比炎狼军还要可怕无数倍的凶险。 远离八山城百里之外,有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山。 荒山深处,有一个小小的水池。 水池上方是一挂瀑布。 说是瀑布,其实不如说是一条从半山腰落下的小溪,宽有一丈左右,涓涓而流。 水池十分清澈,能一眼望到水底,一些小鱼在欢快游动。 牧青瑶捧起清澈的池水,洗了把脸。 八山城的危机,令这位小郡主紧张万分,脱险之后,才发觉浑身冷汗。 “八山城不知怎么样了,草原合萨的目的恐怕不简单。”牧青瑶用衣襟擦拭着脸上的水珠。 “管他呢……”云缺蹲在池塘边,垂着头,声音低沉。 水面的涟漪渐渐平复,两人谁也没再开口。 许久后,牧青瑶望着云缺的背影轻声道: “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云缺仍旧低着头,声音阴沉。 牧青瑶轻轻呼出一口气,平静的道: “吃掉我之后,求你别告诉云缺真相,就说我已经死于八山城,尸骨无存。” 第204章 你爹想造反 牧青瑶听完了经过,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想要笑,却觉得不合适,只能强忍着,一张小脸儿憋得通红。 对于云缺来说,那的确是一场骇人的噩梦。 如果晚点醒来,可能直接进宫当太监了。 不过换成牧青瑶,却能理解。 妖魂是女子,一旦掌控了云缺这具男儿之身,肯定不习惯,对身上多出来的零件无比厌恶,想要剪掉也算正常举动。 牧青瑶本想安慰几句,一扭头发现云缺的额头都见汗了,于是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反正也笑出了声,牧青瑶不再憋着,在水潭边笑了个够,笑得肚子都疼。 云缺黑着脸,道: “我痛苦的回忆,有那么好笑么。” 牧青瑶本来笑够了,刚稳定了表情,听完这句话又没忍住开始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云缺面无表情的往旁边挪了挪,用一根树枝在两人之间画了条线。 “画条线做什么?”牧青瑶好奇的问道。 “国界线,以后保持距离。”云缺道。 “那么小气!是我不对行了吧,我不该笑你,可是太好笑了,实在忍不住。”牧青瑶忍着笑道。 “把你小时候的糗事说出来,要不然我不会原谅你。”云缺道。 “好好好,我说还不行嘛。” 牧青瑶的语气与哄小孩子似的,想了想,道:“我记得四岁那年,在父王的书房里看书看睡着了,撞到书架,被书本埋了起来结果还没醒,父王发现后笑着骂我是真正的书呆子。” 云缺撇撇嘴,道:“这就是你的糗事?” “对呀,我从小到大,没有比这件事更荒唐的了。”牧青瑶认真的道。 云缺盯着小郡主看了半晌,道: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炫耀呢?” “被父王骂成书呆子还不够出糗,不够荒唐吗。”牧青瑶奇怪的反问。 云缺躺在水池边,望着天空道:“人比人,气死人呐,对了,我知道你还有件更荒唐的事,比书呆子可荒唐多了。” “有吗?什么事?”牧青瑶追问道。 “堂堂郡主,居然让别人摸自己。”云缺坏笑道。 牧青瑶怔了一下,俏脸瞬间变红,咬着小虎牙扑在云缺身上又掐又打。 打闹了一阵子,两人都躺在水塘边。 天已经黑了,明亮的星辰铺满夜空,犹如一颗颗珍珠般璀璨。 “幸亏你送的月玉,帮了我好几次,要不然我不会这么快就恢复神智。” 云缺将羽毛般的月玉举起来,月光之下,玉石外表流淌着温和的光泽。 “月玉的确有清心镇魂之效,但效用有限,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失去作用,能帮你一两次已经是极限,若心神狂暴到一定程度,月玉绝对达不到压制效果,你是靠着自己的毅力清醒过来的。”牧青瑶道。 “不是我的毅力,而是月玉的镇魂之力,没人比我清楚它有多么神异的力量。”云缺道。 “不应该啊,这块月玉没那么神奇的。”牧青瑶疑惑道。 云缺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月玉最初的确有些效果,能消除些自己心神中因为妖魂之力而产生的暴躁,但效果有限,不是很强。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块月玉的镇魂效果越来越强,而非如牧青瑶说的那般越用效果越低。 牧青瑶在月玉之上不可能说谎,那么月玉中的力量,又是从何而来? 一时间,云缺陷入迷茫之中,望着手里的玉佩怔怔出神。 不知为何,云缺总觉得手里的这块月玉,有一种与自己心神相连的错觉,好像玉石中藏着另一个自己。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云缺更加茫然,想不通究竟。 沉默了稍许,牧青瑶轻声道: “你杀掉锻纸侯,应该是为了穹音的尸体,我猜你把她埋在了天牢,因为天牢是你们相遇的地方。”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怎么什么事都能猜得到。”云缺收起月玉,道。 “埋葬乌灵儿的时候,我也在场,你习惯将故人埋在相遇的地方。” 牧青瑶顿了顿,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一定要把我埋在青狐山,因为那里,是我们相遇的地方。” “放心,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死。”云缺语气淡淡的道,眼眸中泛着凝重之色。 “我其实并不怕死,人生不过一次旅途而已,路程的长短不重要,重要的是精彩与否,对于永恒的天地来说,我们每一个生命都是一个匆匆过客,无足轻重。” 牧青瑶的声音中充满了一种沧桑,如同看穿了人生的垂暮老者,幽幽低语: “但凡旅途,总归会有终点,我不在乎终点很近还是很远,这段旅途我自独行,直至在青狐山的那一晚,我遇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低沉的轻语,随之变得轻快起来,充满了朝气。 “我无法改变自己的步伐,但我会为了这位同路之人,尽力增加这段旅途的长度,只愿同行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牧青瑶站了起来,望着满月道: “我知道自己很弱小,修炼又不快,需要很多人保护才能活下去,从今天开始,我要自己强大起来!没有强大的修为傍身,就用另一种能增加实力的手段。” 云缺坐了起来,奇怪的道: “修为不够,你用什么手段来弥补?” 强大与否,在云缺看来只是修为高低的区别。 修为足够高,自然强大,修为若低微,只能属于弱者。 牧青瑶一尘不染的眼瞳内,浮现着睿智的光泽,微笑着道出两个字。 “权利。” 当说出权利二字的时候,云缺发现皓月下的小郡主,隐隐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用英姿飒爽已经不够形容。 很快,云缺找到了一个词汇来形容此刻的灵芸郡主。 霸气! 娇小的身影,居然散发着王者般的霸道之气! 这一刻,云缺仿佛看到了一位帝王,正坐在月光凝炼出的宝座之上。 牧青瑶此时展现的自信与霸气,远远超过了天祈城里的皇帝。 牧青瑶道: “经历过火烛使者劫杀的那一次,我明白了很多真相,原来我这些年为了寻找灵花而探索的险地,都有暗卫提前探索过了,消除了所有潜在的危险,即便只有一位八品修士护卫,我也能一路平安。” “我是一枚无法改变轨迹的棋子,按照皇帝规定好的路线行走,替皇帝增加声望,必要的时候,可随时舍弃,殷宣的下场,便是前车之辙,这种人生,我不喜欢,我想要像你一样,做一个有能力反抗的棋子!” 云缺调侃道: “我看你不是想做能反抗的棋子,你是想做皇帝啊,小心抄家灭族。” “若天子无德,我取而代之又有何不可呢。”牧青瑶仰着俏脸,傲然道。 云缺微眯起双眼,点点头,道: “说得有道理,殷子受确实挺蠢的,卑鄙小人一个,大晋气数将尽,灵芸郡主若取而代之,不管别人服不服气,估计天下百姓没有不服气的,商量一下,等你坐够了皇位,让我也当几天皇帝感受一下什么叫真龙天子。” “好说!” 牧青瑶故作古板的一甩长袖,随后咯咯笑了起来。 “微臣见过女帝。”云缺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道:“被诛九族的时候,你千万别说认得我啊。” 牧青瑶咬着小虎牙冲过去又狠狠掐了云缺一顿。 随着相处得越久,云缺对牧青瑶愈发了解,他渐渐发现这位身姿娇小玲珑的郡主,有一颗强大得远超旁人的心。 不迂腐,有心机,当机立断的时候绝不会犹豫半分,人善良,又美若天仙。 如果修为再愈发强大,那这种人简直称得上完美。 牧青瑶的确聪慧,但云缺看出了另一个,更加聪明的人,只是始终隐在暗处。 “阜南王早就知道你寻找灵花的路途上不会有危险,否则又岂能只留个八品护卫在你身旁。”云缺唏嘘道:“看来皇帝的心思,你爹心知肚明。” “父王很聪明的,道一句算无遗策也不为过。”牧青瑶认可的道。 “未必,至少阜南王没算到红莲教的出现,险些让你这个宝贝闺女丧命。”云缺道。 “所以父王派来了青禾姐。” 牧青瑶说完,沉默了一下,秀眉微蹙。 青禾的战力,在阜南王身边绝对算得上左膀右臂,其实看到青禾的那一刻,牧青瑶也有些意外。 如今,她联想到了父亲的用意。 云缺此时开口道: “保你安全的法子很多,留在司天监,或者留在学宫都很安全,既然派来了一位五品武者,你爹应该准备着随时让你返回黑铁城呢。” “青禾姐没说父王有何交代,我也觉得父王在准备着让我回去,可是,我现在没必要回黑铁城避难,若非这次八山城的意外,有青禾姐在身旁,红莲教想要暗杀我很难成功。”牧青瑶略带疑惑的道。 “让你回黑铁城,不一定是避难,咱们猜猜阜南王的心思。” 云缺悠哉的道: “你是阜南王留在皇城唯一的家眷,用来稳住皇帝,如果把你带回黑铁城,阜南王将再无顾忌,他能攻打草原,也能攻打皇城,我猜,你爹想造反!” 牧青瑶拍了云缺一下,嘟着小嘴儿道: “别胡说,父王曾经是陛下的家臣,很忠心的。” “忠心,不代表迂腐,如果大晋气数已尽,你爹还会全力以赴帮皇帝么,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我觉得阜南王绝非迂腐之人,身为王爷,他肯定比我们更加了解大晋,看得也肯定比我们还要长远。” 云缺呵呵一笑,打趣道: “就殷子受那点气量,我坐皇位都比他强百倍,自以为聪明的昏君一个,连琴寿那种猪狗不如的东西都养在身边,他不亡国,谁亡国呢。” 夜已深,风愈寒。 云缺放出飞行法器,准备带着牧青瑶返回皇城。 飞上半空后,能隐约看到远处的八山城。 继鸿雁城之后,八山城也迎来了大劫,数十万活人一个不剩。 云缺暗暗感慨,皇权之争,腥风血雨,草原人这次既然来了,绝不会轻易罢休。 随后云缺目光微动。 他想起了大祭酒在红雪飘落那一晚,所发出的感叹之言。 显然,大祭酒得知了八山城里发生的劫难,秦蒙才会有当时的迷茫,学宫是世外之地,不理朝代更迭,不问世事,可那满城数十万生灵之死,让大祭酒生出一种自责。 学宫的地位,在天下间极为特殊,云缺无法置评什么,毕竟学宫是天下的学宫,不是晋国的学宫。 刚刚飞起,牧青瑶忽然指了个相反的方向,道:火山文学 “先不回天祈,去那边,我有件事要做。” 云缺问了问什么事,结果人家笑着不肯说,没办法,云缺只好朝着牧青瑶指的方向飞去。 第205章 烂泥扶不上墙 午夜时分。 首辅一行人终于赶回皇城。 周史伯第一时间去见皇帝,将八山城发生的一切如实告知。 随后周史伯也得知了天祈城伏妖大阵被毁的消息。 周史伯心头沉重。 他最不愿面对的状况,到底发生了。 合萨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皇帝,而是伏妖大阵。 大阵一破,炎狼军就能长驱直入,否则炎狼那种妖兽一旦冲进城里,会被伏妖阵直接灭杀。 得知是草原人控制了苏鸿山,殷子受气得咬牙切齿,大骂朱邪部卑鄙无耻。 “八山城里汇聚了多少蛮人?”殷子受问道。 “微臣不清楚,白将军毁掉角楼破坏了传送大阵,但城里还有防御法阵在运转,无法查看,微臣猜测应该不会超过五万,或许更少。”周史伯道。 听到首辅估算出的兵力,殷子受放心了。 皇城里禁军就有六十万,禁军十二卫,每一卫五万人马,草原人如果只来几万人,绝对有来无回。 不过牧青瑶被困八山城的消息,让殷子受大为恼火。 那是他培养了多年的一步棋,若有个闪失,多年积累的声望将前功尽弃。 殷子受当即下令,道: “监门卫负责修筑城门,天亮之前朕要天祈城的大门牢固如初!派出斥候前往八山城打探灵芸郡主的消息,不计一切代价也要救回来!” 众人刚刚领命,一名军兵急匆匆来报。 蛮族已经出现在天祈城外! 得知这个消息,周史伯顿时一惊。 对方来得太快! 刚刚占据八山城,就选择了主动出击,这种打法太过激进。 “哼!敢来天祈,让他们有来无回!”殷子受冷哼道。 传令军兵战战兢兢的禀报: “已经有蛮族冲进城里,然后又冲杀了出去,在城里的街上留下、留下……” “留下了什么!”殷子受怒喝道。 “留下一片屎尿。”军兵说完低着头不敢多看皇帝一眼。 殷子受气得浑身发抖。 天祈城大门被破开,但有大批军兵守着呢,居然让蛮族冲了进来。 关键人家冲进城里之后,还能又杀回城外,简直是挑衅! 一群武将纷纷恼怒起来,请令出战的声音此起彼伏,群情激昂。 周史伯紧锁眉头,道: “陛下,我们不可妄动,朱邪部的炎狼军究竟战力如何,没人知道,对方的人数也不清楚,现在是午夜,贸然出兵容易掉进陷阱。” 殷子受压制着怒火,犹豫了一下,看向司徒盼晴道: “司天监有何看法,能否确定敌人数量?” 司徒盼晴想了想,道:“从传送大阵的规模与运转时间判断,应该传不来多少人,多说一两万。” 殷子受一听更来气了。 一两万蛮子,就敢在天祈城外面吆五喝六,来回冲杀,如果传出来,他这个皇帝颜面尽失,威严何在? 周史伯急忙道: “一两万普通蛮人不算什么,可轻易剿灭,如果是一两万炎狼军,绝对非同小可,贸然出击绝非上策,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首辅极力规劝,殷子受迟疑不定,最后看了眼旁边的老太监。 无舌走到近前,在皇帝耳畔低声道: “陛下,总不能让那些蛮子骑在头上拉屎,龙威不可亵渎啊。” 听闻此言,殷子受做出最后决定,冷喝道: “左右武卫听令!即刻出征,剿灭蛮人!” 武卫指挥使立刻出列领旨,调遣手下十万禁军浩浩荡荡开出天祈城。 周史伯还想再劝,怎奈皇帝心意已决,根本不听。 在殷子受看来,一两万的蛮子而已,左右武卫总共十万大军,等天亮之后即可将其尽数剿灭。 这叫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后半夜的时候,天祈城外发生了一场恶战。 刀光剑影,吼声冲天,火光点点。 在城头上虽然看不到夜幕里的大战画面,单听声音都能体会到战场的凶险。 尤其哀嚎声不绝于耳,更多的则是狼啸。 这一战,一直持续到天明。 文武百官谁也没敢合眼,都站在金銮殿里等消息。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传讯军兵脸色铁青的回报。 禁军,败了! 左右武卫总计十万兵马,活着逃回来的只有两三千余人! 殷子受直接瘫坐在龙椅上,眼睛发直。 他怎么也没想到,十万禁军,不到半宿就没了! “指挥使呢!人在何处!” 殷子受怒吼道,他要将愤怒发泄在指挥使身上。 皇城总共就六十多万兵马,这下直接砍掉十万,殷子受哪能受得了。 “指挥使已经阵亡!人头被蛮人绑在旗杆上,就、就立在城外。” 传讯军兵如实禀报,此刻满头冷汗,生怕皇帝一怒之下拿他祭旗。 “什么!” 殷子受再次大惊。 禁军指挥使,都是五品修为,这下不仅十万禁军没了,连一位五品的指挥使都跟着丧命。 蛮人刚来而已,就将大晋重创! 周史伯沉沉一叹,对皇帝冒失的举动大为失望。 不弄清敌人真正的战力,就连夜出兵,明摆着给人家送人头呢。 这下好了, 对方的兵力与战力还是没摸清,大晋这边先伤筋动骨。 老太监无舌也不吭声了,站在皇帝身后一动不动,犹如个木头人。 周史伯狠狠瞪了无舌一眼,知道刚才就是这家伙给皇帝吹风,简直是小人误国。 “快……快守住城门!不许再出去任何一人!” 殷子受慌乱之中,急急下令。 他现在怕了。 怕蛮族杀进天祈城,杀进皇宫。 这时又有军兵来报。 “启禀陛下!边军传来消息,邵武国五十万大军冲出天门关,连夜推进三百里!” 殷子受听完,表情变得呆滞了一下。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边蛮族刚到,邵武国居然也有所动作,简直是祸不单行! “太子不是到了邵武国吗,他们还想怎样!还想怎样!!” 殷子受狠狠地拍着桌子,眼里泛着惊恐,慌乱的下令道:“他们想要给璇玉郡主报仇是吧,好!找十个郡主,不!找一百个郡主!都送去邵武国,让他们杀!随便杀!” 文武百官全都低着头,没人敢吭声。 皇帝已经处于疯狂的边缘,自己家的郡主,全送去邵武国让人家杀,这种事居然也能做得出来。 殷子受显得极为狰狞。 使劲抓着帽子,他觉得头顶的鹿角奇痒无比,越痒心里就越暴躁。 大殿里有不少王爷侯爷,有人想开口求情,结果看到殷子受布满血丝的眼睛,愣是没敢说话。 郡主,都是王侯之女,拿这些王爷侯爷的女儿去安抚邵武国的大军,成功还好,如果人家不仅杀了郡主,更不退兵呢。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皇帝正在暴怒,这时候哪个王爷侯爷也不敢触怒皇帝,丢几个女儿而已,至少他们还有命在。 这要皇帝一怒之下,把王侯也送去邵武国,大家全得玩完。 周史伯忍无可忍,道: “陛下不可!郡主为皇亲国戚,金枝玉叶,岂能当作猪猡送去任人宰割,我大晋威严何在啊!” “不送怎么办!你去把邵武国五十万大军劝回去吗!” 殷子受暴躁的吼道:“一群女人而已,有什么用!平日里好吃好喝养着她们,今天大晋危在旦夕,她们不为国去死,还等什么!谁敢求情,一起送去邵武国!” 周史伯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话来,一双老眼里隐约浮现出泪痕。 这位老迈的首辅,已经看到了大晋即将崩塌的未来。 没过多久,六十多位郡主被带到皇宫之外。 大晋的郡主凑不上百位,暂时在皇城里的就这么多。 殷子受生怕路上出现意外,直接命暗卫护送,以飞行法器载着六十多位郡主飞往天门关的方向。 送走了一群惊慌失措的郡主,皇帝命禁军死守皇城,让白厌守在皇宫大门口,十万金吾卫那也别去,就守着皇宫。 随后皇帝将一道急令发往黑铁城,命阜南王即刻回援天祈,剿灭蛮人。 殷子受现在顾不了其他,他只想保住天祈城,保住皇宫,保住皇位。 至于阜南王率兵回援,草原那边会不会趁机进攻黑铁城,已经不再他考虑的范畴。 只要天祈城还在,他就还是皇帝,黑铁城要不要无所谓。 折腾了半天,殷子受实在乏累,一甩袖子回后宫休息了。 留下个烂摊子,交给首辅。 周史伯摇头苦叹。 他已经斗志全无,简单分派了一些事宜,主要查清蛮族大军的数量。 至于何时与蛮族决战,周史伯已经不再多想了。 他现在有些后悔。 后悔十五年前就该辞官归隐。 本以为殷子受不计前嫌,对前朝文武百官重用,是位明君,如今看来,顺风顺水登上皇位的殷子受,实在是一滩烂泥,根本扶不上墙。 天祈城外,满地尸骸,一眼望不到边。 尸骸尽头,一道身影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遥望着天祈城哈哈大笑。 此人,正是上次草原使团的首领,忽疾。 “狗屁的禁军,不堪一击!” 忽疾狞笑道:“早知道大晋弱到如此程度,我朱邪部何必养精蓄锐多年,早将天祈城踏为平地!原来大晋只仗着黑铁城这个铁罐子挡住草原,外强中干罢了!两万炎狼军,足以搅得你大晋不得安宁!” 说罢,忽疾一挥手,带着炎狼军退回八山城。 他将八山城作为了驻地,犹如一颗钉子,越过黑铁城,牢牢钉在了大晋的腹地。 此时,云缺与牧青瑶来到了距离八山城数百里外的一座小镇。 第206章 笑面阎罗阜南王 小镇叫做铁石镇,不算大,但人可不少,尤其是矿工,几乎家家户户都有。 铁石镇四周群山环绕,建在山坳里,镇子西侧有一条河,码头人来人往,时而有大船经过。 云缺没来过这里,倒是有所耳闻。 铁石镇名副其实,这里就是出产铁矿的地方,周围全是矿山,镇上的百姓家家户户以挖矿为生。 云缺觉得很奇怪,不知道牧青瑶为何要来这里。 走进镇子的时候,云缺看到镇子外有军兵驻扎,营帐整齐划一,一间挨着一间,大致有两三千人守军。 这么小个镇子,驻扎数千人的守军,云缺愈发不解。 难道镇子里有什么宝贝? 带着好奇的心情,云跟着牧青瑶一路来到码头。 码头也有军兵。 虽然来往的人很多,但井然有序。 牧青瑶略一寻找,来到一个坐在木桩上的独臂汉子近前。 这汉子穿着一身粗布单衣,深冬时节也不觉得冷,正坐在木桩上捧着一大碗面条猛吃。 由于独臂,这位吃面不用筷子,直接往嘴里倒。 “老河。” 牧青瑶喊了一句。 独臂汉子猛然一抬头,看到牧青瑶后急忙扔了面条躬身施礼,洪声道: “属下见过郡主!” “不必多礼,找个地方说话。”牧青瑶道。 独臂汉子引着牧青瑶和云缺来到码头旁边的一间屋舍。 进屋后云缺打量了一下,看得出这是军兵住的地方,屋子里摆满了兵刃,全都整整齐齐。 这处小镇里的守军,给云缺一种奇怪的感觉,军纪十分严明。 按照正常情况,距离皇城不是太远的铁石镇,即便有驻军,也大多应该是松松垮垮,毕竟这里又没有战事,无需防备外敌。 可这里的守军,有一种随时出征的架势。 牧青瑶指着独臂汉子给云缺介绍道: “老河,八山城校尉,苏伯伯手下的大将之一。” “郡主说笑了,我哪里是什么大将,就是个退伍的老兵而已。”老河嘿嘿一笑。 随后牧青瑶介绍了云缺。 老河立刻瞪大了眼睛,道: “原来你就是云大人!久仰大名啊,护送郡主回皇城,天牢越狱进学宫,官拜四品提刑官,大年夜刀斩锻纸侯!云大人到皇城几月而已,天祈城都要被捅了个窟窿,佩服,佩服!” 云缺呵呵一笑,道:“客气,客气,我就是个无所事事的猎人而已。” 牧青瑶此时神色一正,道: “苏伯伯已经陨落,死于朱邪部合萨之手,八山城数十万百姓与守军无一幸免。” 老河听闻后,愣怔一下,随后脸色阴沉了下来。 云缺能感受到对面这个独臂汉子,浑身起伏着一种很重的煞气。 这种人,云缺估计是久经沙场之人,战场上真正的悍卒! 八山城守军里的校尉,应该没什么机会上战场才对,这一点云缺百思不解。 “郡主有何吩咐。”老河沉声道。 “从今天开始,你与手下的三千人马,只听我号令。”牧青瑶简短的道。 老河没有丝毫犹豫,单膝跪地道:“属下遵命!请郡主下令。” “你们仍在铁石镇驻扎,监管矿山,若有吩咐,我会再来。”牧青瑶道。 老河点头称好,将郡主与云缺送出码头。 离开铁石镇后,云缺问道: “刚才那个校尉,为何会听你的,他不是苏鸿山的手下么。” “铁石镇的三千守军,隶属八山城,都是苏伯伯培养的心腹,战力很强,而且忠心不二,既然想要以权力来强大自己,那么这三千人马,便是我的第一桶金。” 牧青瑶背着小手,脚步轻快的走在山路上,解释道: “至于为何会听我号令,因为老河曾经是我爹的兵,老河多年前在边关与草原人恶战的时候断了一只手,成了残废,父王让他回来养老,分派到八山城,在苏伯伯手下任职,铁石镇里的三千驻军,绝大多数都是曾经的边军。” 听完,云缺恍然大悟。 原来这里的守军,都是阜南王的手下,怪不得那老河对牧青瑶的命令言听计从。 两人经过军营。 云缺看到营盘里的守军几乎没有年轻人,中年人居多,也有一些老者,受过重伤的很多,少只手,缺半只脚的比比皆是。 别看身残者居多,这些军兵的眼睛格外明亮,行走坐卧都有规矩,行动间整齐划一。 尤其几人一同行走的时候,走在外侧的人会习惯的扫视身侧,走在后面的人则会偏着头行走,始终关注着身后的动静。 这种情况,普通人看起来没什么,也许是人家有什么特殊习惯,或者天生歪脖子斜眼而已。 但落在云缺眼里,则是杀气腾腾的一幕! 这些行走的军兵,都在随时随地的结阵而行! 哪怕四周毫无危险,他们也时刻保持着警惕,如果遇到危机来临,能在最快速度互相配合进行反杀。 观察到这一幕的云缺,心里只有两个字能形容。 精锐! 这才是真正的军中精锐,而非被天祈城里的繁华所磨灭了斗志的禁军。 只有常年经历战场的悍卒,才能保持着如此程度的战力。 云缺还发现军营里的士兵很多人都有修为,从稳健的脚步即可分辨出,或许没多高,但九品八品不在少数。 云缺大致估计了一下这三千军兵的战力。 多的不敢说,一口气吞掉一两万禁军应该轻而易举。 云缺觉得愈发奇怪起来,问道: “你爹把这些悍卒汇聚在一起交给苏鸿山,不会是等着造反的时候里应外合吧?” “才不是呢!” 牧青瑶翻了个白眼,指了指眼前的一座矿山,道:“这些人是用来看守矿山的,铁石镇每年出产的铁矿,都会运往黑铁城,要不然那么大一座黑铁城,难道用石头堆出来的么。” 云缺想了想,也对。 黑铁城可不是石头城,而是一座钢铁巨城,屹立在草原尽头。 草原那边想要找铁矿可费劲,几乎没有,建造黑铁城的铁矿,自然要从大晋这边运过去。 “随便派点人看守就够了,三千精锐驻扎,难道还有人偷铁矿?”云缺道。 “普通铁矿,自然无需这么多人看守,这里其实有一座重要的矿山,专门出产黑铁矿,是父王最看重的地方,所以才会重兵驻守。”牧青瑶解释道。 云缺彻底明白了。 铁矿不怎么值钱,但黑铁就不同。 提炼好的黑铁,是真正的炼器材料,能炼制法器的东西。 难怪阜南王如此重视这里,原来有好矿啊。 云缺恍然之后,不由得惦记起双角山的银矿金矿。 咱也有矿! 就是不敢开采。 真让人火大啊…… “阜南王运了这么多年黑铁矿,他想打造什么?”云缺问道。 “能包裹全身的甲胄,包括战马,还有锋利的武器,黑铁战甲极为坚固,有很强的防御效果,能打造出威力惊人的重甲骑兵,这种骑兵称之为……”牧青瑶放低了声音,贴在云缺耳畔低声道:“铁浮图!” 云缺眉峰动了动。 果然,阜南王不简单,看似坐镇黑铁城抵挡草原外敌,私底下的动作可不少。 云缺觉得有点了解那位素未谋面的阜南王了。 绝对是一位运筹帷幄的枭雄! 云缺在脑海里描绘着阜南王的模样。 威武高大,浑身杀气,没准是个独眼戴着眼罩,大口喝酒,瓮声瓮气,出口成脏,喝多了就喜欢去草原上宰蛮子,然后把草原上的漂亮女人掠回来,给牧青瑶多生几个弟弟妹妹。 当然这只是云缺的想象,不能跟牧青瑶说,否则小郡主容易咬人。 云缺跟着牧青瑶去观看罕见的黑铁矿山之际,远在塞外草原的黑铁城内,阜南王正款带着一行贵客。 王府大殿之内,主位上坐着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 个子不算高,身形瘦削,穿着海蓝色的锦袍,五官端正,一身书卷气息,虽然年近四旬,乍一看像是三十来岁而已。 阜南王牧晨真正的模样,与云缺想象的截然相反。 在牧晨对面,坐着三名草原人,是三处部落的族长。 酒过三巡,牧晨端起酒杯,微笑道: “三位族长考虑得如何,本王对贵部的战马,很有诚意。” 一名身形魁梧的族长放下酒杯,冷声道: “王爷的诚意,怕是太轻了!我们草原上的战马膘肥体壮,随便拉出来一匹都比你们晋国最好的马要强出数倍!你才出二百两一匹,这种价格,买马肉倒是够了。” 第208章 玩废了 牧青瑶的确有些害怕。 她知道云缺说的只是个天马行空的想法,但这个想法如果变成现实的话,造成的后果实在太恐怖。 按照云缺的说法,如果灵符的数量有足够多,那么只要有一门火炮,就可以灭世! 小郡主缓和了一下,抱住云缺的脑袋仔细看了看。 “看什么?没虱子。”云缺道。 “看看你脑子里都藏了些什么奇怪的念头。”牧青瑶翻了个白眼道。 “奇怪么?我只是懒而已,如果有一门强大的火炮,我就不用拼了命的斩妖,看到妖物一炮轰过去,嘭,天下太平。”云缺道。 “祝你早日成功。”牧青瑶没好气的道。 两人随后离开矿山,返回天祈城。 到了城外,眼前一片残肢断骸! 全是禁军的尸体,其中夹杂着少量的蛮族尸体。 坐在飞行法器上,云缺皱了皱眉。 粗略估计,禁军至少有数万具尸体留在城外,而蛮族的尸体连一千具都不到。 昨晚的战况,简直可以用一边倒来形容。 蛮族只损失了千人而已,就将禁军近十万的大军诛杀于此! 天祈城大门紧闭,看得出城门是新修好的。 云缺直接飞到城头,提前亮出司天监的腰牌以免被误伤。 城头全是黑漆漆的炮口,这玩意的杀伤力云缺见识过,他可不想挨一下。 进城后,两人直接抵达司天监。 正巧遇到周史伯。 周史伯是来与司天监商议对策的,看看用什么办法能救回灵芸郡主。 周史伯始终认为云缺和牧青瑶都被困在八山城内,成了蛮族的俘虏。 这位首辅大人忧心忡忡闷头赶路,刚走到司天监大门口,一抬头,看到云缺和牧青瑶。 周史伯愣怔了一下,随后大喜过望。 “你们逃出来了!好,好啊!老天开眼,儒圣保佑,吉人自有天相!” 周史伯高兴得眼圈发红,自责道: “怪我一时疏忽,没料到合萨的算计如此阴险,皇城内伏妖大阵被毁,若郡主再有个三长两短,老夫只能以死谢罪。” 始终跟着周史伯的青禾,此时几步上前,按了按小郡主的肩头,随后站在了牧青瑶身后。 尽管不会说话,青禾对牧青瑶的担忧不比任何人少。 “多谢首辅大人关心。” 牧青瑶微笑道。 周史伯缓和了稍许情绪,问道:“合萨那弟子现在何处,他有多高的修为?” “被我砍死了,那家伙是个小角色,不堪一击。”云缺轻描淡写的道。 见云缺没说真相,牧青瑶心领神会,隐瞒了鹿妖真正的境界。 周史伯有些疑惑。 既然合萨弟子不是很强,当时城里五阶妖兽的气息又是哪里来的? 周史伯看了眼云缺,没多问,道: “合萨至始至终的目标,其实都是天祈城的伏妖大阵,如今让他得逞,蛮族的炎狼军就有机会杀进城内,你们务必小心,天祈城随时都会出现危机。” 两人点头称是。 几人一同进了司天监。 首辅到了,花不谢不敢怠慢,召集几位少监汇聚一堂。 司徒盼晴由于眼睛受伤,现在还在修养,司天监做主的只剩花不谢。 花不谢也在担忧着牧青瑶的下落,司天监的暗哨全派了出去,围绕八山城寻找郡主的踪迹。 见到牧青瑶安然无恙的归来,花不谢长出一口气。 “师妹再不回来,只能让大师姐去寻你了。”花不谢道。 “让四师姐担心了,我没事。”牧青瑶坐在花不谢身旁。 既然郡主安然回返,周史伯变得精神了不少,询问起关于八山城的情报。 禁军与刑部那边都派遣了人手去探听消息,但周史伯很清楚那些人马靠不住,如果能得到消息,肯定是司天监这边稳妥一些。 花不谢道: “大致摸清了敌人的底细,现在八山城的蛮人不足两万,妖狼有很多都是坐骑,始终有蛮人在城头瞭望放哨,暂时看不出他们的意图。” “两万炎狼军,还好。” 周史伯呼出一口浊气,压在心底的大石松了几分。 如果出现推演之际合萨排兵布阵的结果,一口气传送过来五万炎狼军,大晋这边将无比头疼。 人家两万人就能杀掉十万禁军,五万的话,天祈城里的十二卫禁军根本挡不住。 周史伯此时不由得一阵后怕。 幸好白厌破坏了传送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云缺听到蛮族的数量后,不解的道: “两万蛮人而已,天祈城这边闭门不出是什么战术?” “炎狼军战力惊人,昨夜以两万灭十万,陛下有令,禁军不许出城,固守皇城为重。”周史伯道。 “守城?” 云缺惊讶道:“两万蛮子,天祈城就守城了?大晋地界的其他城池都不要了?” 周史伯叹了口气,道: “昨夜陛下贸然出兵,结果十万禁军几乎全军覆没,陛下被吓到了。” 云缺呵了一声,没在言语。 即便没说话,那呵的一声也充满了轻蔑之意,在场的众人都听得出来。 其实不仅云缺看不起皇帝,花不谢等人一样憋着口恶气。 禁军即便被灭掉十万,还有五十万呢,加上守军与刑部的人马,凑够六七十万不成问题。 这么多大军,居然被两万蛮子堵在家门口不敢出门,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暂时防守也没错,看蛮人下一步的动作,我们可以见招拆招。” 花不谢给了个台阶,要不然首辅都觉得尴尬。 “只能如此了,八山城的蛮人若有动静,随时告知我。”周史伯说完就此离去。 等首辅走了,司天监的众人议论了一番,各自散去。 皇帝想当缩头乌龟,臣子能有什么办法。 牧青瑶跟着云缺走向斩妖司的区域。 刚才在众人的议论中,云缺得知了殷子受另一件荒唐事,居然把大晋的几十名郡主打包送给了邵武国。 “郡主小心点,皇帝估计快疯了,天天往邵武国送人,容易把你也送过去。”云缺道。 牧青瑶本想说不会,可一想到皇帝最近的所作所为,到了嘴边的话,没能说得出来,只嗯了一声。 “蛮人来势汹汹,邵武国又大军压境,我觉得这其中有些奇诡之处。”牧青瑶蹙眉道。 “莫非他们两家商量好的?”云缺道。 “按理说不应该,邵武国在大晋以东,草原在大晋以南,两地相隔万里之遥,即便串通,也不该如此默契,在同一时间对大晋发难,况且蛮族奇袭而来,事先毫无征兆,邵武国也突然推进大军,这种配合,实在诡异。”牧青瑶道。 “未必是两家联手,也许还有第三家呢,别忘了红莲教。”云缺道。 “若真如此,那局面就棘手了。” 牧青瑶沉吟道:“两万炎狼军看似不可一世,实则是无根之萍,拖住他们,慢慢消耗,早晚能将其清除,邵武国的五十万大军也非虎狼之师,可看做鬣狗在环视猎物,如果大晋表现得武勇善战,邵武国未必敢当真动手,其实炎狼军与邵武国的大军都好解决,唯独红莲教是个无法掌控的变数。” 第209章 下马威 天祈城城头。 负责瞭望的守军时刻观察着远处,尤其八山城方向,几百双眼睛盯着。 生怕蛮族奇袭。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一片烟尘从八山城的方向滚滚而来。 “蛮子来了!快去通报!” 瞭望的守军大叫着狼狈而逃,跌跌撞撞去报信。 炎狼军一夜斩杀十万禁军的战绩,已经将大晋守军吓破了胆。 很快皇帝得知了消息。 殷子受没敢出皇宫,派遣首辅去城头查看敌情。 当周史伯登上城头,入眼的,是一望无际的蛮族大军! 本就魁梧高大的蛮人战士,骑乘在一人多高的妖狼之上,尽显威武,杀气腾腾。 蛮人没有甲胄,武器也很简单,不是重刀就是大锤,或者狼牙棒。 单从武器的大小即可看出这些蛮族的力道,绝非大晋的军兵可比。 “虎狼之师……” 周史伯不由得暗暗羡慕。 这种精锐战力,难怪能一夜屠掉十万禁军,放在大晋几乎没有敌手。 除非阜南王手下的精锐边军才能抗衡一二。 在周史伯看来,想要战败朱邪部的炎狼军,唯有前朝司天监的斩妖司才行。 当然现在大晋的司天监也有斩妖司,就云缺一个人。 有和没有基本没什么区别。 白厌跟在首辅身旁。 周史伯几番恳求皇帝才将白厌调出皇宫,否则白厌都要被殷子受绑在皇宫当做护身符了。 “炎狼军来势汹汹,莫非蛮人敢以两万之众,强攻天祈不成。”白厌沉声道。 “蛮族绝对不蠢,白天强攻天祈城,他们很容易有来无回。”周史伯扫了眼城头一排排的火炮。 即便伏妖大阵被破坏,天祈城也是易守难攻之地。 炎狼军汇聚于城外远处,在火炮的攻击范围之外。 白厌皱眉道: “两万精锐深入敌营,最佳效果是奇袭,如此明目张胆的列阵绝非上策,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白厌是精通兵道的,他实在看不出蛮族的用意。 不少武将纷纷集结到城墙,司天监与刑部的人马相继抵达。 花不谢,牧青瑶,陈洲骅吴鹰等人都到了。 白厌没看到云缺,略感诧异的道: “云大人怎么没来。” 牧青瑶的眼角跳了两下,敷衍道: “云缺刚来斩妖司,有很多事要忙,加上他在八山城的时候受了些伤,需要修养一阵子。” 别人不知道云缺在忙什么,牧青瑶可一清二楚。 云缺正忙着在斩妖司泡澡呢。 白厌点点头,表示理解。 新官上任,自然一堆琐事,手下的各种人员调配就够忙上好几天的了,而且八山城的危局实在惊险,受伤在所难免。 白厌做梦也想不到,云缺的琐事只有一件。 就是修澡堂子。 对面的蛮族大军中走出一人,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城下,对满城火炮与重弩视而不见。 此人正是上次使团的首领,忽疾。 走到城下,忽疾仰头望向周史伯,洪声道: “首辅大人,我们又见面了!上次是唇枪舌剑,在下甘拜下风,今次特来讨教一番武力!” 忽疾一个人面对满城守军,毫无惧意。 只要此时下令,百箭齐发之下,忽疾必死无疑。 周史伯没那么做。 两军交锋不斩来使,这是规矩。 杀了忽疾不难,但大晋的气势必将荡然无存。 周史伯目光泛冷,朝着城下道: “上次老夫没尽到地主之谊,怠慢了特使,既然特使再次拜访,这次,就别走了。” “哈哈哈!好哇!只要你们大晋能留下炎狼军,你把我活埋在天祈城下又何妨!” 忽疾冷喝道:“今天不说废话,既然我朱邪部兵临城下,就是来挑战一番!你们大晋的人若是有种,便出来一战!一对一,生死各安天命!” 说罢忽疾转身归阵,派出来一名壮硕的蛮人战士。 此人一脸横肉,骑着炎狼在城下呜嗷乱叫,破口大骂,不骂别人专骂皇帝,把殷子受祖宗十八代全拎出来臭骂了一顿。 周史伯听得脸色铁青。 骂他随便,他有的是反击之言,可人家骂皇帝,相当于骂在场的所有人。 略一沉吟,周史伯当机立断道: “应战!” 人家跑到天祈城的城门口来大骂皇帝,这时候再不敢出去,大晋威严何在,丢人都丢到了姥姥家。 首辅下令,白厌立刻派了手下的一名校尉,有着七品修为,战力不俗。 城门一开,那禁军校尉一人一马一杆白银枪,风一般冲向敌人。 叫阵的蛮族战士也是七品武者,见有人出来,顿时大喜,挥动两柄铁锤杀了上去。 见面即死战! 两人在城外殊死搏杀。 城头上的众人本以为这场比拼至少得好一阵子才能分出胜负,毕竟双方境界相当,都是七品武夫。 通常情况下,两名七品武夫交手,打上一天一夜都是常事。 然而战况出乎了众人预料。 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到,禁军校尉直接被一锤轰杀! 连人带马成了一地肉泥! 城墙上,众人纷纷大惊。 炎狼军的战力,居然如此恐怖! 白厌沉声道: “七品血蛮……” 那蛮人额头上遍布凸起的血管,浑身的气血之力以肉眼都能看得出来,无比狂躁。 血蛮本身就有强大的实力,若修为达到七品境界,同阶武者无人能敌! “好一个下马威啊。” 周史伯轻叹一声。 他已经看出忽疾的用意,人家是来给大晋这边下马威的。 两万炎狼军,不可能全都有七品修为,否则不用叫阵,直接攻进来,大晋这边绝对挡不住。 一个七品血蛮,几乎拥有着接近六品的战力。 两万七品血蛮,谁人能敌? 即便看出对方不可能全都是七品,周史伯也无计可施。 叫阵之人是个七品蛮族,总不能大晋这边派出六品去应战。 这是真正的两军阵前,不是上次在金銮殿里的比武,若派出六品,说明这一阵大晋这边已经输了。 想要斩杀对方很简单,白厌亲自出手,一箭即可解决城下的蛮人。 然后呢? 会换来蛮族的嘲讽与轻视罢了,人家只损失一个人,大晋却把脸都丢尽了。 没办法,白厌只能再派遣一名七品修为的手下,出城再战。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第二名禁军高手命丧黄泉。 白厌不吭声了。 他手下的校尉又不是无穷无尽,死一个,少一个。 现在白厌最想念的就是云缺。 云缺是实打实的七品武者,出战最合适,只要出去,肯定能弄死对方。 偏偏云缺没在。 城下的蛮人哇哇怪叫,大骂道: “大晋还有没有人了!怎么出来的都是娃娃兵,不堪一击!没有七品出来个六品也行!老子今天要大开杀戒!” 听着对方的谩骂,城头的众人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 谁都清楚,出去个七品就是送死,出去个六品就是丢人。 周史伯看了眼身旁众人,实在挑不出人选。 刑部这边,以独臂的上官鸿途为首。 今天上官鸿途刚刚转醒,随后得知了这些天发生的大事,尤其得知尚书姜落君是红莲教之人,上官鸿途百味杂陈,又懊悔又自责。 身为刑部侍郎,他对顶头上司的阴谋丝毫没有察觉,以至于鸿雁城上万守军灰飞烟灭。 上官鸿途始终认为是自己的疏忽,害死了鸿雁城的守军。 见城下两场尽数败北,上官鸿途请令道: “首辅大人,卑职愿出战,我已失一臂,即便身为六品也不算欺负人。” 周史伯哪里能答应。 上官鸿途刚刚清醒,正是虚弱的时候,一旦死在城外,大晋这边又失去一名大将。 陈洲骅急忙道:“侍郎大人万万不可!还是我去好了!” 刑部众人纷纷请命,都想出去一战。 上官鸿途惨然一笑,道: “这一战,关乎大晋颜面,我已经是残缺之人,不堪大用,若能扳回一局,这条命也算够本了。” 众人都能看得出上官鸿途心中的悲意。 这时吴鹰上前道: “侍郎大人是我们刑部的主心骨儿,不能有事,这一局我来,我即将达到六品,哪怕打不过那蛮子,自保问题不大。” 周史伯眼前一亮,当场同意。 七品巅峰,现在是最适合出战的人选。 于是吴鹰走出城门。 直接与对手恶战在一处。 这一战,足足打了半个时辰。 那血蛮经历了前面的两次恶战,虽然完胜,但也消耗了不少力量。 加上吴鹰有着七品巅峰的实力,距离六品只差半步,刀法又精湛难缠,最后打了个平手。 双方不相上下。 那血蛮当先停手后退,大吼道: “有点力气!看来大晋还有几个能打的,今天算平手,明天再战!” 说罢头也不回,直接归队。 忽疾一声令下,蛮族大军撤回了八山城。 炎狼的奔行速度极快,不多时两万大军消失在大地尽头。 “好快的速度,不亚于刺白。” 白厌紧锁眉头道。 尽管大晋这边勉强打了个平手,但白厌的心里反而越发沉重。 炎狼军的移动速度实在太快! 这种速度,几乎不存在被围剿的可能,只要人家舍弃八山城,就能在大晋腹地横行无忌,想要追上都难。 周史伯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这位当朝首辅变得忧心忡忡。 城头上的百官倍感压抑之际,云缺正舒舒服服的泡着温泉。 水里飘着一颗金沙草。 水池极大,云缺占了一面墙,常威和瞎子在两侧泡着。 “当官的感觉真好啊!”常威感慨道。 “拿着俸禄泡着澡,闭着眼睛长修为,大当家,我是不是在做梦啊?”瞎子道。 “没有二当家,你想做这种梦都做不出来!”常威道。 “嘿嘿,我这辈子就跟二当家混了,这种日子和神仙差不多。”瞎子嘿嘿笑道。 “享受归享受,泡够了干活去。”云缺眯着眼睛道。 “好嘞!二当家您说,有什么吩咐。”瞎子道。 “瞎子,你去禁军翊卫打听个消息,大年夜护卫皇帝祭天的队伍里,肯定少了个人,把少的这个人给我查出来。”云缺微眯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寒光。 第210章 好差事 得到任务后,瞎子立刻行动,去了禁军那边。 瞎子现在是司天监的人,正经八百的斩妖司属官,无需偷偷摸摸,亮出腰牌,无论禁军还是刑部,除了皇宫与学宫之外,天祈城所有地方都可畅通无阻。火山文学 刺探情报这方面,云缺相信瞎子的能力。 “温泉,灵石,金沙草,快活似神仙呐,舒坦!” 常威在水里抻了个懒腰,道:“下次二当家想要杀狗,何须自己动手,有我们呢!狗血多臭啊,别脏了二当家的官袍。” 云缺笑了笑,说了声好。 常威所言的杀狗,指的是杀琴寿。 “等瞎子带回消息,你们俩只负责一件事,给我追查一个人。” 云缺目光渐冷,道:“红莲教还有高手混在朝堂,这个人我必杀之,把他揪出来,我亲自动手!” “放心,交给我们了。”常威道。 “记住不要打草惊蛇,一切以暗查为主。”云缺叮嘱道。 说话间,大院外走来几人。 都是老熟人。 为首的,正是独臂的上官鸿途,后面是陈洲骅,吴鹰,还有一众刑部令史。 蛮族退兵后,众人各自散去。 听牧青瑶说云缺受了些伤,这些曾经的同僚结伴来探望一番。 上官鸿途来看望云缺,还有个目的,是道谢。 他醒了才知道,若非云缺当时救助及时,把他背回了学宫,他这位刑部侍郎早没命了。 当众人来到斩妖司,见到泡在水里的云缺后,全都瞠目结舌。 陈洲骅还特意退出屋子,仔细看了看。 没错,是斩妖司! 怎么变澡堂子了! “上官大人醒了啊,我这里刚刚成立,没什么招待的,不如大家一起泡个澡吧。”云缺笑道。 上官鸿途苦笑了一声,不知答应还是拒绝的时候,陈洲骅已经手脚麻利的除去衣物,扑通一声跳进大水池。 “灵气温泉!还有灵草!不泡白不泡啊兄弟们!”陈洲骅怪叫了一声。 随后吴鹰众人纷纷效仿,下饺子似的全跳进水池。 反正水池足够大,装这些人绰绰有余。 “都是男人,上官大人不必客气。”云缺笑道。 上官鸿途略一迟疑,也入乡随俗,泡进了池子。 大厅里变得热闹起来,众人有说有笑。 “云大人行事向来不拘一格,斩妖司里修澡堂,不怕监正大人怪罪吗?”陈洲骅道。 “斩妖司里我说了算!”云缺大气道。 “云大人威武!” “云大人霸气!” 一众刑部令史哈哈笑道。 云缺看到吴鹰右肩有一大片淤青,奇怪道:“吴师兄受伤了?” “小伤,刚才与蛮子打了一场,平手。”吴鹰笑道:“血蛮战力果然惊人,我以七品巅峰的身手居然难以取胜,若换成云师弟,肯定能宰了那蛮子!” 众人七嘴八舌,讲述了城外的经过。 其实不说,云缺也大致猜得到。 炎狼军过来,肯定是挑衅的,两万人强攻天祈城,他们还不敢。 “禁军里高手众多,区区两万蛮子早晚能清除干净。”云缺道。 云缺可不想趟浑水。 大家都在皇城里住着,谁爱出战谁出战,反正我不去。 上官鸿途道: “我这次来,其实是想道谢,鸿雁城大劫之际,幸亏云大人及时送我到学宫救治,否则我这条命也就交代了。” “上官大人客气了,是你先救的我们,我们哪能眼看着你咽气。”云缺笑道。 “我听家人说,是云大人将我拉出学宫,求一位名医才将我唤醒,这份恩情,我上官鸿途永世不忘。”上官鸿途郑重的拱了拱手。 “大人义薄云天,不惜以命相护,老天都看不过去,这才保佑大人醒来。”云缺说了句客套话。 七叔的事,现在不能公之于众,容易被红莲教的教主得到消息。 常威很识趣的离开池子,泡了几壶热茶端给众人。 闲谈之际,又有人到访。 来的是周史伯与白厌。 这两位回去后商量对策,实在想不到破解蛮人的叫阵手段。 明天对方肯定还来叫阵,可大晋这边根本没有七品能斗得过人家,多说是个平手。 思来想去,两人只能来找云缺。 整个天祈城的七品武者当中,能完胜七品血蛮的,非云缺莫属。 到了斩妖司的区域,周史伯和白厌变得表情呆滞,直愣愣的看着澡堂子里的众人。 斩妖司的少监,刑部侍郎,督捕司郎中,外加一群刑部令史,这么多人泡在一起,实在壮观。 见首辅大人到了,众人齐刷刷起身施礼。 场面变得更壮观了…… 周史伯身为当朝首辅,可以说什么场面都见识过,早已到了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程度。 群臣在澡池子里同时见礼的场面,周史伯活了七十年,第一次遇见。 愣怔了一下,周史伯苦笑着示意众人赶紧都泡回去。 白厌在旁边看得哭笑不得。 “吕青看来还是念旧啊。”周史伯唏嘘道。 可不念旧么,不念旧的话能让云缺这么折腾,把斩妖司都改成澡堂子了。 换成旁人,早被赶出司天监。 “首辅大人要不要一起泡,水还热乎呢。”云缺邀请道。 “不必了,你们泡吧。”周史伯道:“听郡主说,云大人有伤在身,是否严重?要不要请位御医瞧瞧。” “多谢大人关心,我受的是内伤,将养一段时间即可。”云缺说着还抽了两口气,代表伤势不轻。 云缺知道首辅来司天监准没好事,摆明了抓壮丁来了,自己得表现得虚弱一些才行。 “医术方面,我也略懂几分。” 白厌说着一把抓住云缺的手腕,略一沉吟,道:“伤得确实不轻,好在年轻,身体强悍,气血充盈精力充沛,泡次澡即可痊愈。” 云缺本来想躲,可白厌的速度太快,没躲开。 听完人家的说法,云缺暗暗腹诽。 儒将就是儒将,听听人家多会说话,伤势不轻,泡澡痊愈,就差没说装病了。 “一次不行,我得多泡几次。” 云缺呵呵笑道:“白将军有没有兴趣泡澡,等我这边开业了,先给你打个五折,一次二十两就够,保证灵气十足!” “好哇,有机会我会来泡一泡。”白厌微笑道。 旁边端茶倒水的常威忽然咳嗽起来,好像被呛到了似的。 常威心说还得是二当家,见人下菜碟,十两银子的门票,这就卖二十两,简直是坑人于无形啊! 周史伯不再拐弯抹角,对云缺直言道: “今天叫阵的七品血蛮,实在难缠,已经有两位七品校尉丧命城外,希望你能出手一次,为我大晋军兵涨一涨士气。” 这才是周史伯真正的目的。 其实一个七品血蛮不算什么,主要是大晋这边气势低迷,两军交战之际,哪一方气势不足,哪一方就容易落败。 这还仅仅是开始。 之后肯定要围剿那两万血蛮,一旦被人家杀得胆寒,即便禁军齐出,也很难取胜。 到时候两万炎狼军就成了无敌之师,可以在大晋横冲直撞。 云缺脸色发苦,为难道: “再强壮的驴子,也得吃饱了才能拉磨啊,我刚刚在八山城救出郡主,与合萨那弟子血战半宿,刚回城就要出征,现在力不从心,而且立了功劳,陛下也没奖赏,实在斗志全无啊。” 周史伯缓缓颔首道: “八山城一事,你的功劳确实不小,那合萨的弟子绝非常人,若不将其除掉,又是一个大患,你放心,这些功劳我会如实禀明陛下,这次若能剿灭炎狼军,老夫替你求一个爵位。” 陈洲骅等人在旁边听得眼冒蓝光。 封爵! 那是极大的战功才有机会得到的嘉奖,绝对的荣耀! 哪怕最低的子爵,都足以载入家谱,光宗耀祖! 加官进爵,加官容易,进爵难。 封爵,意味着极高的俸禄,意味着崇高的地位,意味着世袭,意味着封地之内我就是王! 云缺对其他不感兴趣,唯独对封地最看重。 若真能封爵,别的封地云缺通通不要,就要双角山。 挖矿啊! 到时候明目张胆的开采,皇帝也没招儿。 封地就是如此,封给了谁,就是谁的。 云缺没立刻答应,而是说看明天恢复得如何再说。 周史伯点头称好。 白厌道: “今天三次交战,我发现血蛮有个弱点,他们能爆发气血之力增强自身,达到提高战力的效果,但并不持久,随着时间流逝,血蛮的气血会快速消散,长久作战,对血蛮不利,不过他们的坐骑弥补了这个短板,炎狼的速度极快,足以让血蛮及时退走。” 周史伯叹息道:“炎狼军,果然棘手啊。” 首辅与白厌还得去皇宫,没有久留,就此离去。 “炎狼,坐骑……” 云缺想了想,对常威道:“你走一趟鸿雁城,把萍山君叫回来,天祈城没了伏妖大阵,它能随便通行,就说我给它找了个好差事。” 常威立刻动身,赶往鸿雁城。 确实是个好差事,当坐骑。 蛮子骑炎狼,云缺骑虎妖,这样才公平嘛。 云缺可不想追杀血蛮的时候,还得动用飞行法器,那玩意飞一次一千两,太烧钱。 节省是个好习惯。 有免费的,云缺肯定不会自己掏腰包。 常威刚走到斩妖司门口,迎面急匆匆走来一人,差点撞上。 一看是花不谢。 “云缺呢。”花不谢面无表情的道。 “里面呢,花大人最好别进去……”常威话没说完,花不谢根本没理睬他,大步走进斩妖司。 常威急忙开溜,他知道接下来肯定有人要尖叫。 果不其然。 等花不谢几步来到斩妖司大厅门口,看到一水池的男人之后,先是呆滞了一下。 接着一道惨烈的尖叫声响彻司天监。 第212章 这招我学会了 当周史伯再次登上城墙,心里不是个滋味。 昨晚他与白厌去了皇宫,苦口婆心劝说皇帝派遣重兵给蛮族来个迎头痛击,将其截断在皇城与八山城之间,断其退路。 结果皇帝一意孤行,以防守为主,说什么也不派禁军出城。 周史伯回府后,气得一宿没合眼。 堂堂大晋皇城,数十万精兵驻扎,结果被两万蛮子天天叫阵,这算什么威武之师,简直成了缩头乌龟! 周史伯其实担心的不是两万炎狼军,而是邵武国的五十万大军。 邵武国显然在盯着大晋的局势,很快会知道天祈城这边不敢应战的消息,如此一来,邵武国的信心自然会更足,一旦等到时机,肯定会挥军来袭。 大晋如果连两万蛮族都不敢抗衡,邵武国那边再不会有任何顾虑。 周史伯一声苦笑,道: “山河安在,王道不存……” 昨天那个叫阵的七品血蛮再次独自来到城下,指着城上的众人开骂。 “大晋有没有带种的!出来跟爷爷大战一场!难道你们禁军都是娘们,躲在家里喂孩子呢!” 司天监众人与一群武将都汇聚在城头。 听到这话,武将们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下去撕了对方。 怎奈境界高的出不去,去了会被人家嘲笑以大欺小,同境界的又不敢去,昨天死的两个校尉,尸体还在外面躺着呢。 “最后给你们一天机会!再不应战,我们炎狼军会踏平大晋所有城池!炎狼所到之地,绝无活口!” 七品血蛮在城下冷声大吼,威胁的意味十足。 人家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天祈城再不出来打,炎狼军可就走了,不回草原,而是屠了大晋所有城镇! 两万炎狼军的实力,一旦开始行动,大晋之内的城镇基本没有一个能挡得住。 周史伯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他最怕这一点。 一旦炎狼军在大晋乱窜,百姓必定死伤惨重。 炎狼军是传送而来,人家可没带任何粮草,唯一生存下去的手段,便是以战养战。 到一处,劫一处! 到一处,杀一处! 这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没见过送死这么急的,我去会一会蛮族的高手。” 说话的正是云缺。 城门开启,云缺一个人走了出去,身后拖着个大木箱。 城头上的众人看得莫名其妙,纷纷猜测云缺拖着的箱子里装着什么。 有人猜是武器,为了应对血蛮而特制的宝刃。 有人猜是棺材,为了羞辱蛮人。 有人猜是妖兽,认为云缺不走寻常路,要放出妖兽奇袭对手。 众说纷纭之际,唯有白厌始终皱着眉头,好像在回忆着什么往事。 很快到了血蛮近前,云缺将木箱往地上一放,发出一声闷响,听得出里面的东西很沉。 血蛮瞪起了眼睛,冷哼道: “果然大晋没人了,出来个小白脸,就你这身板,我让你一只手!” 云缺哈哈大笑,道: “让我两只手怎么样。” 血蛮愣了愣,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 正常情况,说让你一只手这种羞辱之言,对方肯定勃然大怒,气得发疯。 可眼前这家伙怎么好像听不出羞辱,不仅不怒,反而还当真了。 最过分的是,居然提议让两只手? 让你两只手,我用脚打吗? “原来是个不要脸的,呸!晋国的狗贼,不知廉耻!”血蛮大骂道。 “你一个塞外蛮子,只会来我们大晋边界打家劫舍,难道你知道廉耻?”云缺道。 “反正比你知道的多!”血蛮冷哼道。 “那好,把廉耻两个字,写出来,我就承认你知道的廉耻比我多。”云缺说着扔过去一支毛笔。 血蛮接住毛笔后愣在原地。 “廉……” 血蛮皱着眉头,使劲回忆,可怎么也想不出来廉耻的廉,到底该怎么写。 他根本就没念过书! 啪一声扔掉毛笔,血蛮恼羞成怒道: “少废话!两军阵前,战力为王!你既然敢应战,咱们今天分个胜负,谁输,谁死!” 说罢抡起重刀就要冲锋。 “慢着。” 云缺不紧不慢的道:“你骑着炎狼,我没坐骑只能靠两只脚,太不公平,有种的下来大战一场,我保证一招送你归西。” “好大的口气!好,爷爷就与你步战一场!” 血蛮跳下炎狼,迈动大步,举着重刀朝云缺冲杀而来。 沉重的脚步踏出了一个个脚印。 奔行的途中,血蛮脸上浮现出无数血线,显然动用了血蛮的天赋之力。 这个讨敌骂阵的血蛮,是忽疾特意选出来的精明之人,看着粗鲁,实则很聪明。 他已经看出对面的年轻人怕是不简单,大意之下容易吃亏,于是提前调动气血之力,打算快速解决了对手。 血蛮的战力本就难以持久,越拖越对自己不利。 他刚发动冲锋,就看到云缺从怀里拿出根香,点燃。 血蛮大怒,认为云缺在羞辱他。 点燃一根香,明显人家打算以一炷香为限,要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内杀掉他。 血蛮低吼着举起重刀,速度越来越快。 云缺安安稳稳的站在原地,脸上挂着慵懒之色,等对方快到近前的时候,忽然从木箱里拽出条引线,用手里的香火点燃。 嗤嗤嗤! 引线快速燃烧,瞬间没入木箱。 随后云缺做出个奇怪的姿势。 一脚踩在木箱上,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血蛮越看越糊涂,想不出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这种姿态,摆明了等死啊! 只要冲到近前手起刀落,对方都没时间拿出刀剑防御。 血蛮冷笑起来,一步跃出,手中重刀劈头斩向云缺。 这时候,忽然炸起了一声震天的巨响。 轰隆隆!!!!!! 云缺脚下的木箱子前端,喷出一片刺眼的火光,直接将血蛮淹没。 炮声响起的同时,白厌无奈的捂住了额头。 他之前就在猜测,云缺拖着的木箱子里可能是一门火炮。 果不其然,猜对了。 当火光散尽,云缺眼前的血蛮彻底消失。 原地只剩下两只大脚。 脚腕之上,空空如也! 一炮,轰杀了一名七品血蛮! 城墙上,以首辅为首的群臣目瞪口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是两军阵前的挑战。 各用手段无可厚非,反正是死战到底。 可一群地位显赫的百官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没见识过有人扛着一门火炮去单挑的! 这也太离谱了! 离谱归离谱,陈洲骅等人在愣怔过后,呜嗷乱叫起来。 “过瘾!轰死这群蛮子!” “云大人好手段!这招我学会了!” “云大人威武!” “云大人万胜!” 更多的人开始呼喝起来,一时间城头上呼声震天。 昨天的败局,加上前天被屠灭十万禁军的恶气,在此刻终于得以宣泄。 周史伯苦笑连连。 他知道云缺向来不按套路出牌,但没想到云缺直接带着火炮去迎战。 虽说不怎么光彩,但也实打实的赢了。 首辅心头的压抑,此时舒缓了几分。 牧青瑶缓缓放下捂着耳朵的小手,眼眸里闪烁着了然的目光,她虽然没问,但早就猜到木箱里的肯定是火炮。 因为云缺自从在八山城用火炮轰了树妖之后,对这种杀器就一直很感兴趣。 震天的炮声过后,炎狼军一方彻底安静下来。 所有炎狼开始躁动不安。 面对人族的火炮,妖族有着天然的畏惧。 那震天的响动与恐怖的威力,足以震慑群狼。 云缺松开捂住耳朵的手,听了听周围的风声,满意的点点头。 果然有所准备就不会伤到听觉了。 火炮的威力,云缺还是很满意的。 这玩意连五阶树妖都能炸个窟窿,七品血蛮哪里扛得住,一炮即可轰碎。 随后云缺做出了一个出人预料的举动。 扔掉火炮,独自一人走向无边无际的蛮族大军! 那一往无前的气势,看得城头上的众人五体投地。 那可是两万炎狼军! 连十万禁军都能轻易覆灭的战力! 一个人,就敢迎着人家走过去,这已经不是胆量的问题,而是无尽的霸气! 炎狼军的大部队始终逗留在远处,不肯接近天祈城的炮击范围,距离城门至少数百丈,离着很远。 云缺的举动,显然是在扳回一局。 你们蛮族敢来一人到城下叫阵,我也敢独自一人到你们阵前走一遭! 牧青瑶变得担忧起来,捏紧了双手。 周史伯皱起眉,想不通云缺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白厌倒是很轻松,道: “吃亏的买卖,云缺从来不会做,这次肯定蛮族要吃瘪。” 花不谢面无表情的道: “确实如此,他那张嘴,别说两万蛮族,再来两万也骂不过他。” 随着云缺的接近,一群蛮人怒目而视,眼神仿佛要吃人。 但蛮人坐下的炎狼,却奇怪的想要后退。 仿佛迎面走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能吞噬狼虎的恐怖凶兽! 要不是一群蛮族拼命勒住缰绳,不知多少炎狼会转身而逃。 这好比一个老屠户,走向猪圈一样,无论大猪还是小猪,都会出现天生的惧怕。 人族无法从云缺身上感受到多少威胁可言,但妖族,却能清晰嗅到云缺身上那恐怖又磅礴的煞气! 很快,云缺走到蛮族大阵之前。 指着忽疾的鼻子道: “你们叫阵的喽啰死了,该我来叫阵了,朱邪部有没有带种的,出来与我云某人一战!” 这一嗓子,直接捅了马蜂窝。 蛮族一方呜嗷怪叫,躁动不安,都想冲出去掐死云缺。 忽疾一抬手,止住众人。 这时一头格外高大的炎狼从队伍中走出。 炎狼上坐着一名壮汉,一张方脸,环眼如灯,生得凶神恶煞。 “是个人才。”壮汉冷笑一声。 “此人叫云缺,曾经是刑部的人,上次使团抵达皇城,就是这家伙一拳轰杀了我带去的血蛮战士,他的赤炎拳很强。”忽疾沉声介绍道。 “拳道高手,有点意思。” 壮汉催动炎狼,走出队列,来到云缺对面。 打量了一番云缺后,壮汉洪声道: “大晋居然有如此勇士,胆敢阵前挑战,不错,你的胆量我很佩服,我来做你的对手。” 云缺始终盯着对方。 这个壮汉不简单,举动极其稳重,眼中闪烁着寒光,单从外表虽然看不出真正修为,但绝非之前的七品血蛮可比。 从壮汉与忽疾对话的时候毫无敬意来看,此人的地位不在忽疾之下。 这壮汉应该是炎狼军真正的首领! “可以!不过我这人有个规矩,从来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来!”云缺高声道。 声音洪亮,所有蛮族都听得到。 于是两万蛮人齐刷刷看向城门下只剩两只脚的同族。 刚才动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让人家报名呢? “我叫乌连,朱邪部第一勇士。” 壮汉狞笑了起来,道:“我在草原有个绰号,叫做屠夫!” 第214章 古往今来第一虎 乌连的箭,携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宛若狼啸。 后发先至,眨眼间到了云缺身后。 城墙上的首辅等人纷纷大惊,惊呼声四起。 武夫坐上飞行法器,相当于活靶子一样,除了刀剑没有任何防御手段。 根本躲不开! 其他派系的修行者还好,至少能动用法力或者施展法术防御,而武夫只能硬抗。 当众人发出惊呼的同时,一道白光从天祈城的城头飞出。 风啸声刺耳! 随后人们才听到弓弦的震颤之音。 白厌出手! 一箭正中乌连的箭矢。 两支蕴含着狂暴力量的箭矢完全对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后,各自掉落。 远处,乌连眯起眼,低语道: “神箭白厌,果然名不虚传,走。” 炎狼军如一阵狂风般退走,很快消失在大地尽头。 云缺落到城头,朝着白厌拱手道谢。 白厌笑着摆手,示意小事一桩。 周史伯赞叹道: “老夫今天算见识了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云大人独自面对千军万马,这份武勇,无人能及!” 周围众人纷纷点头,没人不服。 哪怕最看不惯云缺的贾敬,这时候也无话可说。 刚才云缺的做法,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没人敢模仿。 那是两万炎狼军! 能正面冲锋二十万禁军的恐怖狼骑! 多大的胆子敢在人家面前讨敌骂阵? 还是独自一人。 云缺客气了两句,对周史伯道: “首辅大人别忘了记功啊。” “放心就是。”周史伯微笑道,随后神色一正,道:“此行可摸清了炎狼军的底细?对方的将领是何人。” “叫乌连,自称朱邪部第一勇士,还有上次草原使团的那个忽疾,扮演着军师一角。”云缺道。 “乌连……这名字未曾听闻,此人修为如何?”周史伯道。 “肯定比我高,具体境界不清楚。”云缺如实道。 旁边的白厌沉声道: “五品武者,刚才那一箭的力道,六品绝对达不到。” 周史伯点了点头,他大致猜测到对方的主将肯定不会简单。 一名年迈的武将皱着眉道: “五品血蛮若爆发全力,大晋这边五品境界的将军恐怕没人是对手,单打独斗必败,除非群殴合围才有胜算。” 另一名武将道: “炎狼速度奇快,想要围剿普通狼骑都很难,何况围剿对方的主将,这场仗难打啊。” 其余众人纷纷点头。 两万炎狼军,确实棘手。 牧青瑶道: “对方退走的方向是八山城,瓮中捉鳖才是上策,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将炎狼军困死在八山城,否则让这两万血蛮游走在大晋,局面将更为棘手。” 周史伯颔首道:“郡主说得有道理,这场仗,不能再拖下去了。” 白厌道:“我去求陛下,让金吾卫协助司天监围住八山城,人手不够的话根本做不到。” 周史伯道:“我与白将军同去面圣。” 两人赶往皇宫,其他人各自散去。 回到司天监,云缺问了问牧青瑶关于封爵的最低限度。 牧青瑶想了想,道: “大晋立国以来,其实没几个人封爵,大部分是当初进驻天祈城的时候所封,想要封爵并不简单,普通的功劳很难达到封爵要求,需要极大的战功才行。” “剿灭两万炎狼军,这份功劳够不够。”云缺问道。 “够了,炎狼军的存在,已经威胁到大晋的根本,若能去除这份威胁,功劳足够封爵。” 牧青瑶说完,好奇道:“你怎么突然对封爵感兴趣了,你不是对皇族没什么好感么,若封爵,相当于将你绑在了皇族的战车上。” “我对爵位不感兴趣,就是想弄块封地。”云缺道。 “封地?你要封地做什么。”牧青瑶愈发好奇,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 “种花种菜,体会一番田园生活。”云缺呵呵笑道。 “骗人。”牧青瑶翻了个白眼,道:“你肯定有什么坏主意,想要占个大便宜。” “知我者,郡主也!”云缺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为了金银两座矿,云缺这次很上心。 找出地图,与牧青瑶一起观看地形。 既然要围剿炎狼军,必须掌握每一处环节,稍有失误,前功尽弃。 “八山城两面环山,易守难攻,而险峻的山势,也造成了地势上的一个被动局面,只要守住东西两处城门,八山城就成了死地。” 牧青瑶点指着地图,道: “我有个计划,需要三师兄回来才能实施,先派遣一队人马奇袭八山城东城门,只围不打,以火炮压制炎狼军。 另一队人马以传送阵抵达西门外,同样携带火炮,修筑阵地,等两处城门完全封死,再用火攻,炎狼军没有退路只能选择从一路冲出,无论他们冲哪一路,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全军覆没也有可能。” 牧青瑶讲述的时候,清澈的眼眸里明亮如有光,整个人带着一种信心十足的气势,宛若主帅。 云缺望着小郡主明亮的双眸,感慨道: “还是你适合领军啊,难怪你那几个师姐都听你的。” “也不一定,大师姐就不听我的。”牧青瑶笑了笑,道:“对付炎狼军那主将乌连,我准备请大师姐出手,白将军虽然战力不俗,不一定是血蛮的对手,而且皇帝未必能让金吾卫协助我们司天监,还是大师姐稳妥些。” 云缺当然赞同。 别说大师姐,最好监正亲自出手,弄死那个乌连,连着狼王一起掐死,剩下两万群龙无首的炎狼军就好对付多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云缺发现地图上八山城附近有一个水池模样的地标。 “那是水源地。” 牧青瑶解释道:“八山城最初建造的时候,是开山而建,整体其实都建在了山里,城内并无水源可用,于是从河道引来一条分支,作为水源储备,供给八山城的军兵与百姓饮水之用。” 说完,牧青瑶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主意。 小郡主一抬头,发现云缺两个嘴角上翘,正在嘿嘿坏笑。 “八山城内已无百姓,水源之地,正好可以利用。”牧青瑶道。 “这件事交给我,我最拿手。” 云缺当机立断,独自出城,谁也没带,直奔地图上的水源地而去。 到了之后,云缺还小心翼翼的查看有无炎狼军把守。 结果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朱邪部不怎么样嘛,脑子都不大够用。” 云缺一边嘀咕着,一边选了个好位置,将毒牙刀沉入水底。 水源是活水。 一侧连接着河道分支,一侧通往八山城。 扔完刀,云缺将上游河道分支处封了起来。 这样一来,流到八山城的水,就实打实的全是毒水了。 …… 天气学宫,事务堂。 学正宋道理正悠闲的品着茶,手里捧着一本书。 一道人影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进门就哭诉。 “学正可要给我们演武殿做主啊!这两天演武殿学子上吐下泻,拉了两天,茅房都堵了!肯定有人下毒!学正一定要严查凶手!” 来告状的,正是齐御。 自从大年夜那天学宫大比结束,演武殿的一群武夫高高兴兴吃了顿年夜饭,吃完就开始闹肚子,折腾了一宿不说,第二天还没好。 许多人去回春殿瞧了,诊断出肠胃不适,给出了多拉几次就好的结论。 齐御这群人是武夫不假,但不是傻子。 这么多人一起闹肚子,肯定不正常,于是拉了两天之后,来找学正告状。 宋道理放下书,黑着脸道: “回春殿已经看过,说你们并无大碍,回去好好休息即可。” “不对啊学正!哪有上千人一起闹肚子的,一定有人暗中下毒!哎呦,我肚子现在还疼呢。”齐御苦着脸道。 “也许是上次的鱼有余毒未除,那么多大鱼,哪能保证全都无毒,你们演武殿学子身强力壮,就当试毒了,回去罢。” 宋道理黑着脸把齐御打发走了,随后又添了一杯热茶,吹了吹热气,自语道: “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云缺,演武殿一群惹事精,通通肠胃也好,可算能消停的过个好年了。” 说完宋道理继续拿起书,专心致志的观看。 没有演武殿那群武夫整天斗殴,事务堂变得清闲起来。 第216章 当牛做马李玄驹 有了金吾卫协助,云缺对围剿两万炎狼军信心十足。 司天监,刑部,加上金吾卫,这三股力量绝对是大晋的顶尖战力。 即便面对全盛的两万炎狼军也不落下风,何况是喝了毒水的两万血蛮。 出发前,牧青瑶召集众人,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 由于时间紧迫,不能让炎狼军逃走,只来得及带上两百门火炮。 其中一百门在接近八山城之际,让李玄驹以传送法阵带到城西,另外一百门对准东门。 然后兵分两路。 十万金吾卫负责封死东门,刑部的人手负责守住西门。 全盘计划由牧青瑶制定。 以牧青瑶判断,炎狼军如果突围,一定会选择东门。 因为东门之外,才是大晋真正的腹地,不仅有天祈皇城,还有鸿雁城与长乐城,城镇无数。 西门出去,越走越荒凉,是知远县的地界,再往西则是十万大山,没什么资源不说,离着草原还越来越远,两万炎狼军孤立无援,只能等着被大晋这边剿灭。 其实很简单的选择题。 东门出来,资源无数,财富遍地。 西门出去,穷乡僻壤,荒无人烟。 朱邪部气势汹汹而来,不惜耗费合萨的生命,不可能甘愿逃到大晋边缘,所以牧青瑶断定炎狼军最后肯定会选择从东门杀出来。 那么等待对方的,将是十万金吾卫大军与司天监高手的联手绞杀! 当然西门也做了万全准备。 刑部接近两万人马,全部被李玄驹的传送阵带过去,由花不谢率领骁战司与阴阳司数千人马坐镇,加上李玄驹这位五品高手与百门火炮,即便炎狼军选择从西门逃脱,一样会伤亡惨重。 众人各自领命,开始行动。 司天监这边自不必说,金吾卫在白厌手里被训练多年,指挥使一声令下,大军行进的步伐整齐划一,速度极快。 刑部的人马有上官鸿途压阵,虽然没有金吾卫那么整齐,至少没人敢不听号令。 出城之后,云缺发现司天监的队伍里有个熟人。 正是地牢里的疯女人。 “放出来了?” 云缺与对方并肩走着,道:“这两天一直在忙,我都忘了给你求情,出来就好,我们去打仗,很危险的,你赶紧走吧。” “不走,我,打仗。”疯女人挥了挥拳头。 她说话向来如此,不太连贯,云缺早习惯了。 “你去凑什么热闹,容易出人命的!听话,自己玩去,皇城里有不少好吃的,没银子你就赊账,让店家去司天监找我要钱。”云缺大方的道。 尽管儿时只见过一次,但云缺与疯女人十分投缘。 疯女人没有心机,有些憨傻,如同野兽般单纯,对这种人,云缺才不会设防,才如此大方。 如果换成别人,云缺肯定会说让店家去司天监找梅钱结账。 疯女人摇了摇头,倔强道:“打仗,我,杀人。” “你又不是军兵,杀什么人,烤你的妖兽吃多好,周围找不到,就去妖山附近转转,跟着我,我可不给你饭吃。”云缺吓唬小孩子般说道。 疯女人还是不走,跟着大军前行。 云缺认为疯女人脑子里缺了一根筋。 但随后云缺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他和疯女人并肩走着,司天监的其他人全都离着老远。 几名少监,花不谢,司徒盼晴,甚至李玄驹都躲出很远,好像云缺身边有瘟神似的。 最让云缺诧异的是,连牧青瑶都离着自己很远。 云缺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自己被孤立了。 “都怎么了?我没得罪这么多人吧?” 云缺闷头往前走,突然一个横移往旁边猛走几步,一把抓住想要逃开的冷春鱼。 “春哥,你们为何离我这么远呢。”云缺奇怪的道。 “没、没有啊!”冷春鱼眼皮直跳的道。 “没有?”云缺瞄了眼对方心惊胆战的表情,又一个横移来到牧青瑶身旁。 牧青瑶可躲不开,一下被云缺抓住。 “是不是你们害怕那个疯女人。”云缺道。 牧青瑶抿着唇点点头。 “不用怕,她人很好的,只要不惹她,她又不会吃人。” 云缺解释了一句,朝四周看了看,道:“对了,你不是说让你们大师姐出手么,她人呢?” 牧青瑶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了指疯女人,在云缺耳边小声道: “她就是大师姐!你真厉害,敢挨着大师姐一起走路,司天监的人肯定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云缺张大了嘴巴。 疯女人,居然是司天监的大师姐! 监正的大弟子! 云缺万万没想到这一点。 难怪在司天监从来没看见过这位大师姐,原来在地牢里关着呢。 随后云缺得知了疯女人的名字。 幽人。 “大师姐什么修为?”云缺打听道。 “大师姐是五品武者。” 牧青瑶小声道,提及大师姐的任何事,都让她们这些师弟师妹有一种恐惧感。 实在是这些年,被大师姐打怕了。 “五品啊,未必能打得过乌连,五品血蛮如果爆发全力,同阶之间肯定没有对手。”云缺有些担忧的道。 炎狼军不算什么,但乌连那家伙不好对付。 “放心,五品境界,大师姐也没有对手。”牧青瑶小声的道,语气中信心十足。 既然牧青瑶这么说,云缺也就放心了。 这次出动的高手可不少。 金吾卫指挥使白厌,司天监大师姐幽人,李玄驹和司徒盼晴,加上牧青瑶的近卫青禾,总共五位五品高手! 六品七品不计其数。 车轮战也能将那乌连给耗死! 计划一切顺利。 李玄驹的传送法术果然娴熟,百门火炮,两万余名刑部人马,在很短时间内传送到西城门。 云缺看到李玄驹每传送一次,嘴里都在嘀咕着什么。 应该是在骂娘。 毕竟传送法术极其耗费法力,那么多人和火炮,一趟趟的下来,李玄驹被累得不轻。 整个大军当中,就属这位三师兄最累。 好在传送距离很短,横跨一座城而已,云缺估计如果再远点,李玄驹非得被累死不可。 即便如此,等传送到最后,李玄驹的脸都白了,腿在打颤。 云缺看得好笑。 这位三师兄名字起得好,当牛做马李玄驹,天生就是干活儿的料。 金吾卫的大军负责正面封城,接近八山城之际,为了掩盖大军的行迹,司徒盼晴动用了风属法术,卷起大片沙尘。 到了城下,云缺发现多此一举。 城头上根本没有蛮族瞭望。 仔细聆听,能听到城里一片哀鸿。 分不出是狼叫还是人叫。 下毒的手段,奏效了! 等大军列阵完毕,百门火炮对准了东城门,云缺独自上前叫阵。 不多时,忽疾出现在城头,咬牙切齿,看得出无比愤怒。 “风水轮流转,今天该我叫阵了,孙子,敢不敢出来迎战!” 云缺指着忽疾骂道。 “卑鄙!你们大晋只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打不过我们朱邪部就下毒,简直无耻至极!”忽疾大骂道。 “彼此彼此,你们也不是什么好饼,用八山城几十万百姓的生命布置传送大阵来偷袭我们,有种你们攻打黑铁城,咱们正面较量!既然你不要脸面选择偷袭,那就别怪我下毒。”云缺好整以暇的道。 “你给我等着!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忽疾留了句狠话,消失在城头。 云缺哪能等他。 摆明了缓兵之计。 云缺一招手,立刻有一队早已准备好的禁军冲了过来,朝着城内开始放箭。 第217章 不要封地只要山头 等云缺闯进八山城,城内已经人去楼空。 白厌毫不迟疑,率先带着禁军赶往西城门。 冲出西城门一看,众人诧异不已。 满地狼尸! 数以万记! 刑部埋伏在这里的两万余人被隔开在大路两侧,许多人到现在还没缓过神儿来。 云缺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真相,道: “断尾求生,朱邪部这些家伙不算太傻,看来昨天的毒水提前被察觉了,大部分蛮子没喝或者已经解了毒。” 蛮人一旦有人中毒,其他人立刻会警觉,但炎狼是妖兽,喝水肯定一起狂饮,等蛮人确定水中有毒,城里的炎狼基本都喝饱了,所以才会出现蛮人舍弃炎狼的举动。 冲出东城门的,肯定是中毒的蛮族,反正也逃不掉,只能出去送死。 白厌查看了几头炎狼,道: “这些炎狼确实中毒很深,蛮族的应对相当果断,直接舍弃炎狼制造一条逃生之路,保存更多的血蛮。” 对于蛮族如此决然的举动,白厌的心头不由得沉重了几分。 对手不仅残忍狡猾,还精通战法,选择了壮士断腕的手段。 要知道一旦失去坐骑,对血蛮是极为不利的。 众人找到李玄驹与花不谢,随后得知西城外的战况。 最开始蛮族放出炎狼的举动,让刑部这边的兵力来了个措手不及,反应过来之后,众人奋力拦截,斩杀了两三千蛮族。 更多的蛮族直接冲出包围,头也不回的逃了。 算了算两侧城门外斩杀的蛮族数量,云缺道: “炎狼军总共接近两万,这次留下七千人左右,忽疾手里至少还握着一万血蛮。” 白厌道: “失去炎狼坐骑,血蛮的战力大打折扣,速度上的优势消失,围剿起来相对容易很多。” 白厌当即下令,派遣数百名近卫追踪蛮族下落。 陈洲骅抹了把脸上的血迹,愤愤道: “跑吧,最好都跑到十万大山里当野人!否则早晚把他们一锅端!” 牧青瑶道: “一万血蛮,即便失去炎狼,战力仍旧惊人,需要尽快剿灭才行,捕风司负责追踪血蛮动向,必须找到他们。” 冷春鱼立刻上前领命,亲自率领捕风司的人手追了下去。 禁军与司天监同时行动,追踪逃亡的一万血蛮。 白厌分派出两万金吾卫留守八山城,由一位偏将负责统率。 驻守八山城,目的是封住一万血蛮的退路,将其彻底封死在大晋以西的地界。 