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瑶刘季》 001 穿成继母 天蒙蒙亮。 秦瑶扛着锄头,一深一浅的迈过泥泞小路,往村西头走去。 “阿娘......” 身后传来女孩怯生生的呼喊。 秦瑶停下脚步转过身,泥泞的道路上,两个光着脚的四岁娃娃,怀抱着水罐踉踉跄跄朝她走来,见她停下,加快了速度,小脚丫噼里啪啦踩在泥水里,溅了一身泥点子。 这是刘家最小的龙凤胎,刘三郎和刘四娘。 初秋时节,兄妹两穿着不合身的单薄麻衣,经纬稀疏,手指头一戳一个洞,一阵风吹来,瘦小的身子狠狠打了个颤。 “你们俩怎么跟来了?”秦瑶问。 四娘乖乖答:“我和三哥来给阿娘送水。” 不喝水人干不动活,肚子难受。 三郎瞪了妹妹一眼,“那不是咱阿娘,二哥说不许喊她阿娘!” 四娘委屈的撅了噘嘴,很小声的喃喃着,“可、可是,我想要阿娘......” 秦瑶有些无奈,你们两个小不点当着我的面这么说真的好吗? 不过三郎说得也没错,她现在只是他们继母,确实不是亲生阿娘,且刚来刘家两天,孩子们对他有敌意也很正常。 她把肩上锄头横放在肩上,用身体控制平衡不让锄头掉下来,伸手让两人把陶罐给自己,“水给我,你们俩回家去吧,路远得很。” 四娘乖巧的点点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那细骨伶仃的脖子上架着一个大脑袋,看得秦瑶心惊。 三郎瞟了秦瑶一眼,才把水罐递给她。 “快回去吧。”秦瑶催促道。 三郎牵起妹妹的手就要走,四娘挣脱了哥哥,跑到秦瑶跟前。 “阿娘,你不跑行吗?”小女娃仰头看着她,纯真的眼里满是对母爱的渴望。 大哥和二哥说,后娘看见他们家里这么穷,肯定会跑的。 但她不想阿娘走。 生母生了她和哥哥就死了,从小她们就没有娘,所以特别羡慕其他有娘的孩子。 在四娘心里,爹爹把新阿娘带回来,那她就有阿娘了! 她会听阿娘的话,帮阿娘干活,只要阿娘肯做她阿娘,四娘会很乖的。 这样炙热单纯的眼神,秦瑶怎么遭得住,放下手里的东西,蹲下身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四娘乖,回家等我。” 听见她还要回来,四娘眼睛都亮了起来,小手试探着抓起秦瑶一根手指头,冲她腼腆一笑,“四娘听话,回家等阿娘。” “好,去吧。” “嗯嗯!” 四娘被哥哥牵着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秦瑶,见到秦瑶也在看她,就冲她笑,那笑容甜甜的,乖得秦瑶心里都化成了水。 秦瑶目送两个孩子回了村,重新扛起锄头,抱起水罐,继续往前走。 连绵的青山上薄雾笼罩,空气里飘来湿漉漉的青草香,这是在天灾与丧尸横行的世界所感受不到的。 秦瑶贪婪的深吸了几口这样纯粹清新的空气,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新生。 哪怕她成了四个孩子的后妈,哪怕现在这个家家徒四壁。 可还能比那令人绝望的末世更惨吗? 只是脑海中属于原主的记忆一浮现出来,想到原身那个混账相公,秦瑶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原身瑶娘是逃难过来的,家人死绝,孤身一人逃到了开阳县。 为入户籍,接受官方安排,十八岁水灵灵的姑娘,找了刘家村里有四个孩子的二十三岁鳏夫刘季做其继妻。 本以为就此可以安稳下来,却没想到刘季这人除了皮相长得好之外,一无是处! 地地不种,活活不干,哪家有热闹他第一个往前凑,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没个正行。 他若生在富贵人家,自可以做个纨绔子弟。 可偏生在平民百姓家,这样的性子,他自己倒是潇洒,可害苦了身边人。 继子们生母莫氏还在时,尚且能镇他一镇,家里穷是穷了点,但好歹还有五十亩田地,一年四季辛苦耕种,全家不至于饿死。 可自从莫氏生下龙凤胎大出血去世后,没了管束的人,刘季这败家子,嫌种地苦,也不肯做工,一缺吃喝就卖地,很快就把手里的好地全卖了! 幸好他家里三个兄弟发现,在家人的逼迫下才留了两亩。 只是那地,一亩更比一亩远,全在那山沟沟里,距离最近都要走足足五里地! 家里穷得叮当响,四个娃饥一顿饱一顿,能长大都是奇迹。 三日前,官府做媒,刘季把原主领到家,将四个瘦巴巴的孩子往她跟前一丢,甩手出门花天酒地去了! 瑶娘当时就懵了,她知道刘季家里穷,还有四个娃娃日子不好过,天真以为只要夫妻两劲往一处使,日子也能好过起来。 根本没想到,米缸一掀开,一粒糠都没有! 她逃难过来身体本来就已经到极限,家里没吃没喝,眼看深秋将近,寒冬欲来,她又扛起锄头下地种冬麦为来年吃饭做准备。 没想到,倒在炕上,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而刘季那混账,到现在也没回家,要不是秦瑶穿越过来,恐怕都没有人知道那个想要努力生活的女孩已经死了。 “唉~”秦瑶叹了一口气,在心中道,瑶娘,我们一起好好活! 但想起刘家现在的情况,秦瑶还是头疼。 冬天快到了,刘季家那破破烂烂的茅草房肯定是抵挡不了寒冬的。 这里的冬天会下大雪,茅草屋得加固,不然雪一变大,就会塌陷。 房子塌了不要紧,压死人那就悲剧了。 还有衣服,她和刘家四个孩子身上穿的都是别人送的旧衣,既不合身,还十分破旧,平常穿脏了都不敢洗,就怕手一搓,烂了! 保暖衣服可以买棉布和棉花自己做,秦瑶都不说自己会不会做了,反正能学,对吧? 只说她和四个小孩的过冬衣裳,光买原材料都需要一笔不小的开支。 钱啊钱,她现在是半文也没有。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现在饿了。 胃里像是火在烧,仿佛要把她的胃灼出一个大窟窿,难受得秦瑶想杀了刘季这混球吃肉! 好不容易重新活过,又饿死了,她会死不瞑目的! 。 004 鸡犬不宁 “哥,咋办?”几个兄弟小声问林二宝。 林二宝深深看秦瑶一眼,“我、我们可真要把人带走了?!” 秦瑶点头:“带走吧,我绝不拦着。” 林二宝众人:“......” 林二宝想起刚刚被秦瑶撩开那一下子,心里还是有点忌惮,也不想落下个欺负女人孩子的名声,干脆把心一横。 行,你们夫妻两就在这唱双簧吧,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哭! “带走!” 林二宝下命令,几个兄弟立马把地上被捆成粽子的刘季拽了起来,直接扛走。 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看秦瑶是什么表情。 结果发现,秦瑶根本不为所动。 林二宝生平头一次遇到这种事,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怎么这对夫妻一点情分都不剩? 还有四个刘家娃娃,居然一个也没来阻止,这刘老三到底是多遭嫌弃! 目送林二宝一行人扛着剧烈挣扎的刘季走远,刘大郎望望身前的后娘,小声试探: “你只是想吓唬一下我爹,不是真想让林二宝他们把他杀了,对吗?” 秦瑶:“.......”不,我是真的。 四个孩子:“......” 眼看秦瑶驱散看戏的村民,捡起锄头和两兜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往屋里走。 刘家兄妹四人面面相觑,而后,兄弟三个大喊着“爹!”,疯一样朝林二宝等人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可惜,身体太虚弱,没跑两步就累得两腿发软,头晕眼花,停在村头老树下。 没一会儿,又都灰溜溜的飘回来,看着秦瑶忙碌的背影,支支吾吾,皆不敢言。 随后来的,还有气喘吁吁,刚从地里急匆匆赶回来的刘老汉父子四人。 ...... 天下初定,乱世刚过。 当前的盛国人口稀少,所以农户们分得的土地非常多,摊到人头上,成年男子一人五十亩,成年女子一人二十亩。 当然,税也随之增加了。 刘家村村民们春种粟秋种麦,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忙活,产出却不多,这般辛苦,也就勉强能维持一大家子的嚼用。 眼看天气凉起来,刘老汉可不敢闲,天还没亮就带三个儿子下地干活去了。 家里女人也没闲,刘老汉继妻张氏,领着大儿媳二儿媳收拾完家里,就去了菜地。 婆媳三个打算赶在冬天到来前,再收一茬青菜,好囤来过冬。 刘季这边闹得沸沸扬扬时,刘家老宅里就只有一个八岁的娃在家看家。 前来报信的村人一看,赶忙叫娃去叫他爷叔们回来,说他三叔快要被讨债的打死了。 这娃平日就听爷奶爹娘说过三叔的事迹,对他很讨厌,可知道他要被人打死,也顾不上讨厌了,忙不迭锁了家门去地里寻家里大人。 山路远,等娃娃传去消息,刘老汉带着三个儿子赶过来时,刘季家门口的人早就被秦瑶驱散了。 没见到刘季,只看到大郎兄妹四个站在院里战战兢兢的,刘老汉便觉一阵心悸——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大郎,你爹呢?” 刘季大哥刘柏看老爹张口半天没问出话,等不急了,抢先问。 大郎看看面前的爷爷和叔伯们,又看看屋里的秦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难道说,后娘叫讨债人把爹扛去杀了抵债? 见兄妹四人不说话,只看着屋里,刘老汉一挥手,爷几个朝屋门口走来。 刘季家住的茅草屋,连土墙胚都没有,就用河泥糊住,便是墙了。 这般的屋子有小小两间,厨房纯露天,就是一个用石头垒起来的灶,灶上一口锅,灶旁一口空缸,连个篱笆院子都没有,一览无余。 刘老汉父子四人走没两步,就到了秦瑶跟前。 老三新领回来这个媳妇,刘老汉见过一次。 三日前,刘季这个没脸皮的,赖在老宅院子里,说要去县城接媳妇,‘借’了十文钱,用这钱租了隔壁王财主家的牛车,赶到县里头把人接了回来。 刘季倒是没忘记家里还有他爹这个长辈,混不吝的人把新媳妇领到老宅,结结实实给刘老汉磕了个头。 瑶娘逃难来的,身无分文,穿着一身别人送的旧衣裳,人瘦巴巴的。 当时张氏这个继婆婆就看得直摇头,这小身板,亏得厉害,跟了刘季这么个不着调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回来。 不过那脸模子瞧着很是不错,难怪刘季非要租牛车去带这娇娘子回来。 007 搓绳子 一整个下午,秦瑶就没停下来过,一直在屋前屋后的忙活着。 晾完被褥,就把床板和床上铺的稻草全部卸下来,拿到屋门口晒。 中间发生一个插曲,秦瑶翻稻草时,居然从里面翻出一窝死老鼠,精彩至极。 弄完这些,又拿竹竿自制一把扫帚去屋里扫蛛网铲墙皮,那泥哗啦啦往下落,墙肉眼可见的薄了一层。 这豆腐渣质量,别说大雪,一阵大点的雨,都能把它冲垮! “你们从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这是人过的?”又一次被掉落的墙泥糊上一脸灰,秦瑶实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这又不是天灾丧尸轮番上的末世,好好的日子居然能过成这样,简直不可思议。 已经洗干净的刘家兄妹闻言涨红了脸,羞耻的低下头,光着的脚,脚指头蜷起,想抠地。 因为刘季这个爹不管事,他们几个小孩也不知道收拾自己,村里孩子都不跟他们玩,嫌他们又脏又臭。 哪怕他们什么也没干,只是走得离大家近一点,也会挨骂。 从小生活在这样充满恶意歧视的环境下,兄妹四人心思很敏感,难免多想,觉得秦瑶嫌弃他们,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秦瑶把墙面清扫干净,察觉有风,忙又把摊开晒的稻草全部用床板压实,以免吹得到处都是。 做完这些,一回头,就见四个孩子羞愤的望着自己。 “怎么了?”秦瑶有点迷茫,她没凶他们吧? 兄妹四人齐刷刷摇头。 秦瑶抹汗叉腰,问大郎,“知道哪里有干稻草吗?” 大郎点头,问秦瑶要稻草干什么,秦瑶无语的指了指他们光秃秃的脚,还有自己脚上随时能散架的烂草鞋。 大郎懂了,二郎三郎四娘眼睛唰的亮起,后娘要给他们做草鞋吗? 末世后期资源紧缺,哪怕是一双鞋,也能成为争抢资源。 秦瑶隔壁就住了一个老人,专门编草鞋贩卖换取物资,她做完任务闲下来的时候,跟着学了两手。 虽然比不得市场上售卖的精致,但日常穿完全没问题。 秦瑶跟着大郎和二郎,鬼鬼祟祟做贼一样,来到刘老汉刚收没多久的稻田里,这里还有几堆稻草没来得及搬回去。 秦瑶挑了挑眉,“直接拿走没问题吗?” 大郎不说话,但能从他熟练的手速上看出,平常他经常做这样的事。 二郎理直气壮道:“爹说了,爷爷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我们兄弟的,拿自家的东西,天经地义。” 秦瑶瞠目,这个刘季,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看自己怀里抱着的一大把稻草,秦瑶选择闭嘴。 示意兄弟两快点,娘三个各抱着一大把稻草,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田野上。 刘季家偏僻,到了家附近,三人这才放慢脚步,主要是秦瑶身后两个小的跟不上,喘得快要断气似的,中午刚刚吃的芋头跑这一趟,全消化完了。 “你、你怎么跑得这么快?”大郎气喘吁吁的好奇问。 秦瑶一本正经答:“因为我比你们大,腿长。” 大郎不信,但也没敢多问。 二郎喘匀了气,快走两步跟上秦瑶,“你要给我们做鞋吗?你还会编草鞋?” 这活儿是村里老人才会的,他和哥哥之前也想偷学,差点被打一顿。 秦瑶突然停下脚步。 跟在她身后的兄弟两急忙刹住脚步,才没一头撞到她肚子上。 但被晒得黝黑的脸还是有点红,“怎、怎么了?” 秦瑶单手夹住所有稻草,空出一只手,一人脑袋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什么你你你的,这么不礼貌,要叫阿姨。” 两人齐齐一呆,然后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喊了声:“阿姨。” 秦瑶满意一笑,“这还差不多,到家了,把稻草放下,帮我把外面那层脆的撕掉,只留中间最结实的。” 兄弟两哦了一声,把稻草放在屋檐下。 都是挺听话的孩子,秦瑶心里暗暗满意。 其实让他们叫娘,别说他们不乐意,她自己也别扭,阿姨这个称呼就挺好。 在屋里等着他们回来的三郎和四娘听见屋门口的动静,才打开门走出来,秦瑶叫住兄妹两,让他们以后直接喊自己阿姨。 三郎有点懵,不是要叫娘吗? 二郎瞪了弟弟一眼,呆子,叫阿姨就挺好啊,他们还有自己的娘呢,谁要叫一个不熟的女人做娘。 大郎拍拍手上的稻草碎,来到三郎和四娘面前,催他们:“三郎、四娘,叫阿姨。” 三郎喏喏开口,“阿姨......” 秦瑶“哎”的应了一声,摸摸他的小脑袋,“去帮我看着晒的稻草,别让风把它们卷跑咯。” 领取到自己的任务,三郎腼腆一笑,点点头,心情雀跃的拿起一根小柴火做棍子,守在稻草堆旁,认真的看着它们。 四娘却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秦瑶,带着哭腔说:“我要阿娘,我要阿娘,我要阿娘!” 大郎尴尬的望着秦瑶,妹妹年纪太小讲不了道理,况且秦瑶就在面前,人家刚准备给他们做草鞋,他就说她不是他们的娘,让妹妹别闹,似乎也不太好。 秦瑶轻叹一声,挥挥手示意面前为难的小少年去撕稻草,自己把大腿上这个小挂件轻轻拉开,哄她: “叫阿娘也行,叫阿姨也行,想叫什么叫什么,乖乖的好不好?” 四娘立马抬起小手抹开脸上的泪,冲秦瑶灿烂一笑,“嗯。” “四娘真是个乖宝宝。”秦瑶轻轻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痕,指着门槛,给她一小把稻草当玩具,叫她乖乖坐着看大家干活,别乱跑。 家里没有院子也没有篱笆,小孩子转眼就能跑没影,得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才放心。 安置好小的,秦瑶领着两个大的开始编草鞋。 做鞋有专用架子,但眼下条件不允许,秦瑶便用柴刀削了几根树枝,当成支架,倒也能编。 做草鞋要先把稻草处理好,全部编成细股的草绳,才能放在架子上编成草鞋。 大郎和二郎力气小,搓出来的绳子很散,能帮的只有稻草预处理,剩下的活都是秦瑶自己干。 一整个下午,秦瑶都在搓绳子,手掌心搓得快要冒火星,才把今天抱来的稻草全部搓完。 太阳西斜,绳子卷起来先放屋里,秦瑶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马上招呼家里这几个小孩把晒得蓬松的被褥和稻草搬回屋,重新铺了两张床。 主屋这边,撤掉一半床板只铺一张单人床,空间立马变大了,用来做饭桌的矮桌放在屋子中间,这边就成了一个多功能活动空间。 四个孩子单独一间,睡在小屋里,秦瑶将主屋撤下的床板带过来,把床加宽,这样四个孩子睡一起就不会挤。 刚铺好的床透出一股稻草和阳光混合的味道,四娘爬到床上打了个滚,惊喜的说:“阿娘,好软和呀~” 。 008 卖草鞋 晚饭秦瑶做了水煮芋头。 别看她带回来满满两兜的芋头,但家里的嘴可有五张,且各个都是饿死鬼,五十斤左右的芋头,吃了两顿,居然就只剩下一半了。 这还是秦瑶克制了,不敢多吃,要不然以她吃到八分饱的状态,估计一半都剩不下。 吃饱了的刘大郎几人,发现食物只剩下一点,有点后悔自己没有克制住。 秦瑶倒是没想这么多,山里芋头还有很多,全部挖回来,应该能吃一个月。 短期内,她不用担心自己饿死了。 就是芋头这东西不好保存,没处理过的芋头,在现在的气温条件下,只能存放三天,完全没办法储存,只能要吃的时候就去挖。 秦瑶庆幸这里没人吃它,要不然这白来的口粮就泡汤了。 夜里,吃饱喝足的秦瑶开始对着火把编草鞋。 一开始上手有些生疏,熟练之后,手速就很快了。 龙凤胎兄妹两哈欠连连,秦瑶叫他们去睡,两人不肯,眼巴巴看着她手里的草鞋,等着穿新鞋子。 秦瑶既心疼又无奈,由着他们去了。 这里的村民完全没有夜生活,为了省点照明费,天黑就睡觉。 刘季家又住得偏僻,四周一片寂静,只听见山上野兽时不时传来几声嚎叫。 可能是这样的氛围渲染,大郎和二郎突然想起了他们被人扛走的混账爹,弱弱看了秦瑶一眼,欲言又止。 终于,大郎没忍住,正想开口问秦瑶什么时候去赎他爹时,秦瑶手里第一双草鞋完成,递到了他面前。 “长幼有序,这双先给大郎。”秦瑶说完,拿起草绳继续编第二双。 她这一天也很累,再给自己编完一双就准备休息了。 大郎到嘴的询问,硬是给憋了回去。 不过看到这双编织紧密,一看就很结实好穿的草鞋,小少年惊喜的把草鞋从桌上拿下来,在弟弟妹妹们羡慕的目光下,放在脚边比划。 也不知是秦瑶有意还是无意,尺寸刚刚好。 这是一双夹趾草鞋,虽然远比不上布鞋,但对几乎没鞋可穿的大郎来说,已经是顶好的了。 他拿起草鞋,看了又看,最后珍惜的抱在怀里,打算明天洗干净脚,再穿它。 二郎三个虽然也很羡慕,但知道自己都有份,便耐心的等着。 可惜,今晚秦瑶只做两双。 三兄妹只能遗憾回屋睡觉,期待明天的到来。 第二天一早,秦瑶换上新的草鞋,随便吃了两个昨天煮剩下的芋头,就扛着锄头出门了。 刘大郎被她起床时的动静惊醒,想跟她一块儿,秦瑶拒绝。 她一个人去还快一点,刘大郎跟着,她反而还要抽出精力照顾他。 秦瑶早去早回,挖了两兜芋头就回来了。 她现阶段的目标,就是尽快把身体养好一点,山里的野兽暂时放过它们,等她恢复好身体,弄齐装备后再来。 所以挖完三天量的芋头后,果断下山。 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现在还不能太折腾这具身体。 家里孩子们已经把早饭做好了,等她回来才开饭。 这一点,倒是出乎秦瑶预料,她没想到兄妹四个会先做好饭等她。 可能是因为食物是她带回来的,默认她有分配权。 昨日剩下的芋头煮了一半,莫约八九斤的样子,秦瑶分大头,四个孩子按照食量来分。 四娘贴着阿娘,时不时就要喂她一口。 秦瑶意思意思咬一小口,小姑娘就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小脑袋挨着她的背,一小口一小口幸福的吃着甜糯的芋头。 吃完了早饭,在二郎三个娃期待的神情下,秦瑶拿起草绳开始了一天的手艺活。 这次时间多,一天就做完了三个小的草鞋,还多做出来一双成人尺码的。 几个孩子特别仔细的洗干净脚,换上新鞋子,满院子的走来走去,一脸满足。 看向秦瑶这个后娘的眼神中,不自觉多了几分他们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亲近。 二郎迈着新鞋走了过来,看着那双多出来的草鞋,试探问: “阿姨,我能拿这双鞋去村里卖吗?” 秦瑶第一反应是吃惊,“这能卖?” 二郎也不敢肯定,但他想试试,“就算卖不出钱,能给家里换一把菜也是好的。” 秦瑶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样的生意头脑,也可能是贫穷迫使他们早早学会了如何生存。 秦瑶点点头,答应了。 二郎惊喜的招呼大哥和龙凤胎,兄妹四人小心翼翼抱着那双草鞋,朝村里最热闹的井边走去。 家里水缸又空了,秦瑶提上角落里那只孤零零的水桶,锁好门,跟在兄妹四人后头,顺便去打一桶水。 她对兄妹四人能卖掉草鞋并不抱期望,但也不干预,暗中观察。 却没想到,二郎一阵叫卖之后,居然真有人围上去看草鞋,并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换来了一把青菜和一根丝瓜。 兄妹四人惊喜不已,急忙拿着换来的蔬菜跑到秦瑶面前邀功。 秦瑶笑着冲四人举起大拇指,看着那位换走草鞋的妇人背影,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或许,她可以多做几双草鞋拿出来跟村民们换些生活物资。 像是油盐酱醋茶,锅碗瓢盆,农家人自己种的时蔬,这些东西,他们可能会有多的,而她,正是刚需。 刘季家里的穷,秦瑶昨天已经吐槽得够够的人。 整个家里凑不出五对完整的碗筷,打水的桶也才一只,水缸小得要死,她一天要打四五趟水才够用,非常浪费时间。 “咱们先定下一个小目标,换一只木桶和一根扁担回来。” 大清早,秦瑶背着手,站在兄妹四人面前一本正经的发表讲话,俨然一副军训教官的架势。 大郎和二郎严肃的点点头,干劲十足。 龙凤胎兄妹两还小,也懵懵懂懂的跟着点点小脑袋,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秦瑶勾唇一笑,看向大郎和二郎,“咱们先去你爷地里借点稻草,等赚了钱再还他本钱,你们觉得呢?” 兄弟两对视一眼,没有一点犹豫,扭头就朝刘老汉家的田跑去。 一家五口,分工严明。 大郎和二郎负责搬运原材料,三郎和四娘负责预处理,秦瑶负责搓草绳。 不到一个白天的时间,屋门前就堆起一大卷草绳,起码能做出十双草鞋。 夕阳落下时,大郎和二郎气喘吁吁空手跑回来报告:“阿姨,田里所有稻草都已经搬完了!” 秦瑶看看身旁的大卷草绳,又看看堆在屋里的一堆稻草,点了点头,解除了他们的搬运任务,转入搓绳指导小组,争取明天一早能把第一批草鞋拿出来! 。 009 继母性慈 与此同时,刘家老宅里。 刘老汉端了一碗飘着几片茶沫的苦茶水,坐在大门槛上,朝村东头那边张望。 不一会儿,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从那边跑了过来。 “爷,咱家田里的稻草都叫人偷光了!”男孩人还没到近前,便大声嚷嚷,十分气愤。 刘老汉被苦茶苦得眯起来的眼睛唰一下撑开,“偷了?哪个缺德的偷的?” “全被老三家的大郎和二郎偷走了,有人亲眼看见他们来回搬了好几趟!”刘肥气冲冲的答道。 刘老汉又把眼睛眯了起来,哦,那没事了。 叔侄俩气喘吁吁停到家门口,隔着两节台阶,仰头看着老神在在喝苦茶的刘老汉。 八岁的刘金宝急道:“爷,您答应了今年给我铺张新床的。” 刘肥也说:“爹你知道他们咋说吗?说您的就是他们爹的,他们爹的就是他们俩的,拿自己家的东西,天经地义,可气死我了,我这就去把咱家的稻草拿回来,您也是我爹,我拿自己爹的,我还天经地义呢!” “对,拿回来,我还要新床呢,旧稻草潮乎乎的,都快叫老鼠啃光了。”刘金宝也跟着附和。 叔侄俩挽起衣袖就要往村里头走。 刘老汉忙咽下含在嘴里那口苦茶,喝道:“你们俩给老子站住!” 叔侄俩没停下脚步,直到刘老汉动了气再喊一次,两人这才满脸委屈加不爽的转过身来。 “你娘晚饭都做好了,先归家吃饭。”刘老汉招手,叫两人回来,起身回了院子,竟是一副不打算追究的样子。 “爹!”刘肥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您是不是故意留在地里给他们偷的?” 起先他还只是怀疑,家里的稻子都是割完了就拿回家里晒,就怕被村里那些多手多脚的偷了去。 可爹偏偏要留一亩地,说先忙着地里的麦子,等回头再去收也不怕。 现在看来,就是故意留着给老三那一家子偷呢! 再一看老爷子都不反驳,心虚着呢。 刘肥心里一股火蹭的蹿起来,又委屈又气,蹬蹬两步追到刘老汉背后,向他爹开炮! “咱们家里的稻草铺床还不够使,金宝那床底下的稻草都叫老鼠啃光了,眼看着这天就要寒了,那床咋睡人?我您不心疼就算了,金宝可是咱家里长孙,您这做爷爷的也不心疼心疼他?” 刘肥那一张嘴,说起话来快得像是连珠炮似的,他还不卡壳,一口气能说得你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刘老汉忍了忍,忍不住。 突然转过身,扬起手里的苦茶碗就要朝他掼来,“你这臭小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老子的地老子想咋样就咋样,用得着你小子咧咧?!” 刘肥不怕死的挺着胸脯质问:“爹您这心怎么偏成这样,他刘老三到底哪里好了!” 刘老汉眼睛瞬间涨鼓起来,“他哪里好?他哪里都不好,老子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孽子!” 末了又补充一句:“还有你刘肥这个孽障,你再顶老子一句嘴,老子打死你这忤逆长辈的不孝子!” 说罢,扬起茶碗就要收拾刘肥,得亏家里人围了过来把两人分开,刘肥这才逃过一劫。 刘老汉气呼呼的坐在堂屋里,继妻张氏一边给小儿子使眼色让他快进屋里去,别跟爹犟,一边给刘老汉顺背,叹道: “知道你是心里为老三着急,这老三也真是的,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林二宝。” “不过也幸好是林二宝,从没听说欠他们债还不了出了人命的,都是送去庄里、矿山抵押做工还债,这老三混账了这么多年,也该叫他吃点苦头,没准这性子就改了呢?” 换做一般继母,根本不敢说这种话,就怕老头子以为自己心不慈,想害家里孩子。 但张氏来刘家已经十六年了,除了老大刘柏当时年纪大已经能够自立,剩下刘仲刘季,那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养育恩情在,不是亲生更胜亲生。 倘若不是真想刘季好,也不会狠下心让他吃点教训。 田里稻草那事,张氏早就猜到了,看破不说破而已。 这天眼看着就要冷了,老三家只有一个刚来,啥也不懂的新媳妇,要不给她们留点稻草,这冬天来了可咋熬过去? 但张氏心里也很生气,大郎二郎被刘季那个爹教得实在是不讨喜,见人不会喊,给他们东西也不会说谢。 011 摆摊 自尊心被戳破的兄弟两,此刻还丝毫没有察觉,看见前方树林下又多了好多断枝,欣喜的就要跑过去捡。 秦瑶把两人叫住,让他们回来,跟自己上山。 村人砍柴的小山林,只有一些小动物,大人盯着,还是安全的。 大郎和二郎有点懵,但还是跟着她上山。 来到半坡上,秦瑶选了一处树木茂密的地方,把绳子一扔,让兄弟在这比较平坦的小空地上等着,拿起柴刀钻进树丛里。 秦瑶先是砍了两个树杈,给大郎做了一个三脚柴架,才往更深处去,挥刀砍柴。 她速度极快,小孩手臂粗的柴一根接着一根从草丛里扔下来,很快就攒了一堆。 大郎和二郎惊喜的对视一眼,好多柴!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也太多了吧。 嗯,一定是后娘准备多砍些,然后慢慢扛回家。 却不想,秦瑶把这些壮年男子都要扛两趟的柴全部捆了起来,扎成两捆,选出一根最粗实的做扁担,直接挑了起来。 她原地走两步,觉得重量还差点,又从大郎的柴架上选几根塞进去,觉得合适了,示意兄弟两把各自的柴架和背篓背起来,回家。 大郎没见过三脚柴架,村里人都是把柴扎起来扛着走,力气大的,就挑着走,从没见过用这种叉子的。 秦瑶只好把担子放下,把柴架提起来放在大郎那小小的肩膀上,让他扶着两边的脚。 十多斤的柴,有柴架分散了受力点,从一个单点,变成整个肩膀,大郎惊讶的发现,好扛多了。 背篓里都是秦瑶提前斩断的细柴,引火是好用的,看起来满满一背篓,其实也不重,就八九斤。 二郎背起来,完全可以。 “能走了吗?”秦瑶问。 兄弟两点点头,内心是收获的喜悦。 特别是看到秦瑶担子上那大大的两捆柴,心里既吃惊,又佩服。 他们从来没见过比后娘担得还多的人! 母子三人从山上下来,要从村里的田穿过才能到家。 村民们先是发现了大郎肩膀上横着的柴,走近了,才发现有一个叉子叉着柴,大郎就扶着延伸出来的两个腿,抗在肩上走得轻松。 但那柴火,可比扎起来扛得还多。 他们怎么从前就没想到做个柴架呢,看起来也不难,就两根树杈中间横一块木板而已。肩上却省力了。 而后,视线不自觉被两大捆自己移动的柴火吸引。 那一捆柴能抵得了别人两捆,加起来起码有二百五六十斤。 “哎呀,那不是刘老三家新来的小娘子吗?” 村民发现,两个移动柴火间原来还有个人,只是因为身材瘦小,被柴挡住了。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这个人居然还是刘老三家的秦娘子。 “她怎生得这般大力气!” 田里的村民们呆呆目送母子三人从眼前走过,直到不见身影,吃惊的下巴才缓缓合上。 随后,刘老三娶了个大力妇的消息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傍晚秦瑶领着兄妹四人,拿做好的草鞋到村井附近摆摊时,她已经成了村民们口中的“大力母夜叉”! 这个时间点,大家做完了地里的农活,距离晚饭又还有一段时间,都喜欢聚在村井那歇会儿,人比较多。 有小孩正在井边大树下玩闹,看到秦瑶出现,“啊!”的惊叫着,一窝蜂四散逃去,缩在爹娘爷奶身后,又惧又好奇的打量她。 秦瑶眉头一挑,巧了这不是,正好给她腾了个摆摊的好位置。 “摆上。”秦瑶冲面前四个排排站的wiff信号抬了抬下巴。 三郎和四娘把从家里扒拉出来的破草席往树下一铺。 大郎二郎把怀里串着的十双草鞋解下摆开。 秦瑶再整理一下,往地上放一个木牌,用炭写上几个黑漆漆的字:草鞋三文钱一双! 拍拍手,齐活。 虽然害怕‘大力母夜叉’,但村民们还是忍不住好奇的围了上来,看看母子五人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不过,字就认出一个三和一,还不是所有人都认识,只有几个人知道。 秦瑶拍拍二郎的肩膀,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她发现,二郎这个小子脸皮最厚,也最豁得出去。 二郎往前迈一大步,深吸一口气,开口叫卖:“卖草鞋咯,三文一双,一双三文,只要三文钱,精工编织的草鞋您就能带回家!” 这突如其来一声吼,先是把围观村民们吓一跳,随后才发现,原来是卖草鞋。 二郎继续扯开嗓子喊:“三文钱,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只要三文,只要三文就能拿走舒适耐穿的精编草鞋!” “没钱用东西换也行哦!” 三文一双,这个价格是秦瑶研究了村民们的消费水平,以及从昨天兑换到的丝瓜和青菜价值里推算出来的。 果然,大家伙对这个价格很心动,对以物换物更心动。 虽然刚刚还在说秦瑶母夜叉,但那毕竟是玩笑八卦,价格实惠,这些都不怕了。 草鞋是家家户户都需要的,看二郎叫得这么卖力,一对妇人在摊子前蹲了下来。 四娘立马拿起鞋子往前递给她们看,“周婶婶,我阿娘做的鞋可好了,你们买一双吧。” 秦瑶有点意外,她以为四娘胆子小又粘人,没想到还会主动推销。 小孩都这么卖力,秦瑶一个大人也不好意思干站着,她拉出一个微笑,主动讲解自己的鞋子编得有多结实,费了老大功夫才做出一双来。 被四娘叫周婶婶的妇人翻来覆去的看,这鞋做得确实结实,尺码也合她家男人的脚,最近家里爷们下地勤,脚上的草鞋已经烂了,正想换新的呢。 “秦娘子,我拿两双,你能不能再便宜些?”周嫂子试探问。 秦瑶也爽快,“行,开张第一单,五文钱给您拿两双。” 占到了便宜,周嫂子开心了,把选好的草鞋拿出来放到一边,示意秦瑶等她,她回家拿铜板去。 很快就小跑回来,五文钱数了三遍才递给秦瑶,欢喜的拿走了两双草鞋。 生意做出去一单,还是两双,刘家兄妹四个都笑了起来。 二郎喊得更卖力,四娘仗着自己人小,拿鞋主动找人推销,卖乖卖可怜。 她专门找那些婶婶,因为她发现,婶婶们兜里才有钱。 三郎看妹妹都这么勇敢,鼓起勇气,跟了过去,小小声问:“要买鞋吗?您买一双吧。” 兄妹两合作,又卖出一双,惊喜的看着秦瑶,一脸求表扬。 虽然兄妹俩穿得破破烂烂,但小脸擦得干干净净,发髻绑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很可爱。 草鞋越卖越顺利,有人拿了家里不用的碗来换,五个有点豁口的粗瓷碗,换走了一双鞋。 又有阿嬷拿了三个鸡蛋来,换走一双。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各家归去吃饭,最后只剩下秦瑶母子五人,激动的在树下清点今天的收获。 。 017 深山 天没亮,秦瑶就起来了。 她烧了满满一壶水用竹筒装好,又煮了十个小孩拳头大的芋头,把这两样装在草绳编织的兜子里,便开始准备行装。 罐子里的盐倒出一半多用小竹筒装好,打火石塞进衣兜随身携带。 一捆十米长的草绳卷起来拴在侧腰,弓箭背在背上,短刀刀柄重新缠好了碎布条,一手拿刀,一手提着水和食物,灭了灶台里的火。 一切准备就绪,伴着天边露出的鱼肚白,朝北面重峦叠嶂的山脉走去。 她刚一走,侧屋的门就轻轻打开了。 大郎和二郎牵着弟弟妹妹,看着那道灰色身影在浓浓晨雾中渐行渐远,想去追,强自忍耐住了。 后娘昨晚跟他们说,她要到山里去打猎,少则三五天,多则七八日,叫他们自己在家里好好照顾自己,等她回来就有肉吃了。 三郎和四娘年纪尚小,一听见有肉吃,只顾着开心,没想别的。 大郎却已经知晓一些事理,打猎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深山重重,里面面布满了凶猛的野兽,每年冬日,村里人都不敢叫家里小孩出门,因为冬天饿极的野兽会下山吃人。 是真的吃人,去年冬天,村里一家住得比较偏僻的,家里女儿就被狼给叼走了,找回来的时候,只有几块碎骨头。 这几日短暂的相处中,大郎只隐约知道,后娘力气比常人大,行事雷厉风行,很有气势。 可他也不知道,遇到猛兽,后娘到底还能不能应付。 其实,相比起这个,大郎心里还有一个更加阴暗的想法。 他总觉得,后娘是想找个理由抛下他们这四个累赘独自离开。 但看二郎、三郎、四娘期盼的眼神,便不忍心说出这个猜想。 兴许,是他多想了。 因得了秦瑶嘱托,天一亮,刘柏和刘仲就拽着不情愿的刘肥朝老三家来了,拿了剩下的麦种,扛着锄头下地去。 与此同时,秦瑶已经进入北山外围。 她先找个向阳地方,坐下喝水又吃了点东西,休息片刻,全力向森林深处行去。 狩猎是一个碰运气的活,运气好,满载而归。 运气不好嘛,空手而归也不觉得稀奇。 不过对于专业猎手来说,寻找野兽踪迹是基本功。 这深山很少有人进来,偶尔有人想猎点肉食打牙祭,也只是在外围那一圈,更深的地方根本没有路,硬是让秦瑶在里面踏出了一条。 她并不掩饰自己的动静,目标明确,寻找据点。 进了山的秦瑶,如鱼得水,与末世变异丛林相似的环境,让她迅速进入猎手状态。 山林里的鸟儿和小兽时不时就从秦瑶身旁跑过,秦瑶将刀别在腰间,将弓箭取下。 又一次有飞鸟因受惊从头顶飞过时,箭搭上弦,朝天“咻”的便是一箭! 只听见一声鸟儿惨叫,紧接着一道灰影就从树丛之间挣扎着坠落下来。 秦瑶拨开身前与人等身高的野草,快步朝坠落方向赶去,一只翅膀中箭的灰鸟正在落叶里挣扎哀鸣。 “准头还得练练。”秦瑶有点遗憾的拔出箭支,捡起那只飞不起来的胖灰鸟,用绳子捆住它的翅膀,别在腰上继续前行。 她一路走,一路用遇到的动物和飞鸟找回熟悉的手感,等走到傍晚时,身上已经挂满了各种半死不活的小动物。 有野鸡、野鸟、小松鼠,还有一窝兔子。 这窝兔子属实意外,她原本是追着树上跑的松鼠,没想到一只兔头突然出现在前方的小土堆上,秦瑶一看,这送上门来的猎物,哪有放走的道理?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找到附近几个兔子洞,用石头封死,只留一个出口,烧一把湿漉漉的落叶,浓烟一熏,一窝七只兔子全部跑了出来,活捉。 这窝兔子个头都不小,看得出来是一家子,两只大的快有两岁小孩大了。 五只小的也长得白白胖胖,一身灰毛油光水亮的。 秦瑶不爱吃兔子肉,但她很爱兔子皮,做成衣服手套围脖,冬天可暖和了。 因为带着这一窝兔子,秦瑶只能在附近找个背风的山坳停下。 带来的芋头已经吃完,水也只剩下三分之一,山坳石壁上有细流渗出,秦瑶用树林里随处可见的棍子抛了个小坑,等了一会儿,水流积攒起来,就成了一个小水哇。 天已经黑透了,她升起一个火堆,把那只已经挣扎得虚脱的飞鸟杀了烤来吃。 今天体力消耗很大,一只鸟远远不够补充,秦瑶又把野鸡也烤了。 烤好的肉附着一层油脂,咬一口,鲜香四溢,许久没开荤的秦瑶吃得狼吞虎噎,没一会儿就把一只鸟和一只野鸡吃得干干净净。 吃饱,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柴,秦瑶就休息了,她要保存体力 山里昼夜温差大,秦瑶只能往身上盖满枯叶,这样既能保温也可以隐藏自己,免得被半夜觅食的大型猛兽发现。 夜里作战,对无法夜视的人类来说,尽是劣势,能避开就要尽量避开。 深山里并不安静,野兽的声音时不时传来,像是在身边,又像是在远处,秦瑶的身体本能十分警觉,时不时就会醒一次。 半夜,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火堆被浇灭,一阵冷风打过来,秦瑶冻得一激灵,瞬间清醒。 七只活兔子被拴住脚串在一起,雨一下,它们就各种焦躁。 怕它们把觅食的大型野兽吸引过来,秦瑶只得把它们都杀了。直接折断脖子,最大限度保留了那一身好皮毛。 至于这样的肉还好不好吃,秦瑶已经顾不上。 处理好兔子,雨更大了,山坳这处已经无法挡住雨水侵袭。 下雨天野兽不爱出来,秦瑶冒雨离开,继续寻找山洞。 终于,在天光亮起时,找到一处掩藏在杂草丛中的天然山洞。 身上都已经湿透,秦瑶又累又困,但不敢休息,死兔子和杂物放在山洞里,立马出来寻找那些藏在落叶下没那么湿的断枝,回到山洞升起火堆。 有了火,体内急剧消失的温度终于慢慢回暖,秦瑶这才有功夫观察自己现在所在的山洞。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洞口低矮狭窄,需要弯腰才能进来,隐蔽性很高,要不是走过的时候恰好感受到风向不对,差点就错过了。 洞里的空间也不大,莫约有个五六个平方,但高度不错,勉强能站立。 而且这里没有动物粪便,说明这不是某种动物的家。 除了空间小之外,这简直是一处绝佳的据点,秦瑶决定,接下来几天就住这了。 将衣服头发都烤干后,秦瑶把洞口的行迹遮掩好,抓紧时间在山洞里补了一觉。 。 021 留宿客栈 “嘭”的一声闷响,秦瑶将黑熊从托架上拉下来,放到酒楼后厨提前垫好的芭蕉叶上。 厨房掌勺的大师傅和店里的跑堂小二,以及掌柜们,都围在厨房里惊奇的看着这头体型硕大的黑熊。 不少酒楼客人也好奇的围拢过来,站在厨房门口想看一眼熊瞎子。 这些大家伙,有些人一辈子也就见过这么一次,回头能跟家里子孙后代吹一辈子的牛。 秦瑶搬动熊的时候手上沾了血,范掌柜忙让小二给她舀一盆热水洗洗。 等秦瑶这边弄完,大师傅已经带着两个学徒商量着要去找城东的屠户过来帮忙宰杀。 他们平常弄的都是已经处理过的肉,这样完整的大家伙,有点不敢下手。 一来怕弄坏了这张皮子,二来,需要最完整的保存熊身上的各个重要部位,方便做出好菜卖个高价。 杀猪是个技术活,更别说杀熊了。 请屠户来,还要给一笔出工费的。 秦瑶原本已经要去大堂结账,听见厨房里传来的话,主动探出身子朝里问: “我会杀熊,剥皮抽筋我都在行,我也不要工钱,管我一顿宵夜,再给我个地方睡一宿就行。” 天色已经不早了,与其去外面找地方,不如就在这家酒楼住一晚。 省钱也省事。 大师傅有点心动,马上催徒弟去问问范掌柜,行不行。 徒弟跑着去的,很快就回来了,正在大堂打熊菜招牌的范掌柜也跟了过来,跟秦瑶说: “姑娘,你看这样吧,你这些猎物我家酒楼都收了,等我忙完这会儿一块儿结给你,再有就是这杀熊该是多少是多少,你先杀着,酒楼正好有不少空客房,我给你留一间,今晚你就在这住。” 范掌柜现在已经确定,秦瑶是个不一般的奇人了,他平生最钦佩这些隐世高手,遇到就要结交一番,住宿也是免费的。 秦瑶大方道谢,问学徒要了一张围裙,进厨房挑选工具。 大师傅有一排的刀,各种形制都有,秦瑶找了一把小巧锋利的,开始干活。 她动作十分利索,从哪里开始剥皮,哪个位置不好剥,哪儿会有骨头都一清二楚,一双眼睛仿佛能透射一般,下手没有一点偏差。 大师傅和两个学徒围在一旁本想搭把手帮点忙,结果发现,根本就没有他们插手的机会。 一张熊皮,两炷香的功夫,秦瑶就完整的剥了下来。 两位学徒满眼崇拜的看着她,要不是自家师父还在,都想跪下重新拜师了。 熊皮拿出去,先晾在后院的杆子上,随后掌柜自会找人前来处理。 秦瑶换了一把尖刀,把剥了皮的熊搬到院子里,开膛破肚,分拆骨头和熊掌、熊胆等比较珍稀的部位。 前厅里,范掌柜一番宣传,已经有人过来想要吃口热乎的熊掌,秦瑶一边剁肉,大师傅一边开火掌勺,整个酒楼灯火通明,忙得热火朝天。 这番忙碌,直到深夜,酒店打样才结束。 大师傅给众人煮了一锅大杂烩,就是各种剩菜炖一锅,一人一碗面一个大馒头,就着汤菜吃,别提有多香了。 直到秦瑶饭量大,范掌柜还叮嘱大师傅多给秦瑶两个馒头。 她一个人的食量,能抵得上五个成年人,酒楼里的伙计们看得目瞪口呆,都不知道她小小的身子里,怎么能装得下这么多食物,难道胃不会撑坏吗? 不过经过这一晚的相处,范掌柜对秦瑶的佩服都已经说倦了,一口一个秦娘子,仿佛已经与她成为知己。 忙碌一晚,范掌柜喝两杯小酒释放,秦瑶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一个武侠小说迷,要不是厨房大师傅盯着,差点当场给秦瑶跪下拜师。 秦瑶哭笑不得,觉得这中年大叔是有点可爱在身上的。 城楼上的二更钟声响起,众人收拾收拾,散了。 秦瑶分到一间普通单人客房,厨房里还有些热水,得知她想洗澡,两个学徒帮忙提了热水来,秦瑶站在桶边照了照,被水里那个蓬头垢面的‘女鬼’吓一跳。 在山里好几天没有梳洗,身上又脏又臭,秦瑶想起刚刚自己和大家坐在一起吃饭的场景,真觉得他们人太好了,这都能忍。 022 满载而归 家里欠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小到针线锅碗油灯,大到桌椅板凳床,还有衣服棉被米面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买。 秦瑶把整个开阳县逛了一圈,把缺的东西都买齐了。 四百斤细米、一百斤精面,还有五十斤黄豆、五十斤小米,共六百斤的粮食,足够她和四个孩子吃四个月,可以很好的窝完这个冬天。 这些细米、精面、小米,比糙米粗面贵一倍还多,花了四两八钱银子。 当然,主要是秦瑶饭量大,一个顶五个,换做其他家,六百斤粮食熬粥能吃半年还多。 别问她为什么不节约点买糙米粗面。 因为那东西她根本咽不下。 所谓的糙米,应该叫做米糠更合适,里面的米只有四成,余下六成全是米糠皮。 粗面也是一样,有几乎一半都是麦皮,加水蒸出来的面食都噎嗓子。 末世里虽然极度缺乏物资,但饮食结构和古代并不相同,人们穷到吃不起饭,就是真的吃不起。 一旦有吃的,要么是可以长期储存的方便面、饼干等,要么就是从农业基地里弄出来的粮食。 米糠这种东西,早已经消失在人类食谱里。 所以,别说糙米粗面了,就算是主打减肥的杂粮,现代人吃几口都觉得味同嚼蜡。 既然有那个能力,秦瑶就不打算亏待自己的胃,不能好好吃饭,简直比被变异丧尸追杀还难受。 买完粮食,秦瑶又去布庄买了三床十斤重的棉被、三张薄被,以及三张棕树皮做的棕垫。 另外又称了五斤棉花,买了一匹最便宜的白色棉布,一匹青色棉布,一匹红色粗布。 红色留着过年做新衣,家里几个小孩模样都随爹,五官长得很好,好好收拾起来,肯定特别养眼。 一匹布有十五米长,宽幅为一米二左,这些够她们一家五口里外两身,还有富余。 秦瑶根本不会做衣服,买好了针线,打算回家找人帮忙做。 店里有成衣卖,是二手的,估计是从典当行里拿出来的抵押物。 023 完全不敢动 这种不好的感觉,从进入村子,遇到第一批村民开始。 他们看到她车上满当当的货物,先是感到惊讶,但因为双方不太熟,就没搭话。 但那欲言又止的举动,让秦瑶有种不好的预感。 随后,赶车路过村井,饭前的悠闲时间点,这里居然没有人。 周嫂子从北边地里,挽了一篮子刚采的菜走过来,见到秦瑶,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喊她: “弟妹你这些天哪儿去了?你这满满一大车粮食哪儿来的?算了,你还是快家去看看吧,你家刘老三回来了!” 刘老三回来了? 活着回的还是死着回的? 秦瑶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从自己嘴里问出来不妥,冲周嫂子点了点头,转头催促车夫快一点,大步朝家里赶去。 还没走到家,刚到河边,正要过桥,就看到山坡上的茅草屋前围满了人。 其中还有刘家老宅的人,刘老汉和刘柏兄弟三个正在跟谁说着话,隐约飘来“求您宽限几日”“我们肯定想法子赔您”等句子。 秦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有种想掉头就走的冲动。 然而,来不及了,何大嫂一眼看见了她,惊喜的大喊一声: “弟妹,你可算回来了!” 家门口上一圈人齐刷刷朝桥这边望了过来。 人群中分开一条道,林二宝那张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现。 秦瑶紧了紧手中刀,跟车夫说不用害怕,原地等等,独自走上前来,开口就不爽的质问: “你怎么又来了?” 杀气腾腾,似乎很不满林二宝居然把刘季活着送回来。 是的,刘季还活着。 不过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一身破麻布裹在身上,满身青紫,意识模糊的被倒在地上。 特别是那张他引以为傲的俊脸,现在惨不忍睹。 大郎兄妹四人正围在他身前唤他醒来,见到秦瑶出现,眼睛齐齐一亮,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甩开刘季,朝秦瑶这边跑过来。 “阿娘!” “阿姨。” 兄妹四人来到她身后,看看她全新的着装,又看看桥上满满当当的牛车,知道她肯定是猎到了猎物,欣喜不已。 秦瑶面对四个孩子,神色稍微有所缓和,挨个摸摸脑袋,温声嘱咐:“大郎二郎,你们领着弟弟妹妹进屋里去。” 兄妹四人犹豫的看向地上躺着的男人,秦瑶又说了一遍,“进去吧,这里有我。” 大郎深深的看了秦瑶一眼,似乎是在确定,她会管地上这个男人,顿了几秒,这才听话的领着弟弟妹妹进屋。 兄妹四人一关上屋门,秦瑶手里的刀“唰”的就抬了起来,如风一般,速度极快的架到了林二宝的脖子上。 “嗬!” 围观的村民们和刘家众人,被她这举动吓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林二宝带来的弟兄们手里的家伙什也立马举了起来,把秦瑶围住,想要动手。 “谁敢动我就杀了他!”秦瑶喝道。 脖子上的刀刃传来一阵阵凉意,刀柄上沾染的血腥气钻入鼻尖,林二宝脸上都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急忙呵斥: “都给我住手!不许动!” 随即,冷眼睨向秦瑶,“秦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瑶撇了一眼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我倒想先问你是什么意思。” 说好了别给她送活的回来,现在这又是什么? 林二宝也有些怒了,“刘老三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毒妇,我好心把人活着给你送回来,你不感激就算了,居然还想杀老子!” “呵~”秦瑶笑了,“你把人送回来,那债呢?难道一笔勾销了?” “当然不可能!”想都没想,林二宝厉声应道。 秦瑶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此刻,杀意浓烈,是真的想要了林二宝等人的性命。 林二宝被她盯得心底发寒,实在是没想到,刘老三家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个悍妇。 上次见秦瑶,他只以为这是个大力气的泼辣妇人,今日才发觉,这女子来历绝不简单,居然会武,而且武功高深。 要是早知道,他今天就不会亲自来这一趟了。 但就在他想劝秦瑶别冲动时,她居然自己收了刀,伸出手来。 林二宝给她整懵了,下意识摸了摸脖子,脖子还在,血都没有,长舒一口气,茫然问:“干什么?” 024 林二宝想哭 秦瑶看着周围这满满一圈的人,闭眼叹了一口气,冲林二宝还有刘老汉、张氏招招手,“我们借一步说话。” 刘老汉和张氏对视一眼,点头应下。二老刚刚都看明白了,老三这个媳妇是真厉害呀,连林二宝都不怕,没准她有办法呢。 林二宝心里慌得要死,但在手下面前也不能丢了大哥的面子,冲秦瑶抬了抬下巴,跟她去一边单说。 四人来到屋子背后,隔绝了村民们的探究目光,秦瑶先开口。 “爹,娘,叫你们二老过来,是想让你们帮忙做个见证。” 刘老汉疑惑问:“见证啥?” 秦瑶递给他一个一会儿你就知道的眼神,抬眼看向林二宝,“这笔钱,我卖你一个人情,到底要还多少你给我一个数。” “至于五十两,我明明白白告诉你,绝无可能!” 秦瑶垂眸扫了一眼手里的刀,还有林二宝紧紧抓着的一把锄头。 她知道,林二宝上头还有人,这钱虽然是以林二宝名义借出,但钱绝对不是他的。 换在半刻钟之前,秦瑶说她要卖一个人情给自己,林二宝肯定忍不住嗤笑出声。 但现在,他忽然觉得,可以考虑一下。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的,万一哪一天他就用得上秦瑶这个人情了呢? 这样高深的武艺,兴许哪一天就能帮大忙。 林二宝在权衡,秦瑶也不逼他,耐心等着。 刘老汉和张氏挨着站在墙角下,一颗心怦怦跳,紧张得都要蹦出来。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二老感觉度秒如年,但其实只过去了十几秒钟。 林二宝呼出一口浊气,无奈的看着秦瑶说:“秦娘子,要是日后找不到你人怎么办?” 秦瑶嘴角翘起,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林二宝反应过来,他根本没得选。 要不然,钱他一分都别想拿回去,这条命,说不准也要交代在这里。 林二宝的感觉没有错,秦瑶压根没把刘季放在眼里,是死是活她都无所谓。 她唯一在意的,只是留在刘家村这个地方,做一个有身份的人,不至于流亡。 所以才跟他废话了这么多。 当然,五十两银子也不至于让她放弃现在这个身份和眼前这个窝。 自然是能谈则谈。 林二宝深吸了好几口气,脑子转疯了,噼里啪啦打了一阵算盘,最后给了一个数字。 “三十八两,这是最低的了,要是连这也还不上,就没有谈的必要。”林二宝也发了狠,这个数是他能给出的底线。 要不然上头那他交代不了,照样是个死。 想到这,林二宝挺想哭的,从业生涯里遇到秦瑶这种硬茬,真他娘倒了血霉! “可以,欠条拿来,纸笔你有吧?再重新写一份证明刘季跟你的钱款已经结清。” 林二宝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纸笔他有,字却不会写。 秦瑶嫌弃的目光顿时扫了过来,林二宝恼羞成怒叫来手下弟兄,把笔墨纸砚还有红泥都拿来,一股脑塞给秦瑶。 一副有本事你写的挑衅模样。 没想到啊,人家还真会写。 这边正好有个劈柴的墩子,秦瑶就在这上面写,虽然字迹没比刘季狗刨的好看多少,但也是字。 刷刷几笔,秦瑶把钱款结清的条子重新写了两份,落款分别是林二宝和刘季,因为她和刘季是合法夫妻,所以她可代替刘季签字画押。 不过,林二宝的写完后,秦瑶的却没动笔。 刘老汉和张氏上一秒还在为秦瑶的大义和大气欣喜若狂,以为刘季有救了。 却没想到,下一秒,秦瑶就说:“爹、娘,有件事必须你们先给我保证,我才能在这份字据上签字画押。” 刘老汉连连点头,觉得此刻的秦瑶就算提出再过分的要求也不过分,和蔼的说:“你讲。” 秦瑶道:“这笔钱我可以帮刘季还,但从今往后,他的命就是我的了,以后我和刘季这个家我说了算,你们必须站在我这边,不可阻挠我做出的任何决定,否则,这个字我不会签,就让刘季这混账死在外头吧!” 二老脸色齐齐一变,不签可不行啊! 刘老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愧疚的对秦瑶说: “老三媳妇,我知道老三这人混账,你配他确实是委屈了,今日你不计前嫌,愿意为他还债,爹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025 离死不远了 一阵手忙脚乱后,刘仲刘柏还有刘肥,把刘季抬进屋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秦瑶也不好说让刘季躺地上,勉为其难的,把自己的单人床让给他躺着。 反正今天她有棕垫和棉被了,根本不稀罕这铺满稻草的床板。 刘老汉派孙子刘金宝去叫村里的赤脚大夫过来给刘季看看。 刘大郎兄妹四人听见院子里的动静散了,打开门走出来,先看秦瑶。 “没事了,债还清了,去看看你们爹吧,我去卸货。”嘱咐完,秦瑶朝还留在桥上的牛车赶去。 车夫免费看了一场讨债还债的戏码,再看秦瑶,不免有点打怵。 但他本就不多话,秦瑶叫他把牛车赶上去,他老实照做。 满当当一牛车的东西,看得人眼馋。 何氏和邱氏频频望过来,张氏冷哼一声:“瞧啥瞧,没看见天色都这么晚了?赶紧回家做饭去!” “对了,把老三一家的一起做了。”张氏突然加了一句。 二嫂邱氏没说什么,哦的应了一声。 大嫂何氏诧异的问:“老三一家不是分出去了吗?还一块儿吃啊?咱家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后面的嘟囔,都叫张氏的刀子眼剜了回去。 邱氏没管大嫂,抬步往老宅走,何氏一看,只得快步跟上。 主屋里都是人,秦瑶把刘大郎兄妹四人睡的偏屋收拾一下,让车夫把东西先卸到这间屋子。 六袋粮食先搬下来,随后是三床厚棉被、三床薄棉被、三张棕垫、两匹半棉布、一堆二手旧衣旧鞋。 还有几个带盖大陶罐,里面装满了油盐酱醋,两只木桶,两个大木盆,还有些针线锅碗之类杂七杂八的。 最后,是两条十斤重的猪肉。 一看见肉,所有人的眼睛都挪不开了。 秦瑶把钱结给车夫这一转身的功夫,就听见身后全是吞咽口水的声音。 “大郎!”秦瑶朝主屋里喊了一声。 正在屋里担忧看着刘季的大郎闻言,赶忙跑了出来,“阿姨?” 秦瑶拎出一条十斤重的猪肉,“拿给你大伯娘,跟她说这是稻草的钱还有这几日她照顾你们饭食的钱。” 老宅那边还没分家,不管拿给谁,那都是刘柏三兄弟的。 但这个面子给了何氏这个大嫂,想来她会更开心。 至于她拿了肉如何安排,秦瑶不管。 大郎咽了口口水,觉得这条肉也太多了,但知道后娘自有她的打算,有些担忧的看了主屋一眼,“那我爹?” “我说他没事就是没事,你先把肉送过去,有大夫呢。” 正说着,刘金宝已经风风火火的把大夫给领来了。 来到近前,看见大郎手上拎着的猪肉,浑身一颤,眼睛瞬间被肉黏住,一个不小心,差点摔个狗吃屎。 得亏秦瑶眼疾手快拽了他一把,这才没摔倒。 “去吧。”秦瑶给大郎使个眼色,大郎看大夫来了,放心不少,拿着猪肉朝老宅那边送去。 “我也去!”刘金宝嘿的冲秦瑶笑一下表示她扶住自己的感谢,立马就掉头去追大郎,边追边喊: “大郎你等等我,我跟你一块儿去!” “你跟来做什么?我用不着你跟我一块儿。” “别呀,我跟你一块儿吧,这肉可沉了,我帮你拿。” “不用你帮我!” “那好吧,觉得沉了你告诉我。” 大郎加快了脚步。 刘金宝也跟着加快。 秦瑶站在半坡上,看得好笑。 回头,收敛了笑意,走进主屋。 屋子本就不大,连大夫一起站了十个人,感觉转个身都很困难。 刘老汉把二郎和龙凤胎赶出去,让他们去老宅去,这里不用他们小孩子操心。 二郎立马牵着龙凤胎就走了,他刚刚看见大哥拿了好大一条肉过去,今晚肯定有肉吃。 至于躺在床上的混账爹,他还不如一块叉烧亲香。 “大夫,他怎么样?” 秦瑶一进屋,其他人自动让开一条道来。 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的人,感受到她的靠近,逐渐颤抖。 秦瑶察觉到,往床上看了一眼,意味不明的发出一声轻嗤,躺在床上装死的刘季没控制住内心的恐惧,睁开了眼。 大夫正要掀开他眼皮查看,这冷不丁的睁开眼,把大夫吓一跳。 反应过来后,拍胸脯舒了一口气,“醒了就好,瞧着只是些皮外伤,不碍事,涂点药消肿,好好修养几天就行。” 刘老汉等人忙关心问刘季现在什么感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刘季吸着冷气,说不出话来,脸上全是伤,随便动一下都疼得他要命,哪里都不舒服。 大夫看他这样子也是奇了怪了,一般打人不会只打脸,刘老三到底是干了什么才被人把脸打成这猪头模样? 不过奇怪归奇怪,识趣的没问什么,只是叫刘家派一个人随自己去拿药。 