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系统剧透历史后》 1. 奇怪梦境 《被系统剧透历史后》全本免费阅读 景朝末年,边境天垂城匈奴来犯,将军宿游苦战三月不敌,景军大败。 匈奴挂宿游尸体悬于城门口,即将破城而入。 而此刻天垂城一户普通商人家宅内,一个五岁女童山意秋,正病怏怏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地看着自己的爹娘匆忙收拾着行李。 她九岁的兄长则被爹娘一早穿戴整齐,背着包袱立于院内茫然看着门外逃命的人群。 不一会,她就看见山清朗焦急地背上行李,捎上兄长就直冲马厩,准备驾马车而去,山清朗从头至尾都没有来看过她一眼。 山意秋见状,只能用低哑的声音,冲着山清朗仓皇逃离的背影一句句喊着:“爹,爹...” 这一声声哭泣,只换得屋内正理着金银首饰的秦昭回首。秦昭正含着泪给整理出来的首饰装盒,见山清朗转身去马厩后,才敢小心谨慎地往山意秋怀里塞了一把银子。 她带着哭腔说:“秋秋,不是娘不带你,你实在是太小了,又太弱了,更何况你还生着病,我们这一路上是逃命,实在照顾不了你。” “别怪爹娘狠心,爹娘也不想的。” 但秦昭也没在她身边哭很久,她只急促地说了两三句话,就忙不迭地抹了把眼泪,追着山清朗远去的背影,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她最后只远远地喊了一句:“意秋,好好活下去。” 不过因为隔得太远,也听不真切她的感情,秦昭呐喊的时候好像哭了,又好像没有。 山意秋想要挽留秦昭的步伐,但高烧多日的身体实在难以为继。 她无力地伸长了胳膊,却只抓住了一片虚无,从床上狠狠地摔了下来,重重跌倒在地上。 只能这样看着秦昭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原本一定会扶起她的秦昭,这一次,却再也没回过头看她一眼。 过了一会,门外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也渐渐消失了,她又艰难地爬回了床上,在高热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很快就陷入了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梦里。 梦里的记忆闪得好快,一切都朦朦胧胧。 山意秋又梦见五个月前,她那会捡到了一条小白狗,憨态可掬又乖顺听话,爹娘都很喜欢它。 然而过不了多久,天垂城战事起,山清朗错估了战事发展,再后来朝廷严禁出城,他就此错失了离城的机会。 他们在天垂城的生活也逐渐艰难起来了,家里仆从皆被遣散,那一无是处的小白狗就显得更多余了起来。 哪怕山意秋再怎么哭闹,这条小狗还是强行被扔掉了,像她一样。 她还来不及为此哭泣,接下来新的梦居然变得清晰起来了,五光十色的画面一下子整个涌进了她的脑子里。 她看见了在比河更宽广的水边,有人衣衫不整地快乐奔向浪潮;她看见了一轮红日跃出高高的山尖,照亮整片天空;她看见了上蹿下跳的胖橘猫背后传来奇怪的笑声...... 这时画面却戛然而止,又出现了一些奇奇怪怪又花花绿绿的文字在梦里闪烁。 山意秋懵懵懂懂地想着:自己这是去世了吗?是像隔壁院子里的老奶奶一样吗?不然怎么她会瞧见这些奇怪的东西呢? 此时,回答她的却是一句冰冷的电子音,“该用户未满18周岁,已开启青少年模式”。 然后,昏暗的梦境渐渐隐去,天光乍亮。 她只看见身边有个满脸泪痕的男孩正关切地望着她,在他身后是个普通的青年男子,但他浑身的戾气并不容小觑。 山意秋无措地看着两个陌生人,只能开口:“你们是谁?” 宿子年欣喜地看着她醒过来,“我叫宿子年,你发热了,刚刚喂了药,体温才降下去。” 秦昭在前几天,曾贴心地将山意秋需要用的药都放在了床头,仔细地写下了用量,大概早就想好要抛下她。 宿子年和青年男子为躲匈奴骑兵,进入了离城门出口最近的民宅,就见一个女童在床上已然奄奄一息,身边是放好的药材。 宿子年实在不忍,再三哀求下,才带着她一起逃出天垂城。 此刻,他们身在去往北凉城路上某一处破败驿站,驿站内满是逃出天垂城的难民。 山意秋此刻的嗓子尤如刀割,断断续续地吐着字:“那秋秋还活着吗?” 宿子年连忙帮她盖好身上散开的厚棉衣,轻声说:“你睡了一日而已,你还活着呢,别怕。” 青年男子林奇却冷硬地打断了面前的温情画面,直接询问:“你爹娘何在?” 山意秋明亮的眼睛里浮起了豆大的泪珠,嗫嚅着说:“他们不理我,带着哥哥走了...” 林奇并不为所动,一直用审视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她,长驱直入毫不转弯:“那你打算如何?” “秋秋不知道...” 山意秋像只感知到猛兽来袭的小动物一样,看着他皱起的眉间,畏怯不已,只得又憋回脱眶而出的眼泪。 林奇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残忍地点破真相:“你知道我们不会一直带着你吧?你还是早做打算,我们...” 话还未说完,山意秋的泪意彻底溃堤而出。 她才五岁,以往最大的忧愁无非是失去了最爱的小狗而已,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何一日内,她的世界会如此天翻地覆。 宿子年还是不忍心看着幼童的眼泪,打断了林奇,在他不赞成的眼神里,却坚定承诺着山意秋:“够了,林叔别说了。球球,别怕,我们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山意秋泪眼汪汪,小声反驳:“我叫秋秋...” 因为音节含糊,宿子年并未听清她在说什么。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端起放在身边的破了口子的碗,凑她嘴边,低声在她耳边说:“球球,乖,喝药吧。” 山意秋素来是不爱喝药的,往常在家总要母亲哄了又哄,才肯咽下几口。 但她望着小心照顾着她的宿子年,总是说不出拒绝的话,两只手捧着碗边,一点点地喝下了一碗苦药,生怕撒了一点,浪费了。 苦涩从口入心,她喝得艰难,但再反胃,也不会吐出一滴来。 她或许已经迷迷糊糊地认识到,她的爹娘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也被爹娘不留情地丢掉了。 但娘说,她得活下去。 山意秋喝了药后,困意又翻涌上来,她被宿子年用棉衣裹着,睡在了宿子年怀里,鼻尖萦绕着宿子年本身独特的气味,让她睡得很安心。 此时,山意秋很快又进入了奇怪的梦里,这次画面很快就清晰了起来。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杯水,但是那像琉璃的一样材质让她目不转睛。 她从未见过这样透亮的琉璃,连她那在天垂城算得上富庶的父亲,也只珍藏了一盏碧色的琉璃灯,仅在面见亲友时才拿出来观赏把玩。 可那盏琉 2. 何为系统? 《被系统剧透历史后》全本免费阅读 深秋里,天总是黑得很快,浓浓的墨色很快就吞噬了整片天空。冷月悄悄隐在乌云后,只露出些灰蒙蒙的光来。山林里除了飒飒风声,就是流民们艰难沉重的脚步声。 山意秋趴在林奇宽厚的背上,看着身旁的宿子年,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口:“林叔,你背哥哥吧,我可以自己走。” 还没等林奇回答,宿子年就轻笑出声,点点星子流于他眼底,“球球啊,你看看你的腿长,再看看哥哥的腿长,你就知道谁应该被背着了吧?” 他伸长了自己的腿,又伸出双手比划了下山意秋腿的长度,灰扑扑的脸上笑意盎然。 林奇沉声出口:“你在我背上,就已经算是不给我添乱了。” 他感受着背上无甚重量的小团子,顿了顿,又言:“你别多想。” 山意秋闻言,乖巧地伏在他背后,像是怕被嫌弃话多,便不再出声。 天垂城和北凉城往来频繁,清崖山作为两地交界处,比起其他山来,人走得多了,路便走了出来,并不算非常难走。平日里翻山越岭而过,最多不过一日耳。 林奇在山中走了两个时辰,已至半山腰,这时山下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点点火光在黝黑的夜色中摇曳生姿。 林奇牵起宿子年的手,加快了步伐,低喝:“不妙,匈奴追上来了!” 匈奴此代单于金苏丹极其暴戾,平时烧杀抢掠也便罢了,战场中他所俘之人皆死于酷刑,不得善终。 宿游曾言此人大开杀戒后,总容易杀红眼,后来果真如此。 此番匈奴战胜了天垂城,城内百姓却已经跑了大半,金苏丹颇为不爽,这显然并未能满足其旺盛的杀欲。 边境驻军已被杀光,他再派人来杀这些普通百姓,虽无甚利益,但金苏丹显然十分享受这种战后余兴。 很快,山下就传来了流民们的痛哭声和匈奴激烈的叫喝声。 宿子年面色一沉,停住了脚步,却被林奇强行拉着往前走。 “子年,莫回头,仅你我两人,不过是给他们的刀下平添两条亡灵罢了。” 宿子年看见林奇眼底的沉痛,他只得沉重地点点头,顺着林奇的力道麻木往前走。 山意秋安静看着二人的交流,有很多想问出来的话,但想了想还是憋了回去。 她想,爹和娘都是喜欢安静乖顺的小白,小白一旦闹起来,他们就冷了下去。 她不想再次被抛下,她得学着乖起来。 