这些安排,云缺没参合,而是观察着城外的火炮。 妖狼的冲锋,将火炮大部分都踩坏了,炮管可经不住妖兽的大脚,加上血蛮之后的狂奔,没剩下几门完整火炮。 即便还有些完好也东倒西歪,散落在四周。 云缺始终皱着眉。 西门外的火炮,居然失灵? 又恰巧蛮族来了个声东击西,从西门突围。 这件事,云缺觉得有些蹊跷。 随后众人发现花不谢受伤了。 额头到鼻子之间有一道浅浅的血痕,看得出是刀气所致。 这一刀如果砍正,花不谢整个人会被分为两半。 牧青瑶询问伤势如何,花不谢摆手示意无妨,说出了受伤经过,是那炎狼军首领乌连所为。 李玄驹在旁边道: “幸亏有我在,否则老四这条命今天交代了。” 众人闻言一阵后怕。 这次计划,大家都认为蛮族必定从东城门突围,谁料蛮族主力选择从西门冲杀出来。 牧青瑶自责道: “怪我没有考虑周全,险些连累四师姐。” “不怪小师妹,蛮族很狡猾,没人能想到他们当真会走西门。”花不谢道。 花不谢话没说完,一只手抓起她的下颏。 幽人盯着花不谢脸上的伤口,冷声道: “伤你,该死,我,报仇。” 说完幽人突然纵身而起,朝着炎狼军退走的方向狂奔而去。 牧青瑶花不谢众人纷纷大惊,急忙呼喊,结果没用,幽人连头都没回,很快消失在大路尽头。 幽人替师妹报仇去了。 一个人,追杀一万炎狼军。 李玄驹这些监正弟子齐刷刷叹了口气,全都一脸无奈。 无奈归无奈,没人担心。 因为大师姐的战力在司天监是顶尖的,那就不是人,基本属于人形凶兽。 “你们大师姐一个人去追杀一万血蛮,不会被人家砍死吧。”云缺道。 “不会。”牧青瑶道:“大师姐是有些疯癫,但又不傻,打不过会逃的,肯定会回来。” 云缺放心了下来,疯女人既然是司天监的大师姐,以后对付红莲教肯定用得上。 “她会不会迷路?” 云缺忽然想起小时候与幽人相遇,对方就是迷路状态,连所在之地是哪里都不知道。 云缺这话说完,再看牧青瑶,花不谢,李玄驹几人,脸色齐齐变了,变得愈发无奈。 不用问,疯女人的老毛病根本没好,肯定容易迷路…… “火炮因何失灵?”云缺道。 “当时炎狼冲出之际,我下令开炮,引线已经点燃,但火炮全部失效,估计是传送途中被法术气息影响所致。”花不谢判断道。 牧青瑶道: “有这个可能,毕竟我们从未传送过火炮这种重器。” 众人都觉得是法力波动影响了火炮,所以才在关键时刻全部哑火。 云缺却觉得也许另有原因。 刚想让李玄驹试一试传送一门火炮,看看传送过后是否还能开火,李玄驹在旁边开骂了。 “以后这种差事别找我!累个半死,传送一堆破铜烂铁,到底谁出的鬼主意!非得带着火炮过来!” 李玄驹现在的状态极其狼狈。 脸色惨白,两脚打颤,好像经历了三天三夜的大战。 云缺话到嘴边,只好咽了下去。 这时候找这位三师兄试验火炮,明摆着找骂呢。 留下人手清理战场,其余众人返回皇城。 云缺绕路去了趟水源地,把毒牙刀收了回来。 皇帝得知消息后,很是高兴,对司天监,金吾卫与刑部大为嘉奖。 这次出兵,尽管没能将炎狼军全灭,好在重创了敌人,两万炎狼军灭掉一半,关键剩下的一半全部失去坐骑。 炎狼军的可怕之处,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机动能力,移动速度太快,最适合发动奇袭。 没了炎狼,那就是血蛮而已,不叫炎狼军。 朱邪部这块心病,几乎从殷子受的心里剔了出去。 周史伯在朝堂上亲自为云缺请功,道: “陛下,云少监智计百出,毒杀两万头炎狼,重创炎狼军,此战云缺当为首功!” 殷子受缓缓点头,表示同意,思索着如何奖赏。 周史伯又道: “上次八山城老臣与灵芸郡主深陷险地,被合萨以五阶树妖困住,是云少监及时赶到,以火炮重创树妖本体,我们才能安全脱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又是大功一件!” “之后老臣与白将军为了阻拦合萨控制的苏鸿山,焦急之下先行出城,留下灵芸郡主与云缺在后方,结果中了合萨一箭双雕之计,合萨那弟子在城内拦截郡主,云缺拼死相护,才护得郡主平安脱困,此为第三件功劳。” 殷子受渐渐动容。 皇帝知道经过,只是最近心烦意乱没多想,现在冷静下来一想,云缺最近的功劳确实不小,随便赏赐点金银有些说不过去。 周史伯再次说道: “陛下,草原合萨老奸巨猾,留下一份可怕的后手,便是他那弟子,若我大晋兵马入城,必定伤亡惨重!” “区区一人,能伤我多少人马。”殷子受道。 “陛下认为,当时八山城以空,只有合萨弟子一人,我们要派遣多少兵马进攻八山城才合适。”周史伯反问道。 殷子受想了想,道:“两万人马足矣。” 殷子受其实是往多了说的。 当时谁也不知道血蛮会突然传送到八山城,合萨一死,殷子受多说派遣几千人去查看状况,他觉得一万人都多余。 毕竟城里没什么威胁,只有一个合萨的弟子而已,能翻得起多大风浪。 周史伯神色凝重的道: “两万军兵,有去无回!” 殷子受楞了一下,群臣也大吃一惊。 合萨的一个弟子,居然能一个人覆灭两万军兵! 其实周史伯怀疑过合萨弟子不简单,只是当时云缺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身为首辅,自然看得出云缺不愿多说,周史伯也就没去多问。 这次围困八山城,周史伯始终随军,蛮族弃城而逃后,他亲自进了城。 八山城里的屋舍被烧毁很多,一片狼藉,但有一处区域让周史伯无比震惊。 那片区域方圆数百丈,原本是一条遍布楼阁的长街,结果成了完全的废墟,地面上全是大坑! 周史伯虽然没领过兵,但他的眼力还是有的。 首辅一眼看出,这处区域曾经发生过一场恐怖的恶战。 而且这块区域与对战合萨所在的地点相隔极远,绝非当晚与合萨动手所导致。 也就是说,这片废墟,是云缺与合萨弟子的战场! 在废墟里,周史伯发现了一些妖兽残肢,从体型与气息判断,应该就是司徒盼晴当时感知到的妖物气息。 由此,周史伯确认了那一晚云缺的对手。 五阶妖兽! 一头五阶妖兽,如果蛰伏在八山城,两万普通军兵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一个也活不成! 既然云缺不想说出这段经历,周史伯也就没有挑明,但这份功劳,必须要给云缺才行。 殷子受沉吟了好一会,道: “云缺战功赫赫,该当重赏,封子爵,赏封地百亩!” 周史伯果然说话算话,替云缺求来了一个爵位。 尽管是最低的子爵,但地位已经超越了满朝文武。 子爵可世袭,有封地,文武百官可没有。 百亩封地其实没多大,一个小村子大小,可这份荣耀足够让人眼红。 封地里的一草一木,全是人家云缺的! 如果封地上住着人,那也是人家云缺的! 一众群臣羡慕不已,纷纷道贺。 尤其礼部的牛大空,一张大脸都要笑开了花儿,道贺的时候点头哈腰一副献媚之态。 不献媚不行啊,人家这升官速度实在吓人,牛大空觉得再有两年这位都能爬到侯爵甚至是王爷! 其他人都在羡慕嫉妒,唯独李玄驹咬牙切齿。 他当牛做马忙活了大半天,法力都亏空了,身体都透支了,也没得到什么嘉奖。 云缺就去水池里扔了把刀,然后封爵了,这不公平啊! 云缺谢过皇帝后,忽然口出惊人之言。 “陛下,封地我不要,给我个山头即可。” 第218章 誉王必须死 殷子受十分意外。 别人得了封地,必定挖尽心思求一个土地肥沃的好地方,结果云缺只要山头儿。 好地可以种田,可以迁居,经营几十年可以发展出一个家族来。 山上可没有值钱的东西,谁闲的没事住山上。 “可以,你想要什么山,封给你就是了。”殷子受大方的道。 山头儿这东西,殷子受最不在乎,大晋很多山头都有匪徒占山为王,封给云缺最好,省封地了。 “谢主隆恩!微臣要双角山。”云缺道。 殷子受略一回想,记起了双角山就在八山城附近,毫不犹豫的同意下来。 至此,云缺成了子爵,封地在双角山。 得了圣旨后,云缺心里乐开了花。 百亩良田才几个钱,比得上金银两座大矿么! 这下别说冲击六品的资源,连冲进五品的钱都够了。 皇帝也挺高兴。 炎狼军几乎没了威胁,西边只有贫穷的知远县,随便蛮人劫掠,殷子受一点都不带心疼的。 只要誉王能将鸿雁城的血袍军消灭,局面就会彻底明朗,只剩下邵武国这一个麻烦。 殷子受觉得多日来的气闷,终于好转,一时间精神抖擞,打算大展宏图,与群臣商议一番如何稳住大晋的局势。 没等殷子受开口说话,皇宫外急匆匆赶来一名校尉。 此人隶属禁军监门卫,负责守护城门。 到了大殿,校尉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的禀告。 “启禀陛下!鸿雁城出、出大事了!” 殷子受神色一变,寒声道:“到底怎么了!莫非誉王遇到危险?” “誉王没、没危险,是、是……”校尉脸色苍白,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快说!到底鸿雁城出了什么事!”殷子受怒喝道。 校尉以头触地,无比畏惧的道: “誉王、誉王龙袍加身,在鸿雁城登基称帝!” 一句话说完,殷子受只觉得眼前一黑,犹如五雷轰顶! 誉王殷天涯是他的亲弟弟,殷子受做梦也没想到,自家弟弟会挖他这个哥哥的墙角。 关键是誉王带走了领军卫十万禁军! 禁军十二卫,六十万大军,殷子受疏忽大意之下已经损失十万,手里还有五十万禁军可用,这下可好,又被自己的弟弟给偷走十万。 其实十万禁军,殷子受不是最在意的,他更在意自己的皇位。 无论是亲弟弟还是亲爹,谁敢威胁到皇位,谁就是他殷子受的死敌! 哗啦一声! 殷子受暴怒之下掀翻了龙案。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全低着头,没人敢吭声。 连老太监无舌,此时也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皇帝的家事,谁敢多嘴。 “混蛋!殷天涯这个叛徒!” 殷子受大骂道:“来人!所有禁军开拔鸿雁城,我要殷天涯的人头!誉王必须死,他必须死!!!” 皇帝暴跳如雷。 群臣噤若寒蝉。 云缺站在人群后看热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早看得出殷子受有这么一天,众叛亲离,大晋离着亡国看来不远了。 大晋存在与否,云缺根本不在乎,他现在想的是赶紧开矿,把好处弄到手比什么都强。 周史伯知道再不吭声不行了,上前一步,道: “陛下息怒,此事需要从长计议,誉王突然造反,其中牵扯之深,不得不防啊。” 殷子受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眼睛里全是血丝,冷喝道: “殷天涯那狗贼肯定始终惦记着皇位,难怪他要带着领军卫,他与褚犀串通一气!” 周史伯道: “褚犀身为领军卫指挥使,平日里与誉王走动频繁,攀附誉王有情可原,但陛下别忘了,红莲教的血袍军就在鸿雁城出没,誉王敢在鸿雁城称帝,说明他与红莲教沆瀣一气,十万领军卫加上血袍军,这股力量不容小觑啊。” 殷子受想起了红莲教,脚下踉跄了一下,跌坐在龙椅上。 皇帝终于看清了。 红莲教才是殷天涯的底牌! “狼子野心!朕这些年居然在身旁养了条狼!”殷子受懊悔不已。 周史伯道: “陛下,红莲教之所以拥有大量军械,现在已经水落石出,定是誉王串通琴寿所为。” 首辅说完,皇帝与群臣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红莲教手里有大批军械,原来始作俑者是誉王。 殷天涯与琴寿的关系极好,在场的谁都知道,誉王今天造反,肯定图谋多年,那么丢失的军械肯定是琴寿动的手脚。 皇帝的脸变得铁青,咬牙切齿道: “来人!把锻纸侯府与誉王府给朕抄了!不要活口,全杀!鸡犬不留!” 皇帝一声令下,禁军开始抄家。 琴寿虽然死了,家眷还在,府上光妻妾就有二十多个,一大家子人,一个没剩,全部人头落地。 誉王府的人更多,但誉王的妻妾与儿女早已经偷偷出城,离开了天祈。 正主儿逃了,剩下家丁仆役倒了霉,一刀一个,全被斩首。 杀掉两家泄愤后,殷子受急于弄死誉王,分派出两路禁军,二十万人马,准备征讨鸿雁城。 血蛮占据八山城,其实皇帝并不急,因为打不进天祈就威胁不到皇位。 但誉王不同。 誉王可是王爷的身份,同样是殷氏皇族,容易召集到兵马,这一点是殷子受无法忍受的。 真要让誉王做大,大晋两个皇帝,谁才是正牌? 一旦誉王得了民心,再得了军心,到时候就算天祈城坚如磐石,殷子受的皇位也会轰然坍塌。 还有更关键的一点。 自从炎狼军奇袭而来,殷子受就下旨调集大晋各处城池的守军回援皇城。 阜南王不回来,殷子受总不能坐以待毙。 大晋各城都有守军,全加起来不比十二卫禁军少。 但这些守军远近不一,想要汇聚起来需要很长时间,如果赶回来的守军被誉王截下,收为己用,殷子受相当于给誉王做了嫁衣。 除了二十万禁军之外,殷子受下令司天监与刑部出征,不惜一切代价铲除誉王这个大患。 圣旨一下,司天监只能听命行事,各司集结,准备随军出征鸿雁城。 二十万大军,调动起来很费时间。 这次殷子受多了个心眼儿,没派白厌,将金吾卫留在身边。 殷子受怕出意外。 如果全都出去,皇城空虚,被邵武国钻了空子就完了。 离开皇宫后,牧青瑶众人暂时返回司天监,稍作休整。 一路上李玄驹骂骂咧咧,其他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多事之秋,司天监不得安宁。 云缺走到一半,借口有事转路去了趟庸医馆。 誉王突然反叛,登基称帝,这件事云缺预感到不同寻常。 第220章 阴险到极致的计谋 鸿雁城中心区域,混乱成一片,嘶吼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两伙人马僵持不下。 一方是褚犀带来的领军卫,另一方是身穿红袍的血袍军。 先是推搡谩骂,很快演变成拳脚相加,直至一名禁军被捅了一刀,局面彻底失控。 任凭褚犀如何喝止,乱象也毫无缓解。 殷天涯很累。 不仅身体疲惫不堪,脑子也要转不动了。 原本他抵达鸿雁城之后,听从了鬼面人的建议,立刻龙袍加身,就此称帝,还给自己起了个封号,叫誉皇。 誉王改为誉皇,殷天涯觉得很合适,尤其誉字与玉同音,誉皇,听起来很像玉皇。 玉皇大帝,多气派。 褚犀事先是知情的,殷天涯许诺封给他一个王爷的位置。 褚犀是个势利之人,野心极大,指挥使的位置他根本看不上,又爬不到王侯之位,这些年对晋皇殷子受很是不满,如今有了这种机会,他哪能错过,立刻选择了跟随殷天涯。 十万领军卫带出来了,但出兵的名义是剿灭红莲教余孽。 等到了鸿雁城,红莲教没看到呢,誉王先登基称帝了,来了个先斩后奏。 禁军又不是傻子,自然有人不满誉王的举动,他们这些禁军是来剿匪的,不是来造反的,于是很多人提出质问与反对。 誉王造反登基,把家眷都带了出来,这些禁军的家眷可全在皇城呢,谁愿意陪着誉王造反。 更有些精明的已经看出局面不对劲,提前跑路。 誉王登基了半天时间,十万禁军先跑了一半,另一半碍于指挥使褚犀的威严,没敢逃,但一直在讨要说法,连褚犀都要压不住了。 这时候血袍军出现,誉王以为来了救兵,只要他抓住血袍军这份筹码,剩下的禁军就不敢妄动,只能听从他的命令。 殷天涯想得挺好,但血袍军来了之后直接索要兵权,并且将剩余的五万禁军分为十队,每队五千人,由血袍军负责调派。 这下禁军炸了锅。 禁军在皇城里何其骄傲,连刑部的人都得对禁军客客气气,结果到了鸿雁城被一群反贼掌控,谁能服气。 双方发生冲突,从叫骂逐渐变成了推搡甚至大打出手。 局面彻底失控! 殷天涯的脑瓜子都要炸了。 禁军这边不听他的,红莲教那边更不听他的,他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穿着龙袍,却没人理睬。 旁边的王妃在寒风中哆哆嗦嗦的埋怨道: “王爷这是何苦呢,我们一家在天祈城里享福多好,何必来遭这种罪,皇帝的大军一旦赶来,我们全家都得没命啊!” 殷天涯正在恼羞成怒,一听这话立刻甩出一个大嘴巴,骂道: “给我闭嘴!妇人之见!你懂个屁!” 殷滔急忙搀扶起母亲,苦着脸道: “父王,咱们的处境不妙啊,皇帝肯定得知了消息,不会放过我们的。” 殷天涯脸色铁青,他也害怕了。 可除了打女人之外,殷天涯什么办法也没有。 见局势越发混乱,殷天涯急忙跑到褚犀旁边,低声道: “不如我们先逃吧!这里离着皇城实在太近,咱们找个安稳的地方,东山再起!” 褚犀一听眼珠子瞪了起来,道: “东山再起?你有什么信心东山再起!你承诺的血袍军,难道是放屁不成!” 殷天涯吓得一哆嗦,他从褚犀的眼里看出了杀意。 如果他这个皇帝想逃,褚犀肯定第一个宰了他,用他的人头去找殷子受请罪,就说被他蛊惑。 人家褚犀是五品高手,殷天涯未必敢杀,但他这个誉王肯定没有活路。 殷天涯一咬牙,来到血袍军近前,大吼道: “都住手!你们的首领呢,你们教主呢!让你们教主出来跟朕说话!” 血袍军中走出一名年轻人,冷着脸道: “教主岂能说见就见,既然拜入我红莲教,你等就要听候差遣,红莲教一视同仁,没有皇帝,只有教徒。” “教徒……”殷子受愣了愣,怒道:“朕是皇帝!你们红莲教要为朕所用!你们教主是朕的臣子!” “呵呵,大言不惭。”年轻的教徒冷笑道:“在红莲教内,教主才是天神!” 褚犀大步走了过来,盯着对方道: “你们血袍军的首领呢。” “我就是,你们胆敢不听号令,便是忤逆教主,将受到神罚!”年轻人冷声道。 “去你娘的神罚!”褚犀一脚踹了过去,将年轻人踢翻在地。 那年轻人倒地之后,直接开始喷血,瞪着眼睛挣扎了几下,死了。 褚犀豁然一愣。 他这一脚,根本没用多大的力道,但凡有点修为都能扛得住。 一脚被踹死,说明对方根本没有修为,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血袍军的首领,是普通人,这怎么可能! 褚犀的脸色愈发阴沉,二话不说,找了几个与禁军殴打的血袍军壮汉,一脚一个,全部踹死。 随后褚犀脸色狰狞的来到殷天涯面前,狞声道: “你告诉我,这就是所谓的血袍军?这就是你说的精锐战力?连炎狼军都能对抗的红莲教底牌?” 殷天涯也傻了。 他万万没想到,血袍军居然如此不堪一击,简直是豆腐军。 很快殷天涯反应过来。 他被耍了。 被鬼面人耍了! 他被当成了一头猪,被人家耍得团团转! 殷天涯气得五官挪移,发疯似的抓住一个血袍军,大吼道: “那个鬼面人在何处!让他出来见我,出来见我!” 殷天涯没心思再自称为朕了,他成了光杆儿皇帝。 这时长街尽头出现大队人马。 褚犀猛然扭头,看到了远处杀来的禁军,他随后神色一变。 褚犀虽然野心很大,但他知道这次栽了,绝对不能与皇城来的禁军交战,否则就成了彻彻底底的反叛。 褚犀生怕自己手下的禁军一时糊涂,与皇城来的禁军冲突,急忙大吼道: “都别动手!” 话音刚刚出口,褚犀以五品武者的耳力,听到了一种熟悉的嗤嗤声。 褚犀在瞬间想到了那种声音的来源。 引线! 火炮的引线! 褚犀在心里升起一个念头: 坏了! 长街对面,高肃一马当先,手持重刀开始冲锋,大喝道: “随我冲!反叛者尽数诛杀,一个不留!” 高肃本就莽撞,看到人群里最显眼的那一身龙袍,岂能放过这份功劳。 只要他能摘下殷天涯的脑袋,回到皇城就是大功一件! 刚刚发起冲锋,斜对面的一间酒楼内突然轰鸣大起,火光喷吐。 藏在酒楼二楼的十几门火炮同时开火,禁军直接被炸死了数百人。 高肃首当其冲,骑着的宝马都被炸了个稀烂。 凭着五品修为,高肃以重刀护体,并无大碍,但也被火炮的冲击力掀翻,砸进旁边的院子里。 在火炮炸起的前一刻。 梅钱的长刀刚刚洞穿中年女人的心窝。 女人缓缓倒地,现出了手里的一把匕首。 云缺随即大喝道: “有诈!” 毒牙刀出鞘,云缺脚下炸起气旋,一刀劈向不远处的那名老者。 开城门的这伙人,绝非什么百姓! 那老者回头现出一种诡异的笑容,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地。 云缺一刀斩空。 这时前方的街头响起火炮声。 冲进城里的禁军一时间大乱。 火炮这东西,在街上出现,杀伤力最为恐怖。 尤其还是大队人马一同涌向长街的情况,简直成了活靶子,身边左右全是人,避无可避。 最前方的禁军死伤大片,中段的禁军也遭遇伏击。 长街两侧,紧闭的屋舍同时洞开,现出一把把重弩。 嗖!嗖!嗖!嗖! 弩箭横飞! 惨叫不断! 以重弩偷袭禁军的,全是一些身穿红袍的人,这些人伪装成百姓,隐藏在民宅之内,突然发难,令人防不胜防。 高肃很快从砸烂的院墙里爬了出来,眼睛通红,大吼着下令,命禁军冲锋。 对面的褚犀现在连解释都做不到了。 因为红莲教的伏击,彻底断送了褚犀投降的机会。 殷天涯抓住褚犀的手臂,哀求道: “护送我出城!快,咱们逃出去!” 褚犀愤怒的一脚踹开殷天涯,骂道: “你个蠢货!你自己等死吧!” 褚犀抛弃殷天涯后,召集自己的近卫,总共几千人,逃往城池另一侧。 誉王他不管了。 剩下的几万禁军他也不管了。 褚犀现在只求自保。 高肃带着先头部队很快冲到近前,二话不说开始斩杀汇聚在鸿雁城中心的禁军与红莲教。 被褚犀抛弃的领军卫很快死伤一片,剩下的不肯等死,有的四散逃亡,有的反击。 高肃率领的禁军这边其实也不好受。 由于队伍拉得太长,大队人马全都堵在长街,被红莲教的重弩伏击,转眼间就有数千人丧命,尸体铺满街头。 等反应过来之后,禁军这边愤怒的反击,与藏在民宅里的血袍军展开惨烈的厮杀。 整个鸿雁城乱成一片,杀声震天。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快速消散。 血流成河,尸体堆积成山。 刚刚遭遇过劫难不久的鸿雁城,再次成为了修罗场。 路边一间民宅。 云缺与梅钱联手,很快灭杀了藏身于此的十几名血袍军。 两人暂时没出去。 外面彻底大乱,十多万人的混战,凭借两人已经无法改变局面。 “中计了。”梅钱瞄着窗外道。 “是啊,好毒的诡计。” 云缺沉声道:“算计了誉王,又算计了殷子受,一箭双雕,这就是红莲教的可怕之处。” 云缺此时明白了红莲教的真正目的。 两个字。 消耗! 消耗殷子受手里的兵力。 鼓动誉王称帝,不费吹灰之力带走十万禁军,这十万人逃的逃,死的死,可以算作全灭。 高肃带来的十万禁军也没什么好下场。 被如此伏击,加上与叛乱的禁军混战,还能剩下多少,没人知道。 如果高肃这十万禁军也折损于此,算上被炎狼军覆灭的那十万禁军,皇帝手里只剩下三路禁军可用。 几天而已,从原本的六十万禁军,直接变成三十万! 云缺算看清了。 红莲教真正的力量,并非有多么强大的战力,而是阴险到极致的计谋! 红莲教始终躲在暗处,一点点蚕食着大晋的气运,用一个接一个的诡计,摧毁着大晋的根基。 当红莲教露出水面之际,血雨腥风也将随之来临。 第221章 下黑手的专业人士 鸿雁城,一座希望之城,眺望着天祈。 如今,这座希望之城变成了绝望之城,满城悲鸣。 到处是尸体。 炮声阵阵,喊杀声不绝于耳。 仅存的百姓躲在家里慑慑发抖。 一些倒霉的人家,原本躲得好好的,结果被一炮轰中,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上了西天。 血袍军不仅有无数重弩,还有数十门火炮,藏于城内各处。 火炮的数量不多,毕竟如此重器,红莲教很难弄到手,这是多年来积攒出的所有家当。 这数十门火炮,成了禁军的催命符。 巷战,以刀剑为主。 鸿雁城还有许多百姓,禁军这边不可能带着火炮攻进来。 可红莲教不在乎。 血袍军根本不在意误伤百姓,找到机会就会开炮,专门往禁军人多的地方轰。 一炮下去,至少近百人死伤。 十万禁军确实数量庞大,但也经不住如此消耗。 禁军的人数在快速减少。 除了血袍军的伏击,禁军还要面对反叛的领军卫,对方逃了不少,但还有三万多人马不知所措。 领军卫已经无法投降。 血袍军的火炮断送了他们的退路,杀红眼的禁军冲过来下了死手,领军卫的人只能拼命反击。 高肃一个人冲锋在最前面,一刀一个,把领军卫的人杀了个丢盔卸甲。 随后高肃发现自己的队伍两侧也被伏击,他怪叫着又冲向血袍军,一顿乱杀。 有一个鲁莽的指挥使带队,禁军这边打得毫无章法,最后分散到城内各处,胡乱厮杀。 长街上始终混乱。 云缺知道不能再等了,否则高肃带进来的这十万人,都得交代在鸿雁城。 血袍军显然在城里布置很久,将鸿雁城打造成一处陷阱,就是为了吞掉禁军的人手。 “擒贼擒王,先抓住殷天涯。” 云缺沉声道。 其实这场战斗,云缺本可以作壁上观,置身事外。 红莲教利用誉王消耗殷子受,战争的双方,云缺都很厌恶。 殷子受显然是个昏君,他死了最好。 红莲教更不用说,云缺早晚要将其灭杀个干净。 双方互相恶战,互相消耗,其实云缺乐见其成。 但那个鬼面人,是云缺必须要击杀的目标。 而誉王殷天涯,肯定见过鬼面人! 能否揪出鬼面人,殷天涯是个重要线索。 梅钱点头道: “誉王的脑袋分我一半,我也弄个子爵当当。” 两人动作一致,扔掉官服,换上屋子里的百姓衣装,离开藏身之地,混迹在街头的恶战当中。 这两位都是出了名油滑,在混战里游刃有余,装作逃难的百姓,朝着鸿雁城中心快速接近。 无论禁军这边还是血袍军,对于百姓,没人在意。 更没人专门为了杀两个百姓,特意分散精力。 云缺和梅钱专挑小路走,时而翻墙过院。 遇到院子里埋伏的血袍军,先愁眉苦脸的表面自己是鸿雁城百姓,胡乱逃过来的。 然后等对方失去警觉,两人再背后下刀子。 这一路,死于两人刀下的血袍军多达上百人。 论起下黑手,云缺和梅钱绝对是专业人士。 行进途中,云缺观察了一下禁军的作战。 结果大失所望。 行军还算整齐划一,到了鸿雁城遭遇惨烈的伏击之后,这些禁军成了没头儿的苍蝇,四处乱撞,对上血袍军只会大吼着冲杀,或者大叫着逃开。 第222章 我这叫无耻 鸿雁城后侧。 褚犀带着三千余人逃到城门口。 他舍弃了誉王,打算带着心腹逃离此地。 造反的罪名,诛九族都算轻的,褚犀知道自己在大晋已经没了立足之地,他准备投奔邵武国。 以他的五品修为,加上带走的几千名精锐,到了邵武国肯定是座上宾,一个指挥使的位置轻而易举。 褚犀有野心。 他不肯碌碌无为,既然大晋待不下去,那就换个地方做官,反正没多少区别。 到了城门,褚犀发现大门不仅紧闭,还被一层层的铁栏封死。 看到封死的后城门,褚犀心头发凉。 他终于明白自己被算计了,连着誉王一起,都被红莲教给坑了! 红莲教显然是打算让大晋的禁军在鸿雁城自相残杀! 褚犀冷哼一声,催马冲向城门,手中的重刀轰然斩落。 他要破开城门,带着手下逃出这处是非之地。 五品武者,一刀之力非同小可,别说用铁栏封门,即便做一面铁门也挡不住。 然而刀落之际,一股巨力反震而来。 褚犀这一刀只在铁栏上砍出些许豁口! “法阵!” 褚犀再次一惊。 城门布置了法阵,想要破开,不知要消耗多少时间。 鸿雁城已经成了修罗场,多留片刻都有危险。 褚犀当机立断,让手下全部弃马,就地找来绳子,然后登上城头,借助绳索逃出城外。 幸好鸿雁城没有皇城那么高,匆匆找来的绳索勉强够用。 三千禁军陆续滑出城外。 褚犀最先落地,他没来由的一阵心烦意乱。 没了战马,他这三千心腹,速度上显然吃亏,一旦有追兵,很难逃脱。 怕什么来什么。 不等三千人全部出城,从城墙两侧出现大队人马。 章岳率领的十万禁军,到了。 褚犀来不及逃走,直接被堵在城门下。 见到章岳,褚犀恨恨的一咬牙,知道今天麻烦了。 褚犀强作镇定,沉声道: “同僚多年,章兄能否网开一面,这份情义我褚某肯定牢记在心。” 章岳沉着脸,道: “我若放走叛贼,岂不是成了你的同党!想要求饶,去陛下面前自己请罪!” 褚犀寒声道:“你以为能拦得住我?” “你可以试试,能不能从十万大军里冲得出去!”章岳冷声道。 牧青瑶在一旁冷静的观战。 章岳的处理方式,也是牧青瑶想要选择的方式。 褚犀此人,留不得。 反叛了晋皇殷子受,又抛弃了誉王,可见褚犀是个两面三刀之人,养不熟的白养狼而已。 如果褚犀带着誉王逃出城,牧青瑶还能高看他一眼,现在看来,褚犀只有野心,毫无忠诚,即便他认罪留在大晋,早晚也是个祸害,不如趁机铲除。 事已至此,褚犀知道多说无益,一声令下,带着三千人开始突围。 城外,恶战起。 牧青瑶在青禾的护卫下退到远处。 十万禁军的围困,加上章岳这位五品境界的指挥使亲自动手,褚犀今天插翅难逃。 牧青瑶早已看到褚犀的结局,她不担心城外逃出的这些禁军,她始终担心着城里的云缺。 鸿雁城里,究竟有多少血袍军,没人知道。 城内。 云缺与梅钱联手之下,依旧陷入下风,被那老者猛攻得节节败退。 两人显得狼狈不堪,互相配合之下才能勉强抵挡。 老者哈哈狂笑,越战越勇,双臂挥动出阵阵狂风,一拳崩开云缺的长刀,一拳震开梅钱的偷袭,如同老叟戏顽童一样。 第224章 大燕无鹰 燕北归。 生灵的自然规律。 然而吴鹰口中的燕,不是飞燕,而是前朝大燕! 咔嚓!! 一道闪电耀起在远处。 电光的明灭间,令云缺的面孔明暗交替。 这道闪电,也炸起在云缺的心头。 这一刻,云缺彻底明悟,他曾经苦苦寻找的鬼面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原来你才是鬼面人……你到底是谁。”云缺声音低沉的质问。 “我是你师兄,是你的大哥,是你的家人!” 吴鹰脸上的表情逐渐开怀起来,他另一半毁容的面孔仿佛变得更加狰狞,道:“我是吴鹰,但我不姓吴,我姓燕,我叫……燕无鹰!” 云缺面无表情的盯着吴鹰,道: “大燕无鹰……燕太子。” 吴鹰的真正身份,竟是前朝大燕的太子! 燕无鹰出生之际,皇宫上方飞过一头金雕,燕皇大喜,曾经道出一句名言。 金雕出世,大燕无鹰! 于是燕太子的名字,就叫做燕无鹰。 预示着太子乃是金雕,将来自可在燕国高枕无忧。 然而国破之后,大燕不仅无鹰,再也没有金雕出没。 燕国,早已被埋在了岁月长河。 如今,燕太子却再次出现! 卧薪尝胆十五年,燕无鹰在今天,终于能说出他真正的名号! 燕无鹰紧紧抓着云缺的胳膊,狂笑道: “斩妖司乃是我大燕之脊梁!父皇视斩妖司众人为兄弟姐妹!我以为斩妖司已经尽数战死在北域,没想到你还活着! 云缺!你是我的兄弟,我们就要回家了!夺回天祈城,只差最后一步!我大燕终将归来!等我登上皇位的那一刻,封你为并肩王!” 燕无鹰的这番话,令周围众人彻底惊呆。 上官鸿途,陈洲骅,花不谢,全部错愕不已。 云缺的脸上仍旧没有丝毫表情,静静的望着燕无鹰,道: “八山城的火炮哑火,是你动了手脚,难怪姜落君身为刑部尚书会听从红莲教的吩咐,难怪姜熵在指认凶手的时候,说出那句好像,姜熵认出了你的半张脸,他想说,你好像先皇。” “这半年多来,我始终想不通一件事,柳十一为何会成为红莲教的人,现在我懂了,是因为你这位燕太子。” 燕无鹰傲然道: “王朝更迭,免不得尸骨成山,姜落君,姜熵,柳十一,他们的死都有价值!是他们的死,引领着大燕王朝再次降临!” 云缺面无表情的道: “玉玺是你偷的,宫女是你杀的,负易之死也是你下的手,妖山血案,死掉的那些官宦子弟,都是被你所杀。” 燕无鹰笑道: “负易只是个弃子,他既然扛不住审讯,自然要早些处理掉,至于妖山血案死掉的那些学子,他们都该死!他的长辈全在当朝为官,他们忘了本,忘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都是大燕给的!一群卖国求荣之辈罢了,死不足惜!” 云缺道: “璇玉郡主是你救走的,当时你借着出门剿灭红莲教余孽的机会,送璇玉郡主抵达天门关,在出关后将其杀害,挑起两国争端。” 燕无鹰得意道: “璇玉郡主这步棋,我等了好多年!邵武国觊觎大晋多年,始终摇摆不定,不肯下定决心出兵,我正好帮他们个忙,给他们出兵找个最佳借口!” 云缺道: “鸿雁城大劫,也是你在暗中布置,姜落君在灭口令狐豪的时候只出手一次,其他的事,都是你在谋划。” 第225章 血莲之城 云缺的这一刀,没有任何刀法加持,单纯以力量斩出。 但这份力量,是云缺的全力! 融合着秀儿姐,乌灵儿,穹音三个已故之人的所有愤怒! 漆黑的妖刀,瞬间转为殷红,那血色让人觉得刺眼。 燕无鹰沉着脸,全力挥刀格挡。 两把刀撞击在一处,发出刺耳的脆响。 一刀之力,将燕无鹰震得后退了数步。 上官鸿途与花不谢等人都看得出来,云缺这一刀的力量,已经达到了六品宗师的威能! 燕无鹰握刀的手,溢出鲜血。 他看了眼手里的血迹,抬头时,双眼转化为与云缺类似的血瞳。 当云缺再次猛冲而出之际,妖刀上探出一只血色巨爪! 燕无鹰的长刀之内同样也有一只兽爪出现。 两道非人般的身影,在城墙上疯狂厮杀,四周的空气不断扭曲震颤,野兽般的嘶吼声频频炸起! 花不谢几人被战斗的气息震撼,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 梅钱犹豫了一下,想要帮忙,却被耳畔出现的老者声音阻止。 “退后!那小子既然现出如此状态,说明不需要你了,别去碍事。” 梅钱立刻往后退去。 云缺真正的战力,梅钱是知道的,云缺那种恐怖的妖力一旦出现,就预示着对手绝无活路。 陈洲骅正悬在半空,即将滑出城外,他离着战团太近,两人恶战所产生的狂暴妖气差点把他吹飞。 “咱们先出城!” 陈洲骅大吼一声就要滑出城外,结果一回头,吓得他魂飞魄散。 城墙外,居然无声无息的长出了一朵血色莲花,那莲花的花瓣上密密麻麻全是獠牙,犹如一张大口,正从脚下吞来! 陈洲骅的头发被吓得竖立起来,玩命往上一窜,又跳回城墙。 血色莲花一口咬空,没再出现,不知留在城墙外还是缩了回去。 陈洲骅也不敢看,急忙与上官鸿途等人汇合。 不仅城外,此时连城内的城墙上都开始出现大小不一的血色莲花。 这些莲花宛若活物,一朵朵盛开在墙壁,远远看去给人一种诡异的妖艳之感! 花不谢惊疑道: “好诡异的阵道气息!我能感觉到阵法中蕴含着强烈的妖气!” 司徒盼晴一指远处盘坐在红莲上的身影,道: “是她搞的鬼!妖花明显是活物,却被融合到法阵里,这种手段好奇怪呀,我都没听说过!” 轰隆隆!!! 司徒盼晴话音未落,狂暴的气息从侧面吹来,将众人吹得脚下不稳。 气息来自城墙上的战斗。 云缺与燕无鹰的身影变得更加恐怖狰狞,两人的肩头均有巨爪出现,手里的长刀在互相猛斩,肩头的妖爪在互相厮杀。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 这种战斗,超出了修行者的范畴。 哪里是武者交战,根本是两头怪物在亡命搏杀! 上官鸿途无比震惊的道: “原来这就是前朝斩妖司的战斗方式,难怪能与妖都同归于尽,实在可怕……” 陈洲骅看得冷汗直冒,他是六品宗师,但他说什么也不愿与云缺和燕无鹰这种怪物动手。 “城里的妖莲还在生长!” 司徒盼晴盯着附近的妖花,惊呼道。 第226章 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地面的震动持续了良久。 云缺砸出上百拳。 大坑里的燕无鹰避无可避,只能硬抗。 四周尘土暴起,渐渐遮蔽了两人怪物般的身影。 很快,燕无鹰逃出大坑,满脸是血,一只翅膀被撕掉大半,他歪歪斜斜的飞到一朵血莲上。 原地,云缺的身影出现,两只妖爪将半片金色的翅膀撕烂! 燕无鹰目光复杂的看了眼云缺,身体随之没入血莲,不见踪迹。 云缺此时已经狂暴,不肯放过对手,脚下炸起气旋就要追杀而去。 刚跃出两步,整个人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吸扯力抓上城头。 云缺愤怒的回头。 身后,是七叔的大手。 杨七古沉声道: “你中毒了,走。” 杨七古回身走向城外,到了城墙边缘,一掌拍出。 面前的一朵血莲应声碎裂。 血莲后方的空间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清脆的碎裂声中,仿佛有冰晶在开裂。 “大阵被破开豁口!”司徒盼晴惊讶道:“好厉害!” 杨七古一步迈出,抓着云缺从城头跃出,随后稳稳落在城外。 上官鸿途与花不谢陈洲骅等人急忙紧跟着逃了出去。 等众人尽数脱困,城墙上的豁口很快被新的血莲弥补。 上官鸿途急忙上前拜见杨七古,口称先生。 杨七古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上官鸿途看得出杨七古是为了云缺而来,他这时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己昏厥不醒,云缺是求杨七古出手才将自己救了过来。 上官鸿途在心里万般感慨,对云缺感激涕零。 难怪当初在学宫回春殿他都无法醒来,回到家没几天就被云缺救醒了。 原来云缺找到杨七古这位神医出手,他上官鸿途这才有命活过来,否则只能一生昏睡在床榻之上,生不如死。 城外的战斗即将结束。 几千名叛军尽数被杀,褚犀在两位五品强者联手围攻之下,浑身是伤,渐渐不支,身上扎满弩箭,整个人犹如刺猬一样,最后被章岳手起刀落,砍掉了人头。 野心勃勃的领军卫指挥使褚犀,就此陨落,死在鸿雁城下。 褚犀的结局,与殷天涯一样。 两个幻想着飞黄腾达,称王称帝的同路人,最后携手走向黄泉。 黄泉路上,这二位免不了互相谩骂埋怨,没准还会大打出手。 云缺落地后,妖爪随之消散,但浑身涌动的狂暴妖气难以收敛,眼中血瞳不散。 牧青瑶急忙跑过来,想要查看云缺的伤势,被七叔拦住。 杨七古取出两粒丹药,一红一绿,给云缺服下。 红的是蕴含血煞气息的灵丹,用来以毒攻毒,压制云缺暴躁的妖气,绿的是解毒丹。 服下丹药,云缺渐渐恢复过来,双眼仍旧遍布血丝。 “燕无鹰……” 云缺望着长满红莲的城墙,目光森冷,杀意沉沉。 穹音之死,完全由燕无鹰一手造成。 如果不去刺杀皇帝,穹音只要在学宫里多住几年,殷子受那种昏君自己都能把自己玩死,何须外人。 正是燕无鹰的出现,葬送了穹音的生命。 “试探无舌的棋子……都这么喜欢下棋是么,等棋盘没了,我看你们还如何落子!” 云缺冷冷低语,眼眸深处浮现着若隐若现的血瞳。 自从燕无鹰揭开他自己棋手的身份,云缺就决定掀棋盘了。 既然燕太子是红莲教真正的主人,云缺只能将其一并斩杀! 否则云缺的内心将永远存在一道裂痕,那裂痕上永远刻着几个名字。 秀儿姐! 第227章 狗大户除外 斩妖司。 萍山君拎着一筐鹌鹑蛋往回走,嘴里嘀嘀咕咕。 “鹅蛋还大吗?那么小一个,别说鹅蛋,大鹅老子都一口一个,真难伺候……” 把鹌鹑蛋送回去后,萍山君又在云缺的吩咐下开始烧水。 冷水无法消弭云缺心头的烦躁,还不如泡个热水澡舒服。 等忙活完之后,萍山君终于溜出澡堂子,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自怨自怜的抱怨道: “老子好歹也是一山之王,在浮萍山我想吃谁吃谁,如今当了官儿,反而成了孙子!赚点俸禄可真难呐,下辈子还当老虎,当人太累了……” 水池里热气腾腾。 云缺靠在一角,闭着眼,尽力平复心神。 然而心绪的烦乱始终存在,难以压制。 这次与以往不同。 以前动用过量的妖力,充其量被妖魂控制本体,醒来也就正常了。 现在云缺不仅有妖力的反噬,心神更是起伏不定。 纷乱的心绪,来自于对燕无鹰的恨意,而这份恨意当中,其实更多的,是无奈。 在燕无鹰眼里,云缺这个斩妖司最后的猎妖人本该协助他复国,一同迎接大燕王朝,可最后却反目成仇。 对于燕无鹰来说,云缺是个背叛者。 背叛了大燕。 在云缺眼里,燕无鹰又何尝不是背叛。 背叛了友情。 尽管只是半个朋友,但这份背叛,仍旧让云缺心中刺痛。 “我就不该有朋友……” 云缺苦笑了一声,将脖子上的月玉贴在额头,闭着眼泡在水里。 不久后,乏累的云缺沉沉睡去。 斩妖司的大厅里再无声息,静如永夜。 云缺极其罕见的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睡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白骨之上。 那些白骨有的是人,有的是妖,惨白一片,无边无际。 云缺并非一个人。 在身边,还有个很小很瘦的小女孩,正用一只小小的手掌,轻抚着云缺的额头。 云缺看不清那小女孩的模样,却能感受到小手的冰冷。 而这份冰冷,逐渐消弭着云缺内心的躁动与不安。 她是谁? 云缺在梦中如此想着,也如此问着。 对方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陪伴在身旁,仿佛从云缺的生命之初,小女孩就一直存在。 安安静静,陪伴着一路走来。 直至午夜,云缺终于醒来,身上的疲惫尽数消失,心绪也恢复了正常。 水很热。 大厅里弥漫着蒸汽。 萍山君临走前添了很多煤,再烧下去澡堂子都能变成沸水。 “傻老虎,想煮熟我啊,烧水都不会。” 云缺骂了句,起身走出水池。 一旁有镜子,上面全是水气,云缺擦了一把,现出镜子里的自己。 清秀的脸庞,眉目中带着一种锋利。 云缺的容貌不俗,不是那种单纯的帅气,而是一种携带着杀气的阳刚。 云缺觉得自己的那份清秀,肯定来自母亲。 因为母亲是很美的女人,如大家闺秀,温柔中不失飒爽,绝对是巾帼女子。 自己的容貌,没什么好看的,因为太熟悉。 扫了一眼,云缺便错开目光,准备穿衣服。 可随后他的动作忽然凝固! 一动不动的,站在镜子前。 随着缓缓的转过脸来,云缺看到了镜子中,自己的额头上有一个小小的手印! 并非印在脸上的印记,而是一种诡异的痕迹! 由于大厅里全是水汽,云缺满脸都是水,可唯独额头,有一块干燥的区域,那块干燥的区域形成了手印形状。 如果不照镜子,这种诡异的印记是无法发现的,等擦去脸上的水,手印也会随之消失。 盯着镜子里自己的额头,云缺的心神再次泛起滔天巨浪! 梦境里的一幕,居然在现实中出现! 在梦里,有个小女孩轻抚着自己的额头。 醒来后,自己的额头居然出现一个手印! 即便身为猎妖人,常年行走在生死之间,云缺没什么惧怕的东西,但这一次,云缺有一种浑身发凉的感觉。 绝非鬼物之类,因为这里是司天监,不可能出现鬼怪。 更不是妖,如果有妖物接近,哪怕云缺在沉睡,妖刀也会第一时间察觉。 手印,到底是怎么来的? 云缺猛地抓起月玉。 睡着之前,他把月玉放在了额头。 但月玉的形状是羽毛,不是手掌,不可能出现手印这种痕迹。 很快云缺得出一个猜测。 月玉里,有东西!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如果月玉有问题,牧青瑶又岂能始终带在身上。 这块月玉,牧青瑶从小就带着,是阜南王送给女儿的礼物。 阜南王不可能害自己的闺女。 云缺越想越毫无头绪。火山文学 月玉的力量,最初他很清楚,对自己有些作用。 当初杀掉红莲教两个护法的时候,月玉的存在,帮云缺压制了妖力的躁动。 直到后来八山城斩杀五阶鹿妖,月玉散发的镇魂之力变得愈发惊人,与最初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这一点也是云缺想不通的地方。 穿好衣服,云缺直接去了庸医馆。 牧青瑶肯定不知道月玉为何会改变,最好的办法就是请教七叔。 杨七古端详着眼前的月玉,看了良久,皱眉道: “玉不错,很值钱。” “我觉得这块玉里面有东西,七叔感知一下,玉石里是不是有个小鬼儿。”云缺道。 “没有,很纯粹的一块美玉,有些镇魂之效,很难得。”杨七古将月玉扔给云缺。 “真没有东西?那刚才泡澡的时候,是谁摸我的头呢?”云缺百思不解。 “你可能睡魔怔了。”杨七古道。 “是真的啊七叔!我在镜子里看到额头有个手印,很小,肯定是个小孩子,而且我还做了个梦,梦见有个很小的小女孩按着我的额头。”云缺道。 “有什么不适之处?”杨七古给云缺把了把脉。 “没有,睡着之前心绪烦乱,睡醒后觉得好多了。”云缺道。 “梦为心之念,这阵子你可能太过乏累,好好歇歇,多吃点青菜。”杨七古松开手,道。 “用不用开服药补补身子?”云缺道。 “开什么药,你比牛都壮!我看你是肉吃多了,多吃点草就好了。”杨七古没好气的道。 “七叔的庸医馆难怪赚不到钱,病人要开药你还不给开,果然是庸医呀。”云缺呵呵笑道。 “医者悬壶济世,不以利为先。”杨七古高深莫测的道,一副两袖清风的模样。 这时医馆外闯进来一行人,有丫鬟有仆人,抬着个病恹恹的胖员外。 到了医馆,说明病症,原来这户人家的老爷贪杯,喝到半夜突然发病上吐下泻气息奄奄。 第228章 最丑的蘑菇 手心里的豁口,类似狸猫的嘴巴,一闪而逝,很快消失。 云缺的手心恢复了正常。 但十几粒养元丹,彻底消失不见。 云缺怔了一下,接着怒意大起。 手心里的嘴巴,显然是妖魂在搞鬼,十几粒养元丹都被妖魂给吞了。 一粒养元丹三千两,十粒三万,妖魂一口吞了五万两左右! 云缺哪能不气,破口大骂: “你个贱……” 刚骂出三个字,耳畔响起妖魂诡异的声音。 “不想要刀了是吧,臭弟弟,你是不是想骂姐姐是个贱人。” 云缺的眼皮跳了跳,脸上的怒意瞬间消失,和颜悦色的道: “哪有!我们姐弟情深,相依为命,我怎么能骂姐姐呢。” “那你想说贱什么。”妖魂不依不饶的道。 “贱……见者有份!我的丹药,自然得分给姐姐吃,吃够没有,不够我再买点。” 云缺苦着脸说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妖魂这家伙小心眼,给她惹毛了,妖刀是真不出来啊。 “哼,口是心非,你那破丹药,我才不稀罕。”妖魂不屑道。 听这语气,云缺都能想象到妖魂现在肯定在翻着白眼。 “不要更好,把养元丹还给我,那玩意挺贵的。”云缺道。 “已经吃完,吐不出来。”妖魂道。 云缺无声的骂了几句,还不能发出声音,实在令他懊恼。 公主病不算病,发起病来真要命。 换成别的女人,云缺非得将其吊起来一顿好打不可。 可对于妖魂,云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吃就吃呗,吃完了免费的馅饼还骂人家卖馅饼的没烙好。 人家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嫉妒心嘛,有情可原,你这是吃了葡萄还骂葡萄酸! “行罢,吃完了你歇着去好了。” 云缺实在无话可说,跟妖魂置气的话,自己早晚得被气死。 妖魂却没有歇着的打算,道: “你当是我自己吃么,我是帮你吃的,那种破丹药,跟个宝贝似的三天两头才吃一粒,你也不嫌累,姐姐帮你一口气吃完。” “帮我吃?”云缺诧异道。 “是啊,我又没有本体,吸收不到药效,自然是帮你吃的。”妖魂道。 云缺这时也反应了过来。 妖魂用自己的手心充当嘴巴,看似吞在妖口,实际是沉入自己的手心,相当于自己吃了十几粒养元丹。 “一次吃那么多,你想毒死我啊!”云缺恼怒道。 丹药是好东西,但吃多了,就成了毒,这一点修行者都心知肚明。 药效若沉积过多还无法尽快炼化,会将修行者直接毒死! “别人能毒死,你怕什么,你的肉身经过妖魂洗练,堪比六阶妖兽,连五品金身境武者都没你强悍,区区十几粒养元丹算什么,你应该吃更强的灵丹,这样才能修炼得更快。” 妖魂说完这番话,云缺顿时有一种拨云见月之感。 云缺知道自己的肉身很强,但修行者的习惯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所以云缺始终认为丹药就该一粒一粒吃。 适合自己境界的丹药,每天至多吃一粒,因为吃多了无法炼化药效,属于浪费。 他忘记了肉身强大的同时,服用的丹药数量也可以大幅增加。 “这么说,我冲进六品宗师境的速度,至少能提升十倍以上!” 云缺大笑了两声,心头一阵畅快。 别人一天至多吃一粒养元丹,云缺能吃十粒,药效能完全吸收的情况下,修炼速度自然会递增十倍。 别人十年能冲进六品宗师,云缺只需要一年就够! 算上自身的修炼天赋,甚至连一年都用不上! 高兴之余,云缺很快冷静了下来。 养元丹实在太贵! 这玩意一天十粒的话,就是三万两银子! 修炼的速度是快了,但家底儿也会很快耗空。 云缺现在浑身上下,十多万两银子,算一算也就够吃个四天五天的。 正感慨着缺钱的时候,云缺忽然想起来双角山。 “对呀!我有矿啊!” 随后云缺再次高兴起来。 手握金银两座大矿,养元丹算什么,咱以后拿灵丹当饭吃! 第231章 你家祖坟在哪 月光之下,一道剑光破空而行。 凌妙清御剑的速度与高度,绝非学宫里那些学子可比。 几乎飞在云端,耳畔狂风呼啸! 云缺将气机运转到脚底,牢牢连接着飞剑本体,同时心头骇然。 太快了! 道门三品化神境的强者,果然实力惊人。 云缺坐过花不谢的飞行法器,自己也有极品程度的飞行法器,本来觉得都挺快的,现在一对比,简直天壤之别! 在凌妙清的飞剑之下,云缺觉得自己的飞鹰法器,慢如牛车。 从天祈城到鸿雁城,极品飞行法器也要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才能抵达,但凌妙清的飞剑没用一刻钟就到了。 远处,遍布血莲的城池安静得犹如鬼域。 从高空看去,整个鸿雁城仿佛变成了诡异的花海,每一间屋舍上方都笼罩着一朵硕大的血色莲花。 凌妙清停住飞剑,扫了眼下方的城池,目光微微晃动了一下,道: “嗜血魔莲!世上居然还存有如此邪物。” “嗜血魔莲是妖兽?这玩意有多强?”云缺皱眉道。 凌妙清道: “嗜血魔莲以吞噬血食成长,不断分裂出无数血莲,血莲的数量越多代表着实力越强,能覆盖一城,说明这头嗜血魔莲至少活过了上千年,估计远超五阶,有可能达到四阶妖物的程度。” 一听四阶两字,云缺心头一惊。 四阶的妖兽,吞杀五品轻而易举! 即便白厌来了,都得成为嗜血魔莲的食物! “以血食成长……这么说,鸿雁城里的百姓已经死绝。”云缺沉声道。 “此地生灵,早已成为魔莲的养料,咦?” 凌妙清惊讶了一下,仔细看了看城内,道:“血莲里还有活物,均为红袍之人。” “肯定是血袍军,怪不得血袍军战力惊人,原来被魔莲强化了肉身本体。” 云缺说完,不由得想起了乌家寨地底泡在大桶里的战巫。 那些怪物般的乌家战巫,不仅本体强横,连痛觉都被剔除,被打造为不知疼痛的战斗机器。 如今看来,红莲教故技重施,借助魔莲打造出强大的血袍军。 凌妙清神色凝重起来,道: “嗜血魔莲无比凶残,极难驯化,被魔莲吞噬的血食连白骨都不会剩下,即便有御兽高手能驯服魔莲,充其量将其当做一份战力用来对敌,想要借魔莲之力来改造人族这种事,绝无可能。” 凌妙清认为不可能的事,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鸿雁城。 云缺听得倍感奇怪,道: “既然魔莲只知道吃血食,为何不吃血袍军?” 凌妙清缓缓摇头,道: “这一点我也很疑惑,嗜血魔莲这等凶物很久没在云州出现过,修行界以为魔莲早已绝迹,眼前的这一头实在古怪。” 连凌妙清都觉得奇怪的局面,云缺更无法看清真相。 但云缺的思维与常人不同,他喜欢将难题简易化。 按照凌妙清的说法,嗜血魔莲几乎不可能被驯化,更不可能以魔莲之力改造血袍军。 于是云缺的脑海里出现一个设想。 他把嗜血魔莲当做一头无法驯服的野狼,套上锁链的话,也许能帮着主人看家护院,但决不可能帮着主人看孩子,真要把野狼和孩子放在一起,那后者肯定会被吃掉。 第233章 尊重一下我的隐私 飞行途中,云缺看到数百头妖物在路边游荡。 这还仅仅是皇城与双角山之间的一条路线而已,可想而知其他方向的妖物加起来,绝对是一个庞大的数量。 “哪里来的这么多妖?难道是妖山里的?” 云缺胡乱猜测着。 到了双角山之后,见到两大车装得满满登登的金矿石。 常威和瞎子愁眉苦脸,无精打采,好像受到了什么沉重的打击。 云缺没理睬两人的情绪,吩咐道: “改路,不去天祈城,把矿石运到铁石镇。” 铁石镇距离八山城不远,离着双角山其实挺近,而且方向与皇城相反,这样一来运送的途中就不会遭遇妖兽。 除非妖兽能突破八山城,否则双角山到铁石镇这条路还算安全。 拿起一块沉甸甸的金矿石,云缺眼睛都在放光,咬牙切齿的道: “管他妖也好人也罢,谁敢挡我财路,哪怕神魔也统统干掉!” 常威很认可的道: “放心吧二当家!咱们做的就是抢钱的买卖!敢抢咱们,跟他拼命!” 瞎子抽了抽鼻子,道:“二当家身上好香啊!” 常威道:“你懂个屁!这叫春风得意步步生莲,当然会有香气!二当家早晚要鲤跃龙门成就真龙之身!” 一听鲤跃龙门,云缺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这是鲤跃龙门么,我这是鱼饵喂鱼! “少拍马屁了,好马也得被你们拍死!回去我让萍山君过来帮你们运矿石,到了铁石镇记得多弄几个院子做仓库。”云缺道。火山文学 不运到皇城,其实云缺还有个心思。 天祈城早晚得大乱,到时候自己的金矿没准就丢了。 铁石镇位于深山,没什么外人,即便大晋燃起战火,一时也波及不到那边,况且还有牧青瑶手下的三千悍卒驻守,存放金矿比较安全。 “一个院子应该够了,咱们就一座金矿,开采的速度没那么快。”常威道。 他说的其实是现状。 金矿开采与铁矿不同,必须小心翼翼,所以进度不快。 “加派人手,两座矿同时开工。”云缺指了指另一个山头儿,道:“那边还有一座银矿呢。” 安排完双角山这边的事宜,云缺乘坐飞行法器返回皇城。 常威和瞎子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半天。 “银、银矿!” “金银两座矿!” 两人又开始抱头痛哭。 之前以为只有一座金矿,他们现在才知道原来黑风寨的老巢,坐落于一金一银两座大矿之上。 回城的路上,云缺尽力散发着妖气。 当鱼饵的滋味可不好受,换成也不愿意。 但妖气这种气息,并非云缺能控制的,来自妖魂,平日里收敛容易,散发相对困难,毕竟云缺本体是人族。 正咬牙切齿想要激发更多妖气之际,耳畔响起妖魂的调笑声。 “啧啧,猎妖人居然还需要妖气,怎么,不想做人,想做妖了?” “别说风凉话了,赶紧散发点妖气帮我遮蔽花香,要不然容易鱼没钓到,鱼饵先被吞。”云缺道。 “没用的,百花丹那种东西,连纯正的妖族吞吃也会遍体生香,你这样挺好,香喷喷多招人稀罕,以前是臭弟弟,现在是香弟弟,咯咯咯咯!”妖魂怪声怪气的笑道。 “我被吞,你也好不了!唇亡齿寒懂不懂,帮帮忙呀!”云缺无奈道。 “用得着我么,找你的国师姐姐去啊,人家可是道门强者,人又美若天仙,看一眼都是你的福气呢。”妖魂嘲笑道。 “整天听墙根儿有意思吗,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听得见?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隐私?”云缺道。 “你当我愿意听吗,听得我想吐!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在帮人家数钱,还福气呢,真恶心!”妖魂道。 “那不是没办法么,我又打不过她,反正拍马屁又不花钱,这次是我大意,没想到那家伙给我吃百花丹,什么道门强者,强盗还差不多!等我找到她家祖坟,全给她刨喽!”云缺懊恼道。 “刨祖坟算什么能耐,真想报仇,以后找个机会废了她的修为,我不吃她也行,你去夺了她的元阴,修为即可大增,她没了修为,你又变得更强,这样就不怕她报复你喽。”妖魂出谋划策道。 “不吞噬她的元神,你又没有好处,你会这么好心帮我?”云缺怀疑的道。 “欺负到我的傻弟弟头上来了,我这当姐姐的自然要替你出头。”妖魂道。 “我不信,你肯定有其他目的。”云缺道。 “我看她不爽!行了吧。”妖魂道。 “还是姐姐对我好!”云缺呵呵笑道。 “那个国师,你要小心防备,她可不是善茬。”妖魂声音转冷。 “我知道,百花丹的事我肯定记她一辈子。”云缺道。 “哼,你以为只有百花丹?凌妙清真正的目的不是拿你当鱼饵,而是那嗜血魔莲。”妖魂道。 “什么意思?她要嗜血魔莲做什么?”云缺奇怪道。 “嗜血魔莲的莲子,祭炼之后有压制心魔之效,你说她要魔莲做什么。”妖魂道。 “莲子居然有这等奇效!”云缺吃惊道。 原来凌妙清想要将魔莲引到皇城,借众人之力将其铲除,她好得到莲子压制心魔。 至此,云缺察觉到国师的心机之深。 凌妙真正的目的是压制心魔,无论晋国存亡与否,无论皇城里的将军战死多少,人家根本不在乎! 云缺心头有些发冷。 果然如妖魂所说,道门强者修为越高,越无情! 得知国师的真正企图,云缺将凌妙清的危险程度提升到最高的一类。 这种冷血的强者,以后还是少打交道为妙。 “你怎么知道莲子的效用,你见过嗜血魔莲?”云缺问道。 “我没见过,但我父王曾经杀掉一棵三千年的魔莲,得到过一些莲子。”妖魂道。 “妖都之王,怎么还杀同类呢。”云缺不解道。 妖魂的父亲是妖都的主人,掌控着北域群妖,按理说妖族强者之间很少会自相残杀才对。 “嗜血魔莲不是我们的同类,在妖族眼里,魔莲只是一种恐怖的怪物,不杀掉,早晚会成为大患。”妖魂道。 “莫非魔莲还会吞噬妖物?”云缺道。 “当然,嗜血魔莲吞噬所有活物,无论人还是妖,都是它成长的养料,这种怪物有个可怕的特点,只要吞噬的血食足够多,它就可以无限生长,无限变强。” 妖魂的声音变得低沉下来,道: “云州之上已经很久没出现过嗜血魔莲的踪迹,但凡此物出没,必定会被人族与妖族剿灭,不可能让其成长起来,否则谁也无法抗衡。” 云缺听得后背发凉。 无限生长! 这种描绘,实在太过可怕。 人族需要修炼才能变强,妖族其实也类似,需要吞噬各种天材地宝才有机会变强。 可嗜血魔莲的成长方式无比简单,吞噬活物就行。 这种堪称野蛮的变强过程,无异于天下间所有生灵的天敌! “既然嗜血魔莲早该灭绝,怎么又出来一头?红莲教到底从哪找到的这种怪物?”云缺疑惑道。 “你要对付的红莲教,恐怕没有表面那么简单,控制嗜血魔莲或许不是很难,难的是,将这等本该绝迹的怪物找出来。”妖魂道。 以云缺的心智,自然很清楚妖魂这句话的份量。 凌妙清曾经断定,嗜血魔莲绝非被人驯化,而是被暂时控制。 以红莲教主的手段都只能控制,可见魔莲之凶悍,那么当初捉到嗜血魔莲的,又会是谁呢? 云缺隐约间觉得,在红莲教的背后,仿佛隐藏着某种庞然大物。 越过满地妖兽,飞行法器落进皇城。 回到司天监,云缺发现司天监里到处是忙碌的身影。 找到牧青瑶才得知,皇帝又下了圣旨,命司天监清缴城外妖物。 司天监众人现在怨声载道。 又是剿灭红莲教,又是清缴妖兽,皇帝简直拿司天监当驴子,没完没了的使唤。 “有没有妖物的线索,到底从哪里来的。”云缺道。 “暂时没有。”牧青瑶摇头道:“妖物数量很多,皇城附近不该出现如此众多的妖邪。” “派人去妖山瞧瞧,刚才看到一些妖兽有点眼熟,好像是妖山里的种类。”云缺道。 牧青瑶闻言一惊,急忙找来捕风司的人手前往妖山查看。 没过多久,传来消息。 妖山空了! 驻守妖山的一位学正死于山下。 “红莲教居然敢打妖山的主意?还杀了一位学正!”花不谢惊讶道。 没人能想到,红莲教竟然敢与天祈学宫为敌。 牧青瑶道: “妖山之事,我们都知道肯定与红莲教有关,可是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红莲教是真凶,不查明真相,学宫不会对红莲教出手。” 众人纷纷点头。 猜测归猜测,学宫是传授学问的地方,是最讲道理的地方,查明真凶肯定不会放过,但是没查清之前,学宫绝不会贸然出手对付红莲教。 “先不管凶手,既然是妖山的妖兽逃了出来,学宫肯定会管。”云缺道。 牧青瑶起身道: “我去学宫找大祭酒。” 有学宫出面,城外的妖兽就好处理多了,否则司天监这点人手不知要清缴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死伤惨重是难免的。 牧青瑶刚要走,忽然一只小巧的白色纸鹤从门外飞来。 花不谢见到纸鹤后神色一变,抬手接住。 这种纸鹤云缺见过一次。 当时与花不谢去鸿雁城查看的时候,司天监二师兄曾经用来传讯给花不谢。 纸鹤落下后,随即响起一道公鸭嗓的声音。 “邵武国营盘遭遇偷袭,死伤过千,邵武国五十万大军调遣出二十万往皇城而来,有人在栽桩嫁祸。” 声音消失后,大厅内的众人纷纷一惊。 邵武国的五十万大军占据一城,修建工事,暂时还没威胁到皇城,这下来了二十万大军,皇城这边的局面更加不利。 别人都在震惊于邵武国的消息,唯独云缺盯着花不谢手里的纸鹤。 云缺等着纸鹤燃烧呢。 却不见动静。 上次传音结束,纸鹤化作灰烬,这次怎么不烧了? 云缺觉得有点奇怪, 刚才听到的沙哑声音,好像不是从纸鹤传来,而是从门外传来的。 在云缺疑惑之际,看到大门外走进一人。 看到这人的同时,云缺立刻瞪大了眼睛。 走进来的,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是李玄驹,可是大厅里的座位上,李玄驹正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两个李玄驹! 第234章 第二个李玄驹 第二个李玄驹的出现,让大厅内所有人为之一怔。 云缺很快反应了过来。 这个应该是李玄驹的亲兄弟,长得实在一模一样。 可随后云缺发现在场的众人,神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尤其李玄驹本人,变成了一张苦瓜脸,又气又恼又不敢发作。 第二个李玄驹进门后,从花不谢手里将纸鹤拿走,收进怀里,声音嘶哑的道: “老四,记账,这枚纸鹤已经用过了。” 这人的声音十分沙哑,像个鸭子一样。 一听声音,云缺立刻恍然大悟。 这人是司天监的二师兄! 怎么与李玄驹一个模样? 云缺知道司天监的二师兄名叫闫罗,与李玄驹不是同姓,不可能是双胞胎。 云缺在疑惑之际,牧青瑶花不谢等人纷纷起身,恭敬的见礼,口称二师兄。 李玄驹施礼后,苦着脸道: “二师兄能不能别用我的脸呐,我以后还得见人呢。” 李玄驹说完,云缺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位二师兄用了易容之法。 实在太像,毫无破绽! 更让云缺佩服的一点,这位二师兄明明没用那枚纸鹤,刚才的传音就是他本人在门外说的,偏偏说用过了,还让花不谢记账。 显然在空手套白狼,占司天监的便宜。 那种传讯纸鹤一看就造价不菲,少说得上万银子。 云缺一阵恍然,终于看清了这位二师兄的真面目。 跟自己是同一类人。 财迷一个。 闫罗沙哑的道: “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的样子比较熟,用起来顺手。” 李玄驹心惊肉跳的道: “二师兄在邵武国刺探情报,不会一直用我的脸吧?” “那倒没有,偶尔用用其他人的脸,司天监里的基本用遍了。”闫罗说着看到云缺这个生面孔,道:“这张脸没用过,以后用一用。” 云缺不干了,一拍自己的光头道: “二师兄奔波在外,用我的脸可以,不过用的时候记得剃个光头,要不然容易穿帮。” 闫罗想了想,道: “有点麻烦,算了,不用你的脸了,还是老三的脸用着方便。” 李玄驹在旁边差点没气吐血。 他打算回去也剃个光头,可一想自己玉树临风的外表,剃光头的勇气立刻消散大半。 云缺放心了。 剃光头居然也有好处。 闫罗盯着云缺看了看,道:“你是哪位,新来的?” 牧青瑶将云缺的身份介绍给闫罗。 听闻云缺是监正的师侄,而且还是前朝斩妖司的人,闫罗表现得兴致勃勃,坐在云缺旁边一个劲打听前朝斩妖司的事。 云缺敷衍了几句后,众人开始谈论正题。 “邵武国出动二十万大军,不知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想进攻天祈城。”牧青瑶道。 “两个心思他们都有,邵武国最擅长投机取巧,赔本的买卖他们从来不做,皇城这边表现得势弱,邵武国肯定趁机进攻,若看出天祈城固若金汤,他们绝不会贸然行动。”闫罗道。 “天祈城的状况不算太好,伏妖大阵刚被摧毁,十二卫禁军葬送了一半,现在人心惶惶。”牧青瑶道。 “其实邵武国派遣的二十万人马,威胁不算大,真正麻烦的,是另外驻守在城池里的三十万人马。” 闫罗目光发沉,道: “他们一边开采铁矿,一边修建城池,要打造出一座黑铁城那般的无敌堡垒,永远钉在大晋的土地,堡垒一旦形成,三百里的大晋国土相当于拱手相让,等邵武国后续军队源源不断抵达,将这三百里土地完全占据,再想收复失地,难如登天。” 牧青瑶听得秀眉紧蹙,道: “前有钢铁堡垒,后有三百里纵深,最后是天门关这道天险,长久下去,大晋会被邵武国慢慢蚕食,绝不能让邵武国的诡计得逞!现在是奇袭天门关的最后机会!” 大门外,首辅的身影匆匆而来。 周史伯不知多久没有休息,眼窝深陷,整个人显得愈发苍老虚弱,整天奔波于皇城之内。 见首辅到了,众人起身施礼。 闫罗抹了把脸,瞬间从李玄驹的模样变幻成一张普通面孔,一双小眼睛,颧骨很高,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也不知是真正的容貌还是又用了别人的模样。 周史伯沉声问道: “邵武国的营盘出了什么事。” 闫罗道: “昨晚有人在营盘纵火,烧了很多粮食,死了上千人,邵武国领兵的将军认定是大晋所为,下令抽调二十万大军攻打天祈,带着火炮营,已经在路上了。” “借刀杀人,定是那红莲教的手段!他们想坐收渔翁之利!” 周史伯神色凝重的道:“不能让邵武国兵临城下,皇城里的兵力耗不起,即便能打退邵武国,皇城这边也会元气大伤,红莲教肯定会趁机发难,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夺回天门关,让邵武国有所忌惮。” 首辅的打算,与牧青瑶不谋而合。 两人都能看得很长远,不像殷子受只关注着他的皇位。火山文学 牧青瑶道: “首辅大人说得没错,若被邵武国围困皇城,我们很难再翻身,只有邵武国退兵,局面才能豁然开朗。” 周史伯忽然做出个奇怪的举动,朝着大厅内的众人抱了抱拳,沉声道: “老夫无权征调司天监,今天算老夫恳求诸位,听我一次号令,先去夺回天门关,我会想办法把白厌带过来与你们一起行动,此事是我一意孤行,无论成败,陛下若怪罪下来,老夫一力承担!” 看到周史伯这般模样,云缺不由得叹了口气。 首辅这差事,实在太累。 又遇到个愚蠢的皇帝。 这要换成云缺,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司天监被皇帝当成驴子调来调去,首辅连驴子都不如,早晚得累死。 即便不累死,首辅的下场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皇帝命白厌驻守皇宫,哪都不让去,真要调走了白厌,被皇帝得知,即便当面不说什么,背后肯定会恨透了周史伯。 殷子受的为人,云缺最清楚不过。 正常点的也就卸磨杀驴,殷子受连磨都不卸,直接会杀驴。 牧青瑶没开口,她知道周史伯的请求,并非对她而发,是她那几位修为高深的师兄师姐。 李玄驹一脸不情愿,显然不想答应。 邵武国占据了天门关,肯定会派遣高手坐镇,不用问,只要去了就是一场恶战。 司徒盼晴与花不谢也没言语,同时看向闫罗。 第235章 找个机会睡了她 天祈城,庸医馆。 杨七古望着自己的九根手指,目光从迷茫渐渐变得坚定。 他下定了决心,准备摄取封入手中的灵草之力。 杨七古预感到大战将至,他与楚红莲,肯定会再次相见。 再见之时,就是生死相搏之际。 正要摄取灵草之力的时候,院门一响,云缺走了进来,提着两坛子酒。 “就知道七叔没睡,给你弄点夜宵。” 云缺说着将两壶酒放在桌上。 杨七古瞄了眼酒壶,道: “菜呢。” “没买,我没胃口,喝点闷酒就行了。”云缺道。 杨七古鼻翼动了动,道: “弄这么香,是不是刚从青楼出来。” “七叔你就别说风凉话了,我不信你认不出百花丹的气味,我被人坑了。”云缺唉声叹气的道。 “谁这么大方,坑你居然用万金难求的百花丹,真是有钱人呐。”杨七古倒了碗酒,自斟自饮。 “除了国师那个贱人还能有谁,我这次栽到女人手里了!” 云缺喝掉一大碗酒,气呼呼的将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是嗜血魔莲,难怪气息那么诡异,此等邪物很久不曾现世,我也只是听闻过而已,从未见过。”杨七古道。 “听说嗜血魔莲的莲子有压制心魔之效,七叔要不要弄点。”云缺道。 “魔莲的莲子早已绝迹,很难见到,而且用途很多,不止压制心魔,还是几种极品丹药的药引,若能得到,当然最好,但那魔莲的气息极强,我没把握。”杨七古道。 “七叔可以坐山观虎斗,等国师与魔莲斗个两败俱伤,你再出手夺莲子,气死凌妙清!”云缺咬牙切齿道。 “就怕人家也打着这个主意,真正的天材地宝之争,没人会手下留情,机关算尽,无所不用其极才是修行界的法则。” 杨七古又倒了碗酒,道:“你斩妖多年,知道什么妖好杀,什么妖难斩,但你要记住一个道理,在这片天地之间,最危险的,永远不是那些外表狰狞的强大妖物,而是人。” 云缺点头道:“我记住了七叔,这些年你没少唠叨,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杨七古摇头道: “记住归记住,你还无法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云缺奇怪道: “理解啊,人心如妖最难揣测,我们永远不知道别人心里在想着什么,所以人比妖还危险。” 杨七古笑了笑,道: “你说得对,也不对,我今天教你最后一次,人真正危险的地方只有一个字,变。” “变?”云缺疑惑道。 “对,变。” 杨七古的神色苦涩了起来,唏嘘道:“其实揣摩人心,不算很难,只要相处得够久,你就会看透一个人,但人心,是会变的,我活了这么多年,最近才明悟这份道理。” 云缺想了想了,大致明白了七叔这番话的含义。 人心会变。 或者随着境遇的改变而变化,或者随着权利的庞大而变化,或者随着劫难的来临而变化。 这一点,有个最为明显的例子。 晋皇,殷子受。 从最初的诸侯,殷子受一步步登上了皇位。 他最初的大赦天下,也许当真是气度释然,因为他只是个小小的诸侯,一步登天成为皇帝,认为自己的气度足以慑服群臣,慑服天下。 第239章 算一笔账 古老的天祈城,百年来第一次迎来兵灾。 十五年前晋皇入城,天祈城内几乎兵不血刃,很自然的完成了燕国与晋国的转换,以至于居住在皇城里的人们都觉得天祈城不会发生动乱。 一国皇城,天子脚下,注定歌舞升平,繁花似锦。 兵灾连年,那是穷乡僻壤才会有的景象。 然而今晚,天祈皇城血流成河! 奇袭而至的血袍军,很快将除了刑部之外的五部彻底覆灭。 城内兵营损失过半,仅剩的禁军伤亡惨重。 没人能想到红莲教敢偷袭皇城。 没人能想到敌人会来得这么快! 更没人想到敌人是一群只会冲杀的战斗机器! 血袍军无需长官分派,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的目标在何处,行动间井然有序,杀敌时悍不畏死。 战力惊人的血袍军,加上恐怖的魔莲,所过之处遍地尸骸! 随着战斗的持续,渐渐有人发现了血袍军的真相。 一队禁军好不容易杀掉几名血袍军,将血袍扯开后,看到的,是一具浑身血管暴起的诡异尸体! 这些血袍军有着类似血蛮的天赋能力,气血狂躁,犹如人形妖兽! 虽然发现了血袍军的特点,皇城里的禁军与守军仍被快速收割。 整个皇城就像一片丛林,血袍军与魔莲则是丛林里顶级的掠食者。 殷子受在一群暗卫护送下,急匆匆逃离皇宫。 皇帝现在不敢在皇宫停留片刻,云缺三番两次往这边引怪物,换成谁也受不了。 两位指挥使在前面开路,打算将皇帝送到一处安全的地方。 刚出皇宫,殷子受看到长街上走来一人,半张脸被毁容,另外半张脸面目狰狞。 正是燕无鹰! 身后跟随着黑压压一片的血袍军! 殷子受如惊弓之鸟,惊呼道: “燕太子!” 今朝皇帝,遭遇了前朝太子,这种事,殷子受从未想过。 殷子受连连惊呼护驾,要不是老太监无舌搀扶,皇帝现在非得吓瘫不可。 章岳与另一位指挥使挡在皇帝身前,大批禁军集结在两侧。 无舌道: “陛下,咱们暂且躲避一二,把这里交给两位指挥使即可。” 殷子受忙不迭的点头同意,被无舌搀扶着退走,一众暗卫紧随在旁边。 暗卫,是殷子受最后的力量。 他舍不得暗卫有损失,宁可带走,也不肯留下来帮章岳等人迎敌。 燕无鹰用森冷的目光盯住殷子受,他冷冷一笑,抬起手,猛地往下一挥! 血袍军开始无声的冲锋! 章岳怒吼一声,大喝道: “迎战!!” 禁军纷纷嘶吼,亡命而战。 长街上,两股洪流冲撞在一处。 皇宫之外,喊杀声震天。 刀光剑影中,尸体犹如麦穗般不断倒下。 宽敞的长街,很快被鲜血染红。 混战中,周史伯在行走。 这位当朝首辅面色凝重,越过一个个禁军,越过一件件血袍,走向燕无鹰的方向。 血袍军的刀剑,没有斩向周史伯。 也许是老者太过瘦削弱小,引不起血袍军的注意,也可能是首辅身上那一层浩然之气,隔绝了血袍军的杀意。 终于,周史伯来到燕无鹰面前。 “首辅大人果然了得,万军之中过,面不改色。”燕无鹰赞叹道。 “我来做你的对手。”周史伯语气平静的道。 “我始终认为,首辅是个眼光长远之人,没想到如此迂腐短视,殷子受气运已尽,大晋王朝崩塌在即,你却还想着保那种昏君!”燕无鹰冷声道。 “敢问燕太子,你觉得自己是昏君还是明君。”周史伯道。 “不敢自夸,但我比殷子受强百倍!”燕无鹰冷喝道。 “强在何处?”周史伯问道。 “心机比他深!心胸比他广!手段比他狠!智谋比他强!”燕无鹰喝道。 “确实如此,不过你忽略了一点,你与晋皇其实没什么区别,燕太子不妨回头看看,你这一路走来,可谓尸山血海,一路白骨。”周史伯道。 “只要大燕复国,尸山血海又何妨!”燕无鹰冷喝道。 “我也曾怀念大燕,怀念那位雷厉风行的燕皇,但我并不认可你这位燕太子,你踩着的尸山之下,全是无辜百姓!” 周史伯厉声喝斥:“鸿雁城两次大劫!八山城全城死光!如今又抡到天祈城,因你而死的无辜百姓何止百万!你若复国称帝,这片大地上的亡魂岂能安息!他们死不瞑目!” 燕无鹰的神色渐渐阴沉下来,冷哼道: “凭你,拦不住我!” 周史伯沉沉一叹,道: “没想拦住你,我只想战死于此,最后奉劝燕太子一句,你回头看一看,你的复国大军,究竟是一群热血之士,还是一群只会杀戮的怪物!你要复的国,到底是大燕,还是一座怪物之国!” 首辅最后一句话,犹如一把无形的匕首,扎在燕无鹰心窝。 燕无鹰有着无敌的血袍军,可那些血袍军根本不是拥有心智的活人,早已被魔莲改造成怪物。 燕无鹰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是空荡荡的长街,没有半个人影。 燕太子,始终是孤独的。 独自蛰伏在大晋皇朝,以精明的心机笼络一切能带来助力的力量,哪怕这股力量是敌对的邵武国,是世仇的草原蛮人,是邪恶的红莲教,他也无怨无悔。 只要能覆灭大晋王朝,燕无鹰可以舍弃一切,包括他自己的命! 刹那间,燕无鹰恍惚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要复国的大燕皇帝,而是始终活在仇恨里的大燕太子。 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其实就是复仇。 而复国,放在了复仇之后…… 燕无鹰不敢想了,他怕自己的心神因此崩溃。 一声怒吼,燕无鹰强行驱散脑海里的烦躁,挥刀而上,斩向当朝首辅。 周史伯不计代价的动用全力,躲都不躲,与六品境界的燕太子恶战在一处。 面对武夫,居然不躲,完全是找死的行为。 而周史伯也的确在找死。 他不想活了。 晋国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他这位首辅难辞其咎。 上百万百姓身亡,大好的国土分崩离析。 周史伯觉得自己对不起太多人。 对不起前朝燕皇,对不起枉死的百姓,对不起姜熵,对比起天地,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周史伯想要战死于此。 这样一来,后世的史书上,对他这位晋国首辅之死只会一笔带过。火山文学 如果苟活下去,那史书上的记载将会是连篇的谩骂。 周史伯的修为不算高,只有六品,但浩然气的存在极其特殊,燕无鹰一时难以攻破这层防御。 斩了几刀之后,燕无鹰往后一退。 一朵魔莲忽然从地面冒出,直接将周史伯吞噬。 周史伯没料到燕太子会借用魔莲,催动浩然气与妖花抗衡,难以脱身。 燕无鹰冷哼一声,再找殷子受,对方已经不见踪迹。 “狗皇帝,你活不过今晚!” 燕无鹰独自走进皇宫,走向金銮殿的方向。 这里对他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吸引着他的脚步。 血袍军无需指挥,魔莲更不用号令,燕无鹰将禁军完全交给血袍军与魔莲,自己一个人来到金銮殿内。 大殿里经过几番厮杀,一片狼藉。 龙案早已翻了,但龙椅还立在原地。 燕无鹰来到龙椅近前,眼眸里闪烁着复杂的光泽。 为了这一刻,他卧薪尝胆十几年,不惜毁容,不惜给仇人当臣子。 燕无鹰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往事,默然无语,没有多么高兴,反而觉得心头沉甸甸。 被困在仇恨中的燕太子,始终难以解脱。 缥缈阁。 云缺没了看书的心思。 楼阁外的冲击越来越恐怖。 先前凌妙清以法阵之力还能不断绞杀魔莲,现在凌妙清已经不再出手,全力以法阵防御。 当一朵幽蓝色的巨型魔莲出现在窗外之际,云缺只觉得心神一震! 那魔莲不仅颜色与其他妖花不同,散发的气息更无比恐怖! 魔莲本体! 云缺第一时间判断出对方的真身。 凌妙清在看到幽蓝魔莲的瞬间,长剑直接飞出窗外,化作一片耀眼的剑气攻向强敌。 凌妙清此刻施展出全力,不敢有半点保留。 她对嗜血魔莲极为忌惮,本来打着让司天监消耗魔莲的心思,结果到最后不得不正面与魔莲本体对决。 凌妙清无比懊恼。 不仅自己陷入了一场麻烦,还赔进去一粒百花丹。 云缺这个诱饵,半点用处没有! 幽蓝色的魔莲最开始的目标其实是云缺,当凌妙清出手之后,魔莲立刻放弃云缺,将第一目标改为凌妙清。 原因很简单。 凌妙清现在只能施展出五品境界的实力,但她本身的气息可是三品。 这就好比两头饿虎在林间相遇,原本各自忌惮,都不想拼个同归于尽,可其中一头饿虎发现对面的家伙只有老虎的身体,实力弱小如狼。 那就不客气了,自然要饱餐一顿。 相比于云缺身上散发的百花丹气息,嗜血魔莲更想吞噬拥有三品气息却无三品战力的凌妙清。 云缺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离开窗口附近。 凌妙清与魔莲本体动手,肯定危险,自己只是个小小武夫,帮不上,还是离远点为好。 随后云缺发现楼梯口出现一只人手! 是从楼梯里冒出来的,正朝他招了招手。 惊疑了一瞬,云缺立刻猜到那只手是谁的,难怪魔莲本体出现在缥缈阁,肯定是门六引来的。 云缺咳嗽了一声,道: “国师小心!妖花不好对付,我先去楼下泡个澡歇歇,等有力气再来帮你!” 说完直接下楼。 刚到楼下,就听到二楼传来阵阵轰鸣,剑气溢出的狂暴气息顺着楼梯卷来。 凌妙清根本没时间理睬云缺,施展全力与妖花拼命。 云缺可不是真去泡澡,小声喊出门六后,两人来到楼阁后侧。 “带我出去。”云缺低声道。 门六点点头,拽着云缺穿墙而过。 缥缈阁完全木质,门六来去自如。 