消炎止痛的草药他家里正好有,都是平时自己上山采来的,药价可比镇上药馆便宜多了。 刘老汉派刘仲跟大夫去拿药,又叫张氏和刘肥先回家去,随后跟秦瑶要了脸盆打了水,让刘柏给刘季擦擦身子。 秦瑶退到屋外,侧耳听着屋里父子三人的谈话。 刘季一边吸着冷气,一边艰难的说:“大哥,我这张俊脸还能好吗?” 刘老汉正捏干帕子要给他擦,一听见这话,差点没忍住一大耳巴子甩过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你的脸?你那脸是能吃还是能喝啊!” 刘季自知理亏,加上现在说话脸疼,没呛声。 不过还是很执着的要刘柏把脸盆端起来给他照照。 结果看见脸盆里倒映出来的猪头脸,一下子没崩住,崩溃的发出一声狂叫:“啊!!!” 秦瑶忍凉凉出声:“刘季,你吵着我耳朵了。” 屋内瞬间安静。 刘季刚刚并没有真的晕死过去,他混了这么多年,装晕是他避免被暴打的绝技。 所以,秦瑶和林二宝之间的交锋,还有在屋后和刘老汉张氏说的那些话,他全都听见了。 知道爹就这么把自己卖给秦瑶这恶妇,刘季只觉天昏地暗,差点真晕死过去。 想想秦瑶跟林二宝说的那些不顾自己死活的狠话,刘季觉得自己迟早要死在她手上。 于是,在刘老汉要转身出去的时候,拼尽全力,一把抓住了亲爹的手,泪眼朦胧的说: “爹,我想和离。” 刘老汉惊骇的转过身来,不敢相信刘季居然有这种忘恩负义的想法,人家刚帮你还了债,你居然说和离? 刘老汉红着眼,一字字发狠道:“刘季,再让老子听见你提和离两个字,老子一定打死你再自戕,以免我刘家祖宗怪我教出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刘季愣愣抹了把飞到脸上的唾沫,疼得冷汗直流。 完了,这次是真的离死不远了。 。 026 娘子我错了 晚饭做好了,刘金宝跑过来叫秦瑶他们去老宅吃饭。 “爷,爹,我娘炒了一盆回锅肉,今天有肉吃!”刘金宝兴奋的说道,比过年那天还要开心。 因为今天的肉,比去年过年的时候还要大碗。 是奶说的,今天托了三婶的福,想吃咱就敞开肚皮吃一次。 所以娘把半条猪肉都炒,满满一大盆,光是想想,刘金宝都控制不住要流口水。 他很怕去晚了肉就被大郎二郎几个先吃了,催着爹和爷快点走。 “老三家的,咱们过去吃饭,让老大在这守着老三,一会儿你吃完回来换他。”刘老汉招呼秦瑶。 秦瑶摇摇头,“不了,我在这个守着吧,爹你们回去,一会儿叫大郎他们吃完早点回来,给我带一份就行。” 说着,回屋翻出一个碗,交给刘金宝,让他拿给大郎一会儿好带菜过来。 刘老汉还以为她情深义重,根本不知道秦瑶的饭量,她要是去,吃又吃不饱,吃多了又不够其他人吃的,还不如不去,自己在家里煮一锅饭,吃个爽快。 张氏掌家十几年,最拿手的就是量米,家里每人每天吃多少,每顿饭一人分多少饭吃多少菜,都是有定量的,能确保家里每个人都吃到七分饱左右。 如果是农忙时节,下地干活的能多吃点。 这门手艺,现在传到了何氏手上,那是比张氏还要厉害,一片锅巴都不带多的。 瑶娘来的第一天晚上,就跟着刘季在老宅混了一顿,当时就觉得长见识了。 刘老汉看秦瑶坚持,也没说什么,叫上两个儿子,把从大夫那拿来的药放好,叮嘱秦瑶记得一日给刘季换两回,就回家去了。 闹哄哄的屋子,终于安静下来,秦瑶轻吁一口气,挽起衣袖忙活起来。 先把今天买来的油灯翻出来点上,搁在灶台上,紧接着生火煮饭。 她煮了一锅浓稠的白米粥,那香气初时极淡,随着火力加深,香气渐浓,米的清香绕着屋子,飘入鼻尖,引得人饥肠辘辘。 秦瑶抽出一根柴,调小火势把饭放在灶上小火慢煮,趁着粥还没熟,进侧屋把六袋粮食挪到主屋,紧接着重新把家里四个孩子睡的床铺了一下。 稻草扔出门外,留着生火,又硬还有股味儿的被褥搬出来放在门口的稻草堆上,先放着。 新买的棕垫翻出来一张,铺在床板上,再铺上二手的旧床单,盖上新买的厚棉被,整个床焕然一新。 侧屋还有些空间,秦瑶在回主屋睡和在侧屋再搭一张床之间纠结了一会儿,选择留在侧屋。 主屋因为承载了饭厅和餐厅以及仓库的功能,私密性并不好。 加上现在还有个人躺在那,秦瑶顺势在侧屋弄了个地铺。 刚刚清理出来的稻草又搬回来铺在角落靠墙位置,稻草上放棕垫,棕垫上铺床单,再放上棉被,也是舒服的。 床铺好,剩下的棉被秦瑶整理好堆在床上,等家具和房子建好后重新铺。 想了想,拿了一张薄棉被到主屋,直接扔在刘季身上。 快要冷死的刘季惊喜不已,赶忙扒拉到身上盖着。 他原本的衣裳已经被林二宝等人刮走,来时披的是一件破破烂烂的麻衣,刚刚刘柏给他擦干净身子后,继续穿着。 秦瑶先前睡的被褥就是刘家原来的,暖和是别想了,压在身上沉甸甸,他本就受了伤,差点喘不上气。 换做从前,他已经大爷似的嚷起来,但这次,怂包得很,闻着外边飘进来的白粥香气,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不敢吱一声。 就怕秦瑶想起他,趁家人和兄弟不在,把他弄死。 秦瑶看他那糊满消肿草药的脸,冷喝道:“仔细别弄脏了我新买的被子!” 本来盖到脖子上的被子,默默往下拽了一点,被药糊住的脸,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可怜兮兮,又有点警惕的望着秦瑶。 在她踏出门去的前一刻,突然鼓起勇气出声: “娘子……我错了。” 秦瑶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微微眯起眼睛危险的审视床上这个瑟瑟发抖的男人。 在这样迫人的注视下,刘季强掐着自己腿上的伤痕用剧痛刺激着,才没有低下头去。 他睁着唯一完好的一双桃花眼,情真意切的说: “娘子,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混日子,等伤好之后,本本分分找份活干,赚钱养家养你养娃,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秦瑶冷笑着挑了一下眉,“你确定?” 刘季头点成拨浪鼓,“我刘季对天发誓,以后娘子叫我往西我绝不往东,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叫我不得好死!” 见秦瑶眼神没那么迫人了,他赶忙补充,“娘子,我知道你为了赚钱赎我进山冒死打猎……” 秦瑶:“你想多了。” 男人一呆,继续道:“我之前真是个混蛋,我不知好歹,我对不起娘子,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对娘子,家里脏活累活都给我干,你只管歇着就是......嘶!” 嘴皮子耍得太溜,激动之下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刘季倒吸一口凉气,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秦瑶啧了一声,“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不过,我记得刚刚林二宝说,你说我是毒妇?” 刘季眼里吃痛的泪水唰一下,惊惧交加的落了下来。 “娘子冤枉啊,我对娘子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怎么可能出言污蔑你,定是林二宝陷害我!” 说话大声,牵扯的伤口又多了,眼泪唰唰往外落,混合着满脸的草药,真是......太难看了! 秦瑶嫌弃的抬起手示意他别嚎了,一双眼睛早已经看穿了他,“说吧,你想干什么?” 刘季咽了口口水,头不自觉偏向灶房的方向。 秦瑶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从现在开始,你吃的每一口饭,用的每一件东西,连同今天还给林二宝的三十八两欠债一起,我都会一一记在账上.....” “等你伤好后,老老实实找份工,把这笔账还给我。” 秦瑶特别加重了后面这句的语气,把刘季说的话重复给他听。 取碗盛了一碗白粥,撒上一撮糖霜,端进屋,递到他面前。 看见这香喷喷的白米粥,谁还能有理智,顾不得身上脸上的伤,刘季愣是爬了起来,端起碗就吃。 边吃边说:“都听娘子的,以后娘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呼噜两口白粥吸进去,烫的那叫一个酸爽,但这粥里居然还加了白糖,根本舍不得吐出来,一边吸气一边往肚里咽。 反正吃饱了他眼睛一闭,就说自己睡了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可不记得答应过她什么。 却不知,他这无赖的心思,早已被秦瑶看透。 他若是不记得了,她有的是法子帮他恢复记忆! 。 027 大孝子 吃完晚饭,刘仲把大郎兄妹四个送了回来,顺便看一眼刘季的情况。 见他都盖上崭新的棉被,还喝了浓稠的白米粥,顿时觉得自己白操心了。 老三这人上辈子是不是救了神仙的命,浑成这样居然还有人给他好吃好喝。 再看刘季那副唉哟叫唤的样子,刘仲恨得牙根直痒痒。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来到屋外,好声好气的跟秦瑶说,有要帮忙的尽管来老宅找他们,回家去了。 大郎四个端回来满满一碗菜,其中半碗都是肉。 菜放下,大郎进屋里瞅了他爹一眼,见他还喘气呢,就出来了。 四个小萝卜头围着秦瑶蹲在她面前,问她进山打了什么家伙,去了什么地方,还有肉香不香。 看秦瑶把米粒粘在嘴角,四娘立马伸出软乎乎的小手帮她把米粒拿掉,眼睛亮晶晶的,满心满眼只有阿娘。 屋里的刘季等啊等,等啊等,都没等到二郎、三郎、四娘进来看他一眼。 再听见屋外传来兄妹四人与秦瑶亲昵的说话声,刘季眼睛睁大,不敢相信,这才短短几天,人心就全被秦瑶收拢了。 可能是受了伤,也可能是气着了,胸闷气短还头晕,刘季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膀胱炸裂。 刘季虚弱的喊:“大郎、大郎......” 屋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四个小小身影,糖葫芦串一样走了进来。 耀眼的阳光照进屋里,为昏暗的屋子带来光亮。 看到这四个穿戴一新的孩子,刘季差点没认出来。 昨夜秦瑶烧了几大锅热水,给兄妹从头到脚全部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换上了自己买回来的那些旧衣。 衣服鞋子虽然是旧的,但拿出来卖之前已经浆洗干净,衣服上还有淡淡的皂角香。 秦瑶一人给了一根发带,为兄妹四人束了发,还给四娘特别编了两根小辫子,垂在头两侧,看起来可爱又俏皮。 刘季看得出来,兄妹四人身上的衣服和鞋都有些大,但那也是厚实的棉布制成,比之前破烂的麻衣好太多太多。 大郎走上前,捡起放在床板低下的尿壶,“爹,你要尿吗?” 刘季压下心里的艳羡,点了点头。 大郎便叫四娘出去,扶着刘季下床释放。 刘季舒服了,重新躺回床上。 大郎拿着尿壶去后屋的斜坡倒掉,回来舀水洗手洗尿壶,收拾干净才重新拿回屋,整齐的摆在床底下。 刘季何时见过家里孩子这般讲究? 往日鼻涕挂到嘴边,用舌头一舔就完事,现在帮亲爹倒个尿壶都要洗手了? “你们后娘呢?”刘季试探问。他醒来到现在,都没听见那恶妇的动静,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大郎把门完全打开,让新鲜的空气和阳光照进来,答道:“去下河村了。” “去哪干嘛?去多久了?” “不知道。”大郎摇摇头,不确定的说:“清早就去了,应该一个时辰了。” 刘季打量着眼前这间熟悉又陌生的屋子。 昨天天黑他没怎么看清,这会儿才发现,家里变了样。 床头的墙下堆放着六个粮袋,床尾的空地上放着一张矮桌,桌上整齐摞着一堆碗,虽然还是那个破茅屋,但物件都是干干净净的,也没有怪味儿,反倒飘着一股米香。 刘季摸了摸肚子,大郎立马问:“爹你饿了吗?” 刘季狂点头,想起昨晚吃到的白米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大郎叫他等等,走出门外,来到灶台前,把温在灶上的肉粥盛出来,端给刘季。 昨天的白米粥加了糖,刘季已经觉得很奢侈了,没想到今天的粥里居然还有碎肉块儿。 “天爷!你们娘几个过的什么日子?秦瑶这败家娘们儿,有点银子就可劲嚯嚯,也不知道省着点花。” 刘季一边吐槽一边靠墙坐了起来,欣喜的伸手要去接碗,结果抬眼一看,才发现大郎兄妹四个站在床,目光幽幽的看着他。 四娘气鼓鼓的说:“爹我要告诉阿娘你说阿娘坏话!” 三郎是妹妹的跟屁虫,嘴里跟着喊:“告诉阿姨!” 刘季眼前立马浮现出秦瑶把刀架在林二宝脖子上的冷酷模样,浑身一颤,忙道: “别别别!爹开玩笑呢,三郎四娘听话,可不敢跟你们后娘讲,要不然爹就活不成了。” 三郎和四娘怕说了爹活不成,这才哦的点点头。 030 爹,您尿吗? 说干就干,秦瑶一点功夫没耽搁,和刘老汉商量好,下午就从剩下的肉里割了两块一斤重的,去找村长和族长报备。 村里无主之地,都默认村民共有,土也是一样,日常使用就算了,用量大了,需要建房子这种,最好还是跟村里说一声,有个交代。 这种时候,有明确户籍的好处就来了,倘若要是一个外来的,想用村里的山林水土资源,都不会被允许。 村长和族长其实也是叔叔辈和爷爷辈的亲戚,并没有为难秦瑶这个晚辈,除了听见刘老三家要建房子有点意外之外,乐呵呵就应下了。 秦瑶也发现,刘家村的村民内部比较团结,像是刘季这种祸害,村里人虽然讨厌,但看在同族的份上,一旦有外村人进来找刘季麻烦,大家还是会给撑个人场。 前两次林二宝来村,要不是因为村民们在那围着,刘季早被打死了。 正因为全族人都在这里,哪怕他们是看热闹的,但林二宝等人还是有些顾忌的,真出人命,刘氏族人也不会放他们走。 盛国是一个在封建帝制下的宗族社会,这些大大小小的村落,其实也是一个个宗族的族人聚集而成。 刘家村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姓刘,跟着刘老汉在村里走了一圈,秦瑶发现,自己辈分居然还挺高。 多数叫她婶娘,少数叫嫂子,极少数叫她刘三家的。 从村长和族长家离开,秦瑶便跟刘老汉一起去了堂伯父还有堂叔父家,告诉他们要建房子的事,请他们来帮忙。 刘老汉说,来帮工的包一顿午饭,再另外一人一天给两文工钱意思意思。 秦瑶不了解情况,还想着这会不会太少了。 没想到,伯父和叔父都欣喜的应下来,明早他们就带上工具叫上家里的闲劳力到她家干活。 对一直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村人来说,这一顿午饭就相当于是给家里省了一餐粮食。 等到了最艰难的时候,这一餐粮食熬成稀粥,就能保全家人多活一天。 秦瑶之前觉得刘季家已经算是全村最穷的了,但来到叔父家,看到那一个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和孩子才知道,原来这是普遍情况。 031 没吃爽 秦瑶在旧衣堆里翻出来先前自己穿的那身,已经用草木灰搓过,水洗是不敢的,水洗肯定就废了。 衣服上的血腥味已经散去,小是小了点,凑合穿吧。 “把衣服穿好,别刚好又给我冻感冒了。” 秦瑶把衣服甩给刘季,吩咐道:“接下来一个月,家里都有人帮工,每日除了咱们自家的一日三餐,每天中午还要给大家伙准备一顿饭食,你伤还没痊愈就先干点这些轻省的活计,煮完饭要是得闲,就把家务干干。” 说着,便从钱袋里拿了一串铜板递给他,一共是三百文钱。 “家里没菜,你拿去买菜,我前日买的猪肉还剩下一点,再放就臭了,你今天全做了吧。” “以后每五日做一次肉,早上做软和点,晚饭就做硬点。” “对了,我饭量大,你记得多煮点,吃不饱我会很暴躁。” 至于暴躁起来会做出什么事,那她就不知道了。 交代完,秦瑶催了一声快点,就关门拿上框子,往河边走去。 还在想着如何护住清白的刘季捧着昨天傍晚他找了一下午都没找到的铜板,足足楞了五秒钟。 这就把钱交给他了? 一阵冷风吹来,刘季浑身一哆嗦,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赶忙把那不合身的麻衣穿上,两层麻衣套在身上,才觉得好些。 脸上的药草全部扒拉下来,消了肿的脸已经可以窥见几分往日风流。 躺了两日未曾梳洗,一头齐腰长发散乱披在脑后,额前几缕自眼前垂下,更添了几分病弱苍白。 刘季的身材瘦而不柴,高高的个子,比例极好,一身破麻衣披在身上都有种特别的凄凉。 配上他此刻的‘战陨脸’,浑身都透出一股令人怜惜的破碎脆弱感。 只是,这样的气质维持不到三秒,在见到铜板的那一瞬间,真实面目显露,满是贪婪。 刘季心里想得挺美,菜值得几个钱? 老宅那边两个嫂子种了不少,都是自家的地,拿把菜还能要他的钱? 还有村子里其他菜地,大家乡里乡亲,一把菜又不值得什么钱,他今天这家拿一把,明天哪家拿一把,这三百文不都是他的? 这么想着,刘季把铜板全部藏在家中,锁好门,空着手就出来了。 屋前屋后都是村里来帮工的亲戚和村民,秦瑶已经去河边了不在这里。 大家伙看见刘季出现,纷纷跟他打招呼,问他干什么去,伤好些了没有。 两位叔伯家里的,夸了秦瑶几句,说刘季运气好,能娶到这么贤惠的婆娘,他一个混子,这都能住瓦房了。 前面那些话,刘季都乐呵呵应着,一听见后面这些,笑容瞬间僵住。 随即转念一想,这或许也是一种对自己能力的夸奖,拨了下额前乱飞的发,得意的说: “那是,也不看看我刘季是什么人,别的不说,如我这般俊俏的郎君咱们整个开阳县也找不出第二个!” “想进我家做妾的姑娘媳妇能从刘家村排到府城去,要不是看在这婆娘有把子力气能赚钱的份上,我会叫她进我刘季的门?做这正头娘子?”小说 亲戚们瞬间沉默了,白眼都懒得递给他,埋头干活。 刘季也不介意有没有人捧场,反正战战兢兢躺了两天,再不出口气他就要憋疯了! 正觉扬眉吐气,背着手吊儿郎当自以为英俊潇洒的迈步往河边走,盘算着去哪家小媳妇的地里薅一把菜回来。 迎面就遇到担着满满两筐石头,稳稳当当站在桥上的秦瑶。 刘季顿时头皮一麻。 秦瑶面无表情的挑着石头走了过来,刘季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娘子,你来啦,我正要去买菜呢,你想吃什么菜,我买回来给你做。” “......” 对方并不应声,只是走到他身前时,淡淡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可谓是意味深长。 刘季喉结滚动,狠狠咽了口口水。 她肯定听见了! 刘季下意识抬起手挡在脸上,但并没有挨揍。 感觉到人已走远,他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僵住了。 他恨啊,恨自己这身体不听使唤,恨自己一看见那恶妇就浑身冒冷汗! 此时的刘季还不知道,有种无形的东西叫做杀气。 他原地缓了几秒钟,身体才恢复行动能力,一路小跑着冲进村里,有了房屋树木阻挡,抹一把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长吁一口气。 家里来了二十个帮工,刘家老宅那边,除了要给地浇粪的刘老汉和刘柏,刘仲刘肥都来了。 连八岁的金宝都过来帮忙捡石头。 人多力量大,九叔指挥全场,一部分人负责挖地基,一部分人负责捡石头挑石头,还有一部分人负责挖土。 今天刚开工,主要是材料准备阶段。 忙活一个上午,围墙的地基已经挖出一个雏形,增建的屋子位置也确定清楚了。 这个效率,秦瑶还是很满意的。 就是忙活了一上午,中午饭吃得她很不开心。 一大锅半稠的杂粮粥,大米和小米混合,里面零星掺杂着几片指甲大的碎青菜。 干活的人,每人分了满满一碗。 其实这午饭看起来已经不错了,但是!它没味儿啊! 本来干了一上午的体力活,秦瑶还是主力,累死累活,就想着吃点有油水的。 结果一口粥......姑且称它为蔬菜粥,一口蔬菜粥喝下去后,一点滋味儿都没有,那寡淡的感觉该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你在炎炎夏日,顶着烈日在高楼上打钢筋,想着赶紧忙完去吃口冰西瓜解渴,结果完事后期待的拿起瓜,瓜不甜就算了,居然还是温热的! 这种崩溃,让秦瑶差点没忍住,当着一众亲戚族人们的面一刀捅死厨师。 秦瑶最喜欢的事情是吃饭,最讨厌的事情是吃不爽。 中午没吃爽,以至于整个下午都沉着脸,浑身上下散发出生人勿进的煞气。 冲族里小伙们骂骂咧咧的九叔,见了她,声音都不自觉夹了起来。 刘季蹲在水缸边洗碗,暗中观察秦瑶的反应,看她居然没有发作,悄悄松了一口气。 气松到一半,一双秀气的女靴出现在眼前。 刘季:o((⊙﹏⊙))o!!! 。 032 四个不孝子 “噼啪!”一声。 几条新鲜河鱼被秦瑶扔进水桶里,居高临下对面前端着碗的男人说: “加点水养着,明天中午给大家伙加餐。” 刘季好奇问:“这是从哪儿弄来的鱼?” 他倾身往桶里看了一眼,有四大一小五条鱼,大的有三指宽,小的有两指宽,失去了水,鱼嘴大张着在桶里挣扎。 刘季忙起身从水缸里舀几瓢水进桶里,几条鱼得了水,一个翻身游动起来,可能水桶太小有点挤,几条鱼尾甩到一起,哗啦”一声,水花溅了刘季一脸! 秦瑶看着他呆愣狼狈的样子,嘴角翘起一个讥讽的幅度,找来一个簸箕盖在桶上,用石块压住免得鱼跳出来。 “河里抓来的,我继续忙了,晚上记得把肉做了。”走之前,她刻意加重语气交代道。 刘季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哦了一声,起身四顾心茫然——他其实根本不会做饭! 今天晌午手忙脚乱勉强煮出一锅粥,早已经不记得早上她交代要做肉了。 此刻,那条肉正挂在偏屋梁下,刘季匆匆清好面前这一盆碗,带着几分忐忑走了过去。 肉还剩下四斤,三日前买来的,要不是这几日气温低,恐怕已经臭了。 现在他拿下来闻了一下,味道没有,但已经不是新鲜的颜色。 拿着这块肉,刘季呆呆站在窗前思索了很久,脑袋里关于做肉的记忆全部挖出来,才发现,自己印象中关于厨房,关于食物的记忆少得可怜。 想起来的,都是已经摆上桌做好的饭食。 可今晚这顿肉,他要是再做不出来,只怕难以活过今晚啊。 想到此处,刘季不禁悲从中来。 想他堂堂七尺男儿,从小到大,哪次不是吃的现成饭?况且整个盛国放眼望去,哪有男人进厨房烧灶台做饭的? 这是要侮辱他,让他遭全村男人嗤笑啊! 秦瑶这恶妇,心机实在歹毒! 大郎四个围在床边玩着跳石子的游戏,见父亲站在窗前呆望许久,还以为他中邪了。 二郎试探着喊了一声:“爹?” 033 麦芽糖 大郎兄妹四个,拿了铜板,直奔刘货郎家。 货郎还没回来,他娘子芸娘在守着档口。 这是兄妹几个头一次站在这档口下面,敲响门板,递钱进去,买麦芽糖。 芸娘看是他们四个,有点惊讶,往年可从没见过四人手里有钱,总是穿得破破烂烂的不说,也不爱讲究,又脏又臭,像是乞丐一样。 如今不但拿了铜板来买糖,还收拾得干净利索,芸娘甚至惊奇发现,刘季家这四个娃,模样都长得挺不错。 第一次来,大郎有点拘谨,剩下三个就更不敢说话了,巴巴望着大哥。 芸娘收来四枚铜板,不确定的问:“是要四个吗?” “嗯,四个。”大郎应道。 芸娘点点头,打开糖罐子,折了四根小棍,绞了四根糖递出去。 大郎一根一根发给弟弟妹妹,最后那根拿在自己手上,兄妹四人惊喜的笑着,迫不及待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甜滋滋的,有股麦香,比想象的味道还要好。 难怪大家都爱吃它。大郎在心里幸福的想到。 二郎小声说:“要是明天爹还问我们怎么做菜就好了。” “他还会问的。”大郎对自家亲爹是什么水平非常了解,十分笃定。 就是想从他爹手上抠出铜板来,只怕没那么容易。 “哎,大郎你们等一下!” 芸娘突然想起来先前秦瑶寄卖的草鞋,忙把兄妹四个叫了回来,拿出二十五文钱交给大郎,嘱咐他收好别弄丢了。 “这是你们阿娘卖草鞋的钱,告诉她草鞋都卖出去了,一共二十五文,知道了吗?” 这个事大郎几个都是知道的,忙点点头说知道了,大郎把钱放在怀里,又问芸娘还有没有事,没事了,这才离开。 走到半道上,四娘和二郎的糖就已经吃光了。 大郎剩下一口,见二人眼巴巴瞧着自己,无奈一笑,把剩下的递给他们俩。 但二人却很懂事的摇摇头,四娘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大哥说:“大哥你吃。” 二郎馋得咽口水,但也坚持让哥哥自己吃完。 最后只剩下三郎,一只小手攥着棒子,一只小手虚虚挡住护着糖,只舔了两口就不吃了。 二郎好奇的问他干啥不吃,他说:“我要慢慢吃。” 几人也就不管他了。 路过河边时,二郎想留在这和金宝一块儿捡石头,其实是想玩。 三郎立马也说,他也要在这玩。 大郎扭头问妹妹,四娘摇摇头,两人便先回家去了。 走时,大郎嘱咐二郎一定要看好三郎,别掉下河里去。 不过现在是枯水季,河里的水早就干了大半,旁边还有这么多人在,不用太担心。 这里到处都是裸露的河床,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块,刘肥和金宝他们捡的就是这些石头。 秦瑶负责把这些石头都挑回去给九叔他们打地基用。 她忙着,只看了一眼在河岸边跟金宝捡石头玩的二郎三郎,挑着沉甸甸的石头上岸,走过木桥,沿着斜坡路来到家门口,单程二十分钟,来回半个多小时。 河岸边,金宝看见了三郎手里护着的糖,想要吃一口,三郎不应声表示拒绝。 金宝咽着口水,羡慕极了,但看三郎不肯分他,要面子的哼了一声,“我才不稀罕呢,我娘昨日才给我买了,我已经吃得腻了!” 说完,看三郎还是不搭理自己,气鼓鼓的拉着二郎去翻圆溜溜的那些鹅卵石。 这石头用来铺路是最好看的,捡起来也有意思,两个小孩一边玩一边捡,开心得不得了。 三郎却有些忧愁的望着不远处的木桥,低头看一眼手里快要融化的糖,忙给它绞了两下,固定住后,继续望着木桥。 秦瑶挑着空担子走了回来,三郎太小一只,缩在一颗柳树下,四周的杂草都长得比他高。 秦瑶没发现,继续穿过草丛来到河边,放下空框子,挑起了刘肥等少年装满的石头框。 眼看着她又一次从自己面前走过,三郎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位置不好,挪到桥头,站在桥墩边上。 又是二十几分钟过去,这次秦瑶终于发现了他,惊讶问:“三郎,你怎么在这?” 背对着她的小人立马转过身来,大眼里瞬间迸出光彩,把手上的糖递给她。 却不想,过了这么久,糖已经有些化了,看起来一塌糊涂。 没等秦瑶反应,小家伙便先失落的低下了头。 “你把糖留给我吃吗?”秦瑶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放下框子扁担,伸手来拿小家伙手上的麦芽糖,有些惊讶的问道。 心情低落的小家伙立马抬起头看向她,“嗯嗯”的点了点头。 秦瑶好奇问:“那你自己不吃了吗?” 三郎摇头,说:“你吃。” 小嘴不自觉蠕动了一下,咽了口口水。 这根看起来一塌糊涂的糖,在三郎眼里,已经是最好的东西了。 他也是第一次吃到,又怎么可能不想吃呢? “特意留给我的吗?” 三郎腼腆的点点头。 秦瑶看着这张期待的小脸,浅浅一笑,“那我们俩一起吃。” 三郎不肯,坚持要给秦瑶吃,秦瑶怎么可能跟小孩抢吃的,意思意思尝了一口他的麦芽糖,就把剩下的还给他,说自己吃够了,拜托他把剩下的糖帮忙吃完。 三郎不疑有他,接下剩下的麦芽糖,一小口一小口舔着吃,跟在秦瑶屁股后面,时不时冲她满足又羞涩的笑一下。 秦瑶看出来小家伙就想粘着她,但又不好意思说,嘱咐他自己看好路别摔跤,也就随他去了。 重新担起一担石头回家,三郎把她一路送到木桥那,然后等她回来,又跟着她去河边,如此反复。 麦芽糖早吃光了,开心却一直持续。 小短腿走得也不快,秦瑶并没有刻意因他放慢脚步,一大一小,中间隔了起码一里地的距离,远远看去,像是秦瑶身后坠了一个小尾巴。 天色渐晚,前来帮工的亲戚族人们忙活了一天,九叔一喊停,便默契带着各自的工具,回家吃饭去了。 灶房里,刘季忐忑的把满满一大碗肉端进正屋,摆好碗筷,放下一锅有点焦糊的米饭,招呼着孩子们坐下,只等秦瑶到位就开饭。 。 035 捕鱼 想法很美好,实施的过程却不如人意。 等秦瑶起来,摆在饭桌上的不是馒头也不是面条。 而是一碗清汤寡水的面疙瘩汤。 她浅尝一口,齁咸! 昨晚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好心情瞬间破灭。 要不是看大郎兄妹四个把自己那份都吃光了的份上,秦瑶肯定要揪起刘季的衣领问他一句:“你丫到底会不会做饭?!” 刘季艰难咽下自己做废的面团子,低头垂目,企图用这种可怜样,让秦瑶明白,他已经很努力在做了。 帮工的人已经来了,秦瑶暂且放他一马,跟九叔等人一一打过招呼,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可能是想挽回些什么,刘季把昨天秦瑶抓的鱼全炖了。 炖之前,差点把整条鱼丢锅里,还是大郎即时发现,说鱼得杀,无形中救了他一命。 鱼汤本来就鲜,不用怎么做都好吃,中午这顿稀饭配鱼汤,每人还分得两三块鱼肉。 九叔吃得特别满意,还夸刘季:“三儿,你这厨艺进步很快啊,再多练练,以后没准能到镇上酒楼当掌勺师傅呢!” 刘季嘴角一撇,得意的挎着一个空篮子出门去。让他看看,今天去哪家薅点菜回来做晚饭。 中午休息半个时辰,大家围在工地上聊闲天。 几个孩子跑过来喊秦瑶,秦瑶抬眼一看,就见到刘金宝和刘肥忐忑又期待的望着自己。 这些小子们,等着她教他们抓鱼呢。 秦瑶把家门都锁上,跟九叔说了一声,在一群孩子的簇拥下,拿着柴刀来到河边。 “三嫂。”刘肥有些别扭的喊了秦瑶一声。 他很讨厌刘季,但对秦瑶这个三嫂,却很敬佩,所以这次才会主动过来帮忙。 刘老汉说,自家人帮忙不讲究这些,每日的两文工钱是不要的。 刘肥午饭也不在三嫂家吃,因为想起自己要吃刘季做的饭,他就浑身不得劲,中午到点直接跑回家去,随便在自家吃两口。 为此,大嫂还抱怨了几句,但也知道他脾气,早饭多给他留半碗,中午到家自己热着吃。 一日三餐,这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是很奢侈的行为,老宅一日只吃两餐。 秦瑶这边也是因为干活消耗体力大,所以刘老汉才叫她给帮工们做一顿午饭垫肚子。 刘肥显然是没吃饱,就等着秦瑶教他捕鱼加餐。 等他拿了鱼回家,大嫂总不会再抱怨了吧。鱼身上可都是肉,金贵着呢! 铺鱼的方式有很多种,有用钓的、用网的、用鱼叉的,还有用罩子和徒手的。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逃不出一个规律——稳、准、快。 秦瑶环视一周,走到河边小树林里,砍了三根树杈,削尖一头当鱼叉。 刘肥和金宝还有大郎都跃跃欲试,秦瑶便把鱼叉交给他们。 “第一步是要先找到猎物,昨天我抓鱼的那个地方鱼比较多,而我的判断依据是什么呢,你们过来看......” 秦瑶说了教,就是真的教,一点也没藏私,先从找鱼开始教。 教完理论,就带着这帮孩子去实践。 年纪小的,只准站在河滩上看,二郎领着弟弟妹妹,见哥哥和小叔都能下河,羡慕不已。 只希望他们快一点叉完,然后轮到自己。 后娘说了,也会教他的。 “发现了猎物,下一步就是靠近,这一步很重要,一定要稳,心稳,手稳,呼吸稳,把自己当成周围环境的一部分......” “好了,小叔你先来,用我刚刚在岸上教你们的技巧叉鱼。” 秦瑶招招手,刘肥握着削尖的树枝,紧张的深吸一口气,两眼盯着身前不到一米距离,正停在水草中的鱼,两手握住树杈,高举蓄力,对准方向,狠狠扎了下去! “噗”的一声,水花飞溅,因为全身力气都汇聚在树枝上,刘肥整个身子向前倾,差点没站稳。 他惊喜的喊:“扎到了!” 大郎和金宝激动的看过去,水波已经平静下来,只有一根扎到水底的树杈和两片鱼鳞,根本没鱼。 不但没鱼,还把刚刚聚在水草里的其他鱼也吓跑了。 金宝立马抱怨:“四叔你吼得太大声,把鱼全都吓跑了,我们还怎么扎啊。” 037 一刀一个 老板娘担忧的看了过来:“小兄弟,你没事吧?” 刘季点头。 秦瑶微笑摇头,“他没事。” “老板娘,你家的瓦怎么卖的?”秦瑶询问价格。 做生意要紧,老板娘也就没顾得上关心刘季了,一边领着秦瑶去看瓦,一边说:“这得看你要多少,我们这是瓦窑,乡里之间也散卖,倘若买两百片以上,价格就实惠些。” 之前九叔帮秦瑶算过,她家全部盖瓦,大概需要两千片左右,可能会剩下一些,但不会超过。 秦瑶便问老板娘,自己先多买点回去,到时候如果有剩下,还退回来。 她记得末世之前,爸妈搞装修的时候就是这么买装修材料的,想来这里应该也可以吧? 不过也是秦瑶运气好,老板娘说她们这还没有买走又退的,但如果秦瑶能保证送回来的是完好的,倒也能给她退。 “要是碎了的,我们不负责的。” 老板娘好心提醒道:“最好是富余一些,因为路上运输可能会有碎掉的。” “那你们帮送吗?”秦瑶问。 老板娘颔首:“你们家在哪儿?我看看远不远,只要没离开咱们金石镇,都可以的。” 秦瑶道:“不远,就在刘家村。” 老板娘笑了,保证没问题,问秦瑶要多少。 “两千片,什么价?” “这样,你要的多,我给你三文两片,这两千片一共算一两五钱,已经是最低的了,还包送呢,车马费也不少,我们总要赚点。” 老板娘说得很真诚,秦瑶觉得可以,当场交了三成订金,让老板娘明天就可以给自己送。 两千片瓦,一趟肯定送不完,得多跑几趟,早送早好。 老板娘记下了,给秦瑶一片木头写的凭证,到时候货送完,和送货的伙计对一下凭证,结算完余下的钱,银货两讫。 看着秦瑶从瓦窑里出来,倚靠在门口柱子上吹手背的刘季忙放下手,一本正经站好,笑着问:“弄完了?” 秦瑶冷漠颔首。 她先去一趟铁匠家,问问自己的武器打得怎么样了。 铁匠师傅还以为她特别急,这是来催了呢,忙保证道:“再等两日,过两日你来取,一准给你做好了。” “行吧,那我两日后再来。” 看铁匠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秦瑶无奈离开。 “娘子,这就回去啊?”刘季跟在她身后,惊讶问道。 抬头看天,还不到中午呢,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去了个瓦窑和没意思的铁匠铺,这不是害他白跑一趟嘛。 秦瑶脚步不停,“知道为什么叫你一起过来吗?” “为什么?”刘季真诚发问。 秦瑶解释道:“我原本以为老板没有送货上门的服务,想着带你过来,多一个扛包的。” “所以,你运气还不错。”逃过一劫。 刘季想笑一下,但是笑不出来,吹着还发烫的手背,被迫跟上了秦瑶回家的脚步。 两人一路沉默无话。 这几日天晴,山谷里的路还算好走。 秋意已经很浓了,路两边的山林已经染上一层金橘色,风一吹,落叶纷飞。 风景是极美的,就是太过寂静,青天白日里,也走得人心里毛毛的。 刘季看了眼大步走在前头的女人,暗暗庆幸,幸好不是自己一个人走这条山路。 他看看周围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林子,加快脚步赶上前,与秦瑶平行。 “娘子,你有没有觉得这路上特别冷清啊,你说这也没到冬天呢,怎么大家伙都不出门的,走半天也没见着个人影。” 秦瑶环顾四周,没觉得有什么冷清的,之前她也一个人走过,除了叶子更黄,没别的变化。 但看刘季一副没话找话的怂样,讥讽问:“你害怕了?” “哪、哪能啊!”刘季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只是听说咱们这边今年来了很多盗匪,有点担心遇到劫道的罢了。” “算了,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的为了能和她保持平行而加快了脚程。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从一处豁口进入另一个狭长的山谷。 风在山谷里吹得呜呜作响,头顶的太阳不知何时藏进了云层里,整个山谷的光线变得昏暗。 刘季左看右看,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他不是个能藏话的,想到就说了出来。 “娘子,你真的没有觉得这条路看起来阴森森的吗?” 话问出,刘季已经做好了被嘲讽的心理准备。 万万没想到,身旁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回头看他,说:“有。” “什、什么?” 刘季瞬间汗毛倒竖。 正想问她是不是故意吓唬他的,话还没看来得及说出口,一阵脚步声就从左边山坡上传了过来。 看到从山上冲下来堵在前方的五六个劫匪,刘季人都麻了。 居然真有劫匪! 完了完了,这下可怎么办? 天爷啊,他们手里居然还有刀! “娘子,你身上有多少银子,你都给他们吧,咱们命要紧啊,我听说这些劫匪都只图财,咱们主动一点,兴许还能有条生路。”刘季颤抖的说道。 按照常理,这种时候他还能想到这一点,虽然很怂,但已经算是普通人能想到的最好的活命办法了。 但秦瑶不在常理之内。 她不悦的抬了抬手,示意他闭嘴。 刘季看了看身后的豁口,想着掉头跑的话,对方没有马,他也许能逃过一劫。 但没等他行动,秦瑶已经开口质问对面那六个劫匪:“劫道的?” 对面似是没想到这对小夫妻还挺镇定,其中一人哈哈笑道:“小娘子你这不是废话!” 秦瑶又问:“要钱还是要命?” 对面嚣张的哈哈笑了起来,并向她和刘季走进,边走边说:“钱也要,命...也要!” 话落,其中两人举刀就朝她二人杀了过来。 他们人多势众,又都是亡命之徒,留下活口给自己添麻烦这种错误,绝不会犯。 “行。” 秦瑶明白了。 既然如此,她也没了顾虑。 原本平静的眸子变得犀利无比,掌中刀握紧,闪电一般,横刀滑向一名劫匪的脖子! 血流如注,喷涌而出,她侧身避开。 手里的刀化身索命的镰,在他们之间穿梭,简洁快速,一刀一个! 。 038 甚是合心 淡淡的血腥味在山谷中弥漫。 六个劫匪,全死了! 刘季眼睛飞快的眨了两下,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六人什么时候倒下去的。 反正,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都已经死了。 秦瑶把刀在劫匪身上擦干净,六个劫匪死不瞑目,双眼突兀的大睁着,里面早已经没有了光彩。 六人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破烂的麻衣,看起来比刘季身上的还不如,秦瑶嫌弃的扫了一眼,伸手去他们身上摸东西。 可惜,穷得叮当响,一个铜板也没摸到,倒是他们手里的刀看起来还不错。 秦瑶把六把刀全部收拢,起身环顾一周,将六具尸体全部扔到了右侧杂草丛生的野沟里,让他们回归大自然的怀抱。 山林野兽众多,过不了几日就清理干净了。 迅速处理了六人,想着日常会有村民过路,秦瑶用脚扫着带血的地方,用砂石将血迹掩藏,这样有人来,就不会被吓到了。 秦瑶拍拍手,“对了,这六人你眼熟吗?” 她突然想起,“要是这附近的人,那还有点麻烦。” 刘季僵硬摇头。 心想,你人都杀了才问是不是有点刻意? 事发后,他就一直没说话。 秦瑶便当他不爱说话,放松的点点头,“不是这附近的人就好,盛国律中有一条,百姓路遇盗贼,击杀无罪。” 她冲他抬了抬下巴,“走了。” 刘季立马跟上,路过那片被她用脚扫过的砂石时,一个大跨步,跳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家,已经半下午。 何氏做完了午饭就回去了,帮工的族人们正在屋前屋后忙碌着。 瓦片陆续送来,新屋子在大家的努力下,渐渐有了雏形。 秦瑶惊奇发现,这些日子家里的饭菜可口多了,家里的屋子也变干净了,每天都有人维护,保证家里的整洁。 家里那个男人现在基本天天在家,也不出去招小媳妇逗大姑娘,把家务料理得越来越好,甚是合她心意。 秦瑶隐约猜到,这应该和那天从下河村回来的事情有关系。 但她不知道的是,那天两人一回到村里,刘季立马就把藏起来的铜钱翻出来,抓了一把就急匆匆往村里去。 他先找到周嫂子,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给了她十个铜板。 “这是?”周嫂子有点莫名,还有点害怕。 今天的刘老三不对劲,别是又干了什么亏心事吧? 刘季一脸愧疚的说:“嫂子,前几日你家地里的菜都是我摘的,这是那几日的菜钱你拿着,可千万别告诉我家娘子我摘了你们家菜地里的菜。” 什么摘的?明明是偷的! 周嫂子火气蹭的就上来了,“好啊,原来是你,害我追着村里那帮小子骂了两天,也没人承认,原来是你干的!” 刘季看她生气,赶忙认错:“嫂子你别生气,我是一时间忘了给你钱了,这不就拿钱过来还你了嘛。” 周嫂子还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什么德行,稀奇的掂量着铜板反问: “三儿,今天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你真是变了啊,偷东西还知道还回来了?” 刘季忙纠正:“什么偷,我就是买的,嫂子你记住,我是拿钱跟你买的菜,绝不是偷!” 说完,又给了她两个铜板,美其名曰,封口费。 周嫂子发现,她有点看不懂面前这个男人了。 这还是从前那个刘老三吗? 刘季再三叮嘱,完全不要把这事告诉他娘子,得到周嫂子点头答应,转身继续往村头王婆婆家赶去。 王婆婆正坐在门口纳鞋底,一看见刘季跑过来,看似昏花的一双老眼瞬间睁开,怒喝道: “刘老三你这个混账东西,你还敢到我家来抢我鸡蛋?” 王婆婆年轻的时候摔了一跤,小腿骨折没治好,从此落下病根,腿脚有些不利索。 前两年天下大乱,儿子被征召死在战场上,儿媳妇改嫁跑了,只留下一个小孙子,祖孙俩相依为命。 王婆婆干不了重活儿,就养了很多鸡鸭,靠卖鸡蛋鸭蛋做营生,祖孙俩这才活了下来。 鸡蛋就是王婆婆的命,谁料到,那日她前脚刚出门去给鸡鸭捉小虫加餐,后脚刘季就来了。 小孙儿年纪小,被刘季诓骗开门放他进了院。 也就一转眼的功夫,就让他顺走了五颗鸡蛋。 家里的鸡蛋鸭蛋,小孙儿每天都要数好几遍,清清楚楚记得数目。 刘季走后,他一数,才知道是被刘季骗了。 王婆婆回到家时,看见的就是可怜的孙儿坐在门口哇哇大哭,再一听他说是刘三叔骗的,气得半死。 她想去找刘季,又忌惮这小子混不吝的只怕不知轻重伤了自己这把老骨头,犹豫再三,还是没去。 却没想到,她不去找刘季麻烦,刘季这不要脸的居然又来了! 王婆婆抄起放在门边的棒槌,一副刘季敢靠近,她就和他拼命的凶狠模样。 刘季赶忙说:“你别激动,我是来给你蛋钱的,那日走得匆忙,忘记了,你别误会,我刘季可不是那种人。” 说罢,数出五枚铜钱,放在地上,转身离去。 走出去一会儿,突然又调头折返,把刚要去捡钱的小孙儿吓得一溜烟跑回家,躲在奶奶身后。 刘季嘿嘿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递出五文钱,“再同您买五个鸡蛋,晚上给我家娘子加餐,她这些天忙,我得给她补补。” 王婆婆将信将疑,谁不知道刘老三满口谎言,没有一句是真? 她让孙子去把钱拿过来,见刘季居然真给钱,这才压下心底狐疑,去拿了五颗新鲜的土鸡蛋放在地上,让刘季自己拿。 “婆婆,你家鸡蛋比别家的好吃多了,下次我还来哈。”刘季灿烂一笑,捡起地上的鸡蛋揣回里,转身,长舒了一口气。 这下,总算是放心了。 就算家里那婆娘发现,也挑不出他的错。 也就......不能杀他了。 他活了二十三年,从未想过,会有人在自己面前杀人如砍瓜切菜一般轻松随意。 更想不到,自己居然还把这尊杀神亲自娶进家门。 倘若他早知道......作孽呀!刘季仰头望向苍天,他现在就是后悔! 经过刘家老宅时,刘季满脸悲怆的走了进去,平生第一回向他继母张氏好声好气。 只为让她传授自己一些厨艺,好用来讨好家里那尊杀神。 张氏:就...挺突然的。 。 040 你当我容易 刘老汉和村长还有族长坐在堂屋里,身前围着族里有名望的老人们。 听着他们的夸赞,抬头看向院子里正和秦瑶一块儿招呼客人们吃菜的刘季,那颗为他提了二十三年的心,这回总算是落下了。 “老三。”刘老汉朝院里喊了一声。 刘季穿过院里摆满的桌椅挤了过来,先叫村长和族长,又跟族老们谄笑着点点头,这才来到他爹跟前,“爹,您有啥事?” 刘老汉喝了两杯酒,微醺,难得和蔼的握住儿子的手,指着这崭新的屋子说: “你看看,这亮亮堂堂的屋子,结结实实的青瓦,这可都是瑶娘的功劳,三儿啊,爹说句实话你别生气,要是没有瑶娘,你现在绝不可能好端端的站在这。” 这话族老们都赞同的点着头,本来他们看刘季挺不顺眼,但现在因为勤劳肯干的秦瑶,连带着看刘季这混不吝都顺眼多了。 刘季嘴角微抽,心里委屈涌了上来,反手一把抓住刘老汉的手, “爹啊,你是不知道儿的苦啊。” 刘老汉睨他一眼:“你有什么苦的,这么大的屋子给你住着,这么好的婆娘为你持家,你别不知足!” 老头把手抬了起来,一副要凑人的模样,“你以后对瑶娘好点,夫妻两个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别再犯浑,听见没有!” 刘季算是发现了,现在就算他说秦瑶杀人不眨眼,也没有人会相信。 算了,他绝望的想,哪天自己被秦瑶杀了,就算尸体发烂发臭,也没人发现。 刘老汉只当儿子是默认,对他的表现态度还算满意,又交代了一些话,这才放他走。 饭毕,女人们留下帮忙收拾碗筷,趁此机会,秦瑶在何氏和邱氏的提醒下,把村里的人认了个七七八八。 要洗的碗很多,大家用着秦瑶家的大水槽,不用不知道,用了都种草。 站着洗碗,不用蹲着,腰也不累。 而且倒水只要拔掉木塞就能自己流干净,不用两个人抬着一大盆水拿去门口倒掉。 水槽也大,清洗空间很足,好几个人围在一块儿也不挤,一大盆碗,十几分钟就洗完。 秦瑶把剩下的那些菜分成几份,让前来帮忙的几家带走,表示感谢。 虽然是剩菜,但秦瑶大方,特意买了二十斤肉回来做菜,剩下的菜里还有不少肉呢,没有人会嫌弃,只觉得秦瑶这人大大方方,不抠搜。 好几个同龄年轻妇人都邀请秦瑶得空去她们家一块儿做女工。 有几个知道秦瑶不会女工的,玩笑道:“就算不会拿针线,坐着大家伙闲聊天也好,三嫂一看就是见多识广的,我们就爱听外头的事呢,你多给我们讲讲。” 其余妇人们便附和道:“是呢是呢,我们最爱听新鲜事。” 感受到大家的热情和真诚,秦瑶笑着应下,“好,有空就来,你们可别嫌弃我。” 众人忙道怎会嫌弃,她们欢迎得不得了。 院子收拾好,时间也不早了,各家拿回自家带来的锅碗和桌椅板凳,家去了。 刘家老宅众人也随后散去,农人家里没得闲的时候,不下地也要织布纳鞋,活多着呢。 秦瑶送走所有客人,把大门关好,又将各屋都检查一遍,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用木炭条在一张木板子上划了一会儿,计算这段时间的开支。 修房子连同工钱和家具这些,花去了十两银子。 这期间因为天越来越冷,刘季可怜巴巴提出申请要一套棉衣,又花了三钱银子。 不过你别说,人靠衣装,看起来还人模狗样的。 加上他最近厨艺涨了不少,把家里也收拾得井井有条,秦瑶愣是把他给看顺眼了。 果然,这世上没有丑男人,只有懒男人。 她今天又拿出五钱银子买了米肉菜,一部分粮食填补之前帮工们午饭的消耗,一部分做席请村里人暖房。 对了,大郎四个的床位增加,她又准备了一套过冬被褥。 没办法给四张床都铺上冬被,也不需要,因为很冷的时候两两睡一床还暖和些,这一套过冬被褥,就花了五钱银子。 现在算下来,手里的银子只有十三两七钱。 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柴她抽空的时候押着刘季一块砍了不少回来,堆在进门左侧的柴棚里,烧两个月没问题。 041 习武天赋 秦瑶静静听他说完,挑眉问:“这次你想要多少,过冬要囤点菜,没有新鲜蔬菜有酱菜也行。” 刘季说:“这个我晓得,娘子把钱拿来,我自会置办。” 经过一个多月的亲身实践,他可以很自信的说,家里没有人比他更懂厨房! 看他这么自信,秦瑶示意他说一个数。 刘季来时心里就想好了,让秦瑶给他四百文,除去一个月的三餐之外,他还要囤些耐储存的蔬菜,比如萝卜、大白菜等。 对了,刘货郎家的媳妇最会腌酱菜,得空去跟她讨些回来,等下雪不便出门时,白粥配酱也是一顿好饭食。 在钱这一方面,秦瑶是该省省该花花,爽快给了刘季四钱银子。 乡下多用铜钱,散碎的角银子也用,但用得不多,刘季拿着银角子暗暗撇了撇嘴,心说又得去换铜板。 刘货郎家零钱多,下次买油或是买盐就去他家兑换散钱。 若是其他人,兑钱人家还要收两三文置换费,可不划算。 两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达成了女主外男主内的相处模式。 不过现在看来,还没有发生太大矛盾,总体来说秦瑶觉得可以接受。 她对吃住有要求,但又懒得做这些繁杂的事,刘季这废物干啥啥不会,家务倒是做得好。 别看准备一日三餐没多大事,但日复一日的重复劳动,是秦瑶最不喜欢的。 她的时间和一身力气拿来做家务纯属浪费。 不如多进山砍点柴打点猎,顺带还能锻炼身体。 这一个月来,家里伙食开得好,刘家父子五人都长出了不少肉。 三郎和四娘两个小家伙,脸上总算有了点婴儿肥的感觉,秦瑶看见了,总忍不住要捏一捏。 两个小家伙也很粘她,被捏捏脸也不哭,反而冲她笑,你说这叫谁忍得住不捏呢。 秦瑶走出房间来到后院,看见大郎兄妹四个正在那拿着棍子打架玩,也从柴堆里抽了一根,加入他们。 四个孩子惊喜的看她一眼,立马默契的把棍子全部朝她‘杀’来。 这一个多月来,秦瑶发现村里这些小孩子们主要分成两拨。 一拨是七岁以上的,男娃跟着家里的大人下地干活,女娃在家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跟着女性长辈学习织布做衣之类的活。 另外一拨,就是七岁以下的,没有学上,干活也干不动什么,整日里一大帮小不点聚在村井的空地上疯玩。 很自由也很快乐,但好像是一种被迫的自由,因为他们没有别的事可以干了。 不过这也是太平年份的事,往前两年,天下大乱的时候,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小孩蜷在家里,吃不饱也根本没精力玩耍。 但不管是大孩子还是小孩子,一辈子的人生轨迹似乎都已经既定好。 女孩学会家务女红等持家本事,到了年岁结婚生子,如此往复。 男孩也差不多了,一辈子在田野间忙碌,直到老死。 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农民一辈子都是农民,似乎没有什么向上的机会。 不对,也有,但很难。 那就是读书。 但这是一个村里人听见都觉得害怕的事。 先前秦瑶还问,为什么不送金宝和金花去上学识点字。 话一出口,刘家老宅众人神色齐齐一变。 何氏尴尬道:“弟妹你能写会读,从前日子过得不错吧,可你看看咱家这光景,怎么可能上得起学。” 刘柏一边擦着锄头上的泥一边平静的说:“读个一年两年的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回家种地,白白浪费银钱。” 在屋里选菜种给秦瑶的张氏叹了一口气,“学堂在镇上,一日来回要三个时辰,村里倒是有人想让家里的娃去学几个字,将来好去镇上找个活儿干。” “但是呢,家里这么多田地要种,娃又这么小,路上还不太平,每日都要接送。” “没空送,一日来回四文钱车马费,送了没半个月就领回家里来,手里银钱遭不住这么嚯嚯。” “现在人都跟咱家老四一般大了,地里的活干得顶好的,刚定了亲,这日子瞧着也不差。” 言下之意,就算是村里日子富裕的那一批都送不起学,何况是他们这种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家。 042 取弓 秦瑶正想让大郎再来一回,试试他的潜力。 大门方向传来“笃笃笃”的叩门声。 今天的‘打架’只好暂时作罢。 刘季刚刚出去了,秦瑶叫四个小的回屋去擦擦汗,“风大,别吹着凉了。” 看他们进了淋浴房,里面也是洗漱间,墙上钉了一根长绳,各自的洗脸帕都挂在上面,自己取用。 秦瑶这才把手里的柴棒扔回柴堆,去开门。 门口是一个身材瘦小的老翁,头发已经花白,牵着一头驴,见了秦瑶就问: “可是刘三刘季家?” 秦瑶颔首,“是,老伯你找谁?” “那你就是秦娘子吧?”老伯很肯定的问。 秦瑶又点头,“我是。” 老翁找到了人,松了一口气,跟秦瑶说,他从镇上来,到刘家村给亲戚家送点东西,路过下河村时遇到杨家兄弟,兄弟两让他带个话给秦瑶。 “说是你要的东西他们已经做出来了,叫你得空了去下河村找他们。” 话说完,老翁牵驴就要走了。 秦瑶压下心里的惊喜,忙叫住他,回厨房从温着的锅里盛了一碗热水给他, “谢谢你帮忙带话,喝口热水,天寒,暖暖身子好赶路。” 老翁并不推辞,欣喜接过喝完,将碗递还给秦瑶,摆摆手,让秦瑶留步,转身离去。 刘季抱着一只酱菜坛子从河边走来,狐疑的扫了一眼老翁,走到家门口,好奇问: “娘子,那老头来咱们家干什么?” 乞讨的? 也不像啊。何况他还牵着驴呢,那可是富户了。 秦瑶叫他进门,把门关上才说:“传信的,明早我去趟下河村,拿点东西回来。” 说着,也不关心他怀里的酱菜坛子里是什么东西,径直进了灶台旁的杂物房。 打开锁,把一直藏在里头的六把刀具拎了出来。 刘季刚放好菜坛子就看见她把这几把刀拿出,心里一惊,本已经淡去的记忆再次浮上心头,那杀伐无情,一刀一个劫匪的场景突然涌现,吓得刘季一激灵。 赶忙转身面向灶台,胡乱抓一把柴火往灶孔里扔,嘴里装模作样的嘟囔: “让大郎帮忙看着火,这小子就知道耍那根破棍子,我再回来晚些,火都要灭了......” 直到听见对面卧房门关上的声音,这才停下,劫后余生的拍拍胸脯。 不过,去下河村拿那六把刀干什么? 当然是拿去卖的! 秦瑶找了一只背篓,把六把刀折断放在里头,四周塞满稻草,表面上又铺一层柴火,确保不被人发现。 别的地方秦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在开阳县这边,除了官兵和拥有特殊职业的衙役、猎户、镖行,普通百姓都不带刀。 如若带刀,入城盘查说不出来历会很麻烦。 在此之外,还有被刺字流放边关充军的人会带武器在身上。 那是一种农用刀,名朴(po)刀,刀身如柴刀,短而宽,刀柄中空圆柱形,可装在木棍或是枪杆上,结合成武器使用。 而秦瑶从六名劫匪手中缴获的这几把刀,上面有明显被毁坏过的印记,刀的形制和官用刀基本一致。 她原先还想拿回来自己换着用,古代的冶铁技术发展得还不完善,刀具不经用,像是她手里那把短刀,才割了六张脖子,就已经钝得不行。 现在一看这形制和印记,瞬间放弃了用它的念头。 她还不想找死,但丢了怪可惜,正好要去下河村,不如卖给打铁匠。 反正刀身她已经折断看不出痕迹,连同她原来那把钝了的短刀一起,全部回收掉,应该有二两银子。 先前在铁匠那打的长刀和匕首,秦瑶早就拿回来了,弹弓的弓身和弹珠也一并带回,只差一根皮筋。 末世生存多年,秦瑶已经养成出门必带武器的习惯。 出门前,检查好携带的匕首和半袋钢珠,确定无误,拿上三个刘季刚做好,新鲜出炉的白面馒头就走了。 天才蒙蒙亮,清晨寒意最重。 这样寒冷的天气里,有棉衣的人家早已经换上厚棉衣,而秦瑶身上却只有两套棉布单衣。 吃完馒头,往空气里哈一口气,白雾缭绕,风吹来,又迅速散去。 她猜测,气温应该已经快到零下了。 秦瑶起得早,路上没遇到人,独自一人背着背篓走了一个半小时,顺利抵达下河村。 043 柴它自己塌啦 杨大还给秦瑶做了二十只箭,装在箭筒里一块儿交给她。 一支好用的箭,造价不菲,箭头的用料还有箭尾上的尾羽,这两个重要组成部件花了大价钱,更不要说做箭的技术,这些都是不外传的。 秦瑶已经做好要出高价的心理准备,结果杨大说:“你再给我五两银子就行。” 秦瑶知道,绝不止这么多,“这不够吧?” 杨大摆摆手,“用料也不是顶好的,就是箭翎稍微繁琐了些,不过用的是我自己打的鸟羽,没费什么成本,五两足够。” 秦瑶也不是矫情的,既然对方有意卖她这个好,大方说声谢谢,给了五两银子,拿走了弓箭。 回去的路上,她时不时就要看它一眼,仿佛得到了什么宝贝一样,弓弦拉了又放,不舍得射箭,就拉了好几次空弦,发出“嗡”的一阵颤响。 可想而知,要是放上箭,威力该有多大。 秦瑶不敢说一箭射穿人的身体,但一箭射穿一头狍子还是很轻松的。 其实以她的臂力,这把弓还轻巧了,要是换上神臂弓和特质长箭,战马都能射个对穿! 又走到了上次遇到劫匪的山谷,这次没有遇到劫匪,路上还有几个人走过,是附近村庄的村民。 秦瑶自己走自己的,也没人跟她打招呼。 身后驶来一辆牛车,车上装着货物,还坐着几个人。 道路不宽,只能容一辆牛车通过,秦瑶避让到路边,听见车上几人在说着什么,好像是从县城过来的,隐约听见一些“牛、官府、年底”等字眼。 秦瑶侧耳细听,原来说的是开阳县官府养了八头牛,每一头牛每个月都要吃掉一贯草料钱。 现在官府负担不起了,打算把其他牛都卖去,只留一头。 腊月十五号那天,官府打算把牛牵到牛马市场处理掉。 官府养的牛,舍得喂料,平常也没怎么做活,肯定是好的。 车上有一个村民有点心动,想到时候去城里看看,价格合适的话,买一头回家,来年耕地就轻松了。 余下几个人听了,都发出羡慕的声音。 牛车渐渐驶远,秦瑶被甩在了后面。 045 你小子别太离谱 刘季享受完这口人间美味,睁开眼一看,四个娃端着白粥,眼巴巴看着他直咽口水。 哦,差点忘了,他们后娘罚今晚不许吃肉,刚刚伸出去的筷子全部被秦瑶打了回来,只准吃青菜。 刘季同情的“啧啧~”两声,欢天喜地吃起晚饭来。 一小碗麻雀肉,他刚刚还觉得这么多人一块儿吃不到什么滋味,谁想到,就他和秦瑶这恶妇两个人分。 一人小半碗,够了够了,他不贪心。刘季美滋滋的想。 秦瑶也觉得今天的菜格外香,一口接着一口,鲜香得她感觉自己回到末世来临前,刚上大学放寒假回家的时候。 爸妈做了满满一桌她爱吃的菜,色香味俱全。 只是从那之后,再想吃到炒菜,已然成了奢望。 大郎兄妹四个,喝着浓稠的白粥,啃着脆脆的青菜,这原本已经很好的饭食,吃得却没滋没味。 二郎在心里想,都怪后娘给吃得太好了,他们才会觉得白粥配青菜没滋味,简直像是土地主家的少爷一样了,吃着龙肉还不知足。 面对着四双亮得像灯泡一样,写满渴望的眼睛,刘季没有二两的良心发作,想分他们一人一小块尝尝滋味儿。 要不然,他难得一次厨艺发挥这么好,却没有人知道,岂不很可惜? 没想到,他刚夹出来一块肉,秦瑶的冷冽的眼睛都扫了过来。 “你不想吃了是吧?” 她把碗往他面前一伸,“不想吃了给我。” 说着,几筷子就把刘季碗里仅剩下的五块麻雀肉全部夹到自己碗里,一口一块儿,香啊。 刘季顿时没好气的撇了四个娃一眼,看吧,爹也没得吃了。 兄妹四人咬着筷子,眼底的期望彻底熄灭。 