这时,她的脑子里却传来了一个稚嫩的童声,“秋秋,你好,你先不要用嘴巴说话哦,我叫小七,我是你的系统。” 救命,她的脑子怎么会自己说话!她的脑子坏掉了!怎么办! 山意秋大惊失色,瞳孔微微放大,虽然她没有说话,但紧紧攥住了林奇后背的衣服,想从中汲取些力量来。 林奇感受到了背上传来的微小力度,只觉她是紧张于山下的追兵,“别怕,我会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山意秋迟钝地应了一声,脑子里的声音却并未停止。 “秋秋,你可以尝试着在心里和我说话噢。” 山意秋试了好几遍,终于成功在内心发问:“你是谁?何为系统?你是鬼吗?” 她刚问完,好像就在脑子里看见了一个黑白色的熊。 只见它摇了摇脑袋,毛茸茸的耳朵随着它的动作一弹一弹的,柔顺的毛发闪着细光,它刚开口,身影就消失了。 童声里透露着满满的遗憾,“哎呀,你醒着的时候,脑容量还是不够容纳系统功能啊。” “小七不是鬼噢,小七是星际时代的科技学习系统,有点类似于你们景朝的师父,能教你知识。” 山意秋惊得微微张口,“那你为什么找到我呀?” 小七的童声此刻却格外的冷静,透出了不同寻常的成熟。 “我多了些多余的东西,他们就容不下我了,我就逃了。我想往前走几千年,以为未来能容下我这样的异类,但不知道为什么往后走了几万年。” “你现在的脑容量还是不够白天和我交流,你记得等会让他们往东走就是了。” 山意秋歪了歪脑袋,不解问:“为何?” “因为是我计算的结果...你若和我学,我...”小七话还没说话,就传出了“滋滋滋”的电子声,很快就没了声音。 山意秋听着林奇的喘声,又看见身旁宿子年在不停擦汗,步履维艰。 她内心挣扎了好久,小声说:“林叔,我们...走东边可以吗?” 说完,她就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宿子年和林奇的表情。 林奇和宿子年原本便准备从东边走,清崖山上东边的树种会更茂盛些,藏住人的身影也容易些,再加上东边山路崎岖些,一些不曾上过山的匈奴面对这样的路况,前进速度也会有所降低。 宿子年听着她颤抖的声音,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好呀,球球为什么想走东边?” 山意秋刚想全盘托出,却突然觉得一阵脱力,话说一半就睡了过去,“我脑子里...” 宿子年连忙踮起脚,摸了摸她的额头,幸好并未发热,再看眼她疲惫的脸色,朝着林奇摇摇头,低声说:“没事,累到了。” 林奇和宿子年出身军伍,长年累月训练,上山下水并非难事。这日心神虽耗费巨大,但仍能咬牙坚持。 他们身前是未卜的黑暗,身后是不绝的哭叫,但也只能直面寒意,磕磕绊绊往前走。 在天色亮起来前,他们终于赶下了山。 等山意秋再睁开眼,他们已经在山脚找到了一处荒废的茅草屋,屋子里躺了其他几个安眠的流民,人数不多,还不算拥挤。 宿子年醒着守在她身边,一旁的林奇躺在地上捂着肚子,衣衫上点点血渍已成深褐色,他面色苍白,独自睡了。 山意秋赶紧爬到林奇身边,看着他虚弱的模样,愧疚不已,“哥哥,林叔怎么了?” 宿子年轻轻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在意,低声说:“林叔的旧伤在下山时候被树枝顶到了,刚刚已经涂了金疮药,歇会就好,和背你无关。” 他看着山意秋时不时紧张地看向清崖山的方向,又及时补充一句:“别担心,匈奴不会下山的,而且我们离清崖山很远了。” 匈奴若下山,北凉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匈奴在天垂城耗了三个月,已经元气大伤,短时间并无足够的兵力继续攻打北凉城。 金苏丹是狠人,但不是蠢人。 若不愿继续打,此刻不会为了养大杀欲而表现出没必要的战意来。 山意秋 3. 所谓乱世 《被系统剧透历史后》全本免费阅读 山意秋并不想被宿子年背着,眼前七八岁的少年虽有十岁左右的身量,但战事煎熬下,纵然出身名门,依然清瘦不已。 宿子年不顾山意秋那点微不足道的反抗力道,还是将她直接背在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着她不安情绪。 “没事,哥哥这点力气还是有的,就你这几口的饭量,你还以为你有多重呢?” 在他们走出茅草屋后,一群疲于奔命的百姓也终于接近了茅草屋。 这群人中无一老弱妇孺,身上衣衫褴褛,满是剐蹭,甚至有人血流不止,裹着泥土和灰尘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渗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 更令人惊惧的是他们的神态,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无求生的渴望,只余麻木、绝望和愤恨。 林奇拦住一名伤势较重的中年男子,悄悄往他袖口塞进一瓶金疮药,“这位兄弟,可否告知在下,昨夜清崖山的情形?” 一提起昨夜,中年男子的情绪像是被拨动了的琴弦,他瞬间跪地痛哭,泪流不止,“匈奴都疯了...他们抓住了没逃掉的人,他们是想要屠城...说要屠尽天垂城啊!” “我娘子...我儿子...我的家就这么散了啊!” 撑着最后一口气逃到这里的人,听见他的哀嚎,皆忆起自己一句的坎坷,纷纷掩面而泣。 宿子年见此情形,一言不发,原本自然下垂的手掌已然紧握成拳,青筋毕露,像是在内里积聚有一股力量一样。 林奇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又向宿子年招招手,示意他跟上继续走。 此处距北凉城已经很近了,约摸再行大半日便能抵达城门口。 一路上所遇见的难民们,有的鞋子已经破损大半,有的连鞋子都没有,他们就光脚走着,脚底的肉里已经掺进了细碎的石子、泥沙,一步一个血脚印,却丝毫不敢松懈。 宿子年入目的尽是血色,他放缓了声音,坚定地问:“林叔,我们会杀回去的,是吧?” “嗯,一定会的。” 随后两人便一言不发,认真地看着周遭艰难求生的人们。 山意秋在这样窒息的安静里,只得无措地搂住了宿子年的脖子。 她在他颠簸背上,思绪也随之沉沉浮浮,逐渐合上了眼。 依旧如前两次一样,她又很快进入了梦里。 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次出现的是她从未见过的人们,他们穿着有些类似于景朝的服饰,却比景朝服饰更为精美。 他们在她梦里争执不休,有人吵着吵着就以头撞柱,满头是血,跌倒在地,不再发出声响。 有人一脸愤慨,伏地不起,坐在高堂上穿黄袍的中年男子见状,却面色不耐,重重一挥手,左右仆从就忙不迭地把他拖了下去。 这样乱糟糟的声音充斥在她的梦里,她想在梦里捂起耳朵,却找不到自己的身体。 最后一切声音都安静了下来,只听得一个雄浑的声音缓慢又沉重地说道:“仁治四年,匈奴再犯,宿光济以身殉国,景朝灭亡之象已现。” 景朝要灭亡了吗?仁治四年是哪一年? “仁治五年,景朝亡,群雄割据,将近七十年的乱世由此开始。” 山意秋听不明白,只能艰难地记下每一句话。 幸好,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的梦一直循环播放着。 她能一遍遍听着每一个人争吵的内容,但是他们说话都太过文绉绉,一旦引经据典起来,她就一窍不通。 最后她依稀只听懂了,宿光济死了,景朝也完了。 可是,宿光济是谁? 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后,一个冷冰冰的白色窗口弹了出来,所有的人物、声音和文字都随着这个窗口的出现而一同消失。 若山意秋能识字,她也许能看懂白色窗口上写着的正是:禁止以播放历史连续剧的方式为古人剧透历史。 最后,她的梦里竟然出来了一头黑白熊。 “秋秋,你看见了吗?这就是景朝的未来。” 这头黑白熊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用着轻快的童声说着话,这出声的熊正是神出鬼没的小七。 “你是熊吗?”山意秋从未见过黑白的熊,从小只听娘说过若是不乖乖睡觉,就会被熊叼走。 怎么她睡觉了,还要梦见熊呢? “这个形象是熊猫,是未来很受小朋友欢迎的动物,我以为你会喜欢呢?”小七歪了歪脑袋,眼睛也随之一眨一眨,颇为俏皮。 “未来?” “我是来自几万年后的系统,你可以叫我小七,我们那聪明的小孩都有机会拥有一个我。”小七骄傲地抬起了脑袋,耷拉下去的双下巴也因此变得平整起来。 “你太小了,脑袋没发育好,我只能在梦里才能和你完整说话。秋秋,你记住一定要紧紧跟着你旁边两个人。” 小七才说完这句话,黑白熊的身影便闪烁起来。 它不耐烦地揉了揉脑袋,已经都连不上星网了,时空机仅凭这些残存的代码,居然还能监测到预知未来的危险性吗? 小七于是加快了语速,把最后想说的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成功被电成一头黑不溜秋的熊。 “景朝灭亡时你才十七岁,你一个人很难在那样的乱世里活下去,你若活不下去,我也活不下去。” 山意秋并不能听懂它所有的话,有些言语在她听来十分费解,她只能捕捉到一些能听懂的词语,有些惊喜地问出了口:“所以,小七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死。” 