等两人逃出很远,回头看去,缥缈阁完全被魔莲包围,那巨大的幽蓝色魔莲好似鬼怪般不断喷吐着毒液,想要融化小楼。 国师的剑气则汇聚成山,将缥缈阁完全护住,不断与对方抗衡。 见魔莲不再追自己和门六,云缺终于放心下来,幸灾乐祸的嘀咕: “你们打吧,最好同归于尽。” 凌妙清也算引火烧身,盘算得不错,可惜算计错了人。 途经金銮殿的时候,云缺脚步一顿,神色随之阴冷下来。 “你先走,自己藏起来。”云缺道。 “大爷要去哪?”门六道。 “去算一笔账。” 云缺说罢,大步迈进金銮殿。 燕无鹰此时散去思绪,正要坐上龙椅,忽然听到脚步声。 回头一看,竟是云缺。 第240章 那一年那场雨 看到云缺走进金銮殿的那一刻,燕无鹰有一刹那的恍惚。 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那一年,他隐姓埋名,以刑部令史的身份第一次走进金銮殿,也是如此稳重的脚步,心里却藏着滔天的杀意。 他为了复国,要杀掉龙椅上的殷子受,这些年卧薪尝胆,终于迎来最终一战。 而走来的云缺,一样为了复仇,要杀掉龙椅上的燕太子。 燕无鹰默默的望着云缺,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道: “我从不相信命运无常这种说法,我始终认为人定胜天,看来我错了,人的宿命自从出生之时就被定下,任凭如何挣扎如何努力,仍旧挣不开命运的束缚。” “这些年来,我设想过无数次坐上龙椅后的情形,也许会天下大定,也许会征战连年,我甚至想象过坐上龙椅之后就被五马分尸而亡,但我没想到,坐上龙椅之后,居然要与大燕斩妖司的兄弟反目成仇,命运,真是无常啊。” “也罢,既然你我之间终有一战,今天便分个胜负,决个生死,无论我死还是你亡,我们各安天命。” 云缺脸色冷峻的道:“我不信命,我只信手里的刀。” 燕无鹰深深的皱着眉,目光复杂的道: “你比我存粹,猎妖人只要握住刀,就握住了自己的命,我不行,我不仅要握刀,还要掌权,要分析满朝文武的特点与爱好,是否能拉拢,是否能利用,我还要联系草原人,许诺他们足够多的好处,以国土来换取他们出兵。” “这些年,我活得好累啊,我不止一次想要放弃,但我每次都咬牙挺了过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父皇当年对我说的一句话。” “那是北伐妖都的前两年,那年我十岁,父皇把我叫来金銮殿,他坐在龙椅上问我,想不想当皇帝。” “我当然想,但我那时还小,我不知父皇真正的用意,到底在试探我的野心,还是拿我打趣?于是我用先生教导的东西,说了一大堆长篇大论,如何治理天下,如何平衡臣子,总之书本上的东西全拿了出来。” “父皇听得很认真,但我看得出,他并不高兴,等我说完,他又重新问了我一遍最初的问题,想不想当皇帝。” “我当时害怕极了,我知道父皇不满意我的回答,我想退缩,说不想当皇帝,却于心不甘,于是我闭着眼睛大声说了一个字,想!” “父皇很久没说话,等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父皇无比凝重的脸,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 “想当皇帝,就用你的命来守住这片江山!” 君王死社稷。 这是燕皇留给太子的最后叮嘱,也是最后的要求。 那一天,燕无鹰正式成为东宫太子,燕国储君。 云缺对燕皇是敬佩的,但对于燕太子,他无法苟同。 “你守住了么。” 云缺冷声道:“江山不止国土,还有黎民,你的江山快死绝了。” 燕无鹰的神色渐渐变得冷冽,阴沉道: “你也如周史伯那般迂腐!兵灾大起,自然会生灵涂炭,待我坐稳皇位,大燕将迎来更加持久的安稳与繁华!区区百姓,死些何妨!” 云缺缓缓摇头,道: “我这个人比较自私,只管自己一顿三餐,天下生灵与我无关,你杀多少人是你的事,你做皇位也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但红莲教害死我三个老婆的这笔账,必须得算个清清楚楚。” 燕无鹰深吸一口气,道: “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之人,如果我们没有这份仇怨,你会不会帮我重建大燕?” “谁知道呢,也许会,也许不会,我帮不帮你并不重要,当你创建出红莲教肆意残杀百姓的那一天,你注定与皇位渐行渐远。”云缺道。 “渐行渐远……呵呵呵呵。” 燕无鹰的神态逐渐变得疯狂起来,道:“我不觉得远!因为现在,我就坐在皇位之上!我才是大燕的王!” 轰隆隆。 天边响起雷鸣之音,一道闪电划过黑暗,大雨倾盆。 雨很大。 压过了远处的喊杀声。 金銮殿里变得安静下来。 两人同时望向窗外的夜雨。 燕无鹰唏嘘道: “我记得成为太子的那一天,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暴雨,天穹好似漏了一样,雨水倾盆而至,御花园险些被淹没,皇宫到处是水,我以为天要塌了,担心了一整天。” 云缺望着窗外,道: “是啊,那场雨真的很大,那一天,我也很害怕,阿娘为了哄我,送给我一件礼物,是一把刀。” 云缺记得那场雨。 燕皇北伐妖都的两年前,云缺刚好一岁。 燕无鹰默默的聆听着,没有开口。 云缺继续道: “一把普通的短刀,与我当时的个子差不多高,我没见过刀,以为是玩具,抓了一下,结果满手是血,从那以后我才知道,刀,是能伤人的。” “伤口很疼,我哭着闹着撒泼打滚,阿娘没有哄我,只是帮我把伤口包好,教我如何握住刀柄。” “娘对我说,男孩与女孩不同,女孩子只要找个好人家,一辈子即可安安稳稳,男孩需要经历坎坷才会真正的长大,握住刀,你才能保护你所珍视的人,握住刀,你才能保住你的家,握住刀,你才能斩出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那一年,那场雨天,燕无鹰与云缺同时接过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燕无鹰接过的,是代表着储君的太子之位。 云缺接过的,是一把刀。 轰隆隆…… 天空雷鸣滚滚,乌云翻腾,酝酿着闪电。 金銮殿内的两人同时沉默,同时暴起着浑身妖气。 世上可有宿命? 燕无鹰认为有,今晚,就是他无法逃避的宿命。 云缺认为没有,因为自从接过母亲递来的那把刀,小小的云缺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世上的一切东西,强敌也好,宿命也罢,哪怕是天道在前,只要手里有刀,就能斩下去! 能不能斩断,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斩出刀的那份勇气! 咔嚓!!! 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黑夜,将大殿照亮。 金銮殿内的两人,同时踏动脚步,亡命冲杀! 前朝的臣子,今朝的同僚,两个学宫同窗,如今成了死敌。 燕无鹰的后背伸展出双翼,眼眸血红,妖武者的力量被他完全激发,宛若凶魔。 第241章 今生最得意的弟子 天祈学宫,后山悟心崖。 大祭酒始终站在崖底,任凭暴雨临身。 秦蒙没有散发任何气息,宛如一位凡世间的沧桑老者,独自站在雨中,背影有些佝偻。 大雨淋湿了老者的身体,看起来孤独而可怜。 但秦蒙浑浊的双眼反而变得明亮起来,仿佛那些困扰他的心结,在这场大雨中逐渐被解开。 脚步声响起。 宋道理拿着油纸伞来到崖底,想要给大祭酒挡雨。 但宋道理伸出的手,怎么也到不了秦蒙近前,有一种力量在阻挡他。 宋道理知道是大祭酒无需他遮雨,于是不再尝试,站在原地道: “城外妖物的来源已经查清,均为妖山之兽,驻守妖山的学正被杀,原地没有太多线索,学生猜测,凶手应该与之前被杀害的三十六名学子有关。” 宋道理说完,等了半晌,大祭酒并未开口。 宋道理道: “学子与学正接连被杀,显然有人在挑战天祈学宫的底线,此事必须查明才行,否则学宫的威严将毁于一旦,学生愿亲自负责此事,追查凶手。” 宋道理满心怒火,本来就是一张黑脸,现在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上次的学子之死,有可能人为,也有可能被妖兽所杀,如今尚未查到真相,这次驻守妖山的学正身亡,妖山大阵被破坏,所有妖兽逃了出来,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天祈学宫的地位,何时被如此挑衅过? 宋道理就等着大祭酒一声令下,自己去捉拿凶手,为死去的学子与学正讨回公道。 秦蒙仰着头,淋着雨,道: “学宫之外,是否也有雨。” 宋道理一阵茫然,听不懂大祭酒此言何意,只好如实道: “有雨,与学宫内的雨一样。” “一样的雨……”秦蒙苦笑一声,道:“世人都说学宫超脱于尘世,是化外之地,但尘世中的雨,为何也会落在学宫里呢,天祈学宫,不过是这世间的一角罢了,原来我们都身在凡尘。” 宋道理仔细揣摩着大祭酒的这句话,他好像明白了一些道理。 天祈学宫不过问世事,超然出尘,无论朝代更迭,还是劫难连年,世间之事从不会影响到学宫,千年来都是如此。 天祈学宫的大祭酒与学正们,从未主动去世间走动,只闭门教学,四面高墙围拢出一方世外之地。 这是天祈学宫的规矩,不曾被打破。 可这份规矩,并非圣人留下的规矩,更像一种与生俱来的孤傲与优越。 好像到了学宫,就走到了世外一样。 如今的一场大雨,让大祭酒明白了一份道理,学宫内外,其实并无区别。 都在凡尘而已。 身上的雨水在瞬息间蒸干,秦蒙吩咐道: “既然恩怨已生,总要有所了结,你去罢。” “是。” 宋道理躬身施礼,随后身影消失在原地。 秦蒙仰望着石壁上的圣人字迹,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呢喃道: “沧海无论有无尽头,彼岸无论有无花朵,若连沧海都不入,谈何彼岸,先圣的脚步早已远去,而我们,还在原地逗留,也该往前走几步了,即便走错了,总好过一步不动……” …… 皇宫。 林立的妖花形成血腥的丛林,疯狂扑向云缺。 燕无鹰的这份后手,足以令他立于不败之地。 之所以有足够的底气复国,燕无鹰依靠的最大助力,其实就是红莲教的教主。 而嗜血魔莲,便是教主的底牌。 燕无鹰向后退去,冷语道: “云缺,别怪我狠心,既然我们之间必须死一个,那么还是你死为好!” 魔莲的围攻之下,云缺奋力反击。 一朵朵妖花被斩断,被撕碎,很快清空一大片。 然而还有更多的妖花从地底冒出,不绝不断的扑来。 尤其当一朵幽蓝色的巨大妖花出现之际,周围所有魔莲变得更加疯狂起来,前赴后继冲向云缺。 魔莲本体的出现,让云缺的处境变得险象环生。 斩断十几朵魔莲后,云缺纵身跃起想要逃出这片丛林,结果迎面遭遇到幽蓝魔莲的吞杀。 云缺一刀斩出,砍在幽蓝魔莲的花瓣上。 非但没斩断,反而刀身陷进花瓣,难以动弹。 云缺急忙以妖力收刀,同时一脚踢在花瓣尖端,身形倒转,堪堪避开魔莲的大口。 咔嚓!!! 咬合的闷响就在云缺耳畔。 速度如果晚上片刻,云缺就得在魔莲的肚子里了。 落地之后,云缺眼中的血色更浓几分。 “四阶……” 云缺沙哑着道出嗜血魔莲真正的等阶。 四阶程度的草木类凶兽! 以云缺目前的能力,妖力动用到极致,能勉强击杀五阶程度的妖兽,但代价极大,会被妖魂反噬。 如果是四阶,那么云缺无能为力。 一旦面对,只能等死。 现在想要逃,都做不到了。 成百上千朵妖花盛开在周围,云缺已经插翅难飞。 “放弃吧,你不是对手,再如何挣扎也是徒劳之举,如果不想死于魔莲之口,我可以送你个痛快。”燕无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痛快?呵呵……杀光你们这群妖邪才叫痛快!” 云缺低笑间妖力再起,黑色的刀刃在夜空下划出一片锋芒。 战,就要战个痛快! 云缺将脑海里所有杂念完全清除,只留战意,整个人融入杀伐之中! 在云缺与妖花恶战之际,一道身影从旁边杀来,一身盔甲赤手空拳,一拳轰出即可打爆一朵妖莲,一脚甩出即可抽裂一朵妖花! 来的是青禾。 青禾很快杀出一条通路。 云缺看到了通路尽头的灵芸郡主。 牧青瑶知道云缺往返与司天监与皇宫。 等了许久,不见云缺回来,而且司天监也没有妖花出没,牧青瑶猜到云缺或许有危险。 青禾不会离开她太远,小郡主无法说服青禾去皇宫帮云缺,只能自己前来,这样才能让青禾协助云缺。 有了青禾的加入,云缺的压力小了很多。 尽管两人联手,还是敌不过嗜血魔莲。 幽蓝色的魔莲本体,连青禾的铁腿都踢不动,五品武者在四阶妖花面前很难造成有效的杀伤。 燕无鹰冷哼一声,对青禾的出现不以为意。 嗜血魔莲既然出现在皇城,他就有足够的把握坐稳皇位! 正这时,燕无鹰听到身后传来低沉威严的声音。 “妖山血案三十六名学子,是你杀的。” 燕无鹰豁然回头,身后站着的,正是学正之首,宋道理! “不是我……”燕无鹰下意识的狡辩。 他对于面前的学正之首,有着一种天然的畏惧。 不仅燕无鹰,天祈学宫里的所有学子,对宋道理都怕得很。 或许有人不怕大祭酒,但没人不怕黑面虎,这是流传在学宫里的经典言论。 大祭酒面慈心善,后山挨罚闭关的学生都有地瓜可吃,但宋道理是真罚啊,对谁都不讲情面。 “杀害驻守妖山的学正,也是你!”宋道理往前一步,沉声断喝。 “不!不是我杀的!” 燕无鹰知道无法解释,趁着宋道理尚未出手,他身形掠动逃进妖花丛中。 宋道理抬起双手,冷喝道: “君子言,画地为牢!” 随着宋道理的喝声,废墟四周轰鸣大作! 一根根闪烁着银光的石柱拔地而起,足有百根之多,形成一圈石林般的牢狱,将大片妖花困在其中。 有些妖花直接被石柱托起,在半空扯断了根须,顷刻枯萎。 看到宋道理施展法术后,云缺心头暗惊。 画地为牢这一招,李玄驹曾经用过。火山文学 相比之下,李玄驹的画地为牢简直如小孩子过家家,宋道理的这一手画地为牢实在惊人! 这绝非五品修士能施展出的威能。 云缺在瞬间判断出宋道理的真正修为。 儒家四品,仁者境! 石林般的石柱,将魔莲本体封在中心,这朵妖花发出刺耳嘶吼,不断撞击着石柱,一时难以挣脱出来。 百根石柱并非真正的土石,是磅礴的儒家法力汇聚而成,其上的白光只要不灭,魔莲就逃不出来。 封住妖花后,宋道理盯住燕无鹰。 这一招画地为牢,方圆数百丈之内尽数被禁锢,以燕无鹰的修为,在石柱当中迈步都变得极为艰难。 宋道理的目光闪过一丝杀意,抬手指向燕无鹰,就要动用杀招。 忽然间,一朵奇异的红色莲花在宋道理脚下绽放! 这朵莲花无比妖艳,若有若无,竟不是实体,而是完全由法力汇聚,乍一出现,立刻合拢,将宋道理完全包裹在其中。 随后莲花时而膨胀,时而收缩,其内显然有狂暴的法力在互相对抗。 嗜血魔莲被困,宋道理也随之被困。 战场的局势瞬息万变。 燕无鹰终于松了一口气,而云缺的心则渐渐下沉。 随着红莲而来的,还有一道女子的身影,身穿道袍,轻纱罩面。 红莲教主! 在宋道理的画地为牢之内,红莲教主居然不受任何影响,走向云缺。 远处的牧青瑶立刻紧张起来,示意青禾帮忙。 青禾身形掠动,一记鞭腿从侧面攻向红莲教主,她整个人刚刚跃起就静止在半空无法动弹,仿佛凝固了一般! 竟被红莲教主直接定在半空! 红莲教主甚至没看青禾一眼,冷漠的眸光透过轻纱落在云缺身上,声音冷漠的道: “我曾说过,你的命始终在我手里,今日心情不错,来取你命。” 不等云缺开口,红莲教主屈指一弹,一道手腕粗细的闪电宛若怪蟒般呼啸而出! 闪电蜿蜒而行,不走直线,其速度之快转瞬即至! 云缺只来得及举起长刀,闪电已然到了。 尚未接触,云缺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感传遍浑身! 这道闪电的可怕程度,超越了云缺以往所遭遇的所有强敌。 挡不住! 云缺在心里生出这个念头之际,闪电在眼前炸裂开来,迸溅出的电弧蔓延到周围十余丈的范围! 云缺周围仿佛被烟花所填满,远远看去绚烂无比。 所有的雷弧,完全被遮蔽在外,云缺毫发无损。 在电光之中,云缺看到了挡住闪电的,是一只大手。 那只手挡得很艰难,不断颤抖,鲜血滴落,却丝毫不退,直至将闪电完全消弭,终于现出一道身影。 正是杨七古! 站在云缺身前,杨七古面对着红莲教主,沉声道: “想要他的命,先问我同不同意。” 红莲教主沉默了稍许,低声道:“他是你什么人。” 杨七古洒然一笑,道:“我今生最得意的弟子!” 第242章 这辈子都不用忙了 弟子一词,由来已久。 有先生,自会有弟子。 先生只需要一个,但弟子会有很多。 每一位先生,一生中教授的弟子不在少数,但最得意的弟子,必定只有一人。 云缺,便是杨七古最得意的弟子。 杨七古从没教过云缺任何修炼上的招式与法门,两人不像师徒,更像一种忘年之交。 杨七古看不惯云缺那种视钱财如命,有便宜就占的财迷嘴脸。 云缺也看不惯杨七古这位看淡世事,只钻研药理的隐居之人。 两人在谈天说地的时候,没少因为各自的理念不同而斗嘴。 如此师徒,实属罕见。 但是在杨七古的心里,早已认定云缺是他的弟子传人。 衣钵传承这种东西,未必需要传承高深的修为或者惊人的医术,也可以是一份相同的信念。 杨七古自小接触医道,他的医学天赋惊人,他这一生最大的信念便是世间无疾,天下苍生不再受病痛的折磨困扰。 而云缺的信念,则是天下无妖,斩尽天下妖邪。 两条不同路,却有着共同的终点。 那个终点的名字,先贤大儒早已总结了出来,只有一句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杨七古的手在流血,却稳得纹丝不动,对身后的云缺道: “去忙你自己的事。” 云缺点头称好,冲向燕无鹰所在的方位。 七叔显然是要与红莲教主单独交手,云缺正好趁机与燕无鹰做个了断。 现在的局势,燕无鹰已经没有了优势,至多算旗鼓相当。 对方有红莲教主加上嗜血魔莲,云缺这边有七叔和学正宋道理。 这是场四品程度的殊死交锋,如此程度的战场,哪怕五品境界的青禾都显得十分渺小,难以改变大局。 见云缺再次杀来,燕无鹰神色微变,一边抵挡,一边发出长啸。 皇宫周围,汇聚起大批的血色身影。 怪物般的血袍军相继赶来。 在血袍军出现的同时,花不谢与上官鸿途,陈洲骅等人也抵达了皇宫区域。 看到几乎将半个皇宫笼罩的高大石柱,与那幽蓝色恐怖的魔莲本体,花不谢等人变得脸色苍白。 “四阶妖物的气息!”花不谢震惊道。 在鸿雁城的时候,虽然有妖花满城,但没人看到魔莲真正的本体,如今四阶程度的妖花本体出现,花不谢这种六阶修士简直如面对天敌。 “这玩意能把皇城毁了!我们刑部实在顶不住啊!”陈洲骅哀嚎道。 陈洲骅刚才与司天监的叛徒齐镰恶战,差不多两败俱伤,后来被那家伙逃了,于是一路追到皇宫,本想斩杀叛徒捞份功劳,结果发现皇宫这边太过恐怖,他自己这点能耐很容易葬身于此。 上官鸿途独臂持刀,寒声道: “妖花现世,生灵涂炭,我等大晋臣子岂能退缩!不过一死而已,战!” 说罢上官鸿途第一个杀进妖花覆盖的战场。 陈洲骅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带着一群刑部令史与血袍军亡命搏杀。 陈洲骅现在有点后悔了。 他的官儿不大,却天天有事要忙,忙来忙去,最后忙出个四阶的怪物。 陈洲骅觉得自己这下应该忙到头了,被花妖吞了之后,他就能好好歇歇,这辈子都不用忙了…… 牧青瑶与花不谢汇合后,青禾终于脱困,落到地面。 这时首辅周史伯也挣脱了束缚,赶到近前。 一看混乱的战场,周史伯的心头就发沉,急急问道: “监正可否出关?” 牧青瑶与花不谢同时摇头。 周史伯叹了口气,认为皇城没救了。 “师尊没出关,但学宫的宋学正到了。”牧青瑶道。 周史伯闻言眼前一亮,心中升起希望。 远处一声轰鸣! 气浪四溢开来,形成一片狂风,吹得周史伯众人站立不稳,连连后退。 随后众人看到宋道理破开血莲的身影。 同一时间,杨七古掐动法诀,在面前凝聚出成千上万道剑影。 魔莲本体在疯狂撞击,数十根高大的石柱开始崩塌。 宋道理所站的地方,无数碎石落下,却没有半块石子能临身。 “世事难料,没想到,居然能与杨先生联手对敌。”宋道理一张黑脸上浮现出罕见的笑意。 “是啊,我也没想到学宫会有多管闲事的一天。”杨七古淡淡的笑道。 杨七古曾经是学宫的先生,与宋道理早已是老熟人。 曾经的先生与学正,在学宫里喝过茶,谈论过修炼之道,却从未联手对敌。 今天,这对老熟人并肩而战。 没有太多的叙旧,杨七古直接出手,无数剑影化作漫天流光轰向对面的红莲教主。 在剑光抵达之际,一朵朵碗口大的红莲凭空开放,每一朵莲花都能准确无误的包裹住一道剑光。火山文学 皇宫上方出现了一幕奇观。 仿佛有无数流星正在坠入永恒的黑暗,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凶险万分! 那是法术施展到极致的较量,势均力敌的一场恶战! 宋道理面对着魔莲本体,再次动用法术。 只见这位学正之首抬指在虚空中接连划动,瞬间勾勒出一幅水墨之图,那图中的山水惟妙惟肖,闪烁几次便化作真正的山峦,在魔莲本体的头顶砸落! 轰鸣中,山崩地裂! 如此程度的战斗,不到五品境界,没人敢接近。 四品交锋,挨上就死! 首辅与灵芸郡主等人纷纷后退,避开战场中心地带。 牧青瑶环顾四周,道: “二师兄他们很快会回援,我们清理血袍军即可,阻止这些怪物汇聚在一起。” 花不谢点头,与司天监的人马开始绞杀周围的血袍军。 周史伯提起精神,运转浩然气,协助司天监一同杀敌。 有青禾在,血袍军虽然悍不畏死,但不堪一击。 青禾一拳即可击杀一名血袍军,一脚能扫飞三个。 五品武夫的战力,虽然在嗜血魔莲那种怪物面前微不足道,但对付血袍军绰绰有余。 无论青禾花不谢这边的司天监人手,还是上官鸿途陈洲骅那边的刑部人手,在对抗血袍军的时候,都在刻意回避着魔莲覆盖的地方。 此时的嗜血魔莲被激发出真正的凶戾,地面上的妖花变得越来越多,将整个皇宫填满。 那些妖花见人就吞,宫女太监四散奔逃,尖叫不断。 但也有不怕的。 云缺在花朵般的丛林里,追杀着燕无鹰。 嗜血魔莲与红莲教主,有七叔和宋道理对付,云缺终于能腾出手来,找燕无鹰算一算总账! 燕无鹰快速穿梭在妖花之间,脸色十分阴沉。 宋道理的出现,超出了他的预料。 学宫本该不过问世间之事,哪怕天祈城被摧毁,百万百姓死得一个不剩,只要学宫不少一砖一瓦,天祈学宫就不会理睬外面的事。 这是多年来的规矩,只属于学宫这种世外之地的规则。 这种规则,也适用于一些年代久远的修炼宗门。 修行者是冷漠的。 凡人如蝼蚁,并非说说而已,在真正的强者眼里,凡人可有可无。 没有哪个真正的强者会在意凡人的感受,会关注凡人的生死。 但宋道理的出现,改变了学宫千年来的规则。 燕无鹰在心里暗暗埋怨红莲教主,他认为是妖山死掉的学正,让学宫不得不出手。 否则的话,今天的天祈城一定能拿下。 而杨七古,又是燕无鹰忌惮的一个变数,能与红莲教主交锋,可见对方也是位修为高深的强者。 燕无鹰并不认得杨七古,但他听到了杨七古说的那番话,对方居然是云缺的师尊! 燕无鹰的全盘打算,在此时被破坏殆尽。 他无比懊恼,又没有了底牌,一旦嗜血魔莲与红莲教主落败,别说复国,他这位燕太子也得死在皇城。 一想起白厌与司天监的几位五品即将归来,燕无鹰更加焦急。 云缺已经追了上来,燕无鹰脚下一顿,回身就是一刀! 他再次与云缺厮杀在一起。 以云缺此时的战力,燕无鹰想要赢,几乎没机会。 很快被云缺的妖刀斩中臂膀。 燕无鹰提前以身后的羽翅防御,这才保住了胳膊,但仅存的半个翅膀也被砍掉一半。 燕无鹰怒吼着连连挥刀。 云缺更是猛攻不停,两人谁也没有防御,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很快,两人的身上全是刀伤,鲜血淋漓,好似两头发疯的怪物在拼死恶战。 渐渐的,燕无鹰难以抵挡。 他发现云缺根本砍不动! 他的刀砍在人家身上,只能切开血肉,却伤不到骨头。 而云缺的一刀,足以将他的骨头也切断! 这怎么打! 到了最后,燕无鹰身上的骨头被切断了十余处,整条左臂彻底废掉,右腿的骨头也断了,他只能用一只脚支撑。 虽然燕无鹰有妖花协助,但魔莲本体不在,普通的妖花根本挡不住云缺杀伐的脚步。 忽然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 “太子殿下!奴才来助您一臂之力!” 远处,齐镰拖着满身伤口的身体跌跌撞撞赶来。 燕无鹰惨然一笑,点了点头,道: “好!本太子不是一个人,我也有忠心的部下!哈哈哈哈!我们一起杀敌!” 齐镰确实忠心。 他被陈洲骅与刑部令史围杀,身受重伤才逃了出来,没想着去疗伤或者躲避,而是追随着燕太子而来。 齐镰大口喘气,掏出一个黑色的瓷瓶,一边咳血一边道: “这些年奴才在司天监没白劳碌,攒下不少好东西,这上百条恶鬼,足以抹杀任何六品!” 呼!! 一团黑烟从瓷瓶里冒了出来,在半空汇聚成上百道狰狞的鬼物,呼啸着扑向云缺。 第243章 未完成的一课 皇宫已成废墟。 梅钱此时正蹲在一处残破的宫墙上,在夜幕里盯着战场。 他这里的位置极好,能看到魔莲本体,也能看到云缺与燕太子。 见齐镰放出鬼物之后,梅钱无声无息的抽出了刀。 正要跃进皇宫,耳畔出现苍老的声音。 “那是四品高手的战场,你疯了!活够了是不是!” 梅钱冷静的道: “如果不想我死,你就出点力,保我一命。” 老者冷哼一声,道: “平常你们俩互相算计互相坑,多说算半个朋友,值得让你卖命?” 梅钱道: “遇到你之前,我差点被人杀掉,要不是云缺来得及时,我活不到现在,算计归算计,互坑归互坑,我答应过他,只要他想杀人的时候,我会奉陪到底。” 苍老的声音沉默了一下,道: “原来还有这段往事,你从未说起过,也罢,我尽力保你,不过此事之后你要常去司天监。” 梅钱皱眉道: “我在司天监挂名领俸禄而已,去不去都一样,为何要常去?” 苍老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语气森然的道: “司天监里,好像有百玉城监牢地底的宝藏气息,若有若无难以确定,你多去几次,我来判断真伪。” 梅钱神色复杂了起来,点了点头,从宫墙上一跃而下,冲进妖花丛林,直奔齐镰而去。 云缺此时被一群厉鬼包围着。 这些鬼物几乎凝炼出本体,高大的身躯狰狞恐怖,散发着堪比七品修士的气息波动。 幽魂比较常见,一般存在不了多久便会消散,很难伤人。 厉鬼不同。 厉鬼是怨念极重的亡灵转化而来,不仅伤人,还能吞噬活人的神魂,甚至占据活人的躯体,成为真正的行尸走肉。 厉鬼是修行者极为忌惮的邪祟,一旦被附身,修为几乎没用,只能以元神抗衡。 若元神不强,直接会被厉鬼抹杀。 齐镰在司天监多年,专门管辖鬼物有关的案件,他私下里积攒出如此大量的厉鬼,今天终于有用武之地。 这些厉鬼连成一片,好似一团黑雾,各种不同的面孔在雾气中转动不休。 有满脸是血的女人,有青面獠牙的老者,有惨白大脸的男人,有红脸白眼的孩童。 单单看着这些画面都会让人汗毛倒竖,加上不绝于耳的惨叫哀嚎,简直如同身处鬼域! 云缺的嘴角浮现冷笑。 他眼前早已是一片血色,这些恐怖的厉鬼在血色当中变得滑稽而可笑,犹如一个个丑陋的木偶。 鬼这种东西,云缺经常打交道。 别人怕鬼,但到了云缺这里,则会相反! “惨死之魂,本该消散于天地,逗留人间,你是嫌自己还不够惨是吗!” 低语中,云缺身上的煞气冲天而起! 宛若高山! 冲起的煞气在半空凝炼成一颗狰狞的龙首,一口下去,就有近半厉鬼被吞没其中。 吞进大口的厉鬼先前还奋力挣扎咆哮,很快被煞气融化成虚无。 厉鬼的确很强,很恐怖。 然而在云缺那斩杀十万妖邪所积累的煞气面前,就彻彻底底的成为了笑话! 齐镰的眼睛都要瞪出血丝,张着大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积攒了多年的厉鬼,几口就被云缺所吞噬。 齐镰现在生出一种错觉,自己辛辛苦苦弄到手的百条厉鬼,根本不是厉鬼,而是百条蚯蚓,拿出来之后,被人家几脚给踩死…… 第247章 神魔之血 当年的往事,是杨七古深埋心底的一份遗憾。 为了那迟疑的一个时辰,杨七古这些年来始终活在内疚当中,无法原谅自己。 杨七古不是圣人。 在红颜与今后的修为造诣之间,他犹豫了。 等他决定不问将来,只求当下的时候,红颜已逝,再无机会。 虽然楚红莲当年只是诈死,人还活着,但杨七古知道,楚红莲对他的心,已经在他犹豫的那一个时辰里,彻底死去。 杨七古怅然一叹,道: “当年是我辜负了你,那一个时辰,是我这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等我做出决定不计代价也要救你的时候,已经晚了,若能时光倒流,我不会犹豫片刻,尽我所能,帮你解毒。” 楚红莲冷漠的道: “时光,不会倒流,人心,经不起试探。” 杨七古点了点头,道: “是啊,人心的确经不起试探,我既然辜负了你,这一生注定要在痛苦中度过,活着已然无趣,今日,便把命留给你,只求你别再伤及无辜,放了郡主。” 牧青瑶始终悬在半空,脖子被狠狠掐着,说不出话来,气息渐弱。 楚红莲的嘴角渐渐浮现一种意味难明的冷笑,看了眼牧青瑶与云缺,道: “杨七古,你觉得他们两个,像不像二十年的我们。” 杨七古闻言心头一沉,道: “不像!他们只是两个贪玩的孩子,根本不懂什么叫知己!我们两人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与旁人无关!” “什么叫无关,他不是你今生最得意的弟子么,我了解你,杨七古,别忘了我们曾经是知己,我知道你最厌恶师徒传承,从不会轻易收徒,既然你将他当做弟子,说明你们有着极其相似的地方,亦师亦友。” 楚红莲的笑意渐浓,可笑容极冷,道: “他们已经不小了,早该懂得什么叫恩怨情仇,他们互相深爱着彼此,实在让人羡慕,我很好奇,你这弟子如果遭遇当年你所经历的一切,他,会不会也犹豫一个时辰呢。” 杨七古最担忧的一幕,终究还是来了。 杨七古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目光渐渐冷冽。 人心,经不起试探,这份道理杨七古又岂能不懂。 而如今,楚红莲显然要将二十年前的一幕,在云缺与牧青瑶身上重演! “楚红莲!” 杨七古冷声喝道:“你若敢伤他们两人,我杨七古发誓会将你拖进地府!” 对于杨七古的威胁,楚红莲丝毫没有在意,冷笑道: “你的弟子很不错,连我的莲花印都能抗得下来,我需要动用更强的手段才行,难道你就不好奇,你那弟子与灵芸郡主的感情是否经得住考验吗。” 杨七古气得浑身发抖,冷喝道: “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恶毒!当年我没救你,你来报复我便是!何必创立红莲教屠戮苍生!我们之间的恩怨,何必牵连旁人!” “哈哈哈哈!” 楚红莲忽然大笑起来,道:“杨七古,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创立红莲教屠戮苍生,与你有什么关系,当年诈死,是不想再与你纠缠罢了,顺便试一试你的人品,可惜,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248章 断头台 红莲教主突然的出手,云缺早有预料,半蹲的姿态始终准备着冲锋,此刻脚下发力,整个人如同闪电般冲向牧青瑶。 无论是不是巫族,云缺明白楚红莲这个人,手段绝对残忍。 她能豢养嗜血魔莲吞噬整个鸿雁城的百姓,可见此人的心是冷的,毫无怜悯可言。 指望这种冷血之人放过牧青瑶,并不实际。 唯一的机会,是将牧青瑶从楚红莲的手里救下来。 云缺始终在蓄力,这次的冲锋速度极快,瞬间到了牧青瑶近前,同时妖刀中的妖爪朝着楚红莲凶猛砸落。 闷响声炸起! 妖爪砸中了楚红莲,但没伤到对方,被一层暗金色的流光挡住。 尽管这一击没有奏效,好在云缺抓住了牧青瑶,将小郡主从楚红莲的手里抢了回来。 云缺带着牧青瑶往后急退,等离开楚红莲数丈开外才站稳脚步。 云缺狂暴的心神终于稳定了几分。 牧青瑶脱离危险,是他最大的心愿。 然而云缺刚刚稳定的心神,在看到牧青瑶的模样之后,再次变得不安起来。 牧青瑶是救下来了,但身上多了些东西。 小郡主的脖子上多了一副木枷,双手的手腕上多了一副镣铐! “什么鬼东西!” 云缺大怒之下想要撕开枷锁,结果用尽全力也没能掰动分毫。 不仅木枷没断,被锁住的牧青瑶现出痛苦表情,俏脸惨白如纸。 “云缺莫要妄动!” 杨七古大喝出声,道:“这是咒言术,四品咒言师的最强诅咒!” 云缺错愕了一下,急忙道:“七叔帮忙救她!” 杨七古紧锁眉峰道: “咒言术一出,便无法阻止,除非同为四品咒言师,否则其他派系的四品修士无能为力。” 牧青瑶艰难的呼吸一口空气,朝着云缺微笑起来,虚弱道: “不用管我,我不怕,只要你好好活下去,我便心满意足……” 云缺的一双竖瞳在此刻晃动起来,浑身妖气与煞气不受控制的疯狂散发,宛若凶魔。 云缺缓缓转回身,将血瞳盯住楚红莲,杀气森森的道: “杀了你,诅咒即可迎刃而解!” 楚红莲淡然一笑,道: “你很聪明,心神如此狂暴的时候还能找到破解的办法,这一点与杨七古倒是有些类似,难怪他将你当做弟子,你身上,有杨七古年轻时的影子,可惜,凭你还杀不了我。” 云缺低吼着就要扑杀而去,却被杨七古死死按住了肩膀。 “她说得没错,你不是对手,我来!” 杨七古说罢,往前迈出一步,表情变得安详宁静,九根手指之上,开始出现一圈圈螺纹般旋转的流光。 楚红莲冷眼瞥着杨七古,道: “当年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也一样,即便你能挡得住我,你也挡不住咒言术,你应该记得,我当年与你提及过一种奇特的法门,叫做断头台。” 断头台三个字,让杨七古的神色变得愈发冰冷。 他当然记得! 断头台,是咒言术中最为恐怖的一种法门,是无比邪恶的强力诅咒。 一旦施展出来,目标会被枷锁封住本体,如同押赴断头台,随后会有一把铡刀从天而降,切断人头! 杨七古豁然抬起双臂,两只手掌上光芒大起。 “当年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有把握与你同归于尽!” 杨七古寒声道:“今日便是我们的死期,红莲,我很遗憾没能与你同年同月同日生,那便同年同月同日死!” 在杨七古的冷喝声中,他的九根手指分别绽放出不同的霞光,在半空形成一个又一个的虚影。 有的虚影是一棵参天古树! 有的虚影是一朵九彩奇花! 有的虚影是一棵金光灵草! 有的虚影是一株千年灵参! 九道虚影相继幻化而出,随后同时没入杨七古的本体。 封入手指数十年的奇珍,在此刻被杨七古尽数动用! 吸纳了九种异宝之力,杨七古的气息豁然暴增,冲击到四品巅峰的程度。 这还不算完,狂暴的药效加持之下,杨七古的气息还在攀升,几乎突破了四品,达到半步三品的地步! 灵药这种奇珍,用过便会消散。 杨七古封印的灵药,原本是用来冲击三品时的助力,如今顷刻间尽数消耗。 此时的杨七古,周身涌动着九种灵药的药香,整个人的气息完全在楚红莲之上。 看着杨七古耗尽一生的积蓄,楚红莲的嘴角泛起嘲讽的笑意,道: “当年不肯舍弃一根手指里的灵药来救我,如今宁愿舍弃所有手指里的灵药来杀我,人啊,真是虚伪的种族,杨七古,你以为耗尽灵药之力就能杀得了我么,你真是愚蠢!以我的修为岂能控制不住伤势,那滴血,是故意滴落而已。” 杨七古闻言豁然一惊。 他低头看去,刚才楚红莲滴落的那滴古铜色血液已经消失不见,渗入地底。 杨七古目光森冷,低喝道: “有什么手段,用出来就是,我接着!” “呵呵呵,就怕你接不住!”楚红莲的诡笑声中,地面开始晃动起来,幅度越来越大,直至地动山摇! 常威与瞎子目睹着眼前的一切,两人早被吓得魂飞魄散,动也不敢动,逃也不敢逃,始终杵在原地,地面一动,两人左摇右晃,险些摔倒。 “地龙翻身!”常威惊呼。 “山要塌啦!”瞎子惊呼。 两人都没猜对。 并非地龙翻身,也不是山峦塌陷,在震荡中,几人脚下的山体竟开始缓缓拔升! “这是……”杨七古惊疑不定。 “是我高看你们人族了,人族里都是些愚蠢之辈,连环境的改变都没人注意到。”楚红莲冷笑道:“杨七古,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一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杨七古自然知道此地是何处。 远处就是八山城。 “八山城外,八山之地。”杨七古冷声道。 “说对了,八山城以八山闻名,你不妨仔细数一数,现在到底是几座山呢。”楚红莲道。 杨七古环顾四周。 月光明朗,远处的八座山峦虽然在夜幕深处,但也能清晰的看到轮廓。 等看清了八座高山之际,杨七古再次一惊。 八山是没错,可脚下的山脉又是从何而来! 八山之地,多了一座山! 八山城以周围的八座高山而得名,多年来没人在乎过这些高山的名字,时而会弄混,甚至有些高山还被更改过数次名称。 尽管名字会被更改,但山峰的数量是不会变的。 八山,只有八座高山,如今竟出现九座! 而多出的一座,就是几人脚下的双角山! 如果诡异的现象,不仅杨七古震撼,云缺与常威和瞎子都在震惊不已。 尤其常威和瞎子。 两人在双角山占山为王多年,从来没去数过周围山峰的数量,此时看清了共有九座山之后,两人觉得心惊胆战。 黑风寨所在的双角山,到底是山,还是个山峰模样的怪物? 答案很快揭晓。 随着山体拔升,山顶的土石与树木相继断裂,现出了一块光秃秃的平地。 双角山两侧犄角形状的小山,在崩裂后呈现出两根黑漆漆如同塔尖般的硕大犄角! 在山顶偏下的位置,崩裂出两个数丈大小的山洞,山洞里晃动着幽蓝的鬼火。 那不是山洞,而是两个巨大到令人震惊的眼眶! 呼啸的风声出现。 在山体两侧,探出两只岩石组成的巨大手臂,手掌比城里的酒楼都要庞大! 看到这一幕,云缺已经彻底明悟。 双角山根本不是山,而是一个岩石组成的庞然大物,是一个真正的怪物! 难怪双角山有着金银两座罕见的矿藏,原来那金矿和银矿是这岩石怪物的筋骨! 岩石组成的两只手掌开始合并,轰然拍来。 杨七古怒喝着法力大起,同样伸出双臂,以全部力量将岩石大手撑开在身外。 尽管挡住了这一击,杨七古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十分吃力。 “四阶巅峰……” 杨七古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他从岩石巨人恐怖的力道中判断出对方的境界,堪比四阶巅峰妖兽! 一个楚红莲已经很难对付,如今出现的四阶巨兽,让杨七古陷入险地。 楚红莲哈哈大笑,道: “嗜血魔莲我只能暂时控制,很难真正驾驭,这一尊山岳力士,是我的伴生灵,我可以如臂指使!杨七古,你拿什么跟我斗?” 巫族的恐怖,在此刻尽显无疑。 四阶程度的山岳力士,相当于四品高手,加上楚红莲,就是两位四品! 杨七古只有一个人,让他面对两个四品的敌人,即便他摄取了灵药之力也很难应对。 尤其山岳力士的恐怖,在四阶妖兽当中绝对能排在前列,相当于四阶巅峰程度的妖兽! 常威和瞎子吓得魂儿都要飞了。 之前他们懊恼着自己住在金山却傻乎乎的打劫,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住的不是金山,而是个怪物山! 现在常威和瞎子已经不懊恼了,反而觉得自己运气真好,在四阶怪物的头上打劫多年,居然还没死,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傻瓜! 以山岳力士困住杨七古之后,楚红莲将目光转向牧青瑶与云缺,口中咏念出一段晦涩的咒言。 之前尚未完成的诅咒,在一段咒言之下彻底完成。 牧青瑶的头顶,凝聚出一把巨大的铡刀,宛如黑月,冷森森,慑人神魂。 只是看那铡刀一眼,常威和瞎子就开始浑身发抖,面无人色。 云缺死死的抓住牧青瑶,抬头看了眼铡刀,手里的妖刀直接斩出! 妖刀与铡刀相撞。 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妖刀直接从铡刀上透过,一刀斩空。 那铡刀完全由诅咒之力形成,根本没有实体,斩不到,也挡不住! 铡刀开始缓缓下落,朝着牧青瑶的脖子斩下,速度越来越快! “断头台既成,无人能阻止,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这份诅咒之力其实有个弊端,只要斩断一颗头颅即可完全消散,斩谁的都行,只要是人头即可。” 说罢,楚红莲脸上现出古怪的神色,望着云缺与牧青瑶道:“你们之间,注定会死一个人,谁死,谁活,你们自己选择。” 第252章 我先死的 云缺觉得投胎这件事,肯定有诈,或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代价。 盘算了稍许,云缺做出个决定,躺着没动,道: “我现在没力气起不来,让后边的先投胎,我等等再去。” 周围一片漆黑,云缺不知道声音的来源,估计是牛头马面一类的地府阴差。 初来乍到,云缺想要往后拖一拖,至少看看地府是个什么模样也行啊,总不能来一趟地府,啥也没看见就投胎去了。 很快,云缺耳畔传来忽远忽近的声音。 “投胎为人,你是最后一个,后边的全部投胎当猪。” 闻言云缺立刻蹦了起来。 怎么投胎还有人数限制? 云缺不敢装死了,做人虽然也没什么好的,但总比当猪强啊。 起身之后,四周的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 云缺别的没看到,先看到一颗硕大的兽首! 如狐似狼,长毛如血,两颗竖瞳泛着冷冽光泽,森白的獠牙好似钢刀。 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云缺认出眼前的巨兽。 正是自己的妖魂。 看妖魂的模样好像很生气,目光森然。 云缺立刻做出一个古怪的动作,在巨兽前转过身去,把后脑勺留给妖魂。 妖魂冰冷的鼻息喷在云缺脑袋上,居高临下,獠牙大张,好像要把云缺一口吞掉。 云缺丝毫不在乎,自顾自的对妖魂道: “我先死的,在你前面投胎,你排后边。” 说完这话,云缺听到巨兽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 “吼也没用,反正我站好队了,你敢插队,阎王爷肯定揍你。”云缺好整以暇的道。 “你投胎当人,我投胎做猪是么。”妖魂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当人习惯了,让我四个爪子在地上爬实在不舒服,反正你是妖又不是人,狸猫和猪差不多,将就将就,凑合活吧。”云缺道。 “吼……红莲教那女人说得果然没错,人类都是无情无义的东西,你也不例外!”妖魂愤怒道。 “瞧你这话说的,我现在是人吗,我是鬼好不好,都成鬼了,谁还在乎什么仁义道德,黄泉路上无老少,投胎途中不插队,咱要有素质,到了什么地方就得遵守人家的规矩。”云缺道。 “规矩……我看你像个规矩!吼!!!” 妖魂怒吼中,张开大嘴,一口将云缺吞没。 随后云缺又回归了一片黑暗的世界。 这下云缺有些发懵。 莫非刚才自己是在妖魂的嘴巴里? 这里不是地府? 云缺挠挠头,站起来大喊: “这里到底是哪啊!姐姐放我出去吧!” 没人理睬。 “姐姐别生气啦,刚才我和你开玩笑的,笑一笑十年少嘛。” 还是没有声音。 “女人生气会老得很快,脸上会长皱纹的,有了皱纹,人就不漂亮了。” 四周寂静无声。 “别这么小气嘛,我给你唱个小曲儿好了,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两个小乞丐……” 云缺刚唱出两句,妖魂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听过了,换一个。” “换……” 云缺很想大骂换你妹呀,后边的字眼儿忍住了,只好换个新的,略一沉吟,张口就来: 第255章 绿帽子别乱戴 黑云里充满着冷意。 是一种奇诡的彻骨之寒。 肉身本体无法感受,只有神魂才能体会。 冷! 云缺迈入黑云的瞬间,只觉得通体冰寒,如坠冰窟。 咬了咬牙,云缺迈步向前走去。 走进黑云的那一刻,云缺的元神发生了变化。 每走一步,元神的状态就会缩小。 随着不断前行,神魂凝聚的身体变得越发年轻,逐渐变成孩童。 眼前的黑暗里,接连闪过一些记忆中的画面。 去年深秋,与灵芸郡主在青狐山相遇。 前年盛夏,带着乌灵儿姐妹在山里打野味。 十五岁那年,在藏石镇衙门讨了个仵作的职位。 十岁那年,追杀一头妖兽险些迷路。 六岁那年,第一次来到白玉城,认识了梅钱…… 一年又一年的回忆,在前行中纷纷呈现。 只有回到三岁那年,才能从岁月长河里将那段遗失的记忆打捞起来。 直至来到黑云的中心区域,云缺停下脚步。 周围漆黑一片,狂风呼啸。 眼前,是一团高大的灰色光幕,宛若一面大门。 这面回忆之门里面,藏着云缺三岁时,丢失的那一月记忆。 此时的云缺,变成了三岁左右的孩童,脚下再难往前迈动一步,周围的狂风几乎将他淹没。 云缺咬着牙,拼命与狂风抗衡。 小小的身影在黑云当中显得无比渺小。 云缺想要走进光幕当中,任凭他如何努力,最终还是无法迈出脚步。 有某种可怕的力量,在封印着眼前的光幕。 一道血色的女子身影,在旁边伸出了手。 血狸转化为人形状态,拉住云缺。 “小屁孩……” 妖魂骂了句,手里却握得很紧。 云缺感受到周围的狂风变得不再那么冷冽,抬起头,望着一身血色衣裙的妖魂道: “告诉我,你的名字。” 十多年来,云缺第一次,询问妖魂的名字。 黑云里,响起妖魂冷漠的声音。 “月魁。” 漆黑的云雾深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牵着手,同时迈出最后一步…… 哗啦!! 迈进光幕的同时,云缺觉得自己好像迈进了水底。 眼前的景致变幻起来。 四周黑暗退去,变得灰蒙蒙一片,周围到处是细小的气泡。 的确是水底! 云缺没有妄动,仔细观察着身边。 水很浑浊,没有流动,不是河,更不可能是海。 池塘? 小溪? 还是水坑? 云缺冷静下来,脑海里快速分析着。 这里应该不是北域。 北域常年被冰雪覆盖,不该出现池塘或者水坑,即便有,也必定被冰封。 云缺想不通自己出现在水底的原因。 正常情况下,如果自己昏迷不醒,又沉进水底,结局肯定会被淹死。 思索之际,云缺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 眼前漂浮的小气泡,居然生长着一些触角,类似小小的水母。 活的! 云缺眼睁睁看着一个小气泡在眼前游过。 水里存在着无数气泡,云缺仔细看了看,全都是活的! 更让云缺震惊的是,自己身上铺满了小气泡,有的甚至用细小的触角往自己身上钻! 云缺豁然大惊,急忙拼力挣扎,往上游去。 由于此时是三岁时的状态,云缺游得很慢,好在水不算太深,很快看到头顶变得明亮起来。 水面已经不远! 云缺没去多看自己身上是否还有水母般的小气泡,双眼始终盯着越来越近的水面。 只要冲出水面,就能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快要抵达水面之际,云缺忽然看到一个人影! 人影在水面之上,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云缺的目光愈发凝重。 水面上的人影,肯定与自己为何在妖都之战中存活下来有关。 肯定与自己能驾驭第二把妖刀有关! 你到底是谁! 云缺在心底呐喊着,拼命往上游。 就在即将冲出水面的那一刻,一只大手探进水里,一下抓住云缺的脑袋,将云缺按进水底。 云缺想要挣扎,可那只大手上的力量无比恐怖,他无法抵抗。 小小的身体快速下坠,越沉越深,直至四周再次被黑暗所包裹。 随着身体的下坠,云缺的神智也开始模糊起来,浑浑噩噩,最终失去知觉。 呼!!! 云缺忽然惊醒。 大口喘气,心跳如雷。 抬头看去,自己仍然在识海之内,远处,是那团诡异的黑云。 妖魂月魁站在旁边,面色凝重。 云缺知道是妖魂将他带出了黑云,否则以自己的力量,也许会在触及那段丢失的记忆同时,魂飞魄散。 “水面上,有个人。” 云缺垂着头,低声道:“他究竟是谁……” 月魁冷声道: “以你现在的元神之力,想要冲破这片黑云里的封印是不可能的,我的魂力无法帮助你追寻记忆,想要得知真相,只能靠你自己的力量。” 云缺抬起头,叹气道: “武夫只修肉身本体,对元神之力一窍不通啊,恐怕这辈子也找不回那一月记忆了……” 道门与儒家存在着修炼元神的手段,甚至佛门与巫修也有,而武夫对元神的掌握可以说对牛弹琴,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 让武夫修元神,不亚于让哑巴说话,让瞎子指路。 不是修不成,而是无处下手。 修炼元神,需要对法术掌握到极致才行,元神之力相当于修行者最难调动的一份法力,连儒家与道门都很难掌握,又何况武夫。 妖魂在一旁沉默不语。 月魁也看到了水面的人影,她能借助云缺的眼睛看到那段回忆,却帮不上任何忙。 连妖族都知道,武夫基本没机会修炼元神。 云缺虽然遗憾着这次无功而返,却没有妖魂那么失望。 哑巴肯定不会说话,不过瞎子未必不能指路。 斩妖司就有个瞎子,不但能指路,跑得还飞快呢。 云缺目光一动,呢喃道: “炼尸术……” 墨老传授的炼尸术,用的就是元神之力! 云缺记得墨老曾经说过,炼尸术只是一种远古秘法的第一层而已,需要以元神之力施展。 由此推测下去,那份远古秘法的第二层或者第三层,极有可能是壮大元神的手段! 越想,云缺越觉得炼尸术的后续肯定会让元神强大。 自己差不多修成了炼尸术,等有机会,再去请教墨老关于后续功法的消息。 想到这里,云缺开心起来。 安全起见,先远离黑云,云缺盘坐在识海空间开始巩固炼尸术。 反正现在就是元神状态,武道法门是别想了,不过炼尸术倒是还能修炼。 “你好像心情不错。” 月魁开口道。 妖魂已转化为妖躯状态,趴伏在一旁,身后拖着六条长尾。 “还行,我要将炼尸术修炼到圆满,下一层也许对壮大元神有效。”云缺道。 “修到圆满又能如何,你现在是活死人一个,把自己当做炼尸么。”月魁道。 “既然醒不过来,总不能浪费时间,幸好有份功法能修炼,不至于那么无聊,七叔说过,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我先准备好,等待机会来临。”云缺道。 “不是我打击你,即便你将炼尸术修到圆满,这辈子也未必能苏醒,我劝你先准备好在这里度过余生。”月魁道。 “那也不错,至少还有姐姐陪我说话,以后教你点小曲儿,无聊的时候唱给我听。”云缺道。 “懒得理你!” 月魁冷哼一声,道:“其实我很羡慕你的心态,死到临头也不畏惧,长眠不醒也不惧怕。” “我这叫心宽似海,无忧无虑!”云缺道。 “没心没肺还差不多,让我唱小曲儿,你做梦吧。”月魁道。 “小气,不唱算了,我给你唱还不行么,谁让你是姐姐呢。”云缺呵呵笑道。 月魁沉默了良久,道: “你想没想过,我们也许真是姐弟。” “想过,当初我娘可能怀了双胞胎,不知怎么把你这个姐姐弄丢了。”云缺道。 “我已经活过上百年之久,你娘才多大岁数!她怎么怀的我!”月魁怒道。 “也可能是我爹在外面沾花惹草,生下你这个私生女。”云缺道。 “你爹能生出来拥有纯正血脉的狸妖是么,他可真厉害。”月魁嗤笑道。 “那总不能是你爹生的我吧。”云缺道。 “为什么不能呢。” 月魁冷声道:“父王与人族女子有机会生出一个拥有妖族血脉的人族婴孩,我们,有可能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云缺面无表情的瞄了眼一旁的巨兽,道: “绿帽子别乱戴,我爹的修为不弱,况且我娘才不会找个老妖生孩子。” “哼,世上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真正强者的手段,你根本想象不到,以我父王的能力,让一个低阶修士在无法察觉的情况下怀个孩子,不是难事。”月魁道。 “你别过分了,骂我随便,侮辱我娘,我会跟你拼命。”云缺寒声道。 “不是侮辱你娘,我只是说一个猜测而已。”月魁道。 “这种猜测绝无可能!以后别提。”云缺冷冷的道。 “好吧,不提就不提,咱们说点别的。”月魁罕见的服软,道:“你觉得,水面上的那个人,会是谁。” “谁知道呢,也许是你们妖都的某个妖物变化人形,想要淹死我。”云缺道。 “我们妖族想要杀人,通常会用最简单的办法,掐死拍死或者咬死,没听说哪个妖族喜欢淹死人的,我觉得那个人不是想杀你,而是有其他目的,比如,将失去妖刀的你,重新打造成妖血武夫。”月魁道。 云缺的神色渐渐变化起来。 月魁是活了上百年的老妖,它的心智绝对不低,这份推测并非胡乱猜测,有可能是真相。 如果月魁猜对了,那么水面上的人影,就只能是一个人。 前朝司天监的监正,魏墨城! 第256章 女儿国怎么走 云缺停下炼尸术的修炼,沉吟不语。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当年自己的妖刀已经斩断,本该身死在妖都,结果不仅存活下来,还拥有了第二把妖刀。 云缺以前总认为是阴差阳错之际,濒死的自己与妖魂月魁融合,从而再获新生。 现在想来,这个念头其实不切实际。 妖血武夫需要极其繁琐的改造才有机会成功,失败者比比皆是,绝不会自然形成,那么自己的第二把妖刀,第二道妖魂,也应该经过艰难的改造才会与自己融合。 妖刀不可能突然出现,而且与自己融合得如此圆满。 这其中一定有人动用了高深的手段。 而打造妖武者的手法,满天下只有一个人才会。 前朝司天监的监正,魏墨城! “难道,魏墨城没死……” 云缺紧锁着眉峰,心头浮现出一个猜测。 在自己三岁时昏厥的那一月时间里,是魏墨城将自己从新打造成妖血武夫,这样一来,一切的疑点就能全部贯通。 但是接下来,云缺再一次疑惑起来。 既然魏墨城第二次改造自己,为何要封印那一月的记忆? 魏墨城完全可以现身说明情况。 云缺估计当时的自己肯定处于濒死状态,如果有机会活下来,魏墨城相当于救了自己一命。 这种事,不需要隐瞒。 至于妖血武夫的弊端,更不是问题,云缺本来就是妖武者,还怕什么弊端呢。 魏墨城到底有什么目的? 想要诈死埋名,还是另有所图? 云缺沉吟良久,始终想不通其中的关键,不过云缺想到了一件事。 柳十一临死之时,说的那句小心监正…… 一时间,云缺有些心烦意乱。 柳十一肯定知道些有关魏墨城的隐秘,可惜已经死了,线索彻底切断。 “吕青还在,也许他知道些消息。” 云缺暗自低语,心头渐渐发沉。 魏墨城还活着的这个猜测,让云缺觉得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 燕皇北伐,到底为了什么,意义何在? 带着斩妖司的所有人去送死么? 即便最后有人活下来,也该是燕皇才对,监正没死,反而皇帝死了,这种结局太过诡异。 云缺甚至生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燕皇北伐,是监正魏墨城一手挑起,为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 毕竟北域妖都在短期内没有威胁到大燕的存亡,燕皇孤注一掷北伐的举动,始终让云缺无法理解。火山文学 如果真是魏墨城的算计,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借助燕国之力去抢夺北域妖都里的宝贝? 还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害死燕皇? 云缺想了很多种猜测,始终没有头绪。 最后云缺觉得头都开始隐隐作痛,于是不在多想,自嘲道: “管他呢,世外高人的心思我怎么可能猜得透,反正不可能为了我这个毛头小子……” 低语之后,云缺忽然愣住。 在云缺的自我认知当中,自己是个普通人,虽然是妖武者,与平常的武者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战力高些,能借用妖魂的力量而已。 对于妖魂的助力,云缺从未沾沾自喜,反而始终认为那是一种致命的危机,早晚会因此而丧命。 即便现在与月魁看似关系不错,云缺也始终没有完全信任对方,这是所有妖武者的习惯。 妖刀是自己的命,也能要了自己的命。 妖魂反噬的下场,将凄惨无比。 但是云缺经常忽略一点,自己不是正常的妖武者,而是拥有两次妖魂的妖血武夫! 即便在前朝斩妖司里,云缺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一个沉沉的念头,在云缺脑海里不受控制的疯长。 魏墨城真正的目的,也许是为了打造自己这样拥有两道妖魂的特殊武者! 为此,不惜将整个司天监连同燕皇一起推进深渊! 云缺猛然捏起拳头。 目光阴冷得骇人。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魏墨城,将是云缺这一生必杀之人! 因为当年妖都大战,不仅燕皇战死,司天监全军覆没,云缺自己的父母也因此葬身于北域!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又何况是同时害死了父母这种无解的死仇。 “魏墨城,你到底死没死……” 云缺冷漠的低语着,好半晌才回复正常。 转头望向月魁道:“你平时,出不出门?” 月魁连眼皮都没睁,道:“懒得出门。” 血狸虽然与猫不同,却有猫的习惯,喜静不喜动, 云缺皱了皱眉。 月魁的习惯,再一次印证了刚才的猜测。 魏墨城一个人难以对抗整个妖都,为了抓到月魁与自己融合,不惜挑起大燕北伐。 “当时大战的时候,你有没有见过司天监的监正。”云缺问道。 “当时那么乱,谁知道哪个是监正。”月魁闭着眼睛道。 “一个中年人,穿黑袍,留着胡须,容貌普通,面皮白净,看外表文质彬彬。”云缺描述着前朝监正的外貌。 月魁回忆了一下,道:“没见过,你怀疑水面上的人影,是大燕司天监的监正?” “我在青狐山醒来的时候,第二次成为妖血武夫,世上能打造出妖武者的,只有魏墨城一人。”云缺道。 “我觉得未必,妖武者的关键在于妖族与人族的融合程度,其实没多少技巧可言,精通祭炼之道的强者都有机会做到,只不过修为要求很高而已。” 月魁嗤笑了一声,道: “别把自己想象得天下唯一,世间国度有上百之多,比妖血武夫奇异的存在多得是,晋国只是云州一隅罢了,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总觉得自家院子最大,总认为鸡鸭鹅狗是天下间最好的美味,井底之蛙。” 云缺一听不高兴了。 “你厉害行了吧!你给我说说你见过的大世面!” 月魁冷哼一声,道: “想听的话,姐姐给你讲讲也无妨,天下之大,无边无际,云州之上有古国大秦。” 云缺立刻打断道: “仙武大秦嘛,这个听说过,我知道很厉害,讲点我不知道的。” “你只听说大秦厉害,你知道大秦到底厉害在何处吗。”月魁不屑的道。 “呃……兵力强盛,高手众多呗,还能怎么厉害。”云缺道。 “仙秦之强盛,是你无法想象的,大秦有护国大阵,全境禁飞,不得到秦皇允许,没有任何修行者敢在大秦的土地上乘坐飞行法器,一旦贸然飞空,会被护国大阵瞬间轰杀。”月魁冷冷的道。 “啊?护国大阵!”云缺嘴巴张得老大。 天祈皇城的伏妖大阵,云缺觉得已经足够惊人,一座阵即可笼罩一城之地,没想到还有笼罩一国的大阵! 而且伏妖阵只能杀妖,飞行随便,大秦的护国大阵居然能压制飞行! 这一点实在离谱。 那得多么强大的力量,才能笼罩一国之地! 月魁翻了个白眼,继续道: “还有佛国大唐,号称万寺之国,寺庙过万之多,香火遍布全国,每到年底会有佛影映天的奇观。” “墨玉国虽然不大,但有着奇异之处,在墨玉国随便捡块石头,泡进水里都可出现墨汁,可随意书写。” “冒土国的土地最为奇特,种下种子很快会发芽,草木生长的速度比其他地方快一倍,巨树无边,良田无尽。” “女儿国均为女子,女皇帝女首辅,生孩子必定是女娃,外来的男人无论美丑都是座上宾,女儿国的女人若想生育,唯有到飞天涯求子才行。” “大商被称之为饲妖之地,也叫妖武大商,其武者从小与妖兽同吃同住,战斗中若身体受损就将妖物连接到本体,把自己改造为半人半妖的怪物。” “鲛人国位于大海深处,有晶莹剔透的宫殿,从海底向上看是类似天空的蔚蓝地表,被鲛人族称之为空海。” “这还仅仅是一些有名的国度而已,云州之上宗门林立,每一个大派山门均有各自的隐秘与能力。” “除去国度与宗门,还有众多的险地存在,比如神秘的断头谷,活人只要进去,出来的时候一定会丢失头颅,但无头之躯仍旧能行走一天一夜。” “鬼鸦林是异兽鬼鸦栖息之地,活物进去会被抓起来与鸦蛋一同抚养,等小鬼鸦出生后将其当做食物吞噬。” “四方崖最为奇特,抵达后会分不清东西南北,错走一步,万丈深渊。” “最恐怖的要数大渊,传说是通往冥界的通道,无数异兽出没,早已封印,封印之前被称之为灭世之源。” 等月魁讲完,云缺始终沉浸在一个个稀奇古怪的画面当中。 原来世界这么大! 云缺大为感慨的同时,对其中一个地方格外在意。 “妖武大商在什么地方,大商的妖武者是怎么打造的?如何借用妖族之躯来改造武者的身体?” 以月魁所言,大商的妖武者,与云缺这种妖血武夫有种异曲同工之处。 月魁道: “大商早已在百年前覆灭。” 云缺惊奇的道:“能打造出妖武者的国度,肯定很强,怎么会覆灭?” “妖武大商,亡于大秦之手。”月魁道。 云缺听得暗暗心惊。 大秦居然如此强大,能覆灭妖武大商! 震撼之余,云缺觉得月魁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是井底之蛙,原来云州之上有那么多奇异的地方。 云缺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全是女子的国度,沐浴的时候就不用遮挡了……” 云缺的嘴角渐渐勾起,笑容古怪的凑到月魁旁边,道:“姐,去女儿国怎么走啊。” 月魁翻着白眼,道:“不知道!我又没去过。” “刚才说的地方,你去过哪?”云缺道。 “哪也没去过!都是听父王说的,我懒得出门。”月魁道。 云缺并未泄气。 云州地图嘛,想想办法肯定能弄得到,一想起女儿国,云缺的笑容就变得格外灿烂。 斩妖司,病榻旁。 牧青瑶轻抚着云缺的脸庞,眼圈始终含着泪水。 “云缺,我相信你一定能渡过这场劫难,你不会放弃的……” 哀伤的轻语中,牧青瑶发现云缺的嘴角微微动了动,也不知梦到了什么。 “别怕,我在呢……” 小郡主以为云缺陷入噩梦,她紧紧握着云缺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可渐渐的,牧青瑶发现云缺两个嘴角同时上翘,现出个古怪的笑容。 那笑容牧青瑶熟悉得很,云缺占她便宜的时候,就这模样。 牧青瑶掐着自己的小蛮腰,气呼呼的瞪着云缺。 哪有人连神魂都要碎了,还能做梦占便宜的! 小郡主现在算看明白了,就云缺这旺盛到惊天动地的生命力,根本用不着她担心,估计都不用治,说不定过两天自己就醒了。 第257章 举报有奖 距离皇城之战已经过去了三天。 天祈城内,到处是忙碌的身影。 皇宫需要重建,破损的长街与民宅也需要修缮。 司天监里,最忙碌的要数修葺司,起早贪黑修建皇城。 捕风司的冷春鱼今早刚刚返回,带回了关于一万血蛮的消息。 牧青瑶与阎罗众人齐聚一堂。 冷春鱼道: “蛮人逃走途中,被幽大人击杀掉上千人之多,剩余的人马逃进深山,彻底失去踪迹,我亲自进山找过,外围区域没有,估计往深山去了。” 听闻幽人一个人干掉上千血蛮,阎罗李玄驹的眼皮同时跳了跳。 那可是近万人的血蛮大军! 还有一名五品境界的血蛮将领坐镇。 即便有些人中毒,战力也不容小觑,在座的谁独自前往,都无法做到击杀上千血蛮这种程度。 几位监正弟子的心里齐齐浮现出一个念头。 大师姐,真猛…… “大师姐呢?”牧青瑶问道。 冷春鱼迟疑了一下,如实道:“幽大人……走丢了。” 众人一阵无奈。 捕风司真够没用的,血蛮追丢了,连大师姐也给追丢了! 牧青瑶知道捕风司已经尽力,自然不会埋怨什么,李玄驹可不管情面,斥责道: “你们捕风司都是饭桶么!近万血蛮也能追丢,他们进山,你不会派人盯着?” 冷春鱼躬身道: “属下曾经派人进山,但人手回来的时候不知为何尽数染病,我进山的时候也觉得很不舒服,有种神智恍惚的感觉。” “神智恍惚?”阎罗皱眉道:“莫非蛮人在路上留下陷阱,用了毒物。” 冷春鱼道:“属下没发现毒物的迹象,实在查不出原因,不得已退了回来。” 牧青瑶道:“蛮人逃进的深山,具体在什么位置。” 冷春鱼道:“在知远县以西,从方位看,山林深处连接着十万大山。” 李玄驹道:“正好,让那群蛮子去十万大山里当野人,这辈子别出来!” 十万大山,绝非人族的生存之地,毒虫无数,在李玄驹看来,蛮人能在草原呼风唤雨,但到了十万大山绝对活不了几年。 别人觉得逃走的血蛮,已经不足为虑,但牧青瑶始终轻蹙秀眉,若有所思。 牧青瑶深知十万大山里,不仅有毒虫,还有巫族! 红莲教主,就来自十万大山! 这个消息,除了当时在场的杨七古与牧青瑶之外,没人知道。 牧青瑶回来之后,也没对任何人提及过。 她这样做,是因为尊重七叔。 毕竟楚红莲曾经是七叔的红颜知己,楚红莲真正的身份,七叔可以对外人说,牧青瑶不能。 这是当晚辈的一份自知之明。 灵芸郡主的教养极好,无需七叔多言,自然不会到处宣扬,如果换成是云缺,才不会顾忌,估计早把楚红莲的底细公之于众。 牧青瑶暗自分析了一下,觉得蛮族逃兵的威胁,不算大。 蛮族来自草原,若逃进十万大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神秘的巫族不大可能收留蛮人,更可能将其抓住当做奴隶之类。 相比于逃走的蛮族,牧青瑶更担心的是幽人。 阎罗用手指敲打着椅子扶手,道: “让知远县地界的衙门时刻关注蛮人动向,只要他们敢从山里出来为非作歹,立刻派遣大军将其一举剿灭,八山城不失,几千血蛮翻不起多大浪花。” 牧青瑶道: “十万大山虫兽繁多,大师姐若在山里走失,容易遇到危险,必须把大师姐找回来才行。” 李玄驹道: “难,十万大山无边无际,去找人如同大海捞针,大师姐那么强,不会有事。” 牧青瑶迟疑了一下,蹙眉道: “十万大山的危险,恐怕远超我们想象,红莲教的起源地有可能就在十万大山之内。” 牧青瑶为了大师姐的安危,不得不提及一些红莲教的真正隐秘。 此言一出,阎罗李玄驹等人纷纷担忧起来。 他们从天门关回来之后,立刻参与战斗,嗜血魔莲的恐怖,在场众人心有余悸。 红莲教太过邪乎,比蛮人危险得多。 大师姐在蛮人当中能冲杀自如,若换成红莲教的话,的确十分危险。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冷春鱼这时急忙道: “诸位大人不必担心,幽人大人没进十万大山,她在半路自己就走丢了。” 李玄驹大为恼火,道: “你不早说!害我们白担心一场。” 冷春鱼也挺憋屈,你们的大师姐,你们还不了解吗? 别说从八山城走到十万大山,即便在皇城里,幽人都经常迷路。 大师姐走丢,这不是常事儿么。 幽人的行踪,众人不在担忧,气氛随之缓和过来。 牧青瑶道: “既然捕风司归来,下一个任务负责探明邵武国大军动向,盯住他们占据的那座城池,若有异动,随时回报。” 冷春鱼立刻领命,调集人手出发。 李玄驹抱怨道: “皇帝不急太监急,咱们司天监什么都得管,妖邪来了得除妖,蛮人来了打蛮人,红莲教来了,咱们还是得上去拼命!现在邵武国也得管,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阎罗道:“有什么办法,谁让咱们是做臣子的,你当俸禄是白拿的么。” 李玄驹道:“让咱们司天监拼命也行,禁军和暗卫一起上啊!前几天皇宫恶战,无舌和那些暗卫怎么一个也没见着?都去护驾是吧,我也护驾!下次再有什么危险,我肯定第一个去护驾!皇帝不死,我就有功!皇帝死了,我得清闲!” 阎罗道:“胡说什么呢,陛下你也敢妄议,被师尊听到非得打你板子。” 李玄驹道:“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老三老四老五谁敢去举报我!” 花不谢坐得笔直,牧青瑶目不斜视,两人表现得稳重又乖巧。 师兄说这话,她们可不想接茬。 司徒盼晴吃着零嘴儿,傻兮兮的瞪起大眼睛问道: “通常举报别人的话,会有奖励的!” “你敢!”李玄驹怒冲冲的道:“举报师兄,我就说你也是同谋,拉着你一起蹲大狱!天天不给你饭吃!” 司徒盼晴被吓得眼泪汪汪,还不忘往嘴里塞零嘴儿,吃得可怜兮兮。 闫罗道: “你吓唬师妹干嘛,你不怕她找大师姐告状。” 李玄驹一听,顿时变得和颜悦色,道: “老五啊,师兄骗你的,师兄哪能舍得让你蹲大狱呢,一会儿带你去西街吃肉串,不限量,随便吃!” 司徒盼晴立刻高兴起来,道: “三师兄最好了!我昨天刚吃过肉串,今天想吃唐僧馅的包子!” 李玄驹眼皮直跳,勉强答应下来。 牧青瑶和花不谢也不敢笑,忍得很是辛苦。 皇帝行宫。 殷子受经过三天的休息,终于有了精神。 这三天他始终担惊受怕,直至完全确定红莲教已经覆灭,他才真正放心下来。 当时皇城里的恶战,殷子受差点直接吓死,甚至做梦被惊醒数次。 如今有了精神,殷子受想起来处理国事。 召集群臣,继续上朝。 等满朝文武到了,殷子受发现人头有点少,比平常少了一半。 问清之后,得知少的另一半群臣,全死在红莲教奇袭的那一晚。 殷子受装模作样的抹了两把眼泪,以示哀悼。 死掉的臣子,殷子受根本不在乎,他连后宫有没有活人都没问,何况是一些大臣。 弄清了大晋如今的处境后,殷子受长出一口气。 蛮人与红莲教这两块心病一除,殷子受觉得自己又能坐稳皇位,剩下的邵武国好对付得多。 第259章 继续霸王硬上弓 凌妙清走出水池,羊脂般的身影之上,水珠无法沾染半滴,相继滑落。 沐浴之后,凌妙清心情更好,嗤笑道: “年纪不大,坏心思不少,天生的坏种!本国师念在相识一场的情面上,以后帮你在臭水沟旁边修座坟,让你死后也臭气熏天。” 说着说着,凌妙清忽然目光一动,黛眉微蹙。 她发现云缺的眼睛,是睁开的! 之前凌妙清没去观察云缺是睁眼还是闭眼,此时心中有些生疑。 她早已得知云缺病重的消息,更知道大祭酒与杨七古都束手无策,由此断定云缺肯定醒不过来。 眼中的疑色渐消,凌妙清下意识的遮住要害,往旁边走了两步,同时盯着云缺观察。 云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水池,一动不动。 凌妙清放心了,放下手,舒展一番筋骨,觉得通体舒畅。 伸手摄来道袍,正要穿衣,凌妙清忽然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猛然回头,凌妙清的目光又变了。 云缺的眼睛,不知何时转了过来,又盯着她看! 这下凌妙清觉得诧异不解。 她拿着道袍,缓步而行,一步步往另一侧走。 随着她的脚步,云缺的眼珠果然也开始缓慢移动,始终跟随在她身上。 凌妙清的修为极高,观察力自然远超旁人,任何细微的变化都能察觉到。 凌妙清不仅看出云缺的眼珠在动,而且眼珠还在上下轻微晃动,晃动的频率,跟她自己因为行走而在心窝处所产生的颤动一模一样。 猛然间,凌妙清停下脚步,神情变得怒不可赦,裹上道袍的同时,水纹般的长剑出现在手中。 “活死人也要占便宜,你这种祸害不该留在世上!” 凌妙清冷喝着斩出一剑。 原本一动不动的云缺,突然往旁边闪躲,一边躲一边大叫: “我是被迫的!你自己非得在我眼前沐浴,关我什么事!国师杀人啦!国师心魔爆发啦!救命啊!有没有王法啊!你再追我就把今天的事宣扬出去,让天下皆知你凌妙清有奇葩癖好,喜欢沐浴的时候被男人看个遍!” …… 缥缈阁新修好的大门,又坏了。 门上多了个人形的大洞。 云缺是被扔出来的。 凌妙清盘坐在蒲团之上,心窝起伏,心绪不宁。 刚刚压制的心魔,居然有再次卷土从来的征兆。 凌妙清不敢怠慢,全力压制着心神的悸动,没工夫去理睬云缺,扔出去了事。 凌妙清觉得这世上的恶人再如何恶毒,也该有个限度,但她发现云缺的恶毒好像是无限的,某些时候,云缺的存在,居然比自己的心魔还要可怕! 从这一刻开始,凌妙清将缥缈阁以法阵笼罩,彻底封锁小楼,同时楼外多出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云缺与狗禁止入内’。 云缺看着木牌上的字迹,淡然一笑,道: “当我爱来么,还不是你把我掠来的!汉子也偷,什么缥缈阁,青楼还差不多!” 骂完后,云缺开始纳闷。 自己怎么醒了? 本以为这一睡,至少也得一年半载,没准睡上几年都有可能。 连大祭酒和七叔都无能为力的伤势,怎么可能好转得如此之快? 难不成,是凌妙清救醒的自己? 云缺回忆着刚刚苏醒的情况,自己一睁眼,就看到国师在宽衣解带的画面,实在大开了一番眼界。 想起那幅惊人的画面,很是回味无穷。 很快云缺联想到一件事。 国师,为何当着自己的面沐浴? 难不成…… 云缺想起一个可能,随后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莫非国师为了压制心魔,拿我当工具,我被非礼了?” 云缺暗自嘀咕,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那么重的神魂伤势,寻常手段肯定没戏,而凌妙清的元阴可是大补之物! 月魁曾经说过,只要夺了凌妙清的元阴,修为即可大增。 既然能修为大增,说不定对伤势也有好处。 离开缥缈阁,云缺低声呼唤月魁,问道: “刚才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被国师非礼,你说实话,放心,我心态好,能承受得住。” 随后耳畔响起妖魂充满鄙夷的声音: “她没非礼你,她想掐死你!有了魔莲子,她用不着男人帮忙压制心魔。” 云缺倍感惊奇,道: “既然不是凌妙清的力量,那我怎么醒的?” 云缺此时的神魂已经完好如初,原本的裂痕尽数恢复,甚至神魂之力比受伤之前还要强大几分。 “我也觉得奇怪,有可能是某种灵药的效用。”月魁道。 “这样啊,等我回去问问便知。”云缺说罢赶回司天监。 进门的时候,刚好碰上冷春鱼。 冷春鱼习惯的拱手道:“云大人。” “嗯,你忙吧。”云缺打了声招呼走进大门。 冷春鱼忙着打探邵武国那边的消息,急匆匆往外走,走出没多远忽然怔住了。 “云大人?我刚才看错了?” 冷春鱼茫然的回头看去,门口早没了云缺的身影。 这时天刚亮,斩妖司内鸡飞狗跳。 常威瞎子和萍山君发现云缺丢了,立刻开始找,把斩妖司所有地方找了个遍,连狗窝都翻了三次。 没有! 一个大活人,愣是消失了! 确定云缺失踪后,常威和瞎子变得手脚冰凉。 灵芸郡主叮嘱他们看守云缺,寸步不离,结果他们把人给看丢了! 关键他们三个和云缺睡在同一间屋子里,云缺居然毫无声息的诡异消失。 瞎子战战兢兢的道: “会不会,侯爷驾鹤西游,已经死了?” 常威道: “死了也得剩个尸身在这,现在别说尸体,连只鞋都没剩!” 萍山君挠着虎头,忽然灵机一动,道: “我知道了!云缺是被人偷走的!” 常威点头道: “有可能!可是,到底谁会偷咱们侯爷呢?” 瞎子道: “如果是仇家,直接动手就是,何必把人偷走这么麻烦。” 萍山君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一拍虎头,道: “我知道是谁了!肯定是那个梅钱!他惦记云缺,之前就想霸王硬上弓,被我们撞破,他又杀了个回马枪,把云缺偷走!找个没人的地方继续霸王硬上弓!” 常威和瞎子的脸色同时变了,并且同时开始恶心。 “不会吧……如果是真的,那侯爷岂不是失身了!” “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侯爷就成了梅钱的人了!” 两人说完,同时干呕了一下。 萍山君放心下来,道: “如果是梅钱干的,那就没事了,云缺死不了就成,反正他也醒不过来,就当鬼压床了。” 常威声音颤抖的道:“侯爷是死不了,不过我们容易被郡主活活打死!” 瞎子哆哆嗦嗦的道:“这可怎么办啊,侯爷的清白相当于被我们给毁了呀!” 萍山君觉得局面有点危险,道:“这样好了,咱们三个发誓,这件事谁也不能往外说,梅钱那家伙应该也不会到处宣扬,只要咱们装作不知道,大家相安无事!” 随后两人一虎在病床边排队站好,开始郑重其事的发下誓言。 正发誓呢,门一开,云缺走了进来。 “干什么呢这是?瞻仰遗容吗。”云缺道。 常威瞎子和萍山君被吓得一蹦多高。 看到是云缺,他们又惊又喜。 常威急忙道:“侯爷您醒了!老天保佑,侯爷命不该绝!” 瞎子拍马道:“侯爷千秋万代,寿与天齐!” 萍山君本想也说点吉祥话,可心里无比好奇,脱口而出道: “你没失身吧?” 常威和瞎子差点被吓死。 萍山君这头蠢老虎,哪壶不开提哪壶,就不怕人家把咱们三个灭口喽? 常威和瞎子始终认为云缺是被梅钱偷走的,他们根本不敢问云缺刚才去了什么地方。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云缺居然大大方方的承认。 “确实差点失身,可惜啊,人家不愿意,只让我看了次出浴美景,说真的,实在养眼呐!看几遍都看不够!” 云缺嘿嘿笑着吩咐几人烧水,在床榻上躺了几天,浑身不舒服,得泡个温泉澡才行。 常威瞎子和萍山君迈着茫然的脚步走出屋子。 两人一虎互相看了看,同时趴在墙角开吐。 他们终于了解到一个惊天隐秘。 “不仅梅钱有特殊癖好,侯爷居然也有那种癖好!呕……” “斩妖司怎么都是变态呀,呕……” “你俩别说了,越说越恶心……哇!!!” 萍山君大口一张,吐了瞎子一脸,差点把瞎子给淹死。 很快司天监的所有人都得知云缺苏醒,人们纷纷赶来。 牧青瑶是跑着来的,气喘吁吁,看到云缺好端端站在面前,小郡主立刻眼圈一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接着一头扎进云缺怀里。 旁边有没有人,牧青瑶已经不管了,狠狠的在云缺怀里大哭了一场。 阎罗看得呵呵直笑,李玄驹冷哼连连,花不谢翻着白眼,司徒盼晴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一边震惊一边继续吃零嘴。 等哭够了,牧青瑶擦干泪水,嗔怪道:“没有下一次了,若死,便同死。”火山文学 “我命大,怎么可能死呢,对了,七叔在哪。”云缺看了看周围,不见杨七古的踪迹。 “七叔为了救你,独自去寻找乾阳神木,三天前便已起程。”