三郎这和四娘太馋了,馋得都哭了,两个小哭包眼泪一抹,哽咽着喝粥吃青菜,知道是因为自己犯错才被罚,也不敢嚷。 刘季铁石心肠看了都有些不忍。 抬头去看秦瑶,吃得那叫一个香,面前很快堆了一小堆骨头,三大碗白粥干下肚,满足的放下了碗筷。 二郎实在没忍住,弱弱提出:“阿姨,我能嘬一口剩下的骨头嘛?” 秦瑶瞠目,我说刘二郎,你小子别太离谱! “不能!”秦瑶把骨头全部扫到碗里,递给刘季,让他拿到灶房烧火。 二郎眼睁睁看着骨头全部进了灶孔,才“哦”的一声,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过好处就是,秦瑶和刘季已经把肉都吃光了,看不见,也就没那么难受。 兄妹四人陆续吃完了晚饭,又满血复活,叽叽喳喳在堂屋里玩他们自己的小游戏。 秦瑶等着刘季洗好碗,收拾好灶台回来,开口说: “今天回来的路上我听人说十五号县城官衙要卖牛,我想买根牛筋,顺便把年货还有炭都置办齐全,咱们两一起进城一趟,那天你早点起。” “进城啊?”刘季惊喜不已,忙应:“好好好。” 他最爱进城了! 旁边叽叽喳喳的四个孩子安静下来。 大郎好奇的问:“爹,县城远吗?” 二郎也问:“爹,县城好玩吗?” 刘季答:“当然远啊,从咱们村走到县城,两个多时辰呢,天不亮就得出发。” “不过县城里好玩的东西是真多呀,有酒楼、赌坊、胭脂楼......” 二郎兴奋追问:“爹,什么是胭脂楼?卖胭脂的吗?您去过?” 刘季听见儿子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傻小子,胭脂楼肯定不卖胭脂,那都是卖肉的......” 话音戛然而止,刘季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要说少儿不宜的东西,急忙轻咳两声,停下话茬: “没什么没什么,县城也没什么好玩的。” 可明明听起来就很好玩啊。大郎疑惑的想。 二郎没等到答案,又问了一遍:“爹你去过胭脂楼买肉吗?” 刘季慌忙瞅了秦瑶一眼,挥手示意儿子闭嘴别问了,转身就说要去厨房烧水。 不料,秦瑶也饶有兴致的问:“你到底去过还是没去过?” “那肯定是......没去过。”刘季垂下脑袋,抖了抖自己空空的衣袖,就他这样的,坐门口都要被妈妈赶出来。小说 大郎兄妹四个还是对这个胭脂楼充满了美好的幻想,想着,等长大能去城里,肯定要去看看。 虽然心中十分渴望能一起去县城,但知道自己小短腿肯定拖后腿,懂事的都没有说,只是追在刘季屁股后头,问他城里有什么。 秦瑶认真考虑,要不全家一起去一次城里? 开阳县城其实并不大,常居人口不过两三千人,但以现在盛国六千万总人口来算,已经是个很大的地方了。 盛国之前,乱世持续了几十年,连年征战导致人口数急剧下降,现在才开始休养生息,走在路上,其实很少会遇到人。 秦瑶到开阳县那天,在城里见到的人,已经是她穿过来后最多的一次。 村里多的是一辈子没离开过村子的人,对大家伙来说,最远的地方就是府城了。 这还是战乱逃难时为了生存才迁移走了这么远的路。 这么一想,对从没走出过小山村的四个小孩来说,进城或许有不一样的意义。 走不动路,可以坐牛车嘛。 让孩子们见见世面也不错。 这么想,等父子五人从淋浴房洗漱回来后,秦瑶开口说: “刘季你去跟村长借下牛车,十五号那天我们全家一块儿进城,带大郎他们去城里看看。” 兄妹四人听见这话,被巨大的喜悦冲击着,呆愣当场。 刘季也是顿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有点意外秦瑶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吊儿郎当的人,难得收敛了起来,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应声答应下来。 孩子们开心得一晚上都没舍得睡,挤在一张床上,小小声说着对县城的各种畅想。 最后兄妹四人敲定,到了县城就用从亲爹手里抠出来的铜板,买一串糖葫芦一起吃。 看看冰糖葫芦是不是像刘金宝说的那样好吃。 四娘特别交代,“要留一颗给阿娘,是阿娘带我们去城里的。” 言下之意,不能忘记感谢‘恩人’。 大郎三个完全同意,兄妹四人达成共识,等到凌晨,兴奋劲过去,这才睡去。 。 047 都是演技 四更天,秦瑶家里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了。 刘季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摸黑来到厨房,摸到打火石,点燃了灶台上的油灯,生起灶火,把昨晚特意多做的十个杂粮馒头热一热,就是今天的早饭。 秦瑶收拾好行装走出房间,敲响了隔壁的屋门。 “大郎、二郎!叫弟弟妹妹穿好衣服起来了,早上凉,把衣服都穿上。” 一身新的棉布里衣,中间是新做的厚棉服,最外面套一身二手旧衣,等到气温升高,脱掉最外层的旧衣就好了。 同时也起到保护新衣裳的作用,弄脏了这大冬天的可没有换洗的。 以前的烂麻衣,刘季端到河边清洗过一次,已经烂成碎布条。 但只要它还能用,穷苦百姓家也不会扔,现在成了家里的抹布、擦脚布等。 大郎四个起来时,兴奋得不得了,一阵热闹的洗漱后,馒头也蒸好了。 一家六口吃了早饭,锁好屋门,打着火把朝村长家走去。小说 刘季已经提前说好要借用牛车,村长家的小儿子已经起了,把牛车架好,交到刘季手上,仔细叮嘱了好一番。 这车借来不容易,全靠秦瑶的面子,倘若是刘季要借,大门都不会给他开,直接撵出门去了事。 牛已经被村长小儿子喂得饱饱的,牛车速度不算快,但比人走得快多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能走到开阳县。 大郎四个扶着车板三面的扶手,从一开始上车的兴致勃勃,到后面被颠得蔫巴巴。 刘季车技也不咋地,那牛一会儿走得快,一会儿又要停下来啃两口路边的草,就这样一家六口,拖拖拉拉终于来到开阳县城门下。 今天是个阴天,这会儿天光已经全亮,仍显得雾蒙蒙的。 但这也无法抵挡住人们的热情,因为今天是个大集,年关将近,前来赶集置办年货的人特别多。 加上官府卖牛,两件事加在一起,四面八方的人都来了,入城处排起了长队。 刘季还以为自己一家来得算早了,没想到还有人比自己更早,只得老老实实排在长长的入城队伍后头。 入城费每人仍是一文钱,除了不会走的婴孩,只要能下地自己走了的,都不能免除入城费。 所以,带小孩一块儿来的极少,大部分都是夫妇两个,或者父子、兄弟、同村成年人搭伙。 大郎四个坐在车上,只是一个城门,都能让他们新奇不已。 再看周围这么多人,各种方言夹杂热闹非凡的样子,眼睛都快要看不过来了。 排了十分钟的队,终于轮到秦瑶一家。 令秦瑶没想到的是,城门两个官差居然认得刘季,还叫了他名字。 刘季也一副哥两好的样子,跟两人寒暄两句,交了六个铜板,牵牛进城。 对了,因为牵了牛,又多花费了两文钱,名曰车马管理费。 不过这钱也不是白交的,交了钱就能把车马停在城门口的牲畜棚里,有专门的官差看守。 当然,停车费还要另外交纳,一般是不管时长,停车统一五文钱。 这还没真进到城里呢,一轮费用下来都已经花了十三文钱。 好处就是不怕牛车这样的重要财产拴在城门外被盗贼惦记,免除一部分丢失的风险。 牛车停好,秦瑶招呼兄妹四个下车。 大郎二郎年纪大了可以自己跟在大人后面走,三郎和四娘还小,刘季和秦瑶一人抱一个,带着他们在人群中穿梭。 大郎四个进了城,眼里都是新奇,但同时也有点拘谨。 他们发现,城里人穿得好好呀,衣服都是有颜色的,领口还有精致的绣花。 老爷们身边还有仆从,夫人小姐们头戴幂篱,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身旁有壮实的婆子把人群隔开,免得主人家被下民冲撞。 从刚一进城,他们这些普通百姓走的都是街边,因为中间的商道都被这些特权阶级占据,普通百姓怕冲撞到这些人,自然是避了又避。 不过过了最繁华那一段路后,走在街道中心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 东街和西街,就像是两个地方。 东街那边酒楼商铺淋漓,西街这边随处都是摆地摊的。 没这么挤了,秦瑶终于有机会问刘季,“城门口的守卫你还挺熟?” 刘季嘚瑟的一挑眉,“我好歹也在县城书院上过学,认识个把人有甚稀奇。” “书院读书不是每月只有两日休沐?”秦瑶立马抓住他话里的漏洞,反问道:“你哪里来的时间同这些人结交?” 刘季顿时就不说话了。 秦瑶眼神一暗,冷冷警告的扫他一眼,刘季这才嘟囔一声:“我帮过他们几次忙,就认识了。” 至于什么样的忙,秦瑶猜也猜到了,以刘季这样的性格,无非是给人当打手,或是做帮凶。 “你那是什么眼神?”感觉秦瑶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刘季应激反问。 秦瑶轻轻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刘季狐疑的扫她一眼,难不成是知道他跟官差都认识,怕了? 显然他又想多了,秦瑶只是发现了卖牛的地方,嘱咐大郎二郎跟紧,抱着三郎和四娘先赶了过去。 官府的牛要卖掉,大家都想买,人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这块儿空地,等着官家把牛牵出来好出价。 不少壕绅家里也派了人过来,等着买牛。 这些人虽然是奴仆家丁,但穿得可比这里大部分百姓好多了,气色红润,身材也更高大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富农。 刘季个子高,模样长得还好,身上穿着新买的青色棉服,挺直腰板走路,端着一副读书人的清高样子,还有人当他是书院学子,居然让出道给秦瑶一家六口进了第一层。 大郎看得惊奇,没想到他爹在城里混这么好呢。 秦瑶看刘季那副装模作样的样子,显然是已经仗着优秀外貌,做惯了这样的事。 反正他自己又没说自己什么身份,是这些人自己要误会的。 几家壕绅派出来的管事还上前客气问刘季是不是也要买牛。 这般客气中带着几分试探的神情,让刘季在家里憋屈许久的心得到了释放,全然不管兜里一文钱没有,开口就说: “先看看,若是健壮,那定是要带几头回去的。” 秦瑶清楚的看见,几个探话的管事对刘季升起了警惕,这是真把他当竞争对手了。 。 048 诈骗 时间差不多,两个穿着皂吏制服的人走了出来,负责镇场。 另外有人把身后的牛棚门打开,一头牛接着一头牵出来。 先把每一头牛展示一遍,然后用木牌标上记号,写上价格,想要付钱买走。 当然,大家都是要讲一讲价的。 秦瑶没看到杀牛,知道这边没自己要的东西,抬腿踢了一脚想要上前去看牛的刘季。 “走了,去屠场!”秦瑶说。 刘季忍着小腿上传来的酸痛,先是看着那些牛摇摇头,做出一副我不满意的样子,这才转身跟上娘五个的脚步。 秦瑶把三郎和四娘往他怀里一塞,“人多,你看好孩子靠边等我。” 上午是屠场最热闹的时候,城中猪牛羊基本都是这个时候在此统一宰杀。 牛肉是最难遇到的,因为耕牛价值大,除非牛病死了或是已经干不动活的,才会拉来宰杀。 秦瑶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今天就有杀牛的,还杀了两头。 现杀现卖,各家摊子摆开,自由交易。 秦瑶把两头牛的牛筋都买了下来,花了五十文钱。 进城最重要的事情顺利办成,秦瑶心情大好,回到街边等待的父子五人身边,一边去买炭,一边带着几个孩子逛逛。 四娘被阿爹抱在怀里,看得高,第一个发现了卖糖葫芦的,立马扯了扯爹的衣领,“阿爹,买糖葫芦!” 刘季还以为是叫他买,先瞅秦瑶一眼,见她颔首,就叫住卖糖葫芦的人,把三郎和四娘放下,掏钱给四人一人买了一根。 买完,不忘叮嘱秦瑶:“八文钱,回头记得补给我,这可是咱们家的买菜钱。” 秦瑶最烦看见他这抠搜模样,不耐的点点头。 大郎兄妹四个开心坏了,没想到阿爹会掏钱,他们原本是想用之前教阿爹做菜要来的两文钱,准备自己买一根的。 这下好了,一人一根,幸福来得太突然,笑容那叫一个灿烂。 “阿娘,你先吃。”四娘垫着脚,高高举起糖葫芦,期待的望着秦瑶。 红红的山楂外面裹着一层油亮亮的糖桨,看起来格外诱人。 049 下雪了 秦瑶觉得,刘季这人的脸皮应该是城墙做的。 一听见好吃的,硬挤了过来。 主打的就是一个,我不要脸,你们就不能用道德谴责我。 六碗香喷喷的馄饨端上来,孩子们睁大了眼。 一碗八文钱,有十五只馄饨,肉馅放得很足,大郎兄妹四人觉得,这比糖葫芦更好吃。 只要是和肉相关的,他们都觉得是顶好的。 这么大一碗馄饨,三郎和四娘愣是全吃光。 秦瑶一看,得,晚上回去该睡不着了,肯定撑住了。 剩下的汤秦瑶不许两人再喝,自己两大口干完。 刘季等着捡剩,愣是一口多余的汤都没捡到,那叫一个郁闷。 吃好了午饭,让刘季先带孩子们回车上,秦瑶独自又去买了些年货。 油和酱要添点,肉也买了二十斤,到时候肥肉熬猪油,瘦肉冻在屋外,慢慢吃。 秦瑶见还有人自己发了豆芽拿出来卖,决定回去自己也试试,冬天能多一样蔬菜吃。 红纸买了一张,又另外买了香烛和两只红灯笼,还有一袋草料喂牛。 秦瑶兜里的银子就只剩下九两五钱。 进城一趟,花掉六钱银子,想想也是有点肉疼。 这古代的东西,什么都好贵,再不想法子赚钱,秦瑶感觉手里的银子就快撑不住了。 有牛车就是方便,能载人还能载货,秦瑶把牛车还到村长家时,对牛摸了又摸,馋,想要。 可惜,现在只能看看,兜里的银子不允许。 一家六口满载而归,刚进院门,阴沉沉的天空突然亮了起来。 下雪了。 白色的雪粒扑簌簌往下落,很快地上就铺了一层浅浅的白,走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响声。 一家六口缩在堂屋里,烤着刚升起来的炭盆,庆幸回来的时间刚刚好。 雪下得很快。 一夜之间,大地铺上了一层白色的银光。 气温骤降,真正的冬天到了,家家户户为抵御严寒,都闭门不出。 为了节省些柴火,秦瑶家一天只做两顿饭,早上把中午的一块儿做,中午就在碳炉上热一热。 没条件每个屋子都烧碳炉,一家子起床后都聚在堂屋里。 父子五人学字。 秦瑶做完两百个俯卧撑后,盘算着怎么搞钱。 秦瑶开始回忆自己上学的时候,看过的那些网络穿越。 人家穿越的女主们都是怎么赚钱的呢? 常见的都是做美食。 其中猪下水以成本低廉,随便搞搞就能卖出去赚大钱而出镜率极高。 秦瑶也有些心动。 但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巴掌! 首先,她买不到做猪下水的香料。 这里香料奇贵无比,什么八角、花椒之类,整个开阳县都没得卖的。 只有当官的和富商用得起,走的还是私人运输物流线路。 其次,十里八村加一起都没有一千个人,各村镇分散,最近的金石镇都要走三个小时,根本不具备成熟的市场。 开局小山村,死路一条。 最后一点。 笑死! 全村都没有人养得起猪,根本没有原材料! 猪下水也是肉,勤俭节约的劳动人民连蚱蜢、蚂蟥都能炒了端上饭桌,何况是区区猪下水? “猪下水路线放弃!” 秦瑶在小板板上狠狠划掉做猪下水发家致富这个选项。 她继续思索其他美食。 豆腐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不过,俗话说得好,人生有三大苦。 撑船、打铁、磨豆腐!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熬得住。 等等,她在县城都看见有人发豆芽了,那豆腐他们不会也会做吧? 想到这,秦瑶决定考考家里的孩子们。 “有人知道黄豆能做成什么吃食吗?” 秦瑶把刘季从教学位置上提溜起来,自己坐了上去,微笑问。 二郎积极抢答:“我知道!” 秦瑶鼓励的点点头,示意他讲。 二郎道:“黄豆能发豆芽,还能做豆花和豆腐,大伯娘冬天会做豆腐卖,村里人都拿黄豆跟她换回家当年夜菜。” 大郎补充:“是吃火锅,豆腐下火锅和肉炖很香。” 从前亲娘还在时,他吃过两回,那香味记到了现在。 秦瑶揉了揉自己突突跳的眉心,豆腐路断了不算,这里居然连火锅都有了。 而且,村里基本以物换物的多,比原料多一些的黄豆拿来换豆腐,是常态。 细算来,还不如她继续编草鞋呢。 大郎二郎忐忑的望向后娘,他们没答对吗?后娘为什么看起来很不满意的样子? 秦瑶挤出一个笑,冲两人竖起大拇指,“恭喜你们,答对了,但只有精神奖。” 兄弟两期待追问:“什么是精神奖?” 秦瑶再次竖起大拇指,“就是这个,顶呱呱。” 兄弟两尴尬的站着,不知道该不该笑一笑,但实在很难笑出来。 秦瑶冲刘季挥挥手,“你继续。” 刘季深吸一口气,免得自己被气死,人家课上得好好的,她非要来捣下乱! 秦瑶回到角落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垂眸沉思。 只是没等她想出来,新年就到了。 雪下了好几天,在除夕这天,天空突然放晴,屋檐上的雪融化滴滴答答化成水低落下来,又在屋檐下面结成冰凌。 雪停了,被拘在家里的孩子们终于重获自由,纷纷跑了出来,打雪仗的,砸冰凌的,还有堆雪人的。 屋子里冷,出来跑跑也暖和些,家长们没再锁着他们不让出去。 村长带着几个族里的壮小伙,挨家挨户走一遍,清点人数。 一天走下来,从四面漏风的低矮茅屋里抬出来两个已经冻僵的老人。 草席子一裹,由村里青壮年抬到荒山上,黄土掩埋,了此一生。 但比之去年,今年只冻死两个老人,没有孩子和年轻人被冻死,已经好了太多。 在秦瑶记忆里,春节是一个很热闹的日子,锣鼓喧天喜气洋洋的。 但因为物资匮乏,刘家村人庆祝的方式很简单。 各家尽自己的能力,努力做出一桌最好的饭食。 然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完这顿饭,就算是过年了。 那些看花灯,舞龙舞狮的节目并没有出现。 能吃上一顿饱饭,来年能风调雨顺,就已很好。 以至于,看见秦瑶拿出两张剪好的福字贴到大门上时,家里孩子们像是在看什么稀罕事。 才知道,原来过年是这样的啊。 050 马贼来袭 “阿娘,城里人过年都贴这个吗?”四娘好奇的问。小说 今天孩子们都穿上了红色的新袄子,一片喜气洋洋。 四娘也是红扑扑的一身,养出肉的小脸蛋在红色映衬下,像是两个红苹果,让人想要咬一口。 秦瑶解释:“这是福字,要倒着贴,代表福到了的意思。” “城里有没有这样过年我不知道,但从今往后,咱们家就是这样过年。” 族长家的儿子去县城书院读过三年书,今早就在自家院子里摆开长桌给村民们写对联呢。 村民们会带上两个鸡蛋或是一碗米之类的,带着自家准备的红纸过去,请族长儿子帮忙写一副对联,讨个好彩头。 一早秦瑶就让大郎二郎拿半碗细米去换了一副对联过来,现在和福字一起贴上,再在堂屋屋檐下挂上她之前买回来的一对红灯笼,氛围相当到位。 刘季站在门口,对门两侧贴的对联看了一遍又一遍,哼了一声:“这字也没比我写得好多少。” 何氏果然做了豆腐,早上秦瑶让大郎二郎去写对联时顺带给老宅那边送了两斤白面过去,算是给二老拜年。 中午的时候,金宝和金花就带着一碗新鲜出炉的豆腐送过来。 秦瑶要给黄豆,他们也不要,秦瑶只好一人给了两个铜板做压祟钱,目送兄妹两个欢快跑回家。 路上还有积雪,两人半路摔了好几跤,想来并没有摔疼,欢快的笑声传出去很远。 “开饭了!”刘季在堂屋里喊道。 秦瑶关上院门,推开堂屋紧闭的门走了进去,一炉炭火烧得旺旺的,上面架着铁锅,锅里炖着肉,放了豆腐和秦瑶自己发出来的豆芽,还有家里最后一颗白菜。 这么满满一锅乱炖,煮得热气腾腾,光是看着都觉得屋里暖洋洋的。 四个孩子早已经迫不及待,见秦瑶坐下,刘季期待的问:“吃了?” 秦瑶颔首:“吃吧。” 孩子们开心的拿起碗筷,能自己夹的就自己夹,夹不到的三郎和四娘一个求爹,一个求娘。 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大郎和二郎被烫得直哈气。 秦瑶叫他们吐了,两人眼含热泪心疼的摇着头,舍不得浪费食物。 而且这豆腐煮了好一会儿,肉汁的滋味都泡了进去,好吃着呢。 秦瑶无奈,只得起身去厨房提一壶冷开水进来,烫嘴了能来一口缓缓。 她正说着孩子们呢,轮到自己时,也烫得直哈气,屋里全是偷笑的声音。 气氛正好时,一声“有马贼!”的惊呼声突然传来。 秦瑶眸色一暗,筷子放了下来。 她知道,这顿年夜饭吃不痛快了! “发生什么了?” 刘季手里的碗筷都没来得及放下,紧张的站起身,“怎么有马蹄声?” 他急吼吼冲出去查看,没半分钟就慌张的折回来,放下碗筷,搬凳子去摘那两盏高高挂起的红灯笼。 一边摘一边克制着声音说:“马贼进村抢东西了!快躲起来!” 四个孩子一听,吓得呆住。 刘季把灯笼往堂屋桌上一扔,就要找地方藏人,才发现秦瑶不在屋里,忙跑到她卧房,果然,秦瑶在里面。 “马贼来了!”怕她不知道,他厉声喝了一声。 秦瑶把钱袋塞怀里,迅速换上了便捷的皮靴,匕首和弹弓塞腰上,箭筒挎在肩上,一手抽出放在案台上的长刀,一手拿起挂在墙上的弓箭,大步走出来。 见到刘季,先睨他一眼,吼什么吼,她早听见了。 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冷静嘱咐他:“咱们家没有躲的地窖,只能仰仗这堵刚建好的围墙防守,不让他们进来。” “你先把四个小孩送回屋,我去找东西把门抵一下,咱们家住得偏,他们未必会过来。” 说着,把弓箭往肩膀上一挎,长刀放到洗水槽上,就去柴垛那找大根木柴,把前后两道门堵死。 刘季只是怔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见她不急不慌的,心下也稳了不少,把吓到的四个孩子赶回屋里,嘱咐他们关好门窗好好躲着别出来。 谁也没想到马贼居然会挑这个时候来,还以为大雪能够阻挡住他们的行动脚步。 但想起今早村长等人抬去掩埋的冻僵尸体,又不难猜到,马贼们此时的处境,想必是已经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了。 这才会等不及雪化,天刚一放晴,就迫不及待要下山劫掠。 遇到这样的恶鬼,难保他们不会杀人。 “呵~”秦瑶忽然自嘲的笑了一声,什么难保,是一定会杀人! 末世里那些饿坏了的人,只要目之所及,都是食物。 秦瑶见刘季锁好屋门安置好孩子们朝自己这边走来,让他把梯子搬来,架着梯子查看山下的情况。 她这边地势高,门前无遮挡,一眼就能看到一大队人马,怪叫着冲入村庄,在村井处分成四波,往不同方向冲去。 村民们惊恐的喊叫声响彻整个村庄,围墙低矮的,马贼直接骑马跃进去,在院子里搜寻一切值钱的东西。 找不到,两三个撞开门,直接进了屋子,一手抓着村民年夜饭往嘴里塞,一手拿刀威胁,逼主人家把值钱物件交出来。 难免有人想要反抗,结果就是马贼一刀捅了过去! 妇人的尖叫声响起,孩童受惊地无助大哭。 秦瑶眉头紧锁,眼看着两个马贼骑马朝自己家这边兴奋奔来,取下弓箭,抽出背上箭支搭上。 “是冲咱们来了吗?”刘季站在梯子下,惊恐问。 门被秦瑶堵得死死的,一条缝隙都没露出来,他看不见,只能听见从村里传来的混乱声音,幻想着各种可怕的场景,自己把自己吓够呛。 秦瑶嗯了一声,“有两个人骑马朝咱们家来了,手里有弓箭还有刀。” 刘季头皮一麻,又赶忙问:“你、你行吗?” 秦瑶点点头。 这一刻,刘季觉得她站在墙头镇定拉弓的样子美极了。 “那、那我能做什么?”他咽着口水问。 跑? 他根本没想过! 在家里还有秦瑶这悍妇,全村再也没有比在她身旁更安全的了。 秦瑶轻声道:“需要我会叫你,如果害怕,你可以把洗水台上的刀拿上。” 刘季哦哦应着,赶忙去找秦瑶的刀,找到了,立马抓起来。 手中一沉,为秦瑶特制的重刀,他双手握着,才能挥起来。 不过这份沉甸甸,也给足了人安全感。 刘季深吸一口气,站到了门边。 马蹄声越来越近,哒哒哒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最后,因为雪滑,停了下来。 刘季紧张得都忘了呼吸,脸憋得涨红,随着秦瑶一声“已经进入射程”的低喃,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051 箭无虚发 第51章箭无虚发(四更) 一支对方用来试探的箭当先射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带着森森寒意,破空而来! 箭支穿透堂屋窗户,扎了进去。 倘若屋内有人,根本不敢想。 院内十分安静,预想中因为箭支飞入受惊的惊叫声并未响起。 两个马贼在马上互看一眼,两人翻身下马,大步朝大门冲了上来。 就在这时,秦瑶手里的弓横了过来,一直绷着的弓弦一松,两只箭支同时射出,在空中分开,正正对上了两名奔跑中的马贼。 只听两声惨叫同时响起,紧接着便是嘭的一声闷响,其中一名马匪额头中央插着一支夺命箭,倒了下去。 另外一名运气不错,正好有一阵寒风从河谷上方吹下来,箭支稍微偏离了预定轨道,射中了马匪的左肩。 眼看着同伴倒下,自己还中了一箭,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往坡下跑,迅速上马,牵起同伴那匹马,一抖缰绳,掉头就走! “跑?可来不及了。” 秦瑶再次射出一箭,马匪趴伏在马上想要躲避。 却不想那箭支像是长了眼睛,“噗”的一声皮肉穿破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狂奔中的马背上掉下个人来,在斜坡上滚了好几圈,重重摔入干枯的乱石滩中,身体震颤几下,便没了气息。 三箭才杀两人,让秦瑶十分心痛。 好弓不易得,利箭更难求。 刘季听见门外没了动静,先把刀放门边,紧接着跑进堂屋里,将落在里面的箭取回,递给楼梯上的秦瑶。 “给我干嘛?”秦瑶皱眉问。 刘季把箭又往她面前抬了抬,“射啊。”好歹能补充一下箭筒吧。 秦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把那只尾羽已经乱七八糟的箭拿起来看了一眼,又扔回去,“不好用了。” “你去门口,把我刚刚射出去的三只箭捡回来。”秦瑶派发新任务。 刘季心神一晃,怀疑自己听错,“现在啊?” 秦瑶睨他一眼,要不然呢? 刘季往后倒退一大步,出门不是送死? 秦瑶看他这胆小怂样,冷冷道:“外面已经没有马匪,暂时也没见到有人过来,况且我在这给你掩护,你怕什么!” 眼看她越来越不耐烦,刘季这才硬着头皮说:“好。” 他把门后的木头移开,开门前又看了秦瑶一眼,见她点头确定没事,这才飞快打开一条门缝,飞奔出去。 刚一出门,就差点被雪滑一跤,溜到马匪身旁,看见那死不瞑目的两只大眼,口中“哎呀呀”的呻吟着,一手捂眼一手摸箭,将其拔出,飞快扔进院里。 随即又往河边跑去,不敢多看一眼,把马匪尸体上的箭支捡回,飞快跑回家中,重重将门关上,跌坐在门后大口喘气。 歇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立了大功,仰头去看已经从墙上下来的秦瑶,求个表扬。 没想到,他拿回来这三支箭,比马匪射来的那支还惨,箭头挂了碎肉,木杆有裂痕,就剩尾羽完好。 秦瑶要的就是这羽毛和箭头,大力折断四只箭,回收四个箭头和三片完整尾羽,以后带去找杨大,还能制箭。 刘季看不懂,但大受震撼,心说还能这样? 不过只要一想起那箭头上挂的是人肉,他就想要干呕。 秦瑶恶趣味的看他一眼,“受不了了?你看看你手上的血。”更恶心。 刘季:“.”秦瑶我谢谢你! 她走上来,拍拍他的肩膀,“习惯就好。” 和腐烂的丧尸相比,这才哪到哪儿。 秦瑶听见村里的动静似乎越来越大,再次爬上梯子,没想到还有那不长眼的朝她家这边过来。 两匹无主的马被牵走,死去的两名马匪他们居然根本不给收尸,弃了马,四五个人朝山上杀来。 秦瑶一看,连射几箭,箭无虚发,五人全部倒下。 后面的马匪没想到这小村庄里居然还有神箭手,吓得连连后退,迅速折回村子。 马匪讲究的是速度和效率,秦瑶这一看就不好攻克,果断选择放弃,继续在村中其他百姓家肆虐。 刘季这会儿才想起来,“我爹!完了!我爹他们不会有事吧?” 082 父子来寻 端午到了。 丁家祖母派人过来叫丁小姐一起去老宅过节。 丁小姐拒绝了,对带话来的人说:“天太热我头晕不舒服,人都恹恹的,就不去打搅祖母她们了。” 来人只好留下一篮子用五彩线包得十分精致的粽子,返回老宅回话。 眼看着人走了,躺在榻上的少女立马跳起来,朝书房里喊:“秦娘子,我们到田庄上去逛逛吧?” 秦瑶放下手中的书,走了出来,她要贴身护卫丁小姐,自然也要跟着一块儿出门。 乔姑姑还担心她身体不舒服呢,见人又活蹦乱跳,知道她撒了谎,无奈的摇摇头,“老夫人他们要是知道,该生小姐的气了。” “她生什么气,她最爱的孙女又不是我,不过是怕落人口舌才派人过来请我罢了,我若真去了,她们只怕就真不高兴了,倒不如我自己在家自在一些。” 丁小姐一边吐槽着,一边在豆儿的伺候下换了一身轻薄的衣衫好出门去。 秦瑶回屋拿了弓箭,已经做好出门准备。 一行人正要出门去,余管家来了,先给小姐见礼,而后在屋外朝秦瑶招招手,竟是找她的。 “管家,有事?”秦瑶疑惑问。 丁小姐也好奇的望了过来。 余管家一看她们这准备出去的架势,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说了好。 “秦娘子,你家相公领着孩子来找你了,就在门外树下等候,你要不去见一见?” “他们来了?”秦瑶有点不敢相信,心里还有一点点小惊喜。 毕竟是过节,总会想到家人,刚她还在想呢,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过的节,没想到居然到镇里找她来了。 见余管家肯定的点点头,秦瑶心里又不由得打鼓,但愿只是单纯来找她,而不是有什么坏事等着她擦屁股。 通知到人,余管家就走了。 秦瑶转身看向丁小姐,她应该听到了余管家说的话,眼里有几分好奇。 秦瑶正要开口,她先问:“你家里人来找你了?” 秦瑶颔首,“小姐,要不你和乔姑姑她们先去,叫上护卫,我一会儿来追你们。” “不用,我跟你一道去吧。”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她听哥哥说,秦娘子是给人当续弦的,那么今天来找她的就都是继子女,不由得好奇这样母子关系是什么样子。 秦瑶急着出去,随她去了,走在前头,先出了院门。 果然就看见路边树下,整整齐齐站着父子五人。 “四娘!”秦瑶笑着喊了一声。 父子五人连忙转过身来,神情都有些激动。 “阿娘!”三郎和四娘直接跑了过来,秦瑶一手接起一个抱在臂弯里,又开心,又忍不住疑惑的问:“你们怎么来了?不在家里过节吗?” 大郎和二郎也走了几步迎上前,大郎不好意思的说:“三郎、四娘闹着想见您,爹爹拗不过,正好今日镇上赶集,我们就搭村长家的牛车来了。” “花了五文钱!”二郎补充道,“原本我们能走的,不必花这个钱,爹爹非说怕我们累着,就坐了牛车。” 刘季没好气,“什么叫我非说怕你们累着?哦,合着这牛车你小子不愿坐是吧,那你怎么不走着来?” 二郎顿时语塞,说不过了,只能气鼓鼓的瞪着他爹。 秦瑶看得好笑,放下手上的龙凤胎,抬眼看向那个站在树下,一身青衫,看起来人模狗样,满眼讪讪的男人。 “我还有工作要做,这里也不能请假,你带他们去镇上逛逛吧。”秦瑶有些遗憾的嘱咐道。 刘季有点失落,“大过节的还不让人回家过节吗?” 秦瑶看他那表情,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怎么,你还想我陪着你逛?” “你、你多想了!”他没好气的给了个白眼。 不过你别说啊,平日里习惯了一日三顿打,突然没人收拾他了,干活都怪没劲的,还挺不习惯。 刘季被自己脑海里冒出来的想法吓一跳,大夏天的,恶寒地抖了抖身子,难道他是被秦瑶那恶妇下降头了? 秦瑶拍拍兄妹四人耷拉的小脑袋,神秘一笑,“你们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个东西给你们。” 兄妹四人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嗯嗯点头。 083 抱抱 刘季把钱收好,突然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太对劲。 给四个孩子买笔墨纸砚他能理解,为什么叫他练字啊? 只是秦瑶不能再耽搁,匆匆摸摸兄妹四人的小脸,就要回去了,根本没给他机会问出疑惑。 父子五个排排站在丁府门前,目送她离开,刚刚高涨的情绪,都低落下来。 “阿爹,阿娘还要多久才能回来啊?”四娘仰着小脸,期待的问。 刘季掐指算算日子,“还有二十天。” 三郎立马问:“二十天有多久?” “不久,一晃眼就过去了。”刘季忽悠。 眼看丁府大门都关上,冲身后这串糖葫芦招招手,嘴角翘了起来,“走,阿爹带你们去镇上,咱们吃香喝辣的去!” 兄妹四人低落的神情立马变成了期待,手牵着手,跟在他身后,父子五人一起来到了镇上。 今日大集,人特别多,街上的铺子都开门了,路边还有摆摊卖各种小物件的,热闹得很。 怕孩子走丢咯,刘季把三郎四娘牵在手里,让两个大点的儿子走在自己跟前看着。 所谓的吃香喝辣,就是买完了笔墨砚,把镇上的街道从头到尾都走个遍,最后还剩下一点余钱,一人买了一根五彩绳子。 “给阿娘也买一根!”四娘拖着阿爹的大手,屁股往下坠,不买就不走。 于是,秦瑶陪着丁小姐在田庄上抓了一桶田鱼回到府上时,意外收到章八递过来的五彩编绳一根。 “秦娘子,你家相公对你还挺上心的啊。”章八暧昧的打趣道。 而且,他没想到秦娘子家的男人居然长得这么俊俏,看起来好像还是个读书人,拜托他给秦娘子递彩绳的时候,说的词都是文绉绉的。 秦瑶不知道章八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客气道了声谢,拿走了彩绳。 细细一根绳子,有红、黄、白、青、蓝五种颜色,代表了五行,带着能添福去邪,是个很好的寓意。 秦瑶把彩绳举起来放在眼前看了一会儿,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她不用猜都知道,这一定是孩子们给她选的。 084 骑马 秦瑶一挑眉,又多指了四书,丁小姐哼了一声“你好贪心啊!”,但还是立马说:“成交!” “可不许弄坏,抄完就给我送回来,那些可是我爹爹看过的,上面还有他的注释,别人花重金想买我都不给呢!”她骄傲的嘱咐道。 “还有!”又补充,“不许借给别人,你要发誓,做不到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秦瑶好笑的抬起手,像模像样发了个毒誓,随后抱臂问: “还有什么要求吗?” 丁小姐理直气壮的说:“有!” 秦瑶好脾气,“请说。” 少女突然小了声音,“不许让我爹爹知道。” “这个没问题。”秦瑶抬起手,在她茫然的神情下,拿起她的小手,“givemefive!” 丁小姐呆呆问:“什么饭?” “小姐,该用午饭了!”乔姑姑在书房外喊道。 秦瑶迫不及待走出书房,“干饭。” “嗯?”丁小姐一怔,分明不是干饭,音调都少一个呢。 跟在秦瑶屁股后面执着的追问:“你刚刚说的什么饭?” 秦瑶接过草儿递来的大海碗,筷子敲敲碗沿,发出当当两声脆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就是说吃饭,没别的意思,小姐快进去用午膳吧,吃饱下午好训练。” 听到训练二字,丁小姐这才没有继续追问,赶紧进去吃饭。 此时对训练内容一无所知的她,对下午的训练充满了天真地期待。 丁府有马,虽然平时是用来拉车的,但不碍事。 马鞍也有,是丁少爷的马鞍,秦瑶让章八拿出来给马套上,牵着马儿,带着换了一身窄袖短衫长裤的丁小姐,出了马厩,来到大路上。 丁家门前就是一条两米多宽的黄土马路,从东到西,笔直的一条,有两三百米的样子。 这条路是从镇子通往丁氏族人村庄的路,平日里很少有人走。 上午刚下过雨,中午又出了大太阳,路面已经干透了。 眼看秦瑶翻身上马,又一把将丁小姐抓到马上,兴奋的低呼着,乔姑姑和余管家对视一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秦瑶控马技术看起来还不错,加上这匹马性格本来就温顺,马儿在路上跑了起来,整条道上都是丁小姐激动的嗷嗷叫声。 余管家有些忧愁的看向乔姑姑,“老爷要是回来,发现小姐居然会骑射了,应该会很惊喜吧?” 乔姑姑苦着脸,“应该吧” 毕竟老爷对小姐十分宠爱,所以、应该、也许,并不介意她学这些男儿郎才会的东西。 两人心下都很忐忑,但看着少女骑在马上,肆意欢笑,又觉得这样这样真的很美好。 两人在门口石狮旁坐下,看着马儿载着秦瑶和丁湘折返在这条大路上,似乎心也跟着二人一起飞远去了。 不过,马背上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渐渐变了声调,因为马儿越跑越快,把她人都颠了起来。 丁小姐再也笑不出来,害怕的趴在马背上,紧紧抱着马儿健硕的脖子,把头埋在马鬃里,死死闭着眼睛,嘴里大喊:“快让它停下,停下!”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一只手从身后伸来,直接把她脑袋摆正。 “目视前方,看着路,我在你背后,不要害怕。” 秦瑶镇定而平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丁湘深吸一口气,照着她说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哗啦”一阵沙尘,吓得她又想把眼睛闭上。 “睁开!” 一声厉喝,吓得小姑娘把眼睛瞪得老大。 不过很快她的身子就被摁了下去,两人以俯趴的姿势,微微倾斜着伏在马背左边,用马儿的身体,避开了风沙,可算是能看清路了。小说 秦瑶低沉的说:“我们没有时间一点点让你和马儿交流感情去适应环境,所以现在我告诉你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住。” “第一,骑马并不是让你骑在它身上跟着它跑,而是驾驭它,控制住手里的缰绳,让它配合你的节奏。” 丁湘心里想,不应该是人配合马儿奔跑的节奏吗?她记得哥哥之前学骑马的时候骑术师傅是这样说的。 不过算了,她现在只能听秦瑶的,再犹豫她就要掉下去啦。 “克服内心的恐惧,这没什么好害怕的,只要你控制了手里的缰绳,就不会掉下去。” 真的吗?丁湘在心里怀疑。 但还是听话接过了秦瑶递来的缰绳。 然后,马儿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因为抓住缰绳的人不再是秦瑶。 丁湘稍微松了一口气,听着耳边传来的一句句技巧,调整自己的坐姿,握着缰绳,尝试控制马儿。 因为身后有人在,知道她一定会护住自己的,所以她渐渐的没那么害怕了。 没有了恐惧,一切似乎都变得温柔起来。 马儿在她的控制下,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保持着踏步的节奏,一小步一小步在大道上溜达起来。 “它好乖~”丁湘转头冲秦瑶惊喜的笑了下,她开始感觉到一点掌控的乐趣了。 秦瑶勾唇一笑,“试着加快速度。” “嗯!” 丁湘抖了抖缰绳,马儿接到指令,哒哒哒小跑起来。 它不太听话,秦瑶便教身前少女,踢一下马肚,告诉她: “你是记住,你是驯兽师,马儿听话,就给它一把草,倘若不听话,就给它一点警告,你记住,你要驯服它!” 猝不及防听到一耳朵的余管家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秦瑶教的马术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儿不对。 算了,看起来小姐学得还挺好的,应该没事。 马背上的两人在门前这条道上跑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直到太阳下山,阴云飘来,风雨欲来,这才满身大汗的牵着马回来。 秦瑶道:“我要洗个澡。” 丁湘疲惫的点点头,吩咐苗儿把秦瑶那份洗澡水也烧上,两人各自在屋内,痛快冲了个澡。 由于体力消耗过大,丁湘直接干了三碗饭,看呆乔姑姑。 吃饱,兴奋劲过去,丁湘只觉得浑身上下哪都不舒服。 秦瑶走进来,在她对面坐下,让小姑娘把腿放到自己膝盖上,给她做肌肉按摩,放松放松。 085 气氛不对 “乔姑姑。”秦瑶示意她过来学一下,她不可能每次都帮丁湘按摩,要按,那也是另外的价钱。 乔姑姑惶恐上前,没见过这样的手法,总觉得是对小姐的冒犯,学个按摩,表情像是上坟一般。 丁湘去叫苦不迭,哀嚎声响彻内院,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姐被人打了。 一夜无梦,清早秦瑶就把丁湘叫了起来。 早起对丁湘来说没什么,她往日也是这个时候起来晨读。 但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练射箭比骑马还累啊?! 乔姑姑时不时就能听见从后院传来的哀嚎声,心里想不通,小姐为什么要给自己找罪受。 不过即便如此,小姑娘也并没有放弃的念头。 掌握力量的感觉,让她上瘾。 特别是当自己能够一箭射中靶子时,那种成就感是她在闺房练习女工绘画时完全不能比拟的。 按理来说,不管是骑马还是射箭,都没办法速成。 但时间紧任务重,秦瑶已经打了包票要教会丁湘,就只能来一场魔鬼训练了。 高强度的练习下,站桩射箭一天半达成,骑马半天学会。 距离丁家父子到家还有一天。 秦瑶在这一天,特意带丁湘骑马进山,两人在山林间骑着马,寻找猎物,进行最后的实地演练。 骑马追上一只鼬鼠,并且在秦瑶的指导下射中它的那一刻,丁湘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为这样的肆意和自由颤抖! 秦瑶告诉她,只要她以后按照她这几天教的基础一直加强练习,临阵对敌,自保已经足够。 并且,任何的马她都能驾驭,让它们为她驱使。 夕阳西下,绿色的稻田里,少女骑马稳稳走在狭窄的田埂上,期待的问提着猎物走在前面的女人: “我会变得像你一样厉害吗?” 对方的回答永远不会如她心意,直言道:“不会。” 少女无奈的撇撇嘴,告诉自己算了,不跟她一般见识。 又好奇问:“为什么不会?” “你没有我这样的力气,也没有我的经验。”她的回答倒是中肯。 “好吧。”这些东西,她真的比不了。 “秦瑶,你杀过人吗?”少女突然问, 也不知道怎么就好奇起来。 之前她都没想过这个事,但刚刚在林子里,看见她射杀猎物的眼神,只觉头皮发麻。 走在前面的秦瑶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勾唇冲她幽幽一笑,“你猜。” 夕阳在她身后落下,背对着光,她的脸瞬间隐进了黑暗里,只看得见那双犹如古井深潭一样的黑眸,诡秘莫测。 丁湘当即呼吸一窒,鸡皮疙瘩从那张娇嫩的脸颊浮出,真实演绎了什么叫毛骨悚然。 稻田里,诡异的沉默持续了片刻。 秦瑶轻笑一声,转过身去,“走了。” “.哦、哦!”少女急忙应声,轻扯缰绳,低喝了马儿一声,加快速度。 两人回到丁府时,天已经黑透。 余管家和乔姑姑焦急的站在门口张望,终于见到那两道熟悉的人影,急忙迎了上来。 “小姐,老爷和少爷回来了!正等你一起用晚膳呢。”乔姑姑又是欢喜,又是忧愁的说道。 丁湘惊喜的从马背上翻下来,“爹爹他们提前回来了?” 乔姑姑点头,“是呢,已经在饭厅了,就等小姐你一起用晚膳呢。” 少女穿着一身粗衣便装,束起了高马尾,身上背着一把秦瑶自制小弓箭,脸上不知在树林那处沾了绿苔,整个脸脏兮兮的,一点都没有先前的大家闺秀模样。 乔姑姑当即便是哎呀的急叹一声,上前就要拉她去更衣洗漱。 丁湘听得父兄提前回来,开心不已,迫不及待要去见他们,匆匆叮嘱秦瑶: “秦瑶你记得帮我把今天打到的鼬鼠带到饭厅来,我要给爹爹和哥哥看!” 秦瑶把乔姑姑的神情看在眼里,觉得这气氛不太对,但还是颔首,“好,小姐你先去,我一会儿过来。” 丁老爷既然已经归家,那她这个临时保镖也要撤了。 秦瑶牵着马到马厩,发现余管家还跟着,眼神询问是否有事要说。 余管家小声道:“秦娘子,老爷和少爷已知晓你这几日教小姐骑射的事。” “嗯,怎么了?” 余管家无奈的提醒她,丁老爷似乎有点不欢喜。 秦瑶将马儿交给章八栓好,提了猎物往后院走,“管家是怕我被老爷责问,特意前来给我提个醒,让我好做心理准备吗?” 余管家见她明白自己的好心,松了一口气,告诉她,丁老爷叫她一块儿到饭厅去用饭,快点收拾好,别让主家久等。 “好,我知道了,谢谢余管家。”秦瑶冲他浅浅一笑,提着猎物去后院换洗。 也没什么好换洗的,她衣服就两身,不过是把身上有汗的换成另外一套刚洗晒干净的,再洗把脸,整理一下头发,提着那两只鼬鼠,来到饭厅。 丁湘已经到了,时间不足,她只来得及洗把脸换上裙装。 此刻少女端坐在饭厅里,低垂着头,焦灼的挪动脚尖。 丁老爷和丁少爷也已就坐,看样子就等着秦瑶一个人呢。 秦瑶提着猎物走了进来,先微笑问好,然后叫丁湘,把两只鼬鼠递给她。 丁湘眼睛瞪得老大,没想到秦瑶还真把猎物拿来了。 她刚刚兴冲冲过来见父兄,本来是想和他们分享自己的喜悦,却没想,一进来,哥哥疯狂冲她眨眼暗示。 可惜,她看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爹爹眉头一皱,喝了她一声: “跑跑跳跳成什么样子,没一点大家闺秀的端庄!” 见少女一脸惶恐的站住,神情稍缓和了点,但仍是语气严肃的喝道:“坐下!” 当时,丁湘就在心里祈祷,秦瑶千万不要把猎物提过来。 然而,上天并没有听见她的祈祷。 秦瑶把猎物递给丁湘的那一瞬,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但就在旁边余管家等人狂冒冷汗时,秦瑶先笑了起来。 “小姐,你的战利品不要了吗?” 丁湘只能小声说:“先拿出去吧。” 豆儿赶忙上前来,把那两只已经嗝屁的鼬鼠拿走。 丁适惊讶的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秦瑶,没想到自己才离家一个月,妹妹都能进山骑马打猎了。 丁老爷眼睛也眯了起来,猎物带来的冲击,远比他一进门就从下人们口中得知女儿不顾半分闺秀礼仪,在家门口骑马狂奔,又冲到山里撒野来得强烈。 秦瑶看着面前这对父子不可置信的神情,有点尴尬的问: “我是坐还是不坐?” 父子两像是才想起她,丁老爷维持着体面,强忍心头怒气,请她坐下,还说了几句辛苦了之类的客套话。 086 工资到手 秦瑶没等丁老爷责问,自己先淡定的说: “最近天气好,小姐在府里读书读得头晕眼花,所以我才带她进山里透透气,放松一下心情。” 父女三人齐刷刷看向屋外刮起的风和雨,心道你管这叫天气好? 不过总归是为丁湘的‘出格’行为找了个正当的理由,给端着的丁老爷递了把梯子,好让他下来。 桌上准备了八道菜,有荤有素,还配了一叠糕点,食物的香气一波波袭来,几人却还没有开饭的意思,秦瑶心想,你们这也太折磨人了。 于是,为了能快点开饭,秦瑶又说了几句话。 大概意思就是,人家现在上流贵族,名门贵女,都要上骑射课,丁小姐这才是入门而已。 以后丁老爷还要考进士,就真的改换门庭成官家小姐了,掌握两门上流社交技术,有利于他们全家和谐发展。 父女三人眼睁睁看着秦瑶一本正经的把话说完,有点信了。 不过,她一个村妇怎么会知道名门贵女的社交生活? 秦瑶冲父子三人笑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丁老爷的严肃的神情已经缓和了许多,知道人家贵女也学骑射这些,忽然觉得,女儿学会了这些也不错。 拿起筷子,冲秦瑶点点头,开饭。 秦瑶看着丁老爷先吃了一口菜,才动筷。 速度比起她平时用饭优雅了许多,也克制很多,只吃了三碗饭和一碗汤。 丁湘担忧的问:“秦瑶,你吃饱了吗?” 秦瑶礼貌微笑,“吃饱了,很好吃,多谢丁老爷款待。” 实际上,也就六分饱吧,就当今天减肥了。 不过这丁老爷的伙食档次是真好啊,大鱼大肉管够,羡慕死人。 当然,她也相信,自己以后吃的饭绝对不会比这顿差。 饭毕,丁湘和丁适退下,只留秦瑶和丁老爷还在饭厅里。 下人们收拾碗筷,秦瑶跟着丁老爷来到一旁太师椅上坐下,余管家走了过来,拿一个小布袋递给秦瑶。 秦瑶期待的接过,掂了掂,二两银子工资到手! “多谢老爷。”秦瑶起身,客气的一抱拳。 丁老爷点点头,“这一个月,也辛苦秦娘子了。” 还说秦瑶要是想休息,可以在府上多住几日,到时候让章八驾车送她回家。 秦瑶感激道谢,拒绝了,人家客气她不能当真。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主要是丁老爷询问关于丁湘这一个月的情况,末了又问了一遍: “贵女们当真都练骑射?不是以琴棋书画为主?” 秦瑶哪里知道,她只是根据之前那本帝后同人推测出来的。 不过还是面不改色的点点头,“琴棋书画自然要练,但烹茶、插花、骑射也不可少,不说精通,但也要懂点皮毛才好,要不然别人都会,就你不会,不好融入,老爷您说是吧?” “对了,听余管家说,老爷不久就要入京参加秋季会试,到时候老爷到了京城,自然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有了这句补充,丁老爷料想秦瑶也不敢骗自己,点点头,已经信了八九分,还问秦瑶要不再多留一个月,继续指导丁湘骑射。 秦瑶道:“老爷放心,这几日我已经将骑射技巧全部教给小姐,日后只需要勤加练习即可。” “小姐聪慧,一点就通,只要肯下苦功,完全掌握只是时间问题。” 听到秦瑶这么说,丁老爷想起自己刚刚反应这么大,怪不好意思的。 晚上,又从余管家口中得知秦瑶教得很用心,而且一看就是专业大师级别的授课,越想越觉得,这样的人,日后绝不可能只是个普通农妇。 半夜惊坐而起,果断让余管家去库房另取一两银子,又命人到厨房嘱咐厨娘早上多做两份秦瑶爱吃的糕点,等秦瑶明天要走的时候一起递给她。 主人一句话,下人跑断腿。 拿银子倒是还好,可苦了厨娘,做糕点的面食没有了,半夜爬起来磨。 第二天一早,秦瑶收拾好包袱要离开时,看到余管家拿来的两包糕点和一两赏银,还是有点小感动。 丁湘把要借的书都给她包好了,布包里还多垫了一层油纸,以免突然下雨打湿了这些珍贵的书本。 这可都是丁老爷做过学习笔记的,举人老爷的笔记,读书人哪个不想要? 知道这些书的分量,秦瑶很小心的检查过,才将沉甸甸九本书连同弓箭重刀一起挎在背后。 手里提着还冒热气是一包桃花糕、一包绿豆糕,在丁湘依依不舍的目送下,跨出丁家大门,挥挥手,走了。 这会儿时间还早,秦瑶来到镇上,先去肉铺买了五斤肉和两根排骨。 而后到唯一一家有卖笔墨纸砚的杂货铺,买了厚厚一沓白纸。 纸张未曾裁剪过,扎起来有一小捆,外层用油布包着,这张油布都收了五文钱。 但不要不行,这几天的雨说来就来,索性这布还能反复利用,下次来买纸记得自己带上就行。 要抄书,为了速度快一点,秦瑶又给自己买了一套笔墨,这些全部算下来,花出去半两银子。 所以说读书贵呢,学费只是一小部分,真正的大头还是纸张笔墨这些消耗品。还有社交上人情花费等等。 糕点有丁家送的,秦瑶就没买零食。 看一眼身上的衣裳,有厚度的棉布已经不适合夏天,她现在不过强撑罢了,日头上来的时候热得不行。 丁湘身上穿的轻薄绢丝秦瑶是不敢想,但麻布还买得起。 估算着家里人一人一身的量,买了一匹麻布和一卷棉线,又花去半两银子。 三两银子还剩下二两。 稻子七月中旬才成熟,现在是六月,还有一个半月的粮食需求,于是又买了三百斤粮食,细米杂粮各一半,一两五钱银子就没了。 秦瑶算了算,自己现在全部家当只剩下八两五钱。 换做别人家,三百斤粮食能吃差不多三个月,奈何秦瑶饭量一个顶五,没办法,这钱省不得。 不过等今年收了稻,一家六口的粮食情况就能得到巨大改善,这笔粮食费用应该都能省下来。 090 四娘不开心 秦瑶开心的把合约折好收起来。 说完了刘季,秦瑶又对大郎三个男孩说:“丁家在为族里建族学,年底应该能落成,等到年后,丁家族学开课,我想办法让你们去族学里上课。” “不过路很远,大郎和二郎先去,三郎再等两年,等年纪大点再去。” “四娘,你也别沮丧,等你爹学出来了,咱们在家里自己也能读书呢。” 四娘好奇的问:“阿娘,我不能跟哥哥他们一起去族学吗?” 秦瑶还没回答,刘季先笑了,摸摸女儿头顶的发髻,“傻四娘,哪里有女人去学堂读书的,女孩要温柔娴静些,在家学好女工厨艺,以后阿爹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 四娘下意识的皱起眉头,她不喜欢爹爹这么说,但年纪太小,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喜欢。 只是执着的追问:“为什么女人就不能去学堂读书?” 刘季答道:“因为先生不收女人。” “为什么先生不收女人?”四娘又问。 刘季卡了一下,真的有认真在想答案,然后得出“因为女人不需要读书考科举”的结论。 四娘还想再问为什么女人不需要时,刘季已经意识到自己要被女儿带进沟里去,再问他可答不出了,急忙抬手冲四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四娘两条浅浅的眉皱了起来,像是两条毛毛虫,她鼓着腮帮,表达自己的不开心。 所幸很快就在三个哥哥的安慰声中,重新恢复了活力。 秦瑶却是沉默了许久,才叹出一口气,把从丁家借来的九本书放到刘季身前。 “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尽快把九本书抄出来,我好把书还给别人。” “记住,别弄坏,脏了一点我剁了你!”秦瑶危险的警告道。 刘季问:“那田里地里的活?” “从明天开始,你只需要做好一日三餐,还有抄书。” 不过这也是暂时性的,她会根据情况随时进行调整。 秦瑶也忙着呢,她要尽快把刘季的复学计划拟定出来。 读书是有章法的,而不是把书本放在面前,乱读一通。 她们起步就已经晚了,不可能跟年纪小的学子一样按部就班的走。 按照秦瑶的计划,明年三月就要让刘季参加县试。 参加县试并没有特别的标准,但历年的考试内容都是围绕着四书五经来。 所以县试算是一个对所学内容的入门级检测,检测通过,才能获得科举的入场券。 至于之后的,再说吧,先把教科书抄下来才是当务之急。 书院有现成的书,但并不会给每个人都发一套,学子想要拿回家复习,还得自己买或者去书局抄借。 要想学得过别人,课堂之外的时间才是重点,所以有一套自己的书籍是必不可少的。 更何况刘季现在这个情况,她必须给他开小灶,要不然怎么卷得过同期那些读了好几年的学子? 说干就干,秦瑶立马重新给家里人安排了新的任务。 从现在开始,自己的衣服自己洗,三郎四娘还太小,刘季代洗。 正在裁纸为抄书准备的刘季不服的问:“为什么不是娘子你代洗?” 秦瑶转动手腕,骨骼发出咯咯的脆响,“没有为什么,不服你就给我死!” 刘季敢怒不敢言,心中小人仰天狂啸:还有没有王法! 秦瑶看他把纸都裁歪了,一脚踹过去,“仔细些,纸不要钱啊?” 刘季咬着下唇,两眼泪汪汪,手上动作慢了下来,也仔细了不少,再也没裁歪过一张纸。 秦瑶简直对这人无语,一天不挨揍浑身发痒的贱骨头,看看,这不就能做得很好嘛。小说 “咳咳”清了清嗓子,继续做安排。 每个人都承担了自己的那份家务,那家里剩下的就只有水磨坊和喂鸡。 秦瑶安排兄妹四个,大带小,两人一组每天傍晚去取一次箱子,水车有问题她维修。 洗碗喂鸡也是大带小,两人一组,一人一个星期,轮着来。 而她,就负责前院两片菜地、后屋新垦两分菜地,以及田里的活。 现在田里的活也很轻了,水稻已经进入稳定成长期,田里的水量保持住就行。 而且她们的地本来就靠河,用水比别家方便,每天得空去看一下,锄锄杂草,注意虫害就好。 一切安排就绪,一家六口,各自忙碌起来。 秦瑶每天晨练完,就会去田里看一眼,看完回到家,刘季正好做完早饭。 一家六口一块儿填饱了肚子,大郎便带着四娘把碗筷收拾先放到大木盆里,攒着晚上吃完再一块儿洗。 刘季则在收拾出来的桌子上,开始抄书。 他的字也难看得很,不过就比秦瑶好一点,能写出小字。 秦瑶一开始还想两个人一起抄书,速度能快一点。 可惜啊,她写不来这些小楷,遂放弃。转头去裁纸,裁完正好去料理一下菜地,把晚上的菜摘回来,洗好放灶台上,方便刘季直接下锅。 因为厨师忙着抄书,中午这顿就将就一下,用早上的剩菜煮点烫饭,或者是下面吃。 中午午休一小时,养足精神,下午继续干活。 秦瑶和四个孩子这个时候就比较闲,所以她拿起那本启蒙图鉴,给四个小孩授课,打打基础。 自从知道自己有机会去学堂上学,兄妹四个在学习上,明显上心了不少。 家庭会议那天,他们听秦瑶说了科举一事,这才知道,读书竟有那么多的好处,而明理会算账,只是其中极小的一个好处。 原来读了书,就能参加科考,考中了秀才,就不用缴赋税,还能免除徭役。 而考中了举人老爷,那就更不得了,族亲都能受到庇佑,还会有很多人送钱送地,吃喝不愁,穿绸戴银。 倘若能考中进士,便可做官,从此就不再是泥腿子,而是士。 是士农工商里的第一等! 后娘还跟他们说,不管能不能做那第一等,首先要把书给读好,因为那是普通人改变命运,唯一的机会。 二郎向来就是兄妹四人中最会为自己算计的,发现了这等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哪怕他不喜欢背书,也逼着自己背,提前背。 于是秦瑶很快就发现,二郎有当卷王的潜质,卷得他爹都担心自己要被儿子压一头。 091 下河村来人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全村人突然就知道了秦瑶要重新供刘季回书院读书的事。 村里人议论纷纷,男人嫉妒羡慕刘季,居然能遇到这样的好事。 女人们则想不通秦瑶为何要对刘季这个混球这般好。 当然,也有嘲笑夫妻两异想天开的,以为读书就能考上功名啦?多的是读到七老八十连个童生都考不上的,把这事当个笑话看。 刘家老宅炸开了锅,刘老汉和三个儿子就这件事讨论了很久,反倒是何氏和挺着大肚子的邱氏,趁着去菜园子摘菜的功夫,来到秦瑶家水磨坊里找她。 “弟妹,外头传的是真是假?你当真要供老三继续读书?你图什么啊?他那人要是肯下功夫,早就不是这般模样了!”何氏着急的质问道。 邱氏也急,不过性格要稳重些,先找个地方坐下,才扶着肚子,语气平稳的说: “这读书花费就不说了,家里本来就只有你们两个大人,老三这一走,地里田间的活只你一个人怎么干的完?” “是,我们都晓得你力气大,可咱们力气大归大,没人说就得力气大的人包揽全部,弟妹,你可别犯傻,到时候得不偿失。” 秦瑶好端端在水磨坊里修整石磨呢,这磨一直高强度的运转,凹槽纹路有点磨平了,得重新打一下,才好用。 冷不丁来两个人,跟她说起这些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大家都知道了?” 何氏和邱氏点点头,“全村女人都知道你犯傻了!” 