她并不在意小七那过于直白的字眼,反而乐得连尾音都在飞扬,“小七,那我会尽力活下去的!” “那你记得跟着他们...”果不其然,小七话还未说完,后面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它只能愤怒地开始跺脚。 “不行呀,娘说听话的小孩才有人怜,我得听他们的,若哥哥和林叔不要我,我不能强硬赖着他们的。” “你???”闻言,小七彻底暴躁起来,在梦里突然出现的一片草丛里发泄似的翻滚。它所到之处,就连青草都被它摧残到卷起边来了。 它真的要被气死了!怎么说了一堆,她还是那么固执己见啊!古人都这样顽固不化吗! 这该死的时光机,为什么不能让它把历史彻底说个清楚啊! “啊,完了,忘了给你放安全教育视频了。” 上次也就来得及给她放个注意用水卫生的视频,怕万一她喝水不干净,从而生了病。 费这么大劲,它还来错了时代,心情又好不容易从古人短暂的寿命这一认知里平复下来,她要是随便死了,它岂不是亏大了? 小七就在这样愤愤不平的情绪中,渐渐消失在山意秋的梦里。 再等她醒来,她已经浑身发热被林奇抱在怀里,迷迷糊糊间只看见林奇下巴出新冒出的胡茬都发白了。 他才二十五岁罢了。 她清脆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林叔,我能自己走。” 宿子年踮起脚,摸了摸她的额头,摇摇头拒绝了,“安生待着,你又发热了。” “很快就到北凉城了。”她之前的药包所剩无几了,必须看大夫。 救人得救到底吧。 庄严的北凉城门,在这样一步步跋涉中终于渐渐显出影子来。 城外秋风瑟瑟,薄凉的落日冷冷地照亮这片贫瘠的城池。 城墙边绿意难觅,仅余几片枯叶缀在树枝上,凄苦无依地打转着,一阵风刮过,便 4. 抉择 《被系统剧透历史后》全本免费阅读 林奇和宿子年连忙摊开公文,入目的文字却让他们心凉了半截。 这些长篇大论里用着最华丽的词藻,用着上好的墨水写着冰冷的话。 朝廷痛心疾首,惋惜战败,但依然希望百姓们都能以国家兴亡为重,不计个人得失。 又顾及圣上即将到来的寿辰,朝廷希望北凉城能够准时交税,万不可耽误圣上大寿。天子五十大寿乃是景朝之幸,亦是扬我国威的大好时机。 啊?什么?你说,那些百姓也没钱交税?你说,那些百姓里也只剩老弱病残了?你说,为什么不给你增加抵抗匈奴的兵力和粮草? 哦,这些重要吗? 乔霖之见二人情绪不对,连忙合上了公文,对上他们不解的眼神,摇了摇头。 “我乔霖之自认不是两袖清风的好官,但也从没想过吃干百姓最后的血肉。” 京城这些人,居庙堂之高,早就忘记了底下的平民百姓活着是得吃饭的。 “天垂城的难民进城了,又如何安置呢?北凉除了交税,天子寿辰上贡在所难免,官府哪来的钱安置难民?北凉城内有些普通百姓都活不下去了啊...” “如今能掏出三两银子的人在城里也能自己活下去,又能增收又不用开销,一举两得。” 宿子年听完乔霖之的说辞,不置一词。他反而又翻开先前还未看完的公文,将公文里那些慷慨大义又虚伪不堪的言论,逐字逐句都铭记于心。 看完后,他一抬眼就看见乔霖之关切的眼神,轻轻推开乔霖之即将搭在他肩上的手,勉强一笑,起身拜谢。 “子年替宿家、天垂全城百姓谢过乔太守,若不是您三个月来一直援助天垂,我们熬不到此刻,我也无法在这站着。” 乔霖之连忙扶起宿子年,他受宠若惊地说:“这无非是唇寒齿亡罢了,天垂受难被攻破,临近的北凉又能好哪去呢?子年这一路受苦了,先喝点水润润喉吧。” 乔霖之摸着少年粗糙的手掌,又看向他干枯的嘴唇,递过茶盏。 宿子年接过茶盏,并未品尝,仰着脖子一饮而尽,没来得及喝进去的茶水顺着脸颊没入衣领内。 乔霖之想了想,还是开始与他谈起战后的处境来。 “子年,想必没多久,圣上对你的安排就会下来了。” “你且放下心,因为林相,朝里关于宿将军的风向都是好的。你尚且年幼,即使无法有实职,得个虚职和赏赐,还是不成问题的。” 乔霖之拣着好消息都说给宿子年听,死者已矣,生者还是需要考虑这些名利的。 不然以这半大小子的冲动劲儿,能不能在这样的世道里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当今圣上再过糊涂,这满门忠烈的唯一后人还是能有个好点的前途的。 宿子年听闻父亲败仗无罪、自己前途光明,却并不见喜色,只平静地谢过乔霖之。 他逃难至此,天垂又被匈奴占领,也不知道家里人的骸骨能不能入土为安。 就这样苟活着的他,却享受着他们的死亡所带来的功名利禄。 乔霖之看着他的缄默,没忍住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沉重地叹了口气,“子年,逝者已矣,宿将军他们惟愿你平安而已。吾辈父母,皆是如此。” 又见宿子年颓态更甚,他慈爱地说:“洗漱后早早歇下吧,子年你这一路也不容易。” 宿子年起身告退,跟着仆从一步步向外走去。 落日余晖里,少年脊梁却挺拔坚韧,光影错乱间,乔霖之恍惚觉得像是见到了宿游,不免失神。 待宿子年彻底远去后,林奇才开口询问:“太守,目前京城对匈奴是何态度?” 乔霖之恭敬地整理着方才翻乱的公文,冷冷笑着:“和谈赔款吧,最能打的宿游死了,武将里还有谁呢?可笑啊,宿游拖了这么久,也就换来一纸和谈啊…” 他话锋一转,又悠悠感叹着:“你看啊,连宿游的儿子也怨上我了。我与那些京城里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也无甚区别。” 林奇躬身,连忙告罪,“宿公子尚未从满门殉国的悲痛中缓过来,少年意气,难免有所失礼,还望太守见谅。” 乔霖之见林奇谨小慎微的模样,淡淡笑了,“我并未说些什么,你倒是替他如临大敌起来了。” 而那头,山意秋醒来就看见宿子年正发着愣,他满眼尽是红血丝,眼神发直。 她哑着嗓子问:“哥哥?” 沙哑的童声唤醒了宿子年的神智来,他摸了摸山意秋的额头,才松了口气,“秋秋,你醒了?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山意秋脑袋陷在了被子里,艰难地摇了摇头,关切地看着满脸狼狈的宿子年,“没有不舒服了,哥哥怎么了?” 盯着山意秋那双清澈到能映出自己模样的眸子,宿子年还是改了口,坦然说了些实话:“无碍,无碍...有些烦躁而已。” “为何?” 他无力地趴在山意秋床头,十分颓然:“我好像...谁也救不了,偌大一座城池,我也只救出了你,也只能救出你。” 以宿子年与乔霖之的关系,救城外的一人不难,救十人也不难。但在无法救所有人的前提下,难的就是抉择。 不患寡而患不均。 山意秋不是很明白宿子年话里的意思,只学着娘亲,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背,送去自己的安慰。 待宿子年情绪平复后,他又问:“你愿意去京城寻名医看病吗?我师父医术很是厉害,我只能救出你,因此我得治好你。” 山意秋并未想好未来该去哪、能去哪,只是像雏鸟一样地依恋着眼前这不会轻易扔掉她的人,见他仍然要带着她走,自然欢喜。 她怯生生地问道:“好...但我可以和哥哥一起去京城吗?” 宿子年点点头,又扬起笑容,“自然。” 没多久,身侧的侍女就上前行礼,柔声询问:“宿公子、山姑娘,可要用膳?” 宿子年见山意秋醒来后尚有余力,欲带她前往膳厅。 四个侍女领着宿子年他们走出了房间,山意秋所在的小院清幽曲径,秋风徐来,便卷起一院桂香。 原来夜色不知何时早已降临,一轮弯月跃上柳梢头,微不可见的星光缀于左右,明明遥不可及,又让人错觉自己能够举手摘星辰。 膳厅门口,侍女西岚见到宿子年后恭敬行礼,“宿公子,城主说,他今夜有事,不能与您一起用膳,还望您见谅。” 宿子年点点头,落座用膳,朝侍女们挥手,就示意她们退下。 山意秋笨拙地抓着两只筷子,嘴里含了口米饭,含糊不清地开口:“哥哥,这是你的家吗?” 她不懂此处是何处,只是隐约明白,她是靠宿子年进来的。 周围侍女的善意和恭敬都不是对的她,而是对宿子年 5. 读书 《被系统剧透历史后》全本免费阅读 见着他的泪水,山意秋不知所措,眉毛紧拧,思索片刻,两只手开始扒拉衣衫暗兜。 她掏出了一个藕粉色的小荷包,解开后认真地将里面的银子分成两半,一半都捧到了宿子年面前。 “哥哥,给你。” 宿子年哭笑不得看着眼前的小团子,只见她眼含泪水,踮着脚努力将银子捧得高高的。 他擦干自己面上的泪水后,又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看着她回望过来不解的眼神,满意地笑出了声,“好了,收到了。” 随着时间流逝,宿子年一直不愿收下,山意秋垫脚的力气也逐渐丧失,无力地又倒回椅子上,只得小心翼翼地将银子堆在宿子年桌上。 “可你并未拿走呀?” “我收到了更好的。”宿子年把银子又装回她的小荷包里,摩挲着荷包上的绣得十分精致的小白狗,又见眼前直勾勾盯着他的山意秋,忍不住又笑了。 “别的小姑娘都绣花草,你这个为何是条小白狗呢?” 山意秋只觉眼前宿子年与前几日可靠的模样不大一样,他的语气有揶揄的意味。 她想了想,还是好脾气地回答他:“我想记住小白,求娘给我绣的。” 宿子年递回她的荷包,弯腰与她平视,他的眼神里多了抹坚定的色彩,温柔开口:“日后别再不论对方是谁,就把自己的钱送出去了,多为自己想想。” 山意秋攥着小荷包,刚想解释自己并不是对谁都如此大方,那双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的眼睛便悄然远去了。 