牧青瑶道。 “走了?”云缺疑惑起来。 如果不是七叔,那么自己究竟怎么醒过来的? 云缺详细问了问这几天有没有高人前来相救,得知除了梅钱和墙角大吐特吐的那三位之外,他这处小院没人来过。 梅钱直接被云缺忽略过去。 梅钱那孙子如果救了自己,肯定第一个过来索要好处,没有十万两估计打发不走。 牧青瑶与阎罗花不谢等人也觉得疑惑不解。 对云缺如此快速醒来,大为惊奇。 谁也想不通为何云缺能恢复得如此迅速,简直有如天助,仿佛有神人在暗中帮忙一样。 在众人猜测纷纭之际,司天监大院里忽然响起一声大喝。 “圣旨到!” 第261章 败局更有趣 司天监,观星台。 一袭青衣的吕青站在高台边缘,望向南方,目光平静得毫无波澜。 “就这么让他走了,你不怕他想起点什么。”吕青语气淡然的道,彷如自语。 在吕青身后,漂浮着一团淡淡的紫雾,雾气中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虚影。 “你还不是让它也走了,尘封的往事只能被遗忘,无法被抹去,他们早晚会回想起那段记忆。”紫雾中传来冷漠低沉的男子声音:“你不觉得这盘棋,越来越有趣了么。” “胜局才有趣,我对败局不感兴趣。”吕青没回头,始终眺望着远方。 “呵呵呵呵……”紫雾中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做人要学会变通,其实有时候,败局也许比胜局更加有趣,只要目的达成,输赢并不重要。” 天空阴沉,乌云密布,却没有丝毫雷声。 观星台上,再无声息,天地间一片压抑。 …… 丛林里,盘踞着一条巨蟒,十余丈长短,云缺正好踩在巨蟒身上。 硕大的兽首睁开巨眼,看到了从天而降的美味佳肴,于是大口一张朝着云缺的脑袋咬去…… 不多时,丛林里升起篝火,火上靠着几块蛇肉。 硕大的蟒首闭着嘴,被当做椅子,云缺正坐在其上烤肉吃。 这条巨蟒实属倒霉,认为天上掉馅饼,正好可以饱餐一顿,不料掉下来的是煞星,它自己成了美味佳肴。 蟒肉烤得金黄,云缺咬了一大口,大嚼特嚼。 随手递给牧青瑶一块,小郡主不接,直摇头。 巨蟒太吓人,脑袋还冒血呢,这边吃着人家的肉,小郡主实在没什么胃口。 青禾倒是不在乎,闷头大吃。 “应该离皇城够远了,等会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云缺一边吃一边道。 “我走了,不知会不会连累师兄师姐。”牧青瑶有些担忧的道。 “放心,有你二师兄背锅呢,皇帝跟你爹翻脸,不至于跟监正翻脸。”云缺嚼着肉道:“大晋三柱国,皇帝再傻也不会一次得罪两个。” “我是不是很没用,总给别人添麻烦。”牧青瑶落寞的道。 “确实,我觉得你只适合在家带孩子。”云缺笑呵呵的道。 “我哪有孩子?”牧青瑶道。 “没有可以生嘛。”云缺坏笑道。 “坏人。”牧青瑶狠狠掐着云缺,些许的落寞烟消云散。 青禾专注于吃肉,对两个年轻人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还是想想你爹吧,你回了家,阜南王算彻底得罪了皇帝,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喽,我觉得你爹会趁机称帝,与殷子受彻底反目。”云缺道。 “父王既然留下锦囊,定有手段应对局面,我这个做女儿的,无论父王如何打算都会支持到底。”牧青瑶道。 “你还真孝顺。”云缺道。 “那当然,我们牧家的子女,从小就知道百善孝为先,万恶……”牧青瑶说着看了眼云缺,道:“你为首!” “郡主过奖了。”云缺嘿嘿一笑,道:“牧家的子女?难道阜南王有其他儿女?” “是呀,我有个哥哥叫牧忍,一直住在黑铁城。”牧青瑶道。 “还有个大舅哥啊……”云缺嘀咕了一句,心里有些忐忑。 这次去黑铁城肯定能见到阜南王,那是未来的老丈人,岳父泰山,不料还有个大舅哥。 老丈人这一关不知能不能过得去,大舅哥肯定又是一个麻烦。 “你害怕啦?”牧青瑶捂着小嘴儿吃吃笑道。 “不怕!阜南王又不是吃人,我怕什么!”云缺豪气万丈的说完,道:“对了,你爹有什么爱好,喜欢什么礼物,第一次见面总不好空手去。” “父王为人豪迈,从不会斤斤计较,他若看好的晚辈,无需任何礼物便会青睐有加,他若厌烦之人,即便送上金山银山也不屑一顾。”牧青瑶道。 “那你爹喜欢什么样的晚辈呢。”云缺追问道。 第262章 瞎子认路聋子听声 吃亏这种事,放在云缺身上是从来不会出现的。 不管对方是老弱病残也好,是绝代佳人也罢,只要吃了半点亏,云缺都会百倍的讨回来。 闲着没事看了眼热闹而已,结果被嘲讽为弱鸡,云缺立刻停住脚步。 云缺和颜悦色的对那少年道: “小兄弟,莫要以貌取人,你怎知我没什么力气,也许我是个大力士呢。” “就你?”少年撇嘴道:“让你两只手外加两只脚,有种的就来比划比划!” 少年挥动着手腕,所言的比划,指的是掰手腕。 云缺笑呵呵的往空位上一坐,道: “比就比,掰手腕是吧,我用一只手即可,两只手太欺负你了。” “用不着!” 少年傲气的道:“跟我比试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用两只手,我一只手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少年张狂的模样,令围观的众人咬牙切齿。 看不惯归看不惯,人们都服气,因为少年在这掰了三十多个人,别人都可以用双手,居然没人能赢过少年。 一局的赌注是一两银子,石墩上全是碎银子,足有三十多两。 云缺重新打量一番对面的少年。 模样青涩,透着一股狠戾,五官倒是清秀,乍一看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听口气,却像个山匪。 “两只就两只。” 云缺入乡随俗,两只手一起上,抓住少年的单手。 欺负人这种事,确实挺丢人的,换成旁人肯定脸面挂不住。 但云缺是谁? 从来不要脸的主儿。 既然有人喜欢被欺负,那云缺自然要好好满足一下对方的受虐癖好。 “你喊开始。”少年信心十足的道。 “先说好,一两银子我没兴趣,要赌就赌你赢来的所有银两。”云缺道。 “没问题!”少年豪迈的道。 “准备好,开始喽!”云缺说完手上用力。 本以为轻而易举即可获胜,结果云缺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力从少年的单手上传来! 那力道无比惊人,若非云缺两只手,猝不及防之下很容易一下被对方掰倒。 好大的力道! 云缺暗暗心惊,不再小觑对手,双臂用力,很快将少年的单手压倒。 少年输了。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输。 云缺笑呵呵的将石墩上的三十多两碎银子收走,道:“饭钱够了,走了,吃酒去。” 正要往酒馆走,云缺又被那少年拦住。 “再比一次!你有修为,只能用单手!”少年气呼呼的道。 “行啊,你还有钱吗。”云缺道。 “当然有!”少年从兜里翻出几两碎银子,拍在石墩上。 “这点儿可不够,我用双手比试,一次三十两,用单手,至少一万两起价。”云缺道。 “一万两?你骗人,你有一万两吗!”少年不信。 云缺掏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在少年面前晃了晃,道:“小伙子,回家玩去吧,没本事别学人家出来卖艺,小心哪天手被掰断喽。” 说罢云缺不在理睬少年,走向酒馆。 少年闻言勃然大怒,几步拦在云缺面前,道: “一万就一万!我要跟你再比一场!” 这少年显然没输过,今天输了觉得憋屈,不肯罢休。 “银票拿出来,我就跟你比。”云缺道。 “我没有那么多!”少年理直气壮的道。 “没钱你玩什么,以后出来玩,记得带够钱,实在没有,回家找你娘要去。”云缺道。 少年被气得满脸通红,怒不可赦,一把从手腕上摘下个玉镯,道: “今天我跟你比定了!你如果还能赢,这镯子归你!” 一看玉镯,云缺立刻停下脚步。 镯子是罕见的蓝玉,其上带有天然的细密纹路,乍一看宛若龙鳞。 以云缺对玉石的了解,一打眼就知道这玉镯价值连城,是极其珍贵的麒麟镯! 一般的麒麟镯大多有瑕疵,其内的纹路或浅或深,但少年这个几乎完美,纹路均匀透彻,绝对是极品。 云缺大致估了个价。 至少两万两白银以上! 还是有价无市! 云缺的笑容变得愈发温和起来,在石墩旁坐好。 秉着送佛送到西,坑人坑到底的处世之道,云缺决定给少年一个机会。 一个倾家荡产的机会。 能拿出麒麟镯,可见少年绝非寻常百姓,必定是豪门之家。 在天祈城里,一般的大户人家可戴不起麒麟镯,更别说给自家孩子戴这么贵重的东西,至少也得是那些王公贵族才有如此雄厚的财力。 这种豪门的小少爷,不吭白不吭。 少年挽起袖子,抓住云缺的单手,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你喊开始吧,这么多人作证,输了可别哭着回家找你娘告状,说我欺负人。”云缺笑道。 “放心!公平比试,认赌服输!开始!”少年大喝一声,手上爆发出巨力。 云缺知道这少年力气大,这次有所准备,七品武者的力道尽数动用,毫无保留。 以云缺手上的力道,连陈洲骅那种六品宗师都未必掰得过,却与少年势均力敌,互相僵持不下。 云缺这下有些吃惊了。 少年有修为,从其散发的气息判断,有着七品武夫的实力,但少年手上的力道绝非七品。 云缺可不是正常的七品武夫,能跟他掰个平手,可见少年天生神力! 少年更加吃惊。 他认为刚才对方两只手能赢过自己,一只手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没想到人家一只手居然也如此厉害。 旁边看热闹的人纷纷呼喝起来,给双方呐喊助威。 牧青瑶看得暗暗心惊。 小郡主很清楚云缺的力量,能与云缺抗衡一二,对面的少年绝不简单。 青禾的目光随着两人的比试,渐渐凝重起来。 她是五品高手,从两人的气息即可判断出力道的大小。 在青禾看来,两人单手的力道,几乎与六品宗师境的武者相当,实在惊人! 比试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少年显得焦急起来,额头渗出冷汗。 他越急,局面越不利,手腕明显开始歪斜。 见自己要输,少年闷哼一声,手上的皮肤随之转为红色,从指尖一直蔓延到手肘,整个手臂很快变得赤红一片! 随着手臂转红,少年的力道暴增一倍,立刻从劣势转为上风,将云缺的单手压向一旁。 云缺微微诧异。 对方手臂的变化是气血升腾的表现,少年竟拥有着恐怖的气血之力! 少年的这份力量,与血蛮有些类似之处,又截然不同。 血蛮爆发气血的时候是浑身血管崩起,从外表看无比狰狞,而这少年则是整条手臂的气血在升腾,其他地方没有丝毫改变,额头虽能看出青筋,但并无血蛮那种典型的外观变化。 少年咬牙切齿,表情中现出得意之色,他既然动用这份力量,对方必输无疑。 即将压到云缺的手腕之际,少年发现压不动了。 云缺手臂上浮现出一圈殷红的虚影,如同被一只兽爪包裹! 既然少年动用特殊力量,云缺不客气了,直接动用妖力。 两人再次势均力敌。 随着两只手的不断晃动,下面的石墩传出轻微响动,竟爬满细密的裂纹! 最后,云缺加大妖力,终于将少年的单手掰倒。 “你输了。” 云缺哈哈一笑,拿起麒麟镯就走,与牧青瑶青禾进了酒馆。火山文学 少年愣怔半晌,忽然想起了什么,慌忙追到酒馆。 找到云缺后,少年的脸色阴晴不定,道: “把镯子还给我!” “嘿,你这小子说话是放屁吗,刚才谁说的认赌服输,想要也行,拿银票来换。”云缺道。 “好!你要多少,说个数吧。”少年豪气道。 云缺一听,心里直乐。 这小子肯定没被江湖毒打过,这种话也敢说,显然是嫌家里钱太多啊。 “二十万两。”云缺报出个公平的价格。 当然了,这价格到底公不公平,云缺说了算。 反正让云缺报价,少说十倍。 “二十万两……” 少年面露震惊,显然被这个天文数字惊到了,自语道:“娘给我的手镯,这么贵吗?” 云缺摆了摆手,道:“去筹钱吧。” 少年不舍的看了眼手镯,临走前道: “你别卖别人,我肯定弄到钱来赎!” 云缺点了一大桌子饭菜,吃饱喝足,也没见少年回来。 “走了,去黑铁城。”云缺准备出发。 “我有些乏累,天色已晚,不如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再走。”牧青瑶提议道。 云缺自然没有意见。 三人在镇子上找到客栈,要了两个房间。 云缺在牧青瑶的屋子里晃了一圈,道: “那小子拿不出二十万两,等也白等。” 云缺看得出小郡主的目的,住在小镇,是想给那少年一个赎镯子的机会。 如果今晚就走,少年再想找云缺,不知要去何处才能找到。 牧青瑶道: “那镯子,好像对他很重要,我看得出他的目光里充满不舍,他肯定在后悔用镯子当赌注。” “后悔好啊!吃一堑长一智,我今天算帮他个忙,让他明白一些做人的道理,否则等他长大了,赌的未必是镯子,也许是妻儿。”云缺道。 牧青瑶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可怜那少年,但她知道云缺说的更有道理。 常威,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青禾坐在一旁,安静的闭目养神。 云缺特意背对着青禾,朝着小郡主坏笑道: “两间房,怎么分呐,是不是青禾姐住另一间,咱俩住这间。” 牧青瑶俏脸一红,嗔怪道:“别乱说,你自己住另一间,我和青禾姐同住。” “我哪里乱说了!咱们又不是没住过,你自己算算,从青狐山到藏石镇,再到百玉城,最后天祈城,咱们多少次同床共枕了。”云缺嘿嘿笑道。 牧青瑶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时而看向青禾的方向,道: “我、我什么时候跟你同床共枕了,不要乱说话,青禾姐在呢。” “还不承认?不仅共枕过,身子都看过了好几次了,还摸过呢。”云缺笑道:“青禾姐又听不见,怕什么。” 牧青瑶紧紧的抿着唇,俏脸通红,好像憋着什么话说不出来,忽然起身道: “我去要些茶水!” 说完小郡主急匆匆走出屋子。 云缺觉得奇怪。 怎么牧青瑶变得遮遮掩掩的? 自己背对着青禾,即便青禾能看懂唇语,给她个后脑勺,她也不可能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 云缺觉得莫名其妙。 回身一看,青禾正用小纸条写着什么,旁边的桌子上是一些丢掉的纸团。 忽然一阵凉意袭来,云缺觉得大事不妙。 青禾将最后一张纸条搓成团儿,起身走出门外,去陪小郡主。 等青禾走了,云缺急忙拿起桌子上的纸团,打开观看。 越看,脸色越难看。 每张纸条都写着一句话: ‘郡主与外人同床共枕过好多次。’ ‘郡主的身子被看过好多次。’ ‘郡主还被外人摸过好多次。’ 云缺颤抖着放下纸团,一脸哀怨的道: “又聋又哑,她怎么听到我说话的?瞎子能认路,聋子能听声,这是什么世道啊!” 云缺倍感无奈,他现在只担心一件事。 得知女儿被欺负成这样,阜南王会不会杀了我? 第264章 很纯粹的友谊 谁? 如此招呼,云缺从没听过。 要么就问你是谁,要么说你是何人。 想省劲,就说两字,你谁。 哪有只说一个字的。 这种人估计有点毛病,如果换在别的地方,对方只跟自己说一个谁字,云缺肯定脱口而出你大爷。 这里毕竟是黑铁城,还是低调些为好,尽量不惹事。 牧青瑶急忙回话: “他是云缺,我最好的朋友。” 不等小郡主介绍骑士的身份,此人收起重刀,冷冷扫了眼云缺,催马而去,在经过云缺身旁的时候又道出冷冰冰的一个字。 “弱。” 铁骑很快走远。 云缺气得够呛。 昨天就有个不长眼的小子说自己是弱鸡,今天又来个家伙说自己弱。 难道我的样子,看起来很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云缺气呼呼的道: “刚才那孙子是谁?我要跟他较量一番,不把他揍得喊爷爷,我就不叫平天侯!” 牧青瑶神色古怪的道:“刚才那个,是我哥。” “嘿!这家小吃人挺多,味道肯定不错,咱们去尝尝。”云缺立刻岔开话题。 骂错人了。 把大舅哥骂成孙子,那不差辈儿了么。 小店不算大,十几张小方桌,几乎坐满了食客,卖的是小号儿的麻辣锅。 一锅也就海碗大小,各类蔬菜加上豆腐豆皮,几片鲜羊肉,汤汁由辣椒和麻椒调配而出,闻起来香气扑鼻。 云缺要了三锅最贵的,吃了几口,果然开胃,麻辣舒爽。 “太多了,我吃不下的。”牧青瑶小口的吃着,辣得额头见汗。 “吃不完我吃,这么点还不够我打牙祭呢。”云缺说完看了眼旁边,青禾闷头大吃,锅里的食物已经见底。 武夫就这点好处,无论男女,食量极大。 “你哥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说话只说一个字呢?要不要找七叔帮他瞧瞧。”云缺打听道。 “我哥没病,体质极好,只是从小有些特殊。”牧青瑶轻蹙秀眉道。 “我知道了,他肯定是结巴,说一个字就不会露馅,说多了肯定变成……”云缺学着口吃道:“你小子是谁、谁、谁、谁呀!” 牧青瑶哭笑不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 “不是那种特殊,是孤僻,少言寡语,我觉得可能与父王的严格有关,我哥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经常在草原作战,现在是铁浮屠的千夫长。” “孤僻啊,这病好治,给他找个媳妇就行了。”云缺道。 “我娘也着急这件事,黑铁城的媒婆没少往王府跑,城里的大家闺秀几乎都被领来过王府,可惜我哥看都不看,我真替他着急,如果成了家,有位红颜在旁,我哥一定会开朗起来。”牧青瑶道。 云缺听得不可思议。 牧忍的年纪不大,二十岁上下,成亲这种事的确不急,但人家地位太高,王府世子,岂能缺女人。 誉王那儿子也二十来岁,家里不知养了多少美妾。 堂堂阜南王世子,居然连个女人都没有。 “两种情况。” 云缺帮着分析道:“第一种,你哥对女人没兴趣,喜欢男人,第二种,黑铁城里的女人,他根本看不上眼。” “肯定是后者,哪有男人喜欢男人的。”牧青瑶道。 云缺呵呵一笑,心说小郡主还是太天真,别说男人喜欢男人,就算不想当男人的都有,你是没看到太子穿裙衣的模样啊。 “有你这种美若天仙的妹子做对比,你哥的眼光自然比天还高,寻常的美人他肯定看不上。”云缺道。 牧青瑶听得有些得意,道:“那你说怎么办。” “简单!让你哥拜入学宫,学宫里别的没有,美人多得是。”云缺道。 “好主意!”牧青瑶眼睛明亮,她终于找到了帮助哥哥摆脱孤僻的办法。 品尝小吃期间,云缺听到旁边不少人议论同一个话题。 ‘踏云’两个字出现的频率极高。 云缺听得新奇,找邻桌的食客打听一番,得知踏云是匹宝马,能踏云而行。 当然踏云而行这种事,云缺也就一听,并未当真。 除非长了翅膀,否则马怎么能会飞。 旁边这位也是个自来熟,见云缺不信,立刻打开话匣子。 第265章 买它 云缺从陈归口中得知,天鹰部的大汗,确实不是屠苏。 始终是鹰隼。 “陈老哥一定经常来草原,有没有听说过哪个部落的大汗叫屠苏,他有个伴当叫满申。”云缺道。 “没听过,这两个名字很陌生,我去过很多草原部落,没有屠苏这位大汗。”陈归道。 这下子云缺更加诧异。 如果草原上没有大汗叫屠苏,那学宫里的两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拍卖开始。 肉山般的鹰隼发出一声怪叫,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我们天鹰部每年会举办一次拍卖,今年也不例外,来的都是朋友!我鹰隼在这里多谢诸位捧场!” 鹰隼说完,人们立刻纷纷恭维起来,其中拍马的不在少数。 云缺第一次见识草原上的拍卖会,觉得草原人与晋国人其实没什么差别。 虽然草原人以鲁莽野蛮著称,桀骜不驯,如果面对的是鹰隼这种五品强者,那草原人的鲁莽就会变成乖巧甚至献媚。 什么地方都一样,不外乎四个字,强者为尊。 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大汗!天鹰部此次拍卖会,可有宝马踏云?” 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很多看起来有些地位的草原人,此刻眼睛纷纷瞪大,神色中透着期许。 鹰隼哈哈一笑,道: “当然有!踏云为此次拍卖的压轴之物,诸位等着上眼即可!不过没钱的只能看,财力雄厚者才能骑!哈哈!” 拍卖会正式开始。 拍卖品以马匹居多,还有些草原特有的药材甚至灵草。 前面拍卖的马匹,几乎都是上品,起拍价几千两到上万两不等,云缺看到一匹黑马浑身散发着妖气,比起苏鸿山的旋风驹也不遑多让,最后拍出十万两的高价。 云缺连连咂舌,道: “草原上的有钱人真不少,十万两足够买一件不错的飞行法器。” 旁边的陈归笑了笑,道: “武夫没有灵气,想要驱使飞行法器需要灵石,算下来其实并不划算,草原人多为武者,习惯乘坐战马,一匹拥有妖族血脉的好马,细心照料的话能活很多年,相比之下,自然马匹更为合适。” “说得在理,这么多好马,陈老哥怎么不买一匹。”云缺道。 “不入我眼。”陈归道。 云缺呵呵一笑,不再言语。 你有钱,你清高行了吧! 十万都不入眼,这是专门等着踏云呢。 不久后,众人期待已久的宝马踏云终于登场。 是一匹通体纯白的高头大马,毛发极长,乍一看犹如一团白云一般。 这匹马头顶生角,蹄子有碗口大小,踏动之间居然有细小的风旋! 踏云一出现,立刻引起场内惊呼不断。 人们被这匹宝马的气势所震撼,一些爱马之人眼睛都红了,恨不得冲上去将宝马抢到手。 云缺是见过宝马的。 苏鸿山的黑马旋风驹,白厌的白马刺白,都是大晋顶级的战马,速度如风,堪比妖兽,可惜均已丧命。 然而在踏云面前,旋风驹与刺白立刻失去了颜色,根本比不过! 单看踏云的体魄与骨骼,就能看出绝非凡物。 云缺估计如果白厌在场,倾尽家产也得拿下这匹宝马良驹。 陈归缓缓颔首,道: “角如龙,蹄如斗,毛似雪,眼如灯,好马!” 云缺看得出陈归是相马的高手,问道:“陈老哥觉得,这匹踏云一天能跑多远。” “日行万里或许有些夸张,但八千里左右应该没问题。”陈归笃定道。 “那也够快了,比我的飞行法器还快!”云缺感慨之余,问道:“既然叫踏云,难道这匹马当真能飞?” “没有翅膀,当然飞不起来,不过此马的蹄下有风旋汇聚,悬崖峭壁当可如履平地。”陈归道。 鹰隼为了展现一番宝马的能力,抬手一拍踏云,只见这匹宝马扬起前蹄,开始奔跑。 屋子虽然足够大,装得下数百人,却难以让马匹奔跑。 众人以为踏云只是来回跑两步,让大家见识见识速度即可,结果当踏云快要撞上墙壁居然不减速。 在人们的惊呼中,踏云直接踏上墙壁,在垂直的墙壁上狂奔! 木屋是圆形构造,十分高大,一层与二楼的包间之间有着宽敞的距离,踏云就在这段空地般的墙壁上奔驰起来,速度之快犹如旋风。 渐渐的,大厅里出现狂风,一楼的众人被吹得头发狂摆。 那狂风是踏云狂奔而形成,凝成风柱,大厅里几个瘦小的蛮人直接被风柱卷了起来,双脚离地,吱哇大叫。 鹰隼很是得意。 一声呼哨唤回了宝马。 一楼大厅内沸腾起来,赞叹声此起彼伏,都在夸宝马良驹。 陈归淡然一笑,道:“梅兄弟觉得,这匹马如何。” “好马!”云缺赞了句之后,道:“就是已经认主了。” 陈归的目光微微晃动一下,现出一丝赞许之色。 别人只看到宝马如何难得,如何神俊,而云缺看出了最关键的东西。 鹰隼能轻易唤回踏云,说明宝马早已认主,谁买了去,很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时鹰隼报出底价,引来一阵惊呼。 白银三十万两! 这还是起拍价而已! 听到这种天价,云缺都心惊不已。 太贵了! 云缺现在也算有钱人,身上的银票就有十多万两之多,结果连半匹马都不够。 加价声开始出现。 三十一万,三十二万。 很快达到四十万! 之后的加价声变得稀少起来,能拥有如此财富的毕竟不多,至少是各大部落的族长一类。 “五十万两。” 陈归忽然开口,道出一个惊人的价格。 云缺知道这位是来买马的,没想到人家的财力如此惊人,五十万随口而出。 听到五十万的报价,鹰隼大笑起来,很是高兴。 踏云的价格越高,他的收获越大。 五十万的价格一出,大厅内安静下来,没人再加价。 宝马虽然难得,但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如此高价,很难有人敢再往上加。 云缺本以为踏云的价格就此定格,结果对面包间里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五十五万。” 一口气加了五万两! 云缺表面淡定,实则心里全是酸水。 五万两啊! 击杀宏河得来的那柄冰晶飞剑,房石才出五万两收购,人家居然一口气直接加五万两! 一万两一加不行吗? 草原人都这么有钱吗? 云缺觉得自己好歹也是皇城里混过的人物,结果到了草原,好像成了土包子一样。 往往酸过之后,就是甜了。 云缺很快心里变得甜丝丝的,两只眼睛里的瞳孔几乎变成铜钱模样。 云缺看到了商机! 十万大山太远,还危险,去那边挖矿容易被巫族抓住炼成蛊。 草原就安全多了! 地广人稀,抢了就跑啊! 云缺看到的商机,是一份没本的买卖,这种买卖是他和梅钱最喜欢的一种。 反正从大燕到大晋,与草原人都是世仇,没有黑铁城之前,边关周围的村落城镇没少被草原人劫掠。 草原人就是干这种没本的买卖出身,云缺自然不会客气。 黑吃黑,多公平。 听到女子的报价声之后,陈归朝着对面包间望了一眼,看不到人,有窗纱遮挡。 沉吟了一下,陈归道: “六十万两。” 哗!! 大厅内再次沸腾! 片刻之间,从五十万涨到六十万,加价的双方绝对在斗富! 云缺很想问问陈归和对面包间里的女人,你们家是不是都有矿啊? 五万两五万两的加,家底儿得有多少? 六十万的价格一出,对面包间安静了下来,不再加价。 鹰隼问了三次可有人加价,无人回应,于是就此落锤。 陈归以六十万两的天价,买下了宝马踏云。 天鹰部的人登上二楼,送来一件镶金挂银的马鞭,代表着宝马的归属。 陈归直接甩出六十万两银票。 拿钱的时候,风轻云淡,甚至没多看银票一眼,好像那些银票都是废纸一样。 等天鹰部的人退了出去,云缺好奇的打听道: “陈老哥做什么买卖,家业够大的。” “玉石铁器之类的小生意,不值一提。”陈归微笑道。 听得出人家在敷衍,云缺没在多问。 本以为拍卖会就此结束,结果鹰隼命人又拉出来一匹马。 正常情况下,最贵的宝马踏云肯定是压轴之物,是最后一件,不料踏云之后,还有一匹马。 此马一出现,立刻引起一片喧哗。 因为这匹马不是自己走上来的,而是被躺着拖上来的,拖死狗一样。 云缺看得十分新奇。 这匹马始终趴在地上,浑身遍布淤青,不知被别的马踩的,还是被人打的,闭着眼睛,除了有呼吸之外,乍一看还以为是死马。 而且躯体很小,不足刚才的踏云一半,别说比宝马了,比普通草原的马匹都不如。 按照大小来看,基本就是个骡子。 不仅体型像骡子,连模样都像,浑身杂毛,马脸很长,尾巴发秃,瘦小枯干。 更让云缺吃惊的还在后边,鹰隼直接报出十万两的起拍价。 云缺听完嗤之以鼻。 十万两买个骡子,谁能那么冤大头! 报价之后,鹰隼说明如此高价的缘由,因为这匹小马与宝马踏云同出一胎,是双胞胎。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同胎之马天壤之别。”陈归以老道的经验,给出了总结。 “骡子而已,买回去拉磨吗,傻瓜才买。”云缺赞同着陈归的判断。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鹰隼想要趁着这次拍卖会找个冤大头,处理掉这匹小马。 话刚说完,云缺忽然听到耳畔深处传来妖魂月魁的声音。 “买它!” 第266章 只劫财不劫色 云缺愣了一下。 看了看台下那匹半死不活的骡子,心里一阵疑惑。 有外人在,云缺不好多问,月魁只说买它两个字,再无声息。 这下云缺为难了。 十万两可不是小钱儿,云缺身上满打满算只有十四万两。 金矿一车都没运回去,一朝暴富的美梦早随着山岳力士的坍塌而破碎。 让自己拿出几乎全部身家买一只破马,云缺可舍不得。 可不买的话,容易错过一次难得的契机。 月魁有着古老的妖族血脉,它肯定看出那匹小马有着非同寻常的地方,所以才会突然提醒。 云缺紧紧皱眉,生怕妖魂戏耍自己,这是没准的事儿。 大厅里没人加价。 小马的状态和气息,大家有目共睹,总不能凭着与宝马同出一胎,就花十万两买个名号。 名号那东西又没用。 犹豫了良久,眼看着鹰隼命人将小马拉走,云缺一咬牙,大吼一声: “十万两,我要了!” 搏一搏,骡子变宝马。 云缺决定相信妖魂一次。 大厅里再次议论声四起,谈论最多的是败家俩字,连鹰隼都觉得意外,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人真买。 那小马与宝马踏云同出一胎不假,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扯谎是没用的,关键小马实在普通,而且平常总被踏云欺负,不是踢就是咬,根本不像同一个血脉,反而更像仇家。 以至于小马常年伤痕累累,现在站起来都费劲,别提跑了。 鹰隼都没敢问三遍,直接一锤定音,指着云缺所在的包间吼道: “归你了!” 那意思你敢反悔,吃不了兜着走。 云缺的报价,不仅震惊旁人,连陈归也为之惊讶起来。 陈归从新打量了一番云缺,拱手道: “梅兄弟一掷千金,财力惊人呐。” 云缺呵呵一笑,同样拱手道:“比不得陈老哥,我就是随便玩玩,忽然想起家里有个磨,正好买个骡子回家拉磨玩。” 陈归始终稳重,此刻不由得现出惊奇之色,道: “梅兄弟做何生意,身家竟如此雄厚。” “唉,别提了,以前有两座矿,一金一银,放了半年没管,前阵子再一看被人给挖空了,你说倒不倒霉。”云缺唉声叹气,脸上的悲伤完全发自内心。 矿是真没了,不是胡编乱造。 陈归察言观色,看得出云缺应该没说谎,不由得更加好奇起来,道: “既然矿场丢失,以后梅兄弟如何营生呢。” “小事儿,我家没什么钱,不过我那岳父老泰山富甲天下,他家里穷得就剩下钱了,我不帮他花,他的钱都能长毛儿。”云缺道。 陈归点点头,道:“梅兄弟果然是乘龙快婿,有你这么个女婿,你那岳父大人一定……非常高兴。” 非常高兴四个字,陈归说出的语气十分委婉。 其实他想说的是,有你这个女婿,你老丈人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十万两买个骡子回家拉磨,这种女婿不拉出去喂狗留着过年么。 “那是当然,我那岳父泰山就这种脾气,我不帮他花钱,他就骂我是混账,你说我能怎么办,只好满足他老人家的心愿,百善孝为先嘛。”云缺勉为其难的道。 陈归的眼皮跳了跳,干笑两声,心说我要有你这种女婿,当天就得掐死。 很快天鹰部的人又送来一个马鞭,也是镶金带银。 掏钱的时候,云缺可没有陈归那么痛快。 掏一张银票,咬一咬牙,掏一张,咬咬牙。 知道的,是在心疼钱,不知道的还以为牙疼。 好不容易拿出十万两银票,天鹰部的人在旁边等得直打哈欠。 拍卖会里人来人往,消息很快传遍天鹰部,用不了几天就得传遍草原,当然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肯定不是宝马踏云拍出六十万两高价,而是有个愣头青十万两买马骨,用天价买了只骡子回去。 第267章 一半清蒸一半红烧 有陈归在前面吸引天鹰部的人,云缺从后窗走得十分顺利。 很快溜出天鹰部。 云缺健步如飞,扛着小破马一溜烟消失在草原深处。 狂奔的时候,云缺听到天鹰部里响起刺耳的呼哨声。 显然是鹰隼在呼唤宝马踏云。 呼哨声接连不断,从最开始的悠长,到后来的急促,最后呼哨声都带着沙哑的音调。 从声音即可判断,鹰隼正在恼羞成怒。 踏云马,他叫不回来了。 云缺对那个陈归有点敬佩,此人在御马之道确实有过人之处。 呼哨声虽然响彻天地,云缺一点不在乎。 扛着的小破马跟头死驴一样,动都不动,别说回去了,估计让它跑两步都难。 一口气跑出十多里,云缺停下脚步。 把小破马放下来,看着它半死不活的模样,云缺有点后悔。 十万两啊! 差不多全部家底儿! 就买了这玩意。 骑都不能骑,还得扛着跑,我图个啥呢? 云缺坐在地上开始盘算。 不行,十万两一定得弄回来。 要不然容易睡不着觉。 天鹰部这场拍卖会,明摆着是一次黑店,买家出钱买马,最后被黑吃黑,人财两空。 这种买卖,天鹰部肯定没少干。 但拍卖会还有那么多人,说明在草原上,黑吃黑的情况早已司空见惯。 那就方便了。 还去什么北域拉妖骨,现成的富贵就在眼前。 “天鹰部,等着吧,我早晚把你们整个部落搬空!” 云缺咬牙切齿的发下宏愿。 云缺自言自语的时候,小马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又重新闭上,趴在一旁装死。 云缺试了各种手段,又踢又拽,小破马就是不动弹。 没办法,云缺喊道: “月魁姐!这匹马到底有什么神异之处,值十万两银子?” 很快耳畔传来妖魂似笑非笑的声音: “我哪儿知道,你买的马,又不是我买的。” 云缺错愕了一下,怒道: “你不知道?那你还让我花十万银子买马!” 妖魂得意的道:“我看它顺眼,反正不花我的钱。” 云缺咬牙切齿怒不可赦,几乎要抓狂,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声音温和的道: “姐呀,你家祖坟在哪呢。” “明知故问,当然在北域妖都喽,有种你去挖呀,哈哈哈哈!”妖魂开心的笑道。 “戏耍我,你有什么好处!”云缺怒道。 “识海里太无聊,姐姐就喜欢看你抓狂的模样,有趣极了哈哈!”妖魂笑道。 “我那是一点点赚下来的辛苦钱!将来留着讨媳妇的!”云缺懊恼道。 “骗鬼呢,你那些钱都是连坑带骗弄来的,坑一次皇帝一万两,别以为我不知道。”妖魂道。 “皇帝无德,人人得以坑之!”云缺义正言辞的道。 与妖魂说话的时候,云缺发现旁边的小破马始终竖着耳朵。 啪! 云缺一巴掌把马耳朵拍倒,小马哼唧了两声,还是装死。 “好歹大价钱买的,没用也扛回去,天天拉磨。”云缺道。 “别看它又瘦又丑,比那匹踏云好得多。”妖魂的声音传来。 “哪里好?比踏云肉质好么?回去我尝尝。”云缺气呼呼的道。 “你看看它身上的伤痕。”妖魂道。 云缺仔细看了看,缓缓锁起眉峰。 小马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被其他马匹踢咬过多次,而且伤痕的深浅截然不同,有些伤痕已经存在了很久,像是从胎里带来的一样。” “莫非在马肚子里的时候,这破马就被踏云欺负?”云缺狐疑的道。 “同胎之争,古老妖物才能拥有的传承,真正的强大妖兽,尚未出生,便开始争夺养分,甚至会扼杀同胎的其他兄弟姐妹。”妖魂道。 “如此一来,只能说明踏云是宝马。”云缺看了眼小马,道:“这破马爹不疼娘不爱,养分不足,先天不全,残废一个,更不值钱了。” “不一定,它与踏云差距极大,无论体魄还是力量,都远远不及,它却能在踏云的掠夺挤压下顺利出生,可见必定有特殊之处,尤其出生后它还被踏云一直欺负,你不觉得这种事有些奇怪吗,难道天鹰部,会没有足够的草料。”妖魂道。 云缺沉吟道: “同为一胎,却要相残,是有点奇怪,可能踏云看它不顺眼。” 妖魂呵呵一笑,道: “难道就不能是嫉妒。” 云缺狐疑道:“踏云会嫉妒这匹破马?” 小马浑身杂毛,骡子一样,以踏云那种宝马,应该半只眼都看不上才对,就像皇族太子,看不上街边乞丐。 两者的差距实在太大。 “让它跑起来,试试便知。”妖魂道。 云缺挽起袖子,把小马硬生生给拽起来,让其四蹄着地。 “给你个机会,如果跑得快,可以不拉磨。” 云缺说着翻身上马,用脚一扣马肚子。 小破马颤颤巍巍,往前挪步。 别说奔跑,行进的速度还没云缺正常步行快。 云缺叹了口气,就不该对这种破马抱有幻想。 “月魁姐,晚上咱俩吃饺子,驴肉馅的。” 妖魂好奇的声音传来:“驴在何处?” “我骑的不就是驴吗!比驴都慢,要它何用!晚上包饺子吃!”云缺怒道。 还别说,一提驴肉饺子,小马立刻加快速度。 这下跑得比驴快了。 云缺面带狐疑的看着小破马,怎么这家伙好像能听懂人言似的? 为了测试小马真正的速度,云缺把马鞭拿了出来,一顿猛抽。 抽两下,小马快跑一段距离,不抽了就减慢速度。火山文学 一抽就快,不抽就慢。 “我知道这马是什么品种了。”云缺叹了口气,道:“贱马!” 别的马只要吃疼,肯定狂奔。 这匹破马倒好,不打不走,不是贱马是什么。 妖魂出主意道: “找些诱饵,比如丹药之类的东西,悬在马头,看它肯不肯跑。” “我试试。” 云缺翻了翻兜。 养元丹一粒也没有,上次一口气都被妖魂给吞了,金沙草原本还有些,都被放在斩妖司留着泡澡用。 现在云缺身上只剩下两粒养颜丹。 为了测试小马的速度,云缺拿出一粒养颜丹,用细绳掉在马鞭上,伸到小破马头顶前方。 “闻闻,正宗的养颜丹,三万两一粒,想吃就快跑。” 云缺说完,忽然觉得身体往前一倾,有那么一瞬间眼前发黑。 晃了晃头,云缺仔细感觉一下,一切正常。 怎么回事? 云缺还以为是神魂受创的后遗症,可往前一看,立刻瞪起眼睛。 马鞭上,空空如也! 只剩下一根细绳在前后晃荡,其上的养颜丹踪迹皆无! “丹呢?” 云缺拿过马鞭仔细看了看,细绳是被扯断的。 再看了看小破马,正嚼着什么东西。 养颜丹被马吃了! 小马吃灵丹,云缺并不意外,毕竟丹药的气息对牛马之类也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让云缺震惊的是,小破马什么时候吃掉的灵丹! 马鞭三尺始终拿在手里,这么近的距离,云缺居然毫无察觉。 这一点,实在惊人。 跳下马,云缺来到正面,抬手掐住马嘴,道: “吐出来,否则我吃了你!一半清蒸一半红烧!” 云缺的道理向来简单。 马吃了丹,我再吃了马,相当于丹药最后还是进了我肚子,至少不陪。 小破马两眼无光,张开大嘴,那意思好像在让云缺看,丹药早没了。 小马的模样可怜兮兮,好像在卖惨。 云缺愈发疑惑起来。 这匹马,难道如此通灵? 为了测出小马的根底,云缺一咬牙把最后一粒养颜丹拿出来。 这次为了稳妥起见,将马鞭和妖刀绑在一起,加长了距离,灵丹悬着的地方距离马头一丈远。 任凭细线如何晃动,只要云缺还在马背上,小破马就肯定吃不到灵丹。 准备好一切,云缺开始了第二次试验。 丹药刚伸到马头,云缺的耳边忽然炸起风声! 风啸的强烈程度好似陷入飓风当中一样,两侧的草地犹如被某种可怕的力量往后抽走。 并非草地在动,而是小马在飞奔,风驰电掣! 要不是云缺有足够的修为,从小马开始狂奔那一刻就被甩下来了。 云缺大为惊讶。 这种速度比飞行法器快得多,绝不亚于宝马踏云! 原来自己捡到宝了! 陈归用六十万两白银买到的踏云,云缺只花费十万两,简直赚大了! 高兴不到片刻,云缺就惊呼起来。 小马由于吃不到灵丹,一个劲狂奔,只看丹药不看路,冲向一座小山。 其实不算山,就是块大岩石而已,有两丈高。 小马发疯似的冲向岩石。 云缺发现岩石的时候,已经晚了,由于小马的速度太快,刚刚看到,立刻抵达近前。 云缺根本来不及收回灵丹,小马一头撞了上去。 云缺一闭眼,浑身气机运转。 如此速度的撞击,不动用气机连云缺也受不了。 可随后云缺更加奇怪起来。 没有丝毫撞击的力道出现! 再一睁眼,前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回头看去,刚才那块巨石早已远远甩在身后。 这是马么,穿山甲吧! 云缺立刻抬起马鞭,收起丹药。 没了灵丹,小马停了下来,累得吭哧吭哧直喘。 云缺下马后,神色凝重起来。 刚才那块巨石,绝不是跳过去的,而是穿过去的! 云缺现在终于明白过来,眼前这匹瘦小枯干的小破马,不仅快如闪电,还有着一种奇异的能力。 空间挪移! 第270章 气死人不偿命 武者修炼体系,每一个等阶的名字都能表达出当前境界的威能与特点。 九品练体,八品炼骨,七品炼神,这是下三境,均为修炼自身本体。 从六品开始,便是中三境。 六品宗师,意为对武道的掌握达到宗师水平,能完美掌握肉身之力。 五品金身,说明此境武夫刀枪不入,肉身强悍到极致,金身不败。 四品破军,代表着周身气机控制到极致,甚至可以用气机凝炼出无形阶梯,踏空而行,一己之力破千军,大道朝天任我行! 阜南王此刻展现的气机控制,绝对超过五品,只笼罩云缺一人,对周围人毫无影响,更无人察觉,甚至连蝴蝶都可随意飞过。 云缺断定,阜南王绝对达到了四品破军境! 四品武夫,云缺第一次见到,对如此程度的气机掌握羡慕不已。 震惊之余,云缺立刻如实答道: “第一步!”火山文学 阜南王收拢了气机,黑着脸道:“云侯学问了得,风流也能划分,你来说说,风流共分几步呢。” 云缺好整以暇的道: “分三步!风流第一步,卿卿我我,第二步,缠缠绵绵,第三步,同床共枕。” 阜南王点了点头,放心了一些,又觉得好像什么地方有点不对。 尽管没到第三步的同床共枕,前两步怎么好像差不多呢? “过犹不及,风流过头容易风寒。”阜南王警告了一句。 “王爷此言有理,晚辈受教。”云缺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随后小声道:“王爷昨晚,没风寒吧?” 阜南王的眼皮又开始哐哐直跳。 牧晨现在算明白了,眼前这小子就是个没皮没脸的滚刀肉。 其实这种人好对付,不给好脸色也就是了,可偏偏牧晨的小辫子被人家抓住了,他昨晚与红颜幽会,云缺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时有新客人登门拜见,牧晨瞪了云缺一眼,去接待贵客。 云缺松了口气。 本以为给阜南王留个好印象,没想到好印象都在昨天的拍卖会上被拍了个稀碎。 将就着处吧,反正大家都有把柄。 大哥不笑二哥,螺蛳不笑蚌壳。 阜南王府的酒宴,与皇城里的截然不同,桌上几乎全是肉菜,在座的绝大部分是武将,吃起饭菜那叫一个痛快,跟一群饿狼进了羊圈差不多。 云缺那种吃相,在皇城里自然会被嘲笑,但在黑铁城里实在正常不过。 反而吃得慢的,吃得少的,会被笑话。 由于是侯爷的身份,云缺自然与阜南王一桌,认识了不少武将与城里的大商贾。 一听说云缺是皇帝新封的那位平天侯,众人大为好奇,纷纷敬酒,夸赞云缺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已经是侯爵之位。 武将们对侯爵的位置不感兴趣,大多好奇着云缺与炎狼军和红莲教的两次大战,刨根问底的打听经过。 云缺只好给这帮边关武夫讲述了一番,听得众人连连称奇,更有甚者跳起来大骂蛮族阴险。 别人听得过瘾,云缺讲了半天根本没吃多少东西。 等他想要填饱肚子,一看桌上已经空空如也,一堆盘子干干净净,像是被一群恶狗舔过一遍似的。 客人们酒足饭饱,相继告辞。 阜南王府渐渐清静下来。 云缺饿着肚子开始寻么吃的。 王妃看出云缺没吃饱,微笑道: “云侯等着,一会儿我们还有家宴,我亲手包的饺子,让你吃个够。” “多谢王妃!”云缺道。 天色渐晚。 王府大厅内又重新摆了一桌酒菜,这次都是家里人。 王妃,牧忍,牧青瑶,还有位王府的老管家,加上云缺。 阜南王在送客,尚未回来。 既然是家宴,没太多讲究,都是家常菜,外加一大锅王妃亲手包的饺子。 从桌上的家常菜,云缺看得出阜南王一家其实没什么排场,与正常人家差不多少,不像皇城里的那些王公贵族,吃个宵夜也得山珍海味。 这一点,让云缺觉得很是亲切。 做人就该如此,王爷侯爷又如何,即便是皇帝又怎样,还不都是人么,两只胳膊两条腿,脑袋一掉准咽气,又不是大罗金仙,谁也不比谁高贵到哪去。 云缺确实饿了,看见满桌饭菜眼睛都发光。 比云缺眼睛还亮的,是对面的牧忍,这位王府世子眼睛都冒蓝光,一个劲咽口水。 云缺想起来在寿宴上没见到牧忍,不知这位世子去了何处。 阜南王在送客,王爷没入席,别人不好动筷。 王妃笑容满面的道: “两个孩子都饿了,不用等王爷了,你们先吃,不够还有呢。” 牧青瑶道: “还是等等吧,父王很快回来,哥,你很饿么?” 牧忍咽了下口水,还是一个字,道: “饿!” 王妃解释道:“你哥不喜人多,一直在后院练拳,一天没吃东西了。” 牧青瑶道:“那哥先吃吧。” 牧忍摇头道:“等!” 意思是等阜南王。 既然没人动筷,牧青瑶趁机给云缺介绍道:“我哥是六品武者,已经修至巅峰,很快会达到五品。” 云缺笑着抱拳道:“世子殿下年少有为,佩服佩服。” 牧青瑶随即道:“哥,这是云缺,他救过我好几次呢。” 牧忍撇了眼云缺,哼了声,道:“弱!” 牧青瑶和王妃此时都有些尴尬。 牧忍是个倔脾气,不会与人应酬交往,别说没女人,连个朋友都没有,从小孤僻到大。 王府老管家叫牧忠,此时连忙打圆场道: “云侯勿怪,世子不善言辞,并无恶意。” 云缺点头表示理解,笑呵呵的道: “世子言简意赅,一针见血,在下只有区区七品修为,实在有些弱,登不上台面,今日得见世子雄风,方知武夫之道就该如此,一拳破强敌,一字定乾坤!” 云缺说得很是客气,摆明了捧着世子,这番话说完,王妃和老管家都放心下来,认为云缺脾气好。 只有牧青瑶看到云缺嘴角的笑意,知道自己的哥哥怕是要吃亏。 果不其然,云缺话锋一转,对着牧忍抱拳道: “小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敢问世子殿下,尊姓大名啊?” 这下王妃和老管家全都怔住了。 牧忍向来说话只说一个字,可名字是两个字,云缺这么一问,相当于甩给牧忍一个难题。 牧青瑶无奈的捂住了额头。 她就知道云缺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报仇都不隔夜。 这不,报复来了。 牧忍愣了一下,眼角一阵抽搐。 说全名吧,坏了他自己的规矩,不说吧,人家客客气气的问到这了。 牧忍沉吟一下,冷声道出一个字: “忍!” 只说了牧忍中的忍字。 但一字双关,忍不仅是名字,也代表着世子现在忍着不发火,那意思在警告云缺别惹我,忍无可忍我就不忍了。 云缺是什么人,哪能就此罢手。 你不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么,你不是一见我就说弱么,好!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气死人不偿命。 “牧忍,久仰久仰,不知世子殿下今年贵庚啊?”云缺笑容满面的道。 名字能用一个字代替,岁数你用一个字来试试。 反正十岁到头。 牧忍这下被问住了,脸憋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莫非世子沉迷武道,不知年月,连活了多大都忘了?如此境界,实在令人敬佩!” 云缺笑呵呵的下套,道:“在下虽然境界不高,但战力还不错,寻常六品从来看不上眼,不如我们比试比试。” 牧忍气得直喘粗气,一拍桌子指着云缺道: “斗!” 斗,代表着比斗。 云缺就等着牧忍说这个字呢。 “世子果然豪迈!好,咱们就来一场文斗,以字为题,必须对仗工整,按字数吃饺子,对上了几个字,便能吃几个饺子。” 武夫不怕别的,就怕饿,云缺看得出牧忍快饿疯了,正好拿饺子做赌注。 云缺看了眼牧青瑶,道: “我们三个均为小辈,在这里文斗一番,博王妃一笑,我先来,天……” 云缺说了个天字,拉着长音儿,牧忍一听只有一个字,立刻放心下来。 他也饱读诗书,别看不爱说话,文采是有的,这种对仗的游戏,他手到擒来。 不料云缺根本没说一个字,而是道: “天对地。” 牧青瑶接道:“雨对风。” 三个字,牧忍自然说不出口,气得直咬牙。 云缺笑呵呵的给牧青瑶夹了三个饺子,自己又夹了三个,直接扔嘴里,大嚼特嚼。 牧忍瞪着眼睛,直咽口水,又无可奈何。 “山花对海树。”云缺接着道。 “赤日对苍穹。”牧青瑶接道。 又是一人五个饺子,牧忍干瞪眼,答不上来。 “雷隐隐。”云缺道。 “雾蒙蒙。”牧青瑶道。 “日下。”云缺道。 “天中。”牧青瑶道。 云缺又五个饺子进肚。 牧青瑶吃不下,面前的盘子里堆了一圈饺子。 肚子里有点食物,云缺更有精神,道: “风高秋月白。” “雨霁晚霞红。” 牧青瑶张口就来。 “牛女二星河左右。” “参商两曜斗西东。” “十月塞边,飒飒寒霜惊戍旅。” “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渔翁。” 两人一人一句,对答如流,云缺吃了个半饱。 王妃在旁边看得无奈苦笑,老管家牧忠一个劲挠头,这次没法儿打圆场了,总不能代替世子去对仗。 牧忍两只手按着桌子,看云缺一口一个吃饺子,他快要被气炸了,本来就饿,现在气得肚子都跟着抽筋儿。 云缺继续道: “晨对午。” 牧青瑶刚要张口对答,牧忍实在忍无可忍,一把抓住装饺子的大锅,怒声道: “晨对午,夏对冬!下饷对高舂,青春对白昼,古柏对苍松!垂钓客,荷锄翁,仙鹤对神龙!凤冠珠闪烁,螭带玉玲珑。三元及第才千顷,一品当朝禄万钟。花萼楼间,仙李盘根调国脉,沉香亭畔,娇杨擅宠起边风!” 说完抓过大锅,闷头狂吃。 王妃,小郡主,外加老管家,此刻全都张着嘴,满脸惊奇。 阜南王这时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到牧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字,牧晨也惊讶不已。 儿子这得受了多大刺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字,平常一年也听不到儿子说这么多话。 等阜南王落座,一锅饺子已经被吃光,牧忍满嘴流油的抬头,正好看到自家老爹的目光望来。 这下牧忍更难堪了。 云缺早把饺子吃完,这时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等着开饭,一副我什么都没吃的模样。 桌上只剩牧青瑶面前还摆着一盘没吃下的饺子。 小郡主将饺子推到牧忍面前,道: “帮哥晾的,不热了,哥快吃吧。” 小郡主是懂得祸水东引的。 牧忍刚被云缺气个半死,这下又被自家妹子坑了一下,气得满脸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阜南王拿起筷子,道:“一起吃罢。” 家宴自然要热热闹闹,没有那么多礼节,大家纷纷动筷,准备吃饭。 阜南王刚刚夹起一片肉,还没等送进嘴里,大厅外走来一道身影,身穿道袍,面如美玉,带着一身沉沉杀气。 正是国师,凌妙清! 第271章 王爷好眼光 国师出现在阜南王府,不请自来。 云缺颇感意外。 凌妙清不在缥缈阁,怎么到了黑铁城? 牧晨目光平静,缓缓起身道: “国师大驾光临,小王有失远迎。” 凌妙清站定于大厅中心,淡然道: “王爷无需客套,今日前来,只为一件事。” 凌妙清一双剪水之眸扫过酒桌,目光冷淡,即便阜南王也无法让她出现丝毫情绪波动。 可看到云缺的时候,凌妙清的目光明显停顿了一下,绝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恼意。 云缺坐得笔直。 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心里在打鼓。 该不会,凌妙清千里迢迢到黑铁城找自己麻烦吧,她这么闲么? 牧晨笑了笑,道: “正好本王设下家宴,国师的事,若是不急的话,不妨喝上两杯再办。” 凌妙清瞥了云缺一眼后,将目光落在阜南王身上,道: “不算太急,不过酒宴就免了,我此次奉旨前来,取你人头。” 取你人头四个字,冷冰冰带着千重杀意。 王妃大惊失色,怔在原地,牧忍豁然站起,周身气机涌动。 牧青瑶紧锁着秀眉,快速思索对策。 云缺也吃了一惊。 殷子受对自家人下手,实在够狠的,邵武国那边不管,先拿阜南王开刀! 这皇帝是典型的窝里横,出门是孙子,在家是魔王。 云缺有些想不通,以凌妙清的地位,居然肯帮皇帝来杀阜南王。 红莲教攻打皇城的时候,凌妙清都没管皇帝死活,要不是魔莲的莲子对她有大用,云缺估计这位国师应该与监正一样,站在旁边看好戏,不会出手。 大厅里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牧晨的神色始终冷静,淡淡一笑,道: “小王有一问,不知国师这次,是替陛下第几次出手。” 凌妙清冷漠道: “最后一次。” 牧晨缓缓点头,道: “国师承诺陛下三次出手的机会,看来都用到了刀刃上啊。” 这句话,显然是嘲讽之言。 如此强大的一份助力,被皇帝彻彻底底的浪费掉。 听到这里,云缺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国师曾经承诺殷子受出手三次。 面对国师的杀意,阜南王毫无惧意,平静道: “看来小王这次在劫难逃,无论开出什么条件,国师也不会收手了,一旦违背承诺,国师将来的心境必生裂痕,修为再难有进境。” 凌妙清冷漠道: “你明白就好,我可以送你个痛快,一剑毙命,不会涉及你的家人。” 阜南王颔首道: “国师这般强者,想必一言九鼎,本王相信你不会伤及我的家人,不过,本王并不打算坐以待毙。” 阜南王话音刚落,大门口传来轰隆一声闷响。 一道厚重的铁门落下,将门口封死,同时窗户也被封住! 铁门落下之前,两名身着重甲的将军冲进大厅,这两人是阜南王手下的大将,均有五品修为。 另一侧,青禾的身影如鬼魅般现身。 三位五品金身境武者,加上阜南王这位四品破军,屋子又被封死,如此范围,武夫的威胁将扩大到极致! 阜南王早有准备。 这间大厅早被改造成铜墙铁壁,即可困住强敌,也可在敌袭之际充当堡垒。 牧忍也准备好战斗,目光冷冽的盯住国师。 眼看着双方剑拔弩张,牧青瑶急忙出言道: “国师莫要出手!国师应该清楚,我父王坐镇边疆多年,驻守黑铁城,抵御草原强敌,若阜南王一死,黑铁城将无主,到时候血蛮大军若杀向天祈,无人能阻止,皇城将被草原人踏成废墟!” 小郡主拿出了江山这份筹码,结果国师丝毫不以为意。 凌妙清寒声道: “晋国之存亡,与我再无牵连,杀了阜南王,我便返回宗门,凡间琐事,没兴趣过问。” 牧青瑶脸色发白,急切的道: “我可以转投国师门下,弃儒修道,只求国师能放过父王!” 牧青瑶实在没办法,当年监正与国师都想收她为徒,小郡主只能试一试能否打动国师。 凌妙清看了牧青瑶一眼,冷淡道: “你确实是修道的好苗子,如果不在意杀父之仇,以后你可来天一道宗,拜入我门下。” 一句话,彻底让牧青瑶绝望。 国师可以收她为徒,却不会放过阜南王。 牧忍将双拳捏得咔咔作响,低吼出一个字: “杀!” 青禾与两位将军同时气机暴起。 阜南王往前踏出一步,整个人变得锋利如刀,狂暴的气机几乎在他身周形成肉眼可见的风旋。 破军境武夫,其战力达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 “本王料到国师早晚会来,你我之间,难免一战。”牧晨冷冽道。 “区区十余年,便能冲进四品破军境,王爷在武道上的天赋实属不俗,可惜,你不是我的对手。” 凌妙清说罢,身上爆发出一股无比恐怖的气息波动! 那气息无形无质,却带着山岳般的力量,连屋中的空气都变得阻塞起来。 牧忍只觉得自己陷入泥潭,别说出手,他连往前迈一步都做不到,硬生生被压制得跌坐在地。 王妃,小郡主与老管家更是瘫软在椅子上,一句话说不出来。 在凌妙清散发出这股气息的同时,封住门口的铁门与铁窗传来奇怪的响动,嘎吱吱,极为刺耳。 一条条细密的裂痕在铁门上出现。 越来越多! 直至一声闷响,特制的厚重铁门竟碎裂成满地齑粉! 铁门一碎,屋内立刻吹出一阵狂风,仿佛有某种力量压制过久,瞬间爆发,竟响起一道炸裂之音! 青禾与两位铁甲将军不由得往后连退数步,被气浪险些掀翻。 阜南王尽管脚下没动,平静的神色却渐渐变得阴沉起来,目光中充满忌惮。 凌妙清根本没动手,只用气息就将身为四品的阜南王彻底压制! “化神威压……” 牧晨艰难的从口中道出四个字。 他料到皇帝会派出国师这份杀手锏,所以早做好了迎战国师的准备,认为以自己的四品境界加上一众五品将军,即便硬拖,也能将国师拖死在黑铁城。 国师的底细,没人知道,更没人见过国师出手,外面的传闻都认为国师是四品高手,连阜南王也觉得国师至多只有四品程度。 要知道四品强者,都能去学宫应聘先生了,哪怕放在整个云州也能成为一方人物。 可牧晨万万没想到,凌妙清此刻竟散发出三品强者的恐怖气息! 道门三品强者,绝非牧晨能抗衡的存在,若凌妙清愿意,人家能杀掉屋子里的所有人! 此时此刻,阜南王的心已经沉到谷底。 他知道今天怕是在劫难逃。 凌妙清冷哼一声,身前多出一把水纹般的长剑。 长剑一出,屋内的温度直转急下,地面瞬间铺满白霜。 “一剑而已,没什么痛苦,以你四品破军境的修为,挡不住三品化神。” 凌妙清抬起手,指向阜南王,水纹长剑如臂指使,剑尖对准了牧晨。 云缺此刻心头暗惊。 凌妙清今天散发出的威能,比之前不知强大了多少,如果在对战魔莲的时候动用这种力量,无需宋道理和七叔,凌妙清只要攻出几剑,嗜血魔莲会被活活砍死! 之前云缺始终没感受过凌妙清真正的能力,今天算开眼了。 道门强者,果然可怕! 更恐怖的是,凌妙清对阜南王毫无怜悯之意,同为大晋三柱国,说杀就杀! 云缺想起了妖魂说过的话。 道门强者,境界越高,越无情! 就在凌妙清即将出手之际,云缺忽然开口道: “等一下!国师既然来王府办事,我也是来办事的,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等我办完事,国师再动手也不迟。” 凌妙清冷冷的瞪着云缺,道:“你来办什么事。” “当然是大事!”云缺呵呵一笑,道:“敢问国师,皇帝让你来杀阜南王,还是让你来杀牧晨呢。” 凌妙清冷着脸道:“杀阜南王。” “国师稍等片刻,我的事儿快得很,马上就好。” 云缺心头一喜,有了主意,说罢转向阜南王,道:“刚才晚辈的提议,王爷不知考虑得如何了,答不答应,王爷一句话的事,灵芸郡主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本侯不才,备下厚礼,只求王爷能同意这门亲事。” 说完,云缺朝着阜南王眨了下眼。 牧晨心中生疑,拿不准云缺打着什么鬼主意,但事到如今,他除了与国师死拼之外,别无选择,只能相信云缺一次。 沉吟了一下,牧晨颔首道: “本王同意了。” 云缺急忙再次施礼,道:“王爷好眼光!小婿见过岳父泰山!” 这下不仅阜南王眼皮直跳,连国师的眼皮都开始狂跳。 我这边要斩杀四品的阜南王,你那边成亲来了? 王妃和牧忍愣在当场,不知云缺这是演的哪一出。 牧青瑶的神色则好转不少,她相信云缺肯定有办法化解这次危机。 施礼后,云缺又道: “既然本侯娶了灵芸郡主,就是牧家之人,王爷年岁也不小了,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小婿见不得岳父泰山终日忙碌,今天愿替岳父大人解忧,继承王位,我来做阜南王!” 云缺这番话,若是放在平常,绝对是大逆不道之言。 娶了人家闺女不说,还要夺了人家的王位,这不是狼子野心是什么。 世子牧忍将来才是阜南王的正统继承人,就算姑爷也没有抢王位的资格啊。 可如今这种局面,阜南王这三个字,代表着必死无疑。 谁在王位,谁掉脑袋! 牧晨目光一亮。 阜南王终于看懂了云缺的目的。 云缺是在钻漏洞。 钻圣旨的漏洞! 皇帝让国师来杀阜南王,可没说让国师来杀他牧晨。 阜南王,说白了是个王位,是个封号,是可以世袭的。 只要牧晨愿意,可以传给儿子,当然也可以传给女婿。 牧晨若有深意的看了眼云缺,眼中有几分担忧之意。 云缺则微微点了下头,示意有十足把握。 牧晨故作沉吟了一下,洪声道: “好!本王与贤婿一见投缘,看得出贤婿乃是人中龙凤,将来必成大业,今日就将王位传于你,从现在起,你云缺便是阜南王!” 第272章 猴子偷桃 云缺以蛮横到不讲道理的手段,要来了阜南王的王位。 偏偏牧晨给得相当痛快。 两人的一唱一和,即便连王妃都看出来其中有猫腻。 云缺顺理成章接替了阜南王的名头。 随后要过阜南王的蟒袍,披在身上,昂首环视,道: “从今天开始,本王执掌黑铁城,明日大排筵宴,先让黑铁城的百姓连吃三天,王府请客!” 两名将军不知如何回答,杵在原地发愣。 王府一大家子全看着云缺发呆。 云缺笑呵呵的道: “国师也来吃啊,免费的,三天不够的话,本王请你吃一年。” 凌妙清此刻脸色清冷,满眼杀意,恨恨的盯着云缺,寒声道: “当着我的面偷梁换柱,云缺,你有种!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云缺洒然一笑,傲然道:“既然国师非杀不可,现在我是阜南王了,国师动手吧!” “好!”凌妙清冷喝一声,面前的水纹长剑灵气大起。 “等等!” 云缺急忙叫停,道:“忽然想起一件事,当时在妖山的时候,国师可承诺过,你欠我一条命,你说下次想杀我的时候,我可以用这条命来抵债,国师亲口说的话不能不算啊,说话不算,以后会心境不稳,道心崩塌,一命呜呼。” 凌妙清现在就觉得心境已经不稳了,哪还用得着以后。 妖山的屈辱,险些成为她新的心魔,如今云缺旧事重提,凌妙清恨得银牙紧咬。 尽管气得不轻,凌妙清却无可奈何。 当时她的确说过这话。 其实是气话,当时云缺厚着脸皮要好处,拿救过她一次当功劳,凌妙清为了敷衍才说的这番话。 本以为曾经的承诺,不可能实现。 毕竟欠你一条命,和下次要杀你的时候抵债,这两个条件其实本来就冲突,相当于互相抵消掉了。 凌妙清根本没想过给云缺什么好处。 结果今天云缺当着她的面,表演了一场新王即位,凌妙清这一剑,也就下不去手了。 皇帝说得清清楚楚,要阜南王的人头。 殷子受可没说要牧晨的人头。 现在云缺成了阜南王,凌妙清又欠了一条命,她注定无功而返。 一袭道袍的国师,此时周身气息涌动,屋内狂风呼啸。 凌妙清此时散发的威压,比之前还要可怕,牧晨一度认为国师要暴怒出手。 随着狂风渐渐消散,凌妙清的冷语声响起: “他山之玉可攻石,云缺,你做得很好,我们两清!” 云缺立刻拱手笑道: “是国师大度!国师这次并非无功而返,你已经斩了阜南王一条命,毕竟欠的命,也是命,对皇帝的承诺至此完成,国师今后必定心境圆满,早日飞升,位列仙班!” 凌妙清一声冷哼,转身就走,一步踏出,人已经消失不见。 牧晨终于长吁一口气。 一场生死危机,化险为夷! 王妃只觉得浑身无力,被吓得不轻。 其他人纷纷放松下来,这次国师出现,太过突然,没人有准备。 幸好有云缺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对于云缺,在座的众人都很感激,不吭声的牧忍也认可了云缺,知道云缺今天帮了大忙。 然而等众人环顾四周,却不见云缺的影子! 牧青瑶焦急道: “云缺呢?怎么不见了!” 阜南王望向门外,沉声道:“他被国师掠走。” 王妃大惊,道:“那孩子会不会有危险?” 阜南王转身落座,道: “他能有什么危险,有危险的话,刚才早没命了,吃饭。” 第274章 假戏真做 若能解除双魂共存于识海带来的危机,对云缺来说即可皆大欢喜。 他与月魁不用互相吞噬,不用互相残杀。 最关键的是,云缺根本没把握吞噬妖魂,人家可是三阶妖王,自己才七品而已,境界差距太大。 “什么办法,姐姐快说!”云缺道。 “找一头血狸,抹掉神智,我以妖魂融入其肉身,这种手段类似夺舍之法,你们人族当中有强者能动用。”月魁道。 夺舍两个字,带着一种血淋淋的意味。 夺他人之躯,舍自身之壳。 完全是一种鸠占鹊巢的手段,堪称邪法,令人毛骨悚然。 云缺没想到月魁居然也能动用类似夺舍的能力,占据其他妖族之躯。 这样一来就简单多了,只要再找一头血狸,识海的弊端即可迎刃而解。 “北域,是不是还有很多血狸?”云缺试探着问道。 “除了我与父王之外,北域再无血狸。”月魁道。 “不会吧!连北域都没有了血狸,那怎么找啊!”云缺失望道。 “那是你的事,天下那么大,你慢慢找去。”月魁冷哼道。 “别的妖族行不行?比如猫妖狐妖老虎妖一类的,反正长得差不多嘛。”云缺用商量的语气道。 “不行!”月魁道。 云缺没辙了。 连北域那么大范围的妖族栖息之地,都找不到血狸的踪迹,其他地方肯定更难找了。 “妖都之王怎么没多生点后代呢……”云缺嘀咕了一句,道:“好吧,我尽量找找。” “别以为找到了就万事大吉,我们的神魂一旦分开,你会有致命危险,别忘了你是妖武者,刀断人亡。”月魁道。 云缺悚然一惊。 确实,差点忘了这一点。 妖魂若分出去,妖刀必断,到时候妖武者基本也就活不成。 吃惊之余,云缺从月魁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月魁只说你会有致命危险,而没说它会有危险。 正常情况下,妖魂与妖武者分离,双方都容易丧命,既然月魁这么说,说明它不会死。 云缺暗暗哼了一声。 凌妙清果然没说错,月魁肯定还有复生的能力。 人家的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我不怕,反正妖刀早断过一次,再断一次未必会死。”云缺道。 想起血狸一族的复生天赋,云缺不由得奇怪起来,问道: “月魁姐,你父王既然也能死而复生,它会不会在妖都大战中没死呢。” “不清楚,战场太乱,我没见到父王的踪迹。”月魁的声音带着一股疑惑,道:“那场大战来得太突然,而且很诡异,有父王坐镇,妖都其实不该覆灭。” “前朝斩妖司的战力很强,魏墨城又是绝对的高手,燕皇修为也极高,大燕这边的将军倾巢尽出,妖都肯定挡不住。”云缺道。 这番话绝非云缺在吹嘘。 前朝大燕的战力,晋国连十之一二都达不到,皇城内高手众多,可不是只有司天监一方力量。 以云缺估计,燕皇只需拿出十万禁军,即可轻易打败现如今大晋的禁军十二卫。 而且还是爷爷打孙子的那种横推。 无需费力。 大燕是强盛的,至少在燕皇的统治之下,兵强马壮的邻国邵武国只敢觊觎,不敢有任何动作。 第275章 试试也行 阜南王将麒麟镯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两眼,沉吟道: “品质上佳,难得一见的麒麟玉镯,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听到阜南王这么问,云缺更加笃定自己之前的猜测。 小镇上跟自己掰腕子的那孩子,肯定是阜南王的私生子! 否则哪有人收礼还要追问来历的,显然阜南王在担心着手镯的主人。 “赢来的。” 云缺如实道:“来黑铁城的路上,遇到个顽童与人比试力气掰手腕,一次一两银子,无人是对手,后来我上去试了试,结果赢了个镯子回来。” 别人听得很是惊奇,觉得那顽童的力气肯定不小,要不然也不敢定下一两银子的赌注。 阜南王不在乎银子的问题,他现在就想知道顽童的胳膊有没有被云缺给掰断。 一次一两,赢多少次才能赢个价值连城的麒麟玉镯? 云缺看得出阜南王眼底的忧色,道: “我费尽全力才赢了他,那顽童天生神力,我能断定他继承了强者之血脉,其父必定是了不得的人物。” 云缺这一记马屁拍得高深莫测,除了阜南王之外,没人听得出来。 拍马归拍马,云缺现在心头暗笑。 他与阜南王原本互相有把柄在手,现在明显云缺占据优势,又抓住阜南王一个小辫子。 私生子可不是小事。 抖搂出去,王府肯定鸡飞狗跳。 牧晨默默将麒麟镯收起,若有深意的看了眼云缺,道: “你与瑶儿,随我来。” 云缺与牧青瑶被带到王府的书房。 书房极其宽敞,书架上摆满书籍。 一张长桌,放着笔墨纸砚。 到了书房,云缺规规矩矩的站好,牧青瑶也面色凝重起来。 牧晨背着手,在书房内走了几步,看向云缺道: “你对大晋,有何看法。” 这种问题,云缺有些没想到,略一沉吟,如实道: “昏君无道,大厦将倾。” 牧晨将目光转向女儿,道:“你呢。” 牧青瑶眨了眨眼睛,想不通父王究竟有何意,如实道: “女儿之前觉得皇帝还算仁慈,不计前嫌重用前朝之人,现在终于知道,仁慈只是表象,昏庸才是本质,长此以往,大晋将亡。” 阜南王沉沉一叹,道: “大好的江山,沦落至此,可悲,可叹,若无明主,大晋的下场将比大燕要凄惨百倍,至少燕皇陨落,百姓无恙,一旦大晋兵灾四起,受苦受难的,只有百姓。” 云缺听出了弦外之音。 阜南王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明显要推翻殷子受,取而代之。 反正书房里没外人,云缺直接挑明道: “大晋亡国在即,此刻急需出一位明主,王爷坐镇南疆,战功赫赫,若登临皇位,无人不服。” 牧青瑶凝重的道: “鸿雁城与八山城无数百姓惨死,红莲教虽为主谋,愚昧的皇帝又何尝不是在推波助澜,女儿觉得父王应该取而代之!大晋,不能再让殷子受祸害下去了。” 阜南王没说话,默默望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 良久后,牧晨道: “我这阜南王,只有驻守边疆的功劳,并无惠及百姓的善举,在大晋,有一人比我更适合坐上皇位。” 云缺和牧青瑶同时奇怪起来,互相看了看,猜不出阜南王口中的人选究竟是谁。 云缺不解的问道: “不知王爷所说的人选,究竟是谁。” 阜南王淡然一笑,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云缺一听,有些腼腆的道: “我恐怕不太合适,年纪不大,功劳又没多少,非得让我当皇帝的话,试试也行。” 阜南王原本微笑的脸色,变得僵硬起来。 阜南王对云缺的战力与心智,都没有任何小觑,早已在心里给予了云缺极高的评价,但他唯独低估了云缺的脸皮厚度。 “咳咳。”牧晨咳嗽了两声,道:“我说的人选,是瑶儿。” “啊?不是我啊。”云缺大为失望。 牧青瑶诧异道: “我不行的父王,我是女儿身,怎么可以称帝。” “谁说女子不如男!” 阜南王傲然道:“我牧晨的女儿,天资聪慧,心系苍生,无论人品心智乃至计谋兵道,样样不输男子,瑶儿,为父更看得出你有帝王之姿。” “我……” 牧青瑶还想婉拒,可见到父亲坚定的目光,后边的话,说不出口了。 阜南王这番话,云缺是赞同的。 牧青瑶多年来寻找灵花的举动,大晋百姓人人尽知,无不赞扬,若牧青瑶称帝,不说庙堂上的文武百官,至少晋国百姓肯定没人反对,都会拥护。 燕太子不了解何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但云缺明白这个道理。 因为云缺出身于草根儿,最初只是藏石镇的平头百姓一个,如果有牧青瑶这种心系苍生的皇帝,云缺肯定愿意。 为百姓着想的皇帝,自然最得民心。 况且牧青瑶的心智绝对比殷子受高得多,每次危机来临,牧青瑶都有自己的见解与破解之道,不像殷子受只会躲在皇宫里自保。 “放眼云州,每一处国度,均有自己的一盘棋,大晋这盘棋其实很简单,我本以为算无遗策,却算错了两件事。” 阜南王声音苦涩的道:“一是国师的三品修为,二是突然出现的红莲教,幸好有云缺,否则瑶儿凶多吉少。” 云缺客气了一句,觉得有点不解。 阜南王没料到红莲教的出现,不算意外,毕竟没人能想到楚红莲是巫族后裔,但阜南王是怎么知道的国师肯定会来黑铁城? 云缺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莫非阜南王对朝堂的局势了若指掌,并且有能力改变时局? 阜南王感慨道: “国师,是迈向皇位的最后一个门槛,我知道凌妙清会来黑铁城,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有三品修为,今日险些因此毙命,既然此劫已过,那么时机便已然到来,通往皇位的路上,再无阻碍,瑶儿,你可愿称帝。” 牧青瑶紧紧抿着唇,凝重的道: “女儿听从父王安排。” “监正那边无需多虑,吕青能为陌生的殷子受打开皇城大门,他自己的真传弟子若坐上皇位,他不会刁难。”阜南王沉声道:“为父交给你五千铁浮屠,你觉得够,还是不够。” 不等牧青瑶开口,云缺先反对了,道: “五千人太少了!司天监都是自己人,肯定好办,关键皇帝手里还握着两队禁军与暗卫,天祈城易守难攻,又有火炮,五千铁浮屠肯定不够,怎么也得五万还差不多。” 牧青瑶扯了扯云缺的衣襟,小声道: “铁浮屠总共才只有一万,没那么多的。” 听闻黑铁城只有一万铁浮屠,云缺立刻泄气了。 铁浮屠战力虽强,数量实在太少。 牧青瑶道:“父王,老河那边的三千人马,能否为我所用。” 第276章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云缺的确觉得阜南王才是真正想当皇帝的人。 让牧青瑶登基称帝,是因为灵芸郡主声望太高,足以与殷子受这个皇帝抗衡。 若皇帝化妖,灵芸郡主登临皇位可以说众望所归。 阜南王就差点意思了。 如果阜南王直接登基称帝,免不得落下口舌,毕竟牧晨曾经是殷子受的家臣。 家臣反噬主人这种事,说出去不太光彩。 以云缺看来,阜南王的计划是先让女儿称帝,占据民心,等过个几年,大晋彻底安稳下来,牧晨再找个理由以太上皇的身份接手皇位。 如此一来,顺理成章,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反正牧晨年岁又不大,今年才四十而已,四品破军境的武夫身体极强,活过百年轻而易举,不差这几年时光。 牧家父女谁当皇帝,云缺其实并不在乎,反正都比殷子受强得多。 既然阜南王有此一问,云缺不再遮掩,反问道: “难道王爷不想称帝?” “不想。”阜南王直言道。 云缺有点意外。 阜南王绝对是枭雄,这种人物怎么可能对皇位不感兴趣? “云缺,你很聪明,你不妨来猜一猜,本王为何不想做大晋的皇帝。”阜南王笑着问道。 “王爷想要留守黑铁城,有王爷坐镇,草原人才不敢放肆,否则黑铁城失去王爷这根定海神针,容易生乱。”云缺猜测道。 “只要铁浮屠存在一天,蛮族就不敢轻易进攻黑铁城,此地需要的不是阜南王,而是真正的重兵驻守,你猜错了。”阜南王道。 云缺想了想,道:“王爷惧内,当了皇帝免不得三宫六院,王妃容易跟你拼命。” “胡说八道,本王难道看起来很像惧内之人么,不纳妾,只是本王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罢了。”阜南王道。 “确实,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云缺嘀咕了一句。 阜南王自然听得到,脸色变得隐隐发青,眼皮又开始跳。 他去幽会红颜,被云缺说成是偷…… 阜南王觉得不能再让云缺胡猜下去了,要不然这家伙没准蹦出来什么惊天动地的说辞。 牧晨起身来到书桌后,拉下一面笼罩整个墙壁的硕大地图。 地图上详细标注着上百个国度的名称,山川河流应有尽有,大片的陆地之外,是宽广的海域。 云缺看到地图后,立刻凝神观望。 这是完整的云州地图! 陆地的中心处,是一块庞大的版图,标注着一个‘秦’字。 仙武大秦,名不虚传,占地之广没有任何国度能相提并论。 云州之上的另一个庞然大物佛国大唐,还不及大秦的一半大小。 阜南王用手指点着地图西侧一个拳头大小,很不起眼的区域,神色凝重的道: “这里是晋国,北临雪域,南接草原,西侧是人烟罕至的十万大山,东侧是邵武国。” 阜南王的手指接着点在邵武国,继续道: “晋国是云州最偏远的国度之一,邵武国如同一处关卡,扼守于此,只有拿下邵武国,才能真正打开通往云州腹地的通路,打开通往大千世界的大门。” 阜南王的手指再次点在邵武国地图的旁边,是一些海边岛屿。 “邵武国临海,拥有充沛的近海资源,海外诸多海岛,不乏灵脉,所以邵武国的地势极为重要,进,可攻向云州腹地,退,可固守海外诸岛,即便战败,也无需担心退路。” 阜南王将手指点回大晋。 “再看晋国,北域冰原,西域大山,南域草原,几乎是三面死路,唯有向东才是生机所在。” 阜南王抬手,点向距离邵武国不远的一处国度,其上标注着‘铁山国’三字。 “占据邵武国,等同占据近海诸岛,接下来必须夺下铁山国,此地以盛产黑铁而闻名云州,黑铁矿极其繁多,只有更多的黑铁,才能打造出更多的铁浮屠!” 阜南王收回手,沉声道:“真正的猛虎,是要搏杀于天下的,岂能安于一隅之地,做一只井底之蛙。” 云缺这次彻底明白了。 原来阜南王不想做大晋的皇帝,是因为晋国在云州之上实在太小,微不足道。 人家的目标是整个云州! 阜南王落座后,道:“听懂了多少。” “全听懂了。” 云缺开始指点地图,道:“晋国的位置不咋地,在云州的犄角旮旯里,想要去热闹地方,邵武国又挡着路,咱们先踢开这块挡路石,然后去近海天天钓鱼吃。 吃饱了鱼,有了力气,再去铁山国挖矿多做些铁衣裳,等铁衣裳足够多的时候,咱们就卖到其他国度,一件十万两,不买就用拳头劝说到他们肯买为止,等把生意做遍云州,您老人家就不是阜南王了,而是云州王。” 阜南王听得直愣神,随后苦笑一声,道: “你这种诙谐的解释,倒也有趣,不过你还是没懂,云州之王这种称号,我的确想过,做梦的时候想过,根本不可能实现,强如仙武大秦,也难以一统云州。” 云缺道:“王爷这一点不如我,都做梦了,还不能想点霸气的事。” 阜南王目光中泛起好奇,道:“说说看,你做梦能想到最霸气的是什么。” “当然是飞升成仙!人间界多没意思,遨游仙界才算本事。”云缺傲气道。 “仙人……你的梦想果然霸气。”阜南王颔首道。 牧晨觉得云缺当真想要遨游仙天,摘星揽月,与那仙人把酒言欢,殊不知云缺的脑子里根本没有什么摘星揽月,他只想去仙界欣赏一番仙子姐姐们沐浴的精彩画面…… 嗯,欣赏,纯粹的欣赏。 “王爷方才为何说我没懂,如果王爷志不在此,为何又惦记着邵武国与铁山国?”云缺道。 阜南王沉沉一叹,道: “自保。” 云缺更糊涂了,问道:“为何要自保?邵武国现在是最大的威胁,只要将其打败即可,难道还有其他危机?” “比起大秦来,邵武国,根本算不得什么。” 阜南王望向地图中心的大秦,唏嘘道:“三十年前,大秦的版图只有现如今的七成,这些年来,大秦差不多以三年吞灭一座国度的速度,在快速扩张,用不了百年,云州百国,或许连一半也剩不下。” 云缺听得惊讶起来,道: “大秦的疆土已经是云州最大,居然还如此贪婪!” 阜南王感慨道: “并非大秦贪婪,而是当今的秦皇,是当之无愧的天下枭雄!秦皇,志在天下啊。” 云缺不解道: “晋国既然如此渺小,大秦应该看不上吧,王爷为何如此急于自保?” 阜南王解释道: “云州百国,各不相同,很多国度均有自己的优势,有的国度土地肥沃,有的国度灵脉众多,有的拥有独属于本国的特殊灵材,有的国度中存在着远古遗迹,这些优势,在大秦那等猛兽眼里,无异于一盘盘精美的佳肴,如果你是秦皇,你难道会不动心吗。” “确实会动心,但晋国好像没什么宝贝。”云缺道。 “不仅有宝贝,而且还独树一帜!