秦瑶内心波动了一瞬,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手上动作不停,示意邱氏再坐远点以免误伤,淡定说: “这事我们全家都已经决定了,刘季什么性子大家都知道,指着他在地里刨食那绝对不可能,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让他去读书,兴许还能有点意外收获。” 说着,眼角余光瞥见两位嫂嫂担忧得站了起来,冲她们浅浅一笑,“你们担心的那些,我心里有数呢,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何氏不太信,“当真?” 她其实最担心的是老三会到外面鬼混,到时候辜负了秦瑶,这个家绝对要散。 095 玩具 清晨,半夜才睡的秦瑶听见村里的鸡打鸣,就起来了。 简单收拾一下,拿上桌上熬夜画好的两张图纸准备出门。 二郎从房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先左右看看,没看着阿爹的身影,这才小声叫道:“阿姨。” 秦瑶一只脚都要跨出门去了,听见身后的低唤,转过身来疑惑问: “怎么起这么早?” 往日晨练可没这么积极的。 显然,小家伙不是想晨练,而是有别的事。 他捂着胸口小跑过来,从怀里掏出八文钱,问她是不是要去下河村,能不能帮他买个东西回来。 下河村也有货郎,那边货郎卖的东西比刘货郎家齐全多了。 “要买什么?”秦瑶饶有兴趣的笑问道。 上次她去丁家之前,留给二郎二钱银子当急用金,但并没有用到,所以这笔钱还剩着。 她回家后,二郎悄悄找到她,要把钱还给她。 但她没有要,想着小孩子好像都应该有自己的零花钱,就把兄妹四个叫到一块儿,让他们把这二钱银子当零花,暂时由二郎保管。 怎么花钱,秦瑶并不管,她甚至希望四个孩子胆子大一点,多一点小孩的任性,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要开心就好。 但好像他们并没有这么做,而且二郎制定要用钱先打申请报告的规矩,合理安排兄妹四人的零花钱。 二钱银子,一人五十文的额度,这次是兄妹四人各出两文钱一起买个东西,也是四个孩子第一次用。 所以二郎显得有点小心翼翼的,大眼睛看了秦瑶好几眼,确定她不会生气,这才说: “想买一只竹编的蹴鞠,行吗?” 秦瑶:“竹球?” 二郎“嗯嗯”期待的点头。 “行,知道了。”秦瑶收了他的钱,出门去了。小家伙们想要个玩具而已,必须满足。 看着秦瑶走远,二郎还有点恍惚,他做了大半宿的心理建设,没想到后娘这么爽快就答应了,甚至什么玩物丧志之类的话半句都没说。 就.好开心呐! 二郎跑回房间,屋内大郎兄妹三人齐刷刷从被窝里抬起头来,看到二郎笑着点了点头,兄妹三人在被窝里开心的打滚。 “我最喜欢阿娘了~”四娘咕哝道。 三郎也嗯嗯的说:“阿娘最好啦!” 大郎笑看着弟弟妹妹那欢喜的样子,把想爬上床睡回笼觉的二郎拉住,穿好衣服,拽出门去晨练。 二郎眼睛瞪得溜圆,可还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哥哥带到河边,昨夜大半宿的纠结,终究是错付了! 秦瑶先去的刘木匠家,把下河村要做的水车图纸交给他,才朝村口那边行去,前往下河村。 在村口远远瞧见了在自家田埂上跑来跑去的大郎两兄弟,清晨湛蓝的天空下,绿油油的稻田里,调皮的孩童穿梭其中,画面治愈又温馨。 秦瑶脚程快,一个小时多点,就到了下河村。 图纸交给王禹,王禹又叫来村里的木工们,双方敲定好各种细节之后,秦瑶去了下河村的货郎那,买了一只竹编蹴鞠,花掉六文,还剩下两文。 返到家中时,已是晌午。 兄妹四人回屋午睡去了,养足精神下午还要练字背书呢。 秦瑶轻手轻脚推门进去,把蹴鞠和剩下的两文钱放在他们的大书桌上,想象一会儿四个小家伙醒来看到玩具的惊喜神情,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 放好东西轻轻合上门退出来,家里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过放出笼的四只已经长大不少的小鸡,又把屎拉在了地面上。 秦瑶拿起门边小铲子,铲起来盖在菜地上,天然化肥有没有。 弄完鸡屎,洗干净手,堂屋里传来刘季的提醒,“饭温在灶上。” 说完,埋头抄书,写得那叫一个认真。 如果不是刚刚进门前还听见他在哼着小曲儿,秦瑶差点信了他的邪。 进了厨房,灶上果然用余火热着一锅烫菜饭。 上午刻意多炒的菜预留一部分到中午,煮了粥,把菜倒进粥里拌一拌,如果觉得不够鲜,院里摘一小把青菜洗干净剁碎撒进去,卖相不怎么样,味道却很好。 秦瑶整锅端起来,拿两张小板凳,一个当桌子一个当凳子,坐在厨房门口大口吃。 院里十分安静,只有堂屋里传来的沙沙抄书声,屋檐遮挡了中午的烈日,洒下一片阴凉,秦瑶干着饭,恨不得就这样坐到地老天荒。 可惜,还有得忙呢。 吃完饭,把肚子填饱,秦瑶冲屋里某人嘱咐:“下午做点肉菜。” 刘季急忙抬起头来,“家里没肉了。” 秦瑶靠在厨房门框上没好气道:“没有你不会去买啊,厨房里的事情我又不管,都是你负责的,你自己想办法。” “那去买点熏肉?” 秦瑶无所谓的耸耸肩,“随你的便,反正晚上我要吃到肉和白米饭,最近这段时间我会很忙很累,伙食你开好点。” 要不然一天到晚干活干得累死,回家还吃不了一顿好的,她会很暴躁。 刘季连忙点头说知道了,见秦瑶刚回家又要出门的样子,疑惑问: “你又要出门去哪儿啊?” “去哪儿?”她一点就着了,“我去赚钱我去哪儿!赶紧抄好你的书。” 刘季抹了把额头上的冒出来的细汗,心道这女人和六月的天一样狂躁。 算了,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感叹完,目送秦瑶拿着绳索和扁担等物,顶着大太阳出门,又庆幸自己能留在阴凉的屋子里抄书,不用出门去受这个罪。 秦瑶来到刘家老宅,大中午的,全家老少都在屋檐下歇息乘凉。 金花和金宝活力无限,也不怕热,跑出门要去村井那耍。 见到秦瑶,乖乖喊三婶,金花还问她:“三郎和四娘呢?她们怎么都不出来玩了?” 秦瑶笑答:“在家午睡呢,你们自己先玩去吧,回头有空他们就来找你们了。” 虽然要学习,但秦瑶按照一周七天计算时间,周末两天还是会放假让兄妹四人放松放松。 大郎和二郎的年纪,放现代都上小学了,总想要让他们多学点东西才好。 不过下午吃晚饭前,他们也会出门玩一会儿的,顺便把鸡要吃的虫子抓回来,再到水磨坊拿钱箱,让刘季算出一天的进账,兄妹四人乐在其中。 097 娃被打了 秦瑶这边石料到位,四人在路边凉棚下,正式开始打磨盘。 刘木匠那边的木料也准备好,跟秦瑶这边拿了三两银子结算了木料的钱。 料子是从他老丈人家扛过来的,自家人用,价格很低,但相比卖给那些木材商人,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到手铜板还多些。 秦瑶当时就在想,要是把下河村这个单子做好,吸引到更多靠河村庄的人过来下订单,形成产业链,搞不好能直接带动整个刘家村发展。 木料、石料、人工,都是自己村里的,她们赚了钱,也能带动村里人赚到钱。 不过这个想法目前只是一个美好设想,具体情况还要看下河村这次的水磨坊建成之后民众们的反馈才知道。 但有了这个心思,秦瑶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暗暗埋下了伏笔。 比如多出来的那块石头,也打成了磨盘。 比如刘木匠他老丈人,可以让老人家提前砍一些成材的留着,反正有空闲大家也会上山伐木备着,等木材商来的时候好卖掉。 又比如刘柏三兄弟的打磨手艺,秦瑶刻意让他们往精细了去做,能用得越久越好。 水车和石磨在使用过程中,会出现磨损和损坏,秦瑶之前也承诺会教下河村人怎么修缮。 但要是她和刘木匠把尺寸都定量好,自己再生产一些置换部件,到时候想要零部件修缮水车的村民,会不会直接选择来找她们购买? 想到这一点,秦瑶当天打完磨回到村里,就兴冲冲去找刘木匠商量。 两人一拍即合,当下就拟好了数据收起来备用。 其中水车的扇叶、承轴、摇臂,是最需要频繁修缮的东西,且个人做起来还非常费事,是个精细活儿。 一旦发现自己做的尺寸怎么都合不上,懒得动脑麻烦的村民自然会想到找刘木匠。 “秦娘子,你说咱们这水磨坊真能推广出去吗?会有这么多人舍得银子做它?” 虽然很激动,但稍微冷静下来后,刘木匠还是不太自信。 毕竟秦瑶当初做出水磨的时候,村里人的反应就很能说明问题。 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秦瑶反问:“你没发现村里的磨坊都没什么人去了吗?” 现在哪怕是夜晚,她家水磨坊里还是有磨磨的动静。 每天使用时长增加,害得她几乎隔两天就要去检查一下水车,免得它直接罢工了。 这就是用木料的坏处,要是承轴能用金属的,就不用这么麻烦。 但金属就意味着造价高昂,这家家户户喝稀粥的,谁用得起啊。 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用过了便利的水磨,谁还愿意用人力石磨? 刘木匠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老磨坊现在都没什么人,倒是秦瑶家的水磨坊,排队的人越来越多。 秦瑶自信的对刘木匠说:“市场反应可能会落后一点,但未来前景一片大好。” 下河村比刘家村富裕,道路四通八达,水磨坊建在下河村,其本身的宣传力度就比在刘家村强许多。 刘木匠想想未来那热闹场面,脸上皱纹都笑开了。 刘大婶热情留饭,秦瑶盛情难却,在刘木匠家蹭了两碗青菜粥,火速起身告辞。 在别人家不好意思放开了吃,再不回家,她就要饿扁啦! 天已经黑透,秦瑶以为自己回到家就能开饭。 没想到,四个孩子都不在家。 刘季倒是在厨房里做饭,秦瑶狐疑问:“大郎几个呢?” 刘季听见动静,茫然回头往院里一看,“刚刚拿着球出门去了,还没回来吗?” 他抄完书歇了一会儿,没想到太困坐在椅子上睡着了,醒来天已经很晚,想着秦瑶就要回来,饭却还没做,吓得汗毛倒竖。 一门心思扑在做饭上,一时间没注意到天已经全黑,家里四个孩子都还没回来。 秦瑶真是对他无语了,虽然是在村子里不会出什么事,可天都这么黑了没见孩子回来,不知道要出去找一下? “出去多久了?”秦瑶放下工具,站在院里问。 刘季把最后一道青瓜丝炒熏肉片端出来,今天厨艺大爆发,滋味肯定好,十分自信的端到秦瑶面前让她尝尝,“估摸着出去快两个时辰了,不碍事,村里又丢不了。” 098 放你娘的屁 刘季看向大郎和二郎,问两人是不是这样。 两小子可能是觉得自己现在这幅样子丢人,偏过头去闷闷的点点头。 刘季立马撩起了衣袖,“反了他们,敢欺负老子的娃,你们等着,爹这就去给你讨回公道!” 那大牛二牛是谁? 好巧不巧,正是先前白用他家水磨还不给钱的刘发才家的两个儿子。 兄弟两十一二岁了,长得很壮实,平时行事十分霸道。 村里小孩分两拨,一波跟着他们两欺负其他小的娃娃。 一波就是大郎金宝这些被欺负的。 不过往日被欺负,也就是一些口角推搡,还从没有打起来过。 刘季的想法很简单,兔子逼急了才咬人,他家大郎这么乖顺一个孩子都被激得动起手来,不用想也知道大牛二牛两人多过分。 新仇加旧恨,怒从心头起,刘季顺手抄起门边扫帚,气势汹汹杀下山。 大郎兄妹四个都惊呆了,从没见爹这么生气过。 不对,是从来没见爹这么维护他们过。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后娘居然没阻止爹,就这么看着他进了村。 秦瑶问面前这四个鼻青脸肿的娃娃,“还走得动吗?” 大郎、二郎、四娘点点头,三郎抹着眼泪也呜呜应答,表示走得动。 于是,秦瑶落了锁,转身招呼起四个孩子,跟上了刘季那气势汹汹的步伐。 大郎有点心慌,“阿姨,咱们去哪儿?” 秦瑶冷冷一勾唇,“讨!公!道!” 二郎和大郎心里齐齐咯噔一下。 二郎小声说:“倒、倒也不必” 可惜,秦瑶此刻看起来冷淡,但其实火已经蹿到了天灵盖上,根本没听他们说了什么。 一手抱着哭唧唧的三郎,一手牵着气哼哼的四娘,脚下走得飞快。 大郎二郎只得小跑跟上。 刘季回头一看,家中悍妇也跟了来,气焰又嚣张几分,还没到刘发才家,便先声夺人,大声骂道: “刘秃头,你给老子滚出来!教唆你家那么大两个儿子欺负我家那么小的几个娃娃,你还要不要脸了!” 却不料,前方立马传来了刘发才夫妇俩气急败坏的回应。 “好你个刘老三,老子正要去找你算账呢,你倒先送上门来了!” 刘发才婆娘拽着两个儿子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刘发才在后面举着火把。 双方一照面,来势汹汹的刘季眼睛瞪大,嚣张气焰瞬间矮了一节。 只见那火光清晰照出了大牛、二牛兄弟俩肿胀如馒头一般的脸,刘季脑子里瞬间冒出一句话——打得你娘都认不出来。 “大牛二牛,让叔瞧瞧你们这脸,啧啧啧,做了亏心事,遭报应了吧?你俩走夜路回家都摔成这样了,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欺负我家大郎二郎三郎四娘!”刘季白眼一翻,鄙夷嗤道。 虽然看起来对方比他家四个还要惨,但气势不能弱。 敢欺负他家孩子,今天不刮下刘发才一层皮来,他就不叫刘季! 秦瑶已经领着四个孩子来到刘季身后,抬眼看见大牛二牛那可怖的脸蛋,不由得呲了下嘴角,发出嘶的一声低呼。 回首一看,大郎眼睛看地,二郎仰头看天,三郎和四娘手牵手,还满脸不服气。 但气氛已经到这了,秦瑶把大郎怀里已经坏掉的蹴鞠拿手上,和刘季一起并排站着,冷眼怒视对方。 她一出现,强大的气场震得刘发才一家四口齐齐打了个哆嗦。 刘发才眼看形势不好,大喊大嚷,把左邻右舍全部引了过来。 看人多了,又嚣张起来,把两个脸肿得像猪头的孩子推出来,让大家伙评评理,到底谁欺负谁。 村民们见到兄弟二人的脸,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嘟囔着:“不过是小孩口角,老三家的这也太过分了吧。” 刘季在村里风评不好,再看伤势上,刘发才家可比他家四个严重多了,几乎是下意识就往刘发才家那边倒。 四娘大声反驳:“明明就是大牛和二牛先来抢我们东西,我们不给他就推我们,还打我小哥哥,他们俩才是大坏蛋!” 小丫头年纪不大,思维清晰,临危不乱。 秦瑶心道:不愧是我的乖女儿。 二郎冲三郎挤眼睛,三郎就哇哇的哭。 大郎站出来解释,刘发才妻子一屁股坐地上,两腿一蹬,挤出两滴泪,哭喊她儿子多么可怜,大郎几个多么可恶,要刘季秦瑶道歉赔钱。 刘季直接给气笑了,“放你娘的屁!” 子不教父之过!让他先把这顿打打回来再说。 抄起扫帚就冲上去干刘发才他丫的。 秦瑶挥挥手,示意四个小孩退远点,护在刘季身后,谁来劝她就横起手臂,看似轻飘飘的把人挡回去,给足了刘季的发挥空间。 刘季一看,娘咧,有秦瑶这块护身符,那他还怕个鬼! 一扫帚拍到刘发才脸上去,细细的竹条噼里啪啦打到肉上,那叫一个酸爽。 刘发才又痛又怒,举起拳头也朝刘季打过来。 刘季平均一天两顿打,闪避早就练满级了,秦瑶的拳头他躲不过去,区区一个刘发才还能躲不过去? 灵活得像猴一样,加上一寸长一寸强的扫帚在手,单方面吊打刘发才。 刘发才妻子一看,这可不行啊,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扒拉刘季。 秦瑶盯着呢,还能让她得逞? 脚一伸,微一使力,刘发才妻子当即一个倒栽葱,狠狠摔了一跤,痛得“哎呦呦”的叫唤。 被秦瑶一脚踹到旁边,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晕过去。 围观村民一看,完蛋了,再没人制止怕是要出人命,赶紧跑去叫族长去。 随着族长苍老的一声怒喝:“都给我住手!” 混乱的场面才停下。 刘季把刘发才打得在地上抱头打滚,尤觉不解恨,又给了他一扫帚! “你还想讹老子,老子今天不叫你赔死老子不姓刘!” 低喝完,自己把头发搞得乱七八糟,脸上摸一把灰,扫帚一扔,当先跑到族长面前。 什么是男儿膝下有黄金? 他不懂。 一个滑铲跪倒在族长面前,抱住族长大腿可怜兮兮的指着刘发才大喊: “族长,你一定要给我和娃娃们做主啊!他们打了人还要讹我钱,欺人太甚!” 这般操作,着实是令刘发才楞了一瞬,反应过来时已经失了先机,只能连滚带爬躲到族长脚边,仰着全是竹条抽出血印子的脸,哀呼: “族长救命啊刘老三他要打死我啊族长!” 刘发才妻子想要上前去继续她撒泼打滚那一套,秦瑶把她手臂一抓,语气淡淡却不许忤逆的说: “我们就不给族长添乱了,一切由族长定夺吧。” 在村里霸道了许多年的大牛二牛两兄弟,躲在母亲身后,冷不丁对上秦瑶那幽深的眸子,终于知道了什么是恐惧。 100 老子蜀道山 花了足足一小时,秦瑶才把四个灰头土脸的娃收拾干净。 打架的阴霾已经散去,四个小孩嘻嘻哈哈的围在堂屋里转,秦瑶只觉耳朵被吵得生疼。 院里,刘季洗漱干净就准备回房去。 不料,刚转身,秦瑶就叫住了他。 “拿来。” “什么?”刘季装得一脸茫然。 秦瑶:“钱。” 刘季满眼迷茫,“什么钱?娘子我哪有钱啊,钱不是都在你手上嘛。” 秦瑶抬起手,竖起三根手指,“老子数到三,一、二” “哎呀!我差点给忘了!” 刘季一拍脑袋,无奈的笑着走了进来,从怀里掏出一把铜板放在桌上。 “这是刘发才赔给咱家孩子的膏药费,我一回来就想拿给娘子保管的,没想到进家就是忙活一通,要不是娘子你提醒,我都没想起来。” 秦瑶数了数,才十八个铜板,冷笑一声,手指指节在桌面上“叩叩”敲了两下。 刘季于是又往怀里摸了摸,神情惊喜,“咦?还有两枚掉这了。” 一共二十枚铜板摆在桌上,摊手无辜的看着秦瑶说:“真没了,六文钱是给孩子买蹴鞠的,十四文是膏药钱。” 秦瑶抬头看向他,嘴角翘起一个淡淡的幅度,似笑非笑的说: “还有十文精神损失费。” 她在祠堂门口听得清清楚楚,就这他还想跟她耍小心眼,活腻了吧! 刘季眼睛瞬间瞪得老大,谈钱的时候他明明说得很小声了,她站在祠堂外到底怎么听见的? “娘子,你有千里耳吗?”刘季油嘴滑舌的笑着,手紧紧捂在胸前,企图蒙混过关。 秦瑶一下子站了起来,刘季立马抬手挡住脸前,结果顾得了脸顾不了钱,胸前衣兜里藏的铜板,被秦瑶全部掏了出来。 不但钱没了,待到他惊呼着放下手想夺回时,秦瑶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啪”的就是一个大逼兜! 刘季眼前立马亮起无数小星星,原地晃了几步,“哎呀呀”哀嚎着倚着门滑倒在地,半晌回不过神。 痛,太痛了! 秦瑶把三十文钱串好塞进衣兜,冲大郎四个抬了抬下巴,小孩立马排队回房睡觉,谁也不敢多看亲爹一眼。 “大郎、二郎、三郎、四娘啊!”刘季捂着晕乎乎的头挽留,什么也没留下。 秦瑶撇他一眼,“喊什么喊,要不是看在你今天表现不错的份上,我现在就把你丢河里喂鱼!起来,熄灯睡觉,再嚎我割了你的舌头!” 刘季咬着唇,委屈得想死。 眼看秦瑶进了屋,大起胆子小声嘟囔:“秦瑶!你暴力解决问题,你犯错!” 屋里的灯直接灭了,根本无人回应。 刘季朝空气挥了挥拳,咬牙切齿爬起来,掸掸衣裳,满脸不忿的回屋睡觉。 这一夜,只要想起自己痛失的三十文钱,横竖都睡不着,折腾到天亮,还得爬起来做早饭。 “肉肉肉,一整天都想吃肉,怎么吃不死你”一边剁肉馅一边碎碎念。 主屋传来起身的动静,灶房内瞬间安静得只剩下柴火在灶孔里熊熊燃烧的“噼啪”声。 秦瑶推开门,一边用布条把不长的头发绑成高马尾一边朝厨房这边走来。 打水洗脸,见水缸快干了,嘱咐道:“一会儿记得把水缸打满。” 洗完脸,拿起扫把把院子里的尘土扫一扫,喂好了鸡,肉饼子的香气从厨房里蔓延过来,秦瑶深吸一口,“真香啊~” 刘季把打包好的午饭缸子,还有两个肉饼早餐一起端出来,秦瑶几口吃完肉饼,拿上工具和午饭,开始一天的忙碌。 从取石到打磨成磨,花了七天半的时间,现在磨盘已经全部打出来了,秦瑶今天要做的,就是和刘柏兄弟三人把打好的磨盘和石碾提前送到下河村去。 石磨沉重,三人一人一趟只能扛一块儿,两张磨有四块,秦瑶四人正好一人一块儿,一趟就把两张磨送到目的地。 之后折返,四人一起把包裹好麻绳的石碾滚到了下河村,花费一上午,运输任务圆满完成。 下河村这边的磨房已经弄得大半,最重要的垫高楼板部分已经完成,正好架在池塘上方,四周用了四根一米高的石柱,中间踏水部分,也垫了好几根木桩,承重完全没问题。 和王禹等人约定好水车运送过来的安装时间后,秦瑶带着刘柏三兄弟回到了刘家村。 她直接把工钱结给了三人,总工时算八天,一人一天三十五文钱,每人发了二百八十文,共支出八百四十文。 拿着工钱,刘柏三个还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加起来有这么多。 要不是三弟妹愿意带他们,平常出门去找短工做,一个月忙活下来也不一定能有这么多。 刘柏喊秦瑶家去吃饭,秦瑶摆摆手,说自己还要去找刘木匠,转身就走了。 目送秦瑶走远,兄弟三人握着二钱银角子外加八十文铜板,忍不住笑。 张氏和刘老汉向来不管他们在外做短工拿的钱,除了刘肥没成亲还要上交之外,刘柏和刘仲的工钱都拿给了妻子。 何氏看到这银子,简直乐开了花。 邱氏那边也是一样,她这肚子里还有一个,手里更是缺钱,这二钱多银子拿在手里,底气都足了。 张氏拿到了刘肥上交的工钱,笑着数了八十文零的让他自己拿着,偶尔买个小东西之类的。 刘肥笑笑收下,还有点孩子心性,哄了金宝金花,一块儿去刘货郎家买零嘴吃。 傍晚,张氏去王婆婆家买了五只小鸡仔回来,不过年不过节的,还杀了一只家里不下蛋的老母鸡,给全家人吃顿好的。 额外预留一碗熬得浓浓的鸡汤,给了邱氏,让她多喝点,对身子好。 何氏看见,虽然心里有点羡慕,但也是笑的,从前她怀了身子,婆婆也会额外给自己预留些好吃食。 她不怕没得吃,就怕二老偏心谁,只要水端得平,就没什么说的。 邱氏让刘仲去厨房多拿了两个小碗来,把鸡汤分一半出去,给家里两个小孩。 金宝喜得不行,端起就是咕噜一大口,冲母亲傻笑:“阿娘,要是天天都能喝鸡汤就好了!” 何氏没好气的轻轻敲了下他的头,“你想得美,有得喝就不错了。” 金宝哦一声,剩下半碗他要小口小口慢慢喝,让鸡汤的味道多留一会儿。 102 放水抓鱼 刘季知道秦瑶今天是要拿银子回家的,大清早就跑村口蹲着,专门等要去镇上的人,托人买了肉回来。 有排骨还有肥瘦相宜的五花肉,晚上做了好几道香喷喷的肉菜,馋得大郎几个一直在厨房门口徘徊,无心练字。 秦瑶一进家门,就闻到了这股诱人的肉香气,心情大好。 刘季在厨房转身看过来,“娘子,你回来啦!” “最后一道菜,马上就做好,等你洗漱好咱们就开饭。” 秦瑶好奇的往堂屋里探了探头,“今天大手笔啊,这么多菜。” 饭桌上,一锅清炖红枣山芋排骨、一盘青椒炒五花肉、一碟爽口腌萝卜、还有厨房正在做的白菜豆腐羹。 过年那天都没吃这么好,秦瑶啧啧两声,“看来水磨坊最近的生意好了很多啊。” 这个二郎知道,立马举手说:“阿娘,这大半个月来,每天都能有十枚铜板呢,有时候还能捡到鸡蛋、青菜、磨好的一碗面什么的。” 大郎也道:“大家现在都不爱去村里的石磨坊了,都来咱们家用水磨坊,还说咱们家水磨坊好用呢。” 这么算起来,月入三百文钱,确实可以让刘季多做这么多肉菜,毕竟这笔钱,秦瑶没拿,全部让他拿去当生活费。 不过家里伙食能开得越来越好,也没必要把多出来的钱收上来。 刘季已经把白菜豆腐羹盛出来,见秦瑶没喊要收私房钱,笑容里多了两分真诚,“娘子,开饭啦。” 秦瑶催促兄妹四个洗手,又一起去厨房拿碗筷,每人都盛了满满一碗白米饭,围坐在饭桌前,只等她先动筷,瞬间开动。 都是肉,味道还都做得非常不错,一家人吃得香喷喷的,都没有人舍得说话。 直到吃到七八分饱,速度这才慢下来。 而此时桌上的菜,已经基本见底。 刘季手快,抢到最后一点白菜豆腐羹,直接倒进碗里,再夹两块腌萝卜,拌一拌,酸脆可口,还有点辛辣,香得咧。 吃得满足,心情也格外好,秦瑶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103 算了,词穷 娘五个满腿是泥的光着脚回到家,只看得刘季目瞪口呆。 “泥地里洗澡去了你们?”他震惊问。 天已经放晴了,挂在小腿肚上的田泥已经干巴,散发出一股股腥臭味儿,娘五个浑然不觉,只兴奋的把洗澡的大木盆放倒在地,一个舀水,一个举起篓子往盆里倒。 一条条胖嘟嘟的田鱼落入盆中,盆沿有点浅,差点跳出来,三郎和四娘急了,一个猛子扑进去摁住,水花溅得满脸都是,还咯咯傻笑。 刘季看见那满满一大盆的鱼,乐了,“哪儿抓来的鱼?” 他们家嫌麻烦,并没有买鱼苗放到田里养。 秦瑶舀水冲洗脚上的泥,顺便把四个孩子被泥盘包浆的草鞋也洗洗 大郎和二郎激动的跟阿爹讲,谁谁家的鱼被水冲了下来,他们只恨带的篓子不够多,要不然还能捡更多。 家里一缸水也洗不干净母子五人,秦瑶大手一招,“走,井边打水去!” 四个孩子嗷的叫喊着,立马把篓子一丢,野猪出笼一般,光着脚就往山坡下冲。 路面上还有雨水冲出来的小水沟,踩得噼里啪啦响,玩疯了。 刘季无奈的看着秦瑶,“你也不管管,由着他们这么闹,受凉了可怎么好?” 秦瑶提起她那两只特制的超大水桶,仰头看着头顶露出脸来的太阳,好笑道: “这么大的太阳,再不抓紧时间玩,一会儿水都要蒸干了。” 蒸干就没得玩,自然要趁它还有的时候把握住。 说着,问刘季要不要一起嗨,对方猛摆手,书抄多,拽起文来,“有辱斯文!” 秦瑶切了他一声,快乐的光脚踩着水,冲前边四个小崽子大喊: “怪兽来抓小孩咯!” 四个小孩‘吓’得急忙回头看,见她冲来,“啊啊”尖叫着往村里狂奔。 地上本就泥泞,这么一跑,衣服彻底穿不成了。 大中午的,刘季抱着一大盆沾满泥巴点子的衣服悄摸摸来到一处隐蔽的河岸边,气得想咬死秦瑶那个罪魁祸首。 之前说得比唱的都好听,什么自己的衣服自己洗,可结果呢? 打了水回来,秦瑶就把娘五个的衣服打包一卷,扔到他怀里。 他能拒绝吗? 他敢吗? “哎~,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嘴上哔哔赖赖,手上动作甚是熟练。 大雨之后的河水,奔涌且清澈,仰头一看,远处山峦迭起,苍翠巍峨,晴空如洗,美如画卷. 算了,词穷,刘季一点都不为难自己,低头继续洗衣服。 家里那边,院门被一个陌生人敲响。 秦瑶出来一看,有点眼熟,“您是?” 来人牵着一头驴,三十左右,留着山羊胡,身着青衫,一眼就能和下地种田的农人区分开。 他冲秦瑶笑着自我介绍,“秦娘子,我呀,前日下河村同你问水磨坊的伍掌柜,镇上米粮铺的,你想起来没有?” 秦瑶恍然大悟,“原来是您啊,这是想好要建水磨坊了?” “快快请进,一路赶来辛苦了吧,早上雨刚停,路上不好走吧?” 秦瑶邀他进门,伍掌柜一看院里没个男人在,没跟秦瑶进堂屋,就在院里坐。 接过秦瑶递来的白开水,喝一大口,立马问:“之前我说想建个水磨坊,不用大水车,就跟你家河边那个小水车一样就成,做三个,小巧还不用占那么大地方。” “当时我问你如何收费,你说小水车二两左右,可还作数?” 秦瑶点点头,“水车二两,石磨您自己准备好也行,我再收你个一百文安装费,不过分吧?” “不包括石磨啊?” 伍掌柜有点没想到,他还以为是一起的价钱呢。 秦瑶拉张小板凳,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无奈道: “木料什么价钱您应该也知道,光是料子就要用去一两多,还给您送到地方,路上耗费也是一笔,我们做生意的,总要赚一些,要是还把磨盘给包了,那我不是白干了嘛。” 伍掌柜唉的叹了一声,“什么磨都行吗?我自己还得张罗石磨,那也太麻烦了,你给我个总价,我这不能白来一趟,今天这事就要定下来!” 104 制造厂 等刘季洗完衣服回到家,知道有人上门要订水车石磨,表现得比秦瑶还激动。 “那小水车三两一套,你和刘木匠两个人到手能赚一半吧?” “一半就是一两五钱银子,算你们两对半分,那就是七钱零五十文,三个就是二两二钱多!” 刘季兴奋的甩开一件洗好的衣裳铺在晾衣竹竿上,“娘子,咱们家这是要发啊!” “要不,我还是留在家里帮你干活吧,咱们一家人,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每月给我二三两银子就行,我也不要多的嗷!” 后脑勺一沉,兴冲冲的刘季痛呼出声,回头一看,秦瑶手里举着一根棒槌, “晾你的衣服,这些不是你一个家庭煮夫该操心的事。” 刘季揉着后脑勺,可能要胀包了,“娘子,什么是家庭煮夫?” 她总会冒出一些奇怪的词来,难道北地的人都这样讲话? 秦瑶:“你这样的就是,自己对号入座。” 扔下棒槌,大步出了门去,直奔刘木匠家。 秦瑶把伍掌柜的事说了,刘木匠挺激动,不过也想到以后可能还有人来,“咱们得把价格定一定,总不能每次都是看情况来。” 秦瑶也是这个意思,她拿起刘木匠的笔,沾墨在废板子上写下: 水车小套组三两,中等套组五两八,大套组十五两起步,具体情况还能具体分析。 自备石磨,每张磨可减八钱银子。 注:开阳县内,包运送包安装。 “你看这个定价怎么样?” 秦瑶把板子递给刘木匠,刘木匠掰着手指头算了好几遍,点头,“行的!” 就是他们两个人,以后又该怎么分利润呢? 秦瑶来的路上就想过了,两个合作,钱分不好,就别想干长久。 秦瑶说:“从现在开始,就当是咱们两合作一起开了个水磨坊的制造厂,厂里暂时分三个部门。” “一个水车部门,一个石磨部门,还有一个接待安装售后部门。” “你负责前一个,我负责后两个,我们现在各自拿出三两银子放在公账上,材料费从这里支取,收账后填入公账里,每月月底三十号统计账目,算好支出和余盈,盈利你我二人,一人一半。” 刘木匠听了,直呼妙哉。 “不过我不懂得算账,这账房还是秦娘子你来当吧。”刘木匠讪笑道。 平时算点小钱他没问题,但要是像秦瑶说的这样,对他来说就太复杂了。 秦瑶点点头,“只要你信得过我,我没问题。” 刘木匠忙道:“当然信得过,要不是秦娘子你,咱们这个制造铺子都搭不起来,就我这小木匠,哪里还想得到将水车做成生意啊。” 秦瑶认真道:“没有你这个巧手木匠,我这些东西也做不出来,咱们俩这叫互相成就。” “那这样,我再写一个合约,请族长、村长、刘大福三人做过见证,以便日后行事有据可循。” “哎哎哎,行。”刘木匠又感慨了一句,“秦娘子,你若是男儿,不得了啊。” “怎么?我现在是女儿就差了?”秦瑶玩笑反问。 刘木匠连连摆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就已经很不得了了!” 秦瑶笑笑,很是受用,要了纸笔,草拟了一分合伙人股份权益说明书,念给刘木匠听,他也认同后,一式两份写好,派出刘木匠的儿子去请人,晚饭就在刘木匠家吃。 村长很是吃惊,没想到秦瑶和刘木匠就做个水车石磨,还搞这么正式,不晓得的还以为两人在做什么大生意似的。 秦瑶认真道:“村长,水车石磨是小事,但要是做好了,对咱们刘家村来说,就是一件大事。” “哦?”村长好奇追问:“此话怎讲?” 秦瑶说:“咱们村里有石山,林里还有木材,造水磨坊需要的正是这两样,倘若别人找我们下单,我和刘木匠是不是要采购这些原材料?” “这样一来,村民们不好卖出去,或者贱价卖出去的木料,就能获得收益。” “还有那石山,虽然大家都能免费取用,但要是能做成石磨卖出去,每卖一个石磨,我们会给村里支付二十文取材费用,一个二十文,十个二百文,一百个就是二两银子。” “有了这钱,村里是不是就能把咱们村里的路修一修?” 105 稳如老狗 清晨又下起小雨,秦瑶披着蓑衣带着斗笠,拿上几样简单工具和一套纸笔,早饭都没吃,早早就出门去了。 路过自家田地时看一看田里的稻子,没什么事,快步前往金石镇。 莫约上午八点半,秦瑶抵达镇上伍掌柜家。 去之前在街上买了两个杂粮大饼垫垫肚子,来到伍掌柜家,两人直奔要搭建水磨坊的地方。 整个开阳县,大半乡镇都建在河边,这条河是同一个水域,不过因为地形不同,也形成多种样式。 金石镇上这一段,河道较之下河村的更宽更深一些,但相对平缓。 附近山上,还有溪流小瀑布,水源很充足。 伍掌柜挑地方是通往县城官道旁的河流,这里有座石桥,石桥离河面两米多高,水磨坊的选址就在桥下面较为平坦的河滩上。 秦瑶看了,觉得这个位置不太好,虽然交通方便,可万一涨水,水车可要被淹了。 而且河滩上的地很软,在上面搭磨房,有陷落的风险。 这些地形因素,也是秦瑶不担心水车技术被抄袭走的重要原因之一。 眼前这个农业落后的古代封建王朝,不是后世拥有工业体系的现代化科技国家,河道基本是原始样貌,随便放个水车可用不了河里的水。 不过这单生意秦瑶怎么都是要做成的,征得伍掌柜同意后,两人又走了一段路,最终确定在离官道一百米远的地方建水磨坊。 这处河面窄,水流湍急,重点是两岸有天然的石头河堤,各方面因素都比较稳定。 唯一麻烦的,就是伍掌柜得自己把路面拓宽,方便牛马车使进来。 不过也就一百多米还不到两百米,花不了什么钱。 伍掌柜也不想放弃这个生意,思考片刻,和秦瑶定了三套小型水车组合。 “定金先收取三分之一,我给您写张收据,到时候安装完毕,试用后确定无误再结算尾款。” 秦瑶掏出纸笔,看了伍掌柜一眼。 伍掌柜颔首,她便写了一个简单定金收条,两人各自摁了手印。 这种简单收据,不具有法律效应,但放在各宗族之间,有一定牵制作用。 普通老百姓,谁都不想进官衙,私底下这样做收据写合约契约的多了去,只要双方当事人没问题,就默认可行。小说 收据给了伍掌柜,秦瑶又问:“打算什么时候装呢?” “十天之内吧。”伍掌柜有点担心的问:“你们能不能赶出来?” 秦瑶:“这个时间没问题,主要是您这边,场地得先准备好。” 伍掌柜拍胸脯保证他四五天就把那片地收拾平整。 且人际关系方面,他也想好了,因为用的是镇上的公共河域,为了避免麻烦,会给居住在镇上的百姓们一个较高的折扣,让秦瑶只管放心做好,按时来安装即可。 谈妥了这些,秦瑶这才放心离开。 中午回到刘家村,先把尺寸设计图给刘木匠,才回家吃午饭。 午饭吃完,休息不得片刻,扛起工具采石头去。 三个小磨,她自己都能做完,不过秦瑶现在不打算这么拼了,还是找了帮手。 刘家老宅里,一看见秦瑶拿着工具进门,全家人就知道她来干嘛的,正在修整农具的刘柏三兄弟,二话不说,起身跟她一块走了。 这次,秦瑶四人多取了几块石头留在原地备用。 上次搭的棚子还在呢,取了石头搬到棚子里,敲打两三天,三张直径七十厘米的小磨就做好了。 刘木匠那边速度也挺快,因为上次提前嘱咐老丈人得空砍了木料放在家中,他这次直接扛回来就有得用。 水车做好,上漆晾干,可以提升使用时长。 三架水车尺寸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石磨也是如此,只有纹理有细微差别,两个部件都写上了刘家村水磨厂的字样。 而在制作伍掌柜家水磨这段时间里,顺子从下河村领了三波人过来,秦瑶成功谈成两单家庭私用小套组。 上一次下河村的单子,秦瑶事后给了顺子一百五十文钱,这次也是一样的比例,两个小单一单三十文,共给他六十文。 单子多了,秦瑶这边的石磨倒是还好,四个人呢,不受什么影响,速度差不多。 106 有点东西 六月下旬卖出五套小组合,除去材料成本和用人成本,余盈七两二钱。 一人一半,秦瑶获得三两六钱。 手上还有三单小组合,七月的盈利已经稳了。 刘木匠这一批木材,都在刘家村里买,价格比卖给木材商高了一些,也相当是二人把成本价格提高了,多让利给村民。 六月下旬那样百分之五十左右的纯利润,七月应该达不到了。 秦瑶定了一个盈利底线,保持在百分之三十以上即可,这样她和刘木匠两个人都不用这么累,还能多给几人发工钱。 刘季知道后,连着嘀咕好几天,骂秦瑶傻、伪善巴拉巴拉。 让秦瑶逮住,单独教育了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你知道大多数原则吗?”秦瑶把他堵在后院的木桩上,鄙夷问道。 刘季只知道举起手挡住脸,以为又要挨揍了,嘴里直念叨:“错了错了,娘子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样的话秦瑶平均每天都能听到两次,深知这只是某人口头禅,压根没有认真在解决问题。 一巴掌将他的手打下来,强行输出:“一个人想在一个地方办成一件事,或者是推行一个新政令,那么这条政令只有为大多数人都带来好处,才能得到他们的拥护,从而使得政令顺利推行。” “放在咱们这,这个大多数可以代指大多数人,或者是掌握权利的某一个人。” “大家都是平头百姓,就咱们一家赚钱,别人就这么看着?你觉得可能吗?” 刘季一怔,这他哪儿知道? 秦瑶就让他代入一下,刘发才家开了水磨制造厂,赚了很多钱,买房买地,你刘季看着也想跟着赚几两碎银,于是去求他想要个活干,可他就是不肯给,“你什么心态?” 刘季不吭声了,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小人心思,可不能说出来。 秦瑶嗤笑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像你这样的人,村里不说一半吧,五分之一还是有的。” 所以为了避免这五分之一的风险,她和刘木匠就得稳住剩下的人心,方能制衡。 107 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夫君 出发前往县城的路上。 秦瑶几次生出将身旁这个开屏孔雀般到处释放魅力的男人卖掉能换到多少银子的念头。 正与同车村中妇人热切交谈的刘季,冷不丁打了个寒蝉,正襟危坐,不再理会她们的询问。 牛车驶到金石镇路口,秦瑶付了四文车钱,夫妇俩下车,朝镇外的丁员外家行去。 此时太阳已经挂在空中,距离午时尚早,气温却很高了。 刘季忙把背在身后的草编斗笠戴起来,庆幸自己准备齐全。 秦瑶示意他在路旁等候,拿着打包好的九本书,敲响了丁府后门。 开门的是章八,见到她来,惊喜问:“秦娘子,好久不见了!” 秦瑶点点头,笑问道:“麻烦你帮我通报小姐一声,说我来还她几样东西。” 章八这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提着许多东西。 除了一个包裹严实,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布包外,还另外有腌鱼两条,时蔬一兜。 “秦娘子你先进耳房坐坐,我这就去替你通报。”章八看一眼屋外的大太阳,把耳房打开,让秦瑶坐着乘乘凉,重新关好门,这才去内院通报。 很快,豆儿和章八一起快步赶了过来,领秦瑶过去。 月余没见,丁小姐似乎变了个模样,皮肤不似先前那般白皙透润,稍深了点颜色,但气色红润,两只眼睛亮晶晶,炯炯有神。 她激动的把秦瑶带进书房,秦瑶把带来的鱼和菜递给苗儿拿去厨房,进书房将书还给了丁小姐。 丁小姐也没怎么检查,随便翻看两下就知道保存得极好。 她只急着要同秦瑶炫耀自己这一个月的训练成果,拿出自己的新弓,指着凳子上放置的小马鞍,还往后院指了指,说她现在有一匹自己的小马。 “秦瑶,你走后我一天都没有懈怠,清晨起来扎马步半个时辰,而后练弓半个时辰,骑马在门前路上跑十圈,等到哥哥有空闲,便拿上我的小弓箭,骑上我的小马儿,去林子里狩猎.”小说 秦瑶淡笑听着,直到少女要拽她去后院骑马才出声: 116 沾谁的光不是沾 “我娘说娶妻要娶贤,女英雄她若是还没嫁人,我倒也不介意娶她回家.唉哟!刘兄你干什么敲我头?” 少年书生可委屈了,不解的瞪着打自己脑袋的刘季,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得罪了他。 刘季瞅一眼那马上张扬威风的恶婆娘,激动的心情瞬间消散,一脸悻悻的拽着同学们,扭头就走。 “哎哎哎!我们还没看够呢!” 众人抱怨起来,他也不管,直到把这些年轻人全部拽回书院,才一脸没好气的说: “那是我家娘子!她已经嫁人,你小子就别惦记了!” “哈?”被打脑袋的少年书生似乎有点遗憾,不过很快又露出夸张的表情,“那就是刘兄家中恶妇?” 见刘季一脸沉痛的点头,立马有人嘟囔:“嫂夫人这般英姿飒爽,不像是那蛮不讲理的恶妇啊.” 刘季气哼哼道:“弟弟们,你们还是太年轻了啊,她英姿飒爽跟她蛮不讲理、不敬夫君冲突吗?” 几位少年人茫然对视,冲突吗? 刘季咬牙切齿:“一点也不冲突!” 众少年,是哦,好像并不冲突呢。 但那又怎样,她可是杀了匪首的英雄啊! 英雄不敬夫君这不是很合理吗? 刘季一看少年人们那崇拜的目光,就知道他们没救了,懒得跟他们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多说,大步朝教室走去。 他第一个回到教室,顺便跟夫子打个小报告,说自己对门外的热闹一点也不感兴趣,已经很努力的把其他同学拽回来,但他们并不听他的,还是出去了,希望夫子不要生气。 夫子能不生气吗? 胡子都气得飞起来,提着戒尺,大步流星往外走。 之后,便是一顿哀嚎声。 刘季仰头望天,深吸一口气,心里瞬间舒坦了呢~ 不过这份舒坦并没有维持太久。 午休时间,有人激动跑到宿舍,“刘季兄!刘季兄!嫂夫人来找你了,就在书院后门外!” 正给自己开完小灶,吃饱午饭躺下准备午睡的刘季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他无奈的撇了那人一眼,用得着喊这么大声? 117 老黄 骑马就是快,从县城到刘家村,只用了两个小时。 还是秦瑶慢慢悠悠小跑回来的速度,要是全速开跑,一个半小时就能抵达。 进村时,下午四点左右的样子。 才两三天没见,稻田里的稻都已经开始发黄,看样子,再过一星期左右,就到成熟期了。 先前大家一片青色,秦瑶家那十亩稻还没什么显眼的,现在一眼看去,同一片河边良田,她家地里的稻穗沉甸甸压下来,一包一包的,格外醒目。 刘老汉路过河边时,已经不知道后悔了多少次,当初要是最后三十亩近河地跟着秦瑶用插秧法种植,今年收成不知道有多喜人。 可惜时间不能倒流,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只能安慰自己,还有机会,来年照着这个样子把最好一片地种出来。 秦瑶慢悠悠骑着马穿过村庄来到河岸边,沿途村民都瞪大了眼,不知道她上哪儿发达去了,居然骑着马回来。 村里还没人骑马呢,也就刘大福家有一匹,但那也是用来拉货的矮脚马,跟秦瑶这个明显给人骑的完全不一样。 她那马背都快有一个成年男人那么高,人骑在上面,特别有气势,大家伙还得仰着头看她。 “阿娘!” 女孩激动的呼唤声传来。 秦瑶骑马过桥来到水磨坊前,正在水磨坊里守着钱箱的大郎和四娘跑着迎了上来。 “马?”大郎惊喜的低呼出声,一只手伸来,把他一下提上马去。 四娘新奇的看着,试探着用手比了比自己和马儿的身高,她都不到马肚。小说 “伸手。”秦瑶笑着提醒。 四娘一点也不害怕,把两只小手都伸起来,被阿娘一下子抱到马上,放在哥哥身前。 “阿娘,这是我们家的马儿吗?”四娘惊喜的扭头问道。 大郎已经惊呆了,只顾着看马脖子上坠着的五彩线球,小手紧紧抓着马鞍上拱起的地方,顺便把兴奋乱动的妹妹护在怀里。 秦瑶嗯了一声,轻喝一声“驾!”,马立马跑了起来,朝着半山坡上的房子奔去。 二郎三郎听见动静跑出门外,看到骑在马上奔来的母子三人,惊讶的张大了嘴。 老马跑起来就想撒欢,被秦瑶一把勒住缰绳,强行停下。 高高的马蹄就在头顶举起又落下,二郎和三郎呆在原地,一时间都不能反应过来。 秦瑶翻身下马,将马背上两个小孩抱下来,指挥四个崽子排排站在面前,隆重介绍家庭新成员。 “从现在开始,老马就是咱们家的一员,你们可要对它好一些,到时候上学赶路可就都靠它了。” 大郎问:“老马是它名字吗?” 秦瑶摇头,“那倒不是。” 二郎立马说:“那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叫它老黄怎么样?” 秦瑶耸耸肩,随便。 于是,兄妹四个达成一致,也不问问马儿愿意不愿意,决定以后就叫它老黄。 三郎两只大眼亮晶晶的看着老黄,主动说:“阿娘,我每天早上给鸡仔抓虫的时候都领老黄去吃草好不好?” “暂时不行。”秦瑶严肃道:“现在马对我们都不熟悉,你们别随便靠近它,会挨踢的。” 四个孩子垂下脑袋:“好吧。” 但对老黄的热情还是不减,已经开始想着给老黄搭个窝,好让它有个睡觉的地方。 家里并没有马厩,加上秦瑶没有养猪的打算,也没建猪圈,所以只能暂时把老黄迁到院子后面那片荒地,拴在茅房附近,让它先自己吃点草补充补充体力。 她会尽快给它做个马棚的。秦瑶拍拍老黄的脑袋,“乖乖的啊。” 将马背上的东西取下,秦瑶两手拿得满满当当的进了家门。 四个孩子欢天喜地的跟在她后头,比过年还开心。 除了大郎还知道关心一下亲爹有没有成功进入书院外,剩下三个,满心满眼都在她手里的油纸包上。 薄薄一片油纸,根本掩盖不住美食的香气,四娘就差把嘴巴怼上来直接连着油纸包一起啃。 “馋样,这几天你们都没吃饱饭吗?”秦瑶玩笑问道。 知道秦瑶是开他们玩笑,大郎四个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冲她讪笑。 秦瑶把东西先放堂屋,“先别动,等我回来。” 兄妹四人乖乖点头:“嗯嗯!” 她先回屋把武器放下,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轻薄麻衣,拿着融了血,看不太出来的脏衣服扔进石槽里。 大郎十分有眼力见的给后娘舀了半盆清水,让她洗把脸。 家里两个大水缸,离家前秦瑶都已经灌满,只四个孩子日常使用,现在还有剩呢。 洗干净手脸,又把胸前和后脖子上的热汗擦一擦,已经不太浓郁的血腥味儿完全闻不到了。 秦瑶深吸一口乡下的清新空气,一天一夜没睡,骤然放松下来,有点疲惫。 拍拍脸,打起精神,在四个孩子期盼的目光下,走进堂屋坐下,把其中一只油纸包打开。 里面是一整只烧鸡、五个卤猪大蹄、一碗糖醋排骨,都是一个半时辰前刚炒好的菜,还有余温呢,香气扑鼻而来,三郎口水都要落下来。 秦瑶笑着冲大郎二郎挥挥手,“去拿碗。” 兄弟两立马狂奔出去,又抱着碗狂奔回来。 秦瑶把三个菜分开装进三个大瓷碗里,有了瓷器的映衬,看起来更诱人。 好笑的看着迫不及待,但又强忍着的兄妹四人,点了点头,“吃吧。” 四人并没有饿狼扑食一般一拥而上,大郎叫弟弟妹妹坐好,一人碗里先夹一块糖醋排骨,二郎三个这才开始幸福享受美食。 “阿娘,是甜滋滋的!”四娘惊喜的说道。 秦瑶也夹一块排骨放在碗里啃,解释说:“这叫糖醋排骨,酸酸甜甜的,特别开胃对不对?” “嗯嗯!”四娘欢喜道:“我和小哥都爱吃!” “爱吃就多吃点。”秦瑶捏捏龙凤胎的小嫩脸,看着眼前这四张满足的小脸,真是治愈啊。 一人吃两快排骨解了馋劲儿,默契的停了下来。 大郎找来秦瑶用稻草编的菜罩子把菜盖住,开心的说:“我去煮饭。” 二郎三郎四娘也说他们去摘菜,积极为今夜丰盛的晚饭做准备。 秦瑶躺在椅子上,眼睛渐渐眯起来。 知道她很累了,家里四个孩子都放轻了动作。 118 小棉袄 秦瑶舒服的睡了一小觉,醒来时太阳已经西斜,霞光万里,特别漂亮。 厨房里传来米饭的香气,二郎正小心翼翼端一碗丝瓜鸡蛋汤进来。 三郎和四娘像是左右护法,跟在二哥身旁,虽然没有亲自上手端菜,但小表情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很用力了。 看到秦瑶醒来,四娘立马转移注意力粘过来,歪在阿娘膝盖上,“阿娘你渴不渴?” “嗯,有点。” “那我去给你倒水。” 小棉袄立马起身到身后的长条案几前,踮起脚,小心翼翼把装水的长嘴陶罐抱下来放饭桌上,又把秦瑶常用的竹杯拿来,倒满一杯水,捧过来递给她。 很久之前搭水磨坊时,剩下几节竹子,秦瑶捡回来,做了六个水杯。 每一只杯子上都刻上各自名字,她用这只,上面就刻了一个很抽象的瑶字。 余下兄妹四人的,就按照排名标上一二三四,很好认。 秦瑶喝着水,等开饭的功夫,刘木匠来了。 进门前先绕到房子后面看一眼正在吃草的老黄,才一脸稀奇的进门来。 “发财了?”刘木匠打趣问。 两人因为水车项目的合作,来往密切,刘木匠只当秦瑶是自己家,熟练的自己找了张木凳在饭桌前坐下。 闻到那股诱人的肉香气,打开罩子一看,眼睛瞬间瞪大。 “你干什么去了?”这次他是有点被吓到的样子。 秦瑶把罩子重新盖上,并没有留饭的意思,笑着说:“确实小赚一笔幸苦钱。” 想着反正之后她要花钱大家伙也会知道,而且这里是乡下又不是县城,不用担心抢风头。 反而要适当出点风头,免得别人以为她家好欺负。 秦瑶便把自己揭榜帮助官府灭了马匪一事简单说了一下。 刘木匠来这一趟,是要告诉秦瑶,这批水车已经做完,叫她后日跟自己一起上门给客户安装来的。 冷不丁听到取响王首级这样一件大事,有点被刺激到,差点忘了跟秦瑶讲正事。 好不容易说完,就被秦瑶推出家门,整个恍恍惚惚,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村井边空地上。 于是乎,秦瑶家刚吃完一顿色香味俱全的丰盛晚饭,院门就被咚咚咚敲响了。 大郎正带着四娘在洗碗,二郎三郎跑过去开门。 门打开,刺眼的火光突然出现在眼前,晃得兄弟两急忙往后连退好几步。 村长、族长,还有刘家老宅的人,以及村中不少村民,都来了。 秦瑶诧异一挑眉,干什么呢这是? 这么多人她可不敢请进屋,只得起身来到门前,疑惑问:“大家伙这是想干什么?” 刘老汉当先问:“老三家的,刘木匠说官府已经把那帮马匪端了,真的假的?” 秦瑶点头,“真的,官府的人明天应该就会到各村通报。” 村长问:“何时发生的事?” “就今天早上,县城里已经都传遍了。” 压在老百姓头顶上的乌云就这么散去了,村民们简直不敢相信。 “太好了,这太好了!”族长激动得眼眶泛红。 有村中老人,立马朝县城方向跪了下来,重重一叩首,“感谢青天大老爷,感谢青天大老爷啊——” 还有村民得了准确的消息,举着火把冲下山,奔走相告,村里一片欢腾。 人散去一波,村长、族长、还有刘家老宅的人还留着。 几人看了看对方,还是刘老汉出面,试探着问秦瑶: “刘木匠说你揭了悬赏公告,真的假的?” “真的。”秦瑶承认得太快,刘老汉顿了两秒才瞪大眼睛问她:“你把响王脑袋给砍了?” 秦瑶道:“准确来说,我砍了响王和他身边三大天王的脑袋。” “喏。”她指了指屋后面,“我骑回来的马就是县令大人赏给我的。” 村长和族长齐声惊呼:“你还见了县令大人?” 秦瑶颔首,“县令大人挺感谢我的。” 俩老头,看她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 此刻,秦瑶在二老眼里,就不再是一个有点功夫的平头百姓,而是受到过一地父母官,县令大人赏识的灭匪女英雄! 秦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好意思,一天一夜没合眼,有点乏了。” 村长和族长忙嘱咐她好好休息,非常识趣的撤了。 家门前,只剩下神情复杂的刘老汉父子四人,有点不知道跟秦瑶说什么好。 诡异的寂静半晌后,刘柏说石磨已经打好了,让秦瑶放心,又嘱咐她关好门休息,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 “爹,你们等一下。” 秦瑶叫住父子四人,返回屋里,把另外一包还没打开的油纸包拿出来递到刘肥手上。 少年鼻子一嗅,眼睛噌一下亮起来,“谢谢三嫂!” “不客气,顺手就给你们带了一份,县城酒楼大厨现做的。” 秦瑶提了一句家里的马儿还没地方睡,刘老汉大手一挥,让她放心,等明日天明,就来帮她的老黄搭个窝。 秦瑶目送父子四人下了山,转身去屋后,把马儿身上的马鞍卸下来放屋里,又给它提一桶水放着,关上屋门,脏衣服洗掉,一家子简单洗漱一下,各自回屋睡下。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也睡得很长,还做了好几段梦,光怪陆离的。 末世荒废的高楼大厦和古代繁华的庭院不停交错,响王的人头和县令大人的脸反复出现,直到天明十分,意识清醒一点,才结束这些梦。 继续睡个回笼觉,神清气爽醒来时,刘柏和刘仲已经在后门外忙活了。 在刘家村村民眼中,竹子是最好用最便捷的建筑材料,要用的时候,进竹林砍几根,收拾一下枝干就能直接用。 竹子也好打孔,结实的麻绳穿过孔洞,就能把两段竹子绑在一起。 马棚建在后门旁边,靠着一面院墙,搭棚子更方便。 大郎和二郎已经晨练回来,正在给两位伯伯帮忙。 三郎和四娘坐在她们房间的书桌上,摇头晃脑地诵读二哥布置下来的早读任务,两人眼睛都没完全睁开,迷迷瞪瞪,憨态可掬。 虽然刘季这个厨师去书院了,但秦瑶也不用做饭。 她穿好衣服从房间出来洗漱,两个大的孩子已经把早饭小米粥温在灶上。 见多了熊孩子的秦瑶,心中甚是安慰。 119 建马棚 秦瑶出后门跟刘柏刘仲打了个招呼,让他们有需要就叫自己。 兄弟两摆摆手,忙得没空回应她。 秦瑶耸耸肩,冲大郎二郎笑笑,让他们有事喊自己,转身回厨房,问屋里的三郎四娘吃过没有。 “阿娘,我们都吃了,大哥说锅里都是你的。”三郎乖巧答道。 四娘闭着眼睛,已经背到忘我境界,脑袋一点一点。 秦瑶示意三郎注意着她点,别摔下椅子去。 三郎懊恼的看一眼妹妹,戳戳她起伏均匀的小肚子,四娘瞬间睁开眼,下意识端正坐直,大声朗诵: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秦瑶端着整个锅,配着昨晚没吃完的烤鸡,听着孩童朗朗读书声,吃饭都变得有节奏起来。 吃完了东西,屋里的朗诵声也停了,早读结束,龙凤胎早憋不住,拿了装蚱蜢蛐蛐的小竹笼,到屋后荒草地给家里的鸡抓虫子,顺便看看他们的老黄,给它喂点嫩草吃。 因为秦瑶特地交代过,不能太靠近马儿,怕被它踹飞,龙凤胎离得老远,用一根竹竿把拔来的嫩草叉过去。 看着马儿嚼嚼嚼,兄妹两乐得咯咯笑。 秦瑶拿着锄头把屋后那二分菜地的杂草收拾了一下,看看地里种下的青菜、辣椒、茄子、丝瓜,因为伺候得不太好,结出来的果都奇奇怪怪的。 不过也能吃,口感并不影响。 就是那辣椒,本来应该是细细长长的直条,不知道是不是张氏给的种子搞错了品种,种出来全是弯曲的。 当然,也不影响口感,辣得很呢。 秦瑶把草锄完,摘了一些看得顺眼的茄子和瓢瓜带回家,着手准备午饭。 刘柏和刘仲已经把棚子雏形弄出来了,下午去河边弄些芦苇草回来编织成草顶盖上去,就差不多了。 等到了冬日,秦瑶自己围上稻草席,抗寒也没问题。 当然,能打上木板就更结实,就是费事费银钱,端看秦瑶自己。 反正框架打在那里,想改造很容易。 秦瑶留两人在家吃饭,刘柏和刘仲想着早一点完工,在这边吃饭节约时间,答应下来。 121 开口就是五十套 好吃的没有,好玩的倒是有一个。 秦瑶闲来无事,给家里四个没什么玩具的孩子做了几只竹蜻蜓。 金花惊喜的捧着,比得了糖还开心,迫不及待叫上四娘妹妹,两人一块儿跑了。 二郎在屋里背书,不负家中卷王之名。 大郎和三郎都在水磨坊,一边看着马儿在河里洗澡,一边盯着水磨坊里的钱箱。 现在生意特别好,村里人只要排得上,都选水磨,没钱的就拿自家种的菜来抵,怕菜被偷走了,大郎是隔一会儿就要到水磨坊转一圈,有东西就把东西先收回家。 村里人都戏称他小掌柜。 秦瑶把来客领到堂屋,一边给他倒水一边观察对方的衣着样貌。 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留着时下流行的小八字胡,一身朴素灰麻衣,头发盘得整整齐齐,用一根灰布条绑着,乍一看,跟四周村民没什么两样。 但秦瑶却眼尖发现,他脚上穿着一双厚厚的千层底棉布鞋。 露在外面的手掌,看起来比他那张脸细腻光洁多了,不像是常年干粗活的人。 脸上麦色的肤色,像是常年在外行走晒出来的。 “您喝水。”秦瑶把凉白开递上,在他对面坐下,微笑问:“怎么称呼您?是打算给家里装一套水磨吗?” “我姓白,单名一个善字。”他端起水杯,也不知道赶了多远的路,渴极似的,一口气喝干了一杯水。 秦瑶挑了挑眉,伸手要拿空杯子再给他倒杯水,一只手却挡在了杯子上方,“不必,够了。” 秦瑶应好,重新坐下,示意他有话直说。 白善先是问她超小型石磨一套多少银子,得了价钱,沉吟片刻,手指动了动,心头默算了一个数,点了点头。 随后,伸手往衣服里摸了摸,“啪”的放下两颗大银锭,一个二十两整,共四十两。 “我要订五十套超小型水磨,安装不用你们费心,到时候我派几个伙计过来跟你们学,要是这一批卖得好,之后还来。” “不过我有个要求,我家订单没做完之前,不许做别家的。” 122 杨梅汤 不过想想接下来五十套的单子,刘木匠嘴角笑容渐渐僵硬。 他扶着门框起身,诚恳的一拜,“秦娘子,你本事大见识多,接下来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我全力配合,绝无二话。” 秦瑶拍拍他的肩,“就等你这句话了,咱们进屋说,时间紧,今天就要先把章程拿出来。” 秋收早的,今天已经把工具都挪到地里,明日就有人开始收稻。 她家稍晚两天,七月十二号开始。 今天九号,她还有两天时间安排。到时候秋收大部队一结束,立马招人买料开工! 秦瑶和刘木匠在家里谈了很久,两人把村里有木料的人家全部盘了一遍。 这些信息刘木匠心里都有数,现成的和还在山林里的,他都知道。 再计算一下五十组水车的用料,统计出来一个数字,只刘家村这个地方的木料就能供应上。 秦瑶和刘木匠便迅速划出分工。 她要做的只有两件事。 其一,建立生产车间。 其二,招人手、打磨盘。 刘木匠则负责去预定木料,把数据统计出来,到时候秋收结束就能安排起来。 石料那边,秦瑶并不担心,那么大一座石头山放在那,石料不用担心不够。 不过如果越过刘家村的那一部分,还得去找其他村人进行交涉。 五十组的小型石磨,刘家村那部分界限内的石料是足够的。 两个人合作,一人负责一个重要部分,秦瑶再多兼顾一个统筹,刘木匠打配合,两人一个下午就敲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流程。 心里有底,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刘木匠忐忑的心终于落下大半。 傍晚各自家去吃饭,晚饭吃完,刘木匠就拿着纸笔挨家挨户找人预定木料。 如遇上家里有现成的,马上让人送自己家院里去先放着。 秦瑶嘱咐四个孩子一声,独自出门去找村长和族长商议建生产车间用地的相关问题。 知道她的水车厂接到五十组的大订单,村长和族长都惊了一下。 随即想到之前秦瑶说的经济支柱带动全村脱贫走向富裕,欢喜的表示她要用那块地随便选,只要不妨碍着村里人,他们都可以帮她敲定下来。 不过建了作坊,情况就有些不一样了。 村长不是很确定的说:“恐怕得到里正那问问,也不知道咱们这样的情况需不需要向官府报备一声。” 建起作坊来,那就是正经的营生,得缴纳商税。 如果没报备,到时候官府来收粮税时发现,就不好说清了。 万一遇到那种难缠的,随便一个名头往上安,背地里能黑死你。 没有村长提醒,秦瑶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谢谢村长提醒,那我这就去县里打听打听。” 正好刘季也要归家了,她顺路去把人接回来。 当然,主要的是书院里这么多读书人,可以先找他们打探。 想着这事,秦瑶是片刻不敢耽搁,生怕因此耽误了建立生产车间的事情。 