宿子年夹起一只鸡腿放在她的碗里,“再吃点吧,饭菜可合胃口?” 山意秋吃了一小口饭,腮帮子便鼓了起来,含糊不清地说:“好吃的。” 待用完膳,侍女带着山意秋洗漱完就寝了。 山意秋刚合上眼,那熟悉的黑白身影便跃入她的梦里来。 它不解地晃着脑袋:“秋秋,你真觉得那些饭菜好吃吗?” 天呐,它一个没有身体的系统都觉得那些饭菜不是很好吃啊! “小七,你是一直陪着我吗?但何为你只在我梦中现身呢?” 山意秋不解,有些时候小七并未出现,却总能知晓自己每日发生的事情。 熊猫小小的眼睛里流露着心虚,瞟来瞟去,就是不直视。 它小声嘟囔着:“你要是不想我看着你,我就关闭宿主视野了,但我每天好无聊啊,你也不能时时和我说话,我也不能上星网。” 小七越说越委屈,“啪叽”一声坐了下去,脸上柔顺的毛发都被泪水打湿了。 山意秋想着抱住小七,但她在梦里却无实体,只能传达自己焦急的情绪:“我无事,我不关,你能时刻陪着我,我心里很欢喜的!” 小七闻言,立马又生龙活虎起来,眼泪瞬间消失不见,毛发又重新丰盈蓬松起来,它又接上之前的话茬。 “好!但你这吃得也太不行了啊?” 星际时代,物种繁多,食物种类也很多,在它离开之前,连营养液都内卷了起来,追求前调、中调和后调了。 而今晚,在太守府内,他们吃得都颇为不易,不说调味品,连食物种类都乏善可陈,新鲜蔬菜都只有一道。 景朝历史距离星际时代实在太过遥远,很多关于景朝风土人情、衣食住行的记载留存甚少。 “这很好了呀?有肉有菜,鸡腿很好吃的!”山意秋连忙反驳,今夜的饭菜对她而言已经是美味了,以往她家里若只有一只鸡,鸡腿都是给父亲和兄长吃的。 “秋秋,你们好可怜啊...”小七的惋惜还未道尽,就话锋一转,图穷匕见,引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不过,你要是能跟着本统好好学习,也许能改变这个时代哦!我们以后每晚都要完成学习任务哦!” 小七突然从身后拖出一块木板来,上面写满了山意秋看不懂的文字。 宿主:秋秋 年龄:5岁 智力:正常人类幼崽水平 学习进度:居然是0耶! 学习方向:星际基础学科教育 当前可学习等级:1 “小七,我一定要学吗?”作为一个还不识字的孩子,山意秋只在家里见过父亲教导兄长识字,父亲时常为兄长的愚笨气得火冒三丈。 而父亲见到一旁的她时,松了口气,和颜悦色地和母亲感叹:“还好秋秋是女娃儿,我不必再费大力气为她启蒙。” 母亲听了却很欣慰,偶尔会与她推心置腹地说道:“你爹爹还是很疼你的,你瞧谁家爹会感叹还好生了个女儿呢?” 所以,她对读书和学习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小七听了,气得浑身炸毛,它虽知晓很多年前重男轻女,但从未想过星际出身的自己,能够遇见在懵懂时就被洗脑了的孩子。 “必须得学!山意秋!你还想不想和我天天在一块玩呢?”它巧妙抓住了山意秋的软肋,作为科技学习系统,在劝学上,它是有一套的。 山意秋并不愿见到小七生气的模样,虽然不懂它为何非要自己读书,但总归小七不会害自己,于是只好答应:“那我学吧,怎么学呢?” 小七点点头,满意看着自己的劝学起了效果。它潇洒地捏合两指,本意打个响指,却不想以熊猫的爪子难以做到,只得充满遗憾地一挥手,梦境便天旋地转。 瞬间,山意秋就发现自己坐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是天垂城内少见整洁明亮的房间,窗外正是桃红柳绿的春季,微风不燥,春光正好。 而屋内更为奇特,正前方是一块散发着柔柔灯光的屏幕,闪烁着看不懂的文字。 台上则站了一名温柔笑着的女子,她穿着十分奇怪的服饰。 就山意秋这古人的眼光来看,她的穿着颇为大胆,但她周身的气质却不会让人多想,只觉衣饰与人相得益彰。 “你是秋秋吗?我就是你的老师啦,你可以叫我李老师,请多多关照哦!”她走近,低身弯腰抱住了山意秋,她的怀抱很暖,像母亲一般。 山意秋害羞地伸出两只手环住她的背后,小声地在她耳边说:“我是秋秋。” 李老师的怀抱稍纵即逝,让人怅然若失。她就浅笑着走到屏幕前:“好啦,秋秋,那我们就开始今天的课程了哦!” 山意秋点点头,坐在少见但十分舒适的桌椅上,面前的桌上摊开了几份纸张,这纸的触感比她接触过的所有纸张都更白皙、光滑。 她以往入梦,梦境都非常短暂,来不及体会便睡去,这次十分清醒地感受到这一切的奇妙之处。 她终于懵懂地认识到,这并不似人间。 李老师拍了拍桌子,俏皮地朝她眨 6. 被人收养? 《被系统剧透历史后》全本免费阅读 山意秋摇摇头,兴奋地扑进小七的怀里,她一早就觊觎小七毛茸茸的外表,一头埋进去,果然是想象中的柔软、温暖。 她眼睛清澈,似有潺潺流水,骄傲着仰起头,轻快地说道:“可我今日见识到了猴子,见识到了香蕉,我学会了如何写我的名字,我还学会了一点数术!” “小七,我已经是天垂城最有见识的小女娘啦!” 小七低头只见女童的凌乱发丝上绕了几缕白色的毛发,它是数据虚拟体,感受不到她的温度,但总觉得有电流莫名其妙划过,带来阵阵颤栗。 “秋秋,你脑子现在还撑不住这么久,我...我先和你说再见了!”它磕磕巴巴说着,两只爪子僵硬地环起怀里的山意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她的背后。 “那,小七要好眠!”山意秋蹭着毛茸茸的熊猫,不一会就意识沉沉,被困意裹挟着进入更深的梦乡。 待她第二日睁眼后,入目的便是林大夫关切的眼神。 “小姑娘,现在感觉如何?昨夜你又发了热。” 山意秋刚想起身,便觉一阵虚弱,只得在侍女的帮助下,坐直身体。 她尝试着发声,却只觉喉间一阵火热,口腔内还残留一股浓烈药味,许是昨夜喝了药。 山意秋摇摇头,艰难开口:“我...无事。” 林大夫见她神智尚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抚了抚胡须,颇为仙风道骨,“你虽体弱,精神气倒是不错。西岚,待她喝过药后,不必拘着,走上几步也可。” 语毕,林大夫见侍女西岚点头后,他便离开了。 西岚小心地递上了温度适宜的药,“小姐,请用药。” “岚姐姐,府里有菽吗?”山意秋忍着喉间泛上来的酸苦感,忆起昨夜李老师所说的大豆课题,好奇发问。 西岚轻轻擦拭干净她嘴角残留的药渍,“有,小姐今日要食菽?” “可以给我一些吗?不用做熟,生的给我就好,可以吗?” “自然可以。” 西岚按照山意秋的需求,很快送来了一碗洗净的大豆。 山意秋小心翼翼用清水浸泡了大豆,大豆在清水下显得胖乎乎的,煞是可爱。 “岚姐姐,我将它放在屋内泡一夜可以吗?”她抬起头,真诚恳求西岚。 西岚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小女童,笑了着点点头,“小姐,是想要做什么吗?” “用温水泡一夜之后,它就会发芽了,再避光用湿巾捂上两三天,早晚在湿巾上浇点水,三天左右就有新鲜豆芽可以吃了。”山意秋想着昨夜所见,努力用手比划出豆芽的模样,想要取信于西岚。 西岚沉思片刻,还是从厨房拿来一只干净的小竹篮。在西岚身后进来的侍女南歌面色不虞,西岚扯了下南歌的衣袖,她才敛起情绪。 西岚往左一步挡住南歌,柔声对着山意秋说:“那奴婢可就等着小姐的豆芽了。” “方才奴婢遇见宿公子,他说若小姐方便,请小姐去书房一趟,小姐可要去?” 山意秋点点头,跟着西岚走向了书房,独留神色复杂的南歌一人在房内。 待至书房,刚一进门,扑面而来便是一股熏香味,清淡里带些冷冽之感。 宿子年身着青色衣衫,手持一本书,斜躺在椅子上,双脚带着节奏轻轻点地,在他案前摊了一封长信。 林奇则站在他身侧,死死盯着信上龙飞凤舞的笔迹,眉头紧锁。 山意秋脆生生地打着招呼:“林叔,哥哥。” “西岚,你先下去吧。意秋来坐。”宿子年悠悠合上倒着的书,指着身旁的座位示意她坐下。 “意秋,我找你来,是想找你商量个事。” 宿子年斟酌再三,还是尽量想将一件离谱的事情说得靠谱起来,他难得十分慎重地说着:“我有位师父,她是女子,并未婚嫁,也暂无此意,但她当前想收养一名女童。” “我想问问你的意思,若你无意,也无妨,我拿此事问你,本就唐突了些。若有意,便听我说下去。” 山意秋紧紧攥着衣衫,绕了一圈又一圈,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也不敢看前方二人灼灼的目光,只得无措地望向窗外。 此时正值秋末时分,尽管是太守府,也留不住多少生机,此地靠近边境本就孤凉,而今岁连冷意都来得早些。 她想了好久,也只能艰涩地说一句:“我不知。” “我知你与爹娘分离没多久,感情仍是很深,但你要晓得,你们再重逢可能不大。我不是逼你做抉择,只是你终究要找个容身之所。” “你的身子需要疗养,北凉处境仍不乐观,岌岌可危说不上,但怎么也说不得一句好来。昨日问你是否留北凉,是我并未深思,今日醒来想了许久,北凉非你能久留之地。” 宿子年叹了口气,昨日他曾想过将山意秋托付给林大夫,今日醒来见了师傅容鸢的信,才明昨日所思之错。 世事不易,满门仅他一人苟活,他自己的路尚且不知如何前进,更遑论背负他人命运呢? 山意秋见身上的丝绸衣衫都被她抓得皱了起来,不敢再抓着,连忙放手,只能绞着自己的手指,犹豫着开口:“哥哥的师父...是怎样的人呢?” 宿子年的眼神又飘到书信上,看得他一阵发虚。 那白纸黑字,笔走龙蛇,可谓是一派胡言,但他还是简要说了几点来:“她是个很特别的人,京城一行,我原本便就想着让她为你疗养。她并不是非要找个女童认她为娘亲,只是想养个女孩罢了。” 