云州之上没有任何国度能相提并论。”阜南王再次考教道:“你可以猜一猜,大晋的宝贝,究竟是什么。” 云缺想了想,道:“难道是玉石?” 晋国的玉石矿众多,知远县就是出玉石的好地方,云缺才有此猜测。 “接近了,但并非玉石。”阜南王神色凝重的道:“是硝石!” 云缺恍然大悟。 虽然对大晋的硝石矿数量并不了解,但云缺很清楚令狐豪当初炸毁鸿雁城,轻而易举就收集到大量硝石。 由此可见晋国的硝石矿有很多。 “硝石是火炮的必备之物,而火炮对战争有着极大的助力,如此说来,晋国也是大秦眼里的一块肥肉。”云缺道。 阜南王点点头,道: “你以为邵武国为何对晋国虎视眈眈,为何派遣五十万大军占据三百里疆土,大晋的硝石矿不仅对大秦来说是肥肉,在邵武国眼里更是一盘大菜。” “所以对本王来说,坐上皇位并不重要,将邵武国打回天门关才是重中之重,最好能将天门关夺回来,但以你们的力量,现在很难做得到。” 第277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清晨,云缺一个人溜出王府。 不多时,阜南王走了出来,两人来到城内一间僻静的小庭院。 这里地处偏僻,院子里十分干净,摆着一排兵器架,空荡荡并无仆人。 走进院子,云缺狐疑的四处打量,觉得这是一处幽会情人的好地方,用来金屋藏娇。 牧晨直接推门走进堂屋。 云缺在门外迟疑不定。 金屋藏娇,屋子里肯定会有佳人,大清早的人家如果没睡醒,自己进去怕是不太方便。 牧晨回头看了眼,道: “进来,没人。” 没人? 云缺满心狐疑的走了进去,心说没人你来带我见谁? 云缺刚在屋中坐好,院门一响,有人快步走了进来。 一见来人,云缺有些意外。 正是小镇上掰手腕的那个少年。 少年脚步轻快,走进堂屋后洪声道: “先生!我没来迟吧!” 先生? 云缺的心里更加奇怪,狐疑的瞄了眼阜南王,又看了看少年,越看这两人的眉眼越像,肯定是亲父子。 “不晚。”牧晨微笑道。 “那就好,咦!”少年看到云缺,立刻怒道:“你这骗子怎么在这!” 云缺心说还不是你老子把我带过来的。 “愿赌服输,什么叫骗,当时的比试,我是赢家。”云缺道。 “你赢了不假,但你骗了我镯子的价格!我回去问过我娘,娘说麒麟镯的价值在两万两左右,你却张口要我二十万两!你不是骗子,谁是骗子!”少年怒气冲冲的道。 “你这娃娃好生无礼,我的镯子,价格自然我来定,上次跟你说二十万两,现在的价格是两百万两,你想赎回去便拿钱来,不想要的话,也无所谓,过了今天,多少钱我都不卖了。”云缺老神在在的道。 “你!你欺人太甚!”少年咬牙切齿的道。 “买卖讲究个你情我愿,买不买得起,是你的事,至于卖不卖,那是我的事,小伙子,吃一堑长一智,你用镯子换了个教训,其实你赚大了。”云缺道。 之所以说这么多,云缺是看在阜南王的面子上,否则他才懒得跟个孩子废话。 少年虽然怒不可赦,但在牧晨面前不敢放肆,气呼呼的不说话了。 牧晨听完两人的争吵,微笑道: “确实是个教训,鸿影,你从这次吃亏的教训中,可曾明白了什么道理。” 名叫鸿影的少年规规矩矩给牧晨施了一礼,道: “学生懂了,以后不该在外面张狂,随意找人比斗,更不该用母亲的手镯做赌注,学生下次一定不敢了。” 牧晨听罢缓缓摇头,道: “你没懂。” 鸿影挠了挠头,恭敬道:“学生愚昧,请先生指教。” 牧晨神色一正,道: “年少轻狂,无可厚非,经常比斗才能遇到更强的对手,你才能逐渐成长,你与人比斗没错,你错在不该妄加赌注,既然输了,就要反思自身,继续修炼,让自己更加强大,用本事去赢回来。” “一旦因为输一次便加大赌注,你将走进万丈深渊,镯子输了,赌房子,房子输了赌亲人,直至赌到家破人亡!” 鸿影听得浑身发冷。 一是因为先生说出家破人亡的后果,实在让他不敢想象。 二是因为先生的语气严厉,他从未被先生如此训斥过,每次来求学,先生都对他赞许有加,夸他天赋异禀。 而今天,鸿影看得出先生动了真怒,低着头不敢吭声。 牧晨的神色渐渐恢复平静,道: “我今天只教你一个道理,你用心听好。” 鸿影连忙道:“先生请讲,学生洗耳恭听。” “年少轻狂,浣墨龙泉挥御笔,酒酣兴奋,熊心豹胆畅豪言!” 牧晨的语气中带着一份傲然道:“斗之一字,并非好勇斗狠,那与街边地痞又有何区别,斗字的背后,是一个守字,守护的守,之所以要斗,是为了不断拼搏不断强大,而唯有自身强大,你才能守护住珍贵的东西,比如友情,比如亲情,比如爱情,或者是,这枚麒麟镯。” 牧青瑶说罢,从怀里将麒麟镯拿出,放在鸿影手里。 少年痴痴的站在原地,低头沉思着先生教诲的道理。 云缺在旁边听得大为感慨。 难怪是亲爹啊,真教东西。 鸿影紧紧捏着手镯,目光从迷茫渐渐变得坚定,用力的点头道: “学生懂了!鸿影一定牢记先生教诲,永世不敢遗忘!” 牧晨微微点了点头,指了下云缺,道: “这是你师兄,云缺,除了你们二人之外,为师这辈子没收过别的弟子,你们要好好相处,不可自相残杀。” 云缺在心里腹诽道: 还是阜南王会算计,一个亲儿子,一个是女婿,提前定好不能窝里反。 “学生记下了!” 鸿影说罢对着云缺拱手道:“鸿影见过师兄!师兄力气真大,我服气了!等我修炼得更强,还要与师兄比试一场!” “没问题,不过下次比试的时候,师兄可要动用全力喽。”云缺呵呵笑道。 “什么!师兄当时居然没用全力!”鸿影惊讶道。 “当然,如果师兄用出全力,你那只胳膊会直接断掉。”云缺笑道。 这可不是云缺吹牛,若是完全催动妖力,别说胳膊,鸿影整个人都能被一把捏死。 “难怪是先生的大弟子,师兄真厉害!”鸿影挑起大拇指,对云缺说的话坚信不疑。 牧晨的笑容有点僵硬。 他伪造身份,以先生的名义经常教导鸿影,发现这孩子什么都挺好,天资绝伦,天生神力,就是心眼有点直,不会变通,别人说什么,他都容易相信。 云缺笑呵呵的道: “师兄天生神力,掰手腕,从来没输过。” “真的?难道师兄比大汗的力气还大?”鸿影惊奇道。 云缺目光微动,笑着问道:“那要看何处的大汗了。” “朱邪部的大汗!我舅舅!”鸿影道。 “朱邪部啊,没比试过,有机会跟你舅舅比一比力气。”云缺笑着道。 说完这话,云缺已经明白了阜南王昨晚那句话的含义。 原来上次在天鹰部出现的女人,是朱邪部大汗的亲妹妹! 草原上真正的长公主! 云缺看了眼阜南王,心里只剩下佩服。 高! 实在是高! 阜南王不仅以强兵压制草原人,还私下里睡了朱邪部的长公主,生了个拥有血蛮天赋的儿子,如果把朱邪部的大汗弄死,那么鸿影就有机会掌管整个朱邪部! 难怪当时与鸿影掰手腕的时候,对方手臂变化成血红之色,原来是血蛮之力。 第278章 奇怪的宝贝 云缺走下阶梯的时候,心里一直在腹诽。 亲儿子与女婿,果然是有差别的。 人家鸿影可以随时来修炼,自己只能来一天,阜南王实在抠门。 等走到地底,看清此地构造之后,云缺觉得阜南王一点都不抠门,而且大方得很! 地底是一处方形空间,长宽各有五丈,墙壁呈现暗金色,顶端吊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将此地照得亮如白昼。 走进这里,云缺只觉得浩瀚的灵气扑面而来! 无需运功吸纳,即便正常呼吸都能将大量灵气吸纳到本体! 那四面暗金色的墙壁,完全由灵石堆砌而成,单单在这里盘坐吐纳,都能得到天大的好处! 这里简直是一座灵石屋。 斩妖司的澡堂子在这座灵石屋面前,显得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云缺感慨万千。 还得是王爷啊,拿灵石简直不当钱! 对面有一道石门。 石门前,盘踞着一条奇特的花蟒,浑身花纹绚丽斑斓,只是一动不动。 从外表看,花蟒是活的,但在云缺运转妖力的眼瞳里,那花蟒其实是死物。 或者说,是假的。 花蟒是一种机关傀儡,身躯庞大,守着此地唯一的一面石门出口。 鸿影站在石屋中心,摩拳擦掌道: “师兄打算闯第几关,我今天要挑战第三关!斗一斗这条花蟒!” “既然花蟒是第三关,那前两关呢?”云缺道。 “前两关的关主被我打败了,第一关得到一枚养骨丹,第二关得到的是寒玉膏,先生说第三关的奖励是一把锋利异常的寒铁重剑!我已经来过三次,总也斗不过这关主。”鸿影如实道。 云缺听罢随之了然。 阜南王在地底修建了一座试炼场,专门用来培养鸿影的战力,打累了就退到远处,吸收灵气恢复力气,而且通关还有不菲的奖励。 养骨丹价值五千两,冲击七品之际用来温养骨骼,可减少破境时的痛苦。 寒玉膏为疗伤奇药,断骨都可再接,价值至少三万两以上。 阜南王确实用心良苦。 “门后边是不是第四关。”云缺问道。 “是,每通过一道石门,便会抵达下一关,先生说过,这里共有十道关卡,越往后,奖励越丰厚。”鸿影道。 “我去第四关,你在这慢慢闯,师兄帮你到后面探探路。”云缺说着走向花蟒。 探探路三个字,鸿影听得很是感激,认为师兄帮他了解后续关卡的情况。 殊不知探探路的意思,其实是捞好处。 距离花蟒还有一丈距离的时候,这头花蟒忽然眼珠转动,张开大口,吞吐蛇信,威风凛凛。 结果蛇信刚吐出去,还没等收回去,就被云缺一脚踢开,随后打开石门走了进去。 鸿影看得羡慕不已。 他苦斗了多次的花蟒,居然被师兄像踢野狗般踹开。 鸿影现在坚信,之前比试掰手腕的时候,师兄肯定连一半力气都没用! 见云缺的身影消失在石门之内,鸿影感慨万分的道: “原来师兄当时让着我呢,师兄真是个好人!” 花蟒被踢开后,晃了晃身躯,盯住鸿影,大口开合扑杀上来。 鸿影不敢怠慢,动用全力与花蟒搏杀。 石门开合后,从新关闭。 云缺到了第四关。 这里仍旧是灵石屋,对面的石门前,是一只一人多高的金色蟾蜍。 周围已经没人,云缺风轻云淡的表情立刻变了,嘴角上挑,口水长流。 “宝藏啊宝藏!本侯来也!” 大吼一声,云缺犹如看到美酒的酒鬼,扑向那金色蟾蜍…… 整整一天时间,鸿影都在与花蟒搏斗,他的气力极其持久,斗到最后,整个身体连头部都变得血红一片。 那是血蛮之力被尽数激发的表现。 天黑之际,鸿影终于将花蟒打败,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花蟒的躯体,从其内翻找出一把沉甸甸冷冰冰的黑铁重剑。 “好剑!” 鸿影握着剑,一天的疲惫在此刻仿佛完全消失,变得兴奋不已。 朱邪部虽然号称草原最强,但资源匮乏,能有一把趁手的好武器,是草原人梦寐以求的事。 鸿影觉得手里这把重剑完全为自己量身打造,无论重量还是长短,极其合适。 正美滋滋端详着重剑之际,对面的石门一开,云缺走了出来。 第279章 你可真有出息 蔚蓝的天空,青青草地,几朵浮云飘在半空。 暖洋洋的阳光落在身上,有一种静怡而慵懒之感。 小马在草地上啃着青草。 啃两口,走两步,发会儿愣,再走两步。 没走多远,打个哈欠,又开始低头啃草。 云缺坐在马背上昏昏欲睡。 半天过去,五千铁浮屠早已不见踪迹,回头看去,黑铁城还能看得一清二楚…… “住嘴!别吃啦!” 云缺忍无可忍,怒道:“照你这种速度,走到我八十岁都未必能到天祈城!” 小马的两只耳朵呼扇了一下,抬起头茫然四顾,继续低头啃草。 云缺变得无可奈何。 这匹破马简直是累赘,不带走还不行,如此宝贝总不能留在黑铁城。 可带走了,人家不肯走路。 总不能用飞行法器,载着一匹马赶路吧。 云缺虽然自认为不要脸,但还没不要脸到极致,有马不骑,反被马骑这种事,他实在做不出来第二次。 也许剑平之那种天生没有脸的家伙不在乎。 “快晌午了,再不走我可饿了,今天想吃驴肉火烧。” 云缺冷森森的道。 咯嘎! 听见驴肉火烧四个字,小马发出一声驴叫,撒腿狂奔,如同一阵狂风般消失在原地。 人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小马是不跑则已,一跑吓人! 云缺只觉得眼前的景致在快速变化,时而迎面撞来一座山,时而是一棵树,最过分的是,前路有一头巨大的熊妖正在打盹,听到声音后,没等熊妖睁开眼睛,小马直接一跃而过。 半个时辰过后,云缺横跨了至少千里的距离! 铁浮屠的五千大军早已被遥遥甩在身后。 至于为何如此确定铁浮屠在后面,因为云缺眼睁睁看着小马从大军中一穿而过,甚至没人看清是什么东西过去了,只觉得一阵风吹过。 一座荒山下,小马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力气耗尽,跑不动了。 云缺觉得头有些晕。 速度快些,没什么问题,凌妙清的飞剑云缺又不是没坐过。 只是小马在地面跑,周围的景致变化太快,始终有一种眩晕感存在。 缓了好一会儿,云缺恢复正常。 四周是荒郊野岭,不知是什么地方,没有落脚地。 小马只走直线,对它来说只要跑起来,前面根本毫无障碍。 “不跑像条虫,跑起来像条龙,你是要疯啊……” 云缺骂了一句,拿出一枚百霞果,准备当午饭。 这玩意对七品武者来说是大补之物,能增加大量气机,对冲击六品宗师有着极大的好处。 果子刚拿出来,瘫倒的小马立刻抬起头,瞪着大眼睛盯着果子,口水长流。 云缺没理它,自己咬了一口。 味道酸甜,有点像尚未成熟的苹果。 这一口果子进肚,云缺只觉得自己犹如掉进灵海,五脏六腑浑身经脉完全被灵气填满! 充盈的灵果气息,在洗刷着整个身体。 云缺的所有毛孔在往外冒灵气。 百霞果的灵气之强,是云缺万万没想到的,别说吃饭了,云缺现在撑得想吐,大吼出声。 “啊!!!!!” 旁边的小马被惊到,也跟着大叫。 “咯嘎!!!!” 云缺很快掌握了窍门。 运转自身气机,引导着灵果气息,形成一个循环,不断洗刷着筋骨与脏腑。 不久后,一口灵果的灵气被尽数吸收掉。 云缺仔细感受了一番。 自己没有修炼,可本体的强度变得强悍了一些,尽管不多,但区别极其明显! “一口果子便有如此奇效,难怪那些修行界的强人为了天材地宝打生打死,这哪里是果子,这是变得更强的契机所在!” 云缺感慨着灵果的玄妙,百霞果的功效比起养元丹强出不止十倍! 养元丹有吃多了难以消化药效的弊端,百霞果在弊端上的问题则小得多。 因为百霞果的灵气更加精纯,更加容易吸收,以云缺强悍的武夫之躯,一次吃一枚问题不大。 正感慨着灵果的奇效之际,云缺发现旁边多出个马脑袋。 小马正眼巴巴盯着百霞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也想吃?”云缺道。 小马上下点头,大眼睛里充满期待。 云缺把手背到身后,抓了一把草,揉成团,对小马做出张嘴的口型,道: “张嘴,说啊!” 小马立刻听话的张开大嘴。 云缺顺手把草团扔进马嘴,自己又吃了一口百霞果。 草地上,一人一马大嚼特嚼。 云缺越嚼,越觉得灵果好吃,周身灵气越重。 小马越嚼,越觉得果子难吃,一股子草味…… 云缺吃一口果子,必定大吼一声,小马也有样学样。 于是草地上出现接连不断的怪叫。 啊!! 咯嘎! 啊!! 咯嘎! 由于云缺的大饼画得好,小马自以为吃了灵果,奔跑起来格外卖力,一天之后,到了天祈城。 有小马在,云缺都不走城门,直接从城墙撞进去,一路奔行到司天监。 出发之前,云缺与牧青瑶已经商量好,兵分两路。 牧青瑶去召集老河那三千悍卒,然后挥军东上,不到皇城,直接抵达被邵武国占据的梨花城,准备开战。 云缺则返回天祈,尽力召集人手,随后在梨花城与牧青瑶汇合。 斩妖司。 常威和瞎子正坐在院子里喝着小酒儿,萍山君在角落里呼呼大睡。 “大当家,我觉得这日子过得怎么跟养老差不多呢,整天混日子,到月底拿俸禄,我都快忘了该怎么当山匪了。”瞎子摇头晃脑的道。 “这叫清闲!别人想来斩妖司混日子,还来不了呢。”常威抿着小酒儿道。 “是挺好,就差养个孙子在旁边蹦蹦跳跳,尽享天伦。”瞎子嘿嘿笑道。 旁边的萍山君睡得口渴,闭着眼睛道:“来点水!” 瞎子急忙端来一盆白水放在老虎旁边。 回到酒桌,瞎子嘀咕道:“孙子没养成,养了个爷爷……” 常威大为赞同的点点头。 自从云缺走后,常威和瞎子算切身体会到什么叫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 云缺不在,萍山君在斩妖司就是老大。 常威和瞎子都得听人家的,端茶倒水全是他们俩。 萍山君闭着眼睛喝着水,没喝两口呢,院子里刮起一阵旋风,突然多出一匹小马。 接着有人一脚踹在萍山君的后背,喝水的老虎差点被呛死。 “吼!!!谁敢踹我虎爷!” 萍山君大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虎妖的威风展现得淋漓尽致。 等看清面前站着的是云缺后,萍山君立刻闭嘴,语气温柔的道: “喵,侯爷有何吩咐!” 常威和瞎子在旁边看得直挑大拇指,两人认定了萍山君绝对是虎妖界最大的耻辱! 人族这边有句骂人的老话,人不当了去做狗。 换到萍山君身上则是,虎不当了去做猫。 你可真有出息。 虽然对老虎的献媚嗤之以鼻,两人反而有样学样。 “侯爷携风雷而归,这叫王者归来!”常威道。 “侯爷骑宝马而至,实在威风凛凛,呃……好马!”瞎子瞄了眼小破马,马屁硬拍。 小马此时眼圈发黑,气喘吁吁,四个蹄子不停颤抖,累得快要翻白眼,哪里有宝马风范,像一头拉了三天三夜磨,快要累死的驴子。 “当然是好马,跟你们讲,有如此宝马当坐骑,不需要飞行法器,省灵石了!” 云缺信心十足的说完,小马直接瘫软在地,一抽一抽,累得吐白沫了。 “就是有点费马……” 云缺嘀咕了一句,对常威几人吩咐道:“来活儿了!你们几个准备准备,跟着我出征。” 常威瞎子立刻撸胳膊挽袖子,凶相毕露道: “侯爷您说,咱们这次揍谁!” “不管是谁,敢惹侯爷,扒了他们的皮!” 云缺很满意手下的气势,道:“邵武国的五十万大军!” 常威和瞎子顿时呆若木鸡。 让他们俩,去攻打五十万大军,还不如让他俩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来得简单。 云缺道: “你们的任务很简单,找到距离梨花城最近的硝石矿即可,如果矿山被邵武国占据,你们看情况决定是否动手,能打得过就夺下矿山,打不过就盯住矿山,然后向我通报。” “侯爷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们!”常威道。 两人一虎立刻准备出发。 “等一下,门六哪去了。”云缺问道。 “不知道啊,这几天没看到那家伙,可能回商行打家具去了,他又没俸禄。”常威道。 云缺点点头,摆手示意几人立即动身。 随后云缺找到阎罗李玄驹等人,将牧青瑶带领铁浮屠即将攻打梨花城的消息告知。 这件事云缺全盘托出。 毕竟还需要司天监的高手相助才行,而且又都是牧青瑶的师兄师姐,自家人无需隐瞒。 不过牧青瑶接下来称帝这一步,云缺可没说。 现在皇帝还健在,司天监属于臣子,牧青瑶能造反,阎罗李玄驹这些人未必真敢谋反。 阎罗沉吟了稍许,点头道: “顺水推舟,好办法,只要小师妹能将邵武国打退,皇帝的圣旨相当于无效。” 花不谢道: “皇帝要以小师妹去换取邵武国退兵,如果我们能将其打退,皇帝应该不会再为难小师妹,这一招以守为攻实在巧妙。” 李玄驹苦着脸道: “巧妙有什么用,邵武国五十万大军呐!咱们才几个人,五品修为看着不低,放在五十万大军当中,人海战术都能把我们耗死!” 云缺义正言辞的道: “灵芸郡主若被送往邵武国,十死无生,唯有打退敌人方有希望,难道当师兄的眼睁睁看着师妹跳火坑么。” 一句话,直接把李玄驹噎住,无话可说。 阎罗拍板道: “就这么定了!我们协助小师妹攻打梨花城,司天监的人手加起来一万有余,算上铁浮屠,我们未必没有胜算,这次邵武国抵达大晋的并非精锐,只是五十万普通守军,战力平平,他们主要目的是震慑住大晋,借此占据三百里疆土。” 花不谢凝重道: “为了小师妹,司天监不惜一战!” 云缺道: “这一战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我们能否以少胜多,关键在于一个人。” 闻听此言,阎罗等人纷纷将目光望向云缺。 第280章 挖皇帝墙脚 五十万大军的恶战,关键点只在一个人身上,谁能不好奇。 阎罗追问道:“快说,到底是谁?” 李玄驹催促道:“别卖关子,到底谁那么强,能左右战局。” 云缺微微一笑,望着李玄驹道:“就是三师兄你啊。” “我?” 李玄驹忽然觉得头顶一沉,仿佛有一口大黑锅从天而降,他立刻警惕起来,道: “少来打我的主意!我可不去暗杀邵武国的将军,对方至少是五品修为,我没那能力!” “三师兄多虑了,无需你暗杀对方将领,只要你从城里偷偷运出去点东西即可。”云缺笑道。 “运什么?”李玄驹狐疑道。 “火炮!越多越好!”云缺道。 李玄驹还在纳闷的时候,阎罗已经恍然大悟,道: “好主意!邵武国五十万大军据城而守,他们初来大晋,携带的火炮不会很多,如果强攻的话,吃亏的肯定是我们,若我们有足够的火炮,即可移平梨花城!” 花不谢皱眉道:“办法虽好,可一旦火炮轰击,城里的百姓会惨死。” 冷春鱼拱手道:“捕风司已探明,梨花城内并无百姓,邵武国五十万大军尽数驻扎于城内。” 众人沉默了下来。 尽管冷春鱼没有明说,人们也都猜得到,梨花城里的百姓,或许有些运气好的提前逃走,但绝大部分肯定已经被邵武国的大军杀掉。 邵武国的目的,是要占据一座城池当做堡垒,钉死在大晋之内,那么城内百姓自然是多余的,清除掉是最简单的办法。 阎罗道: “老三,火炮的事,我跟你一起想办法,偷也好,抢也好,能弄出去多少算多少!” 阎罗负责派遣兵将。 他和李玄驹去弄火炮,花不谢与司徒盼晴带领司天监的人手出城,司天监可以说倾巢尽出。 行动之前,云缺找到修葺司的少监祈凌兰,道: “祈少监,找你帮个忙。” “侯爷吩咐就是。”祈凌兰道。 “你们修葺司,能不能打造铁车。”云缺道。 “可以,不知侯爷需要何种铁车,材质,形状,花纹,都有何要求。”祈凌兰道。 “方的即可,高两丈,前后两丈,两侧越长越好,正面每隔一丈距离开一个孔洞,用来探出炮管,下面要有轮子,必须能承载住铁车的重量,不要花纹,粗糙也无所谓,但必须真材实料。”云缺道。 祈凌兰想了想,这哪里是什么铁车,根本是一个能移动的钢铁堡垒! “如果无需打磨与雕刻,十丈长短的铁车,修葺司全力以赴,半天之内即可完工。”祈凌兰道。 “打造好,直接拉到梨花城。”云缺道。 祈凌兰点头答应下来,马上开始动工。 司天监这边差不多了,云缺马不停蹄赶到刑部,见到上官鸿途与陈洲骅。 说明来意后,上官鸿途没有半点犹豫,选择与灵芸郡主一同出征。 陈洲骅道: “云侯放心,我们刑部凑一凑,至少能出一万人,沿路的城镇里也有刑部人手,等到了梨花城,定能调集更多人马!” “有劳二位大人,此行私自出兵,没有圣旨,二位要担着很大的风险。”云缺道。 上官鸿途笑道: “侯爷这是说得什么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陛下若怪罪下来,大不了我这尚书不做了!” 陈洲骅道:“就是!反正这官儿我也当够了,整天受闷气,不如痛痛快快战他一场!能活下来就去游历天下,战死就马革裹尸!刑部从来不出孬种!” 第281章 法力不虚肾虚 “木师兄找我有事?” 云缺很意外看到木安,自己已经离开学宫,木安怎么来司天监了。 “当然有事,我天天都来司天监等你!墨老让我交给你一件东西。” 说着木安将一块玉牌递给云缺,正是学宫先生特有的身份令牌。 木安解释道:“墨老说,如果你想学炼尸术的后续心法,就赶紧回学宫听课。” 云缺随之了然。 学宫里的先生,每年都有一个推荐名额,得到名额之人无需参加考核直接成为学宫弟子。 墨老,这是把名额留给了自己。 “好,等我这阵子忙完就回学宫。”云缺道。 木安走后,云缺站在司天监门口,若有所思。 能再次回学宫当然是好事。 学宫里的先生,才是最大的宝藏,每一位都有过人之处,云缺才在学宫半年而已,根本没学够。 要是没有燕太子这件事,云缺很想赖在学宫不走。 重回学宫是好事,但墨老给出推荐名额,这一点让云缺有些疑惑。 西楼传授的又不是武道,自己这个武夫在西楼显得不伦不类,墨老即便爱才,也不大可能看好自己这个武夫弟子,大可去找一位道门学子或者儒修当真传弟子。 让墨老如此重视,给出先生特有的名额,这一点云缺是没想到的。 “墨老这么看好我?” 云缺嘀咕了一句,百思不解。 出城后,与司天监众人汇合。 此时天色已晚。 趁着夜色,李玄驹和阎罗配合之下,一口气从城里挪移出两百门火炮。 李玄驹又被累得不轻,脸色苍白气息紊乱,一副体虚阳亏的模样。 白厌成功从八山城调来两万金吾卫,武器齐全,整装待发。 上官鸿途召集的刑部人手则相对散乱,不过全都战意十足。 修葺司的速度很快,祈凌兰亲自督造,半天时间,云缺所要的铁车已经打造完毕。 看到铁车后,云缺满意的点点头。 修葺司造东西果然是专业的,用料扎实,厚度足够抗住火炮轰击,连轮子都是纯铁打造,极其坚固。 就是拉起来有点费力。 没有八匹马,估计拉不走这玩意。 铁车后边有门,陈洲骅进去转了一圈,狐疑道: “云侯这铁房子造得不错,就是窗户小了点,住久了有点闷。” “不是住人的,是送人的。”云缺道。 “送人?送谁啊?”陈洲骅挠头道。 云缺指了指旁边的火炮,道:“送人上西天。” “原来是装火炮的!这招妙呀!”陈洲骅赞许道:“把火炮往这铁屋子里一藏,然后推到梨花城下,轰他个天崩地裂!” 对于云缺的智计百出,陈洲骅这些刑部之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铁车坚固无比,挨几炮根本没事,是一座能移动的炮台! 夜幕中,三路大军开拔,赶往梨花城。 午夜时分,皇宫内灯火通明。 殷子受睡意全无,坐立不安。 一天时间,灵芸郡主率兵征讨邵武国五十万大军的消息,已经传遍天祈城。 无论城内的平民百姓还是大户人家,乃至庙堂上的文武百官,都对郡主的做法敬佩不已,茶余饭后全在讨论此事,将灵芸郡主称为巾帼英雄。 对于灵芸郡主的赞美声越多,殷子受越是觉得心神不宁。 殷子受不怕别的,他怕的是对比。 一位年轻的小郡主,敢为了江山社稷去讨伐邵武国的五十万大军,而他殷子受这位皇帝,大晋真正的主人,却躲在皇宫,别说出兵攻打,殷子受恨不得拿半个晋国去平息邵武国的怒火。 相比之下,殷子受彻底沦为跳梁小丑。 百姓中每一句对灵芸郡主的称赞,都是变相对皇帝的谩骂。 “一定是牧晨的诡计,一定是!” 殷子受狠狠拍着桌子,骂道:“阜南王这个狗东西,他怎么还没死!难道国师失手了?” 现在殷子受极其被动。 他传给牧青瑶的圣旨,是让牧青瑶去送死,结果人家非但没接,反而去攻打邵武国的五十万大军。 殷子受的计划彻底落空,他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旁边的老太监无舌道: “国师即便失手没成功,想来阜南王也好不到哪去,也许重伤不治,过些日子便一命呜呜,陛下,咱们不妨多等等,局面定会豁然开朗。” 殷子受沉着脸,道:“等?等到什么时候!一旦牧青瑶当真将邵武国的大军击败,她的声望将比朕还高!” 无舌低着头道:“邵武国五十万大军,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郡主出征这件事,其实对陛下最为有利。” “对朕有利?你仔细说说,因何对朕最有利。”殷子受沉声道。 “陛下您想啊,郡主出征无外乎两个结局,若大获全胜,陛下自可坐收渔利,到时候放出话去,就说郡主出征是奉旨而行,如此一来,功劳就是陛下的了,若征讨失败,便说郡主不顾大局私自出兵,治她个不听皇命的死罪,直接送给邵武国,到时候邵武国得到灵芸郡主,自然不会再进攻皇城。”无舌道。 殷子受听罢点了点头,阴沉的神色好转了几分。 这时一名宫娥端来一碗汤药,旁还有个空碗。 无舌接过来之后,将汤药折出一半,倒在空碗里,递给那宫娥道: “喝掉。” 宫娥的脸色有些苍白,不敢多言,接过来几口将汤药喝完。 殷子受与无舌同时盯着宫娥,好半晌之后,见宫娥并无异样,才让其退下。 殷子受向来谨慎,无论吃饭喝茶还是喝药,都会让宫娥先尝。 谨慎的皇帝,用活人来验毒! 宫娥走后,无舌又用一根白玉炼制的特殊法器,形如长针,在汤药里搅动稍许。 拿出来之后,玉针颜色正常,并未改变,说明无毒。 验毒法器,是殷子受的第二道保险。 两项检查结束后,殷子受还是没喝汤药,他在等第三道保险。 无舌用一个小汤勺,尝了一口汤药。 老太监闭着眼品味稍许,点头道:“十四种灵材,一样不差,陛下可以喝了。” 殷子受这才放心,接过汤药慢慢喝下。 …… 天明之际,云缺终于与牧青瑶汇合。 牧青瑶将老河那三千人马带了出来,三千步兵与铁浮屠虽然不是同一个兵种,但双方都是边军,配合起来毫不生疏。 其实老河这三千人当中,有不少人曾经是铁浮屠,只是身残之后退了下来而已。 得知司天监、刑部与白厌都来相助,牧青瑶信心大增。 距离梨花城还有至少两天路程,多日急行军,铁浮屠能坚持,战马可挺不住,牧青瑶下令安营扎寨,休息一天。 由于云缺的小马速度太快,别人被远远甩在后面,不知还有多久能到。 等了小半天,司天监的人马尽数抵达。 见到几位师兄师姐,牧青瑶十分高兴,依次见礼后,小郡主郑重道: “此次出征,是我私自决定,无论胜败,皇帝肯定会记恨在心,师兄师姐们肯帮我,我很感激,但我不想连累大家……” 不等牧青瑶说完,阎罗摆手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师妹的事,就是师兄的事!此次司天监倾巢而出,不胜不归!” 阎罗别看挺贪财,为人还是靠谱的。 李玄驹眼圈发黑,气息微弱的道: “等旗开得胜,小师妹想着给师兄弄点补充法力的补药,师兄法力虚弱,快不行了,现在谁也别跟我提传送俩字,看到传送阵我就想吐!” 司徒盼晴在旁边磕着瓜子道:“我觉得三师兄不是法力虚,是肾虚。” “你闭嘴!瓜子也堵不住你的嘴吗!”李玄驹怒道。 司徒盼晴立刻一缩脖子,不吭声了,但瓜子嗑得飞快。 花不谢仍是面无表情的冷漠模样,道: “大军作战,我们都不如小师妹,此战一切布置安排,都听小师妹的。” 众人齐声称好。 牧青瑶再次谢过几位师兄师姐,将哥哥牧忍介绍给大家。 阎罗李玄驹等人相继与牧忍打过招呼,客客气气。 人家可是阜南王世子,地位崇高,将来是要做王爷的。 牧忍打招呼的方式比较特别,就是点头,不吭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哑巴,再不就是架子太大。 他这种方式,明显会让别人觉得他自傲自大,很难相处。 阎罗李玄驹几人见牧忍如此冷漠,自然不会过多亲近,众人没在多留,各自去歇息,等待明日启程。 本是一件小事,云缺却从中看出了玄机。 云缺发现牧忍刚才点头打招呼的时候,目光始终停留在花不谢身上,几乎一眼不眨。 牧忍的目光,云缺熟悉极了。 这种眼神儿有个统称,叫做犯花痴。 云缺在心里暗笑,一个惜字如金,一个面无表情,你们俩还挺配的。 云缺凑到牧忍旁边,道: “花不谢为人正直,精通办案,身手又好,乃是司天监的顶梁柱,世子殿下觉得花大人,此人如何呢。” 牧忍直勾勾望着花不谢远去的背影,下意识的道出一个字: “好!” 云缺忍着笑,道: “既然世子觉得挺好,要不要我帮你们撮合撮合。” 云缺本是一句玩笑,不料牧忍目光一冷,杀气腾腾的盯着云缺。 云缺还以为这位世子被调笑后,脸上挂不住,要发飙。 毕竟孤僻之人,大多脸皮薄,经不起开玩笑。 结果牧忍一把抓住云缺的肩头,咬牙切齿,眼睛瞪得溜圆,看似要杀人一样,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个字。 “行!” 第283章 一人毁一城 梨花城的城头,无数守军直勾勾盯着城下的云缺。 一时没人反应过来该如何回应。 邵武国的军兵虽然战力不算强,但并不傻啊,你一个人,怎么包围的我们五十万大军? 吹牛的见过,把活牛吹死的也见过,邵武国这些军兵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死牛吹活的。 守军中一名将领终于回过神儿来,冷哼一声下令道: “把火炮对准他,轰成飞灰!” 旁边几名守军立刻将两门火炮对准了云缺,快速点燃引线。 看到城头火炮移动,云缺立刻躲进铁车,同样点燃了引线。 城头点燃两条引线,云缺直接点燃十条。 轰隆隆!!! 双方的火炮几乎同时开炮,轰鸣大起。 城头的火炮打中了铁车,炸出两个坑洼,铁车只是晃了晃,完整无损。 而对面的城门,则被炸了个稀烂,连着城门两侧的城墙也给轰倒一大片。 看似坚固的城池,其实只是表象,城墙里面居然是空的! 之所以叫梨花城,是因为城内到处种着梨树,盛开之际满城飘香,是一处难得一见的风景之地。 而梨花城所在的位置,在大晋并不重要,往东有天门关扼守边境,往西是大晋腹地鸿雁城与天祈城,梨花城没必要修建得铜墙铁壁,看似厚重高大的城墙,主要目的是为了美观。 比起用料十足的八山城来说,梨花城几乎是纸糊的一样。 两个字,好看。 这一点云缺没想到,就连占据梨花城的邵武国大军也没想到。 那么厚的城墙,居然被直接轰开! 由于城门崩裂,城墙上的几十名守军掉落而下,摔了个半死。 之前命令开炮的将领,气得脸都黑了。 城门看起来无比坚固,至少三尺厚,外表封着铁皮,从正面看绝对坚如磐石,火炮都未必轰得动。 结果城门也是中空,就两层木板而已,外面的铁皮居然是刷的黑漆! 邵武国本以为占据了一座坚固的堡垒,耗费好多天在城外布置各种防御工事,吭哧吭哧挖了一圈护城河,打算将梨花城打造成坚不可摧的无敌堡垒。 万万没想到,他们按照堡垒布置的一切,全是无用功,原来是个纸皮城。 这就好比花费大价钱买了座富丽堂皇的酒楼,又耗费重金在酒楼外修建出假山池塘各种美景,用来吸引顾客,结果一开张,发现酒楼除了外表唬人之外,里面用的全是烂木头,一把火就能烧个干净。 看着城池被轰出的巨大豁口,云缺也愣了。 本以为轰上半天才能打烂城门,结果十门火炮一开,连城墙都塌了! 这感情好哇! 轰他娘的! 云缺兴致勃勃的继续闷头开炮,不炸人,只炸墙。 城头上的军兵四散奔逃,哭爹喊娘。 守城的话,他们不怕,大不了用火炮反击。 可城都没了,还守个屁呀。 城头上的军兵没骂云缺,只骂修建梨花城的祸害。 空心儿的城墙,还修这么高,墙倒了,掉下去都能摔死一片! 等云缺将带来的几百枚炮弹尽数用光,再看眼前,一片平坦。 从正面看去,梨花城已经没了,全是平地。 城墙碎裂的砖石正好掉进护城河,基本填满,剩下点绊马索之类的零碎儿,收拾收拾扔水沟里直接能走人。 邵武国五十万大军,十来天的忙活,仅仅片刻就变成功亏于溃。 负责守城的将领盔歪甲斜,眼睛通红,大吼着召集人手。 “随我杀出去!宰了那小子!” 城里全是邵武国的驻军,喊人自然简单。 很快有五万余人汇聚而来,黑压压一片,在将领的带领下冲向城外。 一见对方大军出城,云缺道了句再会,扭头就跑。 大晋这边的营帐内,众人还在探讨如何能引出邵武国的大军。 白厌凝重的道: “唯有借助铁浮屠来不断消耗邵武国的兵力,我们才有胜算,否则的话,五十万大军据城而守,想要攻下此城难如登天。” 牧青瑶蹙眉道: “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如今我们的兵力不到对方一半,强攻的话,必定伤亡惨重,即便有火炮辅助,局面也极其不利,只有想办法将邵武国的人马引出城外,才是上策。” 李玄驹叹气道: “邵武国又不是傻子,有城可守,他们又人多势众,不可能轻易出兵跟我们硬拼,这场战事,麻烦得很呐,要我说,只有一条路可行,派遣高手去暗杀他们的将领,群龙无首,自然军心动荡。” 阎罗道: “别小瞧邵武国的将军,我在邵武国蛰伏多年,对他们的将军大多有所耳闻,邵武国能达到五品境界的将军,数量比大晋多,上次我们奇袭天门关,一次就面对了两名五品,这次邵武国铁了心要占据桃花城,我估计城内必定有五品高手坐镇。” 李玄驹不耐烦的道: “那怎么办,总不能我们在这等着,邵武国自己就派兵出来打了吧。” 这时冷春鱼急匆匆走进大帐,道: “几位大人,邵武国出兵了!” “什么?”李玄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道:“出来多少人吗?” “五万左右,均为步兵。”冷春鱼道。 “他们疯了么!五万步兵就敢出来打,他们怎么不守城?”李玄驹诧异道。 冷春鱼迟疑了一下,道: “回禀大人,城……没了。” 大帐里的众人齐齐大惊。 “城呢?”阎罗追问道。 冷春鱼如实道: “其他地方的城池还在,不过西面的城门和城墙,全被云侯给轰没了。”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 都以为云缺一个人去挑衅邵武国,轰上几炮示威而已,结果人家一个人,摧毁了一面城墙! 一座城,只有四面墙,东西南北。 少了一面城墙,那不叫城,叫死胡同。 “好机会!” 白厌大喜道:“吃下这五万人,我们军心大振,敌人伤筋动骨!” 牧青瑶点了点头,当机立断,下令出击。 此时正值黄昏,残阳西落。 营帐外,五千铁甲肃然而立,五千人鸦雀无声,连人带马,一动不动,好似一群雕塑一般。 数以万计的邵武国大军迎面杀来。 牧忍缓缓抽出重刀,猛然一指对面,冷喝道: “杀!” 一个杀字,犹如冲锋的号角,五千铁浮屠动了。 这一动,便是风云变色! 铁蹄踏动地面的闷响好似无数战鼓在齐鸣! 冲出城外的邵武国守军这才发现,原来敌人有这么多骑兵,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随后出现了一幕壮阔的画面。 五千铁浮屠好似一头巨鳄闯进了鱼群,所过之处,敌人被杀得片甲不留! 平原作战,骑兵本就是步兵的天敌,又何况铁浮屠这种重甲骑兵。 一个冲锋,直接将五万人的敌军撕开了巨大豁口,马蹄之下,是上万具尸体! 牧忍最先冲过五万大军,抵达原本的城门处,重刀染满鲜血。 对面,是城中正在汇聚的无数守军。 牧忍面对着慌乱的城内守军,冷声道: “弱!” 说完一个字,调转马头,率领铁浮屠继续冲杀城外的邵武国守军。 五千铁浮屠来回冲杀了三次。 五万邵武国守军还剩下不足万人,被金吾卫与刑部的人马相继剿灭。 这一战,耗时不到半个时辰。 邵武国一方,五万人马尽数丧命,只有零星的几百人逃回城内。 白厌亲眼看着铁浮屠征战,不由得感慨道: “强将手下无弱兵,大晋之内,只有阜南王才能打造出铁浮屠,如此重兵才是强国之道,以一敌十轻而易举!” 李玄驹咋舌道: “难怪炎狼军不敢强攻黑铁城,铁浮屠的战力与炎狼军相差无几。” 白厌摇头道: “不!李大人说错了,同等数量正面冲锋的话,炎狼军不是铁浮屠的对手,蛮族擅长单打独斗,汇合在一起反而没什么配合,反观铁浮屠,五千人同时冲锋,还能做到三人一小队,互相配合攻防,这一点蛮族做不到。” 这次大战,不仅白厌与金吾卫感受到铁浮屠的恐怖,上官鸿途等刑部人马一样对铁浮屠忌惮不已。 平原作战,铁浮屠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寻常的兵将,只看出铁浮屠的马快刀沉,加上铁甲防御力极高,敌人的刀剑砍在身上根本破不开甲胄,对铁浮屠的装备羡慕不已。 而白厌、阎罗这种五品高手却能看出铁浮屠真正可怕的一面。 那就是修为! 这五千铁浮屠,没有一个低于八品的,七品修为的比比皆是! 让五千名八品乃至七品的武者,穿上连寻常法器都破不开的重甲,再骑上草原上的悍马,如果结阵冲锋的话,十万大军也不是对手! 上官鸿途感慨道: “这才是真正的强兵悍卒啊……” 消灭了邵武国五万大军后,牧青瑶决定乘胜追击,直接陈兵城下。 两百门火炮推到阵前,直指梨花城。 城内,邵武国营盘的骚动渐渐停息,黑压压的军兵开始列阵。 落日的余晖,正好照耀在两军的分界线。 双方剑拔弩张。 城内城外,此时变得安静起来。 压抑而肃杀的气氛中,响起磨牙般的响动,来自沉重的车轮。 两军阵前,云缺又把铁车推了出来。 云缺站在铁车前,朝着城内数十万的邵武国守军高声喝道: “呔!邵武国的人听着,每人上交一百两银子,然后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第286章 闭门家中坐债从天上来 天门关内。 戴篙正生着闷气,一桌饭菜摆在眼前,毫无胃口。 戴篙越想越气,抬手掀翻桌子。 “铁浮屠!阜南王镇守南疆,居然还敢分出强兵来找我的麻烦,他就不怕黑铁城被蛮子一锅端掉!” 凉北川摇着羽扇,轻笑道: “阜南王此人心机颇深,他绝不会为了殷子受而放出铁浮屠,以我猜测,阜南王是想坐皇位了。” 戴篙闻言一惊,道: “若阜南王坐上皇位,必定雷厉风行,整顿大军,对我们邵武国极其不利!殷子受在位一天,大晋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我们宰割,不行!决不能让阜南王称帝!” 凉北川微笑道: “大将军无需多虑,阜南王既然打算借其女儿之手捞取声望,我们自可将计就计,把灵芸郡主这二十万人马,永远留在天门关。” 戴篙神色微变,道: “铁浮屠战力极强,平地交战我们的军兵绝非对手。” 凉北川轻笑道: “无需担心铁浮屠,只要群龙无首,再如何强悍的大军,亦是一盘散沙。” 戴篙道:“军师的意思,我们派人趁夜去干掉灵芸郡主?” “大可不必,年轻人呐都喜欢贪功冒进,年轻气盛,他们今晚会来天门关,我们等着贵客登门即可。” 凉北川摇着羽扇,云淡风轻的道:“大晋无论谁当皇帝,都改变不了鱼肉的身份,大晋这条鱼,我们邵武国吃定了。” 午夜,一轮皓月高悬夜空。 明月下的天门关,守卫森严,城头上密密麻麻排列着上百门火炮。 天门关地势险要,建造在峡谷入口处,两侧是悬崖峭壁,城高二十多丈,易守难攻。 架上火炮,城外来多少大军都得铩羽而归。 天门关本是大晋的天险,峡谷另一侧的出口是邵武国的边关,如今整个峡谷被打通,全是邵武国的地盘。 只要扼守住这处咽喉之地,大晋相当于被邵武国掐住脖子,除了殷子受那种废物皇帝还能睡得着之外,换个普通将军坐上皇位都会夜不能寐。 大晋的喉舌被人家邵武国控制,随时都能发兵,出了天门关便是大晋腹地。 谁能睡得着。 夜很静。 天门关内,到处是巡逻的哨兵。 一处偏僻之地,忽然地面亮起一道光圈。 光圈一闪而逝。 原地现出几道身影。 以白厌为首,阎罗,李玄驹,司徒盼晴,吴戚,云缺。 总共六人,五位五品高手。 确定周围无人,阎罗拿出一个纸张薄厚的人脸面具扣在云缺脸上,手上灵气涌动,上下一抹,云缺的面孔很快变幻成戴篙的模样。 “法力可持续一个时辰,穿帮之前赶紧跑路。”阎罗低声道。 云缺点头示意明白。 白厌低声道:“第二次奇袭天门关,这次必须成功!我们走!” 五位五品高手身形跃动,快速冲向将军所在的大帐。 牧青瑶定下的计划很简单,擒贼擒王! 敌方的五品高手只有戴篙与凉北川,先解决了这两人,天门关就好打多了。 云缺没去大帐。 他有着自己的任务。 这任务既特殊又重要,是牧青瑶最为担忧的一点。 天门关上的火炮! 城头的百门火炮,对攻城一方来说不亚于噩梦,铁浮屠再如何神勇,一旦在城下被炮火覆盖也很难应对。 铁浮屠的铁甲极其坚固,均有法器程度,一炮两炮炸不烂,但十炮百炮呢,早晚会被活活炸死。 等白厌等人走后,云缺大大方方来到街上。 先拦住一队巡逻的守军,带着几十人直奔城头。 城头上有两名校尉值守,这两人均有七品修为,一见大将军到了立刻上前施礼。 大晋兵临城下,大将军巡城正常不过,没人怀疑。 云缺确定了假脸管用后,彻底放心下来,先背着手在城头巡视一圈,随后望向城外,低吼一声: “敌袭!” 云缺刻意将声音改为粗犷,突然这一吼,别人也没听出来。 守军纷纷望向城外,结果黑漆漆什么也看不到。 弓手朝着城外发出十几支火焰箭,落地后燃烧起来,周围毫无人影。 “将军,没有敌人啊。”一名校尉道。 “你瞎了是么,兵临城外你说没敌人!给我开炮!” 云缺怒声喝斥后,下令开炮。 城头上的守军不敢不听号令,点燃火炮朝着城外的黑暗猛轰。 这边炮声一响,埋伏在大帐外的白厌一个手势,与阎罗等人齐齐闯入帅帐。 戴篙听到炮声立刻一皱眉,没等喊人询问怎么回事,白厌已经冲了进来。 帅帐里只有戴篙和凉北川。 五对二,大晋这边占据着绝对优势。 进来之前,阎罗亲自布置了一座法阵,完全将大帐封死。 进来后,双方全都明白接下来是殊死一搏,没人开口,直接动手。 城头。 一轮火炮过后,城外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 守军一个个全都糊涂了,想不通刚才到底轰什么呢。 “将军,外面好像真没人……” “会不会,将军看错了?” 两名校尉仗着胆子询问。 “你们觉得,本将军是瞎子是么。”云缺冷声道。 两人连忙躬身,口称不敢。 “以你们的修为才能看到多远,大晋的铁浮屠动用了法力遮蔽本体,刚才那一轮火炮已经击杀数百名铁浮屠,继续开炮!”云缺喝令道。 两个校尉没办法,不敢多问,急忙下令各自手下继续开炮。 反正将军下令,他们只管点火开炮就行了。 又是半晌的炮声轰鸣。 炮火接连轰击几十轮,城头上安静下来。 没炮弹了。 “你们在这守着,谁敢离开半步,军法伺候!”云缺冷声道。 两个校尉连忙领命。 不久前大将军亲手宰了个校尉,他们俩亲眼所见,哪敢质疑。 城头的火炮尽数被消耗掉,云缺的任务顺利完成。 不过还有下一步。 开城门。 下城之前,云缺将两个校尉叫过来,道: “你们两个,身上有没有银票,都拿出来。” 两人不敢隐瞒,将所有银票都掏了出来,足有一万多两。 云缺拿着银票,道: “本将军看好一套宅院,还差点钱,这些银票算我借的,一月之后归还。” 两个校尉哪敢多嘴,急忙点头称好。 反正大将军不可能欠钱不还,一月而已,他们等得起。 收下银票后,云缺指点着城头上的一群守军,道: “你们身上的银票也拿出来,一月后来找我要钱。” 大将军发话,守军们哪敢不听,纷纷掏腰包,你一百两,他二百两,不多时凑了一大摞。 云缺估计了一下,七万八万的应该是有了。 军兵加上两个校尉,差不多十万两银票。 买马的钱,这不就回来了么。 揣好银票,云缺走下城头,一边走一边咧嘴笑。 阎罗的易容法门实在好用,戴篙闭门家中坐,债从天上来。 这种捞钱的法子简直比明抢都简单,伸手就要。 谁敢不给? 很快云缺想到一件事。 阎罗在邵武国蛰伏的时候,经常用李玄驹的脸,会不会李玄驹已经在邵武国欠了很多债? 人家师兄弟的友谊,云缺没心情多管,到了城下,立刻召集起数万军兵。 “开城门,杀出去!” 云缺沉声断喝:“偷袭而来的大晋军兵已经被火炮重创,斩杀一个敌人,可得百两奖励!冲!” 军兵一听,还有这好事,立刻打了鸡血似的往外冲。 其实不怪这些军兵头脑发热。 一来是大将军亲自下令,没人敢质疑,二来城头的火炮的的确确响了半天。 他们可不知道是空放。 城门一开,早已等在远处的牧忍举起了重刀。 铁浮屠发动冲锋! 其后是二十余万大晋的军兵,狂风般冲向天门关。 站在城门旁边,云缺盘算着白厌等人的战斗应该快到尾声。 这次奇袭天门关极其顺利。 没有意外的话,天亮之际,大晋即可接管天门关。 回头看了眼远处高大的帅帐,云缺没来由的一阵心神不宁。 并非因为这次行动太顺利,毕竟邵武国的大军数量虽然不少,但战力确实不行,都是普通军兵,武者都很少。 让云缺觉得心绪不宁的,是那个军师,凉北川。 此人容貌普通,但气息阴鸷,其稳重的程度,远超主帅戴篙。 第一眼看到此人,云缺就觉得凉北川是个阴狠之人,此人的目光有着一种毒蛇般的感觉。 阜南王曾经说过,邵武国真正的主人,并非皇帝,而是海外的九夷人。 这件事,云缺始终记得。 如果九夷人控制着邵武国,那么此次发兵大晋,是邵武国的一次重要决定,肯定会有九夷人参与其中。 城外,双方的大军已经碰撞在一起。 铁浮屠一往无前,很快杀穿邵武国的守军,抵达城下。 牧忍当先冲进城门。 上官鸿途与陈洲骅相继赶到城门处,云缺的易容到了时间,此时恢复原貌,人脸面具化作灰烬散落。 “上官大人看守城门,我去接应白将军。” 云缺将城门交给上官鸿途与陈洲骅,转身奔向帅帐。 刚到近前。 帅帐四周被阎罗布下的法阵忽然层层断裂,消散一空。 云缺立刻一皱眉。 法阵消散之后,帅帐里居然安静得声息皆无,没有任何打斗的响动。 不仅没有声音,整个帅帐完好无损,一点豁口没有,大门完整无损。 诡异的情况,令云缺心头发沉。 正常情况下,几名五品高手拼命,再如何压制气机法力,这座大帐肯定是保不住的。 勉强完整的帅帐,充满了诡异之感。 深吸一口气,云缺破门而入。 一进帅帐,云缺立刻目光一沉。 地面到处是血迹! 司徒盼晴瘫坐在地,萎靡不振。 白厌斜倚在角落,大口喷血。 阎罗趴在地上,生死不明。 李玄驹浑身是血,气息奄奄。 吴戚跌坐在地,整个左腿被拧成了麻花,脚跟朝前,脚尖向后,心窝凹陷彷如被巨锤砸中。 五位五品高手,大晋的顶尖战力,居然尽数被重创! 戴篙站在一旁,气喘如牛,身上伤势也不轻。 凉北川则毫发无损,手中摇着羽扇,微笑道: “平天侯云缺是吧,你的经历我有所耳闻,听说是晋国新崛起的少年俊杰,小小年纪便已封侯,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既然你来了,便留下罢。” 凉北川的目光骤然一寒,浑身气机涌动,瞬间将云缺笼罩。 云缺只觉得耳畔狂风大作,如陷泥潭! 而脚下的尘土与身边的营帐,则丝毫不动! 这种强悍的气机,云缺只在阜南王身上见过。 对面的凉北川根本不是什么五品道门金丹,他是道武双修! 一个恐怖的字眼,在云缺心里浮现。 四品破军! 第289章 瓜子皮的奇效 眼睛这种东西,只长在正面,脑袋后边是没有的。 而灵识这种感知,只有道门或者儒家修士才有,武夫是没有的。 既然后边没有眼睛,又没有感知能力,那么偷袭起来就简单得多。 背后下手即可。 四品破军境的武道强者,听力已经达到巅峰,周围丝毫响动都能轻易察觉,哪怕在如此恶战当中,身后斩来的刀气,破军武夫也能分辨得一清二楚。 直接砍的话,肯定无效,会被对方轻易察觉,于是云缺用了最为古老的手段。 做陷阱! 妖刀缩小成针,藏于土里,刀尖朝上,正好埋在凉北川身后两丈之处,五步即可踩中。 随后云缺以毒牙刀斩向凉北川。 背后刀风一起,立刻被凉北川察觉,轻易避开,随后云缺转到正面,与众人一起猛攻。 正常情况下,以云缺白厌这几人的战力,绝对打不动一位四品破军,很容易被人家全灭。 好在大师姐战力惊人,爆发出堪比四品武夫的战力,连抓带咬,凶猛无比。 有大师姐在前面硬撼凉北川,其他人只管锦上添花即可。 白厌用箭道,阎罗用法术,吴戚抡巨斧,李玄驹施展儒家法门,云缺专门找破绽捅刀子,司徒盼晴实在没了法力,一个劲儿朝凉北川吐瓜子皮。 还别说,瓜子皮这东西在拼命的时候也有奇效,吐出来一片一片的乌漆嘛黑,速度又不快还带着咸味儿,凉北川一时间没看懂是什么法门,分出不少力气来防备。 这一通混战,凉北川节节败退。 他此时心里懊恼无比,堂堂四品破军,居然被一群乱七八糟的家伙逼到如此地步。 凉北川其实并不惧怕幽人。 哪怕任何同阶,他都有把握应对,可幽人完全是妖兽般的打法儿,疯狂又野蛮,丝毫不防御,一个劲的扑杀。 凉北川几次伤到幽人,同样也被幽人重创。 这种搏杀,明显到最后是同归于尽的结果。 幽人陷入狂暴状态,悍不畏死,凉北川可不想死在这里。 他已经心生退意。 天门关,守不住了。 一边在心里暗暗打算撤走,凉北川一边往后退去。 一步,两步,三步…… 等他第五步即将落下的瞬间,地面突然暴起一道寒光! 噗!!! 妖刀贴着凉北川的脚后跟出现,直接将其的腿肚子贯穿! “啊!” 凉北川惊呼一声,只觉得剧痛传来。 达到破军境多年,凉北川第一次受伤,他已经很久没感受到痛苦的滋味。 云缺觉得痛苦的滋味不错,应该让凉北川好好尝尝才行,于是妖刀一转,就要将凉北川的腿彻底搅碎! 好不容易伤到破军境的强者,云缺岂能错过机会。 妖刀转动的刹那,凉北川已经反应过来,他决然的踢出一脚,直奔云缺。 出脚的同时,扯开了妖刀,凉北川的腿肚子被切下一大块血肉。 破军境的一脚,云缺可不敢怠慢,顾不得妖刀,奋力轰出一拳。 凉北川这一脚的速度太快,云缺根本躲不开,只能选择硬碰硬。 嘭一声闷响! 云缺整个人倒飞而出,嘴角溢出鲜血。 指骨发麻,拳头上溅起鲜血。 四品武夫的一脚之力,竟如此恐怖! 若非云缺以妖魂之力炼骨,此刻的筋骨比五品金身都要强悍,否则这一脚绝对能把整条胳膊踢成粉碎! 即便如此,云缺也伤得不轻,右手无力再提刀。 白厌阎罗等人看到机会,用尽全力亡命猛攻,在凉北川身上留下十几道伤口。 不过伤口都很浅,根本伤不到筋骨。 白厌等人无法重创凉北川,大师姐却能! 幽人扑到近前,一口咬在凉北川肩头,直接咬下来一大块血肉! 凉北川剧痛之下恼羞成怒,手里的羽扇被他震碎外表,呈现出一把铁扇。 铁扇不知何种材质打造,闪烁着森森寒芒,硬生生劈在幽人肩头,铁扇直接陷进去一半! 幽人的胳膊险些被斩断,她嘶吼着翻滚倒地。 凉北川的心机之深,让云缺忌惮不已。 打到现在这种程度,凉北川才用出真正的武器,谁能想到他手里看似不起眼的羽扇,竟是致命的利器! 幽人的肩胛骨已经断了大半,但没有全部断开,鲜血直冒。 凉北川显得十分意外,低呼道: “妖骨!” 他这一击,五品金身境的肉身本体绝对能劈斩开来,哪怕四品同阶在没有防备之下也得重创,至少斩断一条手臂轻而易举。 结果幽人手臂里的骨骼居然如此强悍,竟是妖骨。 动用了武器的凉北川,战力大涨,那把铁扇绝对是难得一见的至宝。 吴戚不信邪,以大斧斩向铁扇,结果斧头被一分为二,从中间断开。 吴戚愣了一下,下一刻直接被凉北川一拳轰飞,大口喷血。 云缺提刀而上,与白厌几人继续猛攻强敌。 大师姐被重创,凉北川没了强劲的对手,冷笑着运转气机,打算将面前这几人斩尽杀绝。 不等双方再度交手,旁边传来了野兽般的吼声。 趴伏在地,浑身是血的幽人,身躯发生了异变! 咔嚓嚓的响动在幽人身上传来。 紧接着幽人的后背隆起一个个包块,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变得比之前庞大一倍! 幽人的头发快速生长,很快接近两丈长短,披散在身周。 不止头发,连指甲与牙齿也在生长! 很快,幽人的手脚变成妖爪,口中探出四颗獠牙! 这位大师姐此刻看来完全如妖兽一样! 云缺目光一闪,眉峰锁紧。 幽人此时的状态,云缺最熟悉不过。 完全妖化! 至此,云缺断定这位司天监的大师姐也是纯正的妖血武夫! 随后云缺心里升起疑团。 幽人不是前朝之人,她为何也是妖武者? 到底是谁,将幽人打造成妖血武夫? 是前朝监正魏墨城,还是吕青? 在云缺的疑惑中,幽人猛然抬头,眼睛变成竖瞳,嗷呜一声厉吼,扑向凉北川。 彻底妖化的幽人,比之前还要恐怖。 一双妖爪轻易能抓烂凉北川的血肉,以妖身直接硬抗凉北川的铁扇。 这下子凉北川挺不住了。 四品破军的确很强,但遇到幽人这种对手,除非凉北川也不要命了选择同归于尽,否则赢不了。 凉北川打定主意抽身。 他故作凶狠,以铁扇猛攻幽人,打算将幽人击退,他好逃离此地。 这一招声东击西用得不错,但早已被云缺看穿。 云缺就等着这个机会呢。 在铁扇砸到幽人的瞬间,幽人的利爪也在凉北川肋下抓出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原本是两人各自被击退的局面,云缺突然出手。 以毒牙刀斩向铁扇。 凉北川冷哼着震荡气机,以铁扇轻而易举挡下了云缺的一刀。 毒牙刀是挡住了,但没挡住妖刀。 云缺已经将妖刀收入掌心,斩出毒牙刀的同时,妖刀突然出现,一刀斩断凉北川的手腕! 双刀齐出! 鲜血飙溅,凉北川惨叫一声,险些跌倒。 他无法置信,一个区区七品武夫竟然能斩断他一只手! 当凉北川甩脸看去,只见云缺的眼眶里也是一双竖瞳! 这一刀,云缺酝酿已久,将妖力动用到极致,斩出的力量堪比五品之力。 别看是瞬间的妖力,已经是云缺能动用的极限。 力量超过一丁点,容易陷入妖化的危险状态。 力量低了一丁点,破不开四品破军的肉身。 能将妖力拿捏到如此精湛的地步,是云缺对妖力熟悉到极致的体现,亦是这些年不断斩妖所积累出的战斗经验。 凉北川断手之后,没去想着报仇而击杀云缺,反而以另一只手去抓断手。 仿佛断手比报仇还要重要。 断骨再接,对拥有各种灵丹的强者来说不算太难。 只要把断手带走,凉北川有办法重新将断手接上。 不过今天算他倒霉,飞起的断手,竟被幽人一口咬住,大嚼特嚼,竟给吃了! 凉北川脸色铁青,怒吼道: “你们找死!我早晚会将晋国司天监踏为平地!” 凉北川脚下震荡,拔地而起,竟踏空而行,破开了大帐,很快消失在夜幕深处。 凉北川逃了。 逃得狼狈不堪。 云缺以血瞳能看到凉北川脚下是一层又一层无形的阶梯,那些阶梯完全由气机凝聚,肉眼无法得见,从外表看神异非凡。 果然,四品破军能是飞的! 云缺在羡慕的同时,不免心生遗憾。 只留下一只手,还是少了点,最好再留下两只脚,凉北川这个人就算废了。 可惜,即便有幽人在,大晋一方的这些顶尖高手也杀不掉一位真正的四品破军。 除非阜南王在当场,才有把握将凉北川击杀于此。 少了一只手,凉北川今后的战力必定大打折扣,对于大晋来说算是一桩好事。 至少短期内,凉北川未必敢再来大晋。 强敌逃走,白厌与阎罗终于长出一口气,李玄驹直接瘫软在地,累得好像一条死鱼。 吴戚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单腿再也支撑不住,直接摔了个跟头。 司徒盼晴将剩下的一把瓜子收好,拍着心窝道: “幸好逃了,要不然我的瓜子都要用没啦!” 云缺深吸一口气,竭尽全力收拢着妖气。 这一战实在危险。 云缺始终处于即将狂暴的边缘,稍有不慎,将再次妖化,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七叔没在,门六也没在,如果像上次那般昏厥,云缺估计自己恐怕再也醒不过来。 众人刚刚放松下来,耳边响起野兽般的低吼。 大师姐吞掉凉北川的一只手之后,满嘴是血,将猩红的眼睛望向几人,一双竖瞳里没有丝毫平静可言,充满狂暴的嗜杀之意! 幽人的獠牙,向几个师弟师妹们缓缓张开! 第290章 会不会太快了 幽人始终陷入狂暴状态。 其眼中的杀意,云缺看得一清二楚! 妖血武夫一旦彻底妖化,结果将是不分敌我,将身边一切活物通通撕碎! 吼!!! 幽人发出一声低吼,即将扑杀而出。 李玄驹吓得面无人色,大吼大叫: “大师姐疯了!” 他不喊还好,这一嗓子更加激怒了幽人,直接朝他扑去。 李玄驹连滚带爬堪堪逃开。 人是逃开了,头发没逃开,被幽人的妖爪一下在后脑勺抓出三道血印子,头发少了一半。 阎罗大惊失色,喊道: “大师姐冷静!我们是你师弟啊!” 幽人根本听不到声音,扑空之后,转身朝着阎罗扑来。 阎罗没躲开,被大师姐扑倒在地。 幽人獠牙开启,一口咬在阎罗肩头,顿时血肉模糊。 众人这时才明白,大师姐已经彻底失去了神智! 能与凉北川那等四品破军强者交战的幽人,此刻成为了最大的威胁,在场的几人无不吓得瞠目结舌。 云缺的反应最快,在幽人即将咬下第二口的时候,将妖刀扎进幽人的妖爪,将其钉死在地上。 幽人发出怒吼,疯狂挣扎。 阎罗趁机翻滚,从獠牙下脱困。 白厌焦急的道: “必须制伏她才行!我们一起动手!” 几人一拥而上。 白厌与吴戚两位武夫用尽全力抓住幽人的两只手臂。 阎罗和李玄驹玩命的施展法力,缠住幽人的躯体。 司徒盼晴法力耗尽,没办法之下,选择抱住幽人的另一条腿,结果被甩得上下翻飞,好像个破风筝。 云缺也冲上去帮忙,按住幽人的脑袋。 几人用尽全力,还是很难压制住幽人,不时有人被甩开甚至打飞,但随后又咬着牙继续冲回来压制。 僵持之际,牧青瑶赶到。 一看帅帐里的情况,牧青瑶立刻让青禾帮忙。 这时上官鸿途与陈洲骅等人也相继抵达,见状纷纷帮忙。 总共冲上来十多人,勉强将幽人压制住。 这还是云缺的妖刀钉住幽人一只妖爪,令其无法行动,否则在场的众人根本控制不住幽人。 幽人连连嘶吼,晃着脑袋奋力挣扎,獠牙中不断留下血水。 牧青瑶几步上前,呼唤道: “大师姐!我是瑶儿,你忘了我们吗?” 幽人的吼声渐渐低了下去,一双竖瞳盯着牧青瑶,不断晃动。 见呼唤有些效果,阎罗急忙道: “我是阎罗啊大师姐!你快想起来,我是你二师弟!这些年你揍过我不下十次,每次都把我打得鼻青脸肿,难道你忘了吗!” 李玄驹苦着脸道: “我是老三啊大师姐,有一次你下手太重把我腿打断了,我养了足足两月才下地啊,你还没陪我药钱呢。” 司徒盼晴哭哭啼啼的道: “大师姐,你说过要给我买好吃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呀!” 花不谢眼中含泪的道: “大师姐醒一醒,你一定认得出我们,我们相信你一定会回来!” 师弟师妹的呼唤,让幽人的竖瞳晃动得越发快速,幽人野兽般的脸庞上现出痛苦神色,低吼不断。 她想起了一些东西,但又模糊不堪。 她觉得不能伤害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可心里的暴躁却无法发泄。 这时云缺走了上来,抬起手,甩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嘴巴。 啪!!! 一巴掌,把幽人打得茫然起来。 “疯女人!你不是说妖才好吃吗!烤着吃最香!你变成了妖,我就烤了你!你快点想起来自己是谁,否则我打到你想起来为止!” 幽人的瞳孔变得暗淡下来,浑身颤抖,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人言: “小……土豆……” 众人一听顿时大喜。 能说出话来,说明大师姐有所好转。 云缺惊喜道: “对!是我,我们一起去抓妖吃,烤着吃!” “好……” 幽人模糊的说了个好字,眼皮一闭,昏死过去。 阎罗道:“快!把大师姐绑起来!” 几人七手八脚将幽人绑好,防止醒来后继续狂躁。 云缺始终紧紧锁着眉峰。 幽人能认出自己是好事,也许会恢复过来,可昏死过去的状态,更加不妙。 云缺就是妖武者,他比所有人都清楚幽人此刻的状态很危险,与之前的自己一样,陷入神魂破裂的危机。 能不能好转,没人知道。 牧青瑶看出云缺的凝重,轻声道: “别担心,师尊一定有办法救醒大师姐。” 云缺点了点头。 留下李玄驹与司徒盼晴照料幽人,其余人离开帅帐。 战斗尚未结束,天门关内始终混乱一片。 由于主帅逃走,邵武国的守军乱哄哄四散奔逃,早已没了阵型,一盘散沙。 即便全力以赴的时候,这些普通军兵也挡不住铁浮屠,如此一来全成了活靶子,被铁浮屠几个冲杀之后,尸体堆了满地。 看着铁浮屠的攻势,云缺暗暗佩服。 阜南王训练出来的这队铁甲骑兵,实在强悍,不仅战力惊人,每个人都是冷血屠夫,斩杀敌人的时候目光丝毫不变,看得出每一个铁浮屠都身经百战,是绝对的悍卒。 这种强兵本身就有不低的修为,加上堪比法器的战甲与来自草原的战马,简直是无敌的杀神,正面冲锋之下,几十万大军也能杀个对穿! 铁浮屠的战力,让云缺不由得感慨万千。 阜南王坐镇黑铁城十余年,训练出如此强兵,而殷子受坐在皇位十余年,只弄出了一群少爷兵,相比之下,已经不是高低之分,而是萤火与皓月的区别。 差太多了! 天边泛起曙光。 天门关的战斗渐渐落下尾声。 大批的邵武国守军逃进峡谷,逃往邵武国边关,剩下没来得及逃走的,全成了刀下亡魂。 天门关内的尸体堆积如山! 当然也有不少活人。 城头,守着一堆空火炮的邵武国守军,眼巴巴看着城里逐渐汇聚起无数大晋兵将。 两名校尉互相看了看,对方的眼里全是茫然。 他们很听话。 云缺让他们守在城头,真就没敢离开半步。 他们也怕啊。 怕被军法处置,可看到关卡里全是晋国的兵将后,这两个校尉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通大将军为何下了命令非得让他们守在城头。 这下连跑都跑不掉。 当白厌带人走上城头,两个邵武国的校尉直接选择扔掉武器投降。 整场大战,属这两人最倒霉,不仅成了俘虏,丢了天门关,连借出去的银票都没处要去。 自此,天门关之战,大晋一方大获全胜! 牧青瑶下令清理城内的尸体,又命人将火炮尽数架在对准峡谷的一方,防备着邵武国偷袭。 第291章 表三师兄 白厌与上官鸿途纷纷表态,全力支持牧青瑶称帝。 在白厌这些人看来,牧青瑶称帝,代表着阜南王称帝。 一位女帝,说白了有些难以服众,毕竟是女人,而且年纪还小,让一个小女孩坐皇位,不那么稳妥。 不过牧青瑶不同。 人家是阜南王的女儿,以阜南王的威望与手段,称帝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早晚会接手皇位。 阜南王镇守边疆十多年,打得草原蛮人望风而逃,这叫战功,而且阜南王手里握着八十万边军,这叫实力。 反观殷子受有什么。 皇城里的一群少爷兵? 皇宫里的一群妃子? 在阜南王的对比之下,殷子受成了跳梁小丑,除了误国之外,别无用处。 所以云缺提出牧青瑶称帝,白厌与上官鸿途等人毫不犹豫的赞成。 吴戚一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你们早准备好了,合着等我先出头呢。 吴戚二话不说,直接吼出同意俩字,加入灵芸郡主的阵营。 武将就这点好处,办事干净利索,说反就反。 如果是一群文官,那不知要争吵多久才能定得下来。 云缺趁机提出称帝,其实是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能跟着郡主一起杀向梨花城,说明白厌上官鸿途等人早有预料,离开皇城,他们已经没了退路,相当于与殷子受彻底反目。 白厌这些人当中,没有傻子,既然牧青瑶称帝,后面自然有着阜南王这面后盾,坐在皇位上的殷子受已经可有可无。 至于阎罗李玄驹这些司天监的人,无需多问。 这几个师兄师姐最宠着牧青瑶,都是看着牧青瑶长大的,哪能反对。 司徒盼晴最高兴,挽着牧青瑶的胳膊道:“等小师妹成了皇帝,我就能去皇宫里吃美味啦!” 牧青瑶肃然道: “多谢诸位相助,我若登上皇位,诸位便是开国功臣!” 吴戚一听立刻眼睛发亮。 开国功臣,从龙之功啊! 好处岂能少了! 李玄驹皱着眉,道: “小师妹当皇帝倒是无所谓,关键师尊会不会生气啊,一旦师尊降下责罚,我们几个非得倒霉不可。” 阎罗道:“放心吧,你觉得师尊想看殷子受那种饭桶坐在皇位,还是想看小师妹坐在皇位。” “也是,我就怕师尊责罚,其他的无所谓。”李玄驹还是有些担忧的道。 云缺出主意道: “这一点好办,法不责众嘛,监正真要责罚,你们师兄妹人多,一分摊,即便挨板子,一个人也打不了几下。” 李玄驹点头道:“有道理,大师姐有伤在身不能打,二师兄,老四,老五,老六,加上云缺,咱们六个人一起平摊责罚!” 云缺义正言辞的道: “三师兄算错了,你们五个人才是亲师兄妹,我不是。” “你怎么不是?你整天三师兄二师兄的叫着,怎么有责罚你先跑了?门儿都没有!”李玄驹怒道。 云缺道: “辈分是没错,不过监正是我师伯,我们是表的,不是亲的,你说对吧,表三师兄。” 李玄驹差点被气吐血。 表三师兄,这种奇葩的辈分,是什么惊天动地的鬼才,才能想得出来的称谓? 云缺没去解释辈分。 毕竟他刚才说的其实也不对,师伯的弟子嘛,怎么也应该是堂师兄才对,不过表的不是显得更疏远点么,真有责罚与我无关。 接下来是安排天门关的守军事宜。 牧青瑶让吴戚继续镇守天门关,除了之前的几万守军之外,将陈洲骅沿路调集的十余万军兵全部留在此地。 天门关极其重要,是大晋的门户。 牧青瑶本想将老河那三千悍卒也留下,被云缺阻止。 天祈城的局面尚不明朗,如果回去之后,殷子受还好端端的,那么免不了还有一场恶战。 精锐人手,留在郡主身边为好。 云缺道: “天门关的确重要,但一味防御绝非上策,邵武国如果铁了心想要吞掉大晋这块肥肉,天门关驻守多少人马都有失守的可能。” 白厌点头赞同道: “云侯所言有理,边关再如何坚固,若国力微弱,高耸的边墙形如虚设,皇城若有百万雄兵,无需天门关,邵武国也不敢踏进大晋半步。” 吴戚咧开大嘴道:“那该怎么办!总不能不守边关了啊!” 云缺道: “我有个办法,能一劳永逸!” 众人的目光纷纷被吸引到云缺身上。 环视屋内的几人,云缺简短道: “在天门关下,埋硝石。” 其他人尚未反应过来,牧青瑶眼前一亮,道: “好办法!天门关照常加派人手防卫,如果邵武国派遣强者来袭,挡无可挡的情况下,守将便可弃城退走,等邵武国占据天门关后,引爆硝石,将天门关完全炸毁!” 吴戚挠着脑袋不解道:“炸了的话,咱们的屏障就没了呀!邵武国的大军可以轻易越过峡谷进攻大晋。” 白厌道: “炸毁天门关的目的,便是让他们派兵!天门关消失,只剩峡谷,邵武国的大军必须通过峡谷才能抵达大晋,出了峡谷是一片平原,平原作战,铁浮屠战无不胜,我们没了天门关,邵武国也相当于没有了前哨堡垒,峡谷行军,最易伤亡惨重,是兵道大忌。” 吴戚终于明白过来,兵道造诣他可不行,远远比不得儒将白厌。 云缺道: “我已派人去最近的硝石矿,咱们立刻开始打造陷阱,以防唯一,修葺司干这活儿,没问题吧。” 一旁的修葺司少监祈凌兰领命道: “没问题,提炼硝石打造陷阱,我们修葺司手到擒来。” “有劳祈少监,这件事需要秘密行动,消息不可外传。”牧青瑶说罢又对吴戚道:“吴将军掌握分寸,不到万不得已,天门关不能轻易摧毁。” “郡主放心,这事儿我心里有谱!”吴戚答应道。 白厌佩服的道: “云侯果然机智,若能精通兵道,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帅才,这次返回天祈,云侯一定要去兵道殿走走。” 云缺笑着道: “一定去瞧瞧,对了,白将军上次说的兵道殿先生授课,讲没讲呢。” 白厌道:“还未开始,月末授课,就快到时间了。” 云缺算了算,还有不到半月,也不知能不能赶得上。 商讨完天门关事宜,阎罗让李玄驹立刻启程,带着幽人先回司天监找师尊疗伤,其他人留在天门关恢复伤势。 留在天门关还有一个目的,等待郡主大捷的消息传遍大晋。 这次不仅梨花城被收复,邵武国五十万大军被打退,连失守的天门关都拿了回来,如此功绩,绝对能让灵芸郡主的威望在百姓中上升到一个极致的高度。 然后再登基称帝,自可顺理成章。 三天后,众人的伤势大多已经无碍。 其中白厌伤得最重,暂时无法动用身手,回去后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才能彻底痊愈。 吴戚别看腿断了,以五品金身境武夫的恢复能力,加上寒玉膏这种昂贵的伤药,用不了一个月即可行走如常。 断骨的伤势,对武者来说只是轻伤而已。 只要脏器等要害处无碍,很快即可恢复,白厌是受了内伤,所以才如此虚弱。 常威瞎子与萍山君返回天门关,硝石矿那边由修葺司接手。 休整了三天时间,牧青瑶与众人踏上返回天祈的征程。 此行带着的人马是五千铁浮屠,两万金吾卫,司天监与刑部的精锐人手。 其余沿路征调的守军尽数留在天门关。 路上,云缺趁着旁边没人,凑到牧青瑶近前道: “你爹说没说,皇城里安插的暗子到底是什么人,有没有把握弄死皇帝?” 牧青瑶摇头道: “父王没说,只说我登临皇位之际,第一个山呼万岁的就是。” 云缺道: “如果皇帝毫发无损,咱们回到皇城免不了一场恶战,殷子受手里还有禁军和暗卫,不太好对付,尤其那个无舌,不把他弄死,必留后患。” 牧青瑶道: “父王既然说了,一定有十足把握,我相信父王。” 云缺瞄了眼小郡主,心说你信你爹,我可不信,你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你都不知道呢。 “等到了天祈城,我先进城,看看情况。”云缺道。 “也好,你要小心,我们彻底得罪了殷子受,不得不防。”牧青瑶道。 “我又不去找殷子受的麻烦,我回司天监把你师尊叫起来,徒弟都要登基称帝了,当师尊的还闭什么关,让他开城门,这活儿吕青最熟。”云缺道。 牧青瑶咬着小银牙狠狠掐了下云缺,道: “让师尊听到,会生气的。” “他又没有顺风耳,哪能听得到,我只和自己媳妇说说悄悄话,外人听不到。”云缺嘿嘿笑道。 牧青瑶小脸儿立刻通红,瞪了云缺一眼,面带羞涩。 一路无事。 两日行军,终于抵达天祈城附近。 牧青瑶下令,在距离天祈城十里外安营。 皇城里到底什么情况,现在没人知道,不能贸然回去。 云缺独自离开大军,骑着小破马赶到城门外。 到了天祈城外,云缺疑惑起来。 大白天的,城门关得死死的,这一点绝不正常,城里肯定出事了。 看了眼城头。 有守军,但是人不多,不像防备外敌的模样。 怎么回事? 云缺觉得纳闷。 皇帝肯定对灵芸郡主怀恨在心,若知道郡主得胜还朝,应该封死城门全力戒备才对。 怎么城门封死了,城头却没什么守军呢。 以小破马的能力,穿城而过轻而易举,但云缺一个人进城用处不大,后边的大军也得闯进天祈城才行。 正疑惑着天祈城的异样之际,面前的城门忽然缓缓开启。 随着开启的城门,云缺看到了黑压压一片人海,全是年轻精悍的武夫,数千之多! 如此多的武者汇聚在一起,那气机简直如同蒸汽般外溢开来,肉眼可见! 云缺还以为是皇帝派出的精锐大军,要与灵芸郡主决一死战,可仔细一看,发现不对。 眼前这群武夫,云缺大多都认得! 第294章 开门将军 当无舌山呼万岁的那一刻,云缺将大晋这盘棋的路数彻底串联了起来。 原来阜南王,才是一名合格的棋手。 这盘名为大晋的棋局,从十六年前晋皇入驻天祈城的那一刻,便开始落子。 阜南王被派往南疆驻守,抵挡草原蛮人,把女儿留在了皇城。 这是第一步棋。 当时牧青瑶还小,拜监正为师,必定要阜南王首肯才行,这份拜师之举共有两个目的,其一,替女儿在皇城内找一个靠山,其二,为女儿将来称帝铺垫好第一条路,确保监正绝不会插手称帝之事。 一次拜师,相当于变相将监正拉到阜南王的阵营,大晋三柱国,真正能帮助皇帝的,只剩国师。 第二步棋,利用牧青瑶通灵之体的天赋去寻找灵花,借此不断积累名气,在民间形成极大的声望,为之后的称帝铺垫好第二条路,占据民意。 第三步棋,利用草原人对晋国的恨意,借朱邪部之手,让殷子受沾染灵鹿血脉,埋下最后妖化的伏笔。 云缺相信即便燕太子不去勾结朱邪部,阜南王也会设计,让朱邪部的使团前往皇城。 第四步棋,最为致命,便是老太监无舌。 无舌此人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进谗言! 无舌靠着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这个身份,不断给皇帝献策,他这些年送给殷子受的每一个建议,都是瓦解大晋的一份危机。 久而久之,本就不会治国的殷子受,终于将大晋毁了个干干净净,将皇帝的身份,演绎成跳梁小丑。 这四步棋,走了整整十六年。 殷子受至死都没想到,他自己,居然仅仅是棋盘上一个早已注定结局的小小棋子。 想通一切之后,云缺终于明白了阜南王当时为何说国师是迈向皇位的最后一个门槛。 阜南王始终认为国师只是四品强者,没人能想到堂堂三品化神大修士,会屈居国师之位。 如果凌妙清只是四品修为,她只要到了黑铁城,到了阜南王的地盘,一旦拼杀起来,绝对走不出黑铁城。 阜南王很清楚皇帝只剩下国师这最后一份后手。 为了牧青瑶能一路通畅走上皇位,阜南王肯定选择将国师引到黑铁城来,而国师最后的出手,肯定与无舌的谗言脱不开关系。 云缺想象了一下。 凌妙清若当真为四品,必定被击杀在黑铁城,毫无悬念。 如果没有红莲教横空出世霍乱天下,那么牧青瑶登上皇位简直如水到渠成,轻而易举! 阜南王,的确是位可怕的棋手,将大晋这盘棋下得明明白白。 不过,天下这盘棋,并不那么好下,一旦出现变数,便是全盘皆输的下场。 红莲教,就是阜南王不曾料到的变数。 而云缺,则是这份变数的克星。 没有云缺的话,灵芸郡主早已死在青狐山。 牧青瑶在无舌跪拜之后,愣怔了好一会儿,道: “你是……” 无舌站起身,从怀里拿出一封密信。 青禾始终防备着无舌,站在牧青瑶身前,亲手接过密信,打开看了眼,确定没有危险后,交给牧青瑶。 信,是阜南王亲笔所写,短短一行字。 ‘无舌可信,无需担忧,安抚群臣,再图天下。’ 牧青瑶对父亲的笔迹十分熟悉,阜南王的字迹中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力道,没人能模仿。 合上密信,牧青瑶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得无比凝重,大步走向龙椅。 站在龙椅前,牧青瑶沉吟良久,飘然落坐。 当灵芸郡主坐上龙椅之后,大殿内,文武百官齐齐跪拜,山呼万岁。 至此,大晋换天,皇位落入牧青瑶之手。 牧青瑶是数百年来,从大燕到大晋,唯一的一位女帝! 第295章 三个凶手 无舌并未察觉到云缺眼底的冷冽,举着酒杯笑道: “击杀刺客,是老奴的职责所在,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当时老奴还是前朝的人,自然要对前朝皇帝负责,今后也一样,陛下若有危险,老奴定然全力相护。” 无舌这番话说得相当漂亮。 前朝臣子为前朝皇帝尽忠职守,今朝臣子对今朝皇帝矜矜业业,既彰显出他忠心的一面,又将谗言之事掩盖得完完整整,简直是一位大忠臣。 云缺缓缓点头,道: “穹音之死,总共有三个凶手,殷子受是第一个,他害得穹家灭门,致使穹音为父报仇,第二个凶手是燕太子,燕无鹰的蛊惑,让穹音走上最终的死路,而你无舌,是第三个凶手,你亲手击杀了穹音。” 无舌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味儿了,放下酒杯,笑容渐渐消失,道: “王爷此言何意。” “没什么,我就是算算账,看看凶手的数量对不对。”云缺也放下酒杯,忽然一笑,道:“账目对上了,前两个凶手已经人头落地,现在嘛,该你死了!” 嗡!!! 妖刀突然出鞘,朝着无舌的脖子豁然斩落。 金銮殿,庆功宴,喜气洋洋的气氛被刀刃的破空声撕了个粉碎! 没人料到云缺会在这种场合当真动手,而且出手毫不留情! 斩出妖刀的瞬间,云缺双眼随之转为殷红,妖力爆发。 无舌的修为极其扎实,他在五品金身境多年,早已到了五品巅峰,反应速度极快,两脚一震向后飞退,同时身形如陀螺般旋转,妖刀擦着他的肩头划过。 站稳之后,无舌神色变得阴冷,道: “云缺,你居然要杀我!我与阜南王是多年故友,没有我无舌,你认为阜南王能轻易得到这皇位吗!” 云缺淡淡一笑,抬起左手摆出起手式,寒声道: “我不管你与谁有交情,既然穹音死于你手,你就得偿命,我这人活得很简单,有恩之人,看心情还不还恩惠,有仇之人,上天入地我也会砍你脑袋!” 无舌此人,云缺是必杀的。 无舌是个绝对的小人,他能留在殷子受身边十余年来不断进谗言,可见此人有多阴狠无情。 这种人,最容易反叛,他能出卖殷子受,将来也能出卖牧青瑶。 无舌的人品,云缺其实不在乎,真正的原因,是穹音之死。 当时无舌护驾,亲手击杀穹音保住了殷子受,但无舌没有想到,他也因此引来了云缺的杀意。 报仇,就要报得干干净净,不留任何余地,这是云缺的为人之道。 其他事可以商量,但报仇这件事,云缺从来不会拖泥带水。 无舌是殷子受的人也好,是阜南王的人也罢,只要云缺认准的仇家,必定将其斩于刀下! 满朝文武,此刻齐刷刷怔在原地。 举杯的,吃菜的,喝酒的,全部一动不动,如木雕般定住,目光惊诧,望向云缺与无舌。 牧青瑶神色骤变。 