不过就她这小作坊,撑死了两百平,还不一定能干长久,官府这也要收税的话,未免也太坑了。 一夜好眠,清晨醒来,山下已经传来“咚咚咚”的沉闷打谷声。 早熟的那几家,开启了秋收的序幕。 刘老汉家有几十亩朝阳地,也已经成熟,昨日秦瑶回家之时,经过老宅进去问了下刘柏三兄弟关于招工的事。 几人知道了她要建作坊,更是一分钟都不敢耽搁,抓紧时间提前秋收,免得错过了秦瑶这边第一批招工。 是以,今晨天刚露出鱼肚白,全家老少齐上阵,扛着四方护桶,分两拨下了地,开始收割。 早上还有露水,割下来的稻子摊开在田里晒,等日头升上来,就开始打谷。 厨房里,大郎、二郎、三郎,兄弟三人小大人一样忙碌着。 四娘也不甘落后,在菜园子里抓虫子喂给鸡吃。 王婆婆祖孙俩送的四只小鸡仔,现在在兄妹四人的精心喂养下,已经长到两斤多。 一只母鸡三只公鸡,四娘日日盼着母鸡能下蛋,母鸡下蛋用的窝她和小哥哥已经提前用稻草搭出来,时刻准备着能放到鸡笼里去。 秦瑶觉得家里这四个真省心,更衬得刘老三像是个基因突变的奇葩。 知道秦瑶要进城去,二郎把昨夜他们成功用冰糖和野杨梅熬出来的杨梅汤给她装满竹筒,好带去路上喝。 酸酸甜甜的,可解渴了。 秦瑶昨天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顾得上品尝孩子们努力了大半天的劳动成果。 125 亩产五百斤 刘季呼吸一紧,不敢相信的看着二郎,这么小不点的,居然赚了这么大一包铜板回家来。 他刘季的种,果然非同凡响! “二郎。”刘季走上前来,重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欣慰道:“你小子不错啊,爹果然没白养你,出息了啊,还知道往家里带钱了。” 二郎听见这话,半点开心不起来,皱紧眉头,甩了甩肩膀,把肩上的大手甩开,一把把铜板兜到身前,整个身体压上去,警惕的瞪着刘季,休想拿走他一文钱! 刘季不自在的“咳咳”低咳两声,悻悻摸了摸鼻子,“那个,我去做晚饭。” 大郎把杨梅放下,挽起衣袖,“阿姨我去帮忙,快一点。” “去吧。”秦瑶微笑颔首,提醒小少年,“小心点,别被油火溅到。” 大郎点点头,“知道的。”转身跟着刘季进了厨房。 碍眼的人走了,二郎这才从桌子上下来,打算把今天赚的铜板全部交给她。 秦瑶没有要,让他们自己收好。 毕竟这是他们自己用零花钱赚来的,积少成多,没准以后就能有一大笔了呢。 见秦瑶不要,三个小家伙还有点小失落。 不过很快就为明天的杨梅汤忙碌起来,杨梅清理一下,烂了的就不要了。 大郎和刘季准备晚饭的时间,二郎便领着弟弟妹妹在廊下筛选杨梅,好的全部留下来,然后用清水洗一下备用。 随后二郎跑去刘货郎家买回来一斤半的冰糖,十五文一斤,支出二十二文。 这一盆的野杨梅,能熬成两坛杨梅汤,大约是四十碗。 三郎和四娘掰着手指头和脚指头也算不出来两文一碗,四十碗到底是多少钱。 二郎眼珠子一转,心里很快就算了出来,秦瑶教的乘法口诀就他背得最熟练,现在正好用上了。 “八十文减去二十二文,咱们能赚.五十八文呢!”二郎兴奋的说。 四娘歪着小脑袋追问,“二哥,五十八文是多少?” “能买十个蹴鞠。”二郎道。 龙凤胎兄妹两哇的低呼出声,好多啊! 二郎耸耸肩,“可惜一年就只能卖这几天,要不然还能赚更多呢。” 127 搅屎棍 刘季走进堂屋,刚把手里的油纸包放下,金宝金花便跑到跟前,“三叔、三婶婶。” 刘季“嘿?”挑了挑眉,揉揉两人的脑袋,大方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香喷喷的糕点,“拿去吃吧。” 兄妹两拿了就想走,被刘老汉喝住,“还没跟你叔说谢呢,没点规矩!” 兄妹两又慌张跑回来,一本正经给他叔鞠一躬,“谢谢三叔!” 做完,撇祖父一眼,见他眉眼舒展开,这才拿起一块糕点美美品尝。 今天过节,老宅这边只下半天地,剩下半天趁着过节歇一会儿。 打回来的谷子摊开在竹席子上晒,院子里没处下脚,直接踩着谷子走。 几个小孩玩到一处,那谷粒蹦得到处都是,气得张氏呼喝:“快快出去,去村井玩去!” 几个却不走,倒是不再跑,蹲在门槛边玩石子。 秦瑶拿了带来的一碗新谷,放到院中央神案上,又借老宅这边三支香,点燃让刘季过来拜三拜,插上香,完事。 邱氏看着那新谷,羡慕道:“这谷粒结得可真好啊。” 她肚子大起来,现在已经很显怀了,家里重活都不让她干,偏这会儿子又农忙,人手不够,为了省出一个劳力来,坚持要在家里操持一大家子的饭食。 今天也是过节,大家伙惦记何氏的手艺,这才换了掌勺人。 秦瑶走过去看一看她的肚子,像是扣了半个篮球在腰上,全身上下的肉都往这里长,脸还很瘦。 “二嫂,腊月里应该就生了吧?”秦瑶好奇问。 邱氏点点头,“差不多,估摸着腊月初,冬日农闲,这时间合适,不耽搁地里的活,这小家伙是个懂得挑日子的。” 邱氏摸摸肚子,可能是觉得不太好意思,顿了半晌,秦瑶感觉无话可说要去厨房看看做的什么菜时,她才突然开口。 “弟妹,你和刘木匠要建水磨作坊,得招挺多人吧?” 秦瑶颔首,“打磨盘的、做木工的,十几个吧。” 她猜到邱氏接下来想说什么了。 果然,是想给她推荐两个人,一个她姑姑的儿子,一个是她大姨的儿子,都是十五六的小伙,家里穷,还没成婚呢,想找点活干挣些银子好娶媳妇。 秦瑶往厨房那撇一眼,何氏耳朵已经高高竖起,不出预料的话,何氏那边也等着给她推人呢。 这事秦瑶已经先跟村长、族长下了保证,优先本村人,所以这工人名额是落不到外村人身上了。 就刘家村这还不够分呢,先前跟着刘木匠干的那两人肯定是要继续用的,再算上刘柏三兄弟,这就去了五个名额。 她打算招十八人,余下十三个名额,顺子得留一个,就只剩下十二个。 不过秦瑶也没把话说满,“这会儿农忙要紧,估计舍得丢下地里过来的人也不多,如果有剩,我自然会优先紧着咱们自己家,二嫂你们就放心吧。” 你们? 厨房里的何氏听见这个词,嘴角微微翘起,知道秦瑶没落下自己,放心了。 张氏犀利的眼神几次扫过来,加上秦瑶已经说得明白,邱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进厨房帮忙去了。小说 刘仲跟着起身要过去搭把手,被邱氏红着脸给推出来。 刘仲当真就要返回堂屋休息,刘季嘴快的说:“二哥,人家跟你客气你还真客气啊,没点眼力见的,二嫂挺着大肚子呢,你也好意思!” “轮得着你说?”刘仲嘴笨的反驳了一句。 可对刘季来说,毫无杀伤。 刘季啧啧两声,“还愣着干啥,进去帮忙呀!没见着我二嫂端着汤呢!” 刘仲气哼哼瞪大眼睛,觉得他真烦人,害他站在这,左右不是。 刘季张口还要搅合,秦瑶一计冷眼扫过去,才悻悻闭嘴。 刘仲黝黑的脸热得要爆炸,最后却跟刘季犟住,非不去帮忙了,坐在板凳上,刺刘季: “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没本事,你看哪家男人跟你似的进厨房了?” 刘季切了一声,不以为意,得意看向秦瑶一挑眉, “我这是心疼我家娘子,谁跟你这木头似的,人家汤都端上来了,不知道去接一接,还跟我在这摆什么男人的谱!” 眼看邱氏整张脸都涨红得要滴血,秦瑶喝了一声,“刘季,你不说话会死是吧?” 仗着家里人多,刘季一点没有先前的惊慌,反倒嘟囔:“我这不是看不惯某些男人在这摆谱嘛.” “哦,就问一声娘子要不要我帮你,人家说不用,就真退回来,假惺惺的谁不会~” 秦瑶真恨不得现在一刀子剁了他的舌头。 不过,他说的这番话好像还挺有道理是怎么回事? 邱氏放下汤碗,也是一怔,狐疑的看了自家男人一眼,他难道只是假惺惺做个样子? 刘仲吓一跳,先前是当着家里人的面,他不好意思坚持,这会儿突然意识到娘子快被刘季那混子挑唆成功,急忙起身,管邱氏愿意不愿意,摁着她坐下,自己撸起衣袖进厨房把剩下的菜全部端出来。 一看邱氏那幸福模样,刘季顿觉没意思,暗暗嘁了一声。 结果小腿肚上立马挨了一脚,疼得他差点嗷叫出声。 “你丫就是根搅屎棍。”秦瑶咬牙低声在刘季身后说道。 刘季察觉到那凉飕飕的杀气,这才真的老实下来。 他这不是也想教一教家里兄弟们做个体贴相公嘛,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呗。 毕竟是过节,加上又刚秋收,何氏煮了扎扎实实的白米饭,又炒三菜一汤,全是超大份,足够全家人吃的。 不过菜里没肉,只有汤里的鸡蛋花丝勉强算个荤腥,和秦瑶家隔三差五炒肉片的伙食比起来,差远了。 但何氏的手艺实在是出色,各个都吃得很香。 秦瑶比较克制,只吃三碗饭就放筷子了。 但这待遇比刘老汉父子几个还要高一些,女人只分一碗,男人下地分两碗,小孩也是一碗,秦瑶这三碗是独一份。 刘季也想去添第三碗,被刘老汉狠狠剜了一眼。 他完全无所谓,填饱肚子要紧,这几天干活亏空太大,不多吃点怎么恢复身体好好读书? 无视身后射来的刀子眼,自己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用饭勺压得实实的。 129 女木匠 村井边有棵老树,树下常年摆着几个墩子,秦瑶随便找个空的坐下,拿起自制的木板工作本和笔,开始一个个面试。 刘柏三兄弟全来了,家里后续还有几十亩地没收完,张氏说就算花钱找短工帮忙收,也不能让他们三错过这次机会。 采石有十二文,打磨有十文,算上早午两顿饭,虽是比不上先前秦瑶直接给三人一张磨四百文的工钱,但一个长期稳定,一个只是短暂十天八天的,那完全都不是一回事。 至于家里收稻,请个短工包一顿午饭再给六文八文的就成了,中间都还有差价在呢,稳赚不赔! 刘老汉一开始还不乐意三个儿子全都去,何氏、邱氏都急死了,后面一听张氏把账算出来,这才同意的。 不过像是张氏这般精于计算的村民并不多,民以食为天,秋收最是要紧,舍不得耽误。 还有一部分人稻子熟得晚,陆续收完也要到八月中下旬了,只能眼馋别人能抽出人手应招。 也有过来问秦瑶短工要不要的。 目前没有长期可观的订单,秦瑶也不把话说死,只让他们这些想兼职做零工的先站一旁等等,看看她这边三个月以上的长工能不能招满再说。 村长家的大孙子也来了,在一众黑瘦矮的村民之间,高高壮壮十分醒目。 秦瑶:“姓名、年龄、应招什么工种?” “刘琪,十七,应招采石工。” 此话一出,刘柏三兄弟虽然觉得秦瑶不会落下自家人,仍是心头一紧。 秦瑶淡定的打量刘琪,除了天生基因优越的那些,村里能养出刘琪这样壮实的,一个巴掌都数的出来。 她点点头,问了些基础问题,会不会采石,有没有经验。 刘琪摇头,他没采过石,但学得快,力气大,当场还抬了一下村人暂时放在树下,留着晒干的谷袋,一手一袋,直臂提起,非常有劲。 秦瑶在笔记上着重写了一句:经验零,体力优。 “下一位。”她招招手,示意后头的上前来。 结果并不是当面出,秦瑶统计好之后,还要拿回去找刘木匠对一下,最后确定人数后挨家挨户通知。 应招的人有二十三个,都是村里的青壮,年纪最大三十八岁,最小的十五岁。 轮到何氏,知道没有人跟自己争大厨的职位,笑容都挂在脸上,当场跟秦瑶拍胸脯说了她量米的本事,保证不给她浪费一粒粮食。 围观村民们闻言都笑了,有说她太精的,也有夸她抡大勺确实厉害的。 村里做席都要请何氏和张氏这对婆媳,对于何氏的厨艺,那是公认的优秀。 没有额外对手,秦瑶当场就说:“何花你傍晚吃完晚饭到我家,咱们算算人头好买菜。” “啊?我这就是成啦?”何氏惊讶问。 秦瑶无奈一笑,“对,你以后就是我们刘家村水车厂里的大厨了。” “哈哈哈,我就说嘛,不选我你还能选谁,再也没人比我更厉害的!” 何氏开心不已,自信心十分膨胀,骄傲的看着众人。 可能有自家人滤镜,秦瑶觉得她有点可爱。 秦瑶示意大哥把大嫂拉到一边去,挡着别人了。 刘柏浅浅一笑,拽着老婆,招呼兄弟,先回家忙去,反正秦瑶说了,他们就是来走个过场。 趁着这还有时间,抓紧多收几亩地,少请一天短工,省钱。 芸娘紧张的走到秦瑶面前,她是最后一位应招者。 “乔芸,二十二岁,应招木工。”她学着先前大家伙的说辞,说出自己个人信息。 秦瑶记录下来,随后问她:“你会什么?” 提到自己擅长的,芸娘就不慌了,一一道:“弹墨、刨板、涂漆、卯榫组装,都行。” 秦瑶惊喜的看她一眼,“有过相关经验吗?” 芸娘猛点头,“有,我从前在家,都帮我爹做桌椅板凳。” 于是,秦瑶在她的个人信息后加上了:经验充足,是个木匠。 凡是跟写写画画有关系的,都能认得几个字,识得几个数。 芸娘不是故意想看,只是刚好一低头,就看见秦瑶写在本子上的木匠两个字,心中一股欢喜便涌了上来。 132 企业文化 七月二十八号这天,经过刘木匠和工人们的努力,荒草地上拔建起一间四合院式的木结构厂房。 刘家村水磨制造厂的牌匾,正式挂在用几根简单木头打成的门头上。 村里人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红布,由巧手的妇女们卷成大红花,挂在制造厂大门两侧,添了不少喜气。 秦瑶买了两卷鞭炮回来,噼里啪啦热闹了半刻钟,与刘木匠以及全体工人共同宣布,刘家村水磨制造厂正式成立! 虽然厂房十分简陋,但村民们看到的却是整洁敞亮的一间间棚屋,里面的工人们各司其职,忙而不乱。 如刘大福这般外出见过世面的人,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这一间间小小的棚屋内,暗藏玄机。 从此之后,要到刘家村,必先经过此处。 简单的开张仪式结束后,秦瑶和刘木匠便带领工人们,正式投入生产中。 沉重的巨石块儿一车车往厂里拉,堆砌在中间天井内。 木料一根根从山上运下来,就在厂侧边特意留下来的空地上修理整齐,而后放在搭好的三脚支架上晾晒一个月的水分,方可投入使用。 第一批现成木料在木工们的切割下,已经变成一块块薄厚均匀的木板。 有人负责把这些木板切割成水车扇叶,还有人专门切割转轴部分的长条,而后有人专门负责拼装,最后进入刷漆晾晒流程。 芸娘就是漆工中的一员,因为她有经验,上工第一天,就成了漆工小组组长。 刘木匠一开始觉得有个女工很不方便,可真用起来才知道,男女算什么,能把活干得又好又快才是重点。 而且人家也并没有给他带来麻烦,家里幼儿有婆婆帮忙照看。 刘货郎每天傍晚都过来接媳妇,偶尔还给他们带点小吃食,拜托大家伙多多照顾。 最让刘木匠觉得放心的是,芸娘心细,眼睛也毒辣,任何一片被落下的木面,她都能找出来,并让小组工人重新补漆,把问题摁死在出货之前。 水车部门进度很不错,秦瑶的石磨部门就有点麻烦了。 一帮大老爷们每天敲敲打打的,三五不时就要发生一次口角。 不是这个弄到了那个的手,就是那个不小心敲飞石片重伤了这个的额头。 得亏秦瑶不放心他们,头几日一直跟着一起出工,要不然真能打起来。 只是天天劝架武力震慑也不是长久之计,秦瑶心想,得想出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行。 立规矩,一定要立规矩! 这是秦瑶咨询老族长后,族长给出的主意。 一帮子没读过书的泥腿子,基本盘素质就那样了,想靠礼法约束他们根本没用,因为人家根本就不晓得什么是礼法。 他们更适合简单明了的奖赏惩罚制度,族长让秦瑶把规矩写下来,念给这帮大老粗们听,让他们死记硬背下来,再拿两个冒头的杀鸡儆猴,就都乖顺了。 当然,秦瑶本人在场时用不着这一套,她要是站在原地一声吼,刘家村老爷们都得抖三抖。 这些奖惩制度,主要是秦瑶不在场的时候用,方便小组长九叔管理。 秦瑶冲族长竖了个大拇指,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回到家,熬夜制定出惩奖制度和施工注意事项,要求工人们每天开工前都集体背诵一遍才能开工。 秦瑶称之为,“这就是咱们的企业文化!” 刘柏等人激动的点点头,现在他们也是有文化的人啦! 秦瑶看那一个个激动的面孔,猜测他们可能误会了什么,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能放这帮大老爷们独自去采石了。 整个刘家村的秋收已进入尾声,这期间,得空的秦瑶去了一趟金石镇,想多拉点订单回来。 总不能说完成白善这五十组,制造厂就停摆了吧? 先前伍掌柜的水磨坊,现在遇到秋收,生意那叫一个火爆,用来排队的一担担稻谷,都从河岸边排到了官道上。 正逢集,金石镇外的官道上有不少小摊小贩在贩卖小玩意小吃食。 秦瑶停在一个小食摊前,把老黄绑在路边树桩上,掏出三文钱,要了一碗凉饮。 用井水凉过的酒酿糯米丸子汤,又解渴又能填饱肚子。 133 水果 说着,看秦瑶要开口,忙抢着道:“你可别跟我说明年春天,明年还能不能有这么好的生意谁也说不准。” “你那可压着一笔大单子呢。”伍掌柜没好气的睨了秦瑶一眼,这一批单子一出来,遍地都是水磨坊! 秦瑶并不生气,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酒酿汤水,冲他神秘的招招手。 “干甚?”伍掌柜狐疑看着秦瑶,“男女授受不亲,这光天化日的你.” 秦瑶真受不了他这叽叽歪歪,一把将其脑袋拽到身前,在他耳边小声说: “那批单子是送到南方去的,跟咱们开阳县没关系,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目前咱们开阳县,就你这一家私人水磨坊!” 伍掌柜本来一脸怒色,听见这话,眼里冒出精光,抖开自己脖子上的手,压着激动问:“当真?你可别骗我!” 秦瑶认真点头,然后开始帮他算账。 “你看啊,你这个地方地理位置很好,交通四通八达的,又挨着官道,现在是名气还缺点,但用不了两个月整个县城都会知道,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粮食多、还有马车.” “这样,你听我的,再订十七套咱们凑个整,我保证腊月前给你装上,那等到明年春天那一波,啧啧啧,你还不赚翻!” 伍掌柜承认,他心动了。 毕竟他先前就是想抢占先机先赚头一波。 秦瑶浅浅勾了勾唇,再添一把火,“想办大事就趁早,现在这水磨坊算是我刘家村独家,你这边先订了,其他人的订单再快也得等腊月之后才能出来,这个体量的水磨坊,从选址到建成投入使用,时间差你自己算。” “反正我也还要去咱们县另一边,只不过是看在咱们之前有交情的份上,先来给你提个醒罢了。” 秦瑶耸耸肩,一副我现在反正不愁卖的样子。 看伍掌柜陷入沉思,犹豫着不能下决心,秦瑶挥挥手,“我先走了,您慢慢考虑。” 还得还碗给人家呢。 “秦娘子你这是准备去哪儿?”伍掌柜紧张的问。 秦瑶随意往南边一指,“随便转转,看看有没有人要做水磨的。” 伍掌柜顿时没好气的嘁了她一声,喊她回来。 抬眼看一圈用来排队的一只只箩筐,一咬牙,“我订!” 秦瑶笑了,示意他等会儿,先把碗还了才跑回来。 她直接掏出自制的笔记本和特意买的小毛笔、小砚台,点一滴水,磨一下,沾墨提笔,在纸上飞快写下十七组小型水磨组合的预定单,标明总价和定金,以及甲乙双方姓名住址。 “好了,你看看没问题的话摁个手印。”秦瑶把随身布包里的印泥拿出来,自己先摁下。 十七组,总价51,秦瑶给免了零头,总价50两银,订金收三成15两。 伍掌柜看一眼,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秦瑶保持微笑,她知道,这人有钱着呢。 他这水磨坊一个时辰收四文钱,这两月来,入账五两多银子是有的。 现在赶上秋收,水磨坊几乎全天日夜都在运转,再两个月先前投入的本钱就回来了。 四个月就能收回成本的生意,上哪儿找去? 秦瑶说得那叫一个赚啊,伍掌柜听得也心痒,但一下子五十两的单子,可不敢那么随意。 秦瑶看他还僵着,无奈提醒:“开阳县又不是只有这一条河,附近那么多河,你家儿子女婿加起来五六个,开个连锁店,不晓得多赚呢。” 耽搁时间有点久,秦瑶也有点不耐烦。 她拿这时间去开发新客户不香吗? 赚钱门道她都帮他摆在面前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看出秦瑶的不耐烦,加上刚刚听见连锁店这个新概念,伍掌柜深吸一口气,摁了手印。 “你等着,我给你拿订金去。”起身走了几步,又突然折回,“你跟我去吧,来回跑怪麻烦的。” “行!”秦瑶收拾好这些笔墨纸砚印泥的,跟伍掌柜去了他家。 十五两银子郑重交到秦瑶手上,伍掌柜顿时体会到了赌徒在赌桌上是什么感觉,未知、好奇、担忧,还有刺激! 秦瑶示意他放心,腊月前一准给他交出货来。 事已至此,伍掌柜只能选择相信她,不过看一眼河边水磨坊的好生意,心安不少。 134 考试流程 刘季是戌时一刻(19:15)到家的。 今天运气很好,书院放学后还能在城门口遇到去下河村的牛车,多添了五文钱,让人家送到刘家村村口,得以赶在太阳完全落山前到家。 家里已经吃过晚饭了,每一道菜都加了肉片,炒出来的菜油汪汪的,害得秦瑶多吃了一碗饭,头一次吃到撑,躺在院里的竹椅下一点都不想动弹。 刘季一进门,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热烈欢迎。 家中四个小孩老老实实坐在书桌前练字,油灯点了两盏,照得屋里亮堂堂的。 听见门口动静,回头看他一眼,齐齐唤了声阿爹,便转过身去继续学习。 前几日秋收农忙,加上秦瑶也忙着制造厂里的事物,已经空置学业好几日,这会儿得空,自然要补上。 读书就是这样,停不得,一旦停下,再想捡起来就很难了。 秦瑶抬起指尖放在唇上,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提醒刘季动静小点,别影响到屋里学习的孩子们。 刘季瞬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这哪里还是他家啊,都快成秦瑶的家了,他就是个客。 不,连客也不如! 强忍着心里的憋屈,刘季进自己屋里放好东西,在秦瑶的注视下,把她要的东西递给她,转身进厨房里自己热饭吃。 揭开灶上的锅盖,里面是大郎留下来一碗肉菜和一碗压得满满的白米饭,灶孔里留着两根柴,此时已经烧完,但锅里的饭菜温热正好。 刘季受伤的心灵瞬间得到不少安慰,把饭菜拿出来大口吃。 书院伙食开得也不怎样,吃肉更别想,实在是馋得不行了,自己花钱出门买两个肉包解馋。 可手里的钱也没多余的,肉包子也就吃那一回儿吧,跟他碗里的大肉片比起来,根本都不够塞牙缝。 吃着家里的饭,刘季进门遭到冷遇的心情又恢复了,原地满血复活。 吃饱喝足,挪到秦瑶身后,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色,试探着问: “这么黑,娘子你看得清楚吗?” 秦瑶睨他一眼,“那你还不知道掌灯?” 刘季悻悻转身去把堂屋里的油灯点燃端过来,心想在屋里看不好吗?非得在这黑乎乎的院里? 一个月的时间,刘季只收集到新朝这两年来的考题,分县试篇二则,和府试篇一则。 一共是六次考试的考题。 盛国科举制度与秦瑶所熟知的宋明时期差不多,考试可在好几个科目里选择其中一科来考。 不过内容都脱不开四书五经,行文数字有要求,规定字数七百、一千各不相同。 刘季记得很乱,只标了个年号,然后某某场,秦瑶自己还需要重新编整。 参考答案不多,只得了四篇。 内容挺多,刘季字又写得丑,秦瑶看得费眼睛,打算等天亮再仔细看。 总的来说,这个任务刘季只完成了七分,和秦瑶心里预期差距很大。 但想一想这其中的门第身份差距,他能得到四篇县试参考答案,就已经很不错了。 府试出来的都是举人,就算落榜那些也是资历极深的老秀才,不在书院中,刘季根本也接触不到。 “娘子,你之前说完成任务自有我的好处,你看这份答卷交得可还满意?” 看秦瑶收起了自己带回来的本子,刘季期待的问。 秦瑶拍拍本子,微笑着说:“好处少不了,等我整理出来,第一本两年模拟真题就是你的!” 刘季眉头微皱,这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东西吧? 秦瑶起身,“睡觉了,记得关门,明早把早饭做好。” 嘱咐完,进屋关门,睡觉去。 刘季也累了,懒得多思,清水洗把脸冲个脚,回自己的小屋休息。 先前他还挺看不上这小房间,没想到现在居然这么怀念。 没有脚臭味儿、没有打鼾声、没有咬牙声,安安静静,只有虫鸣鸟叫,空气都无比清新。 一夜好眠,醒来时朝阳刚从天边露出一个尖。 刘季爬起来做早饭,以为自己就是最早的了,没想到一转眼,主卧房那边居然亮着灯光。 秦瑶已经把纸张按照应试的试纸宽度裁剪出来,又做了写题卡,正在往卡上写县试题目。 县试有两道,她这是初试题,按照这边通俗说法,叫童生试。 过了初试,才算获得科举资格。 还有一道五月或六月开考,是为正式县试,也就是秀才那个级别。 136 缴纳粮税 短暂一天的休沐结束,刘季拿了生活费,便迫不及待赶回书院。 这次还是秦瑶把他送到金石镇,然后他自己再走到县城去。 秦瑶返程时,买了不少日常生活用品,顺带在镇上打听有没有卖田的消息。 田地是老百姓最重要的资产,一般人没走到绝路都不肯卖。 因为买肉次数多,且每一次都是两斤往上的买,镇子上的屠户已经认得秦瑶,听见她打听卖地的事,让她直接去县城当铺问。 “不过你小心些,当铺里那些伙计都是人精,仔细别被他们骗了去。”屠户提醒道。 秦瑶倒是没想过还有当铺这个门路,好奇追问:“当铺不是收典当物的吗?他们还卖地?” “这你就不懂了吧。”屠户大哥笑着说:“你想想看,咱们普通人家最值钱的物件是什么?” 金银细软那都是富贵人家小姐妇人才用得起的,普通人能典当的东西,除了土地还能有什么? 秦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这么说来,当铺里压着的地契田契肯定有很多。 屠户又道:“不过你们村子里要是有人想卖地的话,那还是跟同村人买比较好。” 普通老百姓最忌讳去的两个地方,官府是其一,当铺就是其二,能不去还是不去的好。 “谢谢你啊屠户大哥。”秦瑶把买肉钱付掉,接过刚买的三斤肉,冲屠户感激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但秦瑶到刘家村一打听,暂时没有人想卖地,便将买地这件事先放下了。 她打算来年开春前再问,一二月的时候,存粮吃完了,麦子还没长成,可能会有人想卖地。 不过太差的地秦瑶不要,她要买就买好的,起码也要像现在租的这些良田一样,不管是自己种还是走投无路想出手,都更有价值。 当然,良田价格也贵,她问过刘老汉,刘大福租给她的那十亩好地,一亩能卖八两到十两之间。 这么一算,秦瑶发现自己手里现在这一百两银子,才买得起十亩左右。 那与其现在高价入手,不如再等一等,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机会,同时也能攒下更多银子,争取一步到位。 140 不劝 大郎好像真的克服了对森林的恐惧,先前步子迈不开,现在大步流星往前走。 秦瑶回头看见那脏兮兮的小脸上坚毅的目光,自豪感油然而生,看来她的教学方式效果还是不错的嘛。 大郎察觉到后娘的目光,抬起头冲她‘坚强’的笑一笑,母子俩像是两只野猫,自由的在山林间快速穿梭。 秦瑶要去找她去年住过的那个山洞,不过先前耽搁了两日,在林子里到处捅蛇窝,方向有点模糊,这会儿还得重新找位置。 这也是秦瑶给大郎上的第二课,如何在植被茂盛,树冠遮天蔽日的森林里辨别方向。 还有如果迷失了方向,如何自救脱困。 秦瑶告诉大郎:“无论什么情况,我们第一时间都要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如果真的找不到方向,就去寻找水源” 照秦瑶的话来说,在林子里反正是饿不死,大不了当个野人呗。 大郎小小的心灵再次受到一点小震撼,后娘这强大的内核令人佩服。 母子两穿越杂草丛生的区域,终于来到森林深处。 这边杂草还是很多,但因为气温差,生长得并不茂密,人可以直立行走。 秦瑶带着大郎寻找水源,并让他拿出弹弓,遇到小型动物,立即出击! 经历了前两天枯燥的捅蛇窝,今天这项活动一下子就把大郎的兴奋劲激了出来。 哪个少年少女没有梦想过自己曾仗剑走天涯? 一看见猎物,大郎就没忍住嗷嗷叫起来,被秦瑶一巴掌打在后脑勺上,“安静!” 你小子是来狩猎的还是吓唬小动物的? 大郎“哦”的摸摸脑袋,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挨后娘的打。 但奇怪的是,不但不觉得疼,心里还觉得挺好的,多打几次吧,就像是他阿娘那样。 秦瑶发现一只小松鼠,立马拉开了自己的弹弓,结果回头正要叫大郎,却发现他呆呆的望着自己,皱眉提醒,看前边,别看她! 大郎回过神来,暗暗呼出一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跟她学习如何狩猎。 145 四封信 张氏、何氏、邱氏迎上前。 “怎么这么晚到家啊?饿了吧?”张氏接过秦瑶手上的东西,先放在家门口旁边的地上,一会儿她回家好带走。 秦瑶诚实的点头,非常饿。 何氏立马朝厨房走去,摘下挂在门后的围裙,点灯生火,朝外头说: “我给你们娘俩煮个疙瘩汤,再添两个鸡蛋,赶紧先放下东西把脸洗一洗,这灰头土脸的。” 张氏领着娘俩到水缸边,邱氏找出来一张干净的面巾递给秦瑶,“快擦擦。” “谢谢二嫂。”秦瑶冲邱氏客气一笑,让她回去坐着,不用管自己。 张氏往脸盆里倒满了水,秦瑶就着凉水拧了帕子,自己先擦一把脸,又把帕子递给大郎,嘱咐他顺便把头也洗了,免得浪费这一盆水。 一会儿回家再用热水洗个澡,好睡觉。 大郎哎的应完,立马就被弟弟妹妹们围了起来。 金宝问他:“你打到什么东西了?有没有老虎黑熊?” 二郎和三郎也期待的问:“阿娘你们是不是去城里了?” 四娘和金花蹲在水盆边,眼巴巴望着,“阿娘买了糕点,我都闻着味儿了。” 大郎本想回答的,一开口,发现自己根本答不完,干脆闭嘴,先把头给洗了。 堂屋里,张氏特意点了油灯,亮堂些。 秦瑶坐在桌前,对面是刘老汉父子四人,身旁则是邱氏,听秦瑶说起在山里遇见老虎,一个个兴奋得不得了。 张氏默默走进屋里,片刻后拿了四封信出来递给秦瑶, “老三从城里寄来的,你不在,留着还没拆呢,隔天就寄来一封,别是出了什么事急着找你,你快看看。” 秦瑶把信接过,扫一眼信封上的“爱妻收”,嗤笑一声,把信封放到一旁,“不着急,回去我再看,今天刚从城里回来,他好得很。” 听秦瑶这么说,刘老汉和张氏也不急了,问何氏饭食做好了没有。 “来了来了!” 何氏笑着把面碗端进来,又放两个碗,秦瑶一个,大郎一个,碗里是两个煎得焦黄,酥酥脆脆的鸡蛋。 149 他是真识相 刘季一个猛冲蹿进刘家老宅,却不曾想,扑了个空。 刘老汉早不在家里了。 昨夜能凑到钱的人都把银子交给了村长,今天一大早,村长便拿着银子去了县城。 却没想到,竞争十分激烈,刘家村也只得了五个代徭役名额,再一分配下来,刘家老宅只得一个,仍剩下一个服徭役名额。 刘老汉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拿着村长退回来的六两银子,六神无主不知怎么办。 秦瑶刚巧给刘季把名字报上去,经过刘家老宅,为刘老汉指了一条路子。 “去找刘大福。” 他们家要出两人,结果也是只得一个代徭役的名额,余下一个,换做哪一个儿子他都舍不得。 这种事情,在一般人家是要命的大事,但在另外一些穷人眼里,却是商机。 只要你舍得出银子,有的是要钱不要命的人接手。 刘大福一得到村长带回来的消息,立马就套了车,带上银子要进城。 于是,得到秦瑶指点的刘老汉,揣着家中剩下全部现银,追上刘大福,跟他一块儿进了城。 到了城里,才发现原来早有人举牌等候他们,十两便能找一个人代为服徭役。 凡是家中出得起这份银子的,都会出,没有半点犹豫的机会。 因为你一犹豫,人就被其他人带走了。 这会儿,刘老汉和代徭役的那人,正在交接这其中的手续。 官府对于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随便挂一个表亲、堂兄弟,或是养子义子,便可代替。 所以,刘季能找到他爹才怪。 找不到爹,刘季一颗心已经死了半边,悔意涌上头来,他恼恨的打了自己脑袋一拳头。 让你贪图樊秀才那一口酒肉,还好死不死叫那恶妇看了去! 可现在再悔又有什么用? 他的名字已经写在征调令的名单上,这会儿还能找谁将他名字抹去? 或者.花银子找人顶着他的名替他服徭役? 刘季悲哀发现,自己只能找秦瑶! 她有钱,只要哄得她消气了,就还来得及。 “娘子!!” 一道人影冲了进来,屈膝便要在她跟前跪下。 秦瑶正在大郎四人的房间里检查他们最近的学习进度,见刘季鬼哭狼嚎的冲进来,眉头一拧,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孩子们显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跳,幸亏秦瑶反应迅速,在他跪下的前一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推了出去。 转头面对四个孩子,笑容淡淡,“行了,今天检查都及格了,玩去吧。” 说着话,回头瞥向刘季时,满是警告,你丫最好别吓着孩子们。 刘季心头万般焦急,也只得忍耐住,咧出一口白牙对四个孩子讪讪一笑,“刚刚不小心走得急,脚滑了,哈哈哈.” 三郎和四娘立马笑出声来,指着他做了个羞羞脸的动作,惹来刘季抬手作势要收拾他们,乐得龙凤胎抱头就跑。 “大哥二哥,我们玩蹴鞠去吧!” 大郎哦的答应下来,转头去拿床边木箱上的蹴鞠,跟二郎一起追上龙凤胎。 屋里霎时间安静下来,秦瑶在桌前椅子上坐下,凉凉往门边一瞥。 刘季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一个滑跪冲到她脚边,声泪俱下, “娘子,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你听我解释.” 秦瑶抬手打断他,“不用,不想听。” 刘季跪走两步,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满眼恳切,“娘子,那真的是个误会,你那日进城看见的不是全部,我发誓,我” “我没给过你机会吗?” 秦瑶再次将他的哭诉打断,腿上微微一使力,直接把抱在她腿上的刘季甩出去三米远。 刘季倒吸一口凉气,这次屁股火辣辣,是真的落下泪来,疯狂摇头,“娘子,不要——” 不要两个字,让他唤得那叫一个百转千回,低回婉转。 秦瑶站起身来到他身前,居高临下的挑起他的脸,一把抓住下巴。 那指尖传来的力道,差点把刘季下巴骨捏碎! 她眼底的不耐和杀意,看得刘季汗毛倒竖。 刘季心里狂呼爹娘:快来救我! 可惜下巴被捏住,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秦瑶看着他这惊慌挣扎的模样,鄙夷的嗤了一声,松开了他的下巴,不轻不重的在那张梨花带雨的俊脸上拍了两下,“刘季啊刘季,我给你机会了,可你不中用啊。” “识相的,自己从这个家走出去,不识相” 都没等她说出那个死字,刘季已经麻溜爬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应: “我去服徭役,只要娘子你高兴,我刘季区区一条贱命算什么!” 151 大雨疾行 运粮并不是个简单的差事。 这是一场大动员,其中需要调动的人力物力,以万数计。 要想往边关运送一百担粮食,便得先算上牛马、民夫等在运送途中的消耗。 如此加起来,每送往边关一百担粮食,就需要提前准备好至少五百担。 若是要往边关运送粮食一万担,则需要准备至少五万担粮食。 运粮队,每二十车为一队,由一名官兵统领,十名小兵负责押送秩序。 每一车配六个民夫,一个马夫,一个垫尾,左右各二人护卫。 六人负责一车,车上的粮食除去他们自己吃的,剩下的部分便是要如期交送到军营里的军粮。 军粮但凡有一丝损毁,六人连坐,军法处置。 是以,六人必须团结一致,护卫好属于自己的这一车粮食,以确保自己的安危。 这样的连带关系,同组六人自然就会结成一个小团体,共同合作,互相监督。 因为长得细皮嫩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刘季被嫌弃得不行。 他想偶尔能蹭一下马车坐,积极申请当车夫,领头兵爷浓眉一竖,直接安排他垫尾。 于是乎,刘季开始了天天跟在马车屁股后面吃灰的运粮日子。 有时路不好走,马车颠簸将粮袋颠落,他立马就要弯腰去捡掉落在地上的粮袋,呛得一鼻子的灰就算了,一泡新鲜马粪喷下来,那才是要了老命。 但凡动作稍慢一点,骑着马的兵爷立马就能甩着鞭子呼啸而来。 要不是刘季反应速度极快,背上早就跟后面倒数第二那位垫尾民夫一样,被打得皮开肉绽了。 说来可悲,这般迅速的反应,全是从家中那恶妇手底下练出来的。 反应之敏捷,就连领头的兵爷大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每每想到此处,刘季便忍不住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明媚而忧伤。 “嘶~”太阳过于刺目,盯了两秒眼睛便受不住泛酸,刘季感伤不到两秒,果断低下头,做出老实样子,迈着麻木的腿跟车前行。 152 你人还怪好 直到次日黎明时分,众人休整完毕重新启程,其他运粮小队才满身狼狈的来到驿站。 双方交错而过时,刘季没忍住,问了一下后面队伍的民夫,怎么搞得如此狼狈。小说 那民夫说,他们领队大人倒是个仁善的,在雨落下来时就停下在路边避雨,还以为雨顶多下半个时辰就会停。 谁想到,半个时辰过去,雨不但不停,反而下得更大了。 那油布盖在粮食车上,被狂风吹得呜呜响,此时他们领队大人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又命他们即刻冒雨前行。 可那路面早就被刘季他们这一队轧得稀巴烂,跟在他们后头的运粮队苦不堪言。 有人一个不小心,便是人仰马翻。 眼看队伍前进如此艰难,领队大人为了保证军粮不被雨水打湿,再次下令队伍停下,雨布、蓑衣,甚至是人,通通护在粮袋上。 如此众人硬生生在外淋了一个晚上的雨。 那雨水早就打湿了衣裳,因为没有遮挡也无法生火取暖,愣是在寒冷中熬了一晚。 今辰雨停,柴火早打湿了,想生火也生不起来,便这般饿着肚子生不如死的赶到了驿站。 听完这人的哭诉,刘季感同身受一般,倒吸一口凉气。 再抬头看前方那骑在黑马上的凶横领队大人,突然觉得,那背影高大伟岸了几分。 在一直受罪和短暂受罪之间,谁都知道要选后者。 一个聪明的领队,凶点就凶点吧,总比跟了个蠢货的好。 走之前,刘季同情的看了那民夫一眼,递给他半块他们今早自己生火做的烙饼,还温着呢,暖暖心。 民夫大为感动,“小兄弟,你人还怪好嘞。” 刘季拍拍他的肩膀,转头,便跟上自己的大部队,继续向着目的地前行。 大雨带来了严重的后遗症,路面湿滑难行,车辙上的泥巴刚撬完没一会儿又被盘包浆。 领队的上官大人也越发暴躁,刘季再谨慎,屁股上也被甩了一鞭子,疼得他差点七窍升天。 诡异的是,夜晚队伍停下休整时,他让同伴帮自己看一看那火辣辣的屁股有没有流血,同伴居然告诉他,没有,只是青紫了一条。 153 老乡见老乡 队伍休整时,另一队的民夫和兵爷过来请刘季他们这边民夫帮忙。 想着大家伙都是服徭役的苦命人,又有同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基本都会答应。 眼看同组同伴心软也想要过去,刘季忙将五人叫住,喊他们别多管闲事。 他总有股不好的预感,而面前的粮车就是他们的保命符,只想寸步不离的守着。 否则一旦军粮出了问题,人活下来也是死。 所以哪有那么多闲心去管别人? 因着这几日总能喝到刘季时不时掺了糖的水,夜里又都是他操持小组的饭食,暗暗给他们加了不少盐,五人虽然心里有点怪怨他不讲人情,到底还是听了他的,默默退守在自己的粮车旁。 旁人立马就用别样的眼神看他们,时不时还要“啧啧”两声,鄙夷他们没人性。 眼看同伴熬不住,欲言又止,刘季果断摘下自己的水壶给他们递过去,“渴了吧?来来来,喝两口。” 那自然的热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好酒呢。 不过不是好酒,也是个顶好东西。 糖水和盐水混合出来的东西,初时会觉得味道奇怪,但喝完之后,精神头就能好上许多,赶路都有劲儿。 这也是他们小组一直能走在前头,免除挨打的秘方。 准确来说,是刘季给的秘方。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刘季这盐糖水一递上来,同行五人实在是拒绝不了,‘被迫’选择同流合污。 他们出门时,只知道服徭役官府也管饭,便什么吃食都没准备,只来得及拿上防身朴刀和几个铜板,以备不时之需。 有那家里穷的,连双结实点的鞋都没有,草鞋走烂,便只能光着脚跟随大部队。 谁像刘季那样,不但带了朴刀和铜板,居然还揣了许多糖和盐。 鞋子都准备了两双加厚底的,厚衣服和蓑衣斗笠都带上,相当齐全。 偏他那些东西也不知道藏在了哪里,最开始出发那段时间,那样热那样难熬,要不是突然喝到他那一点甜水,只怕早就撑不住了。 而后便是做晚饭时,刘季突然掏出一口小锅架在石头灶上。 如果大郎此刻在这,一眼就能发现,这口小锅正是秦瑶为了带他进山历练方便做饭,特意找下河村打铁匠定制的那口。 锅不大,直径不过十六厘米左右,主要是做得比较深,所以容量非常可观。 而且用的是薄铁,重量很轻,锅把和锅之间有凹槽卡扣,用时拼接上,不用时卸下把锅把放进锅里,内部还有空余空间放一些柔软可塞的物件,特别好使。 夜晚别人为了省事啃头几天做的干粮,刘季就给他们煮菜饼。 里头加了盐,有滋有味儿的,比那清汤寡水好吃多了。 特别是雨后那几天,寒气一日比一日重,夜里有口热乎的,别提多振奋。 于是乎,刘季就靠这点糖和盐,在自家小组里当起了隐形组长,借此还能让自己躲会儿懒。 比如实在是走累了,身子挨着车,稍稍把脚一提,吊在车尾上蹭车的行为,小组成员不但默许,还会给他打掩护。 上次那一鞭,纯属掩护不到位,才被巡逻小兵发现,甩了他一鞭子。 不过至此刘季也收敛了不少,因为走着走着,他居然习惯了! 这可能就是秦瑶那婆娘口中总说到的受虐体质? 同组五人,把竹筒里的盐糖水全部喝光,还给刘季一个空竹筒,坐在马车旁借着马车投下来的阴影歇一歇。 主打一个只要我看不见,那些别样的眼神就不存在。 刘季张大嘴使劲抖了抖竹筒,真是一滴盐糖水都没给他剩下。 没好气的瞪了五人一眼,收起空竹筒,撑着长长的朴刀棍儿,歪东倒西站着懒一会儿,顺便看看另外一队的热闹。 这玄月关外,一眼望去全是起起伏伏,长满草的山包,四面毫无遮挡。 刘季就奇了怪了,那些敌军出现的时候,为什么不能提前发现。 正天马行空的想象着,上官烈一声令下,所有民夫立马归队,全速出发。 草地比关内的路好走,道路宽阔平坦。 出了玄月关,气温明显降低许多,有条件的都换上了来时带的厚衣服。 途中路过一条河,所有人把水壶全部装满。 距离下一座城池,还有三百里地。 而那座城池,就是此行运粮目的地,名叫望月城。是盛国北面最远一座城池,守护着整个北面边境线。 在望月城内生活的都是军户,因为前朝混乱,多民族混居其中。 刘季侥幸在同寝室友那看见过一本描写边疆风物的游记,书上说,盛国没建立起来之前,望月城被漠北蛮夷霸占了三十余年。 如今盛国强势将望月城收回,漠北蛮夷自然不愿失去这片水草丰茂的草场,是以频频挑衅。 战事突起,刘季猜测,可能也是因为这座重要城池。 往日,他一个小老百姓哪里会关心这些国家大事? 如今这一路行来,虽然艰苦,但也看见了盛国的广袤。 以关内的富饶和关外荒凉的草地做对比,他要是漠北人,只怕也想挥师南下,将这片富饶土地占为己有。 而且他还听同队老民夫们说,再往北,便是雪山,连绵山脉积雪终年不化,寒冷异常,一年中只有夏季气候会暖和些。 这样的气候条件,根本无法进行农耕,只能以牧羊放马为生。 倘若哪一年气候不准,玄月关就要遭殃了,这些漠北人比马匪还要凶猛,急来急去,抢钱抢人抢粮食,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 他们的马极好,三岁小儿都会骑术,往往将边民扫荡一回儿,便匆匆离去,可恶得很。 知道了这些消息,再看自己身前身后这满满当当的运粮车,刘季总有种漠北人随时会冲出来抢粮的不安感。 不过他们现在毕竟是两队人马,二百多号人呢,料想漠北人应该不敢如此嚣张。 天色渐晚,上官烈派出去的斥候来报,前方有一片小湖泊,两支运粮队能在那露营。 民夫们铆足了劲加快速度,只想快点到地方,早点停下休息。 而且天色这么晚,敌军先前已来过一回儿,这会子要来早来了,个个都放松下来。 但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突然响起,由远及近,一道道黑影带着雷霆之势,从地平线上冲了出来! 154 至臻化境 “敌军来了!” 有小兵大喊了一声,刘季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呆呆望着那越来越近的一道道黑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马儿的嘶鸣声响起,末尾另外一只运粮队上午刚遇到敌袭,傍晚又来一次,刚刚从死里逃生的民夫们心理防线直接崩溃,几乎是本能的就跑。 这一跑,顿时乱了套,喊杀声和惨叫声混合在一起,就连那位手臂受伤的领队,也把手中长刀对准了手下的民夫。 凡是逃走的,骑马追击而上,举刀就杀。 冲出来的敌人莫约有三四十个,每个人都长得非常高大,打扮和发型跟盛国人完全不同,骑着高头大马,一波冲杀过来,又掉头继续横冲直撞。 刘季只觉眼睛忽然被银色的光反射了一下,抬手下意识要挡,“噗”的一声刀滚肉声,身旁的同伴吼叫着翻倒在地,鲜血洒了他一脸,是滚烫的铁锈味儿。 惊骇之间,上官烈的怒吼声传了过来: “拔出你们的武器,护在粮车前防守!谁也不许乱动!” “不过是区区三四十个蛮夷,尔等数百之众,以六敌一,还用害怕这等小人?!” 听见这话,被敌军第一波冲击带来的恐惧忽然就淡去了几分。 其中有年轻力壮的民夫,立马大声应和:“咱们跟他们这些蛮夷拼了!” 男儿血性被激发出来,一个个举起了朴刀,大声吼道:“拼了!” 刘季喊不出口号,因为他发现,敌军的冲击骑兵队又杀回来了,而这一次不再是对准末尾另外一支运粮队,而是直直朝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对方骑着马,速度很快,刘季想也没想,把朴刀竖起,整个人蹲在了马车下。 只听见一阵轰隆马蹄声从头顶呼啸而过,紧接着便是人仰马翻的怒骂声和吃痛声。 原来是冲击过来的敌军被粮车上突然刺出的朴刀中伤,一时不察,人倒马翻。 还不等那敌军站起来,上官烈手中长枪已经狠狠刺来,结果了性命。 刘季抹了把脸上的血,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讥笑的眼,娘的,这领队嘲弄的神情和他家里婆娘简直如出一辙. 155 三婶开过刃的宝刀 “啊!!!” 漠北蛮夷被刘季气得狂叫,又一次挥刀朝他劈下来。 刘季迅速一躲,嘿,你打不着~ 正嚣张呢,猝不及防背后一计冷枪刺来,王五等人看见了,但因为距离太远,鞭长莫及。 只来得及大声呼喝:“小心背后!” 刘季只觉后背有风扫来,身前也是长刀,前后都挪不了,心里暗道,这下完了! 生死攸关时,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浓烈的不甘。 难道他如此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人就要交代在这? 他这一小辈子,毫无建树,人憎狗嫌,就这样死去了,恐怕人人都觉得如愿了吧。 可他又凭什么要让他们如愿? 两把钢刀一前一后同时杀来,刘季已经无法躲避,干脆原地矮身往那马腹下一滚。 只听见“当”的一声,兵刃相撞的刺耳声从他耳边划过,难受得刘季牙龈直发痒,控制不住狠咽了口口水。 一个健壮的人影突然伸出手,把刘季从两名漠北人的马蹄下抢了出来。 刘季抬头一看,居然是村长孙子刘琪。 生死关头,老乡见老乡,是真的会两眼泪汪汪。 刘季热泪盈眶。 刘琪却来不及安慰他,忙把他三叔塞到粮车背后,仗着一腔孤勇就要冲。 “琪啊!”刘季赶紧给他抓住,一字字叮嘱:“擒贼先擒王,杀了他们领头的!” 刘琪正要问哪个是领头的,一把沉甸甸、冰凉凉的匕首被塞到他掌心里, “这是你三婶开过刃的宝刀,现在三叔将他交给你,你去杀了骑枣红马,马额头上多出一点白的那个,速去!” 三婶开过刃的宝刀? 热血少年两眼放光,重重一点头:“好!” 拿了‘被三婶开过刃的神兵’,刘琪二话不说,就朝混乱的夜色中奔去。 刘季一颗激动的心,跟着颤抖。 然后少年人突然又跑了回来,跟他一起站在粮车旁,“叔,我追不上马。” 话音刚落,熟悉的钢刀又来了,刘琪一个扑将上去,把马上的人给拽下来,一刀扎下去,给人干死了。 少年人激动不已,“叔,这匕首果然好用!” “.好,那你就跟叔站在一块儿,护着点叔。”男人迟疑片刻后,只得如此哄道。 刘琪果断答应下来,“好!” 敌人似乎越来越少了,前方突然传来胜利的消息,上官烈已将漠北骑兵头领杀死。 战斗突兀的结束了。 刘季暗暗抹了把额头上不知是血还是汗的水渍,脱力一般,倒在粮堆上。 刘琪却仿佛还有无限精力,拿着那把匕首,两眼放光的寻找敌兵踪迹。 可惜,都被上官烈带领的小兵给冲杀干净了。 他们追出去很远,隔了足足一刻钟才打马归来,每人手中都提着几个人头,看得众人振奋不已。 回到队伍中之后,上官烈第一件事就是点起火把,清点人马和粮草。 刘琪不得不先把匕首交还给刘季,回到自己的小组里。 刘季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两一直都在上官烈的队伍中。 只是一个在前,一个在尾。又因为上官烈管理严格,各自守护着各自的粮车,没有脱离过自己的小组,以至于两人居然都没见过对方。 刚刚刘琪也是意外听见刘季的大喊声,这才发现他的存在。 村长为了这个大孙子,那是亲自到县衙打点过的。 刘琪能被安排到上官烈的队伍里,说明了什么? 刘季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原来他错怪那名监送自己的官差了,人家收了他的钱,是真办事。 并没有因为只有五文钱就嫌弃,反而认认真真给他选了个靠谱的领队。 刘季回想这一路走来,自己这支队伍在上官烈的带领下多次避开了各种潜在危险。 再看看后头那支已经七零八落的运粮队,还有他们已经死在漠北蛮夷刀下的领队,急忙朝天边拜了三拜。 谢谢差爷,日后等他刘季发达了,一定登门厚谢。 一轮清点过后,粮车一辆没少,马儿也在众人的全力护卫下,没有死伤。 但民夫死了十九人,重伤将死七人,轻伤者四十多人。 刘季同组六人中,五人均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 唯独他一人,只是发型凌乱,衣裳潦草,连个皮外伤都没有,堪称奇迹。 车队简单清点完毕之后,带上死去的民夫们,众人继续前往原定露营地修整,就地掩埋死者。 刘季因为没受伤,被点名加入丧葬队,挖坑挖了大半宿,凌晨时分才有空休息,一倒在草地上,就躺着湿漉漉的棉服沉沉睡去。 次日,他被同伴强行叫醒。 天已经亮了,大部队继续出发。 如果不是看见上官烈等人马背上吊着的人头,刘季还以为昨夜发生的战斗是一场梦。 经历了昨夜,众人积攒多日的负能量集体爆发,心情低落到谷底,气氛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不少人受了伤,另外一支运粮队更是在瓦解的边缘游荡,行进速度大大减慢,一日不过才行进八十里。 夜里,露营地上,众人想家的情绪达到顶峰,一个个都抹起了眼泪,害怕再也回不去。 “今天几号了?”王五突然问。 众人想了好一会儿,刘季先答:“十月十五了。” 王五有点恍惚,“才一个月吗?” 他怎么感觉他们像是走了一年那么长? 那望月城真远啊,怎么走都走不到。 另一人碰碰刘季肩膀,“你怎么记得这样清楚?” 刘季勉强扯了下嘴皮子,挤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并未回答,只是在心中叹息:因为他无时无刻不想回家。 在书院读书的日子现在想起来,可真美好啊,就连同寝室友们那酸臭的脚味儿都被自动过滤掉了。 从前的一切,回忆起来都想哭。 “呼~”刘季吐出一口浊气,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漠北的月又大又圆。 漠北的夜晚,又冷又饿! 糖和盐都没了,因为半路粮袋漏了,他们的吃食抵进军粮中,现在连吃食也没了。 还有两天才能到望月城,也不知到时候还能剩下几人。 这一晚,刘季又梦见了刘家村里那个小小的院落,一直不停的呜咽:“呜呜呜,娘子我错了。” 隔日,王五等人齐齐用唾弃的眼神瞅着他,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做梦都在跟女人认错,太没出息! 刘季:“.” 157 有马车啦 大清早,秦瑶还在后院晨练呢,大郎和二郎就拿起竹筐跑出门去了。 三郎和四娘在屋子里扯着嗓子干嚎,哥哥们嫌他俩碍事,背着他们就跑,四娘气得小脸鼓了一天,嘴巴撅着,秦瑶抬手刮一刮,“这都能挂个油壶了吧?” 小姑娘嗷一声张嘴要咬她的手,没咬着,又粘上来,让秦瑶晚上不要理大郎和二郎。 “为什么?”秦瑶故意问。 四娘哼道:“他们不带我和小哥玩!” 秦瑶看着她这气鼓鼓的样子,再看看三郎坐在门槛上顶着冷风巴巴望着村东头的样子,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好,那我们不跟他们玩了,我们自己去县城玩好不好?” 三郎刷的就看了过来,眼睛亮得像灶孔里燃烧旺盛的火苗。 四娘也是愣了一下,不敢相信的追问:“阿娘要带我们去县城吗?” 秦瑶颔首,看一眼天色,时间还早呢,家家刚吃完早饭,剩下大半天,骑马去,傍晚就能回来。 上次订做的马车车厢,还有托范掌柜弄的虎头标本,都已经做好,她得去拿回来。 顺便进城里买点生活日用品回来囤着,之后气温更低,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猫冬猫冬,不猫着怎么叫过冬? 惊喜来得太突然,三郎和四娘在秦瑶的催促下,进屋加衣,免得路上被冻着。 秦瑶也准备了一张薄被,到时候给两人小的披上可以御寒,回程有车厢,铺在车厢里坐着也舒适点。 借住在家的两个售后小伙早早就出门去水磨厂了,秦瑶套好马鞍,锁上屋门,把龙凤胎抱上马背,牵着马先去水磨厂告知二人,给他们留了钥匙。 交代完毕,翻身上马,把薄被往身前两个激动的小人身上一盖,一抖缰绳,轻喝一声“驾!”,多日不曾撒欢的老黄立马就冲了出去。 刺激的速度,惊得马上两个小孩嗷嗷大叫出声。 秦瑶把脖子上的布巾抬起挡在脸上,也遮住了她嘴角扬起的笑。 母子三人,一路打马疾驰来到开阳县,出发时兴奋的三郎和四娘,这会儿更加兴奋。 秦瑶低头看了看被子里露出来的两张粉嘟嘟脸蛋,两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望着她,似乎还觉得刺激不够。 “屁股还没颠散?”秦瑶好笑问。 兄妹两摇头,就差嚷一声:“还要还要!” 秦瑶嘱咐两人坐好,翻身下马,牵马入城。 到了停放车马的地方,才把兄妹两个小短腿抱下来,一左一右牵着,往做车厢的木匠铺子走去。 车厢果然已经做好,用的是最扎实的木料,所以还挺沉。 三郎趁着大人们谈事的空挡,试探着伸出小手抬了一下车厢边缘,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还嘿的喊了一声给自己加油,都没能撼动车厢一分。 四娘惊奇的瞪大眼睛,也要试试,兄妹两一起使劲,车厢纹丝不动。 两人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没人知道,殊不知,大人们早看见了,只觉得可爱又好笑,但并未点破。 秦瑶和店铺老板谈妥,便让小学徒帮忙把车厢拉到停车的城门下,把车厢装了上去。 老黄很不习惯,躁动的踩着马蹄,不喜欢身上多一个这样沉甸甸的大家伙。 不过最后还是在秦瑶的安抚下,安静下来,老实配合小学徒给他上驮架。 秦瑶看着全新的马车,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小学徒完成任务,先走一步。 秦瑶带着三郎和四娘上马车坐了一下,车厢内空间很小,还不到两个平方。 三面都做了坐位,背面坐位固定,且带了收纳空间,左右两侧座位不固定,两块直角板可以收纳起来固定在车臂上,这样显得车厢空间更大。 如果人多,铺一张席子能盘腿坐下更多人。 车厢中间是秦瑶特别要求的固定收纳小桌。 和左右两侧的直角板一样可以收起来,车厢中部只会往上凸五公分,不影响整个大平面的使用。 如果立起来,就是一张方形小桌,长宽三十厘米,顶部盖板打开,里面可以容纳不少小物件。 工匠师傅还送了一个底托,放置碳炉也可以,四面立板是镂空雕花,方便散热,也保证了一定的用火安全。 秦瑶越看越爱,又把中间的镂空小桌和左右两侧座位都收起来,整个人躺下,如果算上车辕的长度,刚好够她一个人平躺下来。 “三郎、四娘,怎么样?喜欢吗?”秦瑶笑着问。 两人也学她,在铺了薄被的车厢底板上滚了两圈,激动的“嗯嗯”点头,太喜欢了! 听到秦瑶说明年就要用这辆车送哥哥们去上学,四娘羡慕不已,抱着阿娘的胳膊,嘟着嘴小大人一样叹气,“为什么四娘不能去学堂呢?”小说 秦瑶面上笑容一滞。 是啊,为什么女子不能考科举呢? “咳咳!”秦瑶咳嗽两声转移小姑娘的注意力,“走吧,咱们去拿虎头去,你们不是一直嚷着要看吗。” 小孩注意力就是转移得快,四娘立马又来了兴致,牵起小哥哥的手,跟着阿娘去拿虎头。 秦瑶没见过这个时代的动物标本是什么样子,也不敢抱太大期望。 但没想到,范掌柜给了她一个惊喜。 当初她递给范掌柜的虎头是什么模样,这会儿范掌柜还给她的就是什么模样,简直不像是标本,倒像是刚砍下来的虎头,栩栩如生。 只除了脖子和脑袋断口处,标本用特质的蜡封了起来,底部又加了木托,可以直接立在平面上。 三郎和四娘第一次看到比自己两个脑袋加起来还大的老虎头,又害怕又吃惊,躲在秦瑶背后不敢靠近。 秦瑶鼓励他们上来摸摸看,三郎抗拒的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差点哭出来。 四娘胆子稍大一点,但也只敢靠近看一下,不敢触碰。 范掌柜这‘坏心眼’的,故意出声,把小姑娘吓得浑身一激灵,爆退到阿娘身后,把脸抵在她屁股后头,瑟瑟发抖。 秦瑶顿时没好气的瞅了范掌柜一眼,范掌柜讪讪摸了摸鼻子,“我给你找个袋子套上,免得路上吓着路人。” 不过转身之前,还是没忍住问一遍,“这虎头你真不打算卖?有人出高价,你要不松松手?” 秦瑶一脸坚定,“不卖。” 范掌柜遗憾的叹了一声:“行吧。” 160 炒栗子 天一天比一天冷,刘家村的村民们却一天比一天躁动。 掐算着日子,这会儿应招前往边关运粮的民夫们应该回来了。 