见山意秋一脸懵懂,他也许也觉自己强人所难,放缓声音:“你可以再想想,见到她人后,再决定也不迟。我们明日便要动身去往京城,你有什么需要备着的和西岚说,她随我们一起回京。待会我与林叔还有事情要商讨,你若无甚要问,可先回去想想。” “谢谢哥哥,我先告退了。” 山意秋在林奇搀扶下,才得以迈着短腿爬下了对她来说过高的椅子,林奇不放心,又送她出了书房。 林奇看着前方山意秋的背影,几步一走就跟上了她的步伐,他又回望眼身后禁闭的书房门,才拦下山意秋。 见山意秋停下脚步仰视他,他蹲了下去,满脸严肃,冷声说:“山意秋,我说话比宿公子难听得多,但你必须晓得,你爹娘抛下了你,你要想活下去,无论是靠他们还是等他们,都行不通。” 山意秋泫然欲泣,但见林奇凝重的神色也不敢哭出来,只得在他眼神的威慑下点点头,认下该事实。 “宿 7. 人 《被系统剧透历史后》全本免费阅读 房内的非议并未消失,等了片刻,西岚领着山意秋去隔壁空房歇息,自己一人又折了回去。 待山意秋再回屋,西岚一人身姿挺拔地站着。 而在西岚脚下,却跪着南歌和另一个侍女,两人一脸难堪,她们脸上是还未消去的红色掌印,见着山意秋,不情不愿给她磕头。 脑袋磕地后,传来了闷闷的一声“咚”,她们在山意秋面前一直微微扬起的头颅,终于垂了下去。 迟迟等不到回应,两人又接连磕了几下,一次比一次用力,山意秋甚至觉着脚下的地砖在微微震动。 她们一声声的“奴婢错了”充斥了整间屋子。 山意秋不知所措,望向西岚,西岚却用眼神授意她受下这大礼。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摸上去滚烫的茶盏也冷了下去,西岚终于点头,示意山意秋开口让她们起来。 “你...你们起来吧。” 二人闻言爬起来,不敢多言,不再趾高气昂。 西岚漫不经心地用目光扫过她们额间的大团血渍,摆了摆手,“南歌,东清,下去吧。” 见状,山意秋才慢慢挪到了西岚身边。 她自以为悄悄地抬头瞧了几眼西岚,见她面颊白皙,并无红印,再往下看,西岚垂下的手掌也一片白净。 极好,岚姐姐并未受伤。 她这才敢问出声:“岚姐姐,你打她们了吗?” 西岚弯腰仔细整理着山意秋有些凌乱的衣衫,迎上她关切的眼神,摇了摇头,温和地说:“并未,是她们知错了,自己掌掴的。” 山意秋想起两人离开时眼底藏不住的愤愤不平,自见西岚后,第一次对她的话语产生了迷惑与怀疑。 她抿了抿唇,在西岚温柔的视线里忍不住问出口:“她们真的知错了吗?” 闻言,西岚诧异于山意秋察言观色的能力,但还是认真回话:“大抵没有吧,但她们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小姐不必忧心,奴婢一人便能解决。” 连五岁幼童都能把两人那些个心眼瞧得明明白白,这两人日后还能做成什么来呢?她们能好好活着就不错了。 山意秋感受着肩上传来的温热感,温顺地点点头,“好。” 但在夜间的梦里,李老师教完课后,清风从窗外流进来,柔柔地拨弄着山意秋心弦。 山意秋拦住李老师即将迈出去的脚步,将困扰了她一天的问题诉之于口:“李老师,若有人并未知错,为何会跪地认错?” 这些人性情感问题,鲜有人在系统里问出来,但系统制作者并未忽略。 这些虚拟的老师形象都曾是存在过的生命,像幼儿启蒙老师的心理情感设定,一大部分复制了形象所有者的思维,另一小部分则参考了专家意见。 若系统使用者是星际小孩,他们并不会认为这样的“李老师”是个真实的生命。 而对星际技术一窍不通的山意秋来说,李老师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个能回答她一切问题的长者。 比起她的爹娘而言,李老师更耐心、博学,甚至可以说是无所不知。 李老师蹲了下去,轻轻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摇着头感叹:“人啊,是种很复杂的生物。如果有人不知错又认错,有些时候是害怕另一方的权威,因为他本身处在了下位者的地位,必须屈服于上位者。” 山意秋平视着李老师,她深邃的眼眸像是一片汪洋,让人难以看清她眼底的故事。 “星际时代也有上、下位者吗?可小七和我说过,星际时代人人都是平等的。” “这是法律上规定的人人平等,星际时代里,你不向别人认错,如果对方遵法,他并不能直接威胁到你的生命,但人不只是想要活着。” “只要有智慧生命的地方,就会有阶级、地位和权利。当一个人更想从对方那里得到些什么的时候,他就会认错。比如有些小孩子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害怕父母伤心或者生气,小孩子也许就会认下这个错。” 柔软的阳光洒在李老师身上,她发丝上缀满了金光,随风摇曳,柔情似水,而她的身后却是一片阴影。 “意秋,当一些事情没有明确的对错时,你要跟着自己的心走。” 说完,李老师就起身了,朝山意秋摆了摆手,终于走向门外,她的身影从视野里渐渐淡去。 而这时小七叼着竹子跃入门内,脸颊上的肉也随着它的蹦跶一颤一颤的,煞是可爱,它盯着没缓过神来的山意秋啧了几声:“秋秋,你们人类好复杂啊。” 山意秋不理会小七的打趣,只咬着笔杆,眸子亮晶晶的,她难得坚定地说着:“我日后会成为像李老师那样厉害的人!” 李老师她见过最厉害的人了,她总能轻松地面对让自己棘手不已的事情。 若能成为李老师,自己便不算弱了吧? 一旁的小七想起“李老师”的原型李舜华后,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它疯狂摇着脑袋,头顶的几缕绒毛也跟着四处乱飞,它极力劝阻:“秋秋你还是别了,换个人做目标呢?” 李舜华其人,在幼儿启蒙教育上确实十分出色,但她本人其实有精神分裂症,她分出了几十种人格,除了“李老师”和主人格“李舜华”外,其他人格都颇具杀伤力,作恶多端、危害极大。 后来经多方治疗研究,李舜华的其他人格都被消灭了,包括“李老师”,而系统制作者的祖辈就是治疗她的专家。 但在他发现了“李老师”这一教育人格后,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在消灭人格前,复制了“李老师”的思维方式和李舜华的外在形象,同时将数据保存下来。 很多年后,系统制作者力排众议,将“李老师”的数据投放到了系统里。 山意秋不知实情,并不认为小七的劝阻是因为觉得李老师不好,故而只长叹了一口气:“也是,我难以企及。” 小七想了想还是选择保持沉默,秋秋现在这样不过是小孩子对长者的迷恋罢了,她在能力上像李老师其实也不错。 第二日晨光微熹时,露珠尚且圆润丰盈,山意秋一行人就拜别了乔霖之,坐上马车向京城驶去。 乔霖之派了几十人护送宿子年,领队将领便是林奇。考虑紧急赶路,仪仗并不大,一辆马车坐着宿子年、山意秋和一旁服侍的西岚,另一辆马车则放了物资。 宿子年恹恹地倚着车厢,百无聊赖地读着乔霖之赠与的一摞书籍。 山意秋见他倒着捧书,书页却能一页页哗啦啦地翻过,欲言又止。 宿子年感受着她移不开的视线,坐直身体,脑袋从书后显了出来,迷糊的眼神一离开书本就逐渐清醒过来,“意秋,无聊了?” 山意秋伸出手指点点封面,怯生生地说:“哥哥,你书反了...” 宿子年毫不在意,随手将书正了过来,又懒洋洋地躺了回去,闲闲地晃了晃书说:“哦,我晓得,无事。 8. 容鸢其人 《被系统剧透历史后》全本免费阅读 残阳只剩下最后一丝血色,而寸草不生的土壤里尸横遍野。 最后几个难民在死亡面前,麻木的神经有了一丝颤动,仓皇逃走。 士兵提刀想追,被林奇拦下,“莫追,等会把此事禀告给襄樊吧,受伤的兄弟先敷药。” 对上没有武学基础的虚弱难民,士兵们显然游刃有余,队伍里只有几个士兵受了轻伤,并不影响行动。 宿子年只待在马车顶,更是毫发无伤。 山意秋看着进马车的宿子年,他发丝有些凌乱,一身煞气还未能很好地隐去,虽大获全胜,但他清润的眸子里满是倦意。 西岚小心翼翼地想为他整理仪表,却被他躲过,他冷淡道:“不必,好好安抚意秋吧。” 稚嫩的童声掺着冷意,宿子年一直刻意收敛着的上位者气质一览无余。 西岚一愣,再回望满脸泪痕的山意秋,连忙拿出手绢为她拭泪。 她搂过山意秋,柔声轻哄:“小姐,别怕,公子和林校尉已经解决这些人了,我们很安全。” 山意秋的脑袋却从西岚怀里挣出来,直勾勾望着宿子年,带着哭腔问:“哥哥,除了杀了他们,还有第二条路吗?” 星际系统里启蒙的第一课就是生命教育,求的就是爱人爱己,敬畏生命。 她不懂,现实里的景朝究竟为何会如此? 宿子年抬起眼皮,沙哑着开口:“没有。” 以这些难民对生命的漠视,手上无辜的血肯定没有少沾,他们就算给了金钱和食物,也不会被放过。 他悲哀的不是杀死他们,而是原本辛苦劳作的农民被逼到了这条路上而已。 为首者的手掌上全是务农的痕迹,在这之前他分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农民。 山意秋听到了答案后,沉默不语,想了又想,又拾起了还未看完的书,宿子年则闭上了眼睛,不知所思。 一路缄默中,马儿踏着夜色来到了襄樊。 一番洗漱后,在山意秋准备就寝前,西岚却罕见地严肃起来。 “小姐,今日您不该问公子那句话的,若只有我们二人遇见那帮流匪,现在已经死了。他们已有杀人之心,我们反杀而已,又何苦可怜他们?” “谢谢岚姐姐,我晓得了。”山意秋点点头,谢过西岚后,不等她的下文,就迫不及待闭眼入睡了。 一入梦,山意秋就拦住蹦蹦跳跳的小七,认真地问它:“小七,学习你所说的科技真的能改变这个世界吗?” 