尽管没听到云缺与无舌的谈论,但牧青瑶已经猜到,能让云缺在如此场合动刀,肯定与穹音之死有关。 牧青瑶一时想不出解决办法,她在迟疑之间,云缺已经动了。 断刀式,三式齐出! 刀山般的刀影携带着恐怖的啸声将无舌笼罩其中。 周围的百官四散奔逃,大殿内瞬间空出一大片区域。 无舌不甘示弱,震荡双臂,五品金身境气机轰鸣而起,迎着斩来的刀影轰出一片拳风。 刀鸣与拳啸,在金銮殿内互相交替。 一时间两人战得难分难解。 胆子小的,此时已经溜出大殿,生怕被波及。 青禾站在牧青瑶身前,全力戒备。 牧青瑶左右为难,不知该规劝,还是该默许。 她知道穹音之死,是云缺心底的一道伤疤,为穹音报仇,云缺可以不顾一切。 牧青瑶理解云缺的感受,但无舌又是父亲的心腹,机敏的小郡主,在此刻变得束手无策。 周史伯在震惊过后,急忙对白厌与章岳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位指挥使去拉架,不能让云缺与无舌在金銮殿内拼杀。 毕竟今天新皇继位,若在金銮殿见血,不是好兆头。 况且交战的两人身份太特殊。 一个是新皇将来的夫君,一个是阜南王多年的心腹,谁出点事,首辅都无法交代。 白厌与章岳互相看了一眼,两人身形掠动冲进战团。 两位指挥使施展全力,费了半天劲,终于将两人分开。 白厌拦住了云缺,章岳则挡下了无舌。 “王爷息怒,今日陛下登基,有什么事不妨以后再说。” 白厌死死抓着云缺的手臂,说完一句,又以气机汇聚成细小的声线传入云缺耳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以白厌的稳重,他已竭尽所能规劝,但他察觉到云缺身上的气机非但没减少,反而越发狂暴。 另一边,章岳拦住无舌后,将其拉到远处,也在规劝着什么。 无舌目光阴冷,盯着对面的云缺,直喘粗气,显然在恼羞成怒。 大殿内一片狼藉,桌椅碎裂满地。 周史伯急忙吩咐宫娥清理地面,同时高声道: “二位都消消气,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解决便是,切勿动手,酒宴过后,当有歌舞助兴,让舞姬上殿!” 立刻有宫娥去召集舞姬。火山文学 为了缓和局面,周史伯实在没了办法,他看出云缺眼里的杀意丝毫不减,一咬牙,道: “今天是陛下登基的大喜之日,趁着舞姬没到,老夫献丑!先来一段年轻时学过的歌舞!” 说罢这位年过七旬的首辅,自己打着拍子,在金銮殿上载歌载舞起来。 唱得一般般,跳得也不怎么样,却十分认真。 在周史伯豁出老脸的唱跳中,云缺浑身的气机渐渐收拢。 并非恨意消失,而是卖给首辅个面子,老头子那么大年纪,能做到这种程度实属不易。 扫了眼无舌,云缺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现在可以不动手,等没人的时候,再动手也不迟。 云缺今天没打算放过无舌! 白厌将云缺拉到一旁,找了个完好的座位落座,章岳陪着无舌坐在对面,两人隔着老远。 很快舞姬鱼贯而入。 丝竹之音响起,大殿内翩翩起舞。 周史伯松了口气,坐在一边歇息,同时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能化解云缺与无舌之间的仇怨。 这件事在周史伯看来极其棘手。 云缺与牧青瑶是一对,天造地设,两人心有灵犀,早晚会成亲。 而无舌又是阜南王多年的心腹与旧友,这两人一旦结仇,很容易令云缺与阜南王之间出现难以弥补的裂痕。 一旦云缺与阜南王反目,周史伯实在不敢想象后果。 新皇登基,大晋迎来明主,原本好端端的一桩喜事,结果引出来一场仇怨,周史伯愁容满面,一场歌舞下来,头发白了好几根。 皇家舞姬,跳得自然美轮美奂。 总共十余名舞姬,脸上蒙着轻纱,拖地长裙,每人披着一条红绸,犹如彩蝶飞舞。 舞姬的身影,穿梭于大殿之中,遮挡了云缺与无舌之间的目光。 云缺压制着心头的杀意,开始盘算着今晚何时动手。 留着无舌一天,云缺的恨意就无法消弭,不留隔夜仇才是云缺的作风。 周围的群臣为了调解气氛,互相开始说笑起来,只是没人敢往云缺和无舌身边凑。 谁也不知道这两位什么时候还能打起来,武夫拼命,很容易波及无辜。 白厌在旁边赞叹道: “皇家舞姬果然不凡,每一个动作都要练习成千上万遍之多,舞者的艰辛,其实不亚于我们武夫啊。” 白厌刻意转移着话题,云缺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随意扫了眼舞姬。 随后云缺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舞姬身上。 这名舞姬的身段堪称完美,舞姿与其他人有些不同,看似动作一致,却有着精湛的技巧,每一个动作都完美无缺的配合着曲乐,绝对是舞者中的大家。 这种时候,云缺没心情看美人,何况舞姬轻纱罩面,看不清模样。 云缺多看了几眼,是因为这名舞姬举手投足间,有一种熟悉之感,好像曾经见过这种绝美的舞姿。 正心生疑惑之际,云缺看到那舞姬正好到了无舌附近,与其他舞姬一样,做出抛甩红绸的动作。 简简单单的舞蹈动作,突然响起剑鸣之音! 那舞姬抛出的红绸,在半空中竟化作一柄红色长剑,突然斩向无舌! 出人预料的一幕,将大殿内的众人惊得怔住。 杀手! 而且杀的不是皇帝,竟是无舌这个老太监! 无舌根本无心观看舞姬表演,正在生闷气,对云缺记恨不已,忽然听到剑鸣,他一抬头,红绸长剑到了眼前。 无舌不愧为五品巅峰高手,拼尽全力一侧身,避开长剑。 红绸长剑刺空,贴着无舌的脸划了过去,在无舌脸上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 “好大的狗胆!” 无舌一声暴喝,一掌拍在长剑上。 强横的气机瞬间传遍长剑,那舞姬的手心立刻被气机炸裂出鲜血,低呼着脱手。 气机的震荡,令舞姬头上的面纱掉落,现出一张精致绝美的俏脸,虽然有些苍白,但眼中充满着恨意。 看到此人的模样,云缺目光一变,惊讶道: “穹舞!” 舞姬,正是穹舞假扮。 云缺不知道穹舞何时混进了舞姬队伍,但云缺很清楚穹舞出现在大殿的目的,肯定是为了给她姐姐穹音报仇! 穹舞显然得知了穹音是被无舌击杀。 大殿内惊呼四起。 不等红绸长剑落地,无舌用另一只手抓住剑柄,将长剑翻转一圈,恶狠狠斩向穹舞的脖子。 以无舌五品巅峰的力量,穹舞避无可避,根本抵挡不了。 云缺此时在对面,相隔十多丈远,来不及出手相救。 咔嚓!咔嚓! 杂乱的惊呼声中,两道肢体断裂的响动同时出现。 大殿内,鲜血飙溅! 第297章 北伐真相 病房内,吕青查看过幽人的状态后,留下一小瓶丹药,吩咐道: “每天子时,给她吃一粒。” 李玄驹连忙接过药瓶,口中称是。 阎罗犹豫了一下,道: “师尊,大师姐的状态不同寻常,当时与四品破军境强者交手,大师姐几乎完全妖化,会不会伤及了神魂?” 吕青淡然道: “丹药有修补神魂之效,能否醒来,看她的造化,把她放进地牢修养。” 吕青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几名弟子不敢多问,但阎罗李玄驹都有种预感,大师姐的处境怕是极其危险,有彻底妖化的可能,否则师尊也不会将大师姐放进地牢。 一旦妖化,地牢便是最好的牢笼。 吕青走后,阎罗叹气道: “希望大师姐能挺过这一劫,当时若没有大师姐出手,我们谁也活不成。” 李玄驹道:“有师尊的灵药,大师姐肯定能醒过来。” 花不谢与司徒盼晴纷纷点头赞同。 监正出手如果都无效,那么别人更没办法救醒大师姐。 牧青瑶内疚的道:“有劳师兄师姐们照顾大师姐,这几日我会很忙,顾不过来这边。” 花不谢道:“小师妹已是帝王,国事繁忙,照顾大师姐的事无需你担心,有我们在呢。” 司徒盼晴道:“师妹好好当皇帝,我们大家都支持你!” 阎罗道:“师尊既然出关,大师姐肯定能安然无恙,小师妹专心国事即可,这边不必担心。” 李玄驹道:“小师妹以后就是皇帝了,如有闲暇,别忘了回司天监看看我们这些师兄师姐,司天监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以后有什么麻烦,回来找师兄就成!” 李玄驹说得感人肺腑,随后加了一句。 “不过事先说好,挪移火炮这种苦力活儿,我肯定不干了啊!给钱都不干!” 牧青瑶笑着说好,随后几人将大师姐抬到地牢,由司天监的专人负责看护。 忙活完这边,牧青瑶发现云缺不见了。 想了想,好像刚才离开病房的时候,云缺去了观星台。 抬头望向高高的塔顶,牧青瑶秀眉紧蹙。 她知道云缺有满心的疑惑,无法解开,而师尊又经常闭关很难见到一面,今天云缺肯定要去找师尊询问一些事情。 幽人的妖化,是牧青瑶没有料到的,她与阎罗等人,都不清楚大师姐的状态,只知道大师姐很早之前便成为了师尊的第一个弟子。 至于大师姐的来历与身世,牧青瑶和阎罗这些师妹师弟并不知情。 师尊不说,没人敢问。 其他弟子不敢问的事,云缺敢问。 当牧青瑶抬头望向塔顶之际,云缺已经踏上了观星台。 吕青正站在高台边缘,望着远处,只给云缺留下一道青衣背影。 云缺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吕青先说话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既然我已出关,今天你可以问个清楚,说罢,你想知道什么。” 云缺沉声道: “幽人,为何也是妖武者。” 吕青眺望着远处,语气平静的道: “幽人在司天监的时间,比你还长,你尚未出生的时候,她已经在这了,她是师尊打造的特殊妖武者,她没有妖刀,妖骨完全融入自身骨骼,你可以将她看做一个半成品,战力比正常的妖武者还强,但弊端也很明显,妖骨融身,会影响神智,妖化的概率更大。” 吕青解释了幽人的来历。 原来是前朝监正魏墨城的手笔! 正常的妖武者,是妖魂融体,妖骨化刀,只需要神魂融合即可。 幽人的状态截然不同。 将整头妖物完全与自身融合,这种情况不用问,肯定比正常妖武者要凶险得多,即便打造成功,也有极大的概率异变。 云缺第一次遇见幽人的时候,就断定这个疯女人脑子有问题,原来是个半成品。 幽人的身世,让云缺感慨万千。 无论云缺自己也好,还是幽人与前朝斩妖司的所有高手也罢,在成为妖武者的那一刻,宿命便已经被定下。 这一生注定要与妖共存,最后战死沙场。 妖武者,是强大而冷血的战斗机器,这一点,云缺早已明了。 幽人的命运看似悲惨,可云缺自己也一样如此,斩妖司的人,从来不会抱怨自己的身份,只会拿起刀,斩到最后一刻。 呼出一团浊气,云缺终于解开了一份谜团,但他仍被更多的未解之谜困扰。 云缺继续问道: “燕皇北伐妖都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大燕当时的处境,远远没到与妖都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燕皇不是昏君,他不该定下北伐之举。” 吕青沉默了一下,缓缓道出两个字。 “活着。” 云缺为之一怔,重复道: “活着?什么意思,谁要活着?” “燕皇,想要活着。” 吕青轻声一叹,道:“北伐之前,燕皇得了不治之症,时日无多,当时师尊亲自调配良药,仅仅能缓解燕皇病发的时间,无法治愈,燕皇从古籍中得知北域妖都存在着一个涅槃的契机,最后下定决心攻打妖都。” 云缺听罢之后,怔在原地。 燕皇病重! 涅槃契机! 原来这才是北伐的真相! 云缺的脑海里仿佛有雷鸣炸起。 北域妖都的涅槃契机,不就是冥血幽狸的复生天赋么! 一个个线索被串联起来,笼罩在云缺脑海里的迷雾渐渐被拨开。 燕皇是明君不假,但燕皇也是人,是人就会贪生,明知自己时日无多,又得知有个契机可以涅槃重生,燕皇那等人物绝不会放过机会,北伐妖都,便顺理成章。 之所以连周史伯那等前朝旧臣都不清楚北伐的真相,是因为燕皇隐瞒了病情。 当时燕太子还小,储君年幼,如果燕皇驾崩,大燕无主,江山不稳,虎视眈眈的邵武国与草原蛮人必定会蠢蠢欲动,趁机蚕食大燕。 燕皇北伐之举,算起来也是无奈之举。 燕皇要拼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不惜调集整个司天监的高手攻打妖都,最后以失败告终。 燕皇一死,殷子受看到了机会趁机称帝,燕太子流亡,建立红莲教,这才有了之后的一系列恩怨纠葛。 云缺闭上了眼,心绪纷乱。 如果燕皇没有得病,也就不会北伐,大燕江山牢不可破,之后的一切会朝着另一条路发展。 那样一来,殷子受还是个小小的诸侯,蜗居一隅。 燕太子慢慢长大,学会了何为水能覆舟,成为合格的太子。 司天监完好无损,妖武者四处斩妖,大燕之内罕有妖邪,百姓安居乐业。 国师不会来大燕,稳固的国运只属于燕皇,外人根本摄取不到。 阜南王也许在母亲病故后,离开殷子受,独自抵达皇城,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将军乃至指挥使,甚至是王侯。 灵芸郡主会在安稳的环境下长大,成为学宫里出类拔萃的学子,一身学问,不会到处奔波寻找灵花,因为有斩妖司的存在,大燕已无妖邪。 第298章 观星台上的第三个人 走下观星塔之后,云缺离开司天监,前往学宫。火山文学 皇城局势逐渐稳定。 三天后只要牧青瑶完成登基大典,昭告天下,将正式成为大晋女帝。 皇城的事,告一段落,心里的疑惑也被尽数解开,云缺变得轻松很多,决定今天就回学宫。 有墨老的令牌在手,无需参加考核,随时都可成为学宫弟子。 黄昏时分,落日西坠,长街上逐渐热闹起来。 感受着往日里的繁华,云缺莞尔一笑。 殷子受在位这十几年,给大晋什么也没留下,皇帝死后,皇城的百姓没有一家挂白幡,仿佛死的不是皇帝,而是街边的一条野狗。 街头巷尾议论得最多的,是新登基的女帝,提及灵芸郡主登基,百姓们无不双手赞成。 走过一条长街,云缺便听到很多赞许之声,可见灵芸郡主在百姓间的威望有多高。 经过热闹的街头,云缺转向小巷。 抄近路,不知不觉间成了云缺的习惯。 巷子里人很少,云缺走着走着,忽然自语般说了句: “刚才,你在闻什么。” 这句话,是询问妖魂月魁。 在观星台上,云缺转身之际,鼻翼动了一下。 那不是云缺的举动,而是下意识的动作,是妖魂所为。 云缺对这事很奇怪。 很快耳畔传来月魁的声音:“监正说的话,你信了多少。” 云缺一边走,一边沉吟了一下,道: “九成,吕青没必要骗我。” 九成,已经是云缺的极限信任。 除了生死与共的牧青瑶,云缺能十成的信任之外,他最多只会信任别人九成,包括梅钱。 保持一成的不信,是云缺的习惯,也是一份猎妖人与生俱来的谨慎。 月魁道:“你们那个监正,怕是没说多少实话。” 云缺皱眉道:“何以见得?” 月魁道:“燕皇病重,寻找涅槃契机无可厚非,毕竟人都怕死,但你觉得燕皇会傻到去找二阶化羽强者索要契机吗,血狸一族的复生天赋,需要我们的命,燕皇的修为,连给我父王塞牙缝都没资格。” 云缺道: “也许燕皇并不了解妖都之王真正的境界,所以才冒险一试,我认为燕皇与司天监都是棋子,用来冲锋陷阵,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楚红莲背后的‘他们’,吕青未必知情。” 吕青刚才的解释,合情合理,云缺找不出半点漏洞。 而吕青的为人,云缺是知道的,自己的父母都很尊重这位司天监曾经的大师兄。 月魁道: “前朝监正的消失,吕青应该知道点什么,所以我才认为他刚才没说实话。” 云缺道: “吕青没参与妖都之战,始终坐镇司天监,他不可能知道魏墨城的生死。” 月魁道: “别说得那么绝对,刚才你问他魏墨城是不是没死的时候,吕青回复的语气里,有着一份很难察觉的情绪,我住在识海看不到东西,只能听见声音,所以我对别人说话的语气很敏感。” 云缺道:“我没听出有什么不对,他刚才有什么情绪?” “好奇。”月魁道:“他对你的问题感到新奇,这可不像一个死了师尊的弟子,应该呈现的情绪。” 云缺没吭声,回想了一下刚才与吕青的对话。 确实有一个奇怪的地方。 自己问出魏墨城是否没死的时候,吕青的站姿发生了变化,原本背对着自己,却转过了身。 当时云缺没在意,现在想起来,转身的动作,显然代表吕青对自己提出的疑问很感兴趣。 云缺道: “即便他情绪中出现一丝好奇,也说明不了什么,也许是对我提出的疑问感到意外,他没想到我会那么问。” 月魁道: “反正我对那个吕青没有半点信任,再告诉你个消息,刚才在观星台上,不止你和吕青两个人。” 第299章 沉迷男色 云缺躺在房间内,望着夜空的皓月发呆。 心里始终猜测着观星台上的第三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最有可能的,只有魏墨城。 如果魏墨城诈死,那么作为大弟子的吕青,自然而然要听从师尊的号令。 他们…… 云缺的脑海里再一次回荡起楚红莲临死之际说出的‘他们’两个字。 如果魏墨城是‘他们’当中的一员,那么红莲教,相当于成了魏墨城的手下。 暗中用红莲教祸乱大晋,明着又让吕青坐镇司天监守护皇城,魏墨城到底要做什么? 目的何在? 云缺越想心绪越乱。 魏墨城如果为了自己与月魁而来,直接对自己下手就行了,何必弄出红莲教来为祸天下。 烦乱的心绪,加上多日的疲惫,云缺身上的妖气若隐若现。 闭上眼,云缺将月玉贴在额头,沉静心神。 很快,渐渐睡去。 月玉在皓月之下泛着暗淡的光晕,犹如一块寒冰,散发着阵阵清凉。 这一晚,云缺做梦了。 再次梦到那个模糊的小女孩。 云缺独自坐在一处崖顶,四周被迷雾笼罩,看不到任何景致。 漆黑的大雾不断翻滚,如惊涛骇浪。 小女孩坐在云缺身边,安安静静,模模糊糊,看不到模样。火山文学 “你是谁呢,为什么陪着我……” 云缺想要仔细看清对方的容貌,可不管如何努力,依旧看不清小女孩的样子。 对方很小。 小小的身体,在崖顶犹如一棵小草,翻滚的迷雾很容易将其吞没。 小女孩始终陪在云缺旁边,固执得好似一块顽石。 “你不怕掉下去,万劫不复?” 云缺指了指崖底的万丈深渊。 小女孩缓缓摇头,示意她不怕。 “奇怪的家伙,你到底从哪里来的呢,该不会是月玉里的残魂?” 云缺嘀咕着站起身,展开双臂,道:“既然你不怕,咱们俩一起把这片大雾撕开!” 小女孩也站了起来,学着云缺的模样,努力展开手臂。 翻涌的迷雾,渐渐裂开,刺眼的光线随之而来。 云缺下意识的用手遮住光亮,揉了揉眼睛醒来。 日上三竿,梦境里的光芒,其实是阳光照在了脸上。 “奇怪的梦……” 云缺舒展了一番筋骨,走出西楼,先去饭堂吃饭,顺便把屠苏和满申抓住拷问一番,天鹰部到底谁是大汗。 饭堂里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直至吃饱喝足,云缺竟没看到屠苏和满申的身影。 “那两个饿狼怎么没来吃饭?” 云缺很是奇怪。 找人打听了一下,得知屠苏和满申最近一月没在学宫,不知去向。 云缺更觉得奇怪了,实在想不通那两个家伙去了何处,到底是什么身份。 之后去了趟司天监,探望幽人。 幽人始终没醒,气息倒是好转不少。 从外表看,伤势几乎无碍,但云缺知道幽人仍然处于危险状态。 与自己动用妖力过多的那次十分相似,神魂肯定受损严重。 转回斩妖司,把常威瞎子和萍山君叫了过来。 “门六还没回来?”云缺道。 “没有,王爷上次苏醒之后,门六就不见了踪迹,最近没看到他人。”常威道。 云缺皱了皱眉,道: “我昏睡的时候,谁负责给我熬药喂药。” “门六!”瞎子道。 “当时门六有没有特殊的举动。”云缺问道。 一听这话,常威瞎子和萍山君齐刷刷摇头,异口同声的道: “没有!” 云缺一听就知道有问题,这么整齐的动作和回答,肯定有猫腻。 云缺狐疑的瞄了眼三个家伙,走到瞎子旁边,掐住对方的肩膀道: “我在学宫听说一个法子,瞎了的人,只要把眼珠子挖出去,对听觉有着极大好处,能练出听声辨位的功夫,武道之上肯定能更上一层楼,要不,你试试?” 瞎子哆嗦了一下,道: “我想起来了!门六给王爷喂药的时候,每次都用手指试水温,在汤药里搅和半天,当洗手了,大当家说不干不净喝了没病!” 这下轮到常威一哆嗦,急忙辩解道: “我听虎爷说的!虎爷说吃野味的时候不用洗,多说拔了毛,嚼起来有滋味!” 最后轮到萍山君,老虎傻兮兮的挠了挠头,茫然道: “对啊,洗什么洗,趁活的吃才有味儿呢!” 萍山君觉得门六的举动很正常,要是换它试水温,哪还用手指,直接舌头上去了。 等三人说完实情,云缺心里泛起了滔天巨浪。 他想起门六一系列不正常的举动。 能穿门而过,能藏身大树,喝水没够儿,简直是个树精一样。 云缺猜测自己之所以这么快就能苏醒,很可能是门六用手指入药的缘故! 云缺又想到一个奇特之处。 在百玉城地牢里的时候,地底那几棵血茸果所在的箱子没有盖子,是个整体,而且有根须样的东西埋在土里,连通着上方的牢房,从位置上看,就是门六之前趴着的地方。 血茸果的根须,有可能连接在门六的身上,换句话说,那些血茸果,是门六结出来的。 一个惊人的猜测在云缺脑海里出现。 门六,就是七叔苦苦寻找的乾阳神木! 想到这里,云缺立刻吩咐道: “你们去找门六,皇城里找不到就去外面找,翻遍整个大晋也要把他找出来!” 常威和瞎子连忙拱手领命。 萍山君道:“找他干啥呀,没准过几天饿了就回来了。” 云缺道:“你当他是你吗,快去找!找不到门六,你们别回来。” 两人一虎讪讪的离开司天监,站在大街上茫然四顾。 常威唉声叹气道:“人海茫茫,上哪找去啊。” 瞎子出主意道:“先去门六干活的那个商行瞧瞧。” 萍山君挠着虎头道:“云缺刚才是不是骂我来着,可我怎么听不出来呢。” 常威讪笑道:“没有,王爷夸你呢,饿了就知道回家!” 瞎子嘀咕道:“是啊,狗饿回嘛……” 打发走两人一虎,云缺找到牧青瑶。 牧青瑶正在忙碌着登基事宜,还没做皇帝,先看起了奏折,这几天皇宫在修建,群臣有事儿就往司天监跑,都快把司天监当皇宫了。 “没当皇帝就这么忙,当了皇帝还不得忙死,皇位看来不好做啊。”云缺感慨道。 “没办法呀,在其位谋其政,你看看这份奏折。”牧青瑶将一份奏折推给云缺。 “我才不看,我又不是皇帝,让别人知道免不得闲言碎语,说你这位皇帝沉迷男色,不理国政。”云缺笑道。 牧青瑶没被云缺的玩笑逗乐,反而有些忧心忡忡的道: “这份奏折不同寻常,来自知远县,我怀疑与十万大山里的巫族有关。” 云缺一听,立刻拿起奏折看了看,上面写着一个奇怪的现象。 知远县地界,患病的百姓日益增多,病故者比比皆是,一月时间,病死之人多达数万。 云缺合上奏折,沉默了稍许,道: “七叔在藏石镇感受到天地气息的变化,藏石镇百姓有不少人得了怪病,与神魂衰弱有关,我怀疑是矿山里的石壁,结果石壁消失,出现在草原,现在基本能断定,藏石镇的怪病来自十万大山,是巫族搞的鬼。” 牧青瑶沉吟道: “必须派人去十万大山查探一番,我让二师兄走一趟,同时让知远县的百姓南迁,八山城已成空城,知远县的百姓正好可以入住。” 云缺道:“还是你想得稳妥,这件事最好告诉大祭酒一声,十万大山离着大晋这么近,一旦出事,学宫也得被波及。” 牧青瑶道:“异族出世,牵扯的绝不会仅仅一个大晋,大祭酒作为学宫之首,应该会出面,否则只有我们的话,很难与巫族抗衡。” 云缺点头道:“等我回学宫,找大祭酒说说这件事,唉,你这个皇帝看起来运气不大好,还没上位呢,一堆烦心事。” 牧青瑶微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云缺道:“这句我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给个夫君。” 牧青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温柔似水的望着云缺道: “其实,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做皇帝,我先替夫君打理江山,等到你愿意做皇帝的时候,便将皇位交给夫君。” 夫君二字,云缺听得挺美,但皇位这东西,云缺打死也不想要。 说得好听是皇宫,说得难听不就是监牢么,整天忙着国事,哪还有闲暇时光,到时候闷都能闷死。 “还是娘子坐皇位合适,为夫做个男色就好,我帮你看着国库,保证没人敢贪墨一个铜板。”云缺笑道。 “到时候国库会被你搬空。”牧青瑶掩口轻笑,随后神色一正,道:“藏石镇的那块石壁,为何会出现在草原?” “我也纳闷呢,那玩意鬼鬼祟祟的,组成了一幅儒圣弑佛的画面,儒圣到底跟佛陀有什么深仇大恨,把人家脑袋都砍了。”云缺道。 “儒圣怎会弑佛!” 牧青瑶惊讶道:“儒圣与佛陀均为一品之上的存在,即便大打出手,也不该出现一方被杀的情况,若当真双方有如此大仇,学宫不会出现佛门。” “我也这么想的,但石壁上的画面显现得一清二楚,石壁出现的地方是草原上的一处破庙,我看到一尊无头佛像,那佛像气息很古怪,我没贸然接近。”云缺道。 “草原上居然有庙宇?不应该呀。”牧青瑶轻蹙秀眉,道:“草原人不信佛的,这件事很奇怪。” “的确奇怪,等有空再去草原看看。” 云缺说完,想起还没给墨老取货,别过牧青瑶后赶到贤华客栈。 问过掌柜后,得知墨老的货在二楼,甲字号包间儿。 到了包间,云缺看到的货,居然是一副棺材。 红木打造,横在屋子中间,看起来很是渗人。 棺材这种东西,对云缺来说熟得很,仵作嘛,看到棺材就想打开验尸,职业病了。 单手抬了抬,挺轻的。 “肯定又是死人,我看看什么尸体这么金贵,还怕碰坏了。” 云缺嘀咕着,推开了棺材盖子。 墨老吩咐过先验货。 等盖子打开一半,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云缺忽然一愣。 第301章 人间没那么不堪 墨老的说法,让云缺心头巨震。 双魂同体,已经是云缺认为的极致了,如果身上还有另外的神魂,那自己算什么? 客栈么! 谁的神魂都能来住两天。 还是不用花钱的那种。 “很好奇是不是,只要答应我一件事,你就能解开这份谜团,到时候你自然会明悟自己的身世。”墨老道。 “你说,是什么事。”云缺道。 “帮我夺回一部法门。”墨老的声音充满恨意。 “法门?什么法门。”云缺疑惑道。 “一部来自远古的秘法,名为炼神术,炼尸术与御魂术,便是炼神术的前两层。”墨老道。 “你现在自身难保,今天必死无疑,就算我夺回炼神术,对你有什么好处?”云缺道。 “对我没有好处,但对你有天大的好处,你真正的体质,就记载在炼神术的最后一页,夺来那部法门,你才能知道真相,否则你会永远被困在棋盘之上,任人摆弄。”墨老道。 “没有好处的事,墨老怕是不会做的,不妨明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云缺道。 “报仇!” 墨老盘坐在地,元神之躯愈发暗淡,自言自语般说道: “我本名叫墨誉昇,曾经是铁山国的国主,二十年前被人陷害,误食毒丹,致使肉身衰老,元婴枯萎,我逃出铁山国来到学宫成为先生,这二十年来想尽办法延缓毒发,可惜,大限将至,唯一的活路只剩下夺舍一途。” “既然今日夺舍失败,便是我亡命之期,但大仇不报,我死不瞑目。” “炼神术的完整法门,在我仇家手上,她如今是铁山国的女帝,名叫尹宁眉,她曾是我最宠爱的皇妃,却把我害得人不人鬼不鬼。” “炼神术是一份玄奥的上古法门,修成最后一层,即可勘破天地造化之力,是冲进一品的契机所在,对修行之人来说比生命还要贵重。” “想要夺来炼神术,只有杀掉尹宁眉,否则不会成功,就像当初她对我下的死手一样。” “别想着借来,炼神术最后一层很特殊,没有任何文字,而是变化的图案,需要感悟到图案中真正的意义才有机会修成。” “我以前试过,让别人看完之后,图形的变化就会彻底改变规律,需要从头感悟,所以这份功法借不了外人,借了,等同于放弃之前的所有感悟,从头再来。”火山文学 “云缺,我只求你夺来炼神术,法门归你,到时候尹宁眉一死,我便可以瞑目了,而你,也能得知自己真正的体质,这笔买卖,我们谁也不亏。” 说完这番话,墨老的元神之躯更加暗淡,即将崩裂。 云缺沉声道: “未必需要杀人才能得来炼神术,她不肯借的话,我可以抢,也可以偷。” 墨老嘿嘿怪笑,道: “你可以试试,能抢来最好,不过我奉劝你一句,尹宁眉那贱人是真正的毒蝎心肠,她连自己的夫君都能下杀手,你觉得,她会放过你这个外人么!” “你不杀她,却夺走了比她生命还重要的炼神术,等她找到机会一定会报复你,她会杀你的亲人,杀你的朋友,杀掉一切与你有关的人!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尹宁眉,最毒妇人心,这句话放在她身上最为合适!” 第302章 当个屁就好了 回归本体后,云缺再次查看了一番棺材。 墨老的尸体早已冰冷,打开上衣,心窝处是一个腐烂的大洞。 死透了。 云缺从尸体身上翻找出一些杂物。 银票十来张,灵石几十块,灵丹两瓶,还有一部邹邹巴巴的书籍。 翻开看了看,是炼神术的前三层。 第一层炼尸,第二层御魂,第三层破神。 三层法门的修炼方式均有详细记载,并且密密麻麻写满了墨老的心得。 第四层也就是最后一层只有个名字,其他空白一片。 炼神。 炼神,是炼神术的称呼,回归主题,但如何炼神,一个字没有。 合上书籍,云缺将其收好。 这东西有大用,尤其墨老的心得体会,千金难求,是修炼这部法门的关键。 “炼神……炼谁的神?炼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云缺嘀咕了一句,想不通最后一层的真相。 随手打开药瓶。 每瓶里有十粒灵丹,一种白色丹药,冒寒气,另一种血色丹药,冒血气。 不懂,先收着。 应该值点钱。 灵石六十多块,不算多,不过银票不少,共计十多万两。 云缺发了笔横财。 收好东西,云缺再次仔细翻找了一遍。 尸体上再无他物。 棺材内外检查三次,什么也没有。 云缺微微皱眉。 “墨老的身家,有点少啊,好歹是四品元婴大修士,身上只有这点东西?” 云缺觉得有些奇怪。 按照墨老的说法,他来到学宫二十年了,一位道门四品强者,二十年间居然就这么点身家,实在寒酸了些。 以云缺推断,四品道门强者,肯定拥有自己的法宝,那可是无价之物。 结果别说法宝,墨老身上连件法器都没有。 “不应该啊,难道墨老会把宝贝藏起来?” 云缺喃喃自语,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 墨老夺舍而来,只有两个结果,不成功就失败,没有第三条路。 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事先藏起宝贝,没有任何意义。 成功了,云缺的身体就是墨老的,直接拿走尸体上的宝物即可。 失败了,墨老必死无疑,藏起来宝贝留给谁? “莫非,老东西还有其他后手?” 云缺暗暗猜测,猜不透墨老的心思。 墨老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炼尸肯定做不成,云缺想了想,决定将其带回学宫。 先生夺舍这件事,非同小可,得告知大祭酒才行。 临走前,云缺低声道: “我身上除了你之外,难道还有其他神魂?” 话,是对月魁说的。 墨老的说辞,云缺连一半都不信,不过听起来实在骇人。 “没有,我察觉不到其他神魂的存在。”月魁笃定道。 云缺放心了一些。 以月魁的强大,不应该感受不到识海里存在着其他神魂。 墨老的说辞,八成是一种心机,诱骗自己去抢炼神术。 在街上雇了辆马车,将棺材拉到天祈学宫。 云缺带着尸体找到大祭酒。 将墨老今天夺舍的经过,如实道出。 不过炼神术的消息,云缺可没说。 秦蒙坐在茅屋内,静静聆听着云缺说出的经过,长眉紧锁。 等云缺说完,大祭酒长长一叹。 “引狼入室,我这个大祭酒,不称职啊。” 短短一句话,云缺能听得出一种疲惫。 重新看了看大祭酒,云缺发现面前的老者愈发佝偻。 秦蒙很苍老,眉毛胡须全是白的,早已过了日暮之年。 “这事儿又不怪大祭酒,人心隔肚皮,没人能想到墨老的心思。”云缺道。 秦蒙点了点头,缓缓起身,做了个令云缺没想到的举动。 大祭酒竟对着云缺躬身一礼。 云缺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搀扶,道:“大祭酒折煞学生了。” 秦蒙道: “我代表学宫,向你赔礼,墨老是学宫先生,竟做出夺舍学子这种事,天理难容,这件事是学宫的疏忽,我身为大祭酒,会尽量补偿你,云缺,你想要何种补偿,不妨说出来,无需客气。” 云缺一听,立刻眼睛瞪大了,道: “还能赔钱的?能赔多少钱?” 秦蒙迟疑了一下,道: “此事并无先例,赔钱的话,老夫也不知多少合适,你想要多少呢,我尽量一次补齐。” 云缺嘿嘿一笑,大祭酒就是大祭酒,赔钱都不砍价。 “开玩笑而已,学生哪能要大祭酒的钱呢,钱财身外物,我从来不在乎。”云缺道。 “是个好孩子……”秦蒙刚说出半句,就听云缺又接着说。 “能不能换点别的,比如把游子湖里的灵尊赔给我?”云缺道。 秦蒙听得白胡子一翘一翘,直接气乐了,道: “若你能驾驭灵尊,自可带走,没人会阻拦。” “这样啊,那赔偿的事先记账,等我想好要什么赔偿,再来找大祭酒。”云缺道。 “可以。”秦蒙大度的道。 云缺随后对着大祭酒躬身一礼,道: “学生谢过大祭酒出手相助,为我稳固元神。” 这一礼,云缺诚心实意。 当初自己昏厥,被困在识海无法醒来的时候,大祭酒曾用文气为自己治疗元神,虽然没有痊愈,但好转了很多,可见当时大祭酒动用了全力。 秦蒙微笑着摆手道: “还你份人情而已,别忘了妖山之事,我欠了你一份人情呢。” 云缺道:“当然没忘,除了这次赔偿之外,我与大祭酒两清了。” “好,两清!呵呵呵呵。”秦蒙显得很高兴。 大祭酒从云缺身上,看到了调皮无赖,也看到了勃勃生机。 “对了,还有件事要告知大祭酒,知远县地界患病的百姓越来越多,我估计与十万大山有关,巫族怕是要出世了。”云缺道。 秦蒙的笑容渐渐消失,沉声道: “杨七古曾经来过学宫,说了巫族后裔之事,这件事我会派人调查清楚。” “大祭酒可知巫族是什么来头,听说巫族早已灭绝,为何会突然出现呢。”云缺问道。 秦蒙望向窗外的天穹,幽幽道: “巫,天地之间的异类,他们有着特殊的远古血脉,被称之为神魔之血,这种血脉,是修炼法术的最佳媒介,巫族可以说自出生以来,便可沟通天地灵气,稍加修炼,即可掌握诸多法门,天资斐然。” 云缺不解道: “既然巫族天赋这么可怕,那巫族早该一统天下,其他修炼体系在巫族面前全都白给呀!” “的确如此,天赋再高的人族,也很难比得过一个普通巫族,但巫族有个致命弊端,他们的神魔之血,流速极快,是人族的十倍乃至百倍,你可知这代表着什么。”秦蒙道。 “代表着巫族的苍老速度,是人族的十倍甚至百倍,他们寿元很少。”云缺猜测道。 “果然聪慧,确实如你所说,快速流转的血液,加速了巫族的寿命,巫族只能修炼一些速成的法门,因为他们没有太多寿元可以常年闭关,必须尽快提升境界来延缓衰老。” 大祭酒顿了顿,继续道: “所以巫族开创出巫法一道,几乎所有巫法都可速成,但速成的法门,必定沾染着血腥,巫族法门绝大多数以血气与魂魄为基本,需要收集大量鲜血与生魂,巫族所在之地,必定生灵涂炭,寸草不生。” 云缺听得十分震惊,道: “这种邪恶的异族,还是早点灭绝为好,不知当初巫族的消失,是什么原因呢。” 大祭酒道: “正统的说法,是巫族残害生灵,惹怒了天下修士,佛、道、儒三家联手,将巫族彻底灭杀,儒圣,佛陀,道尊三位至强同时出手,镇杀巫神于十万大山之内,自此天下无巫。” “当然这种说法只是史册里记载的传说,并无根据,还有些不同的说法流传。” “有的传说为,巫神杀戮太盛,惊动了天道,降下雷罚将巫族摧毁。” “还有的说法,是佛门至强见不得巫族屠戮苍生,以大乘佛法将巫神感化,巫神随后遁入空门,成为地藏菩萨,就此永驻阴间。” “巫族已经消失了千年有余,关于巫族的传闻有很多,但真相,早已在千年前便埋入岁月长河,无人得知。” 云缺听完后,想了想,道: “我觉得不一定没人知道,灵尊既然是儒圣的坐骑,它老人家也许知道真相。” 大祭酒缓缓颔首,道: “你说得没错,能得知千年前的真相者,恐怕只有灵尊了。” 云缺道:“大祭酒没问过灵尊吗?儒圣去了何处,巫族怎么没的,千年前的超品都去哪了。” 大祭酒苦笑一声,道:“灵尊从不与人沟通,学宫历届的大祭酒都尝试过,没人成功。” 云缺道:“也许是问的语气不对,或者没给好处,扔点小鱼到游子湖,灵尊吃高兴了,没准就说了。” 大祭酒无奈道:“灵尊不吃东西,游子湖若掉进杂物,只能惹怒灵尊。” 云缺道:“这样啊……那试没试过往湖里倒酒,灵尊喝醉了,也许话就多了呢。” 大祭酒越听越觉得心惊胆战,急忙道: “千万别试,惹怒了灵尊,谁也承受不起,灵尊毕竟是妖族,不可轻易招惹。” “哦,学生知道了。”云缺有些遗憾的道。 看云缺的模样,大祭酒眼皮直跳。 学宫里淘气的学子年年都有,要命的只有眼前这一个。 往游子湖里倒酒,这法子怎么想出来的呢? 灵尊真要喝醉,容易把学宫拆喽! “有件事想要请教大祭酒,儒圣与佛陀,是不是有仇?”云缺道。 “应该没有仇,为何有此疑问?”秦蒙不解道。 “学生之前见过一幅画,画的是儒圣弑佛,把佛陀的脑袋砍了。”云缺道。 “世间颠倒黑白者不在少数,面对荒谬之言,虚妄之图,最好的办法是如视云烟,看淡即可。”秦蒙笑着说道。 云缺再次躬身道谢。 大祭酒是在教导自己人生的道理,荒谬与虚妄的东西,当个屁就好了。 当然这是云缺的粗俗理解,人家大祭酒说得可是文绉绉的,不过大差不差,都一个意思。 对于那块诡异石壁所展现的画面,云缺并未当成云烟,也没当个屁,心里始终存疑,只是无法证明真伪。 辞别大祭酒,云缺回到西楼后始终闷闷不乐。 被外人告知,自己父亲被戴了绿帽子,不是亲爹,换成谁也乐不出来。 哪怕是玩笑,这种也是最恶毒的。 炼神术是其次,云缺压根儿没打算去抢。 墨老说的话,云缺根本不信,炼神术很容易是个陷阱,掉进去容易万劫不复。 但墨老临死前说的妖族血脉,实在让云缺火大。 关键不仅墨老说过,妖魂月魁也说过,这让云缺不得不生出一丝怀疑。 三人成虎。 人言可畏。 云缺的心再大,对生身父母这种事,他还是十分在意的。 解决疑惑的最佳办法,便是用真相打破。 于是云缺找到房石,询问是否有验证血脉的手段。 房石一听,眼睛发亮,笑眯眯的道: “云师弟来着了,上个月我新进一批货,其中就有检测血脉的特殊法器!” 第303章 大唐那么刺激的吗 房石从怀里拿出个小巧的布袋,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看似兽皮,巴掌大小,其上绣着精美的纹路。 云缺看得好奇,道: “这袋子,能验血脉?” 房石笑道: “袋子当然不能,云师弟稍等,我找一找那件法器。” 房石说着将两指探进袋子,划拉了好一会,拿出一件海碗形状的特殊法器。 云缺没看房石拿出的法器,而是始终盯着那个巴掌大的皮袋子。 从袋子里拿出的东西,竟然是其两倍有余! 正常情况,绝不会出现如此现象,只能说明那皮袋子内有乾坤。 “这袋子里,装了很多东西?”云缺问道。 “有几百件各类法器,还有些灵丹灵草等材料。” 房石笑着解释道:“此物名为储物袋,以法力或者气机沟通,道门儒家都能用,武者需要达到六品境界才可使用,因为宗师境可以将气机收缩如针,运转自如,六品以下的武者做不到这一点,强行使用会撑爆储物袋,有了储物袋,出门在外无需携带包裹,随身之物完全装得下,十分方便,云师弟要不要买一件。” “储物袋里面有多大的空间?”云缺很感兴趣的道。 “大致如我们所在的这间屋子大小,这件是普通储物袋,还有更高级的极品储物袋,空间将扩大十倍以上,只是太过昂贵,很少有人买得起。”房石道。 “屋子大小足够用了,普通储物袋要多少钱,我想买一件。”云缺道。 储物类的特殊法器,其实比飞行法器要实用得多,谁不想有个随身携带的超大空间。 而且储物袋以气机可以沟通,简直是武夫的福音! 武者使用飞行法器,需要灵石催动才行,否则是飞不走的。 储物袋则摆脱了灵石的限制,正如房石所言,十分方便。 至于六品宗师的限制,对云缺来说更不是问题,很快即可达到。 房石笑眯眯的伸出五指,道: “普通储物袋,需要这个数。” “五万两?”云缺道。 云缺估计的价格,是由身上那把冰晶飞剑而来,当时房石出五万两收,云缺没卖。 储物袋估计与飞剑的价格差不多。 房石笑着摇了摇头,道: “如果五万两能买到储物袋,有多少我收多少,云师弟是老主顾了,我给你个优惠价,五百万两,这个价格在修士坊市绝对算得上便宜了。” 听闻价格,云缺的好奇心立刻消失。 太贵了! 五百万两白银,相当于五千灵石! 对于大部分都是穷鬼的武夫来说,储物袋其实可有可无,有更好,携带东西方便,没有也一样,反正武器大多只有一件,背身上就走。 云缺不由得感慨万千。 难怪没见到武夫用储物袋的,这玩意给武夫实在奢侈,没几个用得起的。 略过储物袋,云缺看向房石拿出来的特殊法器。 类似一个大碗,材质与瓷器相仿,底部刻着太极图,两侧是阴阳鱼,中间是一块茶杯口大小的空白区域。 “这玩意怎么用,准不准?”云缺道。 房石得意的道: “当然准!此物名为血滴子,专门用来检验血脉,只要将鲜血滴在中间,即可检测出血脉纯正与否,看到里面的两条阴阳鱼了吧,阳,代表人族,阴,代表妖邪,鲜血流向哪个方向,便是何种血脉。” 第305章 守天下 自从牧青瑶登基,大晋之内所有城镇乃至大小村落的百姓欢欣鼓舞。 人们都在高兴着新皇继位。 殷子受在位的时候,大晋虽然表面上歌舞升平,繁华依旧,但那是前朝大燕的底子。 没了斩妖司,大晋地界的妖邪愈发泛滥,大城里的人们还好,偏远之地的百姓早已苦不堪言。 牧青瑶成为皇帝的第一天,便连下多道圣旨。 主要为三个方向。 征兵,减赋,抓老鼠。 征集强兵悍卒,打造威武之师,兵强马壮方为立国之本。 减少百姓赋税,营造太平盛世,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牧青瑶比任何人都清楚。 而老鼠,指的是朝堂上的贪墨之人,无论品级大小,只要罪证属实,斩立决。 第一天的大朝会,从早上一直持续到天黑。 周史伯神采奕奕,气色极好,在朝堂上作为压轴儿之人,帮着新帝治理天下,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云缺看这老头的精神劲儿,估计再当二十年首辅问题不大。 天黑之后,群臣散去。 首辅,白厌与上官鸿途等人没走,与皇帝商议一个重要的事情。 关于暗卫。 暗卫的存在,曾经是震慑群臣的一把尚方宝剑,由无舌统管,无舌逃走之后,暗卫群龙无首,不能置之不理,否则容易出现意外。 首辅的建议,是将暗卫拆散,分到六部与禁军当中,久而久之,暗卫的名字便会彻底消失,还能增加大晋的战力。 暗卫总共五百人,均为武者,最高六品,最低八品,其中七品武夫的数量最多。 这份战力,相当惊人,是无舌这些年来耗尽心血打造的杀手锏,周史伯不舍得抹杀。 白厌的意见则不同。 毕竟暗卫曾经在无舌手下多年,无舌若回来报复,这些暗卫就成了皇城里的钉子,分散开来很难拔除,埋下祸端。 白厌的建议,是将暗卫保持原状,派遣到边关。 比如黑铁城或者天门关,作为一份对抗外敌的战力,远离皇城,逐渐消耗掉,等暗卫在边关尽数战死,这份祸端便彻底消失。 首辅与白厌争论了半晌,谁也难以说服谁。 后来云缺实在太饿,提出自己的建议。 “把暗卫给我好了,反正斩妖司没人,让他们都去斩妖司。” 云缺此言一出,首辅与白厌都赞同。 到了司天监,暗卫再如何有异心,也不敢有所动作。 在外人眼里,司天监就是个大号监牢,进去的人,没听说过敢捣乱的。 当然了,除了云缺这个异类之外。 牧青瑶最后拍板,将暗卫交给了云缺。 几人离开皇宫后,云缺特意与首辅一路,热情洋溢的说要送首辅回府。 周史伯看出云缺无事献殷勤,笑着道: “王爷有事不妨直说,老臣一把年纪,能帮得上忙的,自会尽心尽力。” 云缺道: “首辅大人慧眼如炬,我这点小心思果然瞒不过你老人家,其实是件喜事,上次去黑铁城,阜南王非得让我家中长辈去提亲才肯把女儿嫁过来,首辅也知道,我是个孤儿,爹娘早亡,七叔又不知去向,提亲这件事……” 周史伯哈哈笑道: “王爷放心!老臣明日走一趟黑铁城,替王爷提亲!” 云缺再次道谢,眉开眼笑。 首辅的份量足够,这下阜南王的面子也有了,闺女就该给自己了。 至于牧青瑶如今的女帝身份,云缺根本不在乎。 别说女帝,即便仙女,只要云缺认准了也一样娶。 把首辅一直送到家,云缺转向去了铁浮屠的营盘,接收五百暗卫。 铁浮屠进皇城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五百暗卫控制住,这是牧青瑶早已安排好的。 到了营盘,牧忍将云缺带到一间类似马棚的宽敞大屋。 屋子里,站着五百名黑衣人。 暗卫的武器早已被收缴,五百人纹丝不动,给人一种肃杀之感。 云缺让牧忍先行离开,自己走进大屋,随手把门关上。 面对五百名暗卫,云缺风轻云淡,目光缓缓扫过,将每个人看了一遍。 暗卫的年纪都不大,二三十岁,容貌各异。 这些人有个共同点。 目光阴沉,面无表情,双手背在身后,站得笔直,看似气势不俗,实则只是习惯。 多年养成的军旅习惯。 听从号令。 目光扫过所有人之后,云缺在心里叹了口气。 云缺没关注这些暗卫的模样,看的,是暗卫们的眼睛。 云缺发现了一个特点。 这些暗卫的眼眸,黯淡无光,死气沉沉。 暗卫,被无舌打造成没有灵魂的杀戮机器,只懂得听从号令去执行任务,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 完全是一群冷血的杀手! 在云缺眼里,对面的不是五百暗卫,而是五百头孤狼。 驭人之术,云缺不会,因为人心太复杂。 驭妖之术,云缺精通,因为妖心很简单。 环视过五百暗卫后,云缺冷声道: “想必诸位知道我是谁,咱们开门见山,不玩虚的,我给你们两条,第一条,加入斩妖司,成为与我一样的猎妖人。” 五百暗卫仍旧纹丝不动,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身为暗卫,早已习惯了云缺这种说辞。 无舌每次也只给暗卫两条路,一条是完成任务,一条是死,绝对没有第三种选择。 云缺声音顿了顿,接着道: “第二条路,给你们足够的盘缠,各自回家。” 当回家两个字从云缺口中说出,五百暗卫冷漠的神色纷纷变化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开始晃动,没人例外。 他们不曾想到,居然会有回家这种选择。 或许在正常人听来,回家两个字最为普通不过,可是身为暗卫,是无舌养在黑暗牢笼里的一群猎犬,他们根本没有家,无舌更不可能让他们回家。 回家,是所有暗卫内心深处最为期盼的一个词汇。 哪怕明明知道自己早已经没有了家人,没有了家,只是一群杀戮机器,可是生而为人,谁又不想有个完整的家呢,哪怕只是个小小的木屋,心灵也能有所寄托。 回家两个字,犹如一把重锤,砸在每一个暗卫的心灵深处。 云缺只用了简单的两个字,便硬生生将这些冷血暗卫的灵魂,给相继砸醒! 站在暗卫面前,云缺没有任何王爷的架子,也没有多余的蛊惑,仍旧语气冷冽的道: “女帝登基,大赦天下,你们之前的恶行可以既往不咎,两条路你们任选,回家的只要安守本分,即可正常生活,加入斩妖司的,便准备好这辈子与妖相搏,战死沙场。” “我知道你们是无舌养的一群狗,你们每个人都很危险,不过没关系,如果让我知道你们继续听从无舌的调遣,我会把你们一个接一个的杀掉,不用怀疑本王的战力,红莲教主,便是我亲手所杀。” “现在,你们可以选择了,想回家的,站在原地不动即可,想要加入斩妖司的,往前一步。” “选择之前,本王再提醒你们一句,斩妖司,需要的是狼,而不是狗,无舌养了你们,只会围着皇帝打转,守着殷子受那个废物,而斩妖司要守护的,是整个大晋。” “唯有狂野的狼群,才能奔袭在天地之间!” 云缺目光变得锋利如刀,环视着暗卫,冷声道:“选吧,诸位,是回家种田,还是与本王一起,守天下!” 大屋内,短暂的沉默过后,有人迈出一步。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很快,五百暗卫,相继迈出了人生新的一步。 他们选择了守天下! 守天下,一句豪言壮志。 见不得光的暗卫,没人能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配得上守天下这三个字。 比起守皇帝来,守天下,才是武夫本该拥有的风采! 云缺点了点头,告知暗卫明日到斩妖司点卯。 五百暗卫,彻底被云缺掌握在手中。 离开大屋后,云缺的神色有些复杂。 斩妖司大猫小猫两三只,现在终于多了一份战力。 打造斩妖司,云缺可不是为了司天监,而是为了自己。 魏墨城有很大概率还活着,那么司天监,就不是吕青说了算。 魏墨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云缺猜不到,但云缺知道一点,自己需要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才有机会与魏墨城抗衡。 五百暗卫,为云缺增加了一份不弱的实力。 妖魂曾经建议远离司天监,远离危险。 云缺并不打算离开。 因为离开,意味着距离真相越来越远。 云缺非但不会离开,反而要打造出堪比前朝的斩妖司。 你魏墨城不是喜欢下棋么,好,棋盘我帮你铺,棋子我帮你找,看你接下来怎么走! 正要离开铁浮屠的营盘,云缺被牧忍拦住。 牧忍沉着脸,蹦出一个字: “花!” 云缺狐疑道:“什么花?牧兄喜欢种花么,改日我叫人给你送来点。” 牧忍显得懊恼起来,道: “不!” 云缺道:“不要花啊,那你想要种子是吧,没问题,明天我就给你弄点种子。” 牧忍眼皮直跳,抓着云缺的胳膊不松手,怒道: “谢!” 云缺摆手道:“不用谢,咱们是一家人嘛,你还是我大舅哥,这么点小事谢什么。” 牧忍终于忍无可忍,咬牙切齿的道: “你不会连起来听吗!我说的是花不谢!” 云缺恍然大悟,原来是花不谢三个字。 “不能怪我啊,你先说的花,我哪里知道是什么花,你应该说个妞字,我不就懂了吗。”云缺埋怨道。 牧忍气得无话可说。 几天之内,能把他逼得连续说出一句话的人,二十年来就云缺一个。 看了看天色还早,刚擦黑而已,云缺道: “我回司天监找花大人出来吃个晚饭,定在仙客楼,今晚就给你们撮合一番。” 云缺嘱咐道:“牧兄先去仙客楼,把菜点了,最主要是把账先算了,给人家留下个大方的好印象。” 听着是替牧忍着想,实际上云缺是怕自己花钱。 仙客楼那菜价,想一想都心疼。 牧忍大手一挥,道: “成!” 第306章 老娘陪你们一起睡 司天监有些冷清。 牧青瑶称帝之后,搬进皇宫,阎罗带着捕风司赶往十万大山查探巫族动向。 修葺司的活儿不少,鸿雁城的重建尚未完成,登基大典过后修葺司便出门干活。 寻灵司也开始忙碌,寻找天地灵草,各类灵物。 除了斩妖司之外,原本的司天监五司,仅剩三司, 骁战司的贾敬与阴阳司的齐镰,在红莲教大战中死掉,吕青并未任命新的属官,两司的人手现在归由花不谢掌管。 于是花不谢成了司天监最忙的人。 等云缺找到花不谢的时候,对方正要出门办事。 “花大人,还没吃饭吧,今儿我做东,请你吃顿酒。”云缺笑呵呵的道。 花不谢瞄了云缺一眼,面无表情的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去。” 云缺愣了下。 没想到这家伙拒绝得如此无情。 已经答应了牧忍,如果人都没请来,那云缺多难堪。 “给个面子行不行,好歹我也是王爷,你只是个侯爵。”云缺道。 “侯爵怎么了,皇帝是我师妹。”花不谢冷着脸说完,走出司天监大门。 云缺在心里嘀咕一句皇帝还是我媳妇呢,只好追了上去,陪着笑道: “整个司天监就属花大人最忙碌,花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啊,用不用我帮忙。” “办案。”花不谢道。 “什么案子?皇城里出事了?”云缺道。 “阴阳司接手的诡案,最近几天有邪祟伤人。”花不谢道。 “可有线索。”云缺道。 “线索不多,只知道邪祟最后一次出没是在仙客楼。”花不谢道。 云缺一听巧了,与牧忍定的吃酒之地就是仙客楼。 “本王晚饭还没吃,正好咱们去仙客楼吃一顿,花大人千万别客气,想吃什么尽管点,我做东。” 云缺笑呵呵的说完,道:“等一下,我把司徒盼晴也叫上,人多热闹。” 云缺实在不想与牧忍和花不谢这两个怪胎一起吃饭。 一个说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另一个从来没有好脸色,整天一张死人脸,跟这二位吃酒,能郁闷死。 正好司徒盼晴贪吃,叫过去缓解缓解尴尬。 花不谢道: “不必了,五师妹最近没看到她人。” 云缺奇怪道:“她去哪了?” 花不谢道: “不清楚,可能在闭关修炼。” 云缺只好作罢。 来到仙客楼,花不谢没去大厅,而是直奔后院。 后院是厨房,热火朝天忙忙碌碌。 找到后厨的大师傅,花不谢亮出司天监腰牌,询问最近仙客楼发生过何种怪事。 那大师傅连忙作揖,如实道: “确实有怪事!就在昨天半夜,我们后厨的一个厨子起夜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吓得卧床不起。” “人在何处。”花不谢冷声道。 “在就后院,大人随我来。”大师傅在前面带路,来到一处平房区域。 在房间内,花不谢与云缺看到了受伤的厨子。 是个胖子,膀大腰圆,满脸油光,气色有些不好。 云缺打量了一眼,立刻发现奇怪的地方。 这个厨子的右臂,明显比左臂瘦了一圈,两条胳膊很不协调。 花不谢问道: “把昨天的经过,详细说一遍。” 听闻是司天监来人询问,受伤的厨子吓得冷汗直冒,一五一十将昨天的经历说了出来。 昨天半夜,他睡得迷迷糊糊起夜上茅厕,经过后厨的时候听到奇怪的响动,以为有老鼠,拿根棍子进了厨房打算把老鼠赶走,也没点灯,结果挥舞几下棍子之后,突然右手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吓得他连忙逃出厨房。 喊来人之后,再次进厨房查看,什么也没有。 厨子只能自认倒霉,去药铺弄了点伤药,在屋子里修养,但他发现自己的右手在逐渐变细,这种诡异的现象让他坐立难安,不知自己是不是快死了。 花不谢道:“看看你的伤口。” 胖厨子急忙挽起袖子,在其手腕内侧,有个很深的咬痕,从外表看是两颗獠牙所致。 很像被大老鼠咬伤的痕迹。 花不谢冷声道: “你被咬伤的时候,可听到什么声音。” 胖厨子回忆道: “咬我的时候没有声音,倒是我进后厨的时候,听到一种咀嚼的响动,像老鼠在啃木头!” 花不谢点了点头,道: “找个大药铺,让有名的医者好好瞧瞧,你手臂的血液几乎消失,治晚了,手臂不保。” 胖厨子吓得满脸冷汗,急匆匆拿上银两,去城里最大的药铺看病。 以花不谢的修为,看得出胖厨子手臂异变的真相,是血液被抽空所致,唯有尽快补血才行,否则那胖厨子今后只能是独臂了。 离开厨子的休息区域,云缺问了句: “昨天晚上,后厨可曾丢了什么东西。” 大师傅回忆道: “好像没有,后厨里没什么值钱东西,都是些食材而已,食材的具体数量我没详细对照,就算丢,应该也没丢多少。” 问不出太多线索,花不谢让此人离开。 “花大人可有定论。”云缺道。 “鬼物作祟的概率大些,有些猛鬼喜食人血。”花不谢道。 “看来花大人办案的能耐,不怎么样嘛,我可以断定,伤人的,不是鬼物。”云缺笃定道。 “难道是妖?你有何证据判断是妖物所为。”花不谢追问道。 “这就说来话长了,现在肚子饿,实在没力气,咱们边吃边谈如何,花大人请。”云缺朝着酒楼方向比量个请的手势。 花不谢无奈,只好走上仙客楼。 云缺装模作样的在前面引路,看似在找个包间,很快看到牧忍一个人坐在一间包间里。 “世子殿下!” 云缺走进去抱拳道:“这么巧,世子也来吃酒,不如咱们一起?” 牧忍急忙站起身,尽量将声音变得温和,道: “好!” 见云缺这么不要脸,吃饭也占便宜,花不谢没办法只好跟了进去,与牧忍打过招呼。 在攻打梨花城与天门关时,两人早已认得对方,只是没说过话而已。 桌上摆满了菜,全是最贵的那种。 云缺一点都不客气,抄起筷子道: “趁热乎,咱们开吃!” 花不谢犹豫了一下,她觉得世子在这要了一桌贵菜,肯定是邀请贵客,她和云缺路过而已,这就开吃,实在不太礼貌。 “世子殿下既然宴客,我们不便打扰,我们去别的包间即可。”花不谢道。 牧忍一听顿时急了,连忙道: “没!” 云缺帮着解释道:“世子言简意赅,他说没客人。” 花不谢狐疑的看了眼满满登登的一桌子菜。 这么多菜,一个人吃? “世子是武夫嘛,食量大。”云缺给花不谢倒了杯酒,道:“来花大人,本王敬你一杯!” 花不谢看着酒杯,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为难的神色。 牧忍也举杯道: “干!” 说罢牧忍和云缺一饮而尽。 花不谢端着酒杯,紧紧蹙眉,一时间定在原地。 云缺劝道: “世子殿下都喝了,花大人不会连世子的面子也不给吧。” 花不谢狠狠瞪了眼云缺,沉沉的喘了两口气,以一种豁出去拼命的架势将杯中酒一口喝掉。 见花不谢喝了酒,云缺终于放心下来。 答应世子的事,这算办妥了,接下来你们俩能不能互相看对眼,就不是本王的事儿了。 云缺夹了两口菜,贴心的给两人找了个话题,道: “后厨伤人的妖物,在草原比较常见,世子殿下久居黑铁城,对草原上最熟悉不过,花大人可以请教一番世子,我先吃了……” 云缺觉得自己这个月老当得很称职。 人也约来了,话题也找好了,牧忍不善言辞,花不谢可以多问问嘛。 你问我答,久而久之互相不就熟悉了吗。 然而云缺算计得挺好,唯独算错了一件事。 花不谢,不能喝酒。 啪!! 云缺正闷头大吃,忽然听见花不谢一拍桌子,口齿不清的道: “草原里有个屁的妖邪!全是一群蛮子,别以为老娘没去过草原,你、你们就糊弄我!” 云缺惊讶的抬头看去。 花不谢本来脸挺白,现在变得了一张大红脸,眼睛里全是血丝,连手都是红的。 乍一看还以为血蛮来了。 牧忍和云缺一样,拿着筷子,直勾勾盯着花不谢,变成了两尊雕像。 花不谢摇摇晃晃,道: “我跟你们说啊,办案这块儿,我花不谢在司天监说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这些年我经手的诡案,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老娘才是天祈城的神捕!谁、谁敢不服!” 吧唧。 两双筷子,同时从云缺与牧忍手里落地。 平日里稳重少言的监正四弟子,今天不仅把牛皮吹上了天,还一口一个老娘,这与花不谢平常的状态截然相反。 云缺和牧忍都看傻了。 花不谢晃晃悠悠站起来,指着云缺的鼻子道: “你这家伙,坏得流油!请我吃饭,你肯定有阴谋,说!是不是打算吃完了让老娘结账!” 云缺麻木的摇了摇头,实在说不出话来。 花不谢又晃到牧忍旁边,一把搂住牧忍的脖子,道: “你这世子是不是钱多没地方花啊,一个人吃一桌子菜,你们家有钱是吗,阜南王了不起是吗!老娘也吃得起!今天谁也别花钱,老娘做东!谁跟我抢,我就揍谁!” 牧忍张着嘴巴,目光呆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花不谢端起个空酒杯,豪迈道: “来,给老娘满上!今天咱们不、不醉不休!喝多了一起去睡觉!老娘陪你们两个一起睡,看、看谁睡得香!” 第308章 伤害加倍 蝠妖的速度之快,云缺实在难以援手。 眼睁睁看着怪物掐住了花不谢的脖子。 五阶妖兽,掐住六品儒修,下场可想而知。 牧忍发出凄厉的怒吼,在远处爬起来冲向蝠妖。 云缺也以最快的速度扑向蝠妖,斩出妖刀。 然而两人都很清楚。 在斩中蝠妖之前,花不谢肯定会当先毙命。 武夫的感知相对愚钝,远远比不得其他派系的修行者,但武夫对生死的判断,在所有派系当中首屈一指。 无论云缺还是牧忍,心里都能判断出花不谢的下场。 在场的三人,云缺是七品武者,牧忍六品,花不谢六品,对战一头五阶妖兽本就艰难,想要赢几乎没什么可能。 除非云缺动用妖力,才能逆转战局。 但蝠妖的速度太快,云缺即便动用妖力也救不下花不谢。 牧忍的吼声撕心裂肺,眼睛通红,几步之遥,却成了生死的天堑。 就在云缺与牧忍认为花不谢会被捏碎脖子的时候,蝠妖不知为何迟疑了一下,一双巨大的眼珠盯着花不谢晃动起来。 妖兽迟疑的瞬间,云缺与牧忍的刀相继而至。 咔嚓!! 蝠妖后背被斩出两条血淋淋的伤口。 尤其云缺的妖刀,直接砍进蝠妖的脊骨! 吱吱吱!!! 蝠妖尖叫着扔掉花不谢,奋力振翅飞起,血迹洒落满地。 牧忍冲到花不谢近前,顾不得其他,直接抱起来查看伤势。 见花不谢的脖子只是遍布淤青,骨头没断,这位世子殿下终于放心下来。 花不谢死里逃生,满头冷汗,她现在有些察觉到牧忍的举动不太寻常,那种关切的模样发自内心,看模样都要哭出来似的。 花不谢来不及多想,急急道: “追!不能让那妖邪逃掉!” 牧忍狠狠点头,抱着花不谢跳上他的玉舟法器。 玉舟腾空,载着三人追踪蝠妖。 蝠妖由于被重创,飞行速度缓慢了很多,甩不掉玉舟,飞行的路上不断洒落鲜血,气息渐弱。 “花大人办案够拼命的,刚才你差点被掐死。”云缺道。 “五阶妖兽藏身皇城,一日不除,城内必定伤亡惨重,小师妹刚刚登基,皇城不容有失。”花不谢沉声道。 “对!”牧忍很赞同。 “我是七品小武夫,你们俩才六品而已,那可是五阶妖兽,你们难道不觉得追杀一头五阶妖兽很危险么。”云缺道。 “身为司天监之人,注定要经历危险,若是不追,蝠妖还会到别处杀人,既然是我的案子,我自会一办到底。”花不谢沉声道。 “有骨气!”牧忍仍旧赞同。 “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蝙蝠这玩意可是群居的,追到人家的老巢,遇到一群的话,咱们都得玩完。”云缺道。 “怕了的话你可以走,大不了斩妖司明天起改个名,叫做躲妖司,反正我一定要追,彻底将蝠妖击杀!”花不谢道。 “奉陪到底!”牧忍豪迈道。 云缺的额头青筋直跳。 好心提醒你们此行危险,不感激也就罢了,还招来一顿白眼。 云缺一遇到花不谢,基本两人肯定斗口,互相挖苦互相伤害,这是常态了,结果今天花不谢对云缺的伤害显然被加倍。 有个世子在旁边摇旗呐喊呢。 蝠妖即便受伤,牧忍的飞行法器还是很难追上,相差百多丈,花不谢的法术难以施展那么远的距离。 云缺辨了辨方向,道: “不用我们出手,有办法击杀蝠妖。” 花不谢惊奇道:“什么办法,快说!” 云缺指了指前方,道:“八山城的方向,白厌在城里,想办法发信号通知他。” 为了防止巫族突然出现在西方,牧青瑶登基后,派遣白厌镇守八山城。 有白厌相助,别说击杀受伤的五品妖兽,即便完好的五品妖物也难逃一死。 花不谢眼前一亮,道:“好主意!我们该如何通知白将军?” 云缺道: “你试试弄出个类似火焰箭的法术,提前炸起在八山城上空,白厌肯定会出手相助。” 花不谢点头称好,准备施展法术。 随着不断飞行,距离八山城越来越近。 云缺忽然问了句: “花大人刚才被掐住的时候,用了什么法术护身?” 花不谢摇头道: “没来得及动用法术,蝠妖的速度太快,我无法防御。” 云缺皱了下眉,道: “蝠妖为何迟疑了一下没动手呢,难道花大人之前见过那头蝠妖,它认得你?” 花不谢道: “从未见过,可能蝠妖本身有伤,来不及杀我。” 云缺抬头看了眼前方慌不择路的蝠妖,心头升起一丝疑惑。 云缺是猎妖人,对妖物极其了解,刚才花不谢那种状况,几乎十死无生。 云缺从未见过妖物抓住人,还会犹豫着杀不杀的古怪情况。 月光下,八山城遥遥在望。 花不谢施展法力,在空中炸起一团绚烂的花火,好似烟花,又像火焰箭。 蝠妖被突然出现的火光惊到,嘶吼着穿过火光,飞进八山城。 蝠妖刚刚越过城墙,只见一道流星般的箭光从城内炸起,直接将蝠妖贯穿! 白厌的箭,向来例不虚发。 一箭,击杀了五阶蝠妖! 蝠妖掉落进城内。 云缺三人紧随而至,飞行法器落在城中。 蝠妖还没死透,心窝处扎着长箭,不断翻滚哀嚎,发出的尖叫声刺耳又凄惨,牛眼般的硕大眼珠不断流着泪水。 云缺来到近前,望着蝠妖濒死的模样,始终锁着眉峰。 云缺自小斩妖,死在他手里的妖物早已远超十万,妖物在面前惨死的景象,对云缺来说如同家常便饭,几乎每天都会经历。 可不知为何,眼前这头蝠妖濒死哀嚎的模样,让云缺心里觉得不大舒服。 花不谢与牧忍全力戒备着,生怕蝠妖还有反击之力。 不多时,蝠妖不再挣扎,一双硕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云缺,伸出一只爪子好像要抓住什么,随后无力的落下。 彻底死绝。 远处,白厌的身影疾驰而至。 “五阶妖兽,哪里来的。”白厌道。 云缺将经过如实告知。 花不谢道:“这头妖物应该一直没杀人,在城内蛰伏多日,不然的话司天监早会有所察觉。” 白厌道:“蝠妖一般心智很低,嗜血杀人才正常,不伤人,反倒古怪,有没有查到来历。” 花不谢道:“暂时没有太多线索,幸亏白将军出手相助,若让此妖逃走,后果不堪设想。” 白厌道:“举手之劳,我建议查清蝠妖的来历为好,这种妖物栖息在深山,平常不该出没在城镇。” 云缺道:“白将军可知八山城附近有没有山洞之类的地方。” 白厌道:“有是有,但山洞里肯定没有这种高阶妖兽,否则的话,苏鸿山一定会出手剿灭,他对妖兽很感兴趣,最喜欢挑战同阶妖族。” 提及已故的八山城守将苏鸿山,白厌的语气中充满唏嘘感慨。 云缺道:“既然八山城附近的山洞没有妖兽,那只剩一个地方了,妖山。” 花不谢道:“我这就去妖山走一趟,查清究竟。” 牧忍道:“我也去!” 云缺摆了摆手,道:“你们俩去吧,我挺多余的,就不跟着了。” 花不谢的脸色变了变,要不是晚上,估计肯定能看得出发红。 牧忍满不在乎,跳上玉舟法器,招呼花不谢上船。 花不谢犹豫了一下,对云缺道:“妖物尸体,你带回去,我先去妖山。” “行行行,你们快走吧,我快受够了。”云缺不耐烦的道。 花不谢跳上玉舟,与牧忍飞往妖山方向。 等玉舟飞远,白厌笑道: “没想到堂堂平天王,居然当起了月老,学宫不可能在妖山里放置五阶妖兽,王爷用心良苦啊。” 云缺叹了口气,道: “这活儿下次打死我都不干,要不是大舅哥苦苦哀求,我才不管呢!” 正如白厌所言,妖山里不会有五阶妖兽,如果真有那等凶物,每年学宫去妖山就不是去历练,而是拿学子们喂妖了。 闲聊了几句,白厌告辞而去。 云缺唉声叹气的取出玉鹰法器,表情痛苦的拿出一块灵石。 把灵石按在心窝,云缺嘀咕道: “非得把你们的幸福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我的心好疼啊……” 到底耗费一块灵石,云缺不仅心疼,还肉疼。 蝠妖块头不小,马是驮不走了,只能用飞行法器带回去。 安上灵石后,云缺将蝠妖尸体抓上法器。 “这么轻?” 云缺很是奇怪。 这么大一头蝠妖,居然只有十来斤的重量。 法器腾空,飞向天祈城的方向。 天边泛起晨光。 云缺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上半夜忙着拦花不谢喝酒,下半夜忙活斩妖,这一天过的,真累。 关键是什么好处没得到,还搭上一块灵石。 “就怪你这头老妖,没事儿来天祈城干什么,在山洞呆着多好。” 云缺骂了一句,忽然发现蝠妖爪子上的一撮杂毛里缠着什么东西。 撕开杂毛拿出来一看,是一片瓜子皮。 举起瓜子皮,云缺仔细端详,眉峰渐渐锁紧。 天边的第一缕曙光照耀而来,落在瓜子皮上。 云缺背对着阳光,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糕点铺,糖果店,仙客楼,贪吃。” “风属法术,天赋之力。” “十斤重量。” “瓜子皮。” “本该掐死花不谢,却迟疑不下手……” 随着云缺的低语,一个个线索被串联了起来,最后得到一个沉重的猜测。 死掉的蝠妖,有可能不是妖,而是人! 还是一个云缺认得的熟人! 第309章 有了新人忘旧人 所有线索贯穿在一起之后,云缺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名字。 司徒盼晴! 贪吃,风属法术,爱嗑瓜子,这些都是司徒盼晴的特点。 而且司徒盼晴的体重也只有十斤。 上次八山城之战,进城救援郡主与首辅,云缺曾经拎起过司徒盼晴。 当时云缺还很奇怪,司徒盼晴的年纪虽然在外表看只有十来岁,但重量绝不该如此轻盈。 一两岁的娃娃,都不止十斤重了。 尤其蝠妖没杀花不谢的一幕,更让云缺觉得可疑。 妖,是不会对人族留情的。 除非这头妖,认得花不谢! “到底是妖,还是人……” 云缺紧锁眉峰。 他联想到了大师姐幽人的妖化。 如果蝠妖当真是司徒盼晴妖化的结果,那么吕青就是在说谎。 一个幽人,有可能是前朝遗留,但幽人之后的阎罗李玄驹等人,都是大晋时期拜入的司天监。 旭日东升,阳光明媚,云缺心里却隐隐发冷。 进城后,云缺没回司天监,而是将蝠妖的尸体带回学宫。 云缺没见过这种蝠妖,不知属于什么种类,但学宫里肯定有先生认得。 出现在天祈城里的这头蝠妖,十分古怪可疑,云缺想要查清究竟。 木安刚起来,正在洗漱,见云缺搬进来一头死掉的妖物,木安立刻过来帮忙一起抬。 “云师弟好身手,这么可怕的妖物也能杀掉。”木安道。 “别人杀的,我捡漏而已,拿回来看看能不能制成炼尸。”云缺随口道:“木师兄可认得这是什么妖物。” “朔风蝠。”木安脱口而出。 “木师兄见过这种妖兽?”云缺奇怪的道,以木安的修为,真遇到五阶妖兽岂有命在。 “在书上见过,墨老留在三楼的书籍有很多,我翻看过一本介绍妖物的,一会儿给你找找。”木安解释道,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将妖物尸体搬到三楼宽敞的库房后,木安去翻书,不多时从书架上找到一本递给云缺。 “就是这本,云师弟慢慢看,我去忙了。”木安说完走下三楼。 云缺拿着书,没急着翻看,而是看了眼木安离去的背影,眉峰动了动。 木安今天有些不大对劲。 云缺记得很清楚,木安向来不敢在墨老的库房里久留,更别提来看书,他怎么知道书里有朔风蝠的介绍呢? 没再多想,云缺拿着书回到自己房间,仔细翻看。 果然书籍中有朔风蝠的介绍。 朔风蝠,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妖物,喜食鲜血,拥有风属天赋,残忍凶悍。 云缺揉了揉隐隐发疼的额头。 这件事,越来越显得离奇。 不说这等罕见的妖兽怎么会蛰伏在皇城,按照书籍上的记载,朔风蝠贪吃而残忍,接连被发现三次行踪,居然一个人也没杀,只有那胖厨子被吸干了一条手臂的血。 望着朔风蝠的尸体,云缺断定这头妖兽绝不正常。 重新翻了翻书籍,上面有关朔风蝠的介绍并不多,寥寥几行字。 云缺想要寻找有关朔风蝠重量与栖息地的信息,并没有记载。 按照朔风蝠的体型判断,绝对不该只有十斤重,这个疑点,也是云缺最为怀疑的地方。 因为司徒盼晴,也是十斤左右的体重。 合上书本,云缺返回司天监。 花不谢刚回来,妖山之行毫无收获,别说蝠妖了,整个妖山已经再无妖兽存在,尽数被学宫清理干净。 “妖物尸体在何处。” 花不谢问道,诡案完结,她要最后核对案件。 “半路丢了,飞着飞着打了个瞌睡,不知掉哪去了。”云缺道。 花不谢冷淡地瞥了一眼,道: “什么便宜都占,脸皮真厚。” 花不谢自然猜得出云缺扣下了妖物尸体,既然昨晚人家出了不小的力气,花不谢不再索要。 “脸皮厚吃个够嘛,脸皮厚才能讨人喜欢,不像世子,不会说话,脸皮还薄,注定没人看得上。”云缺道。 “谁说的,世子殿下比你强多了!”花不谢说完,立刻察觉到不妥,神色变幻了一下。 云缺瞪起眼睛,围着花不谢转了一圈,调侃道: “啧啧啧,老话儿果然说得没错,有了新人忘旧人啊。” “谁跟你是旧人!别白日做梦了!”花不谢怒道。 “我哪敢做梦啊,有你这种旧人,将来娃儿都吃不饱……”云缺嘀咕了一句。 花不谢眼皮狂跳,恨不得挠死云缺。 “不跟你斗嘴了,司徒盼晴在什么地方闭关,带我去找她,我有事。”云缺道。 “有什么事,跟我说即可。”花不谢冷着脸道。 “她欠我银子,我现在用钱。”云缺道。 “欠你多少,我帮师妹还给你就是。”花不谢道。 云缺的目光渐渐凝重下来,盯着花不谢道: “你,还不起。” 花不谢察觉到云缺目光的变化,即将出口的刁难被咽了下去,转身带路。 监正的几位弟子,住在司天监不同的位置。 云缺跟着花不谢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落,院门屋门都关着。 花不谢在门口喊了两声,没人回话。 “师妹可能还在闭关,这时候打扰的话……” 花不谢话没说完,云缺已经走了进去。 屋里没人。 云缺打量了一下司徒盼晴的住处。 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之处,一些衣物散落在塌上,看得出主人是个大大咧咧的人。 靠墙是一排木架。 木架上放着一些五颜六色的糖纸,各种糕点的封皮,还有一串风干的糖葫芦。 从摆设看得出,司徒盼晴确实贪吃。 “没在……五师妹去哪了?”花不谢疑惑道。 司徒盼晴这几天没在司天监出现,花不谢以为师妹在闭关修炼,结果并非如此。 “司徒盼晴的家,在什么地方。”云缺道。 花不谢摇头道: “五师妹没有家,她是师尊捡来的孤儿。” 云缺问道: “司徒盼晴排行老五,应该比牧青瑶年纪还大,为什么外表像个十来岁的孩子。” 花不谢道: “五师妹与六师妹是同一年拜入的司天监,当时我记得六师妹只是个婴孩而已,五师妹已经三四岁了,这些年不知为何,五师妹生长得十分缓慢,正常情况,五师妹今年应该有二十岁。” 云缺继续问道: “监正有没有说过,从哪里捡到的司徒盼晴。” 花不谢摇头道: “从未说过,你觉得五师妹有可能去寻找自己的身世?” 云缺低声道: “或许吧,她可能回家了……” 回家两个字,带着一丝莫名的沉重,花不谢没听出来。 花不谢道: “五师妹确实像个顽童,虽然经常贪吃,但她并不傻,又有五品修为在身,不会有事的。” 云缺点了点头,道: “司徒盼晴平日里,有没有特殊习惯,或者喜欢去什么地方。” 花不谢想了想,道: “除了贪吃,五师妹喜欢养些小动物,她还有嗜睡的习惯,她能一睡两三天,也许这次在什么地方睡着了,过几天便会回来。” “希望她睡着的地方不太冷,别着凉。”云缺低语了一句,环顾屋子道:“养的动物在哪,怎么没看到。” “不清楚,可能放生了。” 花不谢从云缺的低语中听出一丝不同寻常,蹙眉道:“你觉得,五师妹会出事?” “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呢。”云缺道。 花不谢沉吟了一下,道: “我知道五师妹经常去一个地方,就在城外。” “去瞧瞧。”云缺道。 两人离开天祈城,来到城东一座荒山。 山顶空旷,杂草遍地。 四周看不到人影。 普普通通的一座荒山,云缺想不通司徒盼晴为何经常会来这里。 “确定是这座山?她来这里做什么。”云缺道。 “我曾见她来过,问过她,说是来散散心。” 花不谢看了看周围,没有司徒盼晴的身影,道:“没在这里,应该去了别的地方,五师妹不会有事的,我要记录卷宗,先走一步。” 说罢花不谢驾驭飞行法器返回皇城。 云缺没走,一个人在荒山上行走,寻找着蛛丝马迹。 司徒盼晴既然经常来这里,一定会留下些线索。 走到山脚一侧,云缺被一些奇怪的石头吸引住目光。 石头很普通,多为条形,只是摆放的很奇怪,立在地面。 在别人看来,这些立起来的石头肯定是顽童之举,没什么大惊小怪。 可是在云缺眼里,那一块块立起的石头,很像一种东西。 墓碑! 云缺对坟墓最熟悉,青狐山的木屋便是棺椁形状,所以看到立起的石块,云缺直接会联想到坟墓。 走到近前,用毒牙刀挖了挖。 从一块石头下面,挖出了一只小兔子。 兔子早已腐烂得不像样子,爬满蛆虫,看起来十分恶心。 腐尸而已,云缺不在乎。 对仵作来说,这种程度的腐烂实在小儿科,更恶心恐怖的云缺都见过。 仔细看了看,又用毒牙刀切开兔子的尸体。 “干尸……” 云缺低语了一句,又挖开几个坟墓,分别找出几只刺猬,几只猫狗。 尸体的腐烂程度不一,有的只剩下白骨。 云缺仔细检查过腐尸,得出同样的判断,这些尸体均为干尸。 也就是说,这些小动物在死掉之前,血已经被吸干! 云缺的心头愈发沉重。 之前的猜测,仿佛在逐渐被验证。 埋掉小动物的,肯定是司徒盼晴,而这些小动物的死因,不言而喻。 “蝠妖到底是不是你,司徒盼晴……” 云缺沉沉的呼出一口气,直接返回斩妖司。 五百暗卫,已经尽数进驻斩妖司,排列得整整齐齐,站在宽敞的大厅内。 云缺回来后,给这些暗卫下达了第一个任务。 第310章 不听话的棋子 暗卫们的任务,是找人。 云缺让五百暗卫分散到皇城,找出司徒盼晴的踪迹。 无需画像,暗卫对皇城内的百官无比熟悉,包括司天监的人。 云缺的这道命令,是暗令。 只有暗卫知道命令的内容,不允许外泄给任何人。 之所以下达暗令,云缺怕打草惊蛇。 司天监,不再是从前的司天监,云缺对吕青已经起疑,并怀疑魏墨城就在幕后。 如果蝠妖就是司徒盼晴,那么肯定是魏墨城的手笔。 暗卫散去,开始行动。 云缺站在空荡荡的斩妖司内,抬头看了眼高耸的观星塔,目光深处,泛起一丝冷意。 斩妖司本就清闲,云缺转了一圈,准备回学宫。 刚迈出院子,迎面看到一袭青衣。 吕青缓步而来。 吕青的脚步并不快,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稳重,犹如林中猛虎在猎食之前的稳步行进。 那种稳健到极致的步伐,带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生出一种天然的畏惧,仿佛面对天敌,想要将自己心里的所有秘密全说出来。 云缺安稳如常,站在原地,神色不变。 等吕青走到近前,云缺拱手一礼,道: “见过师伯,不知师伯来斩妖司,有何差遣。” 吕青微微一笑,道: “听说你收了五百暗卫,你可知暗卫手上,沾染着无数鲜血。” 云缺道:“知道,暗卫曾经做的都是杀人的买卖,正好斩妖司缺人,以后让他们杀妖。” 吕青道:“想法不错,希望你驾驭得住,若能用好暗卫这些棋子,斩妖司的战力将激增,不过但凡棋子,都会有不听话的时候,到时候,你要如何应对呢。” 云缺平静自然的道: “不听话的棋子,废掉即可。” 吕青颔首道:“很好,看来你是一名合格的棋手,斩妖司的将来,全靠你了,拿着。” 云缺接过吕青递来的一部古籍,疑惑道: “这是什么?” 吕青道:“断刀式的后七式,你当初年纪太小,只学了前三式,断刀式总共十式,修至圆满,你的战力至少暴增数倍,趁着年轻,多下苦功罢。” 吕青转身而去。 云缺握着手里的功法,神色没变,但五指却捏得很紧。 短短几句话而已,云缺感受到了来自吕青的猜疑。 不听话的棋子,虽然比喻的是暗卫,也是一种对云缺的警告。 