别家的女人孩子,一天能往村头跑四五趟,就盼着家里男人能平安回来。 有那稍微得闲的,三五一群搭伙去下河村大路口看看,顺便打听打听,谁家有人先回来了没有。 得知已有同县城的民夫归家,一颗心越发激动忐忑。 唯有秦瑶母子五人,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这不,大郎拿着大半盆的栗子,秦瑶又提了一桶从河边筛的细沙石头,母子两摸准何氏下工的点来到刘家老宅,非要张氏、何氏一起研究那什么炒栗子。 一看那桶里的沙石,张氏眉头便是一皱,“人家炒栗子不是用河沙,是铁砂!” 秦瑶才不管这个,她就是馋得睡不着,今天就是得吃到,哪怕是个四不像呢。 婆媳俩拿她无法,那还能怎么办呢,炒呗。 何氏抬出来一口大锅,张氏在院里烧了只陶炉,炭火红彤彤,燃得那叫一个旺。 家里几个小孩一听见家里有动静,还见到秦瑶站在炉子边上,立马猜到三婶婶又要弄好吃的了。 金宝和金花立马撇下小伙伴,把正在玩球的二郎和龙凤胎叫上,一窝蜂冲进院里来。 何氏见了,赶忙挥手驱赶,“边去儿,别叫炭火烫着。” “不烫,暖和着呢,娘我正手冷,我烤烤!”金宝在炉子边蹲下,伸出手做出烤火的样子,其实脖子伸得老长。 瞥见锅里全是沙子,他顿时瞪大了眼,“奶,你们干啥炒沙子?” 这是人能吃的?金宝在心里惊呼。 二郎白他一眼,“炒栗子要用沙炒你不知道?” 金宝金花摇摇头,不知道。 三郎拉着妹妹远远站着,嘴里嘱咐,“不要靠太近,衣服会被火星撩着的。” 兄妹两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新夹袄,四娘还掂了掂自己的脚,小脚上是一双绣了牵牛花的厚底绣鞋,精致可爱。 金花也有同样的一双,堂姐妹两个心有灵犀对视一眼,金花立马撇下堂哥金宝,挨到妹妹这边来,搓热了手,捂住四娘冻得红彤彤的小脸蛋,两人额头抵着额头笑。 没一会儿,院子里果然传来金宝的惊呼声,新穿上的夹袄上被烫出一个洞,气得何氏拿起手中炒沙的大锅铲就要揍他。 金宝那个委屈,被娘追得满院跑,就是不想出去,怕一会儿有好吃的自己落不着第一口新鲜。 最后,还是秦瑶嫌他太闹腾了,把人后衣领提溜住,又伸手挡住何氏的大锅铲,劝了一句,母子两这才休战。 何氏刚消点气,没几分钟,厨房里又传来响动,回头看去,金宝正踮起脚去拿橱柜上方的肥皂要洗手,结果太滑,把肥皂掉在了地上。 “刘金宝!”何氏怒吼一声,“家里有点好东西你就要嚯嚯光,你三婶就给了这么两块,你奶你二婶洗手都不舍得用,你小子再给我碰下试试!” 秦瑶和乖乖站在身旁的大郎二郎对视一眼,给兄弟俩使了个眼色。 大郎和二郎一番暗地推搡之后,二郎败下阵来,跑进厨房去,把金宝拽走。 “金宝哥,咱们去田里玩去!” 田里有泥巴和稻草,可以用泥巴做灶生火扮家家,上到十二三,下到三四岁,都爱玩。 金宝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不过走之前还不忘对金花叮嘱:“栗子炒好了叫我们啊!” 金花哦了一声,和四娘对视一眼,两姐妹心道,你可算是走了。 院里安静下来,大人和小孩都齐齐松口气。 张氏看着干巴巴的沙子,让何氏拿点油来,何氏大惊,“还要放油?这一大锅呢,一点油怕是不够吧?” 秦瑶爽快从怀里掏出十枚铜板,让大郎去刘货郎家买半斤油来。 年轻人腿脚就是好使,没几分钟大郎就把油买了回来,张氏全部倒进锅里,好把沙子炒匀。 而后倒入提前开过十字口的栗子,一顿翻炒加热,把栗子炒熟。 很快,有股香气飘出来,香得围观的龙凤胎和金花暗暗咽口水。 秦瑶面上不显,心里其实非常期待。 终于,在张氏和何氏的轮流翻炒下,栗子都熟了,虽然不是铁砂炒的,但看起来也很不错的样子。 沙子保证了栗子均匀受热,不会炒糊,但内里的栗子肉却是熟的。 张氏铲了一锅铲滚烫的栗子倒在竹篮里,天气冷,稍稍一吹就凉了,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秦瑶拿起栗子,剥开丢进嘴里。 咬一口,粉糯糯的,微微带着一点焦糖的甜。 秦瑶举起大拇指,“好吃!你们也尝尝,真的不比县城卖的差。” 虽然她也并没有吃过县城的炒栗子,但现在这一口的味道,和她记忆里的一样。 众人见此,再也不克制,各自拿起栗子尝起来,小的三个不太会咬壳,就连壳一块儿咬进嘴里,先把粉糯的肉吃了,再吐出壳来。 何氏觉得,任何东西,只要放足了油,就没有不好吃的,何况这还是自己亲手炒出来的栗子呢? 吃了一口,确实又香又甜,一个接一个。 张氏好笑的看着大家伙幸福的模样,把沙子里的栗子全部盛出来,筛掉沙子,用竹篮装起来想叫大家伙拿进屋去吃。 可屋里吃的感觉哪有在院里好,一个都没挪动,就围在炉子边,一个接着一个吃不停。 张氏看了,也只得随他们去,进屋找一块儿草垫子盖在竹篮上,免得热气一会儿就散了。 金花连吃七八个,才想起来要去叫金宝,和龙凤胎一起,一人揣满一兜炒栗子,这才出门。 “又显摆去了,你看着吧,没一会儿就空着兜子回来。”邱氏无奈的冲秦瑶苦笑。 秦瑶一脸无所谓,小孩子也有社交需求嘛,“多着呢,我家里还有半盆,吃完咱们再炒一锅。” 手臂酸痛的张氏和何氏顿时打了个寒颤。 何氏心直口快,没好气道:“你可别!赶明儿我抡不起大勺耽误了厂里大家伙吃饭,你别怪我!” 165 卷得要发癫 二人比大部队足足晚回一个月。 此时已是腊月十二。 年关将近,城内城外都是小贩,十分热闹。 听着耳畔熟悉的方言,感受到熟悉的烟火气,刘琪一抹脸上激动的泪水,一颗悬浮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想着,三叔应该和自己一样,侧头看去,却发现三叔眼里流露出自己看不懂的复杂愁绪。 “你先回去吧。”刘季把刘琪往旁边一推,独自进了城。 刘琪急忙喊了声:“三叔,你不回家吗?” 刘季脚步不停,回头凄然道:“我还有点事没办好,你先走吧。” “那、那我帮你带话给三婶,告诉她你回来了,她肯定会很高兴的。”刘琪想帮他做点事,表示感谢。 这一路上,要不是有三叔领着,他恐怕就回不来了。 刘季嘴角微抽,心道那婆娘要是知道他回来,肯定立马扛着大刀杀过来! 想到此处,刘季便觉自己这颗心比腊月护城河还要凉。 不行,他得做点什么,好不容易活着回来,怎能轻易认命? 不就是让他读书吗,他往死里读总行了吧! 想到读书,刘季以为自己会和先前一样反感,但诡异的是,他居然还有点迫不及待想看书。 读书好啊,读书考上功名,就再也不用服徭役了。 边关谁爱去谁去,反正打死他都不会再去! 而不去服徭役的底气,就是考上功名,哪怕是个秀才呢。 刘季递给守门官兵两文钱,大步朝着城中书院走去。 当时走得匆忙,好多东西都还留在书院宿舍里,有棉被又暖炉,还有笔墨纸砚,虽比不上家里,但边关草地他都睡过,现在哪怕是一张破席子,都觉得极好。 刘季感觉自己好像悟道了,一股清气从脚底板涌入天灵盖,他想认真活一回! “刘兄?” 身后突然有人试探着唤了他一声。 刘季霎时间从悟道那种奇妙感受中清醒过来,冻得打了个哆嗦。 低头一看,鞋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个大洞,寒气一股股往里钻,直接蹿到天灵盖。 “真是你啊刘季,你居然活着回来了!” 166 自取其辱 腊月二十五,书院小考结束,刘季拿着先生打的优字考卷,深吸一口气,做好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收拾好行李,启程回家。 这期间,刘柏来县城见过他一次,主要是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活着回来。 确定他人还活着,还在苦心读书,心中甚是欣慰,便放心回家去了。 至此,刘季便知道,秦瑶已经知晓自己活着回来。 他不敢出书院大门半步,直到小考结束,书院已经开始放年假,不得不出,这才忐忑的出了城。 因为没钱,所以只能步行。 一路上,刘季就像是那惊弓之鸟,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吓一跳。 走了一个半时辰,行至下河村和金石镇之间这段路时,天空突然阴沉下来,盐粒般的白雪落了下来。 刘季加快脚步,当过民夫,被士兵日日催促鞭打,脚程练了出来,很快就走到下河村。 离家只剩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想着秦瑶要是想埋伏自己,应该早就埋伏了,绝不可能在回村的路上突然下手,心头长舒一口气。 万万没想到,刚走出下河村的范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飞驰的马蹄声。 刘季心头一凛,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去,只见一匹棕色大马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自己冲过来。 而马背上那个头带斗笠,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一张尖冷下巴的女子,就是他提心吊胆一路,最不想见到的人。 秦瑶“驾!”的喝了一声,双腿一夹马腹,身下马儿再次提高速度,向前横冲而去。 刘季目赤欲裂,躲避已经来不及,情急之下,先前想过的所有应对方式忘得一干二净。 身体诚实的“咚”一下跪了下来,闭上眼睛开口语速极快的大声背起书来: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马蹄已经扬到刘季头顶上,硬是被秦瑶一个急转,掉头险险落到他身侧。 刘季都能感受到老黄健壮的马腿上散发出来滚烫热气,看似波澜不惊的他,冷汗已经从额头上滚下来。 口中背诵并没有停止,他加快了语速,“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於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 论语《为政篇》二十四则,一口气全部背完,这才敢睁开眼睛瞅一眼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抬眼,就对上了秦瑶居高临下审视的双眸,她眼里有一丝新奇,像是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本事一般。 明明先前往死里敲打也背不出来东西,这会儿居然一下子就背上了? “刘季?”她冷冷唤了他一声,似乎在确认,这人是否被魂穿。 刘季弱弱“哎”的应了一声,又露出一个讪笑,“娘子,我小考拿了优。” 说着,赶紧把包袱里的考卷拿出来摊开高高举起,方便她看清楚考卷上那个大大的优字。 秦瑶“嘶”的吸了一口冷气,掸掸落在卷面上的雪,果然是一个龙飞凤舞的优字。 她眉头皱起,狐疑的瞥向他。 刘季赶紧表忠心,“娘子,虽然服徭役这事耽搁了三月,但我现在已背得四书中一书,余下三本接下来还有两个月时间,只要刻苦,应该不会影响到来年初试。” 秦瑶这次是真有点对面前这个废物刮目相看了,她收起已经拔出半截的刀,示意他站起来说话。 她骑马不急不慌走在前,“匕首呢?” 这宝贝刘季一直揣怀里,就算最穷的时候都没敢卖了它,这会儿忙将用碎布包了三层的匕首取出还给秦瑶。 秦瑶:“锅呢?” 刘季拍拍包袱,“好好收着呢,一点没坏,我先拿着,免得累着娘子你的手。” 这谄媚的模样,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秦瑶打消了他被人魂穿的怀疑,又问道: “我没给你拿钱抵徭役,你心里挺恨我的吧?” 大雪天,刘季热得一脑门的汗水,悄悄抬袖擦了擦汗,一本正经的说: “起初是有些不理解娘子为何如此,但后面我渐渐明白过来,娘子你这么做是应该的,本就是我把持不住,荒废了学业。” “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娘子你打我都是因为你爱我.” 秦瑶立马提醒:“注意你的措辞。” 刘季哈哈干笑两声,略过那肉麻的话,继续说: “俗话说得好,棍棒底下出秀才,要是没有娘子你时刻鞭挞,哪有我刘季现在的好日子。” “这次到边关送粮,我算是看明白了,只有读书,才能改变我们这种贱民的命运,哦,我是说我,不是说娘子你哈,别误会。” 意识到自己说了个我们,刘季急忙找补。 所幸秦瑶并没有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她正在心中评估刘季能给自己带来的好处和麻烦。 最后得出结论,眼下是利大于弊。 毕竟培养大郎兄妹四人,回报周期很长。 刘季则不然,他要是真沉下心一心按照她的办法苦读,考上秀才指日可待。 到时候,她也会跟着受益。 而刘季带来的麻烦,经过这一遭,再看他现在的态度,在她忍受范围内。 因为她相信,刘季绝不想再服一次徭役。 这次是运气好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下次可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气! “娘子,你还生气啊?”久久没听见秦瑶出声,刘季忐忑问。 秦瑶垂眸看他一眼,轻蔑一笑,“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值得我生气吗?” 刘季:“抱歉,是我自取其辱了。” 秦瑶赞同的点点头,“算你运气好,暂且渡过一劫。” 雪一点点落下,但并没有下大的意思,两人一个骑马一个小跑在后面追,顺利回到刘家村。 眼看秦瑶把马停在刘家老宅大门口,提着一挂新鲜的五花肉要走进去,刘季这才想起来问她刚刚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后。 真是巧合吗? 168 世上根本没有法术 当然最后这架没打成。 秦瑶冷眼一瞥,比什么都奏效,刘季立马安分下来,比从前乖巧不少。 刘老汉佩服的看了秦瑶一眼,亏了她狠得下心,边关走这一遭,老三果然懂事不少。 张氏看见刘老汉这表情,凑到他身后,得意的小声说: “看吧,我原先怎么说的,瑶娘怎么可能会害老三,她不出徭役钱,只是想帮老三学好。” 刘老汉深以为然,连声道:“对对对,你说得都对。” 张氏傲娇一撇头,“那是~” 冬日天黑得早,饭吃完,天已经黑透。 秦瑶一家六口打着一支火把,离开老宅,回到自己家。 顺路经过水磨坊时,把钱箱拿走。 天气冷了,今天还下了半天的小雪,大家伙怕冷,水磨坊这边没什么人来,二郎把钱箱晃了晃,稀稀拉拉两三点声响。 到了家,掏出一看,果然只有三枚铜钱。 秦瑶把家里的账本拿出来,二郎已经知道怎么把今日水磨坊的收益添上去,然后把铜板丢进堂屋橱柜里的陶罐里。 日常他和大郎要拿钱出门去买菜什么的,就从这里头拿钱,然后每天把账记在账本上。 之所以这么麻烦,是因为秦瑶在水磨厂忙的时候,基本顾不上家里的一日三餐。 但每次买点小东西都要找她要钱,秦瑶也觉得麻烦,索性重新建立一个日常存储罐,把水磨坊里的收益专门腾出来用做日常花销。 这个活,原先是刘季在做,一回家,发现自己的管钱大权已经被二郎拿走,心里好一阵郁闷。 二郎把橱柜锁好,钥匙串了一根绳子直接挂在脖子上,只有洗澡时才会摘下。 小家伙一本正经的走到走廊下,给正在为熏肉炭盆加炭的刘季说: “爹,阿娘说你回家这段时间,由你负责一日三餐,所以你要是有想用钱的地方,就找我。” 刘季瞠目,太过震惊以至于差点被炭火撩着手指,一边吸冷气一边诧异追问: “老子还得跟儿子拿钱?” 二郎抬手把屋内众人全部圈了一遍,“那可不,家里人要拿钱都得从我这走。” 屋内吃着炒花生的秦瑶也认可的点了点头,“现在二郎管家。” 秦瑶觉得,小孩子嘛,学点简单账目挺锻炼财商的,反正二郎不爱习武,那就让他管钱好了。 而且钱也不多,丢了也不怕,她还落得轻松。 前些日子,秦瑶从镇上屠夫那买了小半扇猪肉回来,找何氏和张氏帮忙切成条腌制后,做了十二条熏肉。 现在用几块木板围在堂屋走廊下,烧了一盆炭火,盖上灰,慢慢熏着。 刘季把挡风的木板合上,站起身来,差遣二郎去打盆水来给他洗洗手。 摸了一手炭,黑得像从煤矿里出来似的。 堂屋炭炉里一直烧着,上面有烧开了的热水,二郎看在他爹刚回家的份上,迈开腿,打了一盆热水给他,又递上一块儿肥皂。 刘季把肥皂拿在手里,狐疑看向二郎,“这是什么?” “肥皂,洗脸洗手洗澡洗衣服都能用,会起泡,爹你试试。”二郎带着几分炫耀的意思,就想看他爹那没见识的样子。 可惜,对方到底是个成年人,心里固然惊讶,面上却没怎么表现出来,让二郎大感失望。 看刘季搓起泡泡后,一把将肥皂夺过放回厨房门边的石台上。 刘季洗干净手,又闻了闻自己的手,没有任何怪味儿,这肥皂挺好用啊。 “哪儿买来的?”刘季倒掉脏水,悄悄问二郎。 二郎也小声回,“阿娘变出来的,她可厉害了,会法术的!” 刘季嘴角微抽,这个婆娘,又忽悠小孩,这世上根本没有法术! 他还想细问是用什么东西做的,二郎却嫌屋外冷,一溜烟跑进了屋。 刘季只得作罢,又看一眼石台上那小小一块儿白玉色的肥皂,好像在哪里听过这玩意。 哦,想起来,先前樊秀才曾提到过,他外祖特意从南边顺天府买了一包胰子回来,专用来洗手洗澡的,会起泡,还有香气,比皂粉好用百倍。 不过他家这个并没有香气,估计是没添加昂贵的香料。 “娘子,你那肥皂做起来不便宜吧?” 一进堂屋,刘季就试探问道。 秦瑶嗯了一声,猪身上的东西就没有便宜的,示意大郎把烛台放高点,手里拿一本账目正在看。 刘季想瞅一眼,秦瑶立马警惕的抬起头来,他只得悻悻在她对面坐下,从包袱里掏出一本书,装模作样的小声读,做出刻苦的样子。 大郎兄妹四个共用一个洗脚盆洗脚,洗完穿上草拖鞋,把炭炉里的炭分几块到他们的小炭盆里去,先回房休息去了。 这小炭盆有点意思,是秦瑶在镇上卖陶碗的店铺里淘到的,形制像是一个敞口罐子,但其实是一个很厚实的陶碗。 她把碗买回来,让刘木匠帮忙用竹片做了个外套,将陶碗放在竹编套子里,两头按上把手,那么小小一只捧在手里也不怕烫手。 一共做了三只,她自己一只,大郎兄妹四人,两两共一只。 寒冷的冬夜里,把炭盆先装好炭,然后盖上竹编的盖子,放在被子里把床烫一遍再上床,就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在大郎兄妹四人从前的记忆里,冬天是最难捱的。 哪像是现在,冬天有炭火和不透风的房间,还有松软的被褥和小炭盆,缩在暖烘烘的被子里,舒服得都不想起床。 小炭盆还能放在膝盖上暖手,写字冷手,就摸一下。 这功能,和有钱人家的铜制暖手炉相似,没那么精致,可它便宜又实用啊。 就是陶碗的质量可能撑不了太久,明年得换新的。 秦瑶这些巧思,都是托了前世网络发达的福,天南地北各地特产都能从网络上刷到。 当时可能看着乐呵一下就过了,但现在回想起来,却能给她的生活提供许多便利。 刘季眼馋的看了眼秦瑶膝盖上的竹套小炭盆,不忘打听肥皂的事。 樊秀才都说好用的东西,那肯定是个值钱玩意,要是能做多一些拿去卖,还不得发? 他那炙热的目光,秦瑶完全无法忽视。 他想的事情她先前就想到过,怎能不知道刘季心里那点小九九? 169 该死的刻苦 秦瑶不爽的抬起头来,沉声道: “收起你的心思,原材料是猪油,咱们做不起这生意,而且这方子我还有别的用处,你省了那份心吧,它不能让咱们家发财。” 一听原材料要用猪油,刘季心里直呼好家伙。 难怪这么好用,原来是用猪油做的。 不过 “娘子,你要留着这方子干什么?”刘季好奇问。 秦瑶睨他一眼,“老娘的事情你少打听!” 刘季微笑:“好的,那我先退下了,娘子你早点歇息,夜晚少看账本,别熬坏了眼睛。” 他求生欲极强的撤了。 走前,自己去厨房找了只旧陶碗,往里头添一层灰,然后夹了几块炭火,免得自己晚上被冻死。 其实被褥这方面,秦瑶从没苛待过他,屋子里厚棉被都有。 不过太久没人住的屋子阴暗潮湿,夜里更是寒气一丝丝的往被窝里钻,不烧点炭火把屋子烤一烤,真的会冻出病来。 秦瑶打算明年得空,把屋子里的泥地面都铺上木地板,为自己打造更加舒适的休息空间。 如果有更多时间,就再多添一间屋子,把马厩弄得结实点,多盖个放置车厢的棚子。 对了,教大郎学会骑马这件事已迫在眉睫,过完年就得来场急训。 有条件的话,家里再添置一匹矮脚小马方便家里孩子上学用。 老黄太高大,对大郎和二郎的身高很不友好,要是哪天掉下马来,屁股都得摔两瓣。 一开始定制车厢也是想上学方便,可是赶车还得需要一个成年人当车夫,秦瑶后面才发觉,自己不可能每天上下学去接送他们。 毕竟她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水磨厂的采石安装,地里的农活,都需要她来完成。 然而想要实现这些想法,手里头还得有银子才行。 秦瑶深呼出一口浊气,碍事的人走干净了,终于得到片刻清静,低头专心盘账。 这次把伍掌柜的订单给结算了,收五十两银,减去成本,利润余二十两,她和刘木匠对半分,一人十两。小说 这十两银子,再加上家里原有的二百零六两八钱,共二百一十六两八钱。 年边家里买了不少年货,还有那小半扇猪肉,余额214两整。 水磨坊那份钱,几乎每个月都会花光,不算入内。 买田的事情,秦瑶从十月张罗到年边,还是没买到,要么就是太分散,要么就不是良田,而是中等田。 中等田的产出,还不如她继续租种刘大福家的良田。 可她看上的地方,刘大福不松口,她也没办法,再等等看,买田这么大的事急不得。 刘老汉也是这个意思,他帮秦瑶问了好多家,也没有特别合适的,就让她继续等,急买容易亏。 而且下一年谁知道是什么情况,今年的雪下得小,地上薄薄一层盐雪粒,没一会儿就化了,刘老汉刚刚吃完晚饭看了下屋外稀稀拉拉的雪,有点发愁。 瑞雪才能兆丰年,要是雪下得太小,冻不死地里的害虫,来年收成肯定有影响。 严重的,还会闹蝗灾。 刘柏众人觉得老爹愁得太早,这才今年第一场雪呢,兴许过两天就下得大了。 秦瑶把所有的银子都拿出来,重新数一遍,看着这白晃晃的银块块,心头一阵火热。 可惜这里没有可以消费的地方,要不然起码得报复性消费一波,慰藉自己这一年的辛苦。 银子数了三遍,越数越上瘾,要不是困意来袭,秦瑶还想多看它几遍。 重新规划好这份资产,留一百八十两买田的不动,剩下三十四两,给家里添一匹马,然后剩下就是学费和房屋装修增建的钱。 明年水磨厂接到的单子不知道还能有多少,不过零零散散的卖点零部件,偶尔接几单,她和刘木匠两人日常花销都能赚到。 可能是因为基础温饱问题已经得到解决,再加上在末世多年养出来的‘及时行乐’性格,秦瑶几乎很少为后面的事发愁。 账本一收,再看一遍那些可爱的银块块,回屋熄灯美美睡去。 好不容易放年假不用早起去干活,地里的活也都干完了,她要睡个懒觉,天王老子来也不醒! 秦瑶安心睡去,刘季那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他刚刚‘不小心’听见堂屋里嘟囔了一声“二百一十四两银子’,心跳都加快了两拍。 刘季知道秦瑶手里有不少银子,但他并不知道具体数字。 自己猜测和由秦瑶亲口说出,两者带来的震撼完全不同。 家里居然有二百多两银子! 二百多两啊,这放在从前,把他按斤卖了也赚不了。 放眼全村,也就刘大福家能有这么多银子。 刘季只要想到214这个数字,就激动得闭不上眼睛,打定注意,以后秦瑶就算要打死他,他也绝不离开这个家! 躺在厚实的棉被里,刘季都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让你先前想不开把人给得罪咯。 要是一早就拒绝樊秀才,老老实实按照那恶妇给的学习计划表认真读书,好日子早就来了! 刘季既后悔又庆幸,思绪纷乱,熬了半宿才睡去。 但院里鸡一叫,他几乎条件反射一般,身体蹭一下坐起,“唰”的睁开了眼。 明明眼底还挂着熬夜的青紫,眼白上也多了一缕红血丝,但眼神光极亮。 穿衣下床,点燃烛台,将书本取出摊开在小桌上,这才回神一般,整个人一激灵。 刘季扶额,他这该死的刻苦! 不过起都起了,那就继续背书吧。 窗外黑漆漆的,昨日半夜雪停了,下得小,落到地上都化成了水,烛光透过去,折射出点点斑光。 寒冷袭来,刘季哈了一口白气,冷得要命。 昨夜装的炭火还有一点,赶忙到堂屋找炭加在里头,用蒲扇把炭扇旺,又把堂屋里的炉子也点上,水壶装满水放到炉子上。 做完这些,刘季回到房间,一边烤火一边小声背书。 背了两句,觉得不带劲,把包袱里的发带拿出来绑上,得‘文曲星护我’发带加持,瞬间来了感觉。 等到天边露出微光,他放下书本,走到厨房,把灶烧起来,准备一家人的早饭。 趁东西在锅里煮的空档,提起水桶出门去,一担担把水挑回来,将水缸盛满。 大郎起来晨练,看到厨房、堂屋都亮着灯,稀奇的走进堂屋,里面炉子烧得暖烘烘,桌上还晾着刚烧开的水。 “大郎,洗漱就用堂屋桌上的温水,不冻牙。”刘季在厨房里小声嘱咐道。 二郎从房间里蹦了出来,刘季立马嘘了一声,指指主卧室,别吵着你后娘睡觉。 兄弟两齐刷刷抬头望天,今天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171 叛逆的种子 刘季听见动静急忙披着厚外套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那黑黑的小山堆,惊讶得合不拢嘴。 秦瑶熬了一宿,神采奕奕,半点不困,冲刘季抬了抬下巴, “过来收拾一下,我去换身衣服,你把马车套好,野兔和鹿装上车,一会儿跟我一起到丁家老宅走一趟。” 丁湘说她祖母只看得上读书人,最不爱同村里农妇讲话。 刘季这样俊美、年轻、‘上进’的读书人,说话才好使。 刘季打着哈欠应下,看秦瑶进了卧室,殷勤问:“要热水擦洗一下吗?” “洗。”言简意赅。 刘季:“得嘞!” 先进堂屋里把昨夜埋的炭火加炭烧起来,把水壶放好,这才来收拾院子里的猎物。 野山羊好像醒来了,刘季想着过年能吃新鲜的肉,把它牵起来,栓到马棚边,塞一把草,能多活一日算一日。 老黄可不喜欢这个新室友,暴躁的撅着蹄子,刘季赶紧给它牵出来,把后院里的车厢拖出来套上。 怕弄脏车厢,先铺一层稻草在里头,才把要带去丁家的猎物放上去。 弄好这些,淋浴房那边已经传来清洗的动静,刘季抓紧时间,手脚麻利的做出一顿早饭。 贴饼子来不及发面,就把昨天吃剩下的菜全部和米放一块儿,盖上锅盖焖了个饭。 秦瑶洗漱完毕从淋浴房走出来,路过厨房,香晕了! 太久没吃到好的,早上这锅焖饭,愣是让秦瑶把刘季又看顺眼了。 刘季:这么草率? 不过暗地里还是松了一口气,战战兢兢活着,和堂堂正正的活着,可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吃完早饭收拾碗筷时,刘季的脊背终于敢挺直。 秦瑶告知大郎兄妹四人自己和刘季要出门一趟,二郎眼珠子一转,试探问: “是去镇上吗?” 三郎舔了舔嘴角,每次阿娘去镇上或是进县城,回来就会有很多好吃的。 秦瑶颔首,并没有说自己是去丁家,怕万一没谈拢,孩子们期望落空,只道是去拜访朋友。 大郎和二郎顿时猜到了一些,眼睛亮了起来。 四娘拉住了阿娘的衣角,撒娇道:“四娘也想去。” 她一喊,三郎这个跟屁虫也黏上来,秦瑶好笑的点点两人的脑门,拒绝得非常果断,“不行。” 说罢,也不管两人失望的撅起嘴,把人推进堂屋,关上了门。 四娘只得喃喃:“好叭~” 三郎也跟着说:“好叭。” 大门被合上,秦瑶上了马车,钻进车厢坐下,刘季跳上车辕,一甩缰绳,老黄就动了起来,拉着两人出发了。 路面被融化的雪水渗透,沉重的车辕滚过,留下一道深深的车辙印。 所幸拉的东西不沉,老黄速度慢了些,一路还算顺利。 夫妇两抵达金石镇时,正是丁府吃过早膳歇息的时候,秦瑶路过丁老爷家的宅子时,上前敲门见了丁小姐一面。 上次她送来的四块肥皂,丁湘自己留了两块,剩下两块都送给了祖母,顺便提了一下秦瑶家小孩准备上学堂的事。 丁老太太很是稀奇的打量了自家孙女一会儿,可能是没想到她居然会为一个非亲非故的村妇说情。 丁湘学习骑射的事情,整个丁家庄早就知道了,对此,老太太很不欢喜,一听丁湘说这个村妇正是那个秦娘子,脸拉得老长。 要不是后面丁湘及时说出秦娘子家还有读书人,老太太根本就不会松口说再考虑考虑。 丁湘一看祖母这态度,原本准备好的各种说辞,比如秦瑶可是剿匪女英雄之类的,是半句也不敢提。 反正争取到见面的机会,她的任务就已完成。 两块肥皂而已,她已经很够意思啦! 不过嘴上这么说,见到秦瑶登门来,嘴都快笑到耳朵根。 “你真进山给我祖母打鹿皮去了?”丁湘又开心秦瑶来找自己,又吃惊她速度竟这么快。 祖母缺护膝这事,她前两日才托人到伍掌柜家告知秦瑶,没想到她今日就把原料弄齐了。 丁适不在府中,一早和管家带着送给各家的年礼,已经进城去了。 丁湘早就养肥了胆,跑门口来看秦瑶打到的鹿。 见到刘季坐在车辕上,小吃一惊,同秦瑶对视一眼,仿佛在问:你家相公活着回来了? 秦瑶淡淡一颔首,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两人年纪只差六岁,丁湘不肯叫秦瑶师父,也不肯按照刘季的辈分叫她秦娘子。 她把秦瑶划在姐妹中姐姐这个身份类别里,对刘季在书院里的情况打听得可清楚了。 丁适说那樊秀才不是什么好东西,丁湘为此还暗暗替秦瑶生了好久刘季的气。 这会子,见刘季冲自己微笑一抱拳,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而后便让秦瑶掀开车帘让她看看那山鹿。 她自己偶尔偷偷进山,但只能在外围转转,遇到人来还要退避,不敢让人发现。 所以只能打到一些小动物,山鹿这种大家伙,见都没见过,自然十分向往。 丁湘见到那眼睛上露出黑咕隆咚血洞的山鹿,惊讶的看了秦瑶一眼,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为是一箭射穿双目,所以身上的皮毛一点都没有被破坏,甚至都没沾到血,保存得极好。 “哪次你要是能带我一块儿进山去就好了。”丁湘放下车帘后,向往的叹道。 秦瑶看着她越来越闪亮的眼睛,这双眼里都是对自由的向往,浓烈到仿佛要挣脱躯壳,飞到那茫茫深山里去探索冒险。 可惜,躯壳之外有名为‘礼’的绳索束缚着她,又将她的灵魂扯了回来。 但叛逆的种子早已经种下了,丁湘冲秦瑶嚣张一挑眉, “祖母如果不答应让你家大郎二郎进族学,我就给父亲写信,保证能让他们进去读书!” 至于写信来回浪费的时间,可以先忽略掉,她先撒个谎说父亲答应了,来个先斩后揍。 秦瑶听见这番话,心里一暖,但语气严肃道:“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我自己可以,万一被老太太发现,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她母亲逝世,在新主母没有进门前,按照礼数,原本就该由族中女性长辈,祖母或是姑姑教养在身前。 现在丁湘能单独留在自己家里,是因为父兄爱她、偏袒她。 但现在丁老爷人在京城,丁湘要是被抓住大错漏,秦瑶觉得丁适这个哥哥根本拦不住老太太。 毕竟他在老太太跟前也只是孙子,还得尊孝,无条件服从。 秦瑶把利害同丁湘一说,少女立马“唉”的叹了一口气,“那就祝你好运。” 秦瑶自信一笑,变戏法一样掏出一只竹蜻蜓递到丁湘手上,“外头冷,快进去吧,我们走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拿到玩具,开心都露在脸上,丁湘重重一点头:“嗯!” 173 高情绪价值 果然,没一会儿,婆子笑着回来了。 身后还跟了一个衣着更加华丽,看起来像是府里大管事模样的中年妇人。 婆子称她为魏嬷嬷,是丁老太太身前伺候的心腹婆子,特意遵了老太太的命,来请夫妻二人一见。 “不好意思,让你们二位久等了!” 魏嬷嬷面上都是笑,看起来极热情一个人,先给夫妻两赔了个不是,又跟她们解释了为什么老太太今天要睡这么久。 秦瑶和刘季对视一眼,摇头表示没事,跟着魏嬷嬷出了偏厅,来到丁府最里面那进院子,终于见到了丁老太太。 比秦瑶想象看起来更显年轻,头发还是全黑的,人比较清瘦,额头上带一条藏蓝色银钿抹额,正坐在垫满软枕的宽大矮椅上,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让丫鬟帮忙梳头。 看起来,好像真是睡多了才起来的样子。 见到秦瑶和刘季进门,先冲他们笑起来,“等久了吧?” 刘季看秦瑶一眼,本来他有点受宠若惊,但看到秦瑶那双平淡的双眸,忽然又淡然下来,心里哼道,还不是得了方子才有好脸色,刚刚晾了他们大半个时辰呢。 回家路远,倘若不是他们送上方子,只怕这一坐还不知道要何时才能赶回家去。 不过人家见面就笑,他自然也不能冷着脸。 刘季客客气气行了一礼,秦瑶站在他两步之外,略后一些,稍稍欠了欠身,表示对老人家的尊重。 求人办事就要有求人办事的态度,看在刘季眼里,秦瑶意外的放得下面子。除了不谄媚。这她真的很难做到。 老太太只扫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往下撇了点,很细微的鄙夷表情,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 刘季看得心里咯噔好几下,真怕身后那恶妇忍不了冲上前来要给这老太太一大耳巴子。 幸好,她并没有。 刘季询问老人家睡得怎么样,天冷膝盖疼不疼,巧妙的提到了自家带来的山鹿和大灰兔可以用来做护膝。 老太太先是一怔,随后才故作生气的询问魏嬷嬷:“怎么这会儿子才叫醒我?刘家还送来了山鹿和兔子?” 魏嬷嬷欠下身,忙称是自己的不是,请老太太息怒。 老太太说了她两句,刘季头疼的忙劝了劝,这才消停。 老太太又惊喜的问:“这时节了还有野物在山间活动?” 刘季指向秦瑶,夸赞她猎术高超。 然后,就见老太太的笑容逐渐消失,似乎是想起了老大家那个学了骑射的孙女,不喜的神色都快要变成实质化的刀子,一刀刀插在秦瑶身上。 秦瑶低咳两声,微微偏头看向别处,觉得自己今天应该只派刘季一个人来这受罪才对。 眼看气氛冷下来,刘季赶紧把气氛重新烘托起来,夸老太太年轻身体好,夹杂了些成语,显得很有文化。 老太太这才开心起来,夸他真会说话,长得也好,随后顺着话,问到刘季家里的孩子上学读书没有,是否有读书计划之类。 终于谈到正事上,刘季心里暗暗松了半口气,把家里几个孩子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他可一点没吹牛,大郎小小年纪稳重又有耐心,文武双全。 二郎聪慧,喜欢读书,算数天赋极佳。 还有三郎和四娘,龙凤胎呢,说出去都能让人新奇好一会儿。 刘季讲得有趣,又肯哄着人,老太太听他说完,稀罕得不行。 一直嘱咐刘季下次带孩子到庄子时,一定要带过来给她瞧瞧,她就喜欢这些孩子在跟前嬉闹。 秦瑶不知何时已经退到门边柱子旁,借着布帘遮挡,朝天翻了个白眼。 屋内热闹了好一阵,老太太快乐的笑声一波波的传来,秦瑶掐算着时间,足足两小时啊,刘季给老太太提供了整整两个小时的高情绪价值。 冬日天黑得早,半下午的时间,天色就已经暗下来。 屋里传来刘季的低唤,秦瑶才进去,夫妻两一起同老太太道别。 “学堂已经建好了,就在庄子东头,你们出庄路过可以过去瞧瞧,建得又敞亮又结实,年后开春领着孩子们来,我让夫子给他们记个名。” 走前,老太太笑着说道。 事成了,秦瑶夫妻俩剩下那半口气,终于畅快的呼了出来。 赶着马车离开,秦瑶感叹,“还是县里书院好上啊。” 虽然远了点,但官家的学府比私人学堂好进多了。 看看这次,能把人折腾死。 想到此处,秦瑶抬头冲车辕上赶车的刘季说:“进镇子,你看看有没有想吃的带回家,咱们今天要好好庆祝一下。” 刘季这次是真的受宠若惊了,忙不迭笑着应:“好嘞!” 顿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平常在秦瑶这的待遇,又忍不住问:“买酱肉也行吗?” 他说的是酱牛肉,昨日去村里买菜,听人说镇子上有人出了两头老牛,其中一头做了酱牛肉,要是能买来下酒,那不得美死啊。 秦瑶嗯了一声,同意。 刘季又弱弱试探:“那再买三两秃驴子家的精酿?” 这里的酒,秦瑶当成低度数酒类饮料喝的,好久没喝到什么饮品,那就也来点呗。 “打足两斤,过年也能喝。”她嘱咐。 刘季开心得嘴都要咧到耳根,压着狂喜应了声好,一抖缰绳,催促老黄跑快点,去晚了他怕没有酱肉牛卖。 马车行至丁家庄路口,路边一座刚刚修建好,还露着原木色没来得及上漆的庄园式建筑,出现在夫妻两眼前。 刘季啧啧艳羡道:“这丁家建的学堂真舍得用料啊,看起来真结实,还好看。” 比县城的书院好看多了,窗户上的雕花都是梅兰竹菊四君子呢。 “还是大郎他们有福气。” 秦瑶赞同的点点头,“运气好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刘季深有体会,得意的笑说:“那我运气不错,能遇到一位聪慧能干的娘子,羡煞旁人!” 秦瑶嘴角狠狠一抽,拍马屁大可不必如此刻意。 不过他今天表现不错,就少揍一顿吧。 今日运气着实不错,卖酱牛肉的还没关门,肉也还有。 秦瑶买了五斤牛肉,又去秃驴子家打了两斤酒,夫妇二人闻着酒肉香,赶在天黑前进了家门。 秦瑶把能去丁家族学上学的好消息说了出来,小小的院子里,全是兄妹四人惊喜的欢呼声。 衬得这个年都比往年更热闹些。 小说 174 丰盛的年夜饭 除夕到了。 今年没有马匪,服徭役的人们也都归来,秋收还得了丰收,村里也多了水磨厂,不少人跟着赚到了工钱。 腊月的时候大家伙一起买猪来杀,囤到除夕,终于不用再忍耐,好肉好菜通通拿出来,家家户户都飘出肉香味儿,香得孩子们直咽口水。 一大早,金宝金花就过来给秦瑶家送豆腐,何氏和张氏做的,用的是今年地里收上来的黄豆,豆香味儿特别浓郁。 先前刘季让大郎去买回来的,远比不上老宅自己做的。 今天凌晨,张氏婆媳俩就起来做的豆腐,这会儿金宝用碗盖着,再包一层纱布抱过来,刘季打开碗,还冒着热气呢。 “大郎、二郎、三郎、四娘,走,跟我吃豆花去!”金宝扯开嗓子就在院里喊。 金花嫌弃的看他一眼,觉得他跟祖母说的一样,吵耳朵! 小姑娘钻到堂屋里来,秦瑶刚起床没一会儿,正在洗漱,桌上摆着刘季端来的一碗肉馄饨,她凑上去闻了闻,眼睛唰的一亮。 “三婶,你们早饭吃馄饨啊?”小姑娘走到秦瑶身后,好奇问道,极力装作不在意,但眼睛总忍不住往桌上瞟。 秦瑶还能不知道她? 放好洗脸帕,转身点了点这小丫头的脑门,“想吃就吃吧。” 金花立马笑开了花,“谢谢三婶,不过我已经吃过早饭了,我就尝尝,我尝一颗。” 她努力的伸出一只手指头,表示自己真的只是尝尝。 看秦瑶颔首,欢喜的在桌前坐下,用勺子舀一个,吹一吹凉,嗷呜一口吞进去,眼睛都眯了起来,“太好吃啦!” 她说吃一个就吃一个,放下勺子,把位置让给秦瑶,说:“我喊四娘去我家吃豆花,三婶婶你要吗?” 秦瑶摆手,“不用,你们吃吧,我不爱吃。” “我爱吃!”刘季一边擀面皮,一边往皮里包肉馅,这肉馅里加了酱牛肉碎,放锅里这么一煮,鲜香无敌。 家里母子几人的份都已经吃上了,就他这个做饭的还轮到最后。 不过最后也有最后的好处,那就是剩下的肉馅他可以全部包到自己碗里,还能多放一把青菜搭配。 秦瑶那份也是加料版本,吃了一颗,马上往嘴里送第二颗,好吃得她顾不上说话。 “金花,你叔我爱吃豆花,甜的啊,大郎你给爹端一碗回来!”说着,指指橱柜,让大郎过来拿碗去盛。 金宝欢喜的脸当即一僵,祖母就留了一小盆豆花给他们,说是给娃娃们吃的,三叔拿这么大个碗,他们就没得吃啦! 于是,几个小孩前往老宅的路上,金宝一直嘱咐二郎,“咱们自己不够吃,别给三叔盛,就说没有剩,没了。” 二郎嘿嘿一笑,“行!” “我们自己多吃点。”三郎补充,想起豆花的软嫩,没忍住舔了舔嘴巴。 金宝看他这一副馋样,没好气道:“你们早上吃馄饨怎不来叫我?” 三郎睁着清澈大眼,无辜道:“金宝哥,我忘了。” 金宝气得要敲他的头,被大郎伸手一挡,没打着。 “你就护犊子!”金宝气呼呼的瞪了大郎一眼,但打架又打不过,只能转头找二郎去。 大郎嘱咐他们看着点路,别摔倒弄脏了新衣裳。 几人哦的应着,四娘和金花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看着鞋面上一模一样的绣花,嘿嘿傻乐。 刘季在家吃好了早饭,就等着豆花当饭后甜点了,结果大郎四人回来,给他带了半碗黄豆。 “豆花呢?我的甜豆花呢?”刘季震惊问。 大郎把豆子往他怀里一塞,二郎抹着嘴角沾到的一块豆花,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不够,祖母就给了半碗黄豆,说你想吃自己做。” “哦,对了,放骨头汤里做汤底也香,咱们晚上不是吃火锅吗,爹你干脆加汤里做底算了,肯定香。”二郎忙又补充道。 刘季看看碗里的豆子,又看看面前这四个‘孝子’,差点没忍住给大郎二郎屁股来一巴掌。 不过秦瑶在身后躺着消食,他也不好发作,把两个大的抓到厨房,给他们两派活,为晚上的年夜饭做准备。 肉丸子先前就炸好了的,豆腐有了,不过得切块先用油煎一遍,这样煮起来不容易烂,还更好吃。 刘季把马厩旁拴着那头野山羊拉了过来,拿着一把刀,无从下手、手足无措。 175 两看相厌 一整头羊的肉,因为有秦瑶这个大胃王在,一家六口是一点都没剩下。 年夜饭吃完,红灯笼挂上去,一个个吃得肚皮滚圆的躺在椅子上消食,顺便守岁。 上半夜,有各种小吃食当宵夜,还算好熬。 到了下半夜,三郎和四娘顶不住,先回房睡去。 大郎在屋里打着秦瑶刚教的招式,二郎和刘季,各抱一本书,竟都是一副刻苦模样。 秦瑶看看手里拿着黄豆碟,一边吃炒黄豆一边放空发呆的自己,很认真的思考了三秒钟——我要不要加入他们。 三秒钟后,算了吧,一年忙到头好不容易才闲下来这一会儿,果断摆烂! 凌晨三点左右,二郎也熬不住先撤了。 留下大郎、秦瑶、刘季,三人坐在桌前大眼瞪小眼。 刘季看书已经看得眼酸,这会停下,直打哈欠。 但去年没守成的岁,今年一定要守住,要不然不吉利,就像是去年,他简直是多灾多难。 刘季难得迷信,打瞌睡就掐自己一把保持清醒,好不容易熬到天边露出曦光,激动得站了起来,“今年一定行好运!” 鼓励完自己,打着哈欠回头,猜测秦瑶和大郎两人应该和自己差不多的状态。 却没想到,大郎小小年纪,一夜不睡,居然还精神抖擞要去后院晨练。 秦瑶把他喝住,送进屋去,小少年这才不情愿的回屋睡觉。 “我去眯一下。”秦瑶挥挥手,进了自己房间,开始睡回笼觉。 刘季早撑不住了,见状也不说废话,关好门窗,把炭火用灰埋掉,又检查一遍廊下熏着的腊肉,做完这些,立马冲进房间,倒头就睡。 一家子这一觉睡到晌午才起,醒来时整个村子特别安静,一年忙到头,好像就这会儿能有机会睡个懒觉,家家户户都关在各自屋里猫着呢。 过了初一,村子里才重新热闹起来。 秦瑶家没亲戚要走,便在家里躲懒,吃喝吃喝,过完整个年。 出了年,一家六口,肉眼可见的圆润了一圈。要不怎说冬天养膘呢,光吃不动,不涨肉才怪。 到了初八这天,集市到来,村里不少人相约要进城。 邱氏也出月子了,刘仲头一日跑过来问秦瑶,他们要不要进城赶集,如果去,大家伙想搭个顺风车。 知道刘季做不得主,刘仲直接问的秦瑶。 秦瑶问:“去几人啊?” “我、大嫂、金宝金花,还有爹,三个大人两个小娃。” 小孩满月,张氏和刘老汉商量着,家里多年来难得有件喜事,准备办场满月酒,刘仲和何氏进城采买东西。 刘老汉要给家里换一换农具,县城里样式多,价格也便宜些。 至于两个小孩,纯属闹得慌,不得不带上。 如果秦瑶不去,刘仲他们就不打算带两个小孩了。 秦瑶想了想,答应下来,“正好我们也想再添一匹小马,那就一起吧。” 刘仲大喜,立马回家准备去了。 秦瑶和刘季送走刘仲,一回头,就见大郎四个眼巴巴站在堂屋门口看着自己两人。 夫妻两对视一眼:要不都带上? 反正马车也坐不下这么多人,带上四个小的,正好小孩们坐马车,大人们走路,早点出发,傍晚天黑前定能赶回来。 夫妇两难得默契的齐齐点头。 大郎四个一看爹娘的反应,开心得差点吼叫出声。 到了初八这天,天还没亮,两家人就早早起来准备了。 简单吃过早饭后,秦瑶和刘季点着火把,牵着马车来到老宅接人。 大郎兄妹四个两两一对,从窗户里探出头来,金花金宝一看,迫不及待爬上车厢,六个小孩吵闹着,秦瑶只想带个耳塞。 所幸赶车人是刘老汉,不是她,要不然这么近距离的听他们闹,她头绝对要炸。 和秦瑶相反,刘老汉人上了年纪,就喜欢这股热闹劲,不太熟练的赶着马车,乐呵呵问秦瑶和刘季: “老二昨晚回来说你们进城想再看一匹马?家里这不是有一头老黄了吗,还要马干甚,买头牛多好,能拉车还能耕地。” 刘季解释:“爹,大郎二郎这不是二月就要去丁氏族学上学了嘛,路途太远,娘子就想给两人买匹小马,上学方便些。” “啥?”老宅三个大人都吃了一惊。 刘季这短短一句话,信息量非常大。 又是去丁氏族学,又是给小孩骑马,听得刘老汉人都楞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激动追问: “丁氏族学能招大郎二郎他们俩?” 刘季这才想起来,还没来得及跟老宅众人说丁家的事呢,点头道: “是啊,我和娘子两人废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这才让丁家老夫人答应的。” 何氏有点激动的问:“你们废了什么功夫啊?教教大哥大嫂呗,金宝也老大不小了呢,老三你这当叔的可不能忘了你亲侄儿啊!” 刘季立马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大嫂,你给我这个数,我这当叔的就豁下我这张老脸,帮我侄儿也谋个名额来!” 何氏惊喜试探:“五百文?” 不等刘季那小家子气的五两说出口,秦瑶抢先一本正经道:“五十两一人。” 刘季瞳孔一震,好家伙,她是真敢说啊! 何氏几人倒吸一口凉气,“五十两一人?”她指指车厢里,“大郎和二郎两个加起来,那岂不是一百两?” 听见一百两这个天文数字,刘老汉和刘仲父子两大气都不敢喘。 秦瑶夫妻两一起点头,“对!” 他们没撒谎,山鹿和野兔这两个就不少钱了,何况还有一个肥皂方子呢。 方子丁家收去了,并没有要投入生产的意思。 大家族向来喜欢把这些方子攥在手中,这样才能彰显其珍贵的价值。 他们自己做出来拿出去打点人情,得到的好处,远超金钱所能代表的数额。 刘季这么一想,顿时觉得秦瑶这一百两还说少了。 不过说多了何氏等人也无法想象到,这一百两就刚刚好,吓得何氏再也没提让秦瑶夫妇帮忙的事。 其实,要是丁老爷在家,秦瑶也不至于这么吓唬大嫂。 可偏偏,丁家那个老太太和她是两看相厌,她也不想上去自讨没趣。 176 满月席 况且,上学的成本这么高,她自己负担家里这两个都不轻松。 何氏和刘柏手里银钱有多少,她这个给他们发工钱的人最清楚不过,距离能供金宝上学还差得远呢。 众人不再说丁家族学的事,刘老汉倒是对秦瑶要买马的事有点不同看法。 秦瑶很乐意听一听老人的意见,让刘老汉直说,认真听着。 刘老汉道:“我粗粗算了下,你这马要是买了,不合算啊。” “其一,大郎今年也才将将十岁,二郎八岁,还是小孩子呢,自个儿骑马上下学,这要是被有心人盯上,把马给偷了怎办?” “这还算好的了,要是伤着孩子可如何是好?” 秦瑶皱眉道:“马匪除尽了,下河村和金石镇上我都有认识的人,应该没事吧?” 话是这么说,心里确实察觉到一丝不妥。 马车里嬉闹的几个孩子听到外头大人们的谈话,也停了下来,悄悄听大人们讲话。 刘老汉叹了一声,“再说其二,一匹矮脚马也得二十两左右,这笔钱能买一头顶好的耕牛,还能省下四五两。” “倒不如你每日到下河村接送,托车夫送他们到镇上,反正车夫日日都跑,你每月给上他一两百文,岂不比让他们自己骑马去来得划算安全?” “这样等到两人年纪大些,再买马,也更合适啊。” 刘老汉还惦记着秦瑶说要买地的事呢,真担心她这会儿把钱都花完,没了买地钱。 老宅众人会算点小额数字,但要是数额大了,比如秦瑶水磨厂去年收入到底多少,他们却算不出来,只能猜测一个大概,比如五六十两,七八十两之类。 如果家中有产业,这笔钱已经足够大半辈子花用。 可偏偏她家并没有产业,田地一概没有,刘老汉想到都为此担忧。 “田地最要紧啊!”刘老汉又提醒道。 秦瑶点点头,她觉得刘老汉说得挺有道理的。 比如由她自己接送到下河村,再把大郎二郎交给车夫送到金石镇族学,这大大的保障了两个小孩的安全,也省了一大笔钱。 一个月花二钱,一两银子能管五个月,如果把买马钱换算成车费,能坐到车夫倒闭! 而且还不一定要二钱,包月肯定和包年价格不一样,她可以再压压价。 虽然来来回回跑很麻烦,但省下来的银子是实打实的。 最主要的一点,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刮风下雨坐牛车也不用怕。 不过这些再怎么计算,都没有直接住在镇里划算。 秦瑶嘀咕,“要不去镇上买地?” 刘季听个正着,大吃一惊,赶忙小声劝阻, “咱们要是去了镇上,无依无靠的,我平日又不在家,你们娘几个不得被人欺负死啊,别去别去,村里不好吗?都是相熟的人,大家都客客气气的。” 秦瑶嗤道:“我被别人欺负死?” “啊这.是我嘴误,娘子你怎么可能被欺负呢,我这也是担心你想不开要去镇上买地,这个想法很好,但咱们下次别想了嗷。”刘季贱兮兮的哄道。 秦瑶怎会不知道搬家没那么好搬,但看刘季这副恐慌的心虚样子,就忍不住想再逗他一下,故意问: “既然想法很好,为什么下次不能想?” 刘季扶额,“咱们不合适去,真不合适,要是你实在想搬,就等我考取功名之后再说吧。” 要不然他们去了,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人家同宗同族的,没道理要让着你一个外族人来我自家地盘上抢田抢地。 看秦瑶跃跃欲试的神情,刘季也不拦着了,心想你自己去试试看能不能买到地就知道了。 在刘家村尚且不好买,去了金石镇,更不好买! 毕竟他这种卖地的混子全镇也出不了几个! 秦瑶睨了他一眼,你丫还挺骄傲啊? 刘季察觉到危险,赶紧快走几步跟刘仲肩并肩,问他打算怎么办满月酒,看看他还来不来得及吃这杯酒。 书院过了十五就开学,二月就要初试,时间如此紧张,想想都刺激。 幸好,刘仲说十二号办,还能吃上这顿满月席。 吃席啊,刘季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已经不记得上次正儿八经吃席是什么时候了。 家里乔迁那次不算,就几桌人简单吃一顿而已,那怎能叫席面。 真正的席面,要连吃两天,头一日准备席面,所以傍晚开一桌给前来帮忙做工的人吃。 第二日正席,是从早吃到晚。 早上吃喜粥,一种用炒米熬煮的粥,里面放各种东西,黄豆呀、蔬菜呀、肉沫呀,全部混合在一起,那叫一个香。 中午吃正席,普通条件就上八个菜,条件好点的,上十二个到十六个不等,有荤有素还有酒,糕点糖果都有,想吃什么吃什么。 到了傍晚,还有最后一顿,也是和正席差不多,但稍差几道菜,主要是把剩下的菜都吃光。 不过一般不会有剩的,村里人战斗力非常强悍,碗底都能给你舔得干干净净。 何氏叫秦瑶到时候来帮帮忙,当然掌勺折菜这些活就算了,她们也不指望她真能下厨房抡大勺。 也就是叫秦瑶过来帮忙洗个碗,擦擦桌子上上菜什么的。 “对了,你家的桌椅板凳还有碗,都拿过来,到时候洗干净了给你送回去。” “放心,不会弄坏、弄丢你家的东西。”何氏笑着保证。 秦瑶从没参加过别人家的席面,挺感兴趣,答应下来。 众人一路走一路说笑,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一抬眼,县城城门出现在前方,众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刘老汉和何氏都不常来县城,上次到县城,已经是六七年前的记忆。 刘季得了秦瑶命令,一路在前领着全家,接受官兵查验,交纳入城费和停车费,带领全家人顺利入城。 刘仲从没见过这样的老三,一路上看着他淡定跟官爷交流,跟熟悉的人打招呼,吃惊的嘴就没合上过。 进了城,多话的何氏也安静下来,显得有些拘谨无措。 秦瑶拽着她,跟她说这是哪哪哪,那家店铺是卖什么的,买牛马去什么地方,买菜买肉又去哪个地方。 稍微熟悉之后,何氏慢慢放松下来,被城里热闹的街市所吸引。 177 不买 进了城,最开心的莫过于孩子们。 各家跟着各家的爹娘,这看看那瞧瞧,兴奋不已。 四娘偷偷跟姐姐金花咬耳朵,“我爹就在县城书院读书哦。” 金花很配合的哇了一声,还说她三叔原来这么厉害呢,给偷听的刘季笑得脸都咧歪了。 今天在城门口,他可是出尽了风头。 他倒要看看回村后,老宅的人还骂不骂他混账。 刘仲和何氏要买菜,刘季领着去,金花金宝带着不方便买东西,便跟着刘老汉。 秦瑶带着大郎四个,陪刘老汉一起先去看农具。 六个半大小孩跟在身后,那叫一个热闹。 万幸大郎二郎还有金宝三个很有当哥哥的责任心,一个牵一个小的,乖乖跟在大人后面。 不过一看见那举着靶子,上面插满红色糖葫芦的小贩,半步也走不动了。 刘老汉抬手作势要打,金花赶紧说:“爹爹给了铜板,我们自己买!” “几个钱啊这么大口气?”刘老汉没好气问。抬起的手到底没打下去,收回来一半。 金花赶紧从阿娘给缝的小衣兜里掏出铜板,两枚呢! 金宝震惊不已,“我爹咋不给我?” 都是家里的崽,为什么二叔给金花钱,他爹却不给他?小说 “爷这不公平,我也要!”金宝气鼓鼓朝他爷伸出手板,得了刘老汉“啪”的一巴掌。 “要钱找你爹娘去,老子可管不着你。” 眼看金宝吃瘪,二郎不厚道的笑出了声,“哈哈哈,就你没零花,我们都有!” 阿娘每个月都给他们四人一人五十文零花钱,先前的被废物爹骗走,二郎几个后悔死了,早知道就花掉好了。 后面每个月秦瑶把零花钱给他们的时候,兄妹四人赶紧花一点,托秦瑶帮忙买纸张也好,或者拜托村里进城的人去买点肉也好,反正得花。 要不然,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被废物爹骗去,白糟蹋了。 在金宝难以置信的目光下,二郎掏出兄妹们的零花钱,兄妹四个,一人一根糖葫芦。 大郎不想吃,说给爷爷,刘老汉着实没想到,看着递过来的糖葫芦,感动得无以复加。 “大郎好孩子,你自己吃,爷爷不爱吃这个。”刘老汉笑着拒绝,顺手摸了摸大郎的肩膀,觉得这孩子突然就长大许多,还越长越俊。 大郎摇摇头,把糖葫芦直接塞到刘老汉手上,“您吃,可甜。” 秦瑶也说:“您尝尝吧。” 刘老汉又确认一遍大郎是真不想吃,这才乐呵呵接下, “那我这老头子也尝尝,往日只看他们小娃娃嚷着要吃,让我尝尝是什么滋味,让他们惦记成这样。” 金宝立马冲到爷爷跟前,“爷,回头我跟你下地割麦子,我也长大了,可以给家里多干点活了,您说是吧?” 刘老汉“哟”了一声,稀奇的看着刘金宝这爱叫苦的家伙,“你还下地割麦子?别刚到地头就喊着要回家上茅房。” “怎么会!”金宝挽住他爷爷的胳膊,眼睛盯着糖葫芦,嘴里说着他自己都不信的甜嘴话,什么让爷爷歇着,放着让他这个孙子来做之类的。 刘老汉被他这馋样逗得哈哈笑,到底心软,糖葫芦一口没吃,都给了他。 金宝立马得意的冲二郎做了个鬼脸,看吧,咱也有糖葫芦! 二郎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计较,自己吃着自己的糖葫芦,酸酸甜甜可美了。 三郎和四娘吃完前头的,咬不着后头的,一起举高手里糖葫芦,让大哥二哥帮忙把上半截竹签掰掉。 大郎二郎一边骂他们真笨,一边给两人折断前头带尖的棍子。 几个孩子吃得飞快,等到了卖农具的地方,手里的糖葫芦就只剩下签子了。 刘老汉买了两把铁锄头,不带把的,回头自己削木棍装上去就能使。 看有卖铁犁的,咬咬牙,买了一副。 这些农具可不便宜,就这三样,花了刘老汉三两银子。 扛着铁犁和两把锄头,刘老汉是又肉疼又欢喜。 这下家里有两副铁犁,又多了两把铁锄头,春耕犁地就轻松多了。 就是银子花出去,去年卖粮钱已经不剩下什么。 刘仲这边又要办席,虽然有礼金收,但也勉强收支平衡而已,还舍出去那么多人情。 秦瑶要去牛马市看看,虽然暂时不打算买马,但万一有价格合适的耕牛,倒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 犁地这个活儿,不止刘季怕,她也怕! 大郎和二郎能下地帮点忙,但很有限。 刘老汉打着买不起咱还不能看看吗?的心思,欢喜跟上。 路上,秦瑶突然想起刘肥的婚事,好奇问:“爹,小弟相看得怎么样?” 提起这个,刘老汉就垮脸,“不咋样,他是一个都没看上,你说气人不气人,自己什么怂样闹不清楚?还挑拣上了,说要找个脾气好能干的,还要长得好看。” “这样的好姑娘,也不想想人家能不能看上咱们,就算有,那彩礼咱们也出不起啊。” 秦瑶意外的挑了挑眉,后悔问了。 眼看刘老汉吐槽起来没完,秦瑶赶紧转移话题,“爹你看那边,有人连牛带车一块儿卖,咱们看看去!” “哪呢?”刘老汉果然被吸引,招呼金宝牵着妹妹跟上,一群老少挤进了人堆里。 原来是个二手牛车,刚买了还不到一年,卖家急用钱,着急卖,价格叫得低,连他那板车一起,十六两银子。 不少人有意,正在那砍价呢。 卖家摸着牛,眼含热泪,咬死十六两不肯松口。 刘老汉扛着铁犁上前去瞧,也不怕脏,掰开牛的口齿一顿看,又蹲下去摸牛腿牛肚,还抓起牛蹄子看了看蹄子,相当专业。 看完之后,满意的点点头。 卖家一喜,以为他要买,没料到,人家转头冲儿媳妇说: “牛真的不错,可惜咱买不起,走吧。” 秦瑶家就租了十亩地,刘老汉压根没想过这点地还用得上牛来犁。 以至于秦瑶掏出银子就要付钱时,老人家差点吓坏了,赶紧伸手一拦,“你干什么!快把银子收起来,咱不买,不买!” 后面这句不买,是对卖家说的。 本就被压价压得难受的卖家,好不容易看到希望,这会儿眼泪差点落下来。 179 担心虫害 被刘季这么一提醒,几名官差回头看向报官的四人,“你们谁伤残了?” 四人齐齐伸出自己的手,正想说手都被她打肿了。 谁想到,伸出来的手白白净净,连点青紫痕迹都没有。 刘季立马大喊:“哪里伤残了?大胆刁民,竟敢戏弄差爷诬陷他人,我看要抓的人是你们几个才对!” 倒打一耙,他是熟练的。 官差脸色一变,压迫力极强的目光落到报官四人身上,四人简直欲哭无泪,只知道愤怒的指着秦瑶说,就是她打的他们。 但至于为什么一点伤痕也没有,他们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瑶这时才从牛车上下来,走到官差们面前,抱拳道: “几位官爷,我叫秦瑶,刘家村人,刚刚在牛马市上买牛,同这四人争了几句,他们可能是气不过,想要报复我,所以故意诬赖。” 秦瑶这个名字一说出来,刚刚就觉得她有点眼熟的四名官差顿时露出崇拜的神色。 齐声低呼,“原来是剿匪英雄秦娘子啊!” “失敬失敬!”四人反过来还给秦瑶行了一礼,看懵报官那四人。 女英雄怎么可能藐视王法胡来? 这一定不是她的错! 因为剿匪时给官府众人留下来的正面光辉形象,再加上秦瑶不急不慌的解释,官差们直接将愤怒对准那四人。 “打扰了,现在没事了,您快出城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这四个人交给我们,一定还秦娘子您一个清白!”领头官差笑着对秦瑶说道。 