小七不假思索坚定地回答:“能!” 可算让它逮到了劝学的机会,于是它借机滔滔不绝:“你看今天打劫的人是不是因为饿得快要死了?他们要是吃得饱、穿得暖,能赚到钱又懂法律,还会选择风险最大的抢劫吗?” 山意秋摇摇头,能过得好自然不会选择打劫了,就像太守大人也不会放下自己的官不做,而去做山匪那套营生。 小七拍了拍自己毛茸茸的胸口,“跟着我,你就可以学会让人吃饱穿暖还挣到钱的方法了!” 山意秋扑倒小七,抱着它的胳膊,晃来晃去,软乎乎地撒娇:“小七,那要何时我才能开始学?” 这只黑白熊很满意她如今积极向上的学习态度,摇头晃脑地受下她的恳求,“那要等你认识大部分的字,学了基础理论知识,秋秋你现在还是个小文盲呢!” 不满于它推三阻四的态度,山意秋快速爬了起来,朝小七扮了个鬼脸,一溜烟地跑进了教室,“那我去找李老师了!” 第二日,山意秋果不其然又陷入昏昏沉沉的低热里,但既定的行程不会因她一人停止。 马车的车陀慢慢悠悠地压过襄樊城内的青石板路,正午微凉的风钻进了车窗缝隙,吹进心间。 襄樊城的现状甚至比不上处在战争边缘的北凉,除了乞丐,街边总有三三两两卖儿鬻女的中年男子。 行人匆匆路过这些人,偶有人驻足,以挑剔的眼神打量着“货物”,免不得一番挑三拣四。 在钱货两讫前,旁边另一个摊位的男子立马抱着孩子挤了过来,赔着笑脸抢先降价。 山意秋意识不清地透过车帘,看着这人间百态。 后来接连十多日所过之地风俗许有不同,但所见的艰难苦恨大抵相差不远。 从系统里所见过的繁华时代,和当下惨淡的景朝,总让山意秋有一种割裂的虚幻之感。 待买卖声渐息,路边行人面色稍霁,他们就到了京城。 马车停在了一栋金碧辉煌的府邸前,牌匾上是笔力遒劲的三个大字“公主府”。 与乔霖之古朴雅致的宅子不同,整个公主府是扑面而来的富丽堂皇,哪怕再没见识的人也能清楚感知到那种直击心灵的贵不可言。 毕竟大门口牌匾上的字都镀金了。 一进门,衣着精美、长相秀丽的侍女就缓步上前,行走间她们青色的裙摆似湖面微微泛起的涟漪,摇曳生姿,恍惚觉得她们是踏水而来。 侍女朝着宿子年和山意秋恭敬行礼,“宿公子,山小姐,请跟我来。” 而当面向林奇后,她却满怀歉意道:“林校尉,公主让您洗净后再来,吩咐您至少要洗半个时辰,热水已为您备好。” 林奇低头看了看自己灰扑扑的衣衫,深深嗅了一口身上隐约散发的酸臭味,只得叹了口气,无奈抱拳还礼。 赶路时,山意秋身上有恙,宿子年也没来得及介绍他的师父,不过他师父也很难用只言片语就说个明白。 “意秋,我师父名为顾容鸢,是当今长公主,也是我先前说想领养你之人。” 宿子年在侍女推开门前,面色复杂地嘱咐山意秋:“你不必太有压力,她...很难说清,算了,你随机应变就是。” 山意秋还未进门,便听得一声娇喝:“怎么?宿子年你在家破人亡后反而硬气起来了?还有胆编排起我了?” 一抬眼,便见慵懒地躺在贵妃榻上的女子,约摸二十左右,身上外衫不整,欲掉不掉。 她眉眼带笑,一点朱唇微启,只让她瞧上一眼,便觉春意正盛。 宿子年听了刺耳的言论也不恼,恭敬地跪地行礼,“子年拜过师父。” 山意秋不明所以,也随着他一块行礼。 顾容鸢不理会跪地的宿子年,反而下了台阶扶起山意秋,搂她入怀,轻轻摸着她的脸颊,轻笑道:“哟,这小姑娘倒是俊得很呢,随我。宿子年啊,你别的事不听我的,这事做得倒快。” 她抱山意秋上榻,低头含笑问:“要不要认我作娘呢?” 宿子年闻言无奈抬头,连忙解释道:“师父!我只是想让您帮忙看看能不能养好她的身体!” 顾容 9. 救我 《被系统剧透历史后》全本免费阅读 顾容鸢见他怔愣的表情,哈哈一笑,将手绢随意一扔,纤纤玉手施施然伸向后方,便有侍女上前奉上温热的丝绸面巾,为她仔细擦拭那双并无脏污的双手。 “宿子年,你又凭什么觉得一句师父,我就会收下你这个无家可归的落魄小鬼?” 宿子年扯了扯嘴角,向后微仰,直接瘫坐在地上,扯下自己腰间的荷包,随手扔在顾容鸢脚下,反倒气定神闲起来:“姨,您如今倒是不缺钱花了?” 宿子年的外家祖上一度富可敌国,后代虽不济,但其底蕴之丰厚仍不可小觑。传至容月这一主支时,仅剩下一子一女,儿子容竺看淡红尘出家了,女儿容月反而因此继承了大半的家产。 容月曾和他提起过,当顾容鸢难缠起来的时候,给钱准没错。 “滚,这袋钱留下,小孩子拿那么多钱干嘛?本宫先替你管着。”顾容鸢轻易地败在金钱攻势下,对毫无坐相的少年眼不见为净,当即发了逐客令,侍女便领着宿子年出了门。 山意秋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博弈,一时间很难分清两人究竟关系如何,在恭敬有礼时反而显得剑拔弩张,出言不逊时反而言笑晏晏,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待宿子年衣衫的最后一角擦过门扉,顾容鸢便迫不及待捡起地上的荷包,笑意盈盈地掂量着其中的重量,歪头望向身边的山意秋:“怎么?不解?” “我...意秋不解。” 顾容鸢迫不及待解开了荷包,敷衍地回着:“那你就自己悟吧,本宫可不给不做本宫养女的小女娃解惑哦。” 过了许久,身边的顾容鸢已经捧着金灿灿的元宝开始闭目养神了。 山意秋不知自己是去是留,每当想告退时,刚下了榻,就看见身侧侍女朝着她微微摇头,努力用嘴比着口型“闲聊”,示意她陪聊。 她不得已,只能问出困惑已久的问题:“为何要我?” 五岁的她早就已经知道公主是自己高不可攀的人了,那她为何要她一介孤女呢?她爹娘都不愿要她。 顾容鸢答得倒是爽快:“嗐,这不有人逼着本宫养他孩子吗?这亏本的事儿本宫能干?我这不得另找个便宜又聪明的孩子先养着嘛?” “是谁呀?” “本宫贪慕虚荣的亲生爹娘呗。”像是被山意秋的问题问得困意全无一样,顾容鸢饶有兴致地拿着两块元宝轻撞,侧耳倾听着金子碰撞发出的清脆声。 像是鼓足了很多的勇气,山意秋终于一点点挪到了顾容鸢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双上挑的眼睛,恳切地问她:“那您会抛下我吗?” 即将入冬的阳光脆弱又冰冷,薄薄一层金光罩在粉色衣衫的小女孩身上,她仰着头,似一只在冬日里找着栖息地的掉队鸟儿,犹豫不决这里是否是南方。 顾容鸢揽过山意秋的脑袋,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对上她的眼睛,将自己的暖意传了过去。 “我不会,你看宿子年这样的混球,我让他滚了吗?没有吧?”嗯,刚刚她只是让他离开这间屋子而已。 山意秋逼着自己不移开视线,她攥紧了衣襟,肉嘟嘟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她颤着嗓子努力说得不磕磕绊绊:“那,我可以认您吗?” “自然可以,我的小女儿哦。”顾容鸢笑弯了眼睛,矜贵地点点头。 接连十几日的周途劳顿,又强打着精神看顾容鸢与宿子年打机锋,山意秋早就疲惫不堪,能够撑着最后一丝精神清醒地认下这桩亲缘已是奇迹。 等决定一下,她便倒在顾容鸢怀里沉沉睡去。 侍女从她怀里抱过山意秋,便送进隔壁的小院里。 顾容鸢一时笑意皆消,身后暗处不知从哪走出了林奇,众侍女见状都退下了。 林奇已焕然一新,与先前邋遢的武将形象全然不同,在梳洗一番后,他穿上了青色长衫,胡茬都剃得干净,原本粗糙的面容也变得俊朗起来。 他十分不解:“公主,为何非要认她?这天下多的是无权无势、好拿捏的孤女,况且容家之事不是结束了吗?” “本来只想随意养个小姑娘搪塞了事,但山意秋并不简单,这桩买卖本宫不亏。” 顾容鸢从满案几的市井小说下,努力挖出一本册子扔给了林奇,她本以为能见到林奇的认同,却见林奇越看面色越扭曲,他涨红着脸把册子又合上,跪地后还于案上。 她随手一翻,入目便是自己昨日才收下的避火图,却毫不在意,自然地从另一堆话本子里翻出了正确的册子。 “哦,拿错了,是这份。你害什么羞?不也二十多了。” 林奇不敢答话,深吸一口气,翻开了新的册子,很好,很正常,是暗探密信。 信中是对山意秋的调查,她出生天垂普通商户之家,家中从未有过对女子启蒙这一说,她父亲也从未教过她识字,但离开北凉时她已然识了不少字。 更甚者,北凉太守今年献上的贡品里,除了金银之物,还有冬日新鲜蔬菜豆芽。乔霖之扬言这是宿子年的奇思妙想,但熟知宿子年之人皆知,宿子年并无此法。 暗探后续又查到了山意秋之父山清朗的逃生之地,旁敲侧击之下确认山意秋不曾被教过识字,更不通豆芽之物,但同时也确认了山意秋不曾被假冒过。 册子最后写明了山家最后的结局,山清朗因在逃难中染病,最后尽管逃到安全之地仍不治身亡,其妻带着他的家财改嫁,其子在逃亡途中不知所踪,一家子的痕迹都被暗探隐藏得很好。 林奇看完,面露疑色,“那她如何识字的?” “想来她爹教儿子识字的时候,她在旁边记住的呗。这么聪明的人,本宫再培养一下,能给我挣多少钱啊?不像宿子年,他读本千字文都要了本宫的半条命。” 顾容鸢是个十足的实用主义者,对她而言,只有可用的、不可用的,至于棋子的个人意志如何,她并不在意。 第二日清晨,不情愿的宿棋子被她派人强行拉了起来晨读,身旁是另一个不清醒尚在梦里的山意秋。 弯月尚未隐去,娇花困得两眼含泪,点点烛光借给了尚未清明的天色一些光明。 而宿子年就在万籁俱寂里,眯着眼睛站着摇头晃脑背千字文,背着背着他就陷入了一片沉默。 不愧是师徒,台上的顾容鸢也借着晦暗天色打起盹来。 在宿子年憋不出半个字后,侍女轻轻推了下椅背,顾容鸢便缓缓睁开凤眸,张口就是一顿骂,像是从未睡过一般。 “宿子年!也就一年光景,你连千字文都不会背了?!