将功法收好,云缺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当棋子无所谓,反正自己也跳不出这方棋盘。 不过听不听话,看云缺的心情,别人可控制不了。 远处又有人赶来斩妖司。 是梅钱。 云缺调侃道:“呦,梅兄挺尽职的,还知道自己是斩妖司的属官。” 梅钱斜眼道:“当然知道,所以来点卯,我可不像某些人,做了王爷忘了故人,卸磨杀驴。” 云缺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少来凭空污蔑好人,本王忘了哪个故人?卸磨杀什么驴了?” 梅钱酸溜溜的道: “跟红莲教拼命的时候,知道找我去送死,攻打梨花城天门关这种升官发财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想起我呢。” 云缺恍然大悟。 牧青瑶登基,大封群臣的时候,把梅钱给落下了。 其实也不怪牧青瑶与云缺,因为梅钱根本就没来皇宫,当时梅钱正在学宫闭关修炼拳法,一连三天没出门。 等他出关一打听,好么,大晋的皇帝都换了三天了。 “原来是卸磨杀你啊,这么点小事,瞧把你酸的,像个怨妇似的,给你个侯爷当当,这下满意了吧。”云缺道。 “哼!” 梅钱把嘴一撇,一副大义凛然的架势道:“你以为本侯是那种喜欢攀附权贵之人么,本侯是为了天下苍生才出的力!” “你可真是个没脸没皮的小人。”云缺呸了一口,道:“适合当我朋友。” “说好了封侯啊,你那相好的如果不同意,我去青狐山挖你祖坟。”梅钱道。 “放心吧,皇帝都是我的人,一个侯爵算什么。”云缺道。 “送你个建议,让你相好的给你多生些娃娃,到时候她忙着带娃,无暇国政,你正好趁机把皇位要过来,等你坐上皇位,封我个王爷当当。”梅钱提出了很合理的建议。 “好主意,等成亲之后我努努力。”云缺道。 说话间两人来到斩妖司的一间屋子,梅钱拿起笔,在花名册上填写自己的名字。 他来是点卯的。 一口气写了七个梅钱,把七天的全给补上。 云缺眼睁睁看着梅钱混油水,道: “你的脸皮,是不是小时候被野猪给舔没了?” “彼此彼此,反正又不是你给俸禄,少来多管闲事。”梅钱道。 “我是斩妖司的少监,多少给点面子行不行,你倒是把我的名字也给补上啊。”云缺道。 梅钱翻了翻花名册,又把云缺的名字也给补满。 这样一来,两人这个月的俸禄就一天不差了。 外人很难想象, 一个王爷,一个准侯爷,还会为了每月几百两的俸禄而如此忙碌…… 随后两人离开司天监,往学宫走。 街上行人众多,热热闹闹,自从牧青瑶称帝,皇城再次恢复了繁华。 “我把暗卫要了过来,你有空帮忙盯着点。”云缺道。 “你的野心不小啊,暗卫的战力比一卫禁军还要强大,你这是拥兵自重,小心皇帝砍你脑袋。”梅钱道。 “我打算跟别人下盘棋,手里没有棋子,怎么玩。”云缺道。 梅钱沉默了一下,低声道: “你觉得,吕青有问题?” “我可没说监正有问题,你别乱猜,传出去,对本王的声誉不好。”云缺道。 “街边的野狗都比你声誉好。”梅钱鄙夷了一句,道:“暗卫这些棋子,恐怕不好驾驭,别被扎了手。” “暗卫是一群狼,跟我们其实是一类人,只要有一个信念,自会一直向前。”云缺道。 “我的信念是赚钱,你的信念是斩妖,你给了暗卫什么信念?”梅钱打听道。 “守天下。”云缺简短道。 “守天下……你还挺会使唤人的,这一点,你比我强一些。”梅钱道。 “比你强很多好不好,我斩妖的信念可是很纯粹的,斩尽天下妖邪,是我毕生之愿!”云缺傲然道。 “得了吧,浮萍山离着青狐山不太远,怎么没见你把萍山君宰了呢,难道它不是妖,别说你斗不过那头老虎。”梅钱不屑道。 “老虎啊,其实我根本没拿它当妖。”云缺感慨道:“你也知道,我从小是孤儿,平常也没什么玩的,老虎其实挺有趣的,没事儿逗逗它,解解闷儿。” 梅钱脸色一僵,挑起大拇指道: “你狠,拿萍山君当猫养。” 路过皇宫,云缺拉着梅钱去见牧青瑶,说出封侯的建议后,牧青瑶二话不说,直接下旨封侯。 等出了皇宫,梅钱的嘴巴快要咧到耳朵根儿,美得找不到北了。 “没想到我梅钱也有封侯的一天!列祖列宗在上,我梅家终于光耀门楣!”梅钱哈哈大笑。 “省省吧,我好歹知道父母的名字,你打小无亲无故,鬼才知道你家祖宗姓什么。”云缺鄙夷道。 “我爷爷姓梅,怎么叫没祖宗!”梅钱道。 “你哪来的爷爷,你不是说你连爹娘都不知道是谁么。”云缺狐疑道。 “呃……梦到的爷爷!他说姓梅,我就姓梅,不行吗!”梅钱硬气道。 回到学宫,梅钱要走,被云缺拉住。 “我想验证一具妖物尸体,学宫里谁对妖物最为了解。”云缺道。 “你们百花殿里没有关于妖物的书籍么,自己看呗。”梅钱道。 “那头妖物比较特殊,书上的介绍太少,我要了解那头妖物的具体重量与栖息地。”云缺道。 “学宫十二殿,要说最了解妖兽的,肯定是御兽殿了,他们常年与妖兽打交道。” 梅钱临走前,道:“对了,今晚演武殿先生授课,听说要传授一套威力强悍的功法,演武殿那帮人激动得呜嗷乱叫了一天,都等着晚上听课呢。” 梅钱走后,云缺直奔御兽殿。 御兽殿在学宫内属于比较特殊的一处殿堂,专门传授御兽之法,从辨妖,寻妖,到抓妖,驯妖,直至最后的御妖,每一步均有严格的传承法门。 据说精通御兽之道的修行者,战力极强,是唯一敢正面硬撼武夫的修行者。 强大的妖兽,成为一种难得的助力,相当于带着一名武夫作战,还能在旁边以法术辅助,可想而知有多难缠。 面对精通御兽的修士,武夫是很头痛的。 在御兽殿转了一圈,问了几名学子,都不清楚朔风蝠的来历。 尽管没得到朔风蝠的消息,云缺得知了御兽殿的先生明日傍晚会授课。 “明天来听听,顺便问问风先生有关朔风蝠的消息。” 云缺打定主意。 御兽殿的先生,人称风先生,终日带着一张铁脸面具,云缺曾经见过,就是妖山血案当晚,大祭酒召集所有先生,然后剑平之表演了一番神道法门的那次。 虽然不熟,但云缺身为学子,不耻下问才是正道。 至于不是傀儡殿的学子这件事,找房石买套学子服就搞定了。 当晚,云缺换上演武殿的学子服,大大方方来到演武殿。 一到演武殿,云缺立刻成为焦点,所以看到他的演武殿学子,无不咬牙切齿恨得直哼哼。 云缺对这帮武夫视而不见,走向授课的大厅。 进门的时候,齐御正从旁边走过来。 云缺拱手道: “齐将军,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啊。” 齐御愣住了,左右看了看,狐疑道: “谁是将军?” “你呀,陛下封的开门将军,你是不是最近没回家啊,回家看看,官袍估计早送你家里了。”云缺说着走进大厅,找了个座位等着听课。 齐御愈发糊涂,挠挠头,嘀咕道: “我什么时候成将军了?我也没立战功啊,开门将军……开的什么门?莫非是城门!” 齐御不像屠苏和满申那么傻,他是有心眼儿的,很快联想到几天前新皇登基那天,他带着一群演武殿的学子出城跑圈。火山文学 想到这里,齐御的表情精彩起来 齐御做梦也没想到,出城跑个圈而已,居然顺手把皇帝殷子受给卖了。 第311章 一掌万里 演武殿的规矩,向来在半夜授课。 整个学宫安静无声,学子们大多已经入睡,唯独演武殿灯火辉煌,热热闹闹,一群武夫学子瞪着眼睛精神奕奕。 演武殿的先生更精神。 每到晚上,许闲云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精神抖擞,白天的时候则昏昏欲睡,哈欠连天。 先生一到,大殿内立刻鸦雀无声。 云缺坐在角落,聚精会神的等着听讲。 演武殿对云缺来说才是对口的学殿,想学武道,演武殿是不二之选。 先生尚未开讲,有个学子站了起来,道: “先生我要举报!我们演武殿有外人来偷听,就是他,云缺!” 被人举报,云缺大为无奈,在心里问候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随后准备离开。 学宫有规矩,各殿弟子不可旁听其他学殿。 被演武殿的人举报,云缺觉得自己肯定会被赶出去,今天的课别想听了。 许闲云脸色一沉,抬手指向一处,道: “你,出去!” 云缺以为让自己出去,结果看到许闲云指的不是自己,而是举报自己的那个演武殿学子。 那学子恍惚了一下,不解道: “为、为什么啊先生,我是演武殿学子,云缺不是我们演武殿的人啊!” 许闲云一指云缺,道: “上次他就在演武殿里听课,还问过我有关凝神骨的问题,你们是不是以为我这位先生脑子有毛病,整天睡觉睡傻了?” 这下举报别人的学子不敢吭声了,垂头丧气离开大殿,其他人更不敢言语,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没人敢举报云缺。 不是怕云缺,而是许闲云认定了云缺就是演武殿学子,现在谁敢举报云缺,相当于骂先生脑子有毛病。 小插曲过后,许闲云直入主题。 “今日传授的功法,比较特殊,以你们如今的境界几乎是学不会的,无需你们掌握全部,只要了解些皮毛,足够你们终身受用!” “今后勤加习练,如果修炼成功,同阶无敌仅是最低效果,越阶杀敌,也有三成把握!” 轰一声。 大殿里炸了锅。 越阶杀敌四个字,令一群演武殿的学子们兴奋不已,呜嗷乱叫。 别看只有三成把握,要知道那可是越阶杀敌! 干掉比自己高一个大境界的对手,三成把握已经足够惊人! 一些学子等不急,纷纷催促先生快些传授功法,大家好开开眼界。 许闲云很满意学子们的反应,摆手示意大家安静,道: “这份功法,对武夫的天赋要求极高,天下武者无数,能修成此法者,一成不到,你们这里有几千人,今后能有百人练成,足够让我欣慰。” “传授之前,先让你们了解一番自己的天赋如何。” 说罢,许闲云将一些小铁片分发给众人,每人一片,放在桌子上。 云缺拿起铁片看了看。 没有特别之处,就是寻常的铁皮而已,巴掌大小,入手冰凉。 许闲云背着手,继续道: “虽是凡铁,却蕴含着一种特殊的力量,你们将铁片捏成铁球,过程中,感悟铁片里的力量,谁能感受出来,接下来传授的法门才有机会修炼成功。” 第314章 云中寻雷 云缺尴尬了一下。 听课的时候开小差,被先生抓个正着。 没办法,云缺只好走到讲台上,隔着铁笼看了眼妖兽,故作为难的道: “学生愚钝,刚才没太听懂,恐怕难以成功。” 风先生声音沙哑的道: “无妨,即便失败,妖物也伤不到你,进去试试。” 这下云缺没退路了,只好打开铁门,走进铁笼。 云缺的举动,他自己觉得很正常,却把大殿里的其他学子们惊得目瞪口呆。 毫无防备之下,敢与七阶妖兽关在同一个笼子里,这不是找死么! 御兽殿的学子大多属于道门一派,驯化妖兽之前需要做好完全的准备,各种法器护身才行,哪有人空着两只手就去面对妖物的。 风先生站在铁笼旁,目光晃动了一下,没说话。 铁笼内。 见有活物进来,梅花豹立刻支起獠牙,从喉咙里发出凶悍的低吼。 这头妖物被关得时间很长,几天没吃东西,早已饿得发疯,眼珠里遍布血丝。 云缺走进铁笼后,还贴心的回身把门关好。 嘶!嘶!嘶! 云缺背对着妖兽关门的举动,引起大殿内一阵吸冷气的响动。 很多学子额头见汗,紧张不已。 生怕下一刻妖兽扑杀,直接将云缺咬死。 关好门,云缺面对即将暴起的梅花豹,做了个龇牙的举动。 令所有学子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那梅花豹弯曲四肢,就要扑杀,结果浑身一僵,不知为何倒退几步,缩在角落里发出低吼。 吼声与之前有些不同。 变得低沉很多,而且听不出凶煞之意,倒好像野狗遇到老虎发出的求饶声。 云缺现在有点为难。 道门驯服妖兽的手段,他实在不会。 无奈之下,云缺请教道: “刚才学生实在没听懂,我用别的手段驯服妖兽行不行?” 风先生缓缓点头,道:“可以。” 得到先生首肯,云缺放松下来,挽起了袖子。 安静的大殿内,响起了奇怪的声音,乒乒乓乓,拳拳到肉。 御兽殿的学子们,嘴巴越张越大,有些人甚至下巴都脱臼了。 这些学子们今天大开眼界。 平日里他们驯服妖兽的办法,是用法术或者法器将妖兽的神魂彻底镇压,令其完全慑服,然后再以精血炼制成封印,刻在妖兽的神魂之内,达到不会反噬的效果,几步下来,才算彻底成功。 但今天云缺动用的手段,实在惊人,用四个字可以概括。 简单粗暴! 一顿老拳,云缺把梅花豹揍得鼻青脸肿,獠牙断了好几颗,最后死狗一样缩在角落不动弹。 云缺这才收手。 打开铁门走到外面,朝着风先生施礼道: “学生完成任务,已经驯服梅花豹。” 说完,云缺归座。 周围的学子们纷纷以一种看怪物的目光望着云缺。 旁边挨着的学子都在往远处挪凳子,想离云缺远点。 徒手暴打七阶妖兽,这是什么人呐! 太凶了吧! 风先生看了眼奄奄一息的梅花豹,沉默不语。 身为先生,他也头一次见到用拳头驯服妖兽的学生。 这不是驯服,根本是打服的。 半晌后,风先生道:“今日到此为止,散了吧。” 授课结束。 云缺第一个站起来,奔到讲台旁,拦住要离开的风先生。 “先生,学生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云缺道。 “说。”风先生简短道。 “我想知道有关朔风蝠的消息。”云缺直言道。 不等开口风先生,外面传来沉闷的雷声。 一阵滚雷,连绵不绝,半晌才消散。 乌云低沉,雷音不绝,今晚的雨,不会小。 风先生望向夜空的云层,道: “你所询问的妖类,极其罕见,想知道朔风蝠的消息,需要完成一次任务。” 云缺听得奇怪,问个问题而已,这位风先生居然讨价还价。 “我试试,不知是什么任务。”云缺道。 “随我来。” 风先生走出大殿。 云缺跟在后面,低着头往前走。 一步两步…… 等走出七步之后,云缺忽然一愣。 周围到处是杂草树木,根本不是学宫,而是来到了一座陌生的山顶! 第315章 你要升天 气机暴起之下,云缺好不容易甩开绳索。 云缺这边松开绳子,常威瞎子和萍山君随之脱离了雷击,纷纷瘫倒在地。 石妖仍在奋力拉拽绳子。 只是身躯比之前小了一大半,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碎裂。 头顶,绳索的另一端始终在云层里,根本看不见风先生的影子。 糟糕…… 云缺紧锁眉峰,风先生凶多吉少,容易死在天上。 救人? 云缺实在打怵。 绳子上的雷霆之力非同小可,太过可怕。 不救的话,风先生怕是下不来了。 “再试试!” 云缺动用了妖力,双眼瞬间转为血红,运转的气机与妖力融合,铺满全身。 如果以妖力还是没办法拉下来绳子,云缺只能回学宫求救,至于这段时间风先生会不会被电死,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听天由命。 “过来帮忙!” 云缺低吼一声,身后没动静。 回头一瞧。 常威翻着白眼浑身抽搐,瞎子一个劲的吐白沫,萍山君还好些,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嗝一声,吐出个黑烟圈。 云缺无奈之下骂了句饭桶,三个家伙是指望不上了。 当云缺再次握紧绳索,周身立刻被电光包裹。 麻酥酥的感觉,令云缺很不舒服,难以用力。 试了试还行。 动用妖力,果然能抵抗雷电。 随后云缺开始奋力拉拽绳子,与旁边的石妖一起,一点点将绳索从高空收回。 这段过程极其艰难。 云缺感觉到随着绳索收回,来自高空的雷电之力会逐渐增强。 好像绳索顶端的不是风先生,而是绑着一位雷神! 来不及多想,云缺咬牙拉绳子。 连绳索上的雷电都如此恐怖,可想而知在云层里的风先生将遭遇多么可怕的雷霆之力。 云缺甚至有一种预感,等拽到最后,拽下来的是一副白骨。 酥麻的感觉渐渐变成刺痛。 绳索蕴含的雷电开始透过妖力,侵蚀到云缺的双手,那种被雷电击打骨头的痛感,正常人根本无法忍受。 即便是云缺,额头也开始冒冷汗。 绳索在云缺与石妖拼命的拖拽下,一尺一尺的收回。 云层中,隐约能看到风先生的身影。 快了…… 云缺狠狠咬着牙,努力往下拉拽绳子,抓出去的手掌,携带着层层雷电,沉重如山。 嘭! 嘭! 嘭! 云缺一次次的扬起手,一次次的拍出手掌。 这种枯燥而凶险的循环,渐渐衍化为武道。 连云缺自己都没察觉到,当他每一次艰难的拍出手掌,手上的雷电之力便与掌心的气机融合一分。 拍一掌,融一分! 当风先生被拖拽到距离地面百丈高度,绳索上的雷电之力到了一种无比恐怖的程度,一旁的石妖彻底崩裂,化作一地碎石头。 只剩云缺自己。 现在的云缺,进入到一种奇怪的状态。 耳边没有风雷之音,眼瞳里却闪烁着暗淡的电光,抓绳子的速度越来越快,拍出的手掌非但不会被雷电攻击,反而愈发娴熟。 云缺的眼前一片黑暗,唯有一条雷电组成的绳索,他越拽越觉得顺手,下意识的越来越快。 到最后,云缺突然暴喝出声,一把将绳索完全拽了下来。 轰隆隆!!! 沉闷的雷音,炸起在山顶。 雷鸣声,惊醒了云缺。 风先生倒在一旁,不知生死,风筝般的大氅破破烂烂,遍布焦糊。 风先生死死抓着一个小巧的笼子,笼子里跳跃着一团鸭蛋大小的白色光团,表面不断冒着雷弧。 “这就是雷精?” 云缺看了眼光团,急忙来到风先生近前,想要将其搀扶起来看看死没死。 刚抓到风先生的手臂,云缺发现对方开始浑身抽搐,好像被电到了一样。 赶紧把小笼子挪开,放在一旁,云缺又来搀扶风先生。 结果一碰对方,风先生又开始抽筋。 “怎么回事?” 云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随后豁然一惊。 自己的手心里,居然流转着雷光! 不是手心表面,而是皮肤之下! 使劲甩了甩手,雷电还在,出不去。 云缺看了看四周,来到一棵大树近前,把手放在树上。 咔嚓一声! 大树被雷霆炸得四分五裂。 这下云缺懵了,赶紧求援。 “姐啊,我这是咋了?” 耳畔里响起月魁冷漠的声音: “天谴,你要升天了,坏事做太多,一旦做件好事老天都看不过去,收拾收拾东西,等会老天爷来抓你回去当雷公。” “我当雷公,你不成了电母……别逗我了,好姐姐,快点帮忙把雷电弄出去,弟弟害怕呀。”云缺道。 “呦,你还会怕呢,我记得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怕过,怕字怎么写来着?”月魁语气戏虐的道。 “我怕和青瑶亲热的时候,电到她。”云缺道。 “你脑子里除了钱和女人,还有什么?”月魁愠怒道。 “还有姐姐!我怕伤到姐姐,毕竟姐姐是我的亲人,伤到你,我会难过的。”云缺道。 “口是心非……你身上的不是雷电,而是雷霆精华。”月魁道。 “雷精不是被抓到了么,在笼子里。”云缺诧异道。 “笼子里的只是一半雷精,另一半,被引到你身上了。”月魁道。 云缺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拽绳子,把雷精拽过来一半! 随后云缺惊疑不定起来,道: “这玩意在我身上,那我会不会有危险?” “有危险的话,你早死了,雷精的力量暂时被妖力封住,伤不到你,近期之内你要想办法把雷电炼化或者驱散,排出体外,否则你会吃不消的。”月魁道。 “排出体外……拉出去,行不行?”云缺道。 “你要是有那个本事,也可以。”月魁道。 “我回去试试,上完茅厕之后,姐姐帮忙看看拉没拉出去。”云缺道。 “信不信我掐死你!”月魁怒道。 “开玩笑嘛,别生气,姐姐说的炼化,难道是真的,我能炼化雷精?”云缺道。 “傻弟弟,你今天运气不错,误打误撞居然引雷入体,要知道雷精可是罕见之物,那是雷电本源,多少修行者求之不得,能不能炼化,看你的造化。”月魁道。 “我哪有什么造化,我的造化就是有个好姐姐!”云缺道。 “哼,油嘴滑舌,今天姐姐心情不错,找个没人的地方,我帮你以雷精锻体,让你的肉身强度更上一层楼。”月魁道。 “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云缺乐呵呵的道。 自从有了妖魂,云缺的医术渐长,尤其治疗晚期公主病这一块,颇有心得。 这时风先生的身体动了动,强撑着爬了起来。 见先生没死,云缺走过去询问道: “先生伤得如何,要不要……紧!!!” 最后的紧字拉出了长音儿。 看到风先生的模样,云缺被吓了一跳。 对方的铁面具碎裂开来,呈现出一张恐怖的面孔。 脸孔上方正常,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模样,普普通通,从鼻孔下边开始,就不是人脸了,而是骷髅! 风先生的下半张脸,几乎血肉尽失,下颏只剩白骨,看起来极其狰狞。 云缺心说天上果然危险,飞一次云端,半张脸没了。 风先生爬起来之后,第一时间查看笼子里的雷精,确定雷精逃不出来,这才盘坐在地,取出两粒灵丹吞服。 缓和了好一阵儿,风先生重新睁开眼。 看了看碎裂的石妖,风先生将目光落在云缺身上,道: “今日若没有你帮忙,我必死于云中,我这人从不欠人情,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 一听这话,云缺浑身都不舒服。 凌妙清也说过欠条命,结果怎么样,杀你的时候还你这条命,等同放屁一样,毛用没有。 还不如直接给钱来得实在。 既然先生这么说了,云缺只好客气道: “先生遇险,当学生的哪能不闻不问,尽点微薄之力而已,先生不必在意。” 风先生摆了摆手,道: “欠人情,我不舒服,我帮你杀个人,取对方之命还这份人情,想要杀谁,你自己选,到时候告诉我即可。” 云缺听罢眼前一亮。 这种欠条命的归还方式,虽然古怪了一些,但关键是够实在! “先生所言当真?我想杀谁,你一定会出手?”云缺问道。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承诺的事,向来说到做到。”风先生道。 “就这么定了!先生到时候可别反悔,我的仇家都很强的。”云缺道。 “杀不掉,我便战死,一条烂命而已,算什么大事。”风先生道。 云缺从对方的言谈中,听出了一种悲意,一种心灰意冷。 看了看对方紧紧抱在怀里的笼子,云缺问道: “不知先生寻找雷精,用来炼丹还是炼器?” 风先生低头望着笼子里的雷精,目光晃动,低语道: “治病……” 说完治病二字,风先生站起身,大氅摆动间,整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治病?” 云缺听得莫名其妙,想不通什么怪病居然需要雷精这种奇物来治疗。 尽管想不通究竟,云缺却判断出风先生枯骨般的下颚,绝非这次所伤,应该是以前的旧伤。 云缺此时心情大好。 雷精锻体,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若能成功,本体将融入雷电本源之力,到时候修炼奔雷掌一类的雷电功法轻而易举。 比雷精更大的机缘,是风先生的承诺。 云缺相当于多了一份威力恐怖的底牌! 云缺的敌人可不少。 邵武国的强者,楚红莲背后的‘他们’,加上很可能隐在幕后诈死的魏墨城,这些强大的存在,云缺一个人难以抗衡。 学宫先生的一次出手,而且还是必杀的出手,对云缺来说太过珍贵。 不再多想,云缺急匆匆赶回学宫准备锻体。 云缺走后不久,压抑了多时的大雨终于倾盆而落。 冰冷的雨水,浇醒了山顶的三个倒霉蛋。 常威睁开眼,茫然道:“我是谁!” 瞎子爬起来,迷茫道:“我在哪!” 萍山君口眼歪斜,摇摇晃晃抬起硕大的虎头:“咿呀咿!咿呀咿呀咿!” 常威和瞎子被电得迷迷瞪瞪,忘了刚才发生了什么,萍山君则被电得忘了怎么说人话…… 第317章 山顶的风景 蹴鞠这种游戏,云缺儿时经常玩耍。 住在斩妖司的时候,母亲会陪着一起踢球。 之后云缺住在青狐山,只能一个人踢,少了很多乐趣,但还是乐此不疲。 因为第一个鞠球,是母亲送给自己的,云缺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用杂草编织的小球,很软,对当时年幼的云缺来说十分适合,即便力气用得很大也伤不到脚。 云缺的脚力,其实很强。 斩妖的时候通常用刀,只是平常没多少机会施展而已。 十岁的时候,云缺已经能踢石头了,不是单纯的踢着玩,而且是从山脚直接踢到山顶的那种。 浮萍山附近碎石很多,云缺经过的时候都会踢上一阵子。 专门往山顶踢。 以至于那几年的时光,萍山君总在骂老天,没事儿下什么流星雨。 文殿之内,踢着头骨的云缺,恍惚间回到了童年。 四周是青草地,蔚蓝的天空漂浮着几朵白云,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天气极好。 小小的云缺,在草地上踢着一个竹子编织的鞠球,玩得不亦乐乎。 踢累了,便往草地上一倒,一边打盹一边晒太阳。 耳边是知了的阵阵叫声,慵懒而惬意。 云缺闭着眼,觉得无比舒适,内心一片平静,仿佛在这片天地间没有任何烦恼,一切的烦心事统统被忘记。 忘记了岁月,忘记了忧愁,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 这种空灵的感觉,让云缺久久不愿醒来,直至身旁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踢得不错。” 小云缺睁开眼,看到旁边坐着一位中年男子,四旬上下的年纪,五官端正,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儒衫,头顶戴着普通的儒冠。 看一眼就知道,这位肯定是个教书先生。 云缺一骨碌坐了起来,道: “先生也会踢球?” 中年文士微笑道:“儿时经常以蹴鞠为乐,强身健体,我踢得还不错。” 小云缺一听来了精神,道: “那咱们比一比,看谁踢得好!” 中年文士笑道:“可以。” 小云缺摩拳擦掌,道:“我去画个门,谁先踢进去三个球,谁赢!” “门无内外,进门与出门又有何区别。”中年文士抬手指向远处的一座高山,道:“要比,就比些难的,谁把鞠球踢到山顶,谁赢。” “好哇!往山顶踢球我最拿手了!” 小云缺信心十足,狡黠道:“既然是比试,得有点彩头才行!先生若赢了,这球送你,我要是赢了,先生送我点什么呢。” 中年文士莞尔一笑,道:“你若赢了,便送你一场造化。” 小云缺撇了撇嘴。 心说这先生真抠门,连个球都输不起,造化那东西不就是哄小孩子的么。 很快,小云缺不再关注彩头,因为比试的过程更有趣。 两人来到山下,被一条河拦住了去路。 河面很宽,奇怪的是河水纹丝不动,平静得毫无波澜。 河水虽然平静,但水里面有东西。 四头奇怪的野兽。 一头浑身青色的水牛,一头浮在水面的巨鳄,一只高大的怪蟾,一头浑身雷光的大象。 小云缺看着河里的野兽,十分好奇,想不通种类不同的四种野兽怎么会聚集在一起。 中年文士站在河边,道: “你要如何过河呢。” 小云缺道:“游过去!水不深,很快即可抵达对岸。” 中年文士道:“河里的野兽并非善类,惊扰了它们,会遭到攻击。” 小云缺道:“好办,全部斩了,这活儿我拿手!” 中年文士点了点头,抬手指向对岸,道:“河里的野兽,你可以斩杀,那么对岸的危险,你要如何应对。” 小云缺顺着中年文士的指点望去,发现河对岸有一头庞大的石头怪物,正在躁动不安的走来走去。 小云缺道:“照砍不误!我有刀的,我的刀……” 小云缺说话间低头一看,自己手里的确有刀,却是把很普通的砍柴刀,刀刃上遍布豁口,杀牛都费劲,更别说砍石头了。 小云缺为难起来,一时想不出好办法。 中年文士微笑道: “登山的路,只有一条,但登山的办法,未必只有一个,你可以仔细想一想,河对面的石头巨人,为何在徘徊不定,水里的野兽,又为何留在河里。” 小云缺坐在河边,望着河水与高山,皱着小小的眉头陷入沉思。 中年文士也坐在一旁,面带微笑。 如此画面,犹如先生给学生出了一道难题,学生在努力思考,先生在安静等待。 …… 天祈学宫,事务堂。 宋道理回来后,越想越生气。 他能容忍云缺的调皮,却无法容易云缺对儒圣遗骸不敬。 身为儒家子弟,在宋道理的眼里,儒圣便是天,是世间道理的源头,是不可亵渎的圣人,平日里谁若敢在他面前羞辱儒圣一句,他绝对会拼命。 宋道理是一位虔诚又固执的儒修,对儒圣的敬重,超过了自己的生命。 大祭酒能容忍云缺,宋道理实在忍不下去,在屋子里坐立不安,最后决定重返文殿。 他要提醒云缺,那是儒圣遗骸,不是玩具,不能触碰更不能当球踢。 宋道理气呼呼的再次来到文殿。 透过后窗看去,随后宋道理整个人呆若木鸡。 他看到云缺正盘坐在大殿中心,闭着眼睛,对面,金色头骨悬浮半空,位置与云缺的头部齐平,虽然没有身体,但看得出也是坐姿。 呆愣了半晌,宋道理转身就跑,跌跌撞撞冲进大祭酒的木屋,门也忘了敲。 秦蒙正盘坐在木床,闭目打坐,看到宋道理慌张的样子,立刻皱了皱眉。 宋道理可是学正之首,最很稳重的一个人,今天居然如此惊慌。 “出什么事了。”秦蒙问道。 “显圣!显圣了!”宋道理惊喜交加的道:“大祭酒!儒圣头骨自行漂浮,圣人显灵了啊!” 秦蒙呆滞了一瞬,跳下木床,鞋都忘了穿,与宋道理赶到文殿外。 隔着小窗,两人看到云缺与漂浮的金色头骨。 大祭酒浑浊的双眸在此刻变得清澈起来,神色中透着紧张与惊喜,好半晌没说话。 最后秦蒙轻轻将后窗关好,示意宋道理远离此地。 到了远处,宋道理紧张的道: “圣人会不会降下神谕?云缺年纪太小,一旦疏忽,容易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缘啊!” 秦蒙望着头顶的天空,忽然笑了起来,道: “我是第九代学宫大祭酒,前面八位前辈,毕生都在等待着圣人的消息,可是几千年过去了,圣人从未给学宫留下过只言片语,只有后山的八字圣言。” “每一位大祭酒都想知道,圣人的脚步,最终停留在何处,沧海到底有没有尽头?彼岸到底有没有鲜花?天祈学宫因何建立在云州角落?学宫存在的意义难道只是传授学问而不问世事?” “我们有太多疑问,世间有太多未解之谜,数千年来,圣人遗骨从未自行移动,今天的确是天大的机缘,让我们有机会窥视这方天地,但你要记住,这份机缘是云缺的,不是学宫的,更不是我们的。” 大祭酒这一番话,让宋道理恢复了冷静。 宋道理回头望向远处的文殿,目光中的灼热渐渐消失,最后被释然所取代。 他明白了大祭酒的教诲。 儒圣遗骨,因云缺而动,旁人即便强行插手,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唯一的改变,只是破坏云缺的这场机缘而已。 “学生懂了,机缘天定,不为人力所更改,该是谁的,便是谁的。” 宋道理呼出一口浊气,道:“希望云缺这次,能有所感悟。” 宋道理与秦蒙等待在文殿远处,不敢打扰,两人都期待着云缺这次的机缘能收获颇丰,对修炼一途有更深感悟。 河边。 小云缺的确有所感悟。 他想通了一件事。 “我想到办法了!”小云缺跳了起来,信心满满。 “说说看,你的办法是什么。”中年文士微笑道。 “我们不去山上玩了,就在草地上踢球!把比试改为看谁踢得更远!”小云缺道。 中年文士笑道: “你很聪明,明白知难而退的道理,很多人都认为知难而上才是正理,殊不知有时候退一步,才会海空天空。” 中年文士没有任何遗憾的神色,始终带着平静的微笑,站起身与云缺远离河畔。 走了一段路,云缺站住了,回头看向河对岸的山顶,疑惑道: “先生去没去过山顶,山顶有什么?” “去过,有风景。”中年文士道。 “好看么?”云缺好奇道。 “有好看的风景,也有难看的风景。”中年文士道。 “为什么风景还有好看难看之分?山顶的风景,不是只有一种么。”云缺不解道。 “登山之路,你会看到什么。”中年文士道。 “阶梯,树木,花草,也许还有奔跑的松鼠!”云缺道。 “你觉得这些风景,好看么。”中年文士道。 “挺好看啊!”云缺道。 中年文士摇了摇头,道:“你仔细看,阶梯旁边有蚁穴,树木之上爬满小虫,花草之间埋着腐烂的尸骨,奔跑的松鼠背后,是一只猎食的毒蛇,这样的风景,还好看么。” 小云缺想了想,道: “不好看,可是为什么风景会不一样呢,明明是很好的风景,怎么会变得难看起来?” 中年文士道:“同样的风景,从不同的角度去看,便是截然不同的模样,世间风景皆如此,你要如何欣赏,才不枉此生呢。” 小云缺皱着小小的眉头,想了好久,忽然明悟道: “看远处!只要我一直看远处的风景,就看不到近处的蚁穴和小虫,也看不到尸骨和毒蛇,这样一来风景就会变得美好!只有忽略脚下的羁绊,我才会永远走在寻找风景的路上!” 中年文士微笑着点头,道: “很好,看来你明白了风景的道理,是个聪慧的孩子,我们去草地上,踢球罢。” 小云缺没走,而是始终望向河对岸的高山,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道: “先生,我想去山顶。” “为何非要去山顶,河里有野兽,对岸有怪物,去山顶的路很难走,既然我们比试踢球,草地也一样。”中年文士道。 小云缺昂首道: “我要去山顶看风景!既然先生到过山顶,我也能爬上去!” “山顶很危险,你也许会死在途中,如此危险的风景,你还想看么。”中年文士道。 小云缺傲然道: “七叔教过我,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别看我小,我可是武夫!无所畏惧的武夫!” 中年文士平和的目光中泛起一丝异彩,微笑着颔首道: “孺子,可教。” 第321章 大秦军神 兵道殿的构造,与其他各殿截然不同。 除了一座大殿之外,周围是一排排的营帐,兵道殿的学子们行走坐卧极其整齐,看得出平日里的作息与军旅生涯相似。 兵道殿,简直就是一座学宫内的军营! 兵道殿的学子不如其他学殿的人数多,但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股英气,举手投足间,隐隐有大将风范。 这一点是演武殿那群武夫比不上的地方。 演武殿完全是武夫的地盘,兵道殿虽然武者较多,但也有其他派系的修行者存在。 来兵道殿的人,大多有着远大的抱负,将来想要在兵道一途有所建树,成为真正的将军。 而演武殿的那群武夫就不行了,整天斗殴打群架,离开学宫也是一群莽夫,靠着修为不低,混个校尉乃至偏将问题不大,想要成为将军,有点难度。 真正的名将,未必要武力过人,很多时候兵道造诣的高低,才是胜负关键。 学宫兵道殿,培养的便是成为名将的人才。 当然这只是学宫的目的,在云缺看来,兵道殿想出人才,恐怕比演武殿的概率都低。 原因只有一个。 兵道殿先生,一年才授课一次! 实在太懒。 云缺与白厌两人来到大殿,发现已经座无虚席,好不容易找了两个位置。 大殿内的构造也与其他学殿不同,座位呈圆环形状,围拢开来,中间是一片空旷区域,摆放着硕大的沙盘。 沙盘上有着不同颜色的小旗,大小不一的小土包,还有些石块堆积成了小型城镇。 兵道殿有沙盘用来推演,云缺一点都不奇怪,毕竟这里是教兵法的地方。 但云缺发现个奇怪之处。 大殿内的学子,可不止兵道殿的人,还有演武殿,道山殿与其他学殿的学子。 从衣服即可分辨,况且齐御就坐在旁边呢。 齐御正跟旁边的学子有说有笑,没看到云缺。 云缺用脚踢了踢齐御的凳子,等对方回过头来,问道: “你不在演武殿打架,跑兵道殿来凑什么热闹。” 齐御一看是云缺,气呼呼的道:“你不在百花殿绣花,跑来凑什么热闹!” “我来学兵道,以后好当个将军。”云缺道。 “废话!谁不想当将军,来这边听课的都想当将军!”齐御理直气壮的道。 “你已经是将军了啊,开门将军。”云缺道。 “啊?是哦,我都忘了!” 齐御挠了挠头,忽然咬牙切齿的道:“什么开门将军!我是邵武国的人,结果大晋封了我个将军,这不是断我后路吗!到底谁那么贱,非得举荐我当将军,别让我逮到他,逮到了打个半死!” 云缺呵呵了两声,结束了这场对话。 不能再聊了,容易露馅。 齐御其实挺倒霉,尽管他在邵武国住青楼,连家都没有,但毕竟来自邵武国,结果莫名其妙被大晋封了个将军,他要想回邵武国,非得被当做奸细不可。 “白师兄,为何兵道殿授课,其他学殿的学子都能来听讲。”云缺询问白厌。 学宫之内,不分高低,外界的地位在学宫里无效,云缺称呼师兄,显得更亲近一些。 “学宫虽是传授学问之地,却并不迂腐,兵道殿的授课太难道,一年仅有一次,许多学子慕名而来,求学心切,学正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白厌笑着解释道。 第322章 请先生给钱 兵道殿先生说完,大殿内安静了瞬间,随后沸腾起来。 学子们惊喜不已。 有人高声道: “先生说的是真的吗!我的愿望是冲进六品,先生能满足吗?” 白起颔首道:“可以。” 又有人争着问道: “先生先生!我是大秦人士,我的愿望是能在先生麾下效命!” 白起颔首道:“可以。” 齐御激动的提问道:“我的愿望是冲进五品金身!先生也能满足这种愿望吗!” 白起风轻云淡的道:“可以。” 一名女学子大胆的道:“我的愿望是嫁给先生!先生能否满足我的愿望?” 白起淡然一笑,道:“可以。” 大殿里无比热闹,学子们提出的愿望五花八门,一时间兵道殿成了许愿池。 只要不是飞升成仙或者冲进一品的无礼要求,白起全部同意。 询问愿望的声音当中,终于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先生有几件法宝?有多少银票?有多少灵石?有没有尚未出嫁的女儿妹子之类的亲戚?” 古怪的问题,吸引了白起的目光,循声望去,是个眉目清秀,精神奕奕的少年郎。 “你叫什么名字。”白起问道。 “云缺,不缺钱的缺。”云缺道。 白起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道:“法宝,银票,灵石,女人,你到底想要什么。” 云缺腼腆的笑了笑,道: “我全要。” 旁边的齐御与白厌不动声色的往远处挪了挪椅子…… 不认得! 这等厚颜无耻之人我们肯定不认得! 白起淡然一笑,道: “只要你赢了,你想要的一切全归你。” 云缺立刻精神起来,挽起袖子第一个报名。 白厌与齐御也站起来报名,一时间大殿内有上千人想要参加这次沙盘推演。 人太多,名额只有五十个。 在众人觉得肯定有筛选条件的时候,白起直言道: “以境界划分资格,不到六品者,无缘此次推演,境界低微,代表着神魂虚弱,不适合入沙盘。” 先生说完规则,大殿里哀叹四起。 六品的学子,在学宫内可不多,在场的数千人当中,达到六品的仅有百余人而已。 别人没有怨言,毕竟修为不足,入沙盘推演有可能受伤。 但云缺不同,他的神魂之力别说入推演沙盘,即便是真正的战场也毫无问题。 云缺抗议道: “先生所言的规则,学生觉得并不公平!我的神魂一点都不虚弱,不比六品差,为何不许入沙盘。” 白起道: “世间本无公平可言,规则,由强者制定,你若不服气,可以在推演结束之前冲进六品宗师,我给你留一支小旗。” 武道殿先生的狂妄,不在于言谈,而是刻在了骨子里,这番话一出,但凡学子,没人敢反驳。 给你机会了,你可以当场进阶不就行了。 可是谁都知道,当场进阶这种事肯本不可能。 傲气这种东西,大秦军神的确展现得淋漓尽致,然而白起并未想到,他面前的年轻人,同样有着一身傲骨。 当然云缺除了傲骨之外,占便宜的天赋更是无人能及。 “学生不服气!现在我就开始进阶,如果推演结束之前我冲进六品宗师,先生给什么奖励。”云缺大大方方的道。 白起笑了起来,道: “今日你若能当场入宗师,你到五品的所有资源,我全包了。” “好!先生可得说话算数,给我留一支小旗!” 云缺说罢拿出燕血露,一口喝干,坐在椅子上开始冲击境界。 旁边众人看得啧啧称奇。 没见过有人当着上千人的面破境的,这位胆子可真大,不怕被人打扰走火入魔。 云缺当然不怕。 原本境界已经到了七品巅峰,只差临门一脚,冲击六品也就这两天的事,正好在这冲击境界,还有好处可拿。 七品到六品都得一百万两打底儿,六品到五品肯定需要天价的资源。 有人包了一个大境界的资源,这种好事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沙盘旁,白厌和齐御各自抓起一支小旗,随后达到六品的学子们纷纷争抢小旗。 五十支小旗,很快被瓜分一空。 没人给云缺留小旗,因为没人相信云缺当场能成为宗师,包括白厌和齐御在内,都觉得云缺在说大话而已。 推演开始之前,白厌躬身一礼,提出一个问题。 “当年百川之战,学生有所耳闻,先生以五万兵力大破七国五十万联军,敢问先生,此战大捷之后,那七国可否再次聚集兵力反攻?” 白起缓缓摇头,道: “没有。” 白厌不解道: “百川遍布绝险,地势极其重要,为兵家必占之地,失去百川屏障,任何国度都如门户大开,七国兵败,应该卷土重来才对,为何将百川拱手相让?” 白起淡然一笑,道: “百川之战结束后,七国被我逐一击溃,已在云州除名。” 大殿内再次安静下来,能听到一声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白厌的脸上遍布着震惊之色,一时哑口无言。 一战灭七国! 而且还是只以五万兵力迎战五十万大军之后,率军一鼓作气连灭七国! 望着白厌震撼的模样,白起轻笑道: “大晋儒将,你白厌的名头已然不小,不过晋国太小,蜗居之地,出不了真正的将星,云州大地,才是天下名将应该驰骋的战场。” 白厌再次躬身一礼,恭敬道:“先生教诲,学生莫不敢忘。” 白起摆了摆手,道: “不是教诲,而是替你庆幸,你该庆幸我在这里教书,若战场相遇,我早已杀进天祈城。” 对于白起的狂傲,白厌丝毫没有反驳,而是觉得理所应当。 如果在战场遇到大秦军神,白厌没有一丝丝的胜算,整个大晋算上阜南王,恐怕也挡不住白起的大军。 白厌再次问道: “学生有一事不解,先生乃大秦军神,秦皇虎视云州,先生作为秦皇左膀右臂,为何不在军中效力,反而到了学宫成为先生?” 白厌的问题,其实很多学子也有此疑惑。 白起正值壮年,又是大秦军神,相当于秦军的定海神针,这样一位风云人物,居然跑到学宫任教,成了先生。 就好比买卖正值兴隆赚大钱的时候,突然不干了,跑去出家当了和尚。 学宫先生,其实与出家没有太大不同。 一入学宫,便与外界彻底隔离开来,之前是诸侯也好,帝王也罢,走进学宫大门,世俗的身份便再无用处。 正常来看,白起这种人物,不可能来学宫任教的,可偏偏人家在学宫里当先生已经好几年了。 白厌这个问题憋在心里多年,今日见到先生,所以想问个究竟。 白起沉默了一下,道: “此事说来话长,倒也不是什么秘密,是我曾经打赌输了,才来学宫任教十年。” “打赌输了?”白厌惊奇道:“先生能否说说,究竟与何人的赌注?” 一众学子立刻期待起来,纷纷恳求,想要听听先生的十年赌约。 白起狂傲不假,但为人并不清高,很接地气,毕竟身为武夫,行事大多畅快,既然学子们满心好奇的询问,白起洒然一笑,讲述起来。 “这场赌约,要从九年前大秦攻打岩国开始说起,当时我率军十万,奇袭千里,绕开岩国几座重镇,直接兵临皇城。” “当时的十万兵力,并不足以围困一座皇城,唯有攻城一途,开战之前,岩国皇帝登上城头,与我打赌,三天之内,我能取下他的人头,岩国所有守军不再抵抗,尽数归入大秦。” “三天内如果我没能取下皇帝的人头,我就去天祈学宫教书十年,而且定下规则,岩国皇帝就在皇宫之内,不会逃走。” “如此简单的赌注,在我看来把握十足,一座皇城而已,挡不住我的十万大军,于是痛快的答应下来,至此赌约成立。” “战斗开始后,我用了不到半天时间便攻进皇城,杀进皇宫,然而却找了整整三天,始终没找到岩国皇帝。” “那场赌约,我输了,于是来到天祈学宫,成为兵道殿的先生。” 白起讲完,大殿里的众人更觉得好奇。 十万大军杀进皇城,却找不到皇帝,这是什么原因? 齐御挠着头,疑惑道: “皇帝说了不会离开皇宫,难道皇帝食言,自己跑了?要是跑了的话,相当于皇帝作弊,先生也没输啊!” 白起缓缓摇头,道: “我的确输了,输得心服口服,岩国皇帝没有逃,他始终在皇宫,他把自己,镶嵌到了墙壁里,成为一幅壁画,就在我眼前,我却没能发现,君王死社稷,岩国皇帝,是秦皇之外,我最敬佩之人。” 众人听得惊疑不已! 一国皇帝,不惜将自己镶进墙壁成为壁画,用自己的一条命,为岩国换来十年太平。 尽管白起讲述得波澜不惊,但听在学子们的耳中,都有着一种血淋淋的感觉。 国度之间的战争,居然残酷到如此地步。 学子当中尤其白厌这种军中将领,更是深有感触,暗暗唏嘘。 讲述完这段往事,白起抬起单掌朝着沙盘一按,整座沙盘开始变幻起来。 “沙盘推演,现在开始。”白起沉声道。 拿到小旗的五十人,纷纷神色肃穆,准备着进入沙盘,重演一番当年的百川之战。 就在推演即将开始之际,突然一个不协调的声音传来。 “先生等等,还有我呢。” 白起扭头一看,又是云缺。 而且云缺的姿态很奇怪,很恭敬的躬身施礼,两只手却抬了起来,手心朝上。 白起神色变得不快起来,道: “规则已经定好,不到六品,没资格入沙盘。” 白起为人爽快,最不喜欢婆婆妈妈胡搅蛮缠之人,他现在觉得云缺就是这种人。 刚刚才说过规则,你小子又来凑什么热闹。 云缺直起身,呵呵一笑,浑身气机运转,瞬间向四周溢散开来。 感受到云缺远超七品的气机波动之际,白起的愠怒神色立刻变成了愕然。 白厌,齐御,周围五十个准备入沙盘的学子齐齐怔在原地,目瞪口呆。 先生讲了个故事的时间而已,云缺居然突破到六品,成为了宗师境的武夫! 没人见过如此惊人的进阶速度! 哪怕大秦军神白起,也被震惊得瞠目结舌。 云缺面带微笑,好整以暇的抬了抬左手,道: “请先生给旗。” 又抬了抬右手。 “请先生给钱。” 第324章 敢问先生如何赢我 一场沙盘推演,耗时仅有一个时辰。 学子一方完败, 白厌朝着先生躬身一礼,输得心服口服。 白起背着手,道: “你对这场推演有何感悟,说来听听。” 白厌沉思了一下,道: “先生先出奇兵,消耗我们兵力,故意让剩下的学子集结在山谷地带,再用三百骑兵趁着风沙佯攻,然后迂回战术,进攻后营,同时占据高处地势,借沙土完成最后的绝杀。” “天时,地利,人和,加上一个快字,先生运兵如神,赢得干净利落。” 白起神色不变,道: “你学到了什么。” 白厌恭敬的道: “兵贵神速,声东击西,釜底抽薪,借势而为。” 白起缓缓颔首,道: “儒将之名,你倒是当得上,你有些兵道天赋,不过想要成为云州之上的将星,你还差些火候,这场沙盘推演,真正的东西,你没学到。” 白厌再次施礼,道: “请先生赐教。” 其余学子们纷纷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这可是难得一遇的机会,大秦军神亲自传授兵道理念。 白起背着手,语气平静的道: “兵者,诡道也,用兵之道在于千变万化,不可执着于一种战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是上策,沙盘之内,我从一开始便始终在试探,试探你们的配合程度,试探你们的兵力部署,试探你们的布阵经验。” “当我斩杀第一个敌人的时候,我便看透了你们的根基,立刻选择速战速决,先摧毁你们零散的兵力,之后你们集结起来,分为三处大军,其实本可以与我抗衡一二,结果你们选了个山谷地势。” “山谷驻军,最易遭遇偷袭,火攻水攻都能令你们伤亡惨重,百川之地,最合适的战法是进退有据,不断拉扯敌军,一旦大军停下,只能宣告失败。” “送你们三个字,变则通,战场局势千变万化,每一个瞬间都是胜负的关键,随机应变,才是将星必须拥有的能力。” 白厌听得入神,其他学子也一样,对先生的教导仔细揣摩。 连齐御那群演武殿的莽夫,此时也在绞尽脑汁理解着先生的教导。 尽管演武殿都是莽夫,但没有傻子,知道先生教导的学问极其难得,能听懂一星半点也有着巨大的好处。 唯独云缺,提出不同的见解。 “先生虽然说得在理,但我觉得沙盘推演先生胜之不武,你用骑兵,我们只有步兵,不公平。” 白起笑了起来,道: “多给你一万骑兵,你们依然没有胜算。” “换成其他兵种行不行?”云缺问道。 “随你选。”白起道。 “我要一万炮兵,人手一门火炮,敢问先生,如何赢我。”云缺就等着对方说大话呢。 此言一出,一众学子们听得目光呆滞。 一万门火炮,你还真敢要哇! 白起的眼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这位大秦军神身经百战,什么样的敌人都见过,唯独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云缺昂首站在原地,脸上不红不白,平静得毫无波澜。 脸是什么东西? 咱不知道,咱也没有。 我就拿着一万门火炮怼你脸上,敢问阁下如何应对。 白起被气乐了,道: “给你一万门火炮,你还是赢不了。” “为什么?”云缺道。 “因为我会亲自出战。”白起简短的几个字,说出来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杀意。 听得在场的学子齐齐打了个寒颤。 一人之力,对抗万炮齐发! 这种能力,四品破军也做不到! 收起沙盘,白起宣布今日授课结束,负手而去。 等白起走到门口,云缺忽然问了句: “百川之战,先生大破七国联军之后,不知那五十万大军下场如何,是被打散了么?” 白起脚步不停,留下四个字。 “尽埋百川。” 第326章 阿狼不是狗 阿狼,是个代号,也是个名字。 叫做阿狼的男人,从小是个孤儿,乞讨为生,因一次冲突,打残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后来被抓到打了个半死,对方不解气,买通司礼监的人,将阿狼送进了司礼监。 司礼监,也叫敬事房。 阿狼的命运,本来是成为太监,但他逃过一劫,被一名老太监领走,经过多年残酷的训练后,成为了一名冷血的暗卫。 阿狼的修炼天赋不错,不到十年冲进六品宗师境,在暗卫中是一名头目。 所有暗卫均都沉默寡言,阿狼也不例外,只知道完成任务,像一头真正的孤狼,行走在黑暗深处,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 直到一次灭门的任务,面对大宅里最后一个活口,阿狼举起的刀,迟迟没能落下。 那是一个几岁大的小女娃,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跪坐在尸体堆里,直勾勾的望着他,漂亮的大眼睛里,是绝望与不解的目光。 好像在质问他,为什么要杀人。 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家人…… 那一刻,阿狼迟疑了,手里的屠刀再也没有力气斩下去。 他开始回忆自己这一生,除了杀人之外,好像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活着,仿佛就是与杀人一样的任务。 阿狼的刀,最后还是斩了下去。 小女娃没死。 死的,是阿狼的两个同伴。 阿狼杀掉了同行的两名暗卫,将小女娃带到另一个村镇,交给一户人家,留下一笔钱。 如果不杀同行的暗卫,这次任务就算失败,而失败的代价,会被无舌亲手抹杀。 无舌,从来不允许暗卫失败。 从那次之后,阿狼阴暗的心里,照进了一束光。 尽管那束光细小如针,没什么温暖可言,但让阿狼觉得活着,舒服了一些。 自从新皇登基,无舌逃走,阿狼本以为自己的结局会被新皇抹杀。 毕竟暗卫,本就不该存在,他们只是一群冷血的杀手而已。 那天,当云缺说出守天下三个字的时候,阿狼不知为何,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仿佛久远的记忆一点点从枯井中被拽了出来。 守天下,那是父亲曾经与他说过的话啊! 阿狼的父亲,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守城军兵,守卫着大燕皇城的大门,当年晋皇入城之后,虽然对朝堂上的前朝文武礼遇有加,却暗地里将守城的燕军杀得一个不剩。 阿狼的父亲就此丧命,阿狼成了孤儿。 晋皇入天祈,绝非外人传扬的那般兵不血刃,只有阿狼知道,死的,都是些寂寂无名的大头兵而已。 这件事,阿狼很久之后才得知,他已经做了多年的暗卫,始终替仇人在效力。 但阿狼没办法。 以他的能力,无舌一只手就能捏死他,如何反抗? 阿狼浑浑噩噩,直到晋皇化妖,无舌逃走,这一切,对阿狼来说宛如一场噩梦。 而那句守天下,让阿狼从噩梦中真正醒来。 当天云缺说出守天下的时候,阿狼第一个往前迈出了一步。 他要像父亲对他说的那样,守住了天祈城的大门,就是守住了天下。 到了斩妖司,阿狼终于觉得自己是个活人,可以在阳光下行走,但他没忘自己的任务,始终在皇城内寻找司徒盼晴的下落。 不找到司徒盼晴,五百暗卫将始终在皇城里游荡。 今晚阿狼带着十名手下,在皇城北街区域寻找。 就在刚才,阿狼看见云缺走进一家青楼。 云缺既是斩妖司少监,又是王爷身份,是阿狼的顶头上司,按理说上司进青楼,当下属的应当视而不见,就当没看见。 阿狼的眼力很强。 他看出云缺走路的姿态不对劲,随后又看到有个汉子提着菜刀走进青楼,紧接着一口棺材被放在青楼门口。 接连的古怪,令阿狼察觉到事态不对。 一招手,阿狼与十名暗卫无声无息的潜入青楼。 阿狼带着的这一队暗卫,均为七品身手,动作矫捷,配合默契,很快抵达二楼。 整个二楼鸦雀无声。 墙壁上燃着火烛,幽静的长廊给人一种诡异之感。 阿狼目光阴沉。 凭借宗师境的敏锐感知,他预感到这座青楼不同寻常,极度危险。 但云缺在楼上,阿狼只能硬闯。 冲上长廊,阿狼正想挨个包间查看,忽然长廊尽头的一间屋子,门开了。 走出个布衣汉子,手里提着锋利的菜刀。 正是之前在街边的磨刀人。 打开的屋门,让阿狼看到了屋内的情况。 云缺正瘫倒在一个女人怀里,口眼歪斜,一个劲儿的嘿嘿傻笑。 显然中了法术。 布衣汉子冷冷的道: “平天王倒是有几只忠心的狗,可惜没用,既然来了,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屋子里,浓妆艳抹的女人用手抚着云缺头顶,声音尖细的道: “动作快些,别把我的宝宝吵醒了,他要是醒了,会哭的,呵呵呵呵!平天王,真是狂妄的名号,明天,你就变成地藏王喽,哈哈哈哈!” 女人的怪笑中,阿狼猛然挥手,与身后十名暗卫同时发动冲锋。 他是狼,不是狗! 长廊两侧的包间里,突然冲出十余名武者,均有七品修为。 恶战,在下一刻爆发。 阿狼的身手绝对不弱,六品宗师的威能,放在整个大晋也不算弱者。 然而布衣汉子的战力更是不低,同样有着六品宗师修为,任凭阿狼拼尽全力,亡命相搏,一时也难以冲进房中。 布衣汉子的菜刀势大力沉,刀气翻飞,招式大开大合,无比勇猛。 阿狼与对方战成平手,难以抽身。 十名暗卫纷纷被强敌缠住,在狭小的长廊内殊死拼杀。 刀剑撞击的脆响,不绝于耳。 战斗持续了不到盏茶时间,阿狼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自己手里的刀,与布衣壮汉的菜刀撞击之际,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毫无响声。 我聋了? 阿狼察觉到局面诡异,他狠狠咬牙,拼尽全力震开菜刀,一个箭步冲进包间。 他想将云缺救走。 可是刚进屋子,阿狼就觉得浑身剧痛! 阿狼忽然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了十几道伤口! 剧痛传来的同时,阿狼惊觉自己根本没闯进包间,还在长廊之上。 对面,布衣汉子的菜刀上正滴落血迹。 回头看去。 十名暗卫纷纷倒在血泊当中。 什么时候受的伤? 阿狼百思不解,这时包间里传来女人的诡笑声。 “呵呵呵呵,愚蠢的武夫,只会闷头冲杀,陷入幻术都不得而知,在巫修面前,武夫简直是废物!” 阿狼此刻终于明悟,刚才的战斗,被幻术所影响。 阿狼的心已经沉到谷底。 他是六品宗师,普通幻术很难奏效,能让他轻易陷入幻境,说明对方的境界至少与他同阶。 六品巫妖! 阿狼很快判断出那女人的修为。 六品巫妖的强大,令阿狼不寒而栗,他现在的强敌不止一名巫妖,还有一个宗师。 对方两个六品,本就很难抵挡,更别说他已经身受重伤。 阿狼深吸一口气,低吼着冲出。 第328章 大晋第一狠人 在陈洲骅的惊呼中,殷红的地面出现了一层红光,光晕内有水纹晃动。 整个院落仿佛变成了异界,猩红的血光犹如一个门户,通往地府。 陈洲骅与阿狼等人纷纷后退,避开红光的范围。 人们惊疑不定。 武夫,其实是不怕鬼物的。 鬼物与道门和儒家修士互为天敌,一旦被鬼物附身,其他派系的修士很容易修为尽废,金丹与文气被摧毁一空,没了法力,只剩本体,根本不是鬼物的对手。 但武夫不同。 武夫没有法力可用,只有一身狂暴的气血。 气血激发之下,寻常鬼物不敢接近。 不怕归不怕,如果是太强的厉鬼乃至鬼王,武夫也得退避三舍。 陈洲骅经常办案,接触过鬼物作祟,他此时忌惮无比的道: “鬼气凝霜,肯定是鬼王!我们不是对手,赶紧求援!” 话音未落,红光之内浮现出一团庞大的黑影。 先是一颗水缸大小的苍老头颅,与那老妪一般无二,眼如火烛,不断跳动着鬼火,紧接着是一具巨蟒的身躯,水桶粗细,蟒身两侧还生着手脚。 手脚并非一双,而是上百只! 密密麻麻,犹如蜈蚣的细爪,狰狞恐怖。 六品巫妖境界的老妪,果然化作了鬼王,院子里完全被鬼气笼罩,阴风大起。 哐当一声! 院门被阴风关闭。 陈洲骅大惊之下想要冲出去,结果看似单薄的木门,比钢铁还要坚固,以他六品宗师的力道居然打不开! 陈洲骅心惊肉跳的道: “这下麻烦了!这种程度的鬼王我们对付不了,必须道门或者儒家的六品高手才能抵抗!” 武夫的战力,完全在本体肉身,砍人简单,砍鬼太难。 一般的鬼物,刀剑拳脚都是无效的,更别说眼前的这头鬼王。 老妪化作的鬼王张开大口,无声咆哮,阴风肆虐,吹得陈洲骅阿狼等人连连后退。 云缺始终没动。 依旧站在院落中心,抱着肩膀,面带笑容。 鬼王吼完,将一双鬼火般的眼珠盯住云缺,蛇身摆动,想要将云缺围困其中。 “王爷小心!”陈洲骅惊呼。 云缺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在庞大的鬼王面前舒展了一下筋骨,随后煞气暴起! 云缺脚下突然升腾起百根煞气之柱,每一根都有手臂粗细,穿透了鬼王的身体,将其钉在地面。 完全由煞气汇聚成的柱子,挤满了整个院落,鬼王避无可避,鬼身完全被封住。 只剩一颗硕大的鬼首,张着大口,无声哀嚎。 陈洲骅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无以复加,头皮发麻。 他知道云缺很强,但他没想到云缺对付一头鬼王居然如此轻松! 其他六品宗师畏惧不已的鬼王,在人家平天王面前跟只蚂蚱差不多! 陈洲骅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贪玩,经常抓蚂蚱烤着吃,用根竹签子一穿,点起火堆一烤,味道还不错。 现在的鬼王,在陈洲骅看来就是签子上的蚂蚱,等着被烤熟。 阿狼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鬓角流下冷汗。 不是被鬼王吓的,而是被云缺吓的。 阿狼很难想象,自己这位新主子,不仅拼杀的时候不用手下帮忙,连如此恐怖的鬼王也能轻易镇杀! 陈洲骅与阿狼都对云缺的手段敬佩不已。 其实云缺没怎么费力气,只是动用了这些年积攒的煞气而已。 当初在青狐山遇到牧青瑶的时候,云缺就说过,鬼物是个笑话,这句话说得好像玩笑,其实的确如此。 鬼物在云缺面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罢了。 钉死老妪化作的鬼王之后,云缺从陈洲骅手里要过带刺的皮鞭,甩了甩,笑容和蔼的朝着鬼首问道: “从哪来啊?” 鬼王拼命挣扎,发出沉闷厉吼。 云缺点点头,以煞气包裹住皮鞭,抡圆了狠狠抽在鬼首之上。 陈洲骅和阿狼的目光变得呆滞起来,直勾勾看着云缺拷问鬼王,一鞭子下去,鬼王的鬼身就会消失一点,十鞭子抽完,鬼王小了整整一圈。 云缺停手,笑呵呵的问道:“仙乡何处?” 鬼王还是拼命挣扎。 云缺又点点头,继续鞭挞。 每抽一鞭子,陈洲骅的眼皮就跳一下。 他现在彻底服了,想要对云缺顶礼膜拜,他充其量拷问活人,看人家平天王,直接拷问鬼啊! 还是头鬼王! 陈洲骅心里冒出一个称号,刑部第一狠人! 很快陈洲骅觉得不对,应该是大晋第一狠人才对! 一顿鞭子过后,再看鬼王,只剩下一小坨。 狰狞的鬼躯消失不见,剩下个大脑袋卡在煞气柱子上奄奄一息。 这时候已经不能叫鬼王了,而是一只吊死鬼。 鬼王没有彻底消散,云缺始终没停手,再次抽出一鞭子,将鬼物的脑袋直接抽开。 这下鬼物挺不住了,尖叫着喊出人言。 “邵、邵武!” 云缺闻言目光一动。 邵武国的人! 云缺彻底明白过来。 难怪来暗杀自己,原来是邵武国暗中动手,想要剔除大晋这边的主要战力。 云缺猜测着暗杀自己的命令,应该来自凉北川。 毕竟凉北川那只断手,就是云缺砍的。 天边泛白,晨光之中,鬼物仅剩的躯体缓缓融化,最终消散成虚无。 陈洲骅道: “看来邵武国贼心不死,始终惦记咱们大晋!” 扔掉鞭子,云缺道: “刑部盯着点皇城,盘查可疑人物。” 陈洲骅道:“王爷放心,回去我就把兄弟们都散出去!” 云缺道:“穹音尸体的事,有没有消息。” 陈洲骅道:“没有,真是怪事儿了,谁能来天牢挖尸体?我问过当时留守刑部的兄弟,天牢绝对没来过外人。” 既然刑部那边没消息,云缺也没办法,只能让陈洲骅继续追查。 不过云缺也知道,大概率是查不到了。 能在不留任何痕迹的情况下,从天牢盗走穹音的尸体,对方的修为绝对不低。 要知道天牢就在刑部,任何时间都有刑部官差驻守,飞出去只鸟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何况是带走一具尸体。 到底谁盗走的尸体呢? 云缺压下疑惑,唤来阿狼,吩咐道: “通知所有暗卫,无需再找人,你们的新任务是追查邵武国的奸细,抓到了直接灭杀,不需要活口。” 阿狼领命,立刻去召集暗卫。 司徒盼晴不用再找了。 既然司徒盼晴被吕青安排出门寻找灵材,肯定不会在城里。 至于那只朔风蝠到底是不是司徒盼晴,很快就有分晓,因为今天就是北域历练。 云缺让陈洲骅去一趟皇宫,将邵武国派遣刺客的消息告知牧青瑶。 随后云缺赶回学宫。 一进大门,广场上已经汇聚了上千名学子,都是参加北域历练的。 其中不少熟人,演武殿的学子占了一半。 猎杀妖物这种事,演武殿的这帮武夫觉得就应该是自己的活儿,让其他学殿的学子去北域,根本没必要,只要演武殿去了,妖山逃走的妖物全能宰了。 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也是演武殿这群武夫的真正目的。 但凡历练,参与的学子自然有男有女,平日里演武殿基本看不到女人,清一色的爷们儿,好不容易等到一次历练,终于有了与其他学殿女学子接触的机会。 猎妖是小事儿,趁机来一次英雄救美,讨个媳妇才是大事。 云缺到了之后,发现带队的果然是风先生,学正宋道理也随行。 除了这两位之外,还有个小女娃,正是灵匠殿先生孔气气。 两位先生,一位学正,看来学宫对此次北域之行十分看重,怕学子们遭遇危险。 临行前,宋道理简单说明了此行历练的规则。 抵达北域后,共有三天时间探索,历练结束后,以猎杀妖物的数量来排名,按照名次分配奖励。 规则简单,但宋道理语气严肃的提醒了一件事。 不可深入北域,尤其是妖都范围,不可接近,学子们猎杀妖物,只能在北域外围。 北域越往深处越冷,不算妖物的威胁,极寒的天气对学子来说也是一场严苛的考验,深入北域,极有可能一去不归。 讲述完规则后,宋道理宣布历练开始。 随后云缺好奇起来。 北域冰原,离着天祈城可不近乎,马车赶路的话,没有一个月的话到不了,即便飞行法器也得飞行十天八天的时间。 在云缺疑惑着如何前往北域的时候,风先生拿出了一只精巧的小船。 花盆大小,共有三层,是一种精美的楼船,如同工艺品一般。 风先生将小船往高处一抛,小船立刻悬于半空,迎风而长。 楼船的阴影,在地面上快速扩大开来。 不多时,一艘长有十多丈的巨大楼船悬于半空! 庞大的船体所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所有学子笼罩其中。 惊呼声此起彼伏。 云缺看得眼红不已,这么庞大的飞行异宝,绝对不会是法器程度,肯定是法宝! 如此庞大的三层楼船,一次运载千人毫无问题。 两位先生与学正当先登船。 学子们兴奋不已的纷纷上船。 到了船上,云缺能感受到脚下的甲板起伏着磅礴的灵气波动,三层木楼修建得雅致而古典,飞檐斗拱,古香古色。 楼船缓缓升高,距离地面百丈后开始飞行,速度之快,十分惊人,远超任何飞行法器。 云缺大致估算了一下。 没有凌妙清的飞剑快,但也没差太多,这种速度,一两天即可抵达北域。 真是难得的宝贝啊,云缺感叹不已。 三层楼里都有学子在高谈阔论,一个个兴奋不已,甲板上也有很多人。 云缺站在甲板边缘,如临云端,观赏着脚下难得一见的景色。 看着风景,云缺隐约觉得有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 回头看去,果然三楼一处窗口,有人在望着自己。 是个女学子,脸上有一块难看的胎记。 见云缺回头,女学子的嘴角泛起一抹古怪笑容,转身离开窗口。 云缺皱了皱眉。 他想起了昨晚,对方给自己卜的那一卦。 说自己有血光之灾。 果不其然,吃完宵夜就遭遇了暗杀。 云缺心中起疑。 脸上有胎记的女学子,到底是谁? 第330章 理字就是扒皮分尸 齐御的武道天赋很高,在演武殿学子当中算是出类拔萃的那种。 几天时间,他竟学会了先生传授的奔雷掌。 尽管只掌握了皮毛,打不出多少雷电之力,但威力绝对不小。 齐御掌心的雷电共有两条,一指长短,交叉于手心,带着风声拍向云缺。 齐御曾经私下里试过。 与同阶学子切磋,互相轰击之下,对手仅用肉身之力绝对扛不住。 挨他一掌,得在原地哆嗦半天。 齐御对自己的掌法信心十足,认为他是演武殿第一个学成奔雷掌的天才,正好今天让云缺吃个亏,他好解解气。 齐御的想法没错。 演武殿里,他的确是第一个学会奔雷掌的。 但是,云缺不是演武殿的人。 齐御信心满满的一掌拍出,只见云缺也同样拍来一掌。 而且云缺掌心的雷弧多达十几条! 齐御大惊。 他没想到云缺也修成了奔雷掌,而且从雷弧的数量即可分辨,人家比他的威能要强得多。 收手已经不可能了,齐御咬着牙将这一掌拍下。 双掌相击,发出一声雷鸣。 云缺身上闪过两道雷光,脚下纹丝不动。 齐御身上闪过十几道雷光,浑身乱颤,口眼歪斜,鼻口冒烟。 旁边演武殿的武夫们正在叫好呢,这下子齐齐哆嗦了起来。 两人互相轰击的雷电,顺着甲板蔓延,将旁边的一群武夫给电了一下。 演武殿这群武夫在惊诧之余,对云缺和齐御的武道天赋既羡慕又嫉妒。 这才几天呐,人家居然学会了奔雷掌! 一些对奔雷掌有些感触,又始终施展不出的学子,纷纷瞪大了眼睛,仔细观摩。 切磋,对武夫来说是常态。 不仅比斗的两人能在切磋中感悟武道,旁观的人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齐御身为武夫,又有个当先生的姐姐,修炼资源自然不缺,肉身本体被他打熬得很强,很快恢复过来。 “你居然也学会了奔雷掌!好,咱们再来!” 齐御怒吼着再次出手,还是奔雷掌。 云缺以一样的招式还击。 甲板上,时而炸起一道雷音。 每道雷音响起之后,齐御都会在原地哆嗦一下,而且哆嗦的时间越来越长。 因为云缺打出的雷电之力越来越多。 最初是十道,接着是二十道,三十道。 齐御仗着肉身强悍,一次接一次的挑战,到最后眉毛头发被电得焦糊一片。 不仅齐御,围观的演武殿一群武夫全都头顶冒烟。 没办法,云缺外溢的雷电范围越来越大,他们如果躲远,就看不清两人出招,学不到东西。 想要学奔雷掌,只能硬着头皮挨电。 一连打退了齐御十次,云缺晃了晃手腕,道: “不赖嘛齐师兄,挺耐打的,再来。” 齐御杵在原地,头顶都在冒烟,他不打了,他现在只想哭。 齐御没答话呢,旁边有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 “你们没完了是不是!想打架出去打,少在船上胡闹!” 听声音很年轻。 云缺断定是船上的女学子,既然对方语气刁蛮,云缺回头就想反击。 结果扭头一看对方的模样,即将喷出口的声音,被云缺咽了下去。 对方是道山殿的女学子,叫寒修雪,二十出头的年纪,瓜子脸,模样还不错。 这人云缺认得,妖山试炼与学宫大比,寒修雪在道山殿的成绩位列前茅。 认得归认得,并未说过话,也没有交集,之所以云缺没骂出口,是因为寒修雪现在的模样。 原本长发披肩,亭亭玉立,现在寒修雪的秀发根根直立,都在脑袋上面立着,看起来像个可笑的刺猬。 在寒修雪身后,还跟着一群前来质问的女学子。 横眉立目,咬牙切齿,无论之前是什么发型,现在全成了爆炸头。 被电的。 云缺与齐御切磋,打出奔雷掌的威能越来越强,已经笼罩了整座楼船。 这些女学子好端端的坐在楼里说说笑笑,结果被电得狼狈不堪,这才冲出来讨个公道。 云缺和齐御谁也没敢吭声,灰溜溜离开甲板回到楼内。 在天祈学宫有个人尽皆知的三不惹。 第一不能惹游子湖里的灵尊。 第二不能惹掌管事务堂的黑面虎宋道理。 第三不能惹学宫里的师姐。 惹了师姐,断了姻缘,这还是小事。 真惹了师姐,会跳出来一大堆师姐,这才是大事。 学宫里的各殿师姐,都是成群结队的,一个师姐被欺负,一堆师姐出头,谁敢惹。 一个女人不可怕,一群女人才可怕。 云缺是猎妖人不假,一个女人不算什么,但一群女人,猎妖人也顶不住啊。 楼船内,是大小不一的宽敞房间。 云缺直奔三楼,找了一圈,终于在一间数十人的大屋里,发现脸上有胎记的那名女学子。 坐到对方面前,云缺道: “算得挺准,昨晚差点有血光之灾,能不能再给我算算。” “可以,你想算什么。”胎记脸的女子面带浅笑。 “算这次北域之行。”云缺道。 “说一个字。”胎记脸女子道。 “还是刀。”云缺道。 女子拿出八卦盘,扔下九枚小小的龟壳,开始推演卦象。 周围其他学子纷纷好奇的张望,旅途枯燥,有新鲜事自然会吸引目光。 不多时,女子卜卦结束,望着云缺道: “天雷无妄,下下卦,飞鸟落笼中,奋飞不能腾,无食又无水,活不到三更,你这次北域之行,依旧有血光之灾,会身死道消。” 云缺笑了笑,道: “死了好,反正我也活够了,可惜想死也死不了,要不然,你帮帮忙,送我一程。” 女子面带微笑的道: “抱歉,我只卜卦,没能力帮你,不过你放心,我卜的卦大多很准。” “希望你这次算得也准,请教师姐大名。”云缺道。 “朱静姝。”胎记脸的女子道。 “原来是朱师姐,对了打听个事儿,朱师姐见没见过一个喜欢玩虫子的八旬老妪,还有一个喜欢抡菜刀的布衣汉子,一人是六品巫妖,一人是六品武夫。”云缺道。 “没见过。”朱静姝平静的道。 “没见过就算了,昨天晚上吃宵夜,遇到那两个家伙欺负一个小孩子,我上前与他们理论,结果他们骂我多管闲事,我这人脾气好,跟他们讲道理,大人不能欺负小孩,可他们俩不但不听还上来打我。” 云缺叹了口气,道:“我是学宫学子,行走在外,凡事得讲个理字,他们可以打我骂我羞辱我,但道理,我还是会讲的,最后,那两个恶人终于明白了我的道理,处理完这件事,我觉得身为学子,很有成就感。” 朱静姝听完后,神色如常的道: “你与他们讲的,究竟是什么道理呢。” 两人的对话,屋子里的学子们听得一清二楚,大家都很好奇,云缺到底用了什么道理才能让两位六品强者折服。 云缺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侃侃而谈道: “我把那菜刀汉子的皮扒了,然后塞进一个龟壳里,再把巫妖老妪切成块儿,埋在花园里,这下他们就能彻底明白我的道理了。” “你想啊,理字分开,一个王,一个里,那两个家伙一个进了王八壳,一个埋进土里,两人凑一起,正好是个理字,我的道理,就这么简单。” 云缺这边说完,旁边众人觉得头皮发麻。 合着你的道理,就是扒皮分尸呗…… 云缺起身道: “以后再来找朱师姐卜卦。” 朱静姝望着云缺的背影,脸上始终挂着意味难明的浅笑。 离开三楼的房间后,云缺下到二楼,刚才看到梅钱就在二楼。 没找到梅钱呢,云缺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好似闷雷,随后脚下忽然一沉。 整个楼船,不知为何下坠了数丈。 “什么声音?打铁呢?” 云缺听着好像打铁的响动,刚嘀咕一句,又传来一声闷响。 楼船再次下坠。 船上的学子们乱了套,纷纷跑出房间查看情况。 这里是百丈高空,一旦楼船坠落,有飞行法器的还好,没有飞行法器的肯定得摔死。 尤其武夫,大多没有法器,百丈高度掉落,六品宗师也活不成。 云缺没心思找梅钱了,循着击打声寻到一楼。 长廊尽头有个房间,响声就从此传出,隔着门板能看到屋子里有火花乱串。 这时甲板上传来阵阵惊呼。 长廊两侧有窗户,云缺探头一看,差点也喊出声来。 由于楼船不断下坠,此时离着地面不足五十丈的高度,而楼船正对面,是一座巍峨高山! 楼船的飞行速度极快,正朝着高山撞去。 云缺对力量十分了解。 他很清楚如此速度的撞击,后果不堪设想! 正常人如果全力奔跑,突然撞到一面墙,至少头晕眼花脑袋起个大包,重点的,吐血都有可能。 楼船的速度比千里马都快出十倍不止,这种速度一旦撞正了,山塌船毁! 船上的学子们落个重伤都算万幸,很容易直接被巨大的力量直接撞死! 云缺的反应极快,气机调动,护住本体。 情况危急,帮别人是做不到了,云缺只能自保。 危急关头,风先生的身影出现在甲板上,双臂一挥,做出个抬举的手势。 一股庞大的灵气波动从船身浮现! 巨大的楼船,船头位置突然抬起,朝着斜上方飞去。 楼船在颠簸中,几乎是贴着山体在向上飞行,树木与船底摩擦的声音此起彼伏。 最终,楼船越过高山。 化险为夷。 云缺松了口气,几步来到长廊尽头的屋子。 云缺打算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差点害得大家船毁人亡。 宋道理的身影此时来到近前,黑着脸,先一步走进屋子。 云缺跟在宋道理身后,一进门,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 第333章 只要我不饿你就没危险 雪鸮的异样,令风先生有些意外。 要知道这可是他驯化多年的妖兽,无需法力,一个念头即可号令。 没有风先生的命令,雪鸮不敢有任何异动,比家里养的看门狗还要听话老实。 可此时的雪鸮,居然不受控制的飞了起来。 风先生修炼多年,第一次遇到如此怪事,从雪鸮神魂中传来的惊恐,风先生猜测出云缺身上有着独特的气息,这种气息同为人族察觉不到,但妖物极其敏感。 面对风先生的疑问,云缺如实道: “偶尔猎妖,卖点小钱,没杀多少。” 云缺说得很谦虚,的确没杀多少,也就十多万而已…… 风先生再次拍了拍雪鸮的头,掌心涌动着法力波动,这次雪鸮老实了,落在云缺肩头一动不动,只是一双漆黑的小眼珠时不时的转一下,瞄着云缺,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云缺谢过风先生后,离开木楼,一边走一边捋了捋雪鸮的羽毛,轻声安抚道: “别怕,小家伙,跟着我安全得很,只要我不饿你就没危险。” 木楼下,风先生面具后的眼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云缺的声音虽然很小,以风先生的修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叫你不饿,就没危险? 合着你要是饿了,雪鸮就成烤鸡了呗…… 走到雪域边缘,云缺打了个呼哨,召唤萍山君。 很快一阵狂风袭来,猛虎现身。 看到萍山君的模样,云缺吓了一跳。 猛虎还是猛虎,只是满身的虎毛都成了辫子。 老虎此时目光呆滞,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犹如被卖进了青楼的苦命女子。 翻身上虎,云缺四下里看了看。 “奇怪,梅钱那孙子怎么不来占便宜了。” 没看到梅钱,不知去了何处。 “出发!” 云缺薅住虎头上的两根长辫子,脚下一踹,萍山君风一般窜了出去。 云缺架着鹰,骑着虎,威风凛凛冲进北域。 四散在雪地上的学子们,适应了北域的寒冷后纷纷朝着深处进发。 角落处,朱静姝裹着一件厚厚的披风,遥遥望着云缺消失的方向,嘴角渐渐抿起一个玩味的笑容。 北域无边无际,冰雪遍地,寒气袭人。 再次来到这片雪域之地,云缺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十多年前,云缺来过这里。 不算陌生。 当时斩妖司的妖武者们,成群结队,杀气腾腾,宛如大军。 可没人能回来。 除了云缺自己。 云缺行进的方向,始终向北。 他的目标不是妖山逃走的妖兽,而是北域深处的妖都。 前往妖都的路,是一条不归路。 时隔多年,云缺再次走上了这条熟悉的路线。 久远的回忆,不受控制的跳了出来。 云缺想起当年临行之前,母亲亲手给自己缝制的一件小皮袄,在冰天雪地里穿着很暖和。 云缺想起接近妖都之后,父亲沉默着拍了拍自己的肩头,没说一句话,转身走向妖都。 血…… 云缺的回忆里,到处是鲜血。 刀气的呼啸与妖兽的嘶吼混杂成令人心神狂躁的旋律。 残酷的杀伐,令很多妖武者彻底妖化,化身为暴躁的妖物,继续厮杀。 最后,云缺已经无法辨认周围的妖兽到底是曾经的家人,还是妖都的妖族。 回忆带来的躁动与不安,令云缺眼底渐渐浮现殷红。 妖气开始不受控制的扩散开来。 翅膀扇动的声响在耳边出现,将云缺从回忆中惊醒。 雪鸮展翅腾空,在头顶盘旋。 云缺身上的妖气,将雪鸮惊走,迟迟不敢落下。 深吸一口气,云缺将月玉贴在额头,尽力收拢着妖气。 半晌之后,雪鸮再次落下。 不过没站在云缺肩头,而是站在老虎头顶,身体朝前,但小脑瓜始终扭向一侧,漆黑的眼珠盯着云缺,准备着随时逃走。 雪鸮很聪明,宁可接近萍山君,也不愿意接近云缺。 收敛妖气的功夫,云缺忽然听到一声轰鸣。 声音极大,传出很远,一阵寒风刮来。 云缺在风中扭头看去,响声来自一侧的一座雪山。 应该是其他学子的手段,云缺没去看热闹,让萍山君继续前进。 在楼船上就因为看热闹,抡了半天大锤,现在云缺对热闹不感兴趣。 萍山君很听话,继续奔跑。 可雪鸮不听话,居然扇动翅膀,朝着发出响动的雪山飞去。 “傻鸟!回来!” 云缺吼了一声,雪鸮根本不回头,很快飞过雪山。 不知雪鸮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云缺只好让萍山君跟过去瞧瞧。 肯定不会是朔风蝠,否则雪鸮不可能给天敌送上门去当点心。 很快萍山君越过雪山,来到山后。 好东西没看到,只看到几颗光头。 都是学子,穿着学宫的衣服,正围在山脚一处炸开的大洞旁。 学宫里的光头学子最好辨认,肯定是佛心殿学子。 佛心殿是佛门一脉,拜入佛心殿,相当于当了和尚,当然也可以不剃光头,不过心诚的学子大多会提前剃度。 佛心殿学子不多,是天祈学宫里学子最少的一处学殿。 云缺在学宫的时候很少见到佛心殿学子,这些小和尚平常不怎么在外走动,都在佛心殿潜心修佛,不知这次出现在北域有何目的。 猎妖这种历练,佛心殿很少有人参加。 雪鸮盘旋在高处,预示着附近有它在意的东西。 看到雪鸮,几名佛心殿学子立刻紧张起来,其中一名年长些的对云缺道: “这位师弟,天上可是你的灵兽,能否收起来。” “暂时收不起来,不用管它,它不会捣乱,几位师兄挖什么呢。”云缺看了看冰洞,问道。 一个年轻的小光头急忙道: “没挖什么,我们在验证法术威能!” 云缺瞄了眼对方,小和尚立刻眼神飘忽,不敢直视,显然在说谎。 年长的学子迟疑了一下,道: “出家人不打妄语,我们在寻找冰花,雪鸮喜食冰花,师弟若不收取,它容易与我们争抢。” 云缺没听说过冰花,打听了一下,得知是一种珍贵的材料,可炼器,也可作为佛门用来超度亡魂的媒介。 云缺抬手示意雪鸮落下。 等雪鸮落在虎头,被云缺一把掐住,拿出绳子将雪鸮绑在萍山君脑袋上。 这下雪鸮飞不起来了,气得直叫唤。 “再乱飞,炖了你!” 云缺嘀咕了一句,与几名佛心殿弟子告辞。 人家先发现的材料,自己就不凑热闹了。 “佛心殿,要做法事?” 临走前,云缺问了句。 云缺对庙宇很熟,小时候实在饿得慌,就去找个和尚庙混点吃的,只要庙里的和尚没饿死,都会给他点食物。 云缺甚至跟着做过法事,因为做完法事,贡品都能吃。 对于寻常庙宇来说,做法事是大事,很隆重,但佛心殿是学宫学殿,怎么也要做法事? “确实如此,先生说大晋阴气太重,亡魂西聚,要做一场法事超度,命我们借此机会来北域寻找冰花。”年长的学子如实答道。 云缺点了点头,明白了缘由。 最近一段时间,大晋确实混乱,人死得太多。 鸿雁城,梨花城的百姓全部伤亡过半,八山城更是满城死绝,红莲教带来的杀戮,几乎有百万生灵因此丧命。 正要离开,云缺忽然皱了下眉,问道: “亡魂西聚,是什么意思,大晋的亡魂都去往西天极乐了么?” 年长的学子摇头道: “不是前往西天极乐,而是大晋地界的亡魂在往西方汇聚,先生说,西为死门,亡魂若汇聚过多,易生灾祸。” 得知真相,云缺告辞离开。 继续前行的路上,云缺始终沉默不语。 亡魂西聚…… 西面,是十万大山…… 莫非是巫族的手段,在汇聚亡魂? 想着想着,云缺悚然一惊。 如果巫族需要大量亡魂,那么红莲教的出现,绝不会仅仅为了掀翻殷子受的统治那么简单。 巫族,红莲教,他们…… 冥冥之中,云缺仿佛看到了棋盘的轮廓。 但是棋盘上有多少棋子,有多少条棋路,仍然模糊不堪,无法窥视。 北域,起风了。 大雪伴着狂风而至。 云缺让萍山君爬上一座雪山,观察了一下远处。 天地间一片浑浊。 仿佛有一阵恶浪在天边出现,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雪鸮不断拍动翅膀,想要逃离,可惜被绑住,飞不起来。 不能再走了…… 云缺判断出这场风雪极其可怕,立刻在山脚挖出个雪洞,暂时栖身。 雪域里的风暴,连修行者也难以抗衡,不仅狂风飞雪,还会伴随着恐怖的极寒,甚至有强大的妖物随风而来。 强行赶路,迷失方向是小事,被妖物吞噬才最倒霉。 云缺了解北域,知道这种风暴的危险,必须躲避才行。 刚躲进雪洞,洞外立刻传来刺耳的风啸,天地间一片昏暗。 没过一小会儿,洞口便被冰封。 闲来无事,云缺拿出一粒金乌丹扔进嘴里,开始吃丹修炼。 萍山君趴在一边无精打采的解着身上的辫子,雪鸮一个劲儿的啄着脚上的绳子,两头妖兽各忙各的,倒也安然无事。 洞外,风雪愈发狂暴。 云缺在心里盘算,这里距离雪域边缘差不多百里,到了宋道理说过的界限边缘。 但离着妖都还有很远一段路,如果风暴不停,此行北域就得空手而归了。 正想着心事呢,一颗奇怪的脑袋钻了进来,圆咕隆咚,是个大雪球,雪球上有两个孔洞,孔洞深处是一双眼睛。 “雪怪?” 云缺拔刀就砍。 “别别别!停手!我不是雪怪!” 雪球里传来人声,听着耳熟。 第335章 本王就这么霸道 冰蛭的速度是短板,爬行速度不是很快。 以云缺的身手,躲避冰蛭吞杀很简单,尤其当八卦盘出现异样之后,冰蛭的气息一直缓慢下降。 没过多久,便从五阶程度降低为六阶。 面对一头六阶妖兽,云缺对付起来更为简单。 毒牙刀捅几个伤口,然后让萍山君去与冰蛭打斗,云缺只管站在旁边看热闹即可。 毒力扩散的速度并不明显。 北域里的妖兽,血液流动缓慢,大多不怕毒。 不怕归不怕,架不住云缺继续捅啊。 接连捅了百十来刀,冰蛭扛不住了,动作越来越慢,气息越来越弱,最后趴在地上翻滚嚎叫。 见冰蛭不行了,萍山君来了精神,恢复成庞大的妖躯,跳到冰蛭身上连抓带咬。 咬两口,还不忘吼两声,王者气势十足。 好像这头五阶冰蛭是被它打败的一样。 等冰蛭连翻滚的力气也耗尽,云缺挥了挥手,赶走老虎。 来到冰蛭近前,云缺掀开对方的大口瞧了瞧。 细牙间除了一些碎肉之外,没有尸骨遗留。 朱静姝看似进了冰蛭的肚子,但云缺觉得对方没死。 看了看始终转动的八卦盘,云缺沉吟起来。 这东西等阶不低,极有可能超过了法器的范畴,是一件真正的法宝。 五阶冰蛭这等凶兽,极品法器也未必能锁住。 唯独法宝可以镇压。 八卦盘在云缺看来,很像一种项圈,如果拴条绳子,就成了狗链子。 抓捕妖兽的法宝? 云缺举起毒牙刀,准备把八卦盘从冰蛭头上撬下来。 无主之物,有缘人得之嘛。 没等动刀,一旁的冰雪上忽然刮起一阵旋风。 一道身影从旋风内浮现而出,犹如鬼魅,披着斗篷,脸上有一块难看的胎记。 正是朱静姝! 云缺猜到这家伙没死,瞥了一眼,继续撬八卦盘。 咔嚓,咔嚓,咔嚓。 磨牙般的声音响起在无人雪域。 云缺这边撬八卦盘,把冰蛭疼得一抽一抽直哆嗦。 朱静姝站在一旁也不阻拦,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道: “当着面,偷盗人家东西,大晋的王爷都这么霸道无理吗。” “你还真说对了,本王就这么霸道,你能奈我何。”云缺说着,撬得更起劲了。 “你用法器是撬不动的,那是法宝,专门用来封印妖力,抓捕妖物。”朱静姝道。 “我要是撬得动呢。”云缺道。 “撬得动的话……也不是你的。”朱静姝抬手一招,八卦盘上亮起光晕,将冰蛭拖到她身后。 云缺诧异了一瞬。 这家伙挺机灵,居然没上套。 如果对方说撬得动就归你,那云缺立刻动用妖刀,先把法宝抢过来再说。 朱静姝抬手的同时,手腕上流下几滴鲜血,落在白雪上十分刺眼。 以云缺的眼力,看出了伤口所在。 朱静姝的手腕上,缺了一块血肉,羹匙大小的一块。 “冰蛭刚才吞吃的,是你的替身。”云缺道。 “不是替身,是一具以我血肉祭炼的傀儡,我只有六品修为,施展不出身外化身那等高阶术法。”朱静姝道。 “以自身血肉制造傀儡,邪门的功法,莫非你是巫修。”云缺道。 第336章 儒圣附体了? 与永平公主的相遇,云缺始终觉得不太舒服。 云缺见过很多人。 好人坏人,阴险的人,狡诈的人,表里不一的人,甚至心里住着妖的人。 但朱静姝与以往所见的任何人都不同。 不是说对方有多么特别的地方,而是永平公主这个人,在云缺看来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那是一个神魂与躯壳分割开来的人,肉身如行尸走肉,神魂则阴险如蛇。 对,就是蛇! 云缺确定了一点,永平公主给自己的感觉,就是一条阴冷无情的毒蛇。 蛇会蜕皮。 对于曾经的身体一部分,蛇不会有任何留恋。 蛇很冷血。 云缺不止一次亲眼见过,饥饿的蛇妖,连自己的后代也会毫不犹豫的吞噬。 割掉自己血肉来制造傀儡,朱静姝的举动,与冷血的蛇妖极其相似。 尤其对方谈及身体的时候,用了一个奇怪的词汇。 残柳之躯! 一国公主,本该金枝玉叶,怎能是残柳之躯? 又不是青楼里的女人。 这一点云缺很疑惑,当时朱静姝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得毫无波澜,不像在开玩笑。 “莫非,邵武国的公主,都成了九夷人的玩物?” 云缺想起了齐御曾经说过的民间传闻,邵武国的公主经常改变容貌。 如果传闻是真的,那么邵武国的公主们,绝对有问题。 “殷子受送郡主,邵武国送公主,这皇帝当得真他娘窝囊,回家种地好不好,坐什么皇位呢。” 想到这里,云缺徒生感慨,轻吟道: “五子争权武观乱,百日懒朝狩东园,都郭无首后羿起,堪笑失国为哪般,呜呼,哀哉……咦!儒圣附体了?我怎么又文绉绉的了?” 云缺一个劲敲脑子。 得去回春殿瞧瞧了,文气太重不是什么好事儿啊,我一斩妖的屠夫,之乎者也的成何体统! “老子是刀客!不是文人骚客!” 云缺既懊恼又无奈。 儒圣文殿镶在识海了,拿不出去不说,还整天冒文气,云缺自己也没辙。 无尽雪域,猛虎独行。 萍山君可能是在楼船上受到了打击,一声不吭闷头赶路,速度飞快。 老虎用狂奔的速度,来证明着自己是百兽之王,不是家猫。 随着行进得越远,周围的寒气越重,云缺身上铺满一层冰霜。 对武夫来说,寒气无所谓,北域真正致命的地方,是藏身于冰雪中的各类妖兽。 一路上,遭遇了几次危险。 一次刚刚翻过一座雪山,结果那雪山崩塌开来,现出一头巨大无比的冰雪巨猿,要不是老虎亡命狂奔,差点被追上。 一次撞上了一群雪域狼妖,萍山君本以为自己是老虎,吼一嗓子狼群就得四散奔逃,结果它吼完,狼群齐齐怒吼,几十头巨狼全是六阶妖兽,萍山君只有七阶而已,吓得再次狂奔。 最危险的一次,是跑着跑着,地面冰层突然开裂,老虎掉进冰水里,水里全是凶猛的怪鱼,虎毛被咬掉一大片,爬出来的时候,尾巴少了一截。 当然这些危险全是萍山君自己的遭遇,到最后累得狼狈不堪。 至于云缺,则毫发无损。 因为云缺有先见之明,一旦遇到危险立刻扔出玉鹰法器飞起来,留下老虎在地面。 一块灵石而已,避免危险还是值得的。 这么点小钱,云缺舍得花。 一处安静的雪山脚下,萍山君趴在雪地上大喘特喘,哀求道: “王爷,下次你出行,能不能骑马啊,我快挺不住了,再这么折腾几次,我非玩完不可。” 云缺其实也想带小破马来,可小马耐力不行,加上北域冰天雪地,肯定跑不多远。 还得老虎抗造。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断历练才能不断成长,也许此次北域之行就有你的造化呢。”云缺语气诚恳的画着大饼。 “我不想成长,我已经长大了!我现在只想回家!”萍山君哀嚎道。 “坚持坚持,快到了。” 云缺登上山顶,遥望北方。 连绵的雪山尽头,是一片辽阔冰原,一望无际。 那片冰原,便是当年的战场! 北域妖都的所在之地! 云缺此时心神一阵躁动,双拳渐渐捏紧。 他在这里厮杀过,那种酣畅淋漓的杀伐,仿佛就在昨天。 到处是刀光,到处是异兽,到处是鲜血…… 云缺的眼眸渐渐铺上一层血色,他此时有一种拔刀而战的冲动,想要劈斩,想要战斗,想要杀戮…… 脖颈上的月玉,忽然散发出暗淡的光泽,一股凉丝丝的气息将云缺笼罩。 心头的躁动随之消失。 云缺回过神儿来,悚然一惊。 不知何时,妖刀已经被自己握住,冰冷的刀锋在白雪映衬下显得愈发锋利。 难道,我真的喜欢杀伐…… 云缺脑海里回荡起朱静姝的声音。 ‘杀伐于你而言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快乐……’ 快乐? 云缺回忆起这些年的斩妖历程。 为了生存,为了修炼,斩妖早已成为习惯。 而斩妖的过程当中,自己真的快乐吗? 好像有一些快乐。 就像顽童喜欢踩蚂蚁,野狼喜欢追兔子,犹如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天性。 云缺随之迷惑起来。 是因为妖武者的缘故,从小就要与妖兽搏杀,还是因为识海中有一头强大的妖魂? 云缺想不出答案。 但杀伐,对他来说的确有一种快乐的感觉。 尤其斩妖之际的那种爽快,能让他从小孤寂的心灵,得到一丝慰藉。 云缺从山顶滑下。 迎面的寒风,吹散了烦乱的思绪。 云缺的快乐有很多种。 比如吃一顿饱饭,喝一顿好酒,欣赏一番美人,或者如此时这般,从雪面上快速滑下。 小时候每当下雪,云缺都会与梅钱跑到山顶,大喊大叫着滑下来,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 滑到山脚,激起一片雪花,把老虎埋了半截。 萍山君无精打采,提不起精神,躲都懒得躲。 云缺正准备继续出发,忽然虎头上的雪鸮仰起小脑瓜,躁动不安的扇动翅膀。 雪鸮的模样,预示着有天敌出现! 呼!! 空中飞过一道黑影,速度奇快,瞬息间越过山顶。 尽管黑影的速度很快,以云缺的目力仍旧看清了模样。 一头庞大的朔风蝠! 翼展五丈有余,通体漆黑,两只长爪好似弯钩。 朔风蝠的出现,令云缺神色一变。 不是惧怕妖物,而是那只朔风蝠的爪子上,抓着猎物。 是个人,穿着学子袍! 云缺所在的位置,距离北域边缘几乎有千里远,而学正规定的探索范围只有百里。 除了云缺之外,应该没人能走这么远。 是朔风蝠在北域边缘抓来的学子,还是那学子深入北域遭遇了朔风蝠的捕杀? 云缺没去多想,跳上虎背追了下去。 既然朔风蝠出现,正好将其抓住。 不一定非得斩杀,只要让云缺碰到朔风蝠,甩两下即可估计出重量。 “追!” 在云缺的号令下,萍山君继续狂奔,绕过雪山一路猛追。 可惜地面上跑的妖兽,注定没有天上飞的快。 第338章 护心镜里的老爷爷 两头巨兽在洞窟掐架,没关注到逃走的两个身影。 云缺和梅钱终于逃离险地,在昏暗的通道中快速疾行。 “你想钱想疯了是不是!北域也敢走这么远,不要命了?”云缺在前面走着,埋怨道。 “追踪一棵雪参,结果遭遇蝠妖,大意之下被抓来此地。”梅钱在后面沉声说道。 云缺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回头盯着梅钱浑浊的双眼道: “雪参呢,分我一半。” “被蝠妖吞了,想要去它肚子里取。”梅钱随之停步,声音低沉中透着一种沙哑。 “当真?你是不是想独吞雪参?”云缺道。 “区区雪参,骗你作甚。”梅钱说罢双眼晃动了一下,拍了拍自己身上道:“真没有,不信你自己翻,这次你救我一命,若有雪参,送你就是了。” “信你一次。”云缺转过头继续往外走。 走了一段上坡路之后,到了垂直的洞口区域。 云缺用刀切出几块豁口,当做阶梯爬了上去,梅钱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爬行途中,梅钱的目光始终阴沉,动作不那么顺畅,看起来体力不支,最后还是云缺在上边拉他一把,才爬了出来。 距离山洞出口已经不远。 两人身后的洞窟深处传来阵阵嘶吼,也不知那对妖兽夫妻打成了什么模样。 云缺倒提着毒牙刀,继续走在前面,边走边道: “交情归交情,这次我冒死救你,可不能白救,最少三千两银子,加上以前你欠我的钱,四千两整,回学宫别忘了给我钱。” “好。”梅钱下意识的道出一个字。 好字刚刚出口,昏暗的通道里刀光一闪! 云缺突然回身一刀! 这一刀斩得无比迅猛,又极其决然,闪电般斩向梅钱的脖子。 梅钱此刻显然没多少力量,他无法躲避。 眼看着刀刃即将斩中,忽然一块镜子出现在梅钱面前,镜面里浑浊一片,宛如涌动着大雾。 毒牙刀斩在镜面上,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刀刃陷进去大半。 云缺双眼血光一闪,抛弃毒牙刀,妖刀浮现而出! 看到妖刀,梅钱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故作惊慌道: “你做什么!连我也砍?” 云缺声音冷冽的道:“砍的就是你,因为,你不是梅钱!” 云缺此时已经能彻底断定,眼前的家伙,只是梅钱的躯壳,而非梅钱本人! 在洞窟里的时候,云缺就发现梅钱眼里的浑浊有些不对劲,当时旁边有两头四阶巨兽,没时间多想。 逃出洞窟后,与梅钱的一番对话,加深了云缺的怀疑。 梅钱的声音没问题,是他本人,但语气明显与以往不同,尽管他极力掩饰,对云缺这种熟人来说很容易察觉。 梅钱的目光晃动了一下,道: “你如此武断,如果真杀了梅钱,你难道不怕自己后悔。” 云缺冷冷一笑,道: “别说四千两的外债,哪怕只有四两银子,梅钱都得跟我讨价还价,钱比他的命重要,你答应得那么痛快,肯定不是梅钱。” 梅钱点了点头,道:“果然还是你最了解他,你们都是钱眼儿里的蛀虫,没一个好东西。” 云缺冷漠道: “至少比你强,我们只爱财,不喜欢别人的身体!” 说罢妖刀一震,断刀式即将出手。 “等等,我不想与你为敌。”梅钱盯着妖刀,忌惮道。 “我不管你是谁,既然你夺舍了梅钱,我只能送你上路!”云缺冷声道。 “夺舍?呵,你太瞧得起他了,区区七品武夫,蝼蚁一般,要天赋没天赋,要气度没气度,整天钻在钱眼里,老夫宁可魂飞魄散,也不需要这种饭桶肉身。”梅钱冷哼道。 云缺迟疑了一下,拿不准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你既然没夺舍他,那梅钱的元神去哪了,他为何无法苏醒。”云缺质问道。 “他为了追踪一棵雪参遭遇危机,被蝠妖重创,伤势算不得多严重,暂时昏厥而已,来北域之前我已经提醒过他莫要逞强,谁料他太过贪心,不自量力!”梅钱语气懊恼的道。 “你如何证明梅钱的元神还在。”云缺道。 夺舍这种凶险的遭遇,云缺自己就遇到过。 当时墨老的夺舍,如果没有妖魂,现在云缺这具肉身已经是墨老在控制,所以云缺拿不准对方是不是在说谎。 “老夫只是以神魂之力暂时控制他的身体罢了,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立刻回去。”梅钱道。 “回去?” 云缺盯着对方面前的铜镜,道:“梅钱的护心镜果然有问题!你住在护心镜里!你是他爷爷?” 被梅钱当宝贝,洗澡都戴着的护心镜,果然有玄机。 “休要乱讲,谁是他爷爷!” 梅钱的语气变得愤怒起来,道:“老夫若有这种孙子,早亲手掐死了!要天赋没天赋,要气运没气运,交友还不慎,整天与一些坏痞厮混,好的不学只学捞钱,坑人,占便宜!如此子孙,要他作甚!” 云缺赞同的点头道: “梅钱确实没什么气运,穷得叮当响,在白玉城结交的都是狐朋狗友……哎?我怎么觉得你在指桑骂槐呢?你把梅钱唤醒,让他跟我说话,否则我信不过你。” “现在醒不过来,他已受伤,我没办法,你如果不信老夫,我可以现在就走,他的死活你自己看着办。”梅钱道。 “好哇,你回镜子里吧,我会把梅钱带回去。”云缺道。 “临走之前,我警告你,小子!以后别敲他的护心镜,你知道有多难受吗!”梅钱语气愤然的道。 “不至于吧,敲两下而已,很难受么?”云缺道。 “你自己找个大鼓钻进去,让别人在外面敲!你就知道难不难受了!” 梅钱说完,眼中的浑浊之色开始旋转起来,犹如漩涡,同时铜镜里也出现了漏斗般的漩涡。 很快,梅钱两眼一翻,瘫倒在地。 铜镜则重新变化成护心镜,藏在梅钱身上。 这时云缺耳畔响起老者语气不善的警告: “护心镜的秘密,只有梅钱一个人知道,老夫对他没有恶意,你小子若敢说出去,休怪老夫翻脸!” 云缺在心里冷哼一声,心说你连身体都没有,还有脸可翻么。 踹了梅钱两脚,又翻开眼皮看了看。 确实昏厥了过去。 “喂,梅老六,醒醒!” 云缺扇了几巴掌,梅钱毫无知觉,一时间难以唤醒。 洞窟深处不断传来蝠妖的吼声,云缺不再耽搁,拖死狗一样拖着梅钱往外跑。 反正梅钱是武夫,拖行途中的磕碰不在乎,多说出去后脑袋多几个包而已,都是皮外伤。 沿着通道又走了一段路,云缺来到最初的岔路口。 通往山体深处有三个通道,通往山外只剩一个通道。 云缺一手拖着梅钱,一手抓着妖刀。 山洞口那头五阶蝠妖不知在不在了,如果堵着出口,还有一场恶战。 以云缺如今六品宗师的境界,对付单独一头五阶妖兽没什么问题,关键这里是蝠妖巢穴,不能恋战,必须尽快逃出去。 山腹内绝对不止一个巨型洞窟,除了两头四阶蝠妖之外,肯定还有其他蝠妖,这种险地,云缺也必须小心应对才行。 刚到岔路口,云缺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响动。 嘎吱,嘎吱。 像是磨牙,又好像啃咬绳子的声音。 云缺立刻放缓了步伐。 三条通道,声音就来自隔壁。 云缺将梅钱暂时放下,自己以最轻的脚步挪出通道。 啃咬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的确就在旁边。 很快云缺看到了绳子。 正是自己丢的那捆。 一半在外面,另一半探入中间的通道,不知被什么东西抓着啃咬。 无需多看,肯定有一头蝠妖躲在通道里。 云缺想都没想,身形一动,转进中间的通道,手起刀落,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斩去。 这头妖物距离太近,必须斩杀,否则云缺带着梅钱一逃,对方肯定发现,容易引来更多蝠妖。 云缺这一刀毫不留情,斩出一道刀光,刀风呼啸。 然而出刀的同时,云缺也看清了对方的轮廓。 云缺猛地停住妖刀。 刀刃在半空顿住,轻震之下发出一阵刺耳嗡鸣,炸起的气息朝着四周席卷开来。 全力出刀的同时,又以全力收刀,这种情况极有可能被自己的力量反噬,相当危险。 但云缺顾不得太多。 因为对面的根本不是蝠妖,而是一个人! 昏暗的洞窟内,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抱着绳索撕咬,好似在磨牙。 这人年纪不大,是个女孩子,个子不高,披头散发,趴伏在地好似妖兽,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 由于女孩低头啃着绳子,云缺看不到对方模样,但是从对方破烂的衣服大致能看出原本应该是一套裙衣。 而且是材质不错的裙衣。 云缺大为诧异。 朔风蝠的巢穴里,怎么会出现小女孩! 蝠妖难道有什么癖好? 喜欢拿人族当孩子养? 从对方破烂的裙衣来看,绝不是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的模样。 如果从小被蝠妖养大,怎么可能会有裙衣穿。 四散的刀气,惊到了啃绳子的女孩,她猛然抬头,朝着云缺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云缺涌动着妖力的双眼,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十来岁的样子,一张瓜子脸,尽管脏兮兮但眉眼十分清秀,两排小白牙咬着绳子,目光中透着一股凶狠。 看清之后,云缺直接怔在原地。 面前的这张脸,云缺熟得很。 云缺怎么也没想到,在北域深处的蝠妖巢穴,居然能遇到熟人。 对方不是别人,正是消失已久的司徒盼晴! 第356章 死期已到 永平公主这个盟友,云缺根本不需要。 将其当成炮灰,倒是可以考虑。 与朱静姝这种人联盟,很容易被人家卖了都不知道。 朱静姝大大方方的拿出一个木盒,盒子里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平天王与大晋女帝的大喜之日,我这位异国公主自然不能小气,特来贺喜。” 见云缺板着脸挡着路,朱静姝笑道:“怎么,难道大晋连这点度量都没有,怕我一个小女子搅乱婚宴么,你放心,我只是来讨杯喜酒而已,顺便见识见识大晋第一美人的庐山真面目。” 旁边有宫娥接过贺礼。 云缺冷声道:“吃酒可以,你若敢闹事,别怪我不客气。” 朱静姝笑道:“我很乖的,从来不会无理取闹,要不要我帮你卜一卦,算一算你的大喜之日是否顺利。” 云缺冷声道:“不必了,你算的一点都不准,街边的算命先生都比你算得灵。” 朱静姝笑道:“其实来之前,我已经替你算过,今天,你还有血光之灾,三连卦,均为下下签,实属罕见,你最近运气不怎么好啊,要小心哦,王爷。” 朱静姝面带轻笑越过云缺,走进大殿。 云缺冷哼了一声,嘀咕道: “今晚洞房,肯定见血,用你算。” 大殿内热热闹闹,酒菜飘香。 节目不少。 有舞姬献舞,有琴师助兴,有将军舞剑,有文臣吟诗。 今日女帝与平天王大婚,大家都觉得高兴,皇宫越热闹,代表着未来的大晋越繁华。 常威和瞎子不知在哪找了个铁圈儿,一人拉着一边,招呼萍山君也露一手,随后被愤怒的虎威将军一顿胖揍。 萍山君多日积压的恶气,终于有了发泄之处。 在学宫里咱是小猫,在外面咱是虎爷! 云缺进来的时候,看到牧青瑶正与几位将军夫人谈笑,青禾站在旁边。 在牧青瑶身后,还站着一名铁浮屠,一身重甲戴着头盔。 铁浮屠本就驻扎在皇宫,随时保护女帝,出现在大殿里并不意外。 让云缺觉得有点奇怪的是,今天这种日子,大殿里诸多将军在场,不会有危险,居然还有铁浮屠跟着。 招呼过一群熟人后,云缺来到牧青瑶近前。 几位将军夫人立刻见礼,知趣的各自归座。 牧青瑶今天穿着大红的嫁衣,并非龙袍,一张俏脸格外美丽,帝王的气势尽数抛掉,宛如寻常人家刚出嫁的女儿,带着几分憧憬,几分羞涩。 “娘子真美,跟画里的仙子一样。”云缺发自内心的赞道。 “再美的画,也只属于夫君一人。”牧青瑶温柔的轻声道。 云缺嘿嘿一笑,道: “说个正事,佛心殿的晦心禅师昨天找到我,求大晋帮忙收集些材料做场法事,为了超度西聚亡魂,我替你答应了,西边的怪雾应该与亡魂过多有关。” 牧青瑶惊喜道: “佛心殿先生若能出手,可解大晋之危!太好了!明天我便派人去学宫询问需要何种材料,大晋一定全力以赴协助晦心禅师。” “还有件事,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等晚上再告诉你。”云缺神神秘秘的道。 第357章 干他 新婚喜宴,彻底变了味道。 不但局面骤变,从喜庆变成凶险,连桌上的酒菜也变成了冷菜冰汤,大殿内寒气袭人。 一些没有修为的文官冻得慑慑发抖,眼看着坚持不住。 闫罗与李玄驹同时催动法力,隔绝寒气,首辅与众多有修为的百官更是不遗余力,施展各自手段抵挡。 “此乃寒属法宝,困杀效果极强,必须冲出去才是上策!” 白厌说着往身后一抓,想要摘弓,结果抓了个空。 今天是女帝大喜之日,在金銮殿设下的酒宴,没人带武器进来,一众将军全都赤手空拳。 云缺几步来到朱静姝近前,冷声道: “邵武国来的人不少啊,公主殿下算得真准,我今天果然有血光之灾。” 朱静姝道: “与我无关,如果是我派来的人,何必连我自己一起困在冰塔里。” 云缺瞪了对方一眼。 应该不是朱静姝的手段,一个公主而已,未必能调动这么多五品高手。 邵武国这次奇袭天祈城,下了血本,精锐尽出,如果把这些五品高手都斩杀在皇城,邵武国将元气大伤。 云缺的想法是好的,但局面对大晋一方极为不利。 加上无舌,共有七名五品高手,而大晋这边的五品数量,只有五位。 闫罗,李玄驹,白厌,章岳,青禾。 即便五品高手数量比对方少,其实大晋这边也有优势,满朝文武齐聚一堂,六品七品比比皆是,更不用说还有学宫的几百武夫,数千铁浮屠就在皇宫之外。 主要是对方占据了先机,以法宝之力封住大殿。 闫罗李玄驹与首辅等人需要耗费法力抵抗寒气,几乎难以出手,否则一旦挡不住法宝的寒气,没有修为的群臣很快会被冻死。 云缺快步来到门口,直接轰出烈焰拳。 烈焰刚刚暴起,被一片突然出现的飞雪笼罩。 雪中蕴含着恐怖的拳力,一只拳头凭空而出,与云缺的烈焰拳对轰。 云缺直接倒飞而出,越过半个大殿才落地,急退数步堪堪站稳。 轰出去的烈焰很快被飞雪熄灭。 门口处,接连浮现出七道身影,与云缺对轰一拳的,是一名矮小之人。 这些身影完全被冰雪包裹,如同披着一层冰晶保甲,其中有个没袖子的,显然是无舌。 云缺站稳后,看了眼右手。 手背上残留着一层白霜,冰寒刺骨! 尽管运转着气机,那寒气还是难以驱除。 云缺目光一沉。 与他对拳的家伙,有着深厚的冰拳造诣,并且拳力加上了法宝之威,变得无比恐怖! 无舌怪笑了一声,厉喝道: “今日便是大晋覆灭之时!你们谁也别想活命,受死!” 六道冰甲身影齐齐冲出,留下一人站在门口没动。 留守之人是道家五品金丹,负责驾驭冰塔法宝,他往后退了两步,将本体完全融入坚冰当中,消失了踪迹。 其余六人则均为五品金身,加上冰甲护体,战力几乎倍增,各持刀剑朝着众人杀来。 青禾始终护在牧青瑶身旁,云缺没让她动手,青禾的任务是保护皇帝即可。 闫罗与李玄驹抵挡法宝寒气的同时,寻找着藏进冰塔里的五品金丹。 他们的对手是那名道家修士,被困在法宝当中无比凶险,闫罗与李玄驹必须联手才有机会,单独一人很容易被其击杀。 别看大殿里没修为的很多,能打的其实也不少。 白厌,章岳两位五品将军当先杀出,缠住两名冰甲强敌。 上官鸿途,陈洲骅与一群刑部武者迎战第三名冰甲强敌。 牧忍,花不谢,加上司天监三位少监,联手其他武将挡住第四名对手。 云缺迎战无舌。 敌人共有六名金身一名金丹,此时只剩下一名金身武夫,常威瞎子和萍山君勉强抵挡。 前面的战团,都能将冰甲强敌拖住,唯独最后的战团实在不堪一击。 常威和瞎子被人家一拳一脚给揍飞,萍山君坚持得时间长一点,多挨了几拳同样被打飞出去。 这名邵武国的武者身形高大,不用武器,只用拳脚,战力惊人。 “一群酒囊饭袋!大晋当真无人呐,全是饭桶!哈哈哈!今天爷爷要大开杀戒!” 高大的武者大笑着就要找其他目标动手。 好巧不巧的,瞎子和常威被打飞后,摔在齐御那群学子的酒桌上。 桌子也碎了,菜也飞了,酒也洒了。 满地狼藉。 “随了份子,还不让吃回来!当我们好欺负是不是!” 齐御恼羞成怒,一指那邵武国壮汉,大吼道:“干他!” 演武殿这群武夫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呢,平白无故随了份子不说,本想把礼钱吃回来,结果饭也没了,于是几百号武夫呜嗷怪叫着冲向那壮汉。 演武殿来的这帮学子,都是与云缺动过手的,修为最低在七品,六品的好几位。 在演武殿有个规矩,敢跟云缺过招,七品是最低要求,否则容易伤到自己。 换句话说,被云缺揍,至少七品才能勉强扛得住。 邵武国那壮汉正得意的要大开杀戒,砸死大晋的文武百官,结果被一群武夫围了个密不透风。 尽管有五品金身境,也架不住几百号六品七品的武夫围殴,打出去一个,扑上来十个,忙得他满头大汗。 这位做梦也没想到,大晋皇宫里别的没多少,武夫多得跟大白菜似的。 而且演武殿的学子有个习惯, 一旦群殴肯定开骂,一边打一边骂,把壮汉祖宗十八代全拎出来问候了个遍。 弄得壮汉满腹狐疑,怎么大晋的武将不仅数量多,还一个比一个粗鄙? 好歹是官儿啊,居然跟街边地痞似的,群殴起来无比熟悉,配合得还贼好。 见六名武者尽数被缠住,牧青瑶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声对青禾道: “青禾姐找机会出手,必须先重创一名强敌,久战之下,对我们不利。” 青禾点了点头。 如果在外面,持久战对邵武国一方不利,皇宫出事,铁浮屠与禁军即刻会来援。 大军围杀,五品金身也讨不到好处。 但现在的局面不同。 整个大殿被法宝笼罩,邵武国的高手有法宝之力加持,时间一长,大晋这边必会破绽百出。 牧青瑶的想法,与云缺一样。 云缺自从动手,直接用了妖力,妖刀的威能足以斩杀五品。 必须速战速决! 七位五品高手奇袭而来,云缺虽然出乎预料,却并不担心。 大晋这边的高手也不少,挡住这次袭击不难。 让云缺忌惮的,是邵武国的军师。 无舌带来的六位高手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四品破军境的凉北川! 自从无舌出现,云缺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出招愈发凶悍,刀刀不离无舌的脑袋。 无舌原本有五品巅峰修为,失去双臂后,战力大跌,没了手,他对战只能用脚。 如此一来,对上云缺便打得极其难受。 无舌的脚力其实很强,不亚于拳法,但云缺专门砍脑袋,根本不防守。 云缺的对战思路极其清晰。 你踢我一脚,我不躲直接硬抗,我砍你一刀,你怎么接。 无舌确实不敢硬接妖刀,始终在大殿里闪避,刚找到个机会准备出脚,人家的刀先来了。 无舌打得无比憋屈。 云缺刀刀致命,就是欺负他没有手。 无舌气得暗暗咬牙,扫了眼其他几位邵武国带来的高手。 这一看,无舌的心凉了半截。 白厌与章岳缠住了两人,尽管有冰甲,两名邵武国高手也难以取胜,势均力敌。 被刑部武者围困的第三名邵武国高手,仗着冰甲在身,占据上风,但是刑部的人太多,上百号人轮番鏖战,想要获胜绝非一时半刻能做到的。 与司天监一方打斗的第四名邵武国高手,周身风火雷电都快集齐了,被接连不断的法术消耗,司天监的少监均有六品修为,加上牧忍,花不谢与十几位六品境界的武将联手,此人只能疲于应对。 当无舌看向第五名高手之际,直接被吓了一跳。 看不到人,只看到一群武夫上蹿下跳,骂骂咧咧的围殴着什么。 五位来自邵武国的五品金身境高手,没一个能大杀四方的,尽数被缠住。 一边躲避云缺的刀锋,无舌抬头看去。 藏身法宝里的邵武国金丹高手,处境也不太好。 闫罗与李玄驹各自动用道法与儒家术法,将其的真身找了出来,并全力轰杀。 两位五品修士,对战一人,即便有冰塔法宝护身也难有胜算。 最后无舌看到了首辅周史伯。 老头子精神抖擞,一身浩然气涌动不休,一会儿帮这边,一会儿帮那边,越忙活越精神。 无舌气得头顶生烟。 他逃离大晋没多久,怎么大晋这边的战力与气势变得与之前不一样了? 人,还是那些人。 但是所有人的战意都无比高昂。 如果是殷子受在位的话,别说七位五品奇袭皇宫,即便只来三位,殷子受都会吓得屁滚尿流,带着一批将军逃之夭夭,再留下一批人当炮灰。火山文学 大晋,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大晋了…… 无舌暗恨不已,又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大晋,比殷子受在位的时候强了太多。 分神的工夫,无舌被一刀斩中。 妖刀的恐怖,直接将冰甲切开,在无舌身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无舌往后急退,咬牙断喝: “时机已到,动手!” 随着无舌一声厉喝,停放在大殿里的红木棺材突然炸开,从棺材里跃出一人,左手是一只铁手! 看到此人,云缺立刻一惊。 凉北川! 失去左手后,凉北川竟炼制一只铁手代替,他始终藏在棺材里,没人察觉到。 凉北川的身形如同风雷,闪电般冲出,方向,正是牧青瑶! 第359章 同样是坏痞差距这么大呢 失去双臂的五品武夫,战力本就不行,无舌之前阻拦云缺,已经挨了一刀,此时被妖力暴起的云缺砍成了血葫芦,跌倒在地奄奄一息。 重创无舌后,云缺将目标放在那名五品金丹修士身上。 大殿仍旧被笼罩在法宝冰塔当中,此人不除,大晋的众人始终被封在塔里。 法宝的威能,非同小可,是法器远远难以企及的存在。 风先生的楼船法宝,云缺早看得眼红,现在有件法宝放在眼前,很快就会成为无主之物,下手得趁早。 邵武国那名金丹高手被闫罗李玄驹与首辅施展的三重法力困住,一直在拼力抗衡,始终难以脱困。 情急之下,此人不顾一切的催动浑身法力,大吼道: “玄冰塔,凝雪为刀!” 冰塔在主人的驱使下,从顶端落下鹅毛大雪。 雪片在下落途中尽数旋转起来,变化成数之不尽的银色刀刃。 每一片雪花,都是一把锋利的尖刀! 在场的文官惊恐不已,他们大多没有修为,一旦雪片临身,必定被活剐! 大雪如刀,洋洋洒洒,仿佛降下一片刀网。 在如此环境中作战,白厌青禾等人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用来防御本体。 即便五品金身境高手,也不敢小觑法宝的威能。 凉北川与其他邵武国武者见状立刻加大攻势,趁着雪刀来临,想要转败为胜。 机会稍纵即逝。 被闫罗李玄驹与首辅三人围攻的情况下,那金丹修士能全力驾驭法宝,已经担着极大的风险,自身很容易被重创。 凉北川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云缺更不想。 不等漫天雪刀落下,妖刀已经扎进了那五品金丹的后心。 一刀,给此人捅了个透心凉。 妖刀一转,搅碎心脉! 其实这位挺倒霉的,他一边防备闫罗和李玄驹外加首辅,一边还要帮着凉北川等人占据优势,本想掌控大局,到头来自己先送了命。 云缺用实战经验教会了这位金丹强者一个道理,拼命的时候想太多,很容易被捅死。 抽出刀,云缺拍了拍尸体肩头,道: “千里送法宝,多谢,本王笑纳了。” 扑通一声,尸体栽倒在地。 邵武国的金丹一死,闫罗李玄驹彻底腾出手来,加入其他战团。 封住大殿的冰层随之碎裂,冰塔最终恢复成巴掌大的小塔,落在金銮殿屋顶,成了无主之物。 冰层一旦融化,大殿外面的景象立刻映入众人眼帘。 外面是黑压压一片铁甲! 铁浮屠将大殿围了个风雨不透。 在铁浮屠之外,是无数禁军,刀剑齐举。 整座皇宫,完全被大晋的军兵填满,到处是人。 凉北川瞄了眼门外,心头越发沉重。 他知道今天没戏了,能全身而退都算好的。 四品破军虽然战力无双,但也是血肉之躯,万军中能取上将首级不假,可一旦被千军万马包围形成车轮战,破军武者也有扛不住的时候。 更何况现在大晋不仅汇聚了数以万计的军兵,还有阜南王这位四品强敌在前。 阜南王看出凉北川心生退意,攻势突然变得愈发迅猛,拳风霍霍,砸得空气震荡出波纹,每一拳都有开山之力。 凉北川立刻心头大惊。 如此拳道,他应对起来很是吃力,尤其左侧的铁手。 虽然祭炼了一件法宝代替,毕竟没有自己的手灵活,被砸出的裂纹越来越多。 最后咔嚓一声脆响! 阜南王竟一拳砸碎了凉北川的铁手! 丢掉一只手,凉北川愈发势弱,只能以右手接招,连连倒退。 这时又一名邵武国的五品发出惨叫,心窝处扎进一支长箭。 冰塔一破,立刻有禁军将白厌的神弓送来,拿到神弓的白厌,战力倍增,一箭击杀了一名同阶武者。 紧接着第二名邵武国五品战死。 被章岳与青禾联手击杀。 没过多久,第三名邵武国五品殒命,被闫罗与李玄驹联手灭掉。 一个接一个的五品阵亡,让邵武国一方彻底陷入绝境。 邵武国这边少一个五品,大晋一方就多一位五品加入其他战团,此消彼长,大晋一方越战越勇。 当云缺的妖刀鬼魅般捅进一名五品金身的后心,凉北川知道大势已去。 他带来了七位五品,除了他自己之外,全得死在天祈城! 凉北川一声大吼: “走!” 此时还能站着的,只剩下演武殿学子们群殴的那名身形高大的武者,剩下的非死即残。 这名武夫怒吼着轰开一群学子,冲向皇宫大门。 出是出去了,结果外面全是黑压压的铁浮屠! 铁浮屠的存在,专门为杀戮而生,刀不离身,不像演武殿学子们没有武器。 哗啦一声脆响。 数千把重刀齐齐扬起,形成一片刀海! 邵武国最后一名五品武者,眼睛瞪出了血丝,怪叫着冲进铁浮屠当中。 他知道自己今天走不掉。 除非会飞,否则注定被围杀致死,因为铁浮屠之外还有无数禁军,一名五品金身,扛不住数以万计的大军围杀。 更何况铁浮屠战力惊人,挥动的重刀如同剁肉,五品金身也扛不住多久。 眼看着自己的手下被围杀,凉北川不敢去援助,他自己都自身难保。 凉北川飞身而起,以气机凝炼成无形阶梯,踏空而立,居高临下盯住阜南王,冷喝道: “今日之仇必报!阜南王,你最好洗干净脖子,我师尊会亲自动手,取你人头!只要你一死,大晋再无高手!这片江山必将纳入我邵武国囊中!” 阜南王冷冷一笑,道: “九夷城主若亲自前来,本王自当好好招待一番,十万铁浮屠,一定能让城主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凉北川神色变了变,恨得咬牙切齿。 陷入铁浮屠的那名五品武者,他也不救了,他怕再拖延片刻,他自己都走不掉。 凉北川几步踏上屋顶。 他想将冰塔法宝收走,可惜有人先他一步,梅钱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上来,一把抓住冰塔,没敢看凉北川,直接又跳了下去。 凉北川气得脸色发黑。 顾不得梅钱,凉北川转身就走。 四品破军能踏空而行,速度极快,地面上的武者确实没办法,连闫罗李玄驹的法术也没多少效果。 白厌本想挽弓,后来放弃了。 当初在天门关的时候,他已经试过,近距离的情况下,他的箭都很难伤到凉北川,何况这么远的距离。 五品金身的箭道,对四品破军基本无效。 阜南王没有追,背着手站在大殿门口,目光变得阴沉下来。 四品强者过招,伤到对手或许不难,不过想要杀掉同阶,极其艰难。 不说四品破军即便身受重创仍有极强的战力,最主要是拦不住,四品破军可以踏空而行,无论地面还是半空,速度都极快,只要一心逃亡,同阶之间很难追得上。火山文学 阜南王没追,云缺可没打算放过凉北川。 这一会儿的功夫,云缺拉来了一门火炮,点燃引线,朝着凉北川的身影一炮轰了出去。 轰鸣大作! 凉北川做梦也没想到,居然有人用炮轰他。 等听到炮声,他已经来不及躲了,只能用本体硬抗一炮,在半空被轰了个跟头,灰头土脸的狂奔而去,逃得狼狈不堪。 凉北川逃了,陷入铁浮屠围杀的那名邵武国武者可逃不掉。 阜南王亲自出手,几拳下去就将此人彻底轰杀。 四品巅峰的战力,恐怖至极! 自此,除了凉北川逃走之外,邵武国奇袭而来的七名五品,有六人被诛杀在皇宫之内。 剩下个无舌,奄奄一息。 短暂的沉默过后,大殿内炸起一片欢呼。 旗开得胜! 周史伯笑得合不拢嘴。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一战对大晋的意义何在。 邵武国损失了七名五品高手,彻底伤筋动骨,元气大伤,再想图谋大晋,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 首辅仰天大笑,道: “天佑我大晋啊!” 天佑二字,众人深以为然。 若非阜南王神兵天降,今天的局面将是大晋群臣被一锅端掉! 到时候大晋非但没了皇帝,连群臣都尽数丧命,邵武国可以长驱直入,趁机拿下整个大晋。 白厌等一众武将只觉得心情畅快,这一战酣畅淋漓,杀得痛快。 最痛快的要数演武殿一群武夫。 今天他们算打过瘾了,虽然人人都被揍得鼻青脸肿,但仍旧高兴。 因为对手是五品金身! 平常都是被云缺打,今天他们终于反客为主,对战五品高手,哪怕被打也高兴,因为最后死的是那五品金身。 齐御简直扬眉吐气,眼圈乌黑,满嘴是血,却哈哈怪笑,好生痛快。 所有人当中,最高兴的是梅钱。 躲在角落里,梅钱刚要把冰塔法宝揣怀里,云缺已经到了近前。 “拿来。”云缺伸手道。 梅钱把法宝背在身后,表情严肃的道: “我爷爷说了,此宝冥冥中早已注定有主,谁抢到就是谁的。” 云缺往梅钱身后的地面望去,惊奇道:“谁的银子掉了?” “我的!”梅钱回头一看,空空如也。 云缺顺手把冰塔法宝夺了过来。 梅钱气得龇牙咧嘴。 云缺呵呵一笑,道: “你爷爷早死了,没事儿少听鬼话,没听说那个词儿么,鬼话连篇,不可信。” 云缺揣起法宝,乐呵呵的走开。 梅钱耳畔随之响起老者无奈的低语。 “天赋没人家好,气运没人家好,连占便宜都没人家手快,同样是坏痞,你们差距这么大呢?” 第360章 揭开谜底 来自邵武国的危机,在阜南王出现之后,迎刃而解。 凉北川逃走,六名五品高手尽数战死,剩下个无舌被重创濒死。 大殿之内,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无舌身上。 人们愤恨不已。 若非阜南王坐镇,今天大晋的文武百官怕是没一个活人,全得被邵武国高手屠杀一空! 无舌浑身是血,大口喘气,死死盯着阜南王,眼神充满了怨恨。 阜南王缓步来到无舌近前,居高临下望着眼前的故人,目光清冷的道: “你无舌的脾气向来睚眦必报,算到你会来,正好今日了结恩怨。” 听到这话,云缺终于明白了为何阜南王会提前抵达天祈城,扮作铁浮屠不肯现身,原来就是等无舌来袭。 阜南王的神算,在场的文武群臣心服口服。 无舌吐出一口血,愤恨道: “牧辰!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蛰伏在殷子受身边十几年,帮你得了大晋,你居然卸磨杀驴!你才是两面三刀的卑鄙之徒!你们牧家不配称帝!我就算死了也不服!” 周史伯神色微变,转身招呼群臣离开大殿。 阜南王若声望有损,牧青瑶的声望也会随之蒙尘,无舌与阜南王之间的恩怨,首辅不想让群臣见证,现在走还来得及,等一会儿无舌若说出他与阜南王如何结盟,他对阜南王如何忠心,让其他百官听到,很容易心生芥蒂。 群臣全都知趣,见首辅下令,众人立刻想要退出大殿,给阜南王腾出地方。 阜南王淡然一笑,摆手道: “本王与无舌之间的事,无需避人,诸位都可旁听,顺便见识一番无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周史伯与群臣停下脚步,惊疑不定的站在两侧。 无舌惨笑道: “我是什么人?我自然是天底下最倒霉的忠臣!当初我瞎了眼,与你这个白眼狼结盟!落到今日的地步,我认了!给我来个痛快!” 阜南王冷冷一笑,道: “不用急,你今天必死,不过死之前,一些往事还是说清为好,否则满朝文武还以为是我图谋大晋,谁会想到,真正图谋天下,想要殷子受早点死的,是你无舌呢。”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齐齐一怔。 连云缺也觉得十分意外。 在场的群臣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认为阜南王以大晋为棋,布局多年,终于推翻了殷子受,让自己的女儿灵芸郡主登上帝位,而无舌只是阜南王推翻殷子受的一份后手而已。 没人能想到,无舌才是图谋大晋之人! 无舌的神色变得愈发阴沉,宛如垂死挣扎的独狼,恶狠狠的道: “你放屁!若不是为你们牧家,我会在殷子受身边当了十多年太监!你牧辰就是个无情无义之辈!” 阜南王淡然道: “我若无情无义,你无舌便是狼子野心,殷子受入驻天祈当晚,是谁找到我,想要与我平分天下,是谁信誓旦旦的保证能除掉殷子受,以天祈城为界,将大晋一分为二,是谁将国号都已经想好,一为晋国,一为燕国。” “你见殷子受取代燕皇太过简单容易,你认为殷子受能做到的,你无舌也能做到,而且能做得更好,于是你想借我之手,平定草原,待到大晋国运稳固之后,再将大晋分割为两国,我们分而治之,各自称帝。” 第361章 冤大头 邵武国的五品高手,云缺并不担心,单打独斗的话,以云缺现在的修为杀五品并非难事。 九夷城的城主,才是最危险的人物。 三品高手一旦出现在天祈城,将是一场浩劫。 到时候云缺只能去求风先生出手,用掉风先生曾经的承诺,否则别无他法。 阜南王低声道: “短期内,九夷城不会妄动。” 云缺也低声道:“莫非岳父大人当真有十万铁浮屠?” 凉北川逃走之前放下狠话,九夷城之主会亲自前来,而后阜南王以更加犀利的言辞还击,说出了十万铁浮屠。 单独的铁浮屠只有七品左右的修为,可一旦汇聚到十万之数,那就是一股恐怖的力量,三品高手也得忌惮三分。 阜南王淡淡一笑,低声道: “没有,诈他而已,为了大晋安危,你要尽快想办法弄到更多的黑铁矿才行。” “今日小胥大喜之日,不谈国事!” 云缺话锋猛转,忙不迭的朝着梅钱那边走过去。 铁山国的黑铁矿最多,关键云缺不敢去啊,铁山国女帝能把墨老害成那等凄惨模样,谁去谁倒霉。 “梅兄气色不佳,是不是酒菜不对胃口,你想吃点什么大可说出来,御厨不会做,我亲自给你炒两盘!”云缺道。 梅钱正生闷气呢,见云缺走过来,立刻没好气的道: “我想吃王八蛋炒饭,你去炒两盘。” 王八蛋炒饭,天下第一名菜,流传已久,空有其名无有其实,谁也没吃过,倒不是难做,因为谁炒谁是王八蛋。 “好办,我叫瞎子去给你炒一锅。” 云缺笑呵呵的坐在梅钱旁边,道:“商量个事儿,让你爷爷教教我法宝怎么用,问问他老人家,武夫能不能用法宝。” 梅钱冷笑一声,道: “我爷爷说他死了,教不了你,想学也成,到阴间去找他,他肯定收你当徒弟。” “那么小气呢,我用冰塔法宝换你的护心镜,如何。”云缺道。 “门儿都没有,不换!”梅钱道。 热热闹闹的酒宴一直持续到天黑。 文官们不胜酒力,走了不少,武将们一个没走,越喝越精神,大殿里全是武夫们吆五喝六的声音。 云缺起身朝着众人拱手告辞。 牧青瑶早已回到新房,走了一个多时辰,不能让自家娘子等久了不是。 转到后宫,云缺志得意满的推开新房大门。 屋子里静悄悄,幽香扑鼻。 新娘子安静的坐在一边,盖着红盖头。 云缺搓了搓手,笑着揭开盖头,现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羞涩俏脸。 牧青瑶抿着唇,垂着头,很害羞的样子。 烛光下,红颜如水,美得令人痴迷。 云缺伸手抬起眼前的俏脸,欣赏良久后,笑容忽然一冷,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 “假扮我娘子很有趣,是么。” 云缺冷声道,眼中呈现出竖瞳。 刚进屋就发现不对劲儿,这里被幻术改造过,是一座无人的偏殿,并非婚房。 眼前的红颜瞬间改换了模样,脸上出现一大块难看的胎记。 不是牧青瑶,而是永平公主朱静姝! 朱静姝没反抗,任凭被云缺掐住脖子,似笑非笑的道: 第362章 祝你们三个幸福 洞房的布置很简单。 一张大床,一方小桌,两个木椅。 看不出皇室的奢靡,与寻常人家的卧房相差无几。 桌上燃着红烛,屋内光线柔和。 云缺进来的时候,牧青瑶正坐在桌旁,翻看着奏折。 听到门扉响动,牧青瑶急忙要去拿盖头,毕竟今晚洞房,该有的仪式不可或缺。 “夫君稍等,我的盖头……” 牧青瑶没等拿到红盖头,整个人已经被抱了起来。 云缺嘿嘿笑着: “武夫向来不在乎礼节,吃饭趁热,睡觉趁早,天都黑了,我与娘子也该歇息了。” 大红的帐幔缓缓垂落。 随后是窸窸窣窣的衣衫响动。 “等、等等,我还没送夫君礼物呢。” 牧青瑶拿出一个的小巧兽皮袋,道:“送你的。” 云缺接过来看了看,大为惊喜道: “储物袋!” 以气机开启储物袋查看,里面的空间有一间屋子大小,能装下很多东西。 储物袋价值太贵,五千灵石起步,云缺实在买不起,这件礼物当然喜欢。 “咦!里面还有东西。” 云缺以气机从储物袋里拿出几个小瓷瓶,还有一些金沙草之类的灵草。 瓷瓶里均为丹药,等阶都不高,适用于八品,灵材也是八品七品武夫的必用之物,不过对于现在的云缺来说没什么用处。 牧青瑶柔声道: “从青狐山回到皇城后,我收集了一些丹药灵草,本想送给你,可你修炼的速度太快,我收集到八品丹药,你到了七品,收集些七品丹药,你冲进六品,这些灵丹灵草都没用了。” “谁说没用,这些灵丹是娘子的一片心意,珍贵无比,比储物袋还要贵重。”云缺语气真诚的道。 “夫君喜欢就好。”牧青瑶轻声道。 “为夫也有礼物送你,不过你得去学宫才能取来。”云缺笑道。 “什么礼物要去学宫取?”牧青瑶好奇起来。 “学正的身份。”云缺道:“大祭酒与鸿儒殿先生均已认同,你去学宫即可领取学正令牌。” 牧青瑶惊讶道:“学正的身份很难获取,必须最杰出的学子才有机会,我的修为太低,不够格的,为了我而付出太多代价,不值得。” “有什么值不值得,你是我娘子,做什么都值得。” 云缺刮了下牧青瑶小巧的鼻子,笑道:“你的人品与声望足够担当学正,即便我不去求,大祭酒与鸿儒殿先生也早已认可了你,水到渠成而已,大祭酒说了,你身份特殊,不必在学宫任职,挂名即可。” 牧青瑶轻轻点头道: “有了学正这层身份,不亚于一份护身符,夫君怕我以后遇到危险,提前为我准备一份后手,青瑶多谢夫君。” “娘子果然深知我心。”云缺笑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牧青瑶温柔的接了下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通字刚出口,便转为了一声嘤咛。 桌上的红烛,被一道掌风熄灭。 洞房花烛夜,自然是人生喜事,不过这份喜事,并不一定只是两个人的喜事,还有很多人也想凑个热闹。 婚房后墙。 一堆人影蹑手蹑脚的寻了过来。 有常威和瞎子,萍山君与梅钱,陈洲骅和白厌,闫罗与李玄驹,还有马庸牛不才和齐御。 十多人一字排好,蹲在后窗下面听墙根儿。 女帝大婚,闹洞房没人敢,阜南王就在大殿喝酒呢。 不过听墙根儿,问题不大。 都是云缺的老熟人,大多不在乎云缺的面子,尤其梅钱齐御这种学宫学子,不闯进洞房都算给云缺面子了。 一群人谁也不出声,全都竖着耳朵,听着屋子里床榻发出的嘎吱响动,一个劲儿的无声窃笑。 别人在窃笑,白厌是苦笑。 他不想来,是被陈洲骅和闫罗硬给拽来的。 白厌身为金吾卫指挥使,又有侯爵身份,在学宫还是云缺的师兄,来听墙根儿他觉得实在丢人,只是拗不过同僚,被强行拉了过来。 白厌坐在最边上,一脸无奈,想着等这帮人听一会儿就赶紧走,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一群人正笑嘻嘻的听着呢,墙角转过一道身影。 正是青禾。 一看到青禾,众人脸色一垮,没人吭声。 白厌的脸变得忽红忽白,尴尬得想要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青禾冷着脸走到近前,也坐在地上,看管囚犯似的盯着后院的这群家伙。 由于白厌坐在边上,青禾正好坐他旁边,这下白厌整张脸都红了,低着头,尴尬不已。 刚才只是想找个地缝钻,现在白厌想挖个坑把自己埋喽。 见青禾没言语,常威瞎子等人胆子大了起来,也不走了,继续听墙根儿。 这一听,就是一个时辰。 直至午夜,屋子里的床榻终于不响了。 不多时,洞房内传出第一道浑厚的男子声音。 “舒坦!” 一听就是平天王,墙角的众人纷纷挑起大拇指,一个多时辰,真能折腾。 很快,房内传出第二道娇滴滴的虚弱声音。 “你坏。” 一听就是牧青瑶。 墙角的众人纷纷捂嘴窃笑,陈洲骅更是朝着旁边人挤眉弄眼,一脸贱兮兮的模样,那表情好似在说,看到没有,平天王也是同道中人。 人群里唯独萍山君,挠了挠虎头,想不通舒坦和你坏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天色已晚,众人听完了热闹,打算回去。 没等起身呢,人们听到房内传出第三道冷漠低沉的女子声音。 “无聊。” 陈洲骅刚站起半个身子,弯着腰,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好像被冻住了一样。 其他人也是如此,一个个犹如木雕泥塑。 当无聊两个字出现之后,洞房内外,出现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后,陈洲骅等人蹑手蹑脚的离开。 到了远处,人们神色复杂的回头望去,心里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 祝你们三个幸福…… …… 八山城,西门。 藏石镇捕头武大川,终于走进了这座即将成为新家园的城池。 自从云缺回了一趟藏石镇,镇里的百姓已经尽数迁走,武大川身为捕头,一直帮着镇上百姓忙活着搬迁事宜。 到了八山城,武大川也算长出一口气。 “还是城里好,比邻天祈,住在这里多安全,又有守军,又有高墙,妖物也不敢接近。” 望着高高的城墙,武大川感慨不已,忽然想起今天是女帝与平天王大婚之日,他自语道: “云缺的喜酒是赶不上了,安顿好之后再去道贺吧,曾经的小仵作,如今的平天王,云缺真的飞黄腾达了啊,我们藏石镇果然出人才!” 云缺有出息,不仅武大川觉得高兴,整个藏石镇的村民都觉得脸上有光,很是自豪。 在镇上百姓们眼里,云缺相当于寒门学子,一朝高中,封侯拜相,乡里乡亲的自然跟着高兴。 这段时间一直有知远县的百姓迁徙而来,行人络绎不绝,于是城门也午夜也始终大开,城下有军兵把守。 藏石镇百姓人数很多,入城得一段时间,武大川站在城门口帮着忙碌了半宿。 天快亮的时候,藏石镇百姓大多进了城,武大川走到一边与守军套起近乎。 他一个小镇上的捕头,在八山城这种皇城脚下的地方,没人在乎,守军中的小头目虽然与他闲谈了两句,语气明显带着一份倨傲。 大城里的守军头目,一个小捕头可比不得。 然而在得知武大川曾经与平天王是同僚,都出自藏石镇之后,守军头目立刻热情起来,叫手下沏了壶热茶,拉着武大川坐在城门旁边,边喝边聊,越说越投缘。 武大川担任捕头多年,自然懂得人情冷暖,他心里挺美,下定决心到了八山城好好干,争取往上爬一爬。 武大川觉得以自己的能耐,只要多多努力,加上有平天王这位曾经的熟人,没准能混到刑部当差。 人一有了干劲儿,精神头就变得十足。 喝完茶,武大川继续帮着藏石镇百姓搬家。 “起雾了?” 武大川发现四周出现稀薄的雾气,天还没亮,城门附近变得模糊不清。 “乡亲们动作都快点!” 武大川招呼着百姓们,他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 藏石镇大雾,让他差点被野人给咬死,当时要不是云缺及时寻来,他这条命肯定保不住。 这时一架驴车的轮子坏掉,停在路中间,别人都过去了,就剩下这一家。 武大川挽起袖子,帮着去推车。 车上装的货物很沉,以武大川的力气也仅仅能缓慢前行。 雾气渐大,武大川看到旁边有个魁梧的身影经过,立刻喊道: “喂!过来帮忙推车!” 对方充耳不闻,继续往城门走。 武大川来气了,追上去抓住对方肩头,喝道: “一个镇子的街坊,让你出把力气帮忙而已,又不是要你钱!” 武大川说完,对方仍旧没回头,还是往前走,此人力道极大,一下挣脱了武大川的手臂。 身为捕头,武大川在藏石镇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人,恼怒之下他几步拦在对方面前,想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混账,乡里乡亲的,大家一个镇子住着,连帮点小忙都不愿意。 等看清此人样貌,武大川原本恼怒的神色骤然大变。 在他眼前,是一张陌生的铁青色大脸,双眼血红,脖子上青筋凸起,宛如野兽。 武大川不认得这人,但如此模样的怪人他曾经见过,藏石镇后山差点咬死他的那个怪物,就是眼前这副模样! 一阵大风袭来,吹散了城门口的大雾。 武大川惊恐的发现,无数身形魁梧的怪人,正朝着城门大步走来! 第363章 狼烟再起 清晨时分,云缺悠悠转醒。 牧青瑶卷缩在身边,犹如一只乖巧的猫儿,还在熟睡。 对于自己的新婚之喜,云缺很满意,除了昨晚洞房时的一点意外。 月魁说出无聊两字后,牧青瑶羞得钻进被子里不肯出来。 当时云缺也尴尬不已,可是没办法。 在草原的时候与凌妙清见面后,月魁被暂时封住了妖力,之后就开始生气,公主病爆发,为了哄月魁,云缺随口说了句洞房的时候你可以随便听。 这下好,人家记住了,洞房的时候还真听。 不仅听,听完了还发表一下看法,觉得很无聊。 看来以后不能乱说话了,容易遭报应,云缺在心里嘀咕一句。 轻手轻脚的下了床,云缺推开门走到屋外。 呼吸着清晨的空气,整个人格外精神。 舒展筋骨的时候,云缺看到了天边的红光。 不是旭日初升的光芒,而是火! 火光伴着浓烟,在天边升腾,看位置,正是八山城的方向! “狼烟!” 云缺豁然一惊。 时隔不久,熟悉的狼烟再一次出现在八山城。 八山城有白厌率领金吾卫镇守,一旦燃起狼烟,只能说明一件事。 敌袭! 云缺转身走进屋内。 牧青瑶已经醒了,听到云缺方才的惊呼,急忙问道: “何处狼烟,出什么事了?” 云缺沉声道: “八山城方向,估计是逃走的那一万血蛮攻了过来,我去找李玄驹,用传送阵先过去,娘子坐镇皇城,正好阜南王没走,一旦八山城的变故我们应对不来,便请岳父出手。” “好,夫君自己小心。”牧青瑶点头道。 云缺来到司天监,先给阿狼下令,命五百暗卫以最快速度赶往八山城,随后找到李玄驹。 闫罗得知消息后一起同行。 光晕闪过,三人以传送法术挪移而去。 传送的速度,比起任何飞行法器都要快捷,不多时,云缺便出现在八山城内。 法阵光晕消散,眼前呈现出一片混乱。 街上杂乱不堪,一些尸体横七竖八倒在两侧,有百姓也有军兵。 西侧城门处,炮火声连绵不断。 城内起了大雾,看不到太远的地方。 “去城门!” 云缺刚冲出几步,一侧的小巷里忽然窜出两道身影,均为身形魁梧的血蛮。 血蛮的状态与以往不同,脸上毫无血色,低吼着扑杀而来。 没用闫罗与李玄驹动手,云缺持刀而上。 寻常血蛮而已,别说两个,即便十个百个云缺也不惧。 刀光耀起,快若闪电,在两名血蛮身上切出无数伤口。 两名血蛮悍不畏死,对身上的伤口不管不顾,亡命扑杀,形如凶兽。 很快,云缺将血蛮先后击杀。 扑通,扑通。 两具尸体倒地。 云缺持刀而立,神色凝重。 这两名血蛮,与藏石镇后山里的怪人类似,身体得到极大强化,正常修为应该只有七品,却能爆发出接近六品的战力。 闫罗惊疑道: “这些血蛮有问题!除了气血狂暴之外,他们身上还有另一股阴冷气息,这份气息令血蛮神智模糊,战力几乎翻倍!” 第364章 把云州从头到尾炸一遍 藏身于酒楼三层的血蛮,正是曾经来过皇宫的草原使者。 后来忽疾随着炎狼军一同奇袭八山城,最终狼狈而逃,躲进十万大山。 此人没什么修为,是炎狼军的智囊。 云缺追着对方跃出窗外。 云缺稳稳落地,忽疾则摔得不轻,一条腿直接断了。 忽疾没有血蛮的战力,尽管被大雾里的气息强化,他本身并不强悍。 云缺将长刀架在忽疾脖子上,冷声道: “心情不错嘛,来了八山城还想喝顿酒,说,血蛮因何异变。” 忽疾眼里布满血丝,与其他血蛮的麻木不同,他的眼神还有些许灵动。 “吼!吼!!”忽疾发出野兽般的吼声。 扑哧一刀。 忽疾肋下多出个血洞。 “少学狗叫,不会说人话,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云缺冷声道。 “是、是黑袍!”忽疾痛苦的吼道。 “黑袍?是人是鬼。”云缺又捅了一刀,问道。 “不知道!他们穿着黑袍,在深山里随着大雾出现,血蛮全被他们控制住,逐渐异变!”忽疾五官扭曲的道出实情。 “你确定是黑袍,而不是紫袍?”云缺捅了第三刀,问道。 “黑的!绝对是黑袍子!没有紫袍,我又不瞎肯定没看错!”忽疾疼得满头大汗。 “你为什么没有异变。”云缺道。 “我、我没有修为,也没有血蛮的气血,所以才能保留神智,其他蛮族全成了怪物,他们还认得我,但说不出话,我只能号令十几个,再多的控制不了。”忽疾道。 “黑袍人给你们下达了什么命令,为何要进攻八山城。”云缺捅出第四刀。 “没有命令!黑袍人不说话,我不知道血蛮为何攻打八山城,我本想趁机躲起来找机会逃走,结果被你抓住,其他消息我真的不知道了!”忽疾嘴角挂血,虚弱的道。 “乌连在何处。”云缺问道。 乌连是上次血蛮奇袭八山城的首领,号称朱邪部第一猛士,有五品修为,此人若是异变,战力将变得极为恐怖。 “在大军后面压阵!乌连变成了呆傻模样,没了心智,被黑袍人控制了!”忽疾道。 “总共有多少个黑袍人。”云缺捅出第五刀。 “不清楚,我只看到十来个而已,或许还有更多,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你别捅了,送我个痛快!”忽疾此时已经奄奄一息。 “好。” 云缺手起刀落,忽疾人头落地。 杀掉忽疾,云缺始终眉头紧锁。 异变的乌连是一个威胁,但更危险的,是那些神秘的黑袍人。 难道是巫族? 云缺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在十万大山里出没,又能以怪雾控制住近万血蛮,使其全部异变,这种诡异的手段也就巫族才能动用。 八山城里的大雾,变得更浓了。 一些黑影从远处急掠而来,冲出雾气,为首的正是阿狼。 暗卫到了。 云缺吩咐道: “你们搜寻城内,将城里的血蛮处理干净。” 阿狼躬身领命,带着暗卫开始行动。 五百暗卫,足以清理掉城内血蛮。 云缺返回城墙。 炮声已经停息,云缺以为炮弹被耗尽,结果不是。 有人下令停止开炮。 下令的不是白厌,而是阜南王。 牧辰站在城头,望向城外,一双清冷的眸子波澜无惊,仿佛能看透遮天的大雾。 阜南王到了,云缺终于放心下来,将忽疾口中得到的消息,如实告知了老丈人。 “我觉得黑袍人有可能是巫族。”云缺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战场之上不分种族,只认刀剑。”阜南王下令道:“开城门,出战。” 城内,牧忍率领的五千铁浮屠整装待命。 铁浮屠的战力无需质疑,对上炎狼军也不落下风,即便血蛮异变,战力倍增,但失去了炎狼的血蛮,战力远不如前,铁浮屠仍有优势。 闫罗此时也赶回城墙。 听到阜南王下令开城门,闫罗担忧道: “城外大雾弥漫,视线不足丈许,如此环境对骑兵不利,一旦遇到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白厌道: “王爷用兵如神,铁浮屠在草原所向披靡,但八山城附近山岳颇多,地势并不平坦,加之视线不佳,必定影响铁浮屠的战力。” 白厌的劝说是一番好意,云缺也觉得现在出兵有点太早。 怎么也得等血蛮攻上来的时候再出兵,一鼓作气将血蛮大军重创。 现在出城,连敌人都看不到。 阜南王在城头负手而立,只是淡淡的道了句无妨,并没解释什么。 嘎吱吱,城门开启。 牧忍低吼一声,第一个冲出城外。 五千铁浮屠犹如钢铁洪流般随在其后。 这时阜南王动了。 右手袍袖挥动,朝着面前的虚空砸出一拳。 嘭!!! 拳力震荡空气发出的闷响,犹如战鼓一般。 云缺眼睁睁看着阜南王在虚空中砸出了一道拳印! 那拳印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扩大开来,其上蕴含的拳力无比惊人。 随后阜南王砸出了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 嘭!嘭!嘭!!! 战鼓般的四拳过后,城头上呈现出四个重叠的拳影,由小至大,齐齐扩散开来。 呼啸的拳风忽然炸起! 四重拳影,打出一片恐怖的飓风! 这股飓风比龙卷还要可怕,炸裂的同时,吹开了大雾。 城外的景物,随着狂风吹过而显现开来。 在城门远处,站立着无数血蛮! 铁浮屠的冲锋好似一股狂风,卷起了大雾的同时,也将血蛮大军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殊死恶战,在毫无征兆中开始。 看到铁浮屠冲击血蛮的壮观景象,城头上的众人无不倒吸冷气。 白厌佩服着阜南王的用兵之道,闫罗佩服着阜南王的料事如神,云缺则佩服着阜南的一拳之威。 四品巅峰的破军境强者,居然一拳能轰出数百丈的拳风! 这种精湛的拳力运转,四品之下的武夫根本做不到。 看似简单的四拳,不仅要叠加拳力,还要控制拳力所产生的狂风范围。 如果拳风朝着四面八方溢出,能吹开城外的大雾不假,但绝对达不到数百丈的距离。 而阜南王的拳风,几乎是一条直线。 拳风的走向从城头开始,到城下的地面,高出城墙的雾气几乎丝毫未动,仍旧浓郁。 若将大雾换成大雪的话,那就更加直观,相当于阜南王四拳打出了一个长达数百丈的平行雪洞! 云缺羡慕不已。 四品破军对力量的掌握,已经到了极致,一拳破千军,名副其实。 白厌在城头紧紧捏着双拳,目光中充满炙热。 第365章 灭世之音 乌连身为朱邪部第一勇士,本身拥有着五品金身境修为,加上他是血蛮,气血爆发之下战力可以倍增。 此刻的乌连与之前截然不同。 一张大脸毫无血色,面色铁青,眼瞳发红,脖子与手背处能看到凸起的血管,浑身散发着一种阴寒之气。 铁浮屠的战马均有重甲,堪称刀枪不入。 牧忍是阜南王世子,他的坐骑比其他铁浮屠的战马都要好,有妖族血脉,战马本身既有七阶妖物的程度。 如此宝马,却被乌连一拳给硬生生击碎! 当马匹尸体砸在城墙的那一刻,云缺瞬间判断出这一拳的力道。 远超五品! 乌连的一拳之力,几乎达到了四品破军境的威能! 城头上响起阵阵惊呼。 白厌与闫罗李玄驹等人对乌连的战力无比惊讶。 面对如此强敌,只有六品境界的牧忍绝无胜算! 城下,牧忍弃马后刚刚站稳,乌连已然冲到近前,铁锤般的拳头猛然砸落。 牧忍痛失宝马,怒意大起,以全力斩出重刀。 咔!!! 重刀斩在铁拳上,非但没能破开拳头,反而刀身被拳劲折为两半。 手持断刀的牧忍整个人倒飞出去,跌出十几丈,双臂几乎失去感觉。 乌连大步而行,冲向牧忍。 看架势,这位朱邪部第一勇士要把世子生撕了才肯罢休。 一旁的铁浮屠纷纷围攻而来,保护世子殿下,却没什么用处,被乌连三拳两脚打飞一片。 片刻之间,乌连到了牧忍近前,低吼着再次轰出一拳。 这一拳打出的同时,空气被震出一层层波纹,可见拳力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 城下的交锋,发生得太快,城头上的众人刚回过神儿来,乌连的重拳已经朝着牧忍的脑袋砸去。 闫罗与李玄驹来不及施法,白厌正要弯弓搭箭。 这时阜南王动了。 没有冲向城外,而是一脚踢向垛口,踢出一片砖石。 随后阜南王一拳轰出,砸在一块比较完整的青砖上。 云缺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阜南王奇怪的举动。 如果是云缺自己砸青砖,肯定能一拳砸碎,可是碎裂的砖头能有什么用? 根本救不了人! 很快云缺瞪大了眼睛,阜南王的拳头结结实实轰在青砖上,但砖石仍旧完好无损,在空中犹如一道利箭般呼啸而出! 这块青砖,不偏不倚撞在乌连拳头上,发出一声闷响。 青砖碎裂成齑粉。 乌连的拳力被完全化解,整个人被青砖上的力道震得倒退两步。 阜南王脚踩城头,直接飞掠而出,在半空如履平地,很快到了乌连面前,二话不说,挥拳而上。 乌连嘶吼着反击,两人恶战在一处。 阜南王亲自出手,云缺毫不意外,毕竟乌连要打杀牧忍,阜南王哪能不闻不问。 自己儿子被欺负,当爹的自然要出头。 白厌收起长弓,羡慕道: “破军强者的力量运转已经炉火纯青,一块青砖承载万钧之力而不碎裂,如此手段,身为五品简直不敢想象。” 闫罗道: “四品强者确实可怕,身边所有物品都能当做武器,一块石头,一把沙子,乃至一片落叶均可杀人,防不胜防,面对如此对手,我们道家修士很难占到便宜。” 白厌赞同道: “破军武者的力道运用,弥补了武夫只能近身作战的最大缺陷,战力提升到极致。” 白厌随即下令禁军出城,协助铁浮屠击杀血蛮。 有阜南王亲自出手,此战大局已定。 阜南王一出手,立刻压制住乌连,打得乌连节节败退。 尽管有血蛮之力与怪雾气息加持,乌连本身仍是五品而已,对上阜南王这种四品巅峰强者,基本没有胜算。 落败,只是时间而已。 云缺看着城外恶战,心中暗暗感慨。 四品破军的战力实在恐怖。 云缺与凉北川交手过两次,每次都是凉北川狼狈而逃,但有前提。 第一次是幽人妖化,爆发出四品战力,第二次是阜南王在场,亲自出手压制。 如果没有幽人与阜南王,云缺除非不计代价妖化,否则绝不是破军武夫的对手。 即便完全妖化,想要击杀破军也很难,毕竟破军强者的本体淬炼到一种强大的地步,想要击杀难如登天。 云缺现在对五品金身已经不期待了,开始向往着破军境。 看出老丈人稳赢,云缺询问道: “刚才那块青砖,是不是类似隔山打牛。” 白厌道:“差不多,通过控制力量令其聚而不散,达到隔山打牛,牛死而山不崩的效果。” 云缺道:“换成一团棉花呢,能不能承载万钧之力?” 白厌道:“棉花太轻,寻常四品未必做得到,不过四品巅峰强者有可能做到。” 云缺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道: “既然棉花能承载万钧之力,银票也行吧。” 白厌愣了下,道:“银票……好像没人试过,或许可以。” 云缺点了点头,用右拳砸了下银票,道: “我提前砸进万钧之力,再把银票拍给白将军,效果一定不错。” 说着云缺将银票轻飘飘拍在白厌身上。 白厌僵住一瞬,浑身没来由的颤抖了一下,张了张嘴,有些话实在不好说出口。 你这招数,肯定有奇效不假,但有一点。 太不是人了吧! 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招数? 拿别人银票,多说手短,拿你银票,那是命短。 云缺收起银票,笑容古怪的嘀咕道: “到了四品,银票,灵符,灵丹,灵草,请帖,圣旨,便签,都能成为武器,真好,到时候就不用动武了,有敌人就文斗。” 李玄驹在旁边听得奇怪,问道: “四品破军,与人文斗?优势全无啊,你怎么赢?” 云缺解释道: “文斗就是互喷嘛,我的口水有万钧之力,别人喷我一脸,过后我洗把脸就行,我喷别人一脸,他脸都没了,我稳赢啊。” 听完后,白厌,闫罗,李玄驹齐刷刷打了个寒颤。 都在心里翻出个小本子,记好一行字: 等云缺到了四品,他给的东西不能要,他张口立刻跑远点…… 不大会儿的工夫,乌连已经被阜南王打得口喷鲜血,只剩招架之力,连还手的力量都没了,脚下不断陷入地面,硬生生被阜南王砸进地底。 云缺看得憧憬不已,道: “四品巅峰都如此可怕,三品武夫岂不是更加恐怖。” 白厌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的道: “一己之力破千军,大道朝天任我行,这句话用来形容四品破军最为恰当,也足够霸气,而三品的描绘则简单得多,只有四个字,返璞归真。” “所有修炼体系均有上中下三个大阶段的区分,世上能达到上三品的修士,少之又少,无一不是天赋异禀之人,武夫三品为归真境,此境界最大的改变是驾驭天地之力,换句话说,可以压制天地气息,控制附近的五行之力。” “这种能力,是武夫真正的蜕变,其他任何派系修行者,一旦进入归真境武夫的气息范围,将被彻底隔绝开来,无法感知天地灵气,难以施展法术,犹如进了牢笼的猎物,只能被武夫击杀。” “归真境武者,是同阶修行者最为忌惮的存在,也是所有派系当中最难达到的三品境界。” “低阶武者数量繁多,人数远超其他派系,但是境界越高的越罕见,可想而知,武夫这条路有多艰难。” 白厌的语气充满感慨。 旁边的闫罗与李玄驹听罢纷纷点头。 确实如此。 高阶武夫的数量,远远没有其他派系的数量多。 武者在低阶的时候其实修炼不难,只要有充足的修炼资源即可,可一旦超过四品,资源只是其中的一个条件,还需要极高的天赋才行。 云缺虽然憧憬着四品破军,但对三品归真并不期待。 因为太遥远。 自己现在只有六品宗师修为,三品那等高度,还是期待老丈人吧。 最好阜南王一口气冲进一品,甚至超品,到时候云缺也不用修炼了,顶着阜南王女婿的名头,走到哪都无敌。 别人望子成龙,云缺是望老丈人成龙。 牧忍被两名铁浮屠搀扶上城头,满头大汗,看样子伤得不轻。 “兄长伤势如何,要不要紧?”云缺关切的道,伸手还捏了捏牧忍的伤处。 “疼!”牧忍瞪着眼睛吼道。 “疼就忍着点,等回到天祈城让花不谢帮忙疗伤,看她心不心疼,她要是心疼,你们俩的好事就成一半了。”云缺道。 牧忍想了想,咬牙切齿道:“好主意!” 搀扶世子的两名铁浮屠一脸佩服,心说平天王就是了不起,不仅能出馊主意,还能硬生生把世子殿下说话只说一个字的毛病给改喽。 连阜南王都没这份能耐。 城外的战斗接近尾声。 有禁军配合铁浮屠,血蛮大部分被斩杀。 首领乌连也被阜南王砸得半死不活,还剩一口气吊着,整个人陷入地底,只剩下个脑袋在外面,奄奄一息。 别看云缺在说笑,但始终观察着城外。 被阜南王轰开的大雾,渐渐回落,除了血蛮之外,没有任何黑袍人的身影。 巫族,究竟藏身何处? 云缺心头始终存疑。 忽然一声轻响,在云缺身边出现。 旁边的垛口上有一粒小石子,此时掉落在云缺脚下。 碎石落地,很平常的情况。 数千铁浮屠均有战马,冲锋之下,地面会随之颤动,城墙上的沙石滚落,不算意外。 但云缺突然一皱眉。 脚下确实有震动的感觉,但不是铁浮屠。 因为此时的铁浮屠已经停止了冲锋,仅剩的血蛮分散在四周,无需战马冲杀。 不是铁浮屠造成的震动! 云缺立刻得出判断。 轰…… 地面再次出现震荡,城墙上的众人感知得一清二楚。 云缺神色一变,望向远处,眼前只有大雾弥漫,看不出大雾深处究竟有什么东西在接近。 轰隆,轰隆,轰隆…… 震动的声音持续不断,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大雾里奔行。 轰鸣的闷响远远传来,犹如天地间立起一口丧钟,敲响了灭世之音。 同一时间。 学宫游子湖内泛起层层波澜,一头庞然大物冲出水面。 腾蛇出水,天灾来临! 第366章 小僧去也 百玉城,老树商行。 商行的东家是个六旬老者,此刻正在骂着家丁。 “这都多少天了,还没搬完,再偷懒你们全都滚蛋!到了八山城看谁能收留你们这群饭桶!” 一名管事苦着脸道: “东家息怒,不是我们偷懒,实在是商行的东西太多了,百玉城里到处是我们商行的产业,客栈里的桌椅要搬,酒楼里的装饰也要搬,东西实在太多,运了三天连一半都没运完。” 商行东家一听,立刻大怒,骂道: “知道东西多,还这么磨磨蹭蹭!那些桌椅装饰都是钱!不搬走被人偷了怎么办,你赔吗!” 管事的不敢吭声,知道东家是个小气鬼,最开始连客栈酒楼都想拆掉,把木头瓦片全都搬走,后来觉得工程浩大,这才罢休。 商行东家骂累了,气呼呼的道: “不能再耽搁了,你去雇点人手帮着搬东西,到北街找,那边便宜,一天给十个铜板,他们都得抢着来。” 管事的苦着脸道: “东家,城里没人了,现在满城就剩我们商行还没搬空,其他人家早到了八山城。” “没人?” 商行东家懊恼道:“这帮穷鬼,家徒四壁,搬家倒是方便了,我呸!到了八山城他们也是一辈子穷命!只要我们老树商行入驻八山城,将来必定一家独大,一群穷鬼,让他们跑得快,等老子吸干他们的血汗钱!” 轰隆,轰隆,轰隆…… 商行东家正骂着呢,忽然听到阵阵闷响,好像城墙坍塌的响动,越来越近。 “怎么回事?到底什么声音!” 商行东家慌了,地面不断的震荡令他心神不宁,急忙吩咐道:“快、快走!桌椅都不要,现在就出发!” 家丁们手忙脚乱的准备出发,随后人们发现拉车的马匹出现古怪。 所有马儿全部趴在地上,浑身颤抖,一动不动,无论怎么甩鞭子,就是不肯动弹一下。 看到马匹的异样,商行东家立刻冒出冷汗。 他觉得大事不妙,急匆匆走出院子,想要出城。 结果还没来到门口,商行东家看到了一只脚。 一只硕大无比,脚趾比他还高的巨大脚掌! 那脚掌完全由石头组成,从天而降,踩在院门处,将院门与院墙直接踩成齑粉,巨大的轰鸣响彻四周。 商行东家傻在原地,浑身颤抖,屎尿齐流,吓得魂不附体。 到处是浓雾,他根本看不出那只脚究竟是什么怪物,只能看到前半个脚掌而已。 脚掌抬了起来,越过了商行,踩在院子后门。 一步而已,横跨一间三进三出的大院子! 轰鸣声远去。 商行东家瘫倒在地,心里一个劲念佛,庆幸着自己逃过一劫。 可是很快,又一只大脚从天而降! 轰隆…… 巨大的石脚落下,又抬起,继续朝前行走。 商行东家不见了。 原地只剩下一滩血泥。 轰鸣声不绝不断,一只又一只巨大无比的石脚从老树商行经过。 最初还有家丁惊恐的哀嚎声,很快便再无声息,整个百玉城逐渐坍塌碎裂,直至化作废墟,天地间只剩下无尽的轰鸣。 …… 乌鸡镇。 小镇上空无一人,所有百姓早已搬迁到八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