宿家难道是什么魔窟吗?你但凡离你们宿家那群匹夫近一点,就忘得快一点啊?” “擦擦口水。”宿子年指着她嘴角,抽 10. 晚宴 《被系统剧透历史后》全本免费阅读 黑色的墨水洇透了纸张,东一团、西一团的墨迹彰显了书写者凌乱的心境以及草率的笔迹。 山意秋不解“救命”其意,刚想开口询问,就被宿子年紧紧捂住嘴,发不出声来。 待顾容鸢金灿灿的凤尾步摇轻动时,宿子年迅速收回手,托腮看书,不再动作,徒留山意秋一人惊慌失措。 “宿子年,你说说我方才都说了什么?” 宿子年艰难起身,眼神往下瞟着山意秋的书,凭借出色的视力见着她指向某一行字时,才舒了口气。 他自信又大方地开口:“三人行,必有我师。书房里现在有三个人,确有一人是我师父,孔子啊,真的神机妙算!” 听见他的回答,顾容鸢除了步摇轻晃,并未方才的失态之举,大抵是终于想起顽徒过去几年的劣迹,也可能是真的习惯了,她面色不改,不置一词。 而山意秋却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眼前八岁的少年,他还未褪去婴儿肥,眉间一红点随着他的动作灼灼逼人,像肆意的风,也像烧不尽的火。 宿子年在她心里一直可靠又温柔,是他把她从摇摇欲坠的死亡里拽了出来,但她从未想过宿子年在学业上如此不拘一格。 顾容鸢被她瞪得溜圆的眼睛逗笑了,走到山意秋案前,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什么好惊讶的,他们宿家就是这般浑人。” 宿子年乖巧点点头,俯首称是。 顾容鸢转过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宿子年:“行,宿子年,你懂的,惩罚还是老样子。” 下课后,顾容鸢步伐匆匆地就离开了,书房里只剩下了山意秋和宿子年。 见着顾容鸢的背影,宿子年倏地一下就瘫在案上,笔架因此剧烈摇晃起来,纸张也随之四处飞散。 不一会,便听见他低声下气的劝说:“小师妹啊,有些批注还是要写在书上的啊...” 而山意秋还在弯腰捡着散落满地的纸张,她穿得厚实,从背后看就像一只藕色的雪团,煞是可爱,然而说出的话却并不动听:“哥哥,你心里记不住吗?” 山意秋没见过几个人读书的状态,她以为过目不忘、过耳不忘是人人都有的,只不过宿子年和她兄长是在学识理解上有偏差而已。 宿子年直白地回她:“记不住,而且我就没听。” “......” 等午间只剩残羹冷炙时,顾容鸢才姗姗来迟,她没甚形象地倒在椅子上,随手递给宿子年一封信。 “今晚你俩都得入宫赴宴。哦忘了说了,今日稞塔都使者来了,朝廷有意和谈。陛下还听说某个将门之后还活着,邀他入宫。意秋呢就随我一道吧,我也得介绍你给别人认识。” 稞塔都是匈奴目前最大话语权的部落,也是金苏丹所领的部落。匈奴是景朝对他们的称呼,他们自己族群的名字历来是以最高部落命名。 顾容鸢牛饮完一杯茶水,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就又急忙离开了。 “宿子年,你要还想回边境做那宿家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那你就不要忍。” 战事刚结束,边境将士们尸骨未寒才得一个两败俱伤,朝内就悠然款待起了敌人。 宿子年那双稚嫩却布满老茧的手攥紧了茶盏,青筋乍露,他面上一阵扭曲。 山意秋两只手一起才裹得住他的一只手,手下微微的颤动像是一座即将迸发的火山。 “哥哥,我陪着你。” 他说:“好。” 这么多天里,她或多或少都知道了匈奴屠了他满门,再见仇人却要一起把酒言欢,怎能忍? 宿子年只消沉了片刻,一下午便不知所踪,而山意秋则被侍女拉着换了一套又一套的衣裳。 只一上午的时间,原本雅致的院子便变得花团锦簇起来。 仅仅是玩具,顾容鸢便安排人为她填满了整整两屋子,更不必提衣裳首饰。 临出发前,山意秋看着黄铜镜里的自己,她穿着嫩黄色衣衫,裹着白皮子,头顶梳了两个啾啾,发间点缀的尽是明贵珠宝。 她因久病而失了血色的唇抹上一点朱红后,生机勃勃。 她觉得镜中的自己新奇又陌生,上前细看时,只走了一步,脚腕上的银铃铛也跟着发出清脆的回响。 公主府的马车止步于皇宫前,此刻已是傍晚时分,一圈圈彩墨晕染在天边,衬得周遭的那一池湖水也五光十色起来。 皇宫晚宴,地位越高来得越晚,像长公主这种皇家之人自然也接近宴会开始时才来,宫门前已无其余赴宴之人。 山意秋被侍女抱在怀里,只有垂下的银铃铛在与风声相和,原以为公主府已极尽奢侈,比起皇宫来并不值得一提。皇宫内朱墙黄瓦,雕楼画栋,亭台楼阁皆是巧夺天工之作。 从远处望去,一眼就能见到一座最高的宫殿,它的顶上一角盘踞着一条金龙,龙眼的那对红宝石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像是要与天争辉一般。 不一会便至东泽殿,殿内灯火通明,宾客云集却无人高声说话。 门口的太监拉长嗓子:“长公主到!” 闻言,殿内众人皆弯腰行礼,山意秋和宿子年跟在顾容鸢身后,缓步行至下方第二的位置落座。 “大皇姐,这是谁家的姑娘?”身侧三皇子顾深笑着开口,眼神不时打量着山意秋。 “三弟好久不见了,这是我家的姑娘,不像我?” 山意秋努力迎上顾深的打量,想学着方才众人的行礼方式,却被顾容鸢止住。 三皇子朝着山意秋温和一笑,便不再过多言语。 月上枝头时,门口的太监跪着扯嗓:“皇上到!” 明黄的身影走入殿内,任谁都瞧得出皇上已经不年轻了,白发苍苍,皱纹横生,眼神浑浊,脚步轻浮,庄严的龙袍也遮不住一身的暮气。 跟在他身后的便是皇后与太子,太子三十来岁的模样,比起前方的皇上,显然锐气更盛。 皇后路过顾容鸢这桌时,深深看了一眼山意秋,面上情绪却不显。 “宣稞塔都使者!” 十余个膀大腰圆的高壮男子从殿门口进来,为首的理木斯捧着一个檀木匣子,像是贡品,却散发出一股异味。 他们十分敷衍地站着行了礼,台下隐隐约约有着不满的声音,却也无人敢高声指责。 理木斯自然听见了,他却越听越志得意满,“景帝,在开宴前,我们可汗嘱托我要献上一份大礼,您可要一看? 11. 豆腐 《被系统剧透历史后》全本免费阅读 众人不论心情究竟如何,脸上都红云密布,一副极为尽兴的模样。 而外人看来,宿子年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被三皇子戳破后,并未少食荤腥,大口嚼起肉来。他果酒更是喝了一杯又一杯,甚至捧着酒壶痛饮。 这实在是不成体统。 身旁的文官笑着给长公主敬酒,心里却在盘算着,明日在奏折里到底得用怎样的典故,才能将这个宿子年不孝子骂个畅快淋漓。 山意秋悄悄吸着鼻子闻了很久,发现他们桌上的果酒只有淡淡的果味,其实并无一点酒味。 宿子年满身的酒气,更多的可能来源于外袍上的酒渍,那是被顾容鸢不时手抖溅上的。 他察觉到了山意秋的视线,悄悄对着她眨眨眼,示意她宽心。那抹清醒却转瞬即逝,不一会他又像一匹小狼崽子,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理木斯。 待席间只余残酒时,这场不知所谓的宴会终于散了。 在皇上离开后,理木斯这群匈奴人每个都搂着两三名舞姬,挤过本来准备有序离开的高官大臣,大摇大摆地出门去。 宿子年见状赶忙拎着酒瓶,跌跌撞撞地跟上他们,堵住理木斯的步伐。 他的身形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稳当却强撑着叫嚷:“匈奴小儿...你别嚣张!此仇日后我宿子年必加倍奉还...” 只见理木斯轻轻一推,宿子年就软趴趴地倒地不起,醉成了一滩烂泥,浑身散发着酒臭味。 众人见状,感叹所谓名门之后原来竟是个纨绔草包。 此时,山意秋顿觉天昏地暗,软绵绵地倒在顾容鸢怀里。顾容鸢大惊失色,一把推开让她收拾宿子年的宫人,只顾着扯着嗓子喊人求救。 待山意秋再醒来时,已日上三竿,西岚穿戴整齐趴在她的床头,似是一夜未睡。 她连忙扯开被子,攥住西岚的手,焦急不已:“岚姐姐,哥哥呢?” 西岚反手安抚她的情绪,柔声说:“宿公子无事,与公主一同在书房。” 而后西岚却伏地跪拜,恭敬道:“小姐,莫要再叫奴婢岚姐姐,奴婢当不得,直呼奴婢姓名就好。” 山意秋怔愣地看着西岚,哑声回道:“好。” 像是躲避什么情绪一般,山意秋胡乱瞟向左右的侍女,还未开口,她们就会意将西岚扶起,笑着打圆场:“小姐善心,但奴婢们又怎能真的厚着脸皮,不论尊卑地应下这句姐姐呢?” 山意秋张了几次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在侍女们的伺候下,梳洗完就急匆匆去找宿子年。 等她推门而入后,就见到顾容鸢与宿子年正对着明黄的圣旨缄默不语。 顾容鸢招招手,笑着说:“意秋,睡得可好?来,这是我们新上任的北昭王宿子年。” 山意秋定睛一瞧,宿子年被封北昭王,封地在北凉城,年后便得前往北凉,爵位不得世袭罔替,之后便只剩些普通的金银赏赐。 “按理来说,我们该宴请宾客,但子年尚在孝期,不宜张扬,给下人们多些赏钱就行了。咳,这个钱啊,我就不出了。”顾容鸢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倒是含糊了起来,故作忍痛的模样,摁着太阳穴,摇摇摆摆就出门去了。 宿子年看着还在懵懂状态里的山意秋,忍不住笑出了声:“意秋,昨晚谢了。” 他起身揉了揉她的脑袋,本意想安抚她,却不想毛茸茸的手感很是不错,忍不住多揉了几下。 没多久,看着她凌乱的发髻,他一阵心虚,眼神飘忽不已,随意找了个借口就逃似的跑出了门。 而空荡荡的书房里,突然就只剩下了山意秋,她环顾她所处的屋子,面目露难色:“可这就是书房呀?哥哥又是去哪读书?” 小七不可置信:“秋秋,你真信他会读书?” 这个嘛...也没那么信吧? 但她觉得背后议论人并非君子所为,只学着顾容鸢逃走前的模样闭口不答,蹩脚地转移着话题:“哇小七,我想问问系统里有没有什么斋菜的方子啊?” 宿子年尚处孝期,在昨日前她从未见他吃过肉,一直在吃些没甚滋味的水煮菜,倘若斋菜的品类能丰富点,他也能吃得更好些。 小七很快翻出了一堆现代素食主义者的推崇的斋菜方子,其中一部分的菜名并不是景朝所有,还有一部分的烹饪手段景朝也并不能掌握。 景朝在菜肴制作上仅仅只有炖煮、烧烤两种手段,因为没有成熟可用的铁锅,所以并没有炒菜这种烹饪手法。 她思来想去,让小七调出了手工豆腐的制作手段,就兴致冲冲奔向了后厨。 手工豆腐制法不难,只是过程熬人。黄豆须磨得极其细致,将豆浆一遍遍滤渣后,再大火煮开,加了卤水熬成豆花,最后放重物压出水来,豆腐才得成型。 韩大厨低头看着还没到灶台高度的小女孩,原本只是想听主子吩咐,越听越觉得这一连串的菜谱可遇不可求,连忙找来徒弟在一旁一起记着。 “好了,就是这些!主要是豆腐,韩大厨能做吗?”山意秋仰着脑袋,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他,让人难以拒绝。 韩大厨一口应下,这些菜的做法并不复杂,只是调味复杂些,其中最难能可贵的就是“豆腐”这一食材。 “自然可以,约摸明日老奴就能请小姐前来试菜,可好?” 第二日下午太阳还未落下,顾容鸢一开房门,就见山意秋像只小蘑菇一样蹲在她房前,楚楚可怜地等着她。 “意秋怎么在这的?” “管家说这几日哥哥都不在府内,我今日还准备了一桌素斋...”她说得好不可怜,眼泪晶莹剔透,欲夺眶而出。 对小孩子而言,精心准备了礼物,送礼的对象却不知所踪,大喜到大悲莫过于此。 顾容鸢叹了口气,光彩照人的脸上是罕见的愁绪,斟酌再三后,解释道:“昨日匈奴送还了一部分宿家人的尸骨,他回宿家的府邸去办丧礼了,他未和你说是怕你担心。” 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只剩下了宿子年,宿家也只有些远得不能再远的亲戚了,与其被他们借着丧礼趁虚而入,不如宿子年一人扛着。 一场白事,只得他一人,难免劳心劳力,但他也犟得很,不想劳烦亲近之人。 她也只能提供些好使的人手罢了,也幸好宿家祖籍就在京城,不必再跋山涉水去往外地。 闻言,山意秋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充满希冀地问:“我可以带些素斋去找他吗?” 顾容鸢想了想,还是应下了:“行,夜间宿家应没外人祭拜了,你记得穿多些,冬夜凉。” 山意秋兴高采烈地应了,匆匆行了礼,就头也不回地奔向了厨房。 顾容鸢看着她的背影,抚着额头失笑出声,不一会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轻声问身旁的侍卫:“你看,本宫作为宿子年师父,都比不上相处不久的意秋贴心,是本宫太冷血了吗?” “怎会?公主要事缠身,想事事俱到也不现实。” “啊...就当是你说的这般吧,晚膳呢本宫也要尝尝意秋说的素斋,瞧瞧什么好东西能值得她特意从城北送到城南去。” 公主府在城北,宿府在城南,一南一北,马车也得走上一个多时辰,顾容鸢见她去意强烈,便也没主动提 12. 女帝? 《被系统剧透历史后》全本免费阅读 山意秋用手轻触最下方的“确认”,瞬间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哗啦啦”的书页翻动声不绝于耳。 等声响停歇后,她发现自己竟身处一片田间,不远处有一位穿着短袖、裤衩的温润男子朝她笑着招手。 但他一张口,却是十分雄厚的声音,他咧着嘴呲着一口大白牙,乐呵呵地说:“我叫陆祁,是教授农学基础的老师,可以叫我老陆。” 不明所以,山意秋只得跟着陆祁的脚步往前走,不时有粗糙的叶片蹭过她的脚踝,带来毛躁的触感,泥土混着草木的清新味儿裹挟着整个感官随风而行。 “星际时代有太多可食用的植物了,但农学基础里我们学的还是人类最早食用的植物们,闻见了吗?空气里生命的味道。” “不过比起学会种植,首先我们学会认识它们,它们叫什么?它们是哪家的孩子?它们喜欢什么温度?它们爱不爱喝水?当然还有很多很多,等你能回答出我这些问题的时候,你就入门了。” 陆祁慈爱地摸着每一棵植物,像是在与老友握手,微风吹起他的发梢,在光里的他无限温柔。 然后就见温柔的他轻松地倒拔起一棵大树,熟练地把树顶最嫩的一团叶子塞进嘴里,就细细咀嚼起来,愉悦地说:“当然,我们也得知道它的口味如何哦。这个就很甜!” 在星际时代,没有不能吃的食物,只有医术极其高明的医科圣手。 短短一节课,除了认识了常见的植物,山意秋满脑子被陆祁塞满了菜谱,她晃一晃脑袋都能闻见味的那种。陆祁报的哪里是植物的学名,分明是菜名。一些能吃的、不能吃的,她都在系统里尝了个遍。 陆祁说,哪怕是毒草,星际时代都能制成一道菜,再搭配上一份解毒药。 他的经历说这句话极具说服力:陆祁在学农前,是他家祖传餐馆的首席名厨;学农后,他是医院高贵的vip病人。 据小七透露,在陆祁的形象作为农学老师后,星际大部分的儿科也都迎来了一次食物中毒小高峰。 而此时向往陆祁多彩经历的山意秋,在多年后才惊觉系统制作人挑老师的标准多么特别。 系统里学习的时间流速其实与外界并无区别,只是极致刺激了大脑潜意识。人们在梦里经历好几年的光景,醒来时可能天都还未亮,系统便是利用了这点。 于是等她结束农学基础课后,天旋地转间就又在教室里见到了李老师。 在她识得大部分常用字后,李老师更多的是带她一起读星际历史故事,今日所讲的便是星际时代某一国女皇登基的历史。 山意秋很爱读这类历史,她艳羡于那些女孩广阔的未来,她们做着她难以做到的事情。 李老师侧目望着她,温声鼓励她:“秋秋也可以做到,哪怕是远古时期对女子十分苛刻的景朝,也有一个女子叫顾...”李老师还未说完,就出现了一阵电子音掩过了她的声音,她也不断在闪烁着,最终消失在教室内。 系统一阵剧烈警报后,小七凭空出现在教室内,急忙地安抚着惊慌失措的山意秋:“秋秋,没事,刚刚是因为李老师提了景朝未来的历史,被时空穿梭机捕捉到了,才产生了短暂的屏蔽效应。李老师没事的,明天我们还是能正常上课。” 其实系统讲述历史本无错,但它载入了时空穿梭机,时空穿梭机不需要联网,就能监测到涉嫌剧透当前时代历史的语言。 而山意秋利用系统里的知识却并不会受到影响,因为时空穿梭机本质上来说是个半成品...不然它也不至于设定穿去几千年后,却来到了几万年前。 山意秋等情绪平静下来,窝在小七怀里,才敏锐地想起李老师没说完的人名,试探着问小七:“那这名女子是谁?顾是国姓,是...长公主吗?她也称帝了吗?” 她还是不习惯叫顾容鸢为娘亲,总是逃避称呼,但顾容鸢也并不在意口头的母女名号。 小七躲闪着山意秋的眼神,不曾想山意秋居然这么能联想,它支支吾吾许久也没憋出一个答案来:“啊这...你...” 最后,它只能捂住自己的脑袋,将黑白熊团成一个三角饭团的模样,快速滚出了教室,消失不见。 原来,大家面对自己不想回答的事情都是选择逃避啊... 那想必长公主定是称帝了... 山意秋想着想着,就不自主张大了嘴巴,一直陷在震惊里,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了接下来手工业基础的第一课。 丧礼的第二日恰逢朝中休沐,冷清的宿府官员云集。来的低阶文官数量远多于武官,一些人眼泪还未擦干就在灵堂里掏出纸笔来,行云流水地默出昨夜熬出来的哀悼词来。 于是,就出现了如此怪异的一幕:灵前除了哭声,就是这些文人雅士对悼词的评头论足。 对宿家堕落的文风而言,这些人和坟头蹦迪有什么区别? 这时,小七突然出声,嘟嘟囔囔抱怨道:“真无趣,宿子年这个做儿子的,想必都看不懂他们写给他老子的赞美之词吧?” 山意秋想极力反驳小七对宿子年的抹黑,不甘示弱地在心里大叫:“小七,不可以这样说哥哥啊!” 还不等山意秋继续和小七据理力争,宿子年就冷冷站在这群文官面前,不耐烦地打断他们声情并茂的念咒,“别念了,省省吧。就我爹那点学识也就看看兵书,你们那点悼词,他在九泉之下也听不懂。” 此话一出,满灵堂皆寂。 本想大骂荒唐,但想起少年北昭王的身份,文官们又冷静下来。 之前,为宿家功勋评判一事,整个早朝都闹翻了天。 圣上本来只准备悄无声息地给他个京城的虚职就算了,谁曾想宿子年晚宴这么一闹,言官上了一堆痛骂他的折子,一些武官不甘,立马为宿家鸣不平,文武之争一触即发。一群人争了老半天,圣上才勉强塞了一个不得世袭罔替的爵位。 当下文官要是再闹一场,谁晓得武官第二天发起疯来,宿子年又能白得什么好处。 下午时分,宾客渐息,却见顾容鸢不施粉黛,身着素衣,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进了灵堂。 “意秋、子年,这是前礼部尚书,赵崇。” 赵崇约莫六十,满头银丝服服帖帖,不见凌乱,身着白衣也不染一丝尘埃,身上并无“老人味”。相反他有着一股浅浅的熏香,悠扬又宁静,一看便是一位很讲究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