秦瑶抱拳道了声谢,转身上车,领着全家人,慢慢悠悠的出了城门。 待他们一走,身后便传来四人焦急的解释,以及喊冤的声音。 毫无意外,在官差们的怒斥下,闭了嘴。 那四人会有什么下场,秦瑶并不关心,只是面对刘季没好气的神情,还得解释一下。 “就是我们要买牛,他们压价不让卖家卖,但后面卖家卖给了我,我们就稍微起了点口角,是这样吧爹?” 秦瑶笑嘻嘻的看向刘老汉。 刘老汉眉心一跳,演技拙劣的扯出一抹轻松的笑,“对,就是这样的,瑶娘根本没动手把他们的手打折。” 四娘马上纠正,“爷爷,那不叫打折,那是错位,手要是折了,阿娘不可能重新装得回去的。” 说完,小姑娘期待的仰头看向大哥,“大哥,我说得对吧?” 她记得阿娘就是这样讲给大哥和二哥听哒~ 大郎弱弱瞅一眼阿爹漆黑的脸,还有阿娘无语望天的神情,轻叹一声,将跟前仰起来的小脑袋给她摁下去,“你可给我闭嘴吧。” 四娘:喵喵喵??? “你可真行啊娘子!”刘季咬牙切齿的在秦瑶耳边嗤道。 差点害得他们吃上官司。 秦瑶犀利的眼神扫了过来,“老娘办事从无失手,你看他们有证据吗?” “啊这.”刘季不得不服,暗暗竖起一个大拇指。 随即又用轻松的语气对何氏和刘仲说:“没事了,一场误会而已。” 何氏摇头,“不不不,有事。” 夫妇二人心头一紧。 “三弟妹,嫂子都不知道原来你在县城这么有面呢,差爷们见了你都客客气气的.” 夫妇二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说这个啊。 秦瑶谦虚笑笑,“还好还好,衙门里的人我基本都见过。” 何氏笑容一僵,弟妹好谦虚呢。 秦瑶转头看向身后的满满当当的货物,自然转移话题,“都买了什么啊,这么多?” 现在是两辆车了,所以大家都能坐车上。 刘老汉和刘仲跟六个孩子挤马车,牛车用来载货,加上刘季这个车夫,车尾还能坐秦瑶和何氏妯娌俩。 深灰色的大水牛,长得特别壮,拉车很稳,还听话,比马车还好使。 而且人家还能耕田,瞬间觉得这十六两花得超值! 何氏点着车上的货物,“这个是花生,那个是芸豆,还有些南边来的干货,到时候炖汤用” 蔬菜就在村里买,还有鸡蛋,回头还得找王婆婆一趟,让她帮忙把鸡蛋留着,别卖出去了。 秦瑶有点惊讶,“这么多食材,这是准备办几道菜?” “娘说难得一次喜事,准备办十道。” 说到这,何氏想起来还要到处去通知亲戚好友们,期待问秦瑶:“你这牛车能借给咱使使不?” 181 意外来客 天还早呢,老宅院里已经站满人。 张氏难得大方一回儿,把蜡烛拿出来点了灯笼给院里忙活的大家伙照亮。 秦瑶夫妇俩一到,东西刚放下,就被抓壮丁。 周嫂子她们喊秦瑶拿菜刀过去切菜,刘季也被刘老汉拉走,拿出红纸裁的礼簿,让他和刘肥负责记礼。 刘季负责记,刘肥负责收礼,两人两看相厌,正好互相监督。 秦瑶看了都得道声:绝! “我切肉吧。”秦瑶拿起自家的菜刀,在掌上转了一圈,将一条猪肉拉到案板上,提刀“哐哐”一顿剁! “切块还是切片?”秦瑶边切边问,干起活来十分利索。 周嫂子愣了一下,才颤着声说:“要、要肉沫,一会儿做丸子。” 肉片哪儿够这么多人吃的,所以就用肉沫和蔬菜捏成肉丸子炖汤,一桌一盆。 大家伙一年到头也难得沾点肉腥儿,有这一盆肉汤就很满足了。 秦瑶点点头,看来这肉丸子还是主菜。 一把刀嫌慢,又提一把菜刀,两只手上下挥舞,整个备菜区全是哐哐的剁肉声。 又因为这声音过于密集,听得旁人牙都酸了。 两刻钟的功夫,别人要剁上一两个时辰的肉沫,全部被秦瑶一个人给剁完了,而且切得很细很绵,一看就是好肉沫。 周嫂子等人围了过来,齐齐冲秦瑶竖起大拇指。 秦瑶自信心极度膨胀,菜刀一挥,“切菜的活儿就交给我,你们负责洗,洗好递给我,我来切!” 众人乐了,无不答应。 堂屋里的刘季守着礼簿,但这会儿没人来,他还闲着,坐在那嗑花生,看见厨房门口的热闹,啧啧两声,暗道:原来这也是个显眼包。 天亮了,今天这日子果然好,难得一见的太阳升了起来。 喜茶已经熬好,村里人忙完家里的活,渐渐聚拢过来,老人、小孩,来了一波又一波。 刘肥每接一个礼,就唱喝一声,一直喊到快中午,该来的人都来了,这才能歇一歇嗓子。 刘季的活就轻松多了,只管写就是。 182 菜量管够 莫家来了三个身份特殊的客人,大家反应都有点奇怪,但这并不会影响到开席。 刘季叫上大郎四个孩子,同刘柏一起,陪着莫家人坐一桌。 秦瑶和帮厨的人们先把菜都上齐,而后一起坐在角落一桌里。 村长、族长有意想叫她到主桌去,但看了看莫家那三人,欲言又止,言止又欲,最后还是由她去了。 莫老太太用可怜的眼神看着四个外孙,特别是年纪尚小,从未见过母亲的龙凤胎,肉菜刚端上来,立马眼疾手快的给三郎和四娘一人舀了一碗肉丸子汤。 大郎二郎看看爹,父子三人对视一眼,屁股下面长了针似的,坐立难安。 打从领了莫家人进门后,刘季就不敢跟秦瑶有眼神上的任何触碰,垂着眼皮,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任凭莫老太太各种阴阳怪气,一句也没听进去。 莫老太太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本就看他不顺眼,心中更加郁闷。 莫大哥和莫大嫂倒是挺关心大郎和二郎,问了许多兄弟两平常的生活日常。 比如家里吃些什么,盖的什么,有没有被后娘揍之类的。 前头的还好回答,后面这一问,把兄弟俩惊得一激灵,赶紧朝角落那桌看了一眼,见秦瑶埋头干饭并没有听见,这才暗舒一口气,齐齐冲舅舅舅母摇了摇头,说他们没被后娘揍。 可莫大哥莫大嫂却不信,因为刚刚兄弟二人打的那一激灵,还有下意识看向秦瑶的反应,让二人以为,他们是因为惧怕后娘所以不敢说真话,对二人越发同情。 莫大嫂摸了摸两人的肩膀,“可怜见的,怎这么瘦了?可是平常没能吃饱饭?” 二郎“哈?”的反问了一声,“舅母家顿顿都能吃饱饭吗?” 这乡下人家,谁家是能顿顿吃饱的啊? 不过他们家确实顿顿都能吃饱。 莫大嫂尴尬的抽了抽嘴角,不作答,因为她们家也只有丰收时节,才能敞开了肚皮吃饱。 三郎诚实的伸出三根手指头,“我们一天吃三顿呢!”可骄傲了。 莫大哥看向刘季,试探道:“听人说,你家里开了个作坊,挺能赚钱,你还回县城书院读书去了,原先我还不太信,看来是真的?” 219 孩子们送礼物 府试开始时间是五月十号到十五号之间,从刘家村到府城有三百多里路,按照马车的速度,如果不想走得太辛苦,要走四五天。 再算上到了府城需要的准备时间,提前十天出发最合适。 现在家里的农活基本干完,秦瑶和刘季为府城之旅着手准备起来。 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秦瑶还是有点小期待的。 马车家里有现成的,考虑到路上可能会有露宿的可能,还得准备一个帐篷。 这种东西跑商的商人们最需要,县城也有卖,价格并不便宜,一顶油布帐篷得花八百文。 这八百文,也就换来一个长不足两五米,宽不到一米五的小帐篷。 但两个人挤一挤也足够了,如果天气情况友好,马车里还能睡。 帐篷买回来后,刘季看了好几遍,时不时发出一声笑,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交通工具和临时住所有了,还剩下吃喝。 干粮最适合赶路,在路上做饭也耽误时间,秦瑶想着,要是沿途有店铺就在店里吃,没有店铺就吃点干粮垫肚子。 喝水倒是要小心些,这里的人们没有喝开水的习惯,秦瑶准备了两只大葫芦和一个小炉子。 葫芦用来盛凉开水,炉子用来烧水,马车上的镂空桌正好可以放下这只炉子,万一要露营,还能吃口热乎的。 至于剩下那些打火石、雨伞、厚底鞋之类的,属于是出行必备。 这一走,得等到放榜后才回来,算算时间,至少二十多天,至多一个月。 五月气温升高,带一身轻便凉快的麻衣就好,再加上出发时身上穿的,两套换洗足矣。 搞定了衣食住行,秦瑶收拾起自己的武器来。 大刀许久不用,得拿出来磨一磨。 弓箭也要拿出来检查一下,再多准备几只箭支把箭筒装满。 匕首就不带了,留给大郎防身用。 一切准备好,就等出发。 房门口传来两声“叩叩”敲门声,三郎小小声喊,“阿娘你出来一下下。” 秦瑶正在擦刀,闻言将刀收入刀鞘,从桌上捡起一根木簪把刚洗干净晾干的头发随意挽起,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低头,就见三郎紧张的攥着自己衣角上那两个兜兜,仰头努力冲她自以为轻松的笑了下。 “干什么?”秦瑶朝堂屋那瞅了一眼,刚刚催着让回房间睡觉的兄妹几个,这会儿都聚到了堂屋。 正在背书的刘季也被二郎拽到堂屋,手里还拿着书呢,额头上依然是熟悉的文曲星庇护发带。 他抬头朝秦瑶这看了过来,瞥见一身白色宽荡中衣,头发慵懒盘起的秦瑶,原本微垂,用余光盯着书的眼睛瞬间睁大。 三郎伸出小手,牵起秦瑶一个手指,把她领到堂屋里来。 叫人的任务一完成,立马跑到哥哥和妹妹的队伍里,兄妹四人排成一排,神神秘秘的挡着什么东西。 “什么情况?”秦瑶狐疑的看了刘季一眼。 刘季摇头,他也懵着呢。 四娘“咳咳!”重重咳了两声,提醒阿爹阿娘注意他们四个。 秦瑶和刘季配合的看过去,微微弯腰,看看兄妹几个到底要干什么。 大郎开口说:“阿爹、瑶姨,虽然你们要离开一个月,但家里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会看好牛喂饱鸡,水磨坊要是出了问题我们就找刘木匠,还有我和二郎、三郎、四娘都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做了一大堆的铺垫后,大郎终于说到正题,“那个,我们给你们做个东西,是你们路上用得着的。” 说完,眼神立马移开看向别处,耳朵都红了,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完全不敢对上秦瑶和刘季惊喜的目光。 二郎拍拍四娘背着的手,四娘上前两步,把一直藏在身后的两双鞋垫拿了出来, “阿娘,这个是你的,阿爹,这个是你的。” 飞快的把两双鞋垫分给爹娘,四娘马上躲到大哥二哥身后去,又骄傲又害羞的说: “是金花姐姐教我做的,但没做好。” 特别提醒,“我还绣了阿爹阿娘你们的名字在上面!” 秦瑶和刘季低头看着手上这双四娘不说是鞋垫就完全看不出是鞋垫的鞋垫,果然在垫子中央发现了一团不一样颜色的绣线。 秦瑶那边勉强能看出来是一个瑶。 刘季那边就完全是一股乱线团。 如果四娘不说,他们根本不会看到,只以为是纠缠的线头。 看看手上的鞋垫,又看看眼前满眼不舍,但又懂事的没有提出任何要求的兄妹四人,秦瑶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酸涩。 她压下心中涌动,惊喜的问:“你们哪里来的布做鞋垫?” 三郎指着二郎说:“二哥攒的零花钱。” 四娘补充,“大哥帮我做了一点点。” 要不然光靠她自己,根本做不出来两双鞋垫。 大郎也指向三郎,“是小弟画的图样,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不喜欢” “爹很喜欢!” 寂静的夜里,刘季一声吼,把大郎兄妹四个震得浑身都抖了一下。 反应过来是阿爹发出的声音,又齐齐吁出一口气,有点开心。 刘季把这双看不出是鞋垫的鞋垫紧紧摁在心口,一副感动得无以复加的欣慰神情,“吾儿果真是长大了!” 秦瑶也笑着说:“谢谢你们的礼物,阿娘很喜欢。” 四娘嘻嘻一笑,特别自豪,她就知道,阿爹阿娘一定会很喜欢哒! 三郎去把爹娘的鞋拎了过来,要他们垫起来,马上就穿。 气氛如此温馨,秦瑶当然不会打破。 一把摁住嘴上说很喜欢,但其实并不想试穿鞋垫的刘季,由着兄妹四个帮她们把鞋垫垫在鞋里。 秦瑶冲刘季那一挑眉,刘季挤出慈父般的笑容,穿上鞋走了两圈。 “阿爹,是不是很好穿啊?”四娘期待的问。 刘季反问:“四娘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四娘瞪了阿爹一眼,“当然是真话!” 刘季心说,真话就是一点也不好穿并且还有点硌脚。 但在秦瑶温柔的注视下,开口却是:“舒服!好穿!” 兄妹四人又看向秦瑶,得到一个大大的赞,满足的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一想到爹娘即将离开一个月,脑袋不受控制的耷拉下来,有些失落。 秦瑶和刘季顿时升起一股强烈的罪恶感。 夫妇两对视一眼,那要不就……都走? 220姑祖母去世了 “都走?!” 因为太过惊喜,又不敢相信,兄妹四个声调都比平时高八度,差点刺破刘季的耳膜。 他赶紧捂住耳朵,缓和片刻,看向拿主意的秦瑶。 反正不是他花钱,而且家里孩子们都去,说不准他还能跟四个儿女兜里拿点零花钱用用。 “都去,就这么决定了!”秦瑶说。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复,龙凤胎开心的扑到了阿娘怀里,抱着她的胳膊一直问:“真的吗?是真的吗?阿娘不许骗人!” 秦瑶反复说了三遍是真的,两个小家伙这才相信,被幸福击中,在堂屋里疯跑发泄无处安放的激动。 本来夜深就要睡了的,这下子谁也睡不着。 大郎和二郎关心的问:“学堂怎么办?” 秦瑶说:“请假就行了。” 二郎和大郎对视一眼,可以这样请假吗?先生会不会不允许啊? 秦瑶拍胸脯跟他们保证绝对没问题,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因为想要跟父母出门旅游而向老师撒过谎呢? “那会不会花很多银子?”二郎有点担心,他们这么多人出远门,路上吃喝拉撒都是钱,等到了府城,还得住店,那就更多了。 在花钱这件事上,秦瑶向来是该花花,该省省,示意他们别担心,好好准备自己的行李去吧。 除了田地囤粮这些家底,她手里还有六十多两银子,一趟府城旅行而已,根本花不完! 古话说得好,读万里书不如行万里路。 去府城这样的机会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既然已经决定,哪怕有点一时冲动,但既已经答应下来,秦瑶就不会再反悔。 夫妇俩把激动的四个小孩赶回房间后,秦瑶和刘季两个大人留了下来,你看我,我看你。 孩子们是高兴了,但大人需要解决的问题又增加了。 刘季问:“家里的牛谁喂?” 秦瑶无奈说:“只能拜托老宅那边了。” 还有水磨坊,也得跟张氏和刘老汉说一声,让他们别忘了来取钱。 取到的钱,都归老宅,一个月也有二百多文收入,算是抵了牛的看管费吧。 刘季有点意见,“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啊,兄弟之间帮帮忙不用给钱。” 秦瑶嗤他:“你不要脸我还要。” 刘季垂下眼皮趁她不注意撇了撇嘴,喏喏道:“好端端的又骂人干什么.” 秦瑶没管他,指着院里那几只鸡,养了一年多了,个头已经很大。 刘季想起鸡汤的味美,舔了舔嘴角,试探道:“要不杀来吃了?留下来还得找人喂它们,怪麻烦的。” 秦瑶瞅他一眼,爽快应:“行!” “不过这几只鸡三郎和四娘挺宝贝的,要不要先跟他们吱一声?”刘季突然又问。 他是真怕龙凤胎到时候哭天喊地的,吵得家里不得安宁。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不想破坏自己好不容易才在孩子们心里建立起来的慈父形象。 秦瑶觉得有道理,毕竟龙凤胎把那几只鸡当成宠物来养的,问一问比较好。 递给刘季一个‘你想得还蛮周到的嘛的欣慰眼神,站起身,摆摆手,各自回房睡去。 次日一大早,夫妇二人把三郎和四娘叫到跟前,询问他们对杀鸡的意见。 四娘眼睛唰的一亮,“阿娘阿娘,我想喝鸡汤,还要一只鸡腿!”想想都要流口水啦。 三郎嘟着嘴,有点不情愿的样子,但也没反对。 结果就是晚上众人聚餐吃鸡时,小家伙一边连干两碗浓郁鸡汤,一边流着眼泪说:“好烫,但好香啊~” 四只鸡全杀了,一家人根本吃不完,秦瑶把老宅众人叫来一起吃,顺便把自己一家六口要出门远行的事说了出来。 刘老汉到嘴的鸡汤差点一口喷出来,好不容易忍着烫咽下,立马追问: “大郎二郎三郎四娘都去府城?这到底是去科考还是去玩的?” 秦瑶笑着示意刘老汉先坐下,“主线任务当然是科考,游玩只是顺带。” “已经决定了?”刘老汉问。 一家六口齐齐点头。 刘季道:“明早我们就去族学帮他们四个同夫子告假。” “这可是一个月,夫子能答应?”刘柏很好奇刘季要用什么理由。 刘季神秘一笑,“这个我和娘子自有安排。” 晚饭吃完,看着欢喜的大郎兄妹四个,老宅众人还是不太能理解刘季和秦瑶这对夫妻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们两难道就一点也不心疼银子吗? 都说穷家富路,这在路上怎么省也得花费一二两银子吧?还没算上到了府城,那一宿一二百文的房费,三四两就去了。 最后再算上一家六口的吃喝,八两银子是绝对要花出去的。 八两啊!何氏和邱氏想到都要倒吸一口凉气的程度。 原先她们觉得秦瑶脑子清醒,知道省钱。 现在看来,她们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临行前,秦瑶和刘季跟着孩子们来到丁氏族学,秦瑶去三郎四娘那边,刘季去大郎二郎那边。 丁夫子问:“何故要请这么长的假?” 刘季一脸悲伤,先叹了一口气,又给大郎和二郎使了个眼色,兄弟两会意,立马把头垂下,做出悲痛状。 刘季摸一把眼角,“孩子的姑祖母去世了,自小她老人家就对我们极好,所以这次姑祖母出殡奔丧,我们必须要去,不但要去,还要让两个孩子为他们姑祖母守到头七,以表孝意,还望夫子允假,好让孩子们送姑祖母最后一程.” 儒生最重孝道,丁夫子闻言,不但允了假,还嘱咐兄弟俩一定要多为姑祖母守灵几日。 多说了两个与孝有关的典故后,丁夫子顺利放行。 秦瑶那边,成夫子也问出同样的疑问:“可是家中出了什么大事?” 对四娘和三郎这两个学生,成夫子挺看重的,如果不是必要的,他不希望他们请假耽误了学业。 却没想到,秦瑶双手递上一封从府城寄来的信,信上内容和刘季在丁夫子面前说的一模一样。 成夫子脸色一变,本有些责怪的神情,立马露出几分客气的同情。 他把信还给秦瑶,对龙凤胎道:“去吧,不过即便悲伤也不要忘记温习功课。” 被阿爹嘱咐千万不能笑,一定要哭丧着脸的龙凤胎听见成夫子这话,差点绷不住内心的欢喜。 幸好秦瑶及时上前一步挡住他们俩,冲成夫子重重一拜,“给先生添麻烦了!” 龙凤胎嘴角控制不住上扬的幅度这才没有暴露出来。 金宝目睹全程,回家就把三叔和三婶在书院里的所作所为说了出来。 言语间,颇为羡慕三郎四娘能有这样开明的爹娘。 听完金宝描述的老宅众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232 浩然正气 “阿爹,龙王宴好吃吗?”四娘没忍住舔了舔嘴角。 刘季想起前厅那些书生们向往的样子,不太确定的说:“肯定好吃啊,不好吃能叫龙王宴吗?” 四娘立马举起小手:“我要参加!” 小姑娘还以为谁都能参加比赛呢。 刘季说人家城里的几大世家早就包圆了队伍,一个月前就在练习了,普通人看看就好。 四娘叹了一口气,“好吧。” 不过要是能凑个热闹也是极好的! “阿娘,我们去吧?”大郎、二郎、三郎、四娘,期待的看向秦瑶。 秦瑶还能拒绝吗? “什么时辰开始比赛?”秦瑶问刘季。 刘季答:“午时准时开赛,不过咱们要去得早点去,去晚了怕是找不到好位置了!” “嗯,那就睡醒来,把早读完成就过去。” 秦瑶此话一出,屋内立马爆发出一阵欢呼,秦瑶赶紧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四个孩子嘿嘿一笑,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安静点,不要吵到其他客人。”秦瑶温声嘱咐。 兄妹四个点点头,只是眼里的开心怎么也止不住。 破天荒的,次日兄妹四人起了个大早,就为了赶紧完成早读,然后去找个好位置看划龙舟。 不过比他们更早的是刘季,开阳县书院卷王之名,实至名归! 他提前完成功课,靠着刷脸跟管理厨房的邹大娘借了菜篮,出门去把菜买了回来。 买好的菜拿出今早要做的,余下都放在房间。 因为秦瑶还在睡,进出屋子轻手轻脚,做贼一样,看得门口坐一排小小声晨读的大郎、二郎、三郎、四娘忍不住咧嘴笑。 亏得秦瑶昨天选了个一楼面朝内院天井的房间,有石阶可以坐。 要不然此刻要是有其他客房客人进出,还得从兄妹四人身上跨过去。 早起背书的人很多,客栈里九成都是前来参加府试的书生,天刚亮起没多久,天井这处好地方就被人发现,陆陆续续来了许多读书人。 朗朗读书声,如钟鼓声喧阗(音同甜)。 这是大郎兄妹几个从没感受过的晨读氛围,一时间沉浸其中,忘了自己所在何处。 234 赛龙舟 岸边发号施令的人把那锤子往铜锣上一敲! “咚!”的一道锣声响,早已经绷紧神经的八组参赛队伍立即放下手中船桨,八条龙舟如离弦的箭一般,“唰”一下就冲出了石桥! 速度之快,只看得岸边观众们眼花缭乱,高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那八艘龙舟就像是自带了加速一样,几下子就从众人眼前飞过。 头一次看到划龙舟的大郎兄妹四人眼睛睁大,惊讶的嘴张开就没能再合起来。 “好快好快啊!”三郎惊讶的仰头对阿娘说。 秦瑶眼睛也被龙舟吸引,点点头附和:“幸好咱们站得高,这个位置不错,要不然只能看到几秒钟的龙舟了。” 八艘龙舟上插了颜色不同的旗帜,其中白旗那艘从出发开始就一路遥遥领先,不出意外的话,就要拿第一了。 后头的七只龙舟却也不甘示弱,在领头鼓手激烈的鼓声中把节奏加快再加快,人手挥动船桨都快要划出残影来,居然追到了白旗后面。 如此激烈的战况,百姓们看得激动不已,人群下意识去追龙舟,于是便听见“扑通扑通”的落水声接连不断。 幸好主办方早有预料,竹竿一放,小船一拉,把落水的百姓打捞上来。 此时,龙舟游到了中段,身后传来并不比前段观赛人群低的喝彩声。 “来了来了!”刘季激动的指着东边,神情一变,“居然是黄旗第一,白旗落到了第三!” 人群中有人当场摆开提前准备好的赌布,大声招呼道: “快来快来,咱们堵上一局,我先来,我赌白旗能反超重获第一!” 听见这话,周围人群更是激动了,有钱扔钱,没钱丢首饰钗环,反正要凑上这个热闹。 有押黄旗第一的,有押黄白平局的,还有人押末尾红旗的,五花八门。 加上河道中八艘龙舟几次变幻位置,最终结果越发扑朔迷离。 因为河道狭窄,只能同时并行四艘龙舟,想要超过对方,船和船势必会打架。 在转弯处,五艘龙头齐齐挤入,卡死在那。 后方三支落后队伍因此赶超上来,急得挤在一起的五艘龙舟动起了桨,你推我的龙首,我便推你龙尾。 237 记吃不记打 龙舟赛结束,河岸边的人群渐渐散去。 天色暗了下来,街道上架起了一个个用竹杆做成的架子。要举办灯谜活动的酒楼店铺伙计们,都将自家准备好的花灯挂了出来。 只等天色一黑,便全部点亮。 狭窄的巷子里,时不时传来几声男人的哀嚎声。 路过的百姓好奇的频频望去,却都被站在巷子口的四个小孩挡住目光。 其中两个最小的,居然还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小脸蛋圆乎乎,长得跟年画上的娃娃一般可爱。 另外两个稍大些的,一个站在巷子口不动如山,另一个时不时回头往发出惨叫声的巷子里瞄一眼,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幸灾乐祸。 看到路人好奇停下,那年画一样的小姑娘插起腰,歪起头,睁着大眼问:“你们看什么?不用回家吃晚饭吗?” 嘿,还是个厉害的。 路人稀罕的想多瞅着小女娃几眼,最大的那个一下子站过来,警惕的盯着他们。 小少年看起来十岁左右,一双黝黑的眼睛却比山里的狼还凶。 被他这么一瞪,路人心头都惊了一跳,只得散去。 又过了莫约半炷香的时间,里面的哀嚎声终于停下。 秦瑶甩着手腕,抖着肩膀从昏暗的巷子里走了出来,神清气爽。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踉跄身影,走一步“嘶”一声,正是刚挨了一顿胖揍的刘季。 “阿娘!” 三郎和四娘见阿娘出来,立马围上前来,关心的问她饿不饿,一个眼神都没舍得分给跟在她身后的亲爹。 秦瑶摸摸龙凤胎的小脑袋,拍拍胸口里贺小姐刚给的热乎银子,大手一挥,“走,咱们吃好吃的去!” “大郎二郎,扶着他点。”秦瑶下巴往身后点了点,收到大郎二郎知道的回应,牵着龙凤胎走在前头。 兄弟两目送后娘带着弟弟妹妹先走,这才回头看靠在墙边,两眼无神望天的刘季。 “爹,你没事吧?” 大郎走上前,发现阿爹的脸还是和往常一样俊秀,甚至因为运动激烈,眼尾泛着潮红,更添了几分妖冶。 脸没挨揍,看来瑶姨下手还挺轻的。 不过他刚伸手要去牵刘季的手臂,刘季“嗷”一声就叫了出来。 大郎一惊,一把撩起阿爹衣袖查看,结果发现,一点青紫痕迹都没有,狐疑的问:“阿爹你叫什么?”这也没伤啊。 刘季吸着冷气白了两个儿子一眼,“别碰老子!” 眼看秦瑶母子三个都要走没影了,踉跄动身,“走了走了,再晚晚饭都没咱的份!” 大郎二郎对视一眼,想问他要不要扶一把,但看人家走得挺利索的,便把话咽下,没必要自讨没趣。 刘季浑身上下,看起来都是完好的,二郎跟在身后一边打量阿爹一边挠头,“大哥,阿爹到底挨揍没?” 刚刚他明明听见了惨叫声的啊,可渗人了,吓得他都捂住了耳朵,并且暗暗庆幸阿娘从不打小孩,要不然他该遭殃了。 大郎摸着下巴分析,“应该是内伤,外表上看不出来那种,但碰一下骨头缝都觉得疼,这样的手法是大师级别的,一般人弄不来,不过对咱们瑶姨来说,小意思。” “啊?”二郎冲阿爹的背影啧啧摇了摇头,“那几日后的科考怎么办?” 伤成这样可怎么提笔写字? 大郎冲弟弟浅浅一笑,“这你就不懂了,等到考试的时候早好了,不会耽误的,瑶姨心里有数” “嘀嘀咕咕什么呢!” 兄弟两正聊着,某人恼羞成怒喝了一声,催促他们两快点过来扶自己一把。 二郎:“爹你刚刚不是说让我们不要碰你吗?” 刘季深吸一口气才没被这忤逆的不孝子气得背过气去,咬牙道: “大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小孩子家家怎么话这么密,过来!” 大郎和二郎耸耸肩,一人一边胳膊轻轻搭着,扶着看着没事其实应该已经半残的阿爹去追后娘和弟弟妹妹。 赛龙舟结束,刘利和大壮便先回客栈了,晚上的猜灯谜活动他们不参加。 倒也不是不好奇,只是白日里看龙舟赛精力已经耗尽,撑不住了。 秦瑶笑着表示理解,两家就此分开。 刚分开,笑容瞬间收起,一把拽住想跑的刘季就进了昏暗的小巷子里暴揍一顿。 顺便,逼问出来他到底往白旗那边押了多少银子。 刘季哪还敢隐瞒,通通交代,除去昨晚晚餐和今早的菜钱,余下的四钱还有他自己的六百文私房,一共一两整,都押上了。 秦瑶闻言,顿觉脸疼,昨日她还跟二郎说要放风筝呢,今天刘季就给她来了一个‘惊喜’,当即又给了他一脚。 随后大脑飞转,自己今天赚了二两,扣除一两,还赚了一两。 再加上刘季还拿到了齐仙官的一副字,当场卖给某富商换来五两银子,总共入账六两银子,这才没有把他原地打死。 “下次再瞒着我挪用公款,我剁了你的手!”秦瑶警告道。 刘季抱头蹲在地上,含泪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过她没说不许藏私房钱,所以、应该、还能偷偷藏点? 一家六口来到一家鹅肉面摊前用餐。 刘季是一个字都不敢吭,默默的帮忙端面、加料,那谨小慎微的样子,看得秦瑶眉头紧皱。 “你吃你的,我不用人伺候。”秦瑶嫌弃的说。 “哎。”刘季努力挤出一个笑,端着面蹲到角落里吃,这几日逐渐飘起来的心现在重新落到谷底,再不敢造次。 但秦瑶还能不知道他? 这人是记吃不记打的。 不过现在看他还算识趣,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一顿香喷喷的鹅肉面吃完,夫妻两之间的气氛有所缓和。 花灯全部点亮,环河的商铺前挂满五颜六色的灯笼,那些灯笼上吊着小竹筒,竹筒里装着灯谜。 在店铺门口,摆放着礼品,有胭脂水粉、首饰玩具,看得人眼花缭乱。 花灯不是免费的,小的十文一个,大的二十文到五十文都有。 还有那超豪华的,要十两银子,连环猜谜十个,只要答对六个以上便能挑选奖品。 那边的奖品可就有看头了,玉器摆件,陶瓷花瓶,琉璃灯盏,还有金钗银器,做工精美。 238 猜灯谜 街上妇女们一下子全被吸引了过去,想看看有没有人会买下这个豪华花灯,能不能答对灯谜。 若是猜不中,只拿那一只巨大的龙舟香粽灯,也不会太亏。 花花绿绿亮晶晶的花灯,一直住在乡下的大郎兄妹哪里见过? 刚吃饱了肚子,这会儿精力已经补充回来,眼巴巴看向秦瑶,“阿娘,我们也去看看吧?!” 秦瑶颔首,兄妹四人欢喜的发出“呜!”的一声,抬腿就要跑。 不过两个大的还不忘各牵一个小的。 大人跟在身后盯着,倒也不担心跑丢。小说 刚刚人还不怎么多,现在一家六口聚过去,又来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个子矮,实在是看不见什么,三郎和四娘急得到处转,就想找个木桩子或者石墩子什么的能站上去。 最后还是秦瑶一手抱起一个,龙凤胎这才瞧见了前面的超豪华龙舟香粽灯。 大郎和二郎也想要抱,但回头一看一脸衰样的阿爹,又摇了摇头,选择自己挤到人群最前头去。 秦瑶帮了一点点小忙,一家六口顺利来到最前端,看到了龙舟香粽灯的全貌。 灯以龙舟做底,几乎是和实物一比一的大小,舟上堆叠着各种各样的粽子,有方形的、枕形的、三角形的、菱形的几乎能见到的粽子样式,全都在这了。 各种灯型颜色也不相同,其中点缀着桂花灯、荷花灯、美人宫灯等精致灯笼,共同点亮时,十分漂亮。 “好大啊!”三郎吃惊的仰头看着三米多高的龙舟香粽灯,感觉自己都能坐上去。 四娘大眼睛眨巴眨巴,已经看呆了。 刘季父子三个,也都短暂的忘记了刚刚暗巷里发生的不愉快,沉浸在这份独特的古典浪漫中。 豪华大灯看看热闹就好,小灯却是能玩一玩的。 看兄妹四个一脸的向往,刘季“咳咳”低咳了两声,成功吸引娘子注意,不怕死的伸出手,“那个、孩子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一人猜一个灯不过分吧?” 秦瑶嘴角微微翘起,看得刘季额头冒汗,急忙解释说:“我这不是没钱了嘛,要不然我肯定出这个钱给孩子们玩一玩。” 说着,还冲兄妹四个笑了笑,一副如果爹有钱,爹绝对比娘大方的样子。 秦瑶看着他笑而不语。 刘季狐疑皱起眉,什么意思?四个花灯都不给买啊? “阿爹!”二郎拽了拽阿爹的衣袖,不小心力气大了点,刘季只觉胳膊上一阵刺痛传来,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咬牙切齿问:“干!什!么!” 结果就见二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小声说:“阿娘早把钱给我们了。” 每个月他们都有零花钱,一人五十文,每个月都有剩,现在一个人都攒了快一百文了。 于是乎,在刘季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兄妹四个手牵着手,簇拥着秦瑶来到旁边人数较少的商铺前,一人买了一只花灯准备猜灯谜。 四娘特别大方的说:“二哥你用我的钱给阿娘也买一个,要那个梅花的,阿娘提着肯定特别好看。” 刘季弱弱凑上前来,“小四娘,能给阿爹也买一个不?就是那个月季的。” 四娘一口答应,“好啊。” 刘季:呜呜呜,还是小棉袄贴心。 四娘问店家月季的花灯多少钱,店家说:“三十文。” 四娘吓得急忙摆手,“不不不,那不要了,就要一个十文的。” 小姑娘肉疼的看向一脸期待的刘季:“阿爹,你、你重新选一个吧。” 最好是最便宜的。小姑娘大眼睛忽闪忽闪,巴巴望着他。 刘季心想,好吧,有总比没有好,就说:“那我也要个梅花的,跟娘子一样的。” 店家笑着就要去拿,二郎赶忙问了一句:“梅花的多少钱一个?” “二十文。”店家笑着说:“不贵的,猜中灯谜还能选胭脂和木簪子呢。” 四娘着急的说:“店家伯伯,你重新给我阿爹拿一个最便宜的吧,只要一个梅花的。” 她还要多攒些钱给阿娘买胭脂买首饰呢,阿爹一个人花十文钱已经很多啦! 店家看她这么可爱,倒也没计较小姑娘变来变去,乐呵呵给她选好两只花灯递上来。 一个是梅花的,做工比较精致。 一个是弯月的,不能说简陋,只能说非常敷衍。 239 社会实践 天已经很晚,兄妹四个呵欠连天,秦瑶招招手,一家六口提着花灯,打道回府,洗洗睡。 睡觉前,三郎和四娘把爹娘和哥哥们的花灯跟自己的摆在一起。 六只花灯按照大小排成一排,放在床头的长凳上,睡觉也要看着它们,这才枕着自己的小手背,甜甜睡去。 一夜好梦,秦瑶早早起来锻炼身体,精神饱满。 躺在地铺上的刘季却浑身酸痛爬不起来,只能差遣大郎和二郎带菜去厨房叮嘱邱大娘一声,让个灶给他们做早饭。 眼看着两个儿子乖乖拿着菜篮子和米面去了,一倒头,换一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睡了个回笼觉。 大郎二郎昨晚一人得了一根木簪彩头,早饭吃完,看秦瑶在梳头,兄弟两别别扭扭捂着手来到她跟前,趁她不注意,飞快把手里的木簪塞进她手掌,逃也似的跑了。 秦瑶楞了一瞬,低头看去,两根用酸枝木削成的素簪,顶端用彩线缠绕木头做点缀,从橘色到玫红的渐变配色,像是天边的彩霞。 虽是一根木簪,却也做出了巧思。 “给我?”秦瑶朝天井那问了一声。 两个躲在假山石头后面的小少年嗯了一声。 秦瑶低头看着手掌上这两只木簪,莞尔一笑,“谢谢,真好看。” 三郎和四娘跑了过来,四娘推着秦瑶的手,“阿娘你戴,我看看好看不好看。” 三郎也仰头期待的看着秦瑶头顶刚盘好,还没来得及用头巾包住的发髻,两手捂着小脸蛋,十分期待她带上木簪的样子。 现下十分流行两只簪子同戴一侧,眼前没有镜子,秦瑶就叫闺女睁大点眼睛,拿这双大眼做镜子,照着把两只木簪错落别在发髻左边。 “哇!好看!”四娘眼睛亮晶晶的,情不自禁一把抱住阿娘,“阿娘你像是仙子一样。” 秦瑶乐出了声,虽然知道这句话里有夸张的成分,但被夸奖谁能不开心。 “真好看?”秦瑶看向捧着脸一副被迷晕模样的三郎,小家伙狂点头,担心秦瑶会把簪子拿下来,求她一直带着,说这样特别特别好看。 三郎最诚实了,他说的是真话,阿娘这么打扮真的很好看! 往日秦瑶实在是太素了,冷不丁头上多了点色彩,连肤色都称得亮了几分,加上瑶娘的容貌本就秀丽,稍微打扮一下,很难不让人想多看几眼。 秦瑶哈哈大笑出声,抬眼看去,天井里的大郎和二郎也在疯狂点头。 秦瑶伸手摸摸头,果断把灰不灰蓝不蓝的头巾收起来,满足孩子们的心愿,爽快道:“行,以后就戴这个了。” 大郎二郎对视一眼,激动得脸都有点红,后娘戴的是他们俩赢回来的彩头哎! 刘季抱着本书趴在桌上,幽怨的注视着快乐的母子五人,心道:人类的情感并不相通,他只觉得她们聒噪! 不过秦瑶这恶妇虽然歹毒,今日却实在美丽,刘季控制不住看了她好几眼,又逼着自己闭上眼睛。 他身上还疼着呢,绝不能就这么轻易的原谅她! 闭眼、睁眼、闭眼.再睁眼,客房门前突然安静下来,娘五个的身影全都不见了。 “可恶!”刘季一拳头砸在了桌面上,“出去逛街也不叫老子!” 骂完,脸便因为手上剧痛抽搐起来。 刘季:这日子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母子五人是带着书箱出门的。 秦瑶走在前,大郎兄妹四个拖着各自的书箱依次走在后面。 刚一出客栈门口,兄妹四人手中的书箱就把路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书箱以黑漆为底,上面绘制着各种各样的图案。 大郎那只是功能性最强的,有武器的暗匣,有雨伞的位置,还有手炉,整体外形比较低调。 三郎和四娘的更小一点,符合他们的体型,黑色的漆面上全是用从河边捡来的粉彩石头绘制的童趣图案,五颜六色,花里胡哨,十分可爱。 二郎的书箱是后来补上的,已经增加了肩带的位置和专门放置肩带的单独小布袋,挂在木箱侧面,也是一种装饰。 而且他的书箱增加了一个可折叠桌面,万一完不成昨日夫子布置的功课,就可以提前赶到学堂门口,趁着学堂还没开门,翻出桌板现场赶作业。 当然,有同窗愿意借自己的功课给你抄那也是可以的。 木轮子“咕噜噜”在青石板上丝滑滚动,走得累了,三郎和四娘还停下来坐在书箱上歇了一会儿,这才跟着阿娘继续前行,来到府城书局附近。 秦瑶花十文钱租下一个摊位,招呼兄妹四人过来,“今天我们来做个社会实践课,晚上的读后感就不用写了。” 一听见晚上的读后感不用写,兄妹四人齐声应:“好!” 秦瑶满意的点点头,安排起来。 今天的主题就是代写书信。 这个好办啊,大郎立马把龙凤胎的书箱放倒下来当凳子,又让二郎把他书箱上的桌板展开,打开盛放笔墨纸砚的匣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摆放好。 最后把自己的书箱放在桌板后面,坐下就可以开张了。 秦瑶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布置好摊位,见大郎正在几只笔中挑选,因为桌板不够宽大,不足以同时摆开这些笔,只能先放一只。 “二郎。”秦瑶唤了一声,二郎立马跑到她跟前来。 这个精明的小家伙已经看出她的意图,主动说: “阿娘,一会儿我让大哥把几个书箱的匣子都打开一遍,每一个格子都不同呢。” 秦瑶冲二郎这小子比了个赞,有这种队友在,她们娘俩不发财谁发财? 秦瑶附在二郎耳边交代:“去把四娘书箱里的文具盒拿出来给你大哥装笔。” 二郎嘿的一笑:“收到!” 阿娘这是打算把新产品也介绍一下,他明白。 出发来府城之前,秦瑶给刘木匠留下了新的图纸,是现代文具盒的演变,和这边常见的抽拉式笔匣不同。 她的文具盒是开合式。 这里没有合页,金属的东西很难弄,成本也高,所以她的合页就用门轴来做。 240 营销手段 不过是缩小版的门轴,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 正常门轴很大,上下两个凹槽,中间是圆木,圆木上带着木门,卡入凹槽便能开合自如。 不过也因为不够丝滑,摩擦力大,所以开关门时总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噪音。 这样的设计,缩小之后就能用到文具盒上,噪音也小了很多。 看到图纸的刘木匠又一次被惊艳到。 他给村民们做了不知道多少扇门,却从没想到,门上的转轴缩小后还能这么应用。 当然,这其中也有环境的局限在,从古至今,读书人用的笔匣就是抽拉盒,使用上也非常便捷,所以就没有再做变动。 但开合式的文具盒,其实容量更大,上下两边都能装东西,只要配上相应的卡槽位即可。 二郎照着秦瑶的嘱咐,把四娘书箱里的文具盒拿出来。 盒子是全新的,出发时秦瑶就带上了,但兄妹四个谁都还没用过。 来的时候,秦瑶就和刘木匠重新招了人手,水磨厂变身文具厂,除了原本就要扩产的神力书箱外,还多增了文具盒这一项。 还没单子呢就先生产,刘木匠觉得风险有点大。 但秦瑶却想着,府城这趟不能白来,这边一大片的空白市场,她却空手而归岂不是浪费? 所以来的时候,秦瑶就让刘木匠组织工人全速生产神力书箱和文具盒,她一定会把订单带回来。 总不能到时候有人想要拿货,她却告诉别人,还没生产呢,您请等等。 每一只从制造厂里生产的书箱和文具盒,身上都会刻上‘开阳县刘家村产’的字样。 所以秦瑶有预感,这一次府城之行,她一定可以把刘家村这个名号打响。小说 看,大郎兄妹四个的摊子刚摆好,围观的人群就已经里三层外三层。 代写书信的一个没有,倒是来了好几拨问这神力书箱和文具盒的百姓。 交通不便,导致信息封闭,在开阳县早就火起来的神力书箱,府城这边的人还没见过呢。 二郎这个机灵鬼,来一个人问他就说一遍东西产自开阳县刘家村,顺便还大方给人家展示了一下书箱的内部结构和漆面个性挂坠、涂鸦。 这会儿都是前来府试应试的考生,读书人众多,看这书箱这般巧妙个性,纷纷前来问价。 二郎先看了秦瑶一眼,得到暗示,这才答:“在我们那只卖五百六十八文。” 这话给本地商人定价留下了很多可调控的空间,毕竟算上运费等成本,各地物价都不相同。 能读的起书的,五百多文钱确实不算贵,家境好的,还嫌便宜了呢,好奇询问: “这料子我看差了点,还有更好的木料吗?比如紫檀、红木之类?” 二郎点点头,“可以定制。” 那书生当即激动得一拍手掌,急急问:“那书箱铺子在哪儿?小兄弟快快告诉我!” 四娘拿起文具盒递过去,指着底部的刻字,“这里,开阳县刘家村文具厂。” 书生有点失望,“府城居然没有?” 秦瑶走上前来,应道:“是啊,我们也没想到府城居然没有呢,不过这位相公您要是有亲戚朋友在开阳县,可以让朋友帮忙代买一只托人给您送过来,多花些路费应该就可以了。” 书生还是叹气,蹲下来对三郎的神力书箱摸了又摸,爱不释手,就想买下这只带回去用。 吓得三郎赶紧把自己的书箱拉到身前,一屁股坐在书箱上护着。 倒是二郎,又蠢蠢欲动想卖掉自己的书箱了。 被大郎狠狠一瞪,这才歇了这心思。 书生见此,不好夺人喜爱之物,只得松手。 秦瑶这才开口说:“公子要是实在想要,但在开阳县又没有亲朋好友,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书生惊喜的看向秦瑶,示意她快说。 秦瑶道:“一只书箱,工厂不一定愿意花费力气送到您家门口,但要是您能订到五十只以上,那就好办了。” “什么?五十只?我一个人也用不了啊!”书生大惊。 秦瑶却是一脸淡定,继续说:“一个人用不了,但是您可以开团购啊,公子您可以找同县的同学一起定,这样不但可以享受送货上门还能有更优惠的折扣呢。” “这文具盒也很好用,可以放十只笔,比笔匣便捷多了,要不要也顺手来一个?” 话听到这,书生们和围观百姓终于反应过来。 这哪里是代写书信的啊,这就是来卖书箱的哇! 书生苦笑着问秦瑶:“这位小娘子,你才是老板吧?” 秦瑶爽朗一笑,大方承认,“被您发现了,我确实是,所以团购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书生确实有点心动,不过眼下府试要紧,他怕是没这个闲情去组织那么多人开那什么团购。 秦瑶微微一笑,“没关系,先考试,考完再来也可以,我会在府城待一段时间,公子想好了,随时可以到悦来客栈找我,我叫秦瑶。” 人群中有心的,一下子就把这个姓名、地址,和她要停留的时间给记下了。 大郎和龙凤胎这会儿才真的反应过来,阿娘在这做营销呢。 不过这招确实很妙,倘若一上来就告诉围观百姓他们是卖书箱的,大家伙肯定没那么好奇,效果也没有现在这般好。 四娘心想自己和哥哥们表演得这么卖力,悄悄对秦瑶说:“阿娘,回去你要给我们买好吃的。” 秦瑶比了个ok的手势,拍拍小丫头的肩膀,“继续继续,人越来越多了。” 四娘嘻嘻一笑,看着新一波围上来的人们,和哥哥们继续重复先前的书箱展示环节。 母子五人配合默契,一个下午,一封书信没写成,但全城的百姓都已经知晓,悦来客栈的秦瑶秦娘子可以帮忙代买这新奇的神力书箱。 秦瑶和孩子们一直摆摊摆到傍晚,这才收拾摊位归家。 一走进客栈,秦瑶就感觉到多道探究打量的目光。 回望过去,都是穿着上好薄绢衣裳,但形制低调朴素的中年男人,他们眼神精明,带着一股商人的市侩。 看见秦瑶望过来,几人有点吃惊她的敏锐,但也算客气的冲她点了点头。 秦瑶回了个颔首微笑,领着孩子们回客房去了。 对方还在观察,而她这边孩子们肚子也饿了,今日显然不是谈生意的好时机。 242 福隆商行 端午前后这几天是最热的,客栈里备了凉饮。 昨日秦瑶答应四娘要给她们买好吃的犒劳一下,但收摊晚了,别家摊子也都收了,没买成。 现在才半下午呢,时间尚早,客栈里的凉饮刚刚挂上牌子,看大郎兄妹四个被晒得红彤彤的脸,秦瑶点了五碗冰饮,母子五个在大堂的空桌上坐了下来。 一碗冰镇绿豆沙要八十文一碗,伙计报账时,早已经会认钱算账的兄妹四人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不过就是碗绿豆汤而已,就因为加了棉刨冰,居然就要卖八十文? 秦瑶淡定的挥挥手,“吃吧。” 随后掏出一块银子递给伙计去找零。 吃了两勺绿豆沙,想起刘季还在屋里,秦瑶纠结了几秒钟,又嘱咐伙计给他送一碗过去。 在屋里看书的刘季简直受宠若惊,吃着冰冰凉凉的绿豆沙,感动得无以复加——娘子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兄妹四个看全家人都有,而且后娘吃得这么爽,也都放下心里的障碍,开心品尝这加了冰的绿豆沙。 兄妹四个第一次吃到沙沙绵绵的刨冰,惊喜发现,和冬日从屋檐下摘的冰凌子根本不是一个味儿。 这个刨冰入口即化,甜甜冰冰的,还有股茶香味儿。 三郎一口灌太猛,把自己冻得直哈气,但绿豆沙实在太好吃了,硬是没舍得吐出来。 不过冰很快就融化,余下的便都是绿豆的沙甜。 酷暑里有这一口,身上的热汗都退了下去,小家伙舒服地眯起眼睛,坐在高凳上离地的两只腿欢快地晃来晃去。 “好吃吧?”秦瑶笑着问。 兄妹四人狂点头,好吃! “就是有点贵”二郎还是肉疼。 秦瑶揉揉他的脑袋,“及时行乐,别想太多。” 未来不可预测的事情多了去了,说不准明天这一碗绿豆沙价格就暴涨了呢? 那她们今天吃了就是赚。 二郎努力冲阿娘笑了下,想安慰自己不肉疼,但连碗盏上最后一滴绿豆沙都舔干净了。 这还不算,同店小二要了一壶免费的水,倒入碗盏,把最后一点味儿都喝干净,撑得肚皮涨起来,这才觉得八十文没白花。 秦瑶只是温柔的看着,并没有为了所谓的面子和他人诧异的眼光去阻止。 一回生二回熟,多吃几次就觉得这也没什么了。 兄妹四人今天只带两只神力书箱出门,是二郎和四娘的,一个是最新款,一个充满童趣涂鸦,用来宣传足够。 冰饮吃完,察觉到周围那几道蠢蠢欲动的目光,秦瑶嘱咐大郎先带弟弟妹妹们回房间完成下午的功课,她要在大堂待会儿。 大郎会意,领着弟弟妹妹们先回客房,留下两只书箱没拿走。 贵重课本都在客房里,书箱这里面只放了笔墨纸砚,留下不会影响他们的功课。 毕竟打的是代写书信的招牌,总不好人家要写信时却拿不出纸笔,那就太假了。 大郎兄妹四个刚走,大堂内立马有人站起身朝秦瑶这走了过来。 双方打了个照面,对方先是将她上下打量一遍,这才试探着问:“女娘出面做生意,不怕有损名誉吗?”小说 秦瑶抬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笑着答道:“盛国并没有哪条律令说过女子不可出面经商吧?” “那倒是。”来人笑着坐了下来,两只神力书箱就在旁边立着,看了秦瑶一眼,见她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上手摸了起来。 余下还有几道目光,立马看了过来,但因为已经有人在秦瑶面前坐下,按照道上先来后到的规矩,并未行动。 秦瑶主动讲解起神力书箱的结构和使用方法,已经可以自由发挥的部分。 还补充道:“这个书箱的样式是主打款,但我们厂还生产行李箱,也是带滚轮和背带便携的箱子,不过比书箱稍大,内里没有那么多空格,摊开两面都可随意放置出行衣服等物,防雨防晒,携带方便。” 顺便,又介绍了一下文具盒。 说完,让店小二上的茶水和点心也上来了,秦瑶这才问起对方身份姓名。 “某姓蒋,单名一个文字,东市福隆商行二掌柜。”蒋文答道。 他年纪看起来四十左右,身材高瘦,一身文气,如果不是精明的眼神出卖了他,外行看着还以为是读书的书生。 秦瑶好奇问:“福隆商行平日都做些什么营生?” 蒋文答道:“乡野山货、麻布丝帛、文房四宝,都有涉猎。” 听起来很杂乱,但也侧面反映了对方手中拥有极强大的货运系统,才能把这些天南地北的东西都收拢过来。 秦瑶心里有点惊讶,没想到神力书箱居然能把这么大的商行给吸引过来。 但也就是在府城,才有这样的机会。 秦瑶给自己和对方各倒了一杯茶,蒋文端起喝了一口,放下后笑着说: “实不相瞒,秦娘子昨日刚把这书箱拿出来,我就觉得这东西必定会上我福隆商行的货架。” 夸完自家,也不忘跟秦瑶泄露余下那几家的底,什么城中杂货店的、书局的、车行的,反正跟他福隆商行的销路比起来,都是弟弟。 秦瑶听出了玄外之意,这二掌柜想要做独家。 秦瑶试探着问:“贵商行还有分店?” “那是当然!”蒋文笑着用手指在桌上划了一条道,“从紫荆府到江南府,沿途都有我们福隆商行分号。” “内河漕运与我们都是老朋友了。”他又多透露出一个王炸消息。 拥有河运路线,这销路可就打开了,本来南边就多文士,这相当于福隆商行掌握了最多的客户群体。 但秦瑶心里却并没有多激动,蒋文一来就放出这么多消息彰显他们的实力,不可能什么也不图。 果然,下一句,就是问她:“秦娘子的工厂一月能产多少书箱?” “若是这量跟不上,达不到启用漕运货船的资格,陆运的话,我商行虽然也有自己合作的大车行,成本却要提上许多.” 话说到这,目的已经暴露出来,“那这价格.”就要砍到最低了。 243 混合双打 换一个人来,听到这里恐怕已经被前面抛出来的大饼迷了眼,当即就忍不住把自己现在的最大产能暴露出来,失去了谈判的资格。 更危险的是,为了吃上这口大饼,稀里糊涂签了自己供应不上的货单,倒赔一大笔违约金。 秦瑶没应声,低头端起茶杯喝了半杯,十分沉得住气。 蒋文没想到她居然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心里也不禁打鼓。 不是乡下来的吗?这么大的利在前头勾着,她居然不心动? 秦瑶怎么可能不心动! 她只是习惯了凡事先想一想,再回答。 半杯茶的功夫足够她把各种数据算清楚,这才在对方探究的目光下,反问道: “我对我家的书箱很有信心,这是因为我足够了解它,可二掌柜您对我家书箱的了解都还不到两天,怎么就敢确定它能卖遍盛国呢?” “不如二掌柜先拿些货去试试?万一不好卖,也不至于一下子拿太多货,坑了您。” 秦瑶睁着晶莹透亮的大眼,简直不能更良心了。 商人之间的交锋向来是针尖对麦芒一般,互相贬低对方的东西以达到压价的目的。 若是想抬高自家商品的价格,那就得把商品夸得天花乱坠,天上有地上无。 像是秦瑶这样不但不吹牛还一副我为你想的模样,蒋文头一回儿遇到,差点给整不会了。 到底是多年的掌柜了,很快反应过来,笑了笑,试探道:“秦娘子是担心拿不出那么多货吧?” 秦瑶心道,对! 但面上不显,只说:“二掌柜想为商行多争取利益是应该的,天色不早了,家里还有相公孩子等着我吃饭,要不你看咱们约个时间再细聊?” “不急啊。”蒋文抬手,店小二走了过来,他直接要点一桌席面,让秦瑶把相公孩子叫出来一块儿吃一顿。 吩咐速度极快,根本没给秦瑶拒绝的机会,倘若这会儿她还要走,反倒显得不给人面子。 既然如此,秦瑶也不跟他打哈哈了,看了看坐在角落里准备离开那几家,无奈一笑, 244 要做就做大 秦瑶抬起手,将手臂上剧烈摇晃的手摁住,扯了下去! 警告的瞪了刘季一眼,“吃饱了你就先带孩子们回房吧。” 大郎兄妹四人知道阿娘要出大招了,主动站起身,齐齐冲蒋文行了一礼,谢谢对方招待,今天的饭菜特别好吃。 随后拉上阿爹的手,‘被’阿爹‘带’了下去。 秦瑶微笑看着父子五人离开,身影消失在后堂幕布里,转回来时,面上已无笑意。 “五百两没可能。”秦瑶拒绝得和蒋文一样干脆。 她也掰起手指头跟蒋文算了一笔账,“这书箱的设计我想您花五百六十八文钱买一只回去找一个熟练工匠研究,应该不出半月就能设计出来。” “然后组织人手,选择场地,去官府注册新的厂号,购买材料,开厂自产,那么一个月半后就能把神力书箱上到货架,半年后应该就能卖到天南地北去了。” “当然,这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秦瑶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但这并不会影响到我们小作坊在这段时间内继续生产出售。” 她刻意加重了小作坊这三个字,又继续说:“那些什么大车店、杂货铺的,只要我现在写封信回去,最晚五天后就能将神力书箱上到府城的货架上。” 话说到这,秦瑶停下看了下蒋文的表情。 不愧是大商行掌柜,不屑、愤怒都有,但压着不发,只是等着她继续说下文。 秦瑶继续道:“我们这个小作坊,靠自己也能生存,福隆商行虽大,但也不会霸道到不许别人做自己的生意吧?” “对了,我也不怕事,二掌柜可以到开阳县打听打听,看我秦瑶怕过谁!” 她眼神倏然冷了下来,两只黑眸盯着他,气场全开,周遭空气仿佛瞬间被冻住,蒋文喉头一紧,只觉得呼吸都困难。 那双眸子黑得像是一口没有底的深井,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蒋文浑身冷汗直冒,拼尽了所有意志力,才猛的偏过头,从那双眼里抽离出来。 他双手撑着桌沿大口喘息,好像刚从水里冒出头的鱼儿,急切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桌上酒盏里的酒水泛起一层层涟漪。 许久,蒋文这才平复下来,惊骇的看了秦瑶一眼,都不敢看她眼睛,只看她的鼻梁,怕自己再一次陷入那种无法挣脱的窒息境地。 秦瑶冲他浅浅一笑,“蒋掌柜,还能继续做朋友吗?我这有一个方案,你要不要听一下?” 蒋文立马一抱拳,“秦娘子请说!” 眼神和姿态都多了尊重,和刚刚完全不同。 蒋文适才想起来,端午赛龙舟那日大出风头的人,正是面前这女子。 秦瑶把两人碗里的酒倒了,换上凉茶,端起茶杯示意蒋文一起,两人喝了茶,她这才说: “我的方案很简单,商行出钱我出力,咱们一块儿把这神力书箱卖到天南地北。” 要谈钱,蒋文职业病立马发作,“订金几成?单价多少?” 秦瑶:“订金还是五成,单价四百文。” 看蒋文要开口,秦瑶抬手阻止,“您别急,我还没说完。” “紫荆府内,免费送货上门,若是商行在内河码头有仓库,也可以直接帮您送到紫荆府内的大码头去。” “还有,一万只起订!” “别小看了我们这村里的小作坊,只要钱到位,月产能马上就能提升到三千只,一万只四个月内定能交货!” 这一点,秦瑶很有自信心,因为她的流水线生产模式已经有一定的基础,并且刘家村村民们都已经适应,可以很快就组织起来,生产产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实现质的飞跃。 这可比蒋文自家商行去组建要快多了。 免费送货上门,这请镖师的钱又能省下一大笔,加上产能保证,四百文的单价已经是秦瑶最后的底线。 “三千只?真的可以?”蒋文十分震惊,这个小作坊似乎和他想的小作坊不是一种东西。 秦瑶颔首,“刚刚没说,是怕您不信。”才怪。 她刚刚只是还没想好怎么把这个大单子吃下来,对己实现利益最大化,风险最低化。 当然,一顿饭的功夫是谈不下这几千两银子的生意的,秦瑶喝完盅里最后一口鸡丝菌绒汤,放碗起身, 246 你了不起啊 蒋文笑了,“佩服佩服,没想到秦娘子能想得这么周到。” “别光佩服,我说的贵商行能做到吗?”秦瑶笑着问。 蒋文颔首,这一点也没问题,不过他还要加一个条件。 “要是如期你们交不出足额的货,不但契约中止,还要退还所有订金。” 秦瑶深吸了一口气,这和对赌有什么区别?简直一模一样! 但换位思考,福隆商行一下子给出去五成订金的风险其实也不小。 想了想,秦瑶一脸沉痛的点了点头,“可以,但这批订单不能少于一万只!” 这次换蒋文深吸一口气,都是狠人啊,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一万只,他和大掌柜都还在斟酌,怕她这小工厂产不出来。 谁想到人家自己不给自己留余地,直接就上最大的。 “好!秦娘子爽快!”蒋文也豁出去了,抱拳客气问:“那咱们现在就把契约拟定出来?” 秦瑶颔首,蒋文立马出去叫人,秦瑶也起身回后院摇人。 “啊?我去写契约?” 被叫出客房的刘利吃了一惊。 这又是一万只书箱又是几千两银子的,他一时间有点消化不了。 刘季听到动静,把四个好奇的娃塞回屋,自己跑了过来,激动问:“娘子,谈成了?” 秦瑶敷衍的点点头,继续和刘利说:“你懂法,所以请你帮忙看一下条约是否有漏洞或是不合符律法的地方,有对方商行的人来写,你不用动笔。” 这样啊.刘利松了一口气,那就不慌了。 要不然这几千两银子的大生意,他真不敢随便写,但凡错了一笔,他赔不起。 “娘子娘子!”不能忍受自己被忽视,刘季急急喊了两声,毛遂自荐,“我行啊,娘子我也可以帮你,咱们一家人在这,何必用外人。” 刘利倒也不恼他这么说,反问他:“刘老三你识得盛国律法吗?” 秦瑶也白了刘季一眼,心道你要是靠谱点,我还用得着求别人? 刘季:“.” 认识盛国律法你了不起啊! 247 富婆带我 亲眼看着十二两银子递出去,刘季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看看这,咱们本来就没钱,你非要请人吃饭,还要跟对方一样的规格,打肿脸充胖子对咱们自己有啥好处”他依靠在门边,老虔婆似的喋喋不休。 秦瑶忍无可忍,喝道:“关门,闭嘴!” 刘季:“好嘞!” 麻溜关上房门,并捂住了自己的嘴,但心脏还是一抽抽的疼,十二两啊!这是什么神仙席面!他不配吃啊! 秦瑶让刘季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别碍她眼。 坐在地铺上玩花灯的三郎、四娘十分愉快的冲阿爹招手,一块儿玩呀。 刘季不服,凭什么他只能跟小孩玩?他偏不! 一屁股坐到秦瑶对面,盯着她手里的小木箱子,他倒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银子。 秦瑶见他居然长了反骨,起身就把藏在床底下的大刀抽了出来。 入城时为了避免麻烦,她只将弹弓和弓箭带在明面上,刀一直藏着,已经好几天没拿出来擦一擦,都落灰儿了。 秦瑶拿开刀鞘,“呼”的往刀面上吹了吹,烛光反射这下,寒光闪烁。 再一抬眼,某人已经滚到地铺上同儿女玩起花灯。 秦瑶嗤笑一声,仔细将刀刃擦拭一遍,又把玩片刻,这才收起藏入床底。 起身来到桌前,打开了木箱子。 里面除了契约和保证单,还有四张面额为五百两银子的钱庄票号。 钱庄名为汇丰,在长江以北六大省府中有分号几十家,凡县皆有分号,持票号者,可在本地县城分号随时取走票号上的银钱。 所以这汇丰钱庄,也相当于现代的区域大银行。 不过和后世不同,盛国钱庄存钱不给利息,反而每年要交纳一定比例的保险费。 数额越大,保费越高。 原因是运输不便,流通成本高。 但因为使用起来非常方便,各大商行做生意基本都用票号。 有些为了方便,直接到钱庄当面你增我减,大大降低了运输银子的麻烦和风险。 秦瑶倒是无所谓现银还是银票,只要商人和百姓们认可它们的价值就行。 四张轻飘飘的银票,拿在手中却有沉甸甸的错觉。 秦瑶看了几遍,这才放下。 今日一顿饭花了十二两,她也肉疼得很。 但这是她的态度,她吃得起蒋文的席面,也请得起他吃,二人是对等的合作关系,她并非他下属。 减去这十二两,原本的存款就只剩下五十七两。 悍匪那得的七两以及龙舟赛上得的七两,已经花去一半,还余七两。 这六十四两银子,外加家中一万斤的麦子,便是她现在所有存款。 低头再看箱子里的两千两银票,这还并未真正属于她。 秦瑶深吸一口气,缓解一下激动的心情,把银钱契约这些都收好,把一直在偷看的刘季抓过来。 “我念你写。” 她要写封信寄回刘家村,让刘木匠做好迎接工厂全面大升级的准备,同时履行承诺,停止出售相关产品。 收信人是刘琪,厂里就这小子一人能多识得几个字,写给刘木匠也是抓瞎。 秦瑶一边念信让刘季写,一边思索接下来要安排哪些流程。 木料是最要紧的,得尽快送到刘家村去,才能保证后续生产。 双方约定首批三千只木箱应于七月下旬交出,余下六千只依次分批在十月之前,也就是九月完成交付。 秦瑶还要在府城待到五月底才能返回村中主持大局,等于说六月份才能全面投入生产。 时间上来说,非常紧张。 她现在要做的,便是让刘木匠扩大工厂、应招人手进行上岗培训。 而她自己,留在府城的这段时间,要将所需生产原料全部买下送至刘家村。小说 秦瑶觉得现在自己身在府城是很妙的一件事,府城商行众多,再找蒋文牵个线,生产原料的问题解决起来比在开阳县要轻松得多。 从前那点木料,村中尚可解决,再多一些,在金石镇内也可以保证。 但现在产量增大,开阳县木材商那些小散户根本供应不上。 248 孔雀开屏 秦瑶特意起了个大早,城内镖局一开门,就进去下了委托订单,让镖局帮忙送信送钱回刘家村。 时辰太早,钱庄还没开门,秦瑶没能去兑取银票,所以就把身上的现银挪了五十两,交由镖局一起送到刘木匠手上,用来扩建工厂,购买工具和召集人手。 可能这五十两还不太够,只能让刘木匠先垫着,到时候两人汇合再清账。 镖局接这些小单单价很贵,秦瑶这一下,付给镖局的委托费用就是二两银子。 好在镖局的效率很高,承诺两天后就能把银子和信亲自送到刘木匠手上。 镖局一般都会和官府合作,每年向官府缴纳一定保费,如果出了事,官府就会出动官差帮忙追回遗失保单。 遇到大宗商品交易时,官府为双方作保,同时派人随行。 所以百姓们可以放心将保单交给镖局运送。 又因为押镖需要用到大量车马,所以大镖局还会开设属于自己的车行,节省成本的同时,还能拓展业务。 秦瑶了解过后,觉得镖局和后世的邮局几乎没区别。 和便捷的后世相比,这里确实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但同时,也有很多成熟的产业链,满足人们的日常需求。 秦瑶办完事情从镖局回到客栈时,考生们早已经出发了。 为了不耽误考试时间,所以考生们凌晨就要到考场门前排队接受入场检查。 客栈掌柜的说,现在都算好了,寅时(凌晨3-5点)末出发即可。 从前还有更不能理解的,头一天傍晚就开始排队,还没入场呢,考生就挺不住晕倒了。 回客栈的路大郎和二郎都记得,兄妹四人都去送刘季入考场,顺便长长见识。 秦瑶看着空荡荡的客房,将银票取出一张带在身上,锁了门,朝考场那边赶去。 看一眼天色,考生们应该已经入场了。 秦瑶想着去把孩子们接上,顺道去钱庄兑钱,并没有想过要送刘季入考场,说几句鼓励的话什么的。 但刘季不这么想,他和刘利去得晚,排在后面,频频回头望。 没看到熟悉的身影,浑身不得劲! 大郎看穿阿爹的心思,告诉他:“瑶姨办事去了,赶不及过来,阿爹你就别看了。” 二郎也说:“您赶紧检查检查书箱,看看有没有漏掉什么,别到时候耽误了科考。” 三郎和四娘也都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要考试的刘季气定神闲,四个孩子却比他还焦心。 倒是刘利被这一提醒,赶紧重新检查一遍书箱,确定该带的都带上,不该带的没有遗落在书箱里,拍拍胸膛,放心了。 刘季“唉”的叹了一声,颇有怨色,“看看人家,有老子娘的都是老子娘来送,没老子娘的都是娘子来送.” 三郎眨眨无辜大眼,“阿爹,我们来送你你不开心吗?” 刘季呲牙冲三儿勉强笑了下,“开心”二字说得干巴巴。 埋头检查书箱,笔墨纸砚都带了,还有两只备用的笔,不该带的都没带。 检查完毕,前边的位置已经空下来,刘利喊道:“走了!” 刘季挨个摸摸身前四个娃的头,“爹进去了,一会儿自己回去小心点。” “嗯嗯。”四个娃神情严肃的点点头。 刘季一步三回头,慢吞吞挪到了检查的官差面前。 官差们先核对他的身份还有保人单子,确定无误,转到另外一边检查书箱,而后搜身。 连鞋底板都不放过,查验十分严格,比起初试来,府试还没进考场呢,就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门前考生众多,却安静得只能听见大家的呼吸声。 “考生开阳县金石镇刘家村人刘季,通过检验,可入场!” 官差按照规矩最后确认刘季的身份,然后往考场门内一抬手,“进门左侧领取空白答题纸。” 答题卡早早就让代理人帮忙送到学政司,由负责的官员封存,以防舞弊。 入场后,报名字领取即可。 刘季不抱希望的再次回望,却不曾想,远远走来一道熟悉身影,那利落的身姿由远及近,很快就走到了考场大门口的广场上。 似是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她突然抬头朝他这看了过来。 “加油啊!”秦瑶抬起手,握了握拳头。 刘季瞬间喜笑颜开,抬手激动的挥了挥,这才在官差不耐烦的怒视下,收敛笑容,提起书箱,雀跃踏入考场。 紧随其后的其他考生紧张得脸色都有点白,额头冷汗哗哗冒,猛一下见到这么阳光开朗的考生,不禁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狠狠惊艳——这世上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 刘季回眸,一身淡蓝儒衫,如墨长发全部束起露出饱满的天庭,比例完美的五官完全展现出来。 他嘴角扬起,露出整齐的一口白牙,友好一颔首。 周围考生只觉得眼前这人的笑容比五月的阳光还要耀眼。 “我娘子给我买的新衣服,她还来送我了,嘿嘿!”刘季低声自顾说着,神情有些报赧,但抬起手转圈的举动却暴露了他想显摆的心思。 刘利走在前头,一回头,身后的人没跟上来,重新折回,这才发现刘季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似的原地转圈,周遭都是粉色泡泡。 再一瞧,周围考生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赶紧把人一拽,压低嗓子斥道:“你不要命了在这发骚,这是科考重地,岂容咱们放肆!” 有些飘飘然的刘季听见这话,这才回过神来,狠狠打了个激灵,赶忙压住上扬的唇角,低下头,用眼角余光到处扫射,确定没有官差要过来捉拿自己,庆幸的长舒一口气。 府试考场仍是集中在几个宽大的屋子内,刘利和刘季分开,他们在不同的考场。 进了考场,里面的摆设刘季就很熟悉了,和初试的几乎一样。 先领取答题纸,然后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考试时间到,考官发放题卡。 场内十分安静,只有阅卷的沙沙声,气氛肃穆。 看到题目后,有人轻叹,有人深吸气提笔作答,也有人迟迟不提笔呆愣着。 刘季看着题卡上的题目,挠头、摸脸、疑惑。 题目似曾相识,好像娘子还让他做过差不多的模拟卷。 但是! 答不出一个字。 249 独特的品味 别人科考一本正经在做题。 刘季科考,看看天花板,瞅瞅监考官,再低头看看考题,想着这难熬的时辰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但科考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要维持庄严肃穆,不能发出声响,更不能趴着睡觉,因为言行举止也会被列入主考官的考察范围之内。 刘季发现,神童还跟自己一个考场,主考官已经站在这位神童身前许久了,两只眼盯着人家做答。 所以说,神童不愧是神童,要是换成他被这么盯着,早疯了。 午间没有休息的时间,场内考生要么继续做题,要么取出带来的水喝两口,揉揉眼睛继续做题。 刘季喝着水,屁股底下针扎一样,真想站起来走走。 初试的时候,周围全是熟人,就连考官都是平常见过的,午休时起身站一站也不妨碍,并不会有人盯着。 正试全然不同,闲散惯了的刘季,只觉得坐牢一般难熬。 可这还只是一场小小府试呢,下面还有院试、会试,到时候监考的官员都是五品以上的朝廷要员.啧啧啧,想想刘季都已经感觉到窒息。 不过在这份窒息之中,又夹杂了一些看似不切实际的期望,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站在这考场之中,成为为朝廷选拔人才的要臣。 一上午,刘季就在胡思乱想中渡过,下午他才拿起笔做题。 态度是很重要的,刘季知道,这些学政主考们最看重这个东西。 你可以答得稀烂,但不能不答。 字一定要写工整,字迹可以不好看,但不能差得突出,让主考官记住你这个‘烂字’,打入黑名单。 刘季乐呵呵的在心里想,中庸之道,原来竟是这般绝妙。 刘季自己给自己找到了乐子,却不知道,他走进考场之后的种种表现,都被人看在眼里。 齐仙官从最开始的不解、困惑,到无语,再到现在莞尔一笑。 他原以为这场考试无聊得很,没想到还能意外收获一个乐子。 落下最后一个字,齐仙官放下笔,检查都不用,起身便将考卷交了上去。 250 真的要疯了 刘季上完茅房后,一行人回到客栈。 秦瑶点了几道菜,叫上刘利和大壮一块儿,两家人准备在客栈大堂用饭。 这个点,大部分考生都已经出来,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议论考题,对照一下,预估自己的成绩大概多少。 整个大堂吵闹得像是菜市场一般,秦瑶皱着眉头,让店小二给自己找个清静点的位置。 可惜,大堂里已经没有空余位置,但店小二很给力的帮忙把饭菜搬到后院天井的石桌上。 这里没有人,比较安静,就是蚊虫多了点。 不过也无所谓了,熏上一盆艾草,随着秦瑶一声开饭响起,早已经饿得不行的刘季立马把头埋到饭里。 为了不影响科考,考生们几乎都不吃东西,免得要上茅房耽误时间,忍了这么一天,刘季感觉自己现在能吃下半头牛。 刘利也饿,但做不到刘季这般厚脸皮,不过夹菜的动作比平时快了好几倍。 一时间,饭桌上全是吃饭的咀嚼声,秦瑶本来没什么胃口,不由得也多吃了两碗饭。 饭吃得差不多,刘季这才到处他为何迟迟不出考场。 “我这运气也没谁了,本来我早就写好了试卷,眼看着齐仙官交卷,有人当了第一,我便想着跟着他后头出来,也不算扎眼.” 万万没想到,该死的书箱害了他! 那监考官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突然对他的书箱来了兴趣。 他这边正准备收笔起身交卷呢,监考官突然出现在眼前,吓得他一个激灵,当即呆若木鸡一动不敢动,还以为自己怎么了。 结果人家就是好奇他的书箱,来来回回在他跟前走动观察。 监考官就在眼前,刘季实在没有那个交卷的勇气。 于是重新拿起笔,装模作样继续作答。 本以为坚持一会儿等监考官离开就能走,更可怕的事情来了。 他先前还腹诽,说人家齐仙官不愧是神童,被监管科盯着也能继续行文答题,换做是他,只怕要疯。 然后他真的要疯了! “那监考官,两只黑黝黝的牛眼睛就盯着我,我滴老天爷,我刘季何等何能啊,居然跟神童有一样的待遇,那真真是大气都不敢喘,脑子都转疯了,把我读的书全部想了一遍,能写的都写上。” 251 自己的车队 府试一考完,城中气氛明显不一样。 酒楼茶铺里随处可见聚集在一起的考生们,答案一对,有人欢喜有人愁。 刘利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来找刘季,想要叫他一起去找其他考生预估一下自己的成绩。 可惜,他找错了人。 秦瑶一大早便出门办事去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刘季直接睡到自然醒,还是大郎兄妹四个完成了晨读来叫他吃早饭,这才起来。 这会儿蓬头垢面的来给刘利开门,还不等刘利开口,一把将他抓进来,安排道: “你没去过龙王庙吧,一会儿咱们一块儿去,你叫上大壮一起。” 说着就朝三郎和四娘招招手,把刘利往兄妹二人跟前一推,“一会儿你们就跟着利叔和大壮叔,庙里人多,可别走散了。” 嘱咐着这边,又去叫大郎二郎准备出行要带的葫芦水壶,一整个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刘利几次开口,都没寻到机会。 “利叔利叔,你知不知道龙王是谁?你见过龙王吗?”三郎贴了上来,小嘴叭叭叭的,仿佛有一万个为什么要问。 四娘也紧随其后,一直追问他龙王庙为什么叫龙王庙,龙王庙里有没有真龙王,耳边叽叽喳喳就没停下来过。 刘利常年在县城书院读书,很少呆着村里,家里的孩子他也没带过,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一时间怔楞在当场。 刘季习以为常的冲他苦笑一下,看大郎二郎收拾好了,挥挥手示意他们先出去,一会儿直接去龙王庙那边找好吃的当早饭。 走前,刘季又钻进客房,在床边找了好一会儿,奇怪,明明看见秦瑶把钱箱子放在床上的,怎么没找到? 他当然不会找到,客栈并不安全,秦瑶怎么可能把钱箱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不过如果刘季抬头仔细看一看房顶的话,应该能看到一点点钱箱边缘。 然而,这房梁的高度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就算看到也拿不到。 最后刘季什么也没找到,只得遗憾的锁上房门,夹着刘利和大壮两个带娃壮丁,一行人浩浩荡荡开启府城一日游。 与此同时,秦瑶这边一个早上已经见过两位木材商。 念着蒋文的面子,对她都挺客气,但一谈到钱,就都想把她当成软柿子乱捏。 秦瑶一看,谈价的心情都没有,直接继续下一家。 也是今天最后一家。 府城总共就这三家木材行,有前两家不愉快的经验在,这第三家秦瑶并不敢抱太大希望。 万幸,这家倒是没想把她当软柿子捏,价格方面谈得都挺好,而且也能保证一个月内把她需要的木材运送到刘家村。 但对方提出的全款预付条件,着实让秦瑶头疼。 “方掌柜,这做生意哪有货还没到就先把钱都收了的呢?”秦瑶看着对方的眼睛,不悦反问道。 方掌柜知道她会恼,可他也有他的难处。 “紫荆府现在到处是乞食的百姓,北边邻省刚又遭了蝗灾,今年这年景路上可不好走,我要是不多拿出些钱给手下弟兄们,谁肯冒险出门?” “邻省遭蝗灾了?”秦瑶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城里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方掌柜露出一个你还是太年轻的无奈表情,“也就两日前刚刚发生的事,我手下弟兄昨日回来才跟我说的,府城这边百姓恐怕还得一两日才知道呢。” 不过官府那边肯定早已经知晓了,不过科举乃是国之大事,自然要先以科举为重。 上头大人们这会儿估计也头疼,本来自家这边春收收不不上麦已经不容乐观,自顾不暇呢。 如今邻省还出了这么大的事,两省挨得这么近,不受波及是不可能的。 府衙都尚且如此,何况他这一小小百姓? 路上不太平,运输成本增加,风险也大,他不收全款的话,打点不下去。 秦瑶信他难,但真有这么难? “府城到开阳县不过三百多里路,何至于就有掌柜你说的这般为难了?” 秦瑶无奈的看了方掌柜一眼,“您别夸大,咱们紫荆府余粮充足,如今粮价虽高,却没有继续飙升,可见官府背后已经出手在放粮了。” “而且这城墙之外,绿油油的稻子已经长起来,秋收肯定不会耽误,也就这么一个月的食物空缺,很快就能挺过去,等到七月份已经没事了。” 252 放榜咯 第一,能够给有车马的村民们创收。 第二,后续神力书箱还需要她们工厂自己送到码头交给福隆商行。 既然如此,提前把这个车队调教出来,后续成本和安全性都更有保障。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便利,真是越想越觉得好。 秦瑶一拍桌:“就这么定了吧!” 方掌柜懵了呀,还能这样? 再三向秦瑶确认她要自己组织车队负责运输过后,方掌柜一脸难言的同意了秦瑶提出的方案。 因为这对他的木材行来说,也比较省心。 就是这心里吧,总觉得不对劲,感觉好像便宜都被秦瑶给占走了,怪怪的。 事情谈妥,下午的时间,秦瑶跟随方掌柜一起来到城外他们的仓库里检查木材质量,双方确认无误后,签署契约,到官府做保单,该走的流程一步不落。 最后,就是交付定金,安排人手接应。 又过了两天,秦瑶从镖局的人手上收到了一封从刘家村寄来的信。 信上是村长的笔记,内容由刘木匠口述,开头一大段都是他对这笔大生意激动的表达。 随后告知秦瑶他这边已经收到她送来的银子,当她收到信的那一刻,刘家村村民们已经在扩建工厂的路上。 秦瑶寄过去的信里附带了工厂建设计划草稿图,刘木匠说他和厂里的芸娘、刘琪、顺子、刘柏等骨干,将会结合村里土地的实际情况具体分析,将她的厂图落实。 并嘱咐秦瑶放心留在府城,他会全力做好接收木材和采买生产工具的工作。 最后是村长写下的,感谢秦瑶将这样的机会带给刘家村,他会督促全村村民积极配合,大家一起致富奔小康。 叫秦瑶不要担心,到时候他会陪她一块儿到官府办理开厂手续等,一切只等她回村。 最后的最后,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大郎、二郎、三郎、四娘,给我和金花、大毛带好吃的,先生那里我一个字都没说哦】 落款是‘刘金宝’三个大字。 秦瑶嘴角翘了起来,“刘金宝你小子可真是个机灵鬼。” 随后把信拿给大郎兄妹四人看。 二郎当即便哼道:“威胁,他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咱们!” 四娘翻着自己的随身小布袋,“可是我已经给金花姐和大毛买了要送给她们的小玩意儿哎。” 大郎揉揉妹妹的小脑袋,“没事,让二郎再买些糕点就好了,又有吃的又有玩的,别提多开心。” 三郎嘿嘿一笑,“二哥我也要好吃的!” 二郎给了他一记白眼,“这几日到处吃吃喝喝,你是猪吗还没吃够?” “没”三郎对着手指,巴巴望着二郎,喏喏道:“我是猪。” 二郎好险没忍住笑出声来,仰头望天憋了一会儿,这才没好气的答应:“行,把你的零花钱都花光,到时候你别又哭着问我为什么买好吃的不给你买。” 三郎只听前边这句,当即喜笑颜开冲上来要抱二哥,表达自己的欢喜。 二郎嫌弃的躲开,看三郎还硬要扑,赶紧跑了。 三郎觉得哥哥这是跟自己玩呢,开心的追上去,大郎和四娘当了两人的柱子,随他们绕。 屋子里顿时跑做一团,嘻嘻哈哈的,十分热闹。 刘利不巧从门前经过,见此情况,一声招呼不打,麻溜闪人,跑得比那兔子还快。 “他怎么了?”秦瑶疑惑的撇了撇眉。 刘季一边熟练的缝着要装干粮的布袋,一边幸灾乐祸的答:“兴许是带孩子带怕了吧。” 毕竟这些天出门他都把刘利和大壮带上,好让他们感受一下子拥有四个孩子的‘快乐’。 秦瑶挑眉,有点意思。 低头继续写刘家村文具厂生产计划表,习惯成自然,大脑直接把身后的吵闹声处理成不入耳背景音乐。 府城最热的那一天,放榜了。 刘季那是激动得头一晚就没睡,到了放榜日,顶着一对黑眼圈就往衙门口冲。 大郎兄妹四个也发疯似的跟着他们爹一路跑到府衙。 只有秦瑶独自一人在后面,吃着新鲜出炉的热乎烤肉饼,悠闲踱步。 因为刘季绝对不可能考得过,除非批卷官眼瞎了。 刘利和大壮来得还要早,成功挤到最前排,只等官府放榜,一抬头就能看到榜单。 看见秦瑶一家六口,大壮激动的朝她们挥手,“这边这边!” 他们帮忙占了位置。 刘季带着孩子们挤了进来,冲大壮灿烂一笑,“出来了没有?” 大壮摇摇头,“还没呢,不过应该也快了。” 刘利朝衙门门口张望,瞧见有官差拿着榜单,提着浆糊走了过来,激动的喊: “来了来了,来了!” 秦瑶拍拍手中碎饼渣,慢条斯理用帕子擦干净手,像是一颗深深扎根在地里的树,任凭周围的人如何推搡拥挤,不动如山。护得四个小孩可以安稳待在榜下。 刘季也没空着,看见有人挤,立马呵斥人家,说有孩子呢,挤出毛病要人赔钱。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场上众人便都知晓,这有一家子横的极其不好惹,刻意避开。 官差们将放榜的一整面墙围了起来,等到同伴将榜单贴好,这才退去。 他们一走,人群一拥而上,查看名单。 为了不混淆,榜单上的中榜人信息写得非常清楚,有籍贯有家中多少人,父母是谁,妻子是谁,以确保不会出现同名同姓误认的情况。 四娘被刘季举到脖子上,小手一排排将上面的名字指过去,先是惊喜一叫,而后又“唉”的低头冲阿爹叹了一口气。 “是利叔!”大郎也看见了以阳县金石镇刘家村为开头的榜名。 下意识和四娘一样,以为是自家亲爹的,但其实是刘利的名字。 刘利还没看见呢,闻言心中一喜,又不敢确认,连忙跟着大壮一起来到榜下确认。 “少爷,是你!”大壮惊喜喊道。 这样的声音在周围接二连三响起,中者欢欣鼓舞。 秦瑶数了数排名,一等第一名写着齐仙官的名字,随后是其他不认识的,二等第三上看见了丁适的名,但现场人流太大没能见到本人道声恭喜。 253 吃不起 “刘利二等十三名,很不错的成绩了!恭喜啊!”秦瑶笑着对刘利说道。 刘利激动的冲秦瑶笑了笑,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看着榜单上的名字,一遍遍确认。 四娘兄妹不信阿爹不能上榜,从头到尾全部看过两遍,最后却不得不认清现实。 正试确实不是运气好就能考中的,需要的是真才实学。 而他们亲爹,肚里并没有几滴墨水。 “唉~”龙凤胎叹气。 大郎和二郎对视一眼,只得羡慕的看向刘利,“恭喜利叔上榜。” “谢谢、谢谢!”刘利欢喜道谢。 他没想到自己一次就能考中,只觉得一切都不太真实,还是大壮拉着,要不然都不知道要随着人流转到哪里去。 秦瑶看了刘季一眼,“你不跟人道声恭喜?” 刘利刚刚还安慰他下次再接再厉呢,咱也不能因为没能上榜,就连声祝贺都没有了吧? 刘季拒绝说话! 这几日他总做梦,梦到那位站在考桌前盯着自己的监考大人,指着他的鼻子说:老子很看好你,必让你上榜! 结果,就这? 虽然知道自己也就是来走个过场,体验一下正式科考的感觉,可真变成了走过场的,那种期望落空的感觉,还是很不好受。 秦瑶看刘季迟迟不开口,也懒得再说他。 刘利和大壮要去府衙办理后续手续,两家暂且分开。 回去的路上,秦瑶一回头,父子五个就顶着相似的面孔,“唉~”的叹一声。 好好的小孩子,弄得老气横秋,一个个小老头似的。 秦瑶本想随他们去了,但实在是受不了这消极的氛围,走到客栈门口时,停下转身。 “刘季,认清自己的不足有这么难吗?”她皱眉疑惑问道。 刘季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抬起头来,点了点头,而后抬手一指大堂内挂着的冰浆招牌,“吃一碗冰饮,马上就能好。” 身旁四个小的立马露出鄙夷的神情,果断站回阿娘身边,一言难尽的看着亲爹。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秦瑶见他还能提出这种无理要求,就知道人绝对没事,轻嗤一声,“我看你想屁吃!” 刘季:“娘子,不要讲脏话。” 秦瑶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沉声道:“榜已经放了,准备准备,后天一早出城回家!” 刘季看她要发怒,见好就收,忙应下,老老实实跟着娘五个回了客房。 不过从大堂经过时,眼睛总忍不住往其他客人面前的冰饮上瞟。 但一看招牌上的价格,先前还八十文一碗呢,这会儿直接涨到了一百八十文一碗。 刘季啧啧摇头,“吃不起、吃不起” 今日城中米价又涨了一大截,这府城百姓手里有钱,不但吃得起高价米,还吃得起肉饮得起冰。 但这城外是何光景,就不敢想了。 巨大的贫富差距,到了府城里更加明显,城中百姓普通一顿饭食就能顶乡下人家好几顿。 听说邻府都在闹饥荒了,这边的少爷小姐们还能继续饮茶作诗,家里余粮充足,仿佛都感觉不到外头的变化。 这米面油粮,瓜果蔬菜,每日都有护卫家丁从城外庄子上运进来,生活好不逍遥。 刘季看得既羡慕,又嫉妒,恨自己没这个命。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无用,恶妇后日便要启程,他还有得忙活呢。 这一家六口在路上的吃食,得好好准备准备。 来时带的五十斤面粉终于要拿出来用了,现在城里这粮价,刘季脑子抽风都不会去买。 一斤细米已经要价到九十文。 每日去菜市买菜,他都要被这米价吓一跳。 可回来跟家里恶妇一说,人家居然一点不着急,还笑着说: “还能有高价粮买,就说明问题不大。” 等到米铺都关门了,那才可怕呢,现在这才哪到哪儿啊。 秦瑶嘱咐刘季把路上干粮准备好,又让四个小的抓紧完成今日功课,然后自己把自己的行李提前收拾好。 安排好父子几人,秦瑶又出门去了。 先到木材行找方掌柜确认第一批木料的运送情况,得知木材已经开始送进刘家村,放心不少。 两人又确定了后续的木料数量和送达日期,一切安排无误后,秦瑶才离开。 之后又去了福隆商行,没能见到二掌柜蒋文,只好拜托伙计帮忙转告她要回村的消息。 从商行离开,赶在镖局还没关门之前,花几十文钱打听了一下现在外头的情况,秦瑶这才返回客栈。 254 结伴回程 秦瑶想找丁适结伴,丁适那边也正要来找她。 两边一见面,不用多说了,立马达成共识一块儿走。 “丁少爷带了多少护卫?”秦瑶问。 丁适答道:“护卫两名,再加上车夫和我,一共四个人,一辆马车,两匹马。” 秦瑶也说了下自己这边的情况,“我们是两家人,刘利你认识吧?也在开阳县书院就读。” 秦瑶一说刘利,丁适就笑了起来,“认识的,他考过了正试,还是二等十三名,我没记错吧?” 秦瑶颔首,没记错。 丁适虽然只是在县城书院挂个名,几乎很少到书院长待,但大家都是一个书院的人,自然见过几面,就是没那么熟。 同丁适约好明日在城门地下集合的时间,秦瑶回到客栈,把刘利刘季都叫到一起,宣布这个消息。 刘利并无异议,相反他还很期待。 丁适年级虽然比他们小,但在书院里的名气却很大。 一是因为他有丁老爷这个举子父亲。 二是因为他很早就有学识过人的名声,加上丁氏一族在开阳县的影响力,关注他的人很多。 不过丁家自己有资源,丁适这两年都不怎么来书院了,只偶尔院长有重要交代,他才会来露过面。 这次二人作为开阳县人,共同上榜,刘利自然想趁此机会结交一番,日后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当然,人家大族子弟也不一定愿意同他相交,但刘利觉得,一路上能混个面熟也不错。 刘季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 秦瑶发话:“那就这么定了,明日辰时城门口汇合。” 刘季这边要准备的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刘利有样学样,让大壮找厨娘帮忙做了不少烤饼,又买两根大骨头带着,路上熬汤喝。 还想带些熏肉什么的,可惜城内找遍了也没没到,只能一切从简,轻便上路。 不过再怎么轻便,因为停留多日采买了各种杂七杂八特产礼品,还是塞满了车厢。 明日就要出发,夜里吃了晚饭秦瑶一家六口便早早睡下。 等天一亮,刘季第一个打着哈欠爬起来去厨房做早饭。 饭做好,秦瑶这边也带着四个孩子把行李都收拾完毕,马儿也已经嘱咐客栈伙计帮忙牵到客栈后门。 吃完简便的早餐,上完行李,办理退店手续,终于要踏上回家的路程。 大郎兄妹四个还有些舍不得,回望客栈许久,这才转过头,挨个上了马车。 大壮那边也准备得差不多,等刘利上了车,两家人便向城门口出发了。 两边几乎同时抵达城门下,丁家护卫都是熟悉的面孔,微笑颔首同秦瑶打招呼。 秦瑶笑着回应,“人齐了。” “走吧。”丁适蹲在车辕上,确认人都齐了,冲秦瑶那点点头,钻进车厢就坐。 车轮咕噜噜往前,此时还早,城门下没有几个人,马车走动的声音一直在城门洞内回响。 出了城门,眼前视线明显一亮。 大郎兄妹四人再次钻出车窗,回望府城高大的城墙,只觉得这大半个月,就像是做梦一样,美好快乐得不真实。 不过想起刘集村北坡上的那个小院子,眼前的府城也不算什么了,那才是他们的根,他们的家。 “阿娘,我给金花姐和大毛买了花灯,你说她们会不会喜欢?” 四娘从车门爬出大半个身子,撒娇的趴在阿爹宽阔的背上,扭头问着坐在车辕边的秦瑶。 “会啊,这可是四娘精心挑选的礼物呢。”秦瑶笑着应答。 小姑娘立马嘿嘿笑了起来,小身子一抖一抖的,刘季耸耸肩膀,“热,四娘你进车厢里去。” 五月下旬的早上,太阳一出现,热气就冒上来,闺女那一身热烘烘的,冬天确实暖和,可这夏天还是算了吧。 四娘哼了一声,小手指出气似的戳戳阿爹后背,这才爬回车厢去。 后车门可以打开,两个门一起敞开,坐在车厢里能吹到穿堂风,凉快得很。 车厢内的小桌收了起来,平铺上被褥和凉席,四个孩子滚起来十分宽敞。 刘季回头看了一眼,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259 敢想敢做 一夜无事,天刚亮,齐家的护卫们便轻手轻脚的忙碌起来。 有人骑马到附近购买粮食,顺便探路。 有人去打水回来,烧好热水只等主子们起来洗漱。 还有人架起锅,接过同伴到附近村庄高价购买回来的米面肉蛋,准备丰盛的早膳。 天一亮,秦瑶就把刘季叫出来干活,自己回去补回笼觉。 刘季提着自己的锅,看着对面有条不紊忙碌的人群,懊恼自己起太晚,要不然还能趁着帮忙打水,到大儒身前露个面。 不过现在也不影响,没了打水的理由,还有许多其他由头。 于是,等丁适和刘利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时,就发现刘季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锅都架到了人家齐家的炊具旁。 一边做着自家人要吃的早饭,一边同齐家负责做饭的护卫聊得那叫一个开怀。 终于,叫他寻到了机会。 只听见帐篷里传来公良缭一声急唤:“来人!” 护卫们不是在上车厢就是在做饭喂马打水,做饭的护卫离得最近,听见里头唤了两遍来人都没人回应,赶忙起身就要进去。 刘季腾一下站起来,把他摁住,将木勺塞回他手里,一本正经的说: “石头兄弟,熬肉粥最要看火候,万不可停下搅动,要不然口感就不好了。” “你不是说先生对吃食最讲究嘛,要是早上第一碗粥没吃好,让先生败了兴致就不好了!” 石头想抽出自己的手,一下子居然没能抽出,急道:“季相公,先生唤人,我要进去伺候.” 不等石头说完话,刘季把手一抬,“我懂我懂,我来就好,你放心,我最会伺候人!” 话音落下,人已经跑到帐篷门口,石头来不及阻止,人呲溜一下就钻了进去。 石头想起先生的性格,心里当即便是咯噔一下,怕先生动怒赶紧拉过一名下属让他熬粥,急忙赶过去。 却不想,一撩开帘子,意料之中的暴怒没见到,只看见刘季举着一件披风挡在帐篷角落。 腿脚不便的先生此刻正坐在披风后特意为他定制的椅架上如厕。 屋内有些不可描述的味道,石头有些受不了,屏住了呼吸。 反观刘季,没事人一样,还冲他使眼色:我这不是伺候得挺好?你出去忙你的,如厕这种事不需要两个人。 往常服侍的家丁护卫会提前给先生备好红枣塞鼻,恭桶内也会先撒上香料遮掩,避免尴尬。 石头是真没想到,刘季居然就这样把先生架到了恭桶上去。 不过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先生居然没有大发雷霆。 味道着实有点让人受不了,石头眼神提醒刘季伺候仔细些,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上一个服侍先生的下人刚被解雇,之后连用了好几个下人都不满意,刘季如此鲁莽,居然没挨骂? 石头想不通,前去禀报自家主子齐仙官。 齐仙官刚醒,石头一边伺候他穿衣洗漱,一边关注着隔壁帐篷里的动静。 刘季神色如常的提着恭桶出来了,先是冲他们嘻嘻笑了下,转头去倒了恭桶,洗刷干净还回来,送回帐篷里。 齐仙官目睹全程,愣了一下。 刷恭桶是什么很开心的事情吗? 狐疑看了眼老师的帐篷,齐仙官低声问:“先生居然没生气?” 石头也很迷茫,先生的暴躁他先前可是见识过的,因为双腿残废的缘故,格外易怒,稍有不对,便阴沉着脸劈头盖脸把人骂一顿。 “这刘季莫不是真有什么特别之处?”石头迷茫低喃。 其实哪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是“及时”两个字罢了。 人有三急,憋不住的时候谁等得了你的红枣和香料? 但毕竟是要脸面的人,这等私密之事,又不好直说出来。 “先生,恭桶放哪儿?”刘季提着洗干净的恭桶进了帐篷,语气十分自然的询问。 被其他护卫伺候着穿戴好的老人淡淡扫了他一眼,自有其他护卫去接刘季手中恭桶放置好。 “你是刘季?”公良缭虽是问,语气却是肯定的。 昨夜他已经问了齐仙官事情经过,知道是刘季拜托他家武功高强的内人出手解了他们的困。 261 傻笑 “你当车厢里为何一直传来先生的憋笑声,还不是因为遇到了我这个能陪他喝酒打牌还骂娘的。” 刘季说得可得意了,觉得喝酒打牌骂娘似乎是什么十分自豪的事。 秦瑶耸耸鼻尖,刘季身上好像真有股淡淡的酒味儿。 不浓,带着一股中药味儿,以至于她刚刚一直以为是从公良缭身上沾染回来的老人味儿。 加上他这才刚刷完恭桶,实在让人不得不往屎尿屁那方向去联想,就很一言难尽。 察觉到秦瑶的迟疑,刘季赶紧解释:“娘子你放心,我只是为了让先生开心才陪他玩这些,但我本人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你可一定要相信我的为人啊。” 秦瑶没忍住讥笑出声,“看来你挺乐在其中的。” “不过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去吧,傍晚到了驿站就要分开,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公良缭如今已经辞官,但毕竟曾是朝廷命官,也还有许多门生旧部在朝为官,身份地位并没有随着他辞官而降低,自然是能住驿馆的。 但她们这些平民却没这个资格,所以到了驿馆,她们还要继续去下一个城镇找客栈留宿。 齐家祖籍地在开阳县隔壁的汶县,一北一南,不是一条道,错过了这一次,后面几乎不可能再有今天这样的机会。 齐仙官倒是说了会派人来刘家村送谢礼,但要是人家只是客气一下呢? 亦或者,到时候派仆人管家之类的来送,那以后再见公良缭的可能等于零。 齐家这样的世家,公良缭这般地位的大儒,不可能会和一个无名乡野之辈再有任何交集。 这次如果不是发生流民包围的意外,而丁适又能提供公良缭可能在齐家马车上的信息,她们应该已经擦肩而过。 秦瑶想到的这些,刘季心里也很清楚,是以他毫不在意暴露出自己的强目的性。 厚脸皮、谄媚、妄想又如何? 只要目的达成,一切都会变成美妙的缘分。 傍晚时分,齐家在驿站前停下,余下三家继续赶往附近镇子寻找客栈留宿。 刘季依依不舍的从公良缭马车上下来,恭敬一抱拳,神色并不算开心的回到自家马车上,接过秦瑶手中马鞭,回到自己赶车车夫的位置上。 分别前,齐仙官特意过来同秦瑶告辞,并再一次表示了感谢。 转身,神情肉眼可见的开心,跟着公良缭的车辇进了驿站。 丁适亲自送他们到驿站大堂,并热情邀请齐仙官和公良缭得空到自家庄子上做客,这才回到马车上,一行人继续前行。 刘利回头看了刘季好几次,看他一脸的不高兴,猜测他八成没能拜师成功。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但夜宿客栈,只剩下一家六口时,刘季突然从地铺上跪坐而起,探出个脑袋趴在秦瑶床头,激动轻唤:“娘子娘子!” 秦瑶睁开眼,二人之间距离还不到半米,那幽冷的眸子盯得刘季心脏猛的缩了一下,但他并没有退开,习惯成自然,只是暗暗咽了口口水压惊,便继续兴奋的小声说: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秦瑶随便点了个,“坏消息吧。” 刘季唉的一叹,“公良缭这老头嘴挺硬,我磨了一下午他愣是没答应收我为徒。” 这个概率确实极小,秦瑶倒也不意外,毕竟刘季这人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人家齐仙官好歹还有过目不忘的神童之名。 “那他有明确拒绝你吗?”秦瑶好奇追问。 刘季挠挠头,“这倒是没有,不过没答应,不就是拒绝吗?” 秦瑶挑了挑眉,轻轻摇摇头,她觉得这个不拒绝的态度,还得细琢磨。 “好消息是什么?” 刘季捂嘴闷笑起来,瓮声瓮气的说:“老头说看我还算对他脾气的份上,可以给我安排个贴身书童的活干,一个月给我二两银子月俸呢.” 差一点他就没忍住答应了。 “但马上我就说,不!我刘季绝不为人奴仆!我是敬重先生才伺候先生,绝不是为了那区区二两月俸!” 说到这,刘季捂住嘴,发出呜呜呜的呜咽声,“娘子,二两银子真的好多啊。” 262 要到家了 回程已过半,大家伙归心似箭,路上除了要上茅房和吃午饭,其余时间都在赶路。 距离开阳县越近,流民的数量也越来越多。 而在这些流民之中,本县百姓也有十之二三,都是春收没能收上粮食的。 如今开阳县粮价已经高到粗粮五十文一斤,中粮一百五十文,细粮三百文的天价。 钱庄和典当行直接开在了城外流民聚集处,借钱卖粮的人从早排到晚,生意之红火,出账掌柜的脸上笑意就没能收起来过。 大量外地逃难百姓在开阳县境内聚集,官府却还没有解决问题的任何文书下达,如今只能用混乱来形容开阳县内的情况。 秦瑶三家这一路上,遇到卖儿卖女的已经数不清,更有青壮年男女结草自卖为奴的。 人伢子生意好到现在五两银子就能买到一个年轻力壮的活人。 孩童还不值钱,得模样长得标志的才勉强能被领进城去。 秦瑶一行人抵达开阳县县城那日,县城城门已经处于封闭状态三天了。 城内百姓许处不许进,除非有拿到了官府进出文书。 若是想要进城去买粮,必须要有路引才能缴纳入城费入城。 想当初,县令大人信誓旦旦告诉百姓们,粮仓粮食充足,却没想到邻府会来这么多流民。 一时之间,粮仓开还是不开,还没有定论。 本县百姓们对那些外来的是又恨又无奈,倘若没有外来的流民,此时他们早已经吃上官府的救济粮。 但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下去也不是个事,秋收眼看着就要熬到,此时要是死了太多人,到时候政绩策上不好看。 于是乎,在本县灾民的骂声中,官府终于开了粮仓。 每日早晚,凡属开阳县户籍百姓,皆可凭借户籍册前来领取赈灾粮。 此令一出,城外买卖人口的生意更是繁荣,拜义父的,拜义母的,自愿入赘、为媳的,在城门下转一圈,就能见到几十起。 外来流民们痛斥开阳县县令只管本县百姓不管他们死活,民怨四起。 秦瑶一行人猥琐行至金石镇时,官府粮车已经快要被劫走了。 村长侄儿周正负责押运粮车,眼看着粮车就要被一帮预谋已久的外地流民抢走,又急又怒,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眼角余光突然瞧见一道熟悉人影。 当即,两眼放光,大声呼喊:“秦娘子!救命啊秦娘子!” 回程这短短几天,为了对付流民,大壮和丁家的两名护卫早已经与秦瑶达成默契,一看秦瑶拔刀出手,立马抄起手边武器跟了上去。 秦瑶开道,刀背一扫便倒下一片,普通人遇到她,根本没有还手余地。 丁家两名护卫和大壮便乘机潜到粮车前,招呼周正等官差推上粮车跟在自己等人身后。 只等秦瑶扫除障碍,清理出一条道路,立马护着粮车冲了出去。 因为对方都是平民,并不敢杀人,一旦看见目标冲出包围圈,知道没能成事,气势自然就弱了下来。 按照往常,周正铁定要拿起锁链抓住几个带头的下大狱,可眼下遇到的都是平民,他也只能恨恨叹息,指挥同伴们将粮车全部夺回来之后,举起打棍威胁喝退他们。 最终,还是秦瑶出刀划伤领头人的胳膊见了血,这些外地流民这才满心不甘的退去。 跑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呸”的吐了口唾沫。 周正这暴脾气,当即甩出铁链作势就要捉拿他们,那群人这才忙不迭一溜烟跑了。 “怎么回事?”秦瑶提刀来到周正等人身前询问情况。 随手想从路边抓一把杂草擦刀上的鲜血,草没抓到一根,倒是摸到一手干巴巴的尘土。 她险些忘了,除去那地里还在长的庄稼,路边凡是能进肚的,早已经被采光。 外来的流民们也知道,庄稼就是农人的命根子,要是动了田里的庄稼,开阳县百姓肯定要跟他们拼命。 做事留一线,怕把事情做绝遭到反噬,这才留下了田地里的庄稼。 没拿到草,秦瑶只能抓一把土,用土扫了扫刀面,递给车上的刘季,示意他先收起来。 周正“唉”的叹了一声,“这些外来的流民没有本县户籍,领不到咱们的救济粮,一个个急红了眼,不怕死的来抢官家粮。” 秦瑶疑惑问:“县令大人没向上面请要赈灾粮吗?这些流民朝廷准备如何安置?” 周正只是个小小衙差,知道的事情不多,但县令已经向上呈报灾情的事情他是听说了的。 “县令已将情况上报,但这些流民本不是咱们这的,知府大人还得向朝廷上报,得到朝廷下令,才敢动粮仓,这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得等上十天半个月啊。” 所以没有朝廷明确指令的情况下,县令能顾得上本县县内灾民就很不错了。 而且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赌坊、典当行这两家蛇鼠一窝,内里还有别的势力插手,先前大量囤积低价粮,此时以天价抛售,灾情要是那么快就解除,他们还怎么牟利? 这些话,周正不好明说,但秦瑶稍微一想也就想到了,眉头微皱。 强龙不压地头蛇,看来这混乱的日子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周正还有任务在身,脱了困,道了谢,便告辞了。 目送官差们推着粮车走远,丁适担忧的望向庄子,“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秦瑶想起丁湘一个小姑娘自己在府中,也让他快点回去。 丁适浅浅一抱拳,就此分开,赶往家中 秦瑶看金石镇外并没有多少流民停留,丁氏族人又多,丁湘应该没什么事。 刘季可顾不上人家这家大业大的小姐,他只担心自家粮仓里那一万斤的麦子,都不用秦瑶催促,驾车加快速度往刘家村赶去。 途径下河村,通往下河村村子的主路上堆了石头和木制的栅栏,还有村民在出入口巡视。 瞧见秦瑶和刘利一行人,目露诧异,随后有脸熟的,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刘季一边应好一边询问刘家村的情况。 下河村村民笑着说:“你们村屁事没有,那山坳坳人家都找不着,要来也是先过我们下河村。” 还说:“昨日才刚看见刘木匠和你家大哥过来接商队的木材呢,听说你们村要建个大作坊,专做木箱子,我家兄弟也去应招了,可惜人太多,没选上。” 附近村子都知道刘老三家是秦瑶当家,又冲秦瑶讨好的笑,“秦娘子,下回招人咱也能去不?” 秦瑶颔首:“当然,下次招工告诉您,天色晚了,我们先家去了!” “哎哎,慢走啊。”下河村村民摆摆手。 知道村里没有流民过来,秦瑶和刘季都松了一口气。 刘季“驾!”的喝了一声,老黄见到熟悉的景色,知道要到家了,撒开蹄子,欢快地朝家的方向奔去。 263 回来就好 抵达刘家村时,天刚黑下来。 刘大福算着日子,觉得这几日孩子该回来了,每天傍晚吃完了晚饭,就背着手到村口溜达。 外面现在全是流民,刘大福有点担心儿子的安危,不过看到刘木匠他们这几日一直在接收从府城运来的木料,和秦瑶保持着紧密的联系,这才稍微安心一点。 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传来,站在文具厂门口和还没归家的刘木匠闲聊的刘大福立马激动看过去。 刘木匠早收到信,知道秦瑶莫约是这一两日内到家,并不是很意外,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淡淡的夜色中,能看见文具厂牌楼前挂着的两长串灯笼散发出温暖的灯光。 三郎和四娘从车厢钻出,站在车辕上大声喊:“福阿爷!” 二郎趴在车窗狐疑的问:“你们怎么知道是福阿爷,不是别的阿爷?” 三郎笑着答:“福阿爷肚子鼓鼓的像是个大皮球。” 村里生活条件能养出这么大肚子的,也就只有刘大福家了,村里小孩没有不知道的。 刘利听见三郎四娘的呼喊声,激动的从马车里钻出。 刘大福赶紧挥挥手,明明想迎上前去,却还要故作无所谓的样子,站在原地等着刘利跑过来。 儿子来到身前,先打量一番,没见到少胳膊少腿,又板起脸来教育:“已经是秀才了,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莽撞,马车都没停好就跳下车来,真是的.” 科考结果随着秦瑶寄过来的信,早早便传到村里,最惊喜的时刻刘大福一家已经提前感受过,此刻再见儿子,只想知道他这一路上是否安全,身体是否消瘦了。 刘木匠看刘大福这想关心还要端架子的模样,嘴角扬起一个无声的笑容,朝前迎去。 “你可算回来了,再不来,我都要忙疯了。” 见到秦瑶第一面,刘木匠幽怨的话匣子立马打开,说了好多自己这些时日的辛苦和委屈。 整个文具厂,就他一个懂得全部流程的人,一边要招工,一边要给新人培训,一边还要. 264 青菜管够 四娘对他们男孩子的打鸟活动不感兴趣,拉着金花钻到马车后面。 指着车上的大包小包,期待的看着姐姐说:“金花姐,我给你带了花灯,夜里放在床头特别好看,而且你也不用怕夜里起夜了。” 金花果然如她的期待,露出惊喜的神色,“四娘,你就是我最好的姐妹!” 四娘嘻嘻笑出一口小白牙,两姐妹立马抱到了一起,黏糊得很。 刘肥拍了拍刘季的手臂,正在跟刘柏刘仲吹牛的刘季笑着回头,“有事?” 刘肥一本正经:“三哥你别太难过。” 刘季咧开嘴:你看我这大大的笑脸,像是难过的样子吗? 刘肥觉得他在强颜欢笑,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没有那么同情,又补充了一句:“今年没考中,来年肯定行,刘利都读了十几年书,你才读这么一会儿,比不上是正常的。” 笑容渐渐消失在刘季的脸上,这次是真的悲伤了,悲伤得想撕了刘肥这张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发现刘季脸上没了笑容,刘肥立马伸出手指着他垮掉的脸,“你看,还说不难过,三哥你全身上下就是嘴最硬。” 秦瑶耳尖微动,好像听见了“咯吱咯吱”的磨牙声,狐疑回头,就见刘季牙关紧咬,双目睁圆,紧盯着刘肥,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刘肥毫无所觉,还在嘱咐他三哥不要想太多,人家高中是人家的事,咱们没考上更要加倍努力才行云云。 句句不提落榜,却字字戳在刘季的心窝上。 “走了,我们先回家把行李放好再过来。”秦瑶适时喊了一声,要不然他怕这对怨种兄弟当场打起来。 刘季深呼吸,再深呼吸,狠狠点了点刘肥的脑门,这才“哎”的应下。 离开近一月,家里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变。 秦瑶坐在车辕上回头望,夜里天色暗,看不清人的模样,但那一声声熟悉的关心和问候,让人心里暖洋洋的,就连赶路的疲惫都消失了。 大郎和二郎一人站一边,推开了紧闭的家门,木门展开,发出“吱呀——”的一声。 熟悉的院落映入眼帘,一家六口站在门前,露出笑容。 “终于到了!”秦瑶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门,深吸了一口这熟悉的空气,舒服的轻叹道:“这才是真的到家了。” 随后,点亮了屋里的灯,一家六口屋里屋外的跑动,沉静许久的小院迅速恢复活力。 秦瑶负责卸马车和喂马,刘季和四个孩子则把行李搬进屋子,要送人的礼物挑选出来先放一旁,一会儿去老宅吃饭的时候带上。 院子里这么久没人住,已经积了一层灰,屋里的桌椅板凳,也是一摸一层,刘季想收拾一下,来到厨房旁边大水缸一看,出门前往了给水缸盖盖子,现在里面全是从院外飞来的烂草,根本用不了。 只好挽起衣袖,找到鸡毛掸子将屋里的灰先扫一扫。 秦瑶停好马车,喂饱了马儿,一边查看粮仓,一边将各屋门窗全部打开通风透气。 粮仓完好无损,里面的粮食也都是干燥的,秦瑶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检查完杂物房,重新把屋子关上,扛起锄头出门去上茅房。 野草的生命力极其旺盛,这才一个月没收拾,后坡那片已经被杂草完全覆盖。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带了锄头,顺利抵达茅房。 牛车停在老宅,一直由刘柏负责,日常送孩子去上学,文具厂里拉货什么的,都用得着。 等秦瑶从茅房回来,家里的灰已经让父子五人掸了一遍,终于有了点整洁的模样。 “走吧。”秦瑶拍拍手,没水洗手,就不讲究了,“先去老宅吃饭,吃完再回来慢慢收拾。” 父子几个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她去上茅房这会儿,刘季已经把路上剩下的烤饼拿出来,父子五个一人份了一小块儿垫肚子。 不过硬邦邦、干巴巴的烤饼,怎能比得上热乎乎的新鲜饭菜呢? 忙不迭点头,大郎兄妹四个带上要送给老宅众人的礼物,嗷嗷叫着冲出了家门。 刘季提着灯笼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吼:“小兔崽子们,给老子站住!摔了有你们哭的!” 秦瑶嘴角含笑,不慌不忙提上家里的超大号水桶,锁了门,缓步跟上。 带着水桶,回来的时候顺便去把水打回来,这一路奔波,根本没有心情洗个澡,再不洗一洗,秦瑶感觉自己走路带出来的风都得是馊的。 木桶放在老宅门边,秦瑶看了一眼堂屋里已经在给大家伙发礼物的父子五人,淡笑着朝厨房走去,洗了手,直接往灶台前凑。 “看啥?府城那么大还不够你看的,来看我这鸡蛋汤饼。”何氏打趣道。 秦瑶凑近锅子深吸一口气,一连好几天没吃到顿正常的热乎饭,香得她想一头扎进去吃个够。 “大嫂,你这厨艺到大酒楼当掌勺的都绰绰有余。”秦瑶笑着夸道。 “去去去!”何氏嫌她碍事,拨到一边,“你把碗筷拿出来,差不多快好了,端到屋里吃还是在院里吃?” 院子里凉快,屋子里亮堂,各有各的好。 不过秦瑶果断选择院子里,快到六月了,山里的风都带上了燥意,这热汤面一下肚,一准大汗淋漓。 浪荡到厨房案板那边,看见篮子里有绿色的青菜,秦瑶眼睛唰的一亮,忙喊大嫂等一等再出锅,等她下把青菜先。 “你们这一路回来到底吃的什么?”何氏狐疑的问。 一把青菜而已,何至于露出这种饿死鬼投胎的神情? 秦瑶一边快速洗菜一边叹道:“大嫂你没出门你是不知道,外面但凡是能吃的,草都被采光,我们回来这一路上,一片菜叶也没吃着。” 邱氏用布带背着已经醒来的大毛来到厨房帮忙,听见秦瑶这话,同何氏对视一眼,“啧啧”两声,这也太惨了。 又庆幸自己家里早早就囤够了粮食,就算敞开了肚皮吃,也还有很多剩余。 先前买来的一千斤麦子到现在都没动过,一直存在粮仓里。 何氏可怜见的对秦瑶说:“那你再多洗几片菜叶,家里菜地青菜管够,咱们不用省。” 266 兜比脸干净 一夜无梦,秦瑶自然醒时,天还很早。 院子里传来洒扫的动静,秦瑶起身推开门往外看,刘季正拿着扫帚在扫院里的灰,大郎兄妹四个正端坐在敞开的窗前,轻声晨读。 从去府城到回来,晨读习惯已经养成,兄妹几个雷打不动,每日早起读书,只有遇到一周中可以休息的那两天才会睡个懒觉。 大郎一般是不睡的,他还要习武,基本功一日都不能落下。 这一点二郎就坚持不了,时常躲懒,再加上秦瑶看他没兴趣,没有再管他习武,就变成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模式。 不过即便如此,二郎的身体素质也比一般同龄小孩要好。 秦瑶冲刘季那看去,指了指窗棂上结下的蛛网,示意他一并打扫干净,怕打扰小孩们晨读,没有跟他们打招呼,回屋梳好头发,换上轻薄的衣服,提着桶朝村井走去。 家里两口大水缸,打了三趟才装满,当成是热身。 等水打好,又到已经被刘季清理干净的后院,同已经就位的大郎一起完成每日运动量。 做完这些,刘季那边的早饭正好出锅,一家六口围坐在院里的小矮桌前,一边吃饭一边说着今日的打算。 二郎刚坐下就举起手打申请,“阿娘,一会儿我们可以去山上玩吗?” 四娘也学着哥哥的样子努力抬起小手,“阿娘阿娘,我想和金花姐去田边挖野菜可以吗?” 因为不是休息日,就算学堂放长假不用去上课,出门玩也得提前报备一下。 这是秦瑶定下的规矩,她不常在家里,有时候在厂里从早忙到天黑,孩子要是到处乱跑,万一出点什么事她都不知道去哪儿找人。 所以提前报备就很好,至少她清楚知道他们大概在什么地方玩,找人也好找。 流程正确,想出去玩当然没问题。 秦瑶点点头,嘱咐他们别往深山里去。 大郎和二郎欣喜对视,三郎也挨着两个哥哥小小声:“大哥,你把弓箭也带去把。” 大郎飞快点点头,还怕秦瑶听见,立马端起碗装作认真吃饭的样子,实际上兄弟三个一颗心已经飞到山林里,想着打鸟抓鱼的快乐。 刘季也想出去溜达溜达,几口喝完碗里的肉粥放下碗,也举起手,“娘子,我一会儿打算去把牛牵回来,然后去镇子上看看,打听一下粮价。” 自从知道秦瑶想卖粮,他这一颗心又活泛起来,心想着,恶妇正好要在厂里忙,没空出去打听,那卖粮的事还不是得交给他操持? 自从上次在府城划龙舟时被秦瑶没收全部私房之后,他这兜里比脸还干净。 反正他是受够了身无分文的日子,这次怎么着也要抠点私房出来! 想到这,刘季没忍住发出:“嘿嘿嘿——”的爽朗笑声。 “你笑什么?”秦瑶狐疑的撇了刘季一眼。 刘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不小心忘了做表情管理,忙收敛,胡说八道:“好久没看到咱们家的大青牛,怪想的。” 秦瑶嘁了一声,她信了他的邪。 不过刘季要出去,正好能帮她办件事。 秦瑶嘱咐道,“我准备自己办一支靠谱的车队,你顺便把金石镇这附近几个村镇的车夫信息给我收集回来。” 说着,见刘季兴奋的神情明显一垮,秦瑶危险眯起眼睛问:“能办好吗?” 不能办别出门了! “家里的菜地草都长得快比菜还高,还有家里的稻和西瓜地,都得去伺候一遍,肥不够的施肥,草多的拔草,水不够守着水渠引水,事情多着呢,我看你还是别出去,今天先留家里把地里的活干了” “别别别!”刘季赶紧抢下话茬,忙说自己会,“娘子你厂里的事现在才是头等要事,耽误不得,我先去帮你打听,地里的活什么时候都能干,不着急,回头我慢慢收拾。” 秦瑶点点头,放下碗筷,进屋里拿了自己写好的计划书,出门忙正事去了。 父子几个跟着秦瑶前后脚出门,一家子围到老宅片刻,各自叫了伙伴,才散开。 往日的刘家村,地里最是热闹,一眼看去都是在地里田间忙碌的农人。 现如今,最热闹的地方变成了村口的文具厂。 秦瑶还没走到文具厂,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在九叔的指挥下,抬起一根根沉重木梁给即将完工的新厂房上梁。 她先前寄过来的厂房图纸,现在几乎得到了百分之九十的还原。 为了节省时间和方便工人施工,新增厂房建在原有的厂房外围,四面环抱,将最原来的厂房包围在中间。 这样一来,只需要在原来的厂房和现有厂房中间留出通道,两边自然就会变成一个紧密的整体。 幸亏当初建厂选址面积够大,避免了转移的麻烦。 当然,占地变大,租金也涨了点,每年需要上交给族中二两银子。 这个租金,和外面的比起来,可以说是相当的良心。 放到外头,这么大一片用地一年租金没有二三十两都拿不下。 这一次走的是长期主义,不能再像是先前建厂那么潦草,由九叔这个专业人士带队,主体用了半墙的青砖和半墙土胚,顶上全部盖瓦。 刘木匠当时拿到设计图纸时,大呼奢侈。但后续一想,这是木材加工用的场地,怕水怕火,还真就得用砖瓦以防万一。 方掌柜那边的木料运过来后,看着头顶能把人烤出幻影的太阳,刘木匠专门留下两个人轮值看守木料。 一来防火,二来防盗。 这些现成的料子,一根都值不少银钱,特别是现在外头流民四起的混乱时候,更要主意防护。 不过也有好的方面,那就是厂里基本是村里人,木料被盗的概率大大降低。 如今在九叔等人的辛苦建设下,外围新增厂房只剩下上梁和盖瓦这最后两个程序,估摸着两天之内就能完工。小说 为了保持干燥通风,每一间屋子都是两面通透的,只有储存的仓库做了四面的墙。 考虑到人手增多的问题,又多建了一个宽敞的食堂。 267 第一次短会 食堂里搭了大灶台,配有长桌长凳,等到后面正式开工,工人们就可以在食堂集中用饭。 现在厨房的活何氏一个人已经忙不过来。 邱氏去年因为怀孕没能成为第一批工人,心心念念许久,现在一寻到空缺,背着孩子也要来帮忙做饭。 所以现在妯娌俩一起分担早午两顿饭的工作,因为食堂还没建好,在原来的场地上垒了三个灶台,可以同时让三口锅一起运作。 一边炖汤、一边煮饭、一边炒菜,何氏和邱氏都是手脚利索的,还算忙得过来。 秦瑶走过去看了一眼正在为午饭备菜的两个嫂子,见二人手快得就要留下残影,立马摇头,这做饭的活没点技术真干不了! 厂里现在具体有多少工人秦瑶还不清楚,一眼望过去,忙碌的人少说也有五六十个。 但这其中应该有一部分是九叔带来帮忙建厂房的。 厂里几乎没有闲着的人,秦瑶在其中走动,专心干活的人们都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秦瑶一个人把文具厂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看了一遍,心里大概有个数了,这才找到正在和芸娘吵架的刘木匠,让他通知几位老骨干,先到木料堆那边的空地上开个短会。 “啥会?”刘木匠这会儿正吵到气头上,加上秦瑶又蹦出个他从没听过的新词,难免急了些,询问的声音像是在发飙。 秦瑶暗暗咽了口口水,知道这大半个月来厂里靠他一个人撑着,大叔人已经要到崩溃的边缘,语气都不自觉温柔下来,好声好气的解释: “就是把大家叫到一起,我们一起说一下各自现在负责任务情况,有问题就提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 懂了。刘木匠点点头,冲芸娘那挥挥手:“就照你说的来吧,反正刷漆这个活交给了你,那出了问题你自己解决!” 说完,指一指堆放木料的空地,示意她自己过去等秦瑶开那什么会。 刘柏三兄弟秦瑶刚刚已经通知过了,刘木匠又去叫刘琪、顺子、九叔。 “对了,把村长和族长也叫一下!”秦瑶突然想起来,急忙嘱咐。 刘木匠应下,转头就差遣刘琪去把他爷和族长都喊来。 “干什么啊?”村长还在地里看田水,冷不丁被孙子叫去说要开什么短会,有点没反应过来。小说 刘琪也不知道啊,就伸长脖子大喊一声:“爷您快点,秦娘子正在那边候着您呢!” 匆匆说完,兴奋的跑向族长家。 村长又好气又无奈,“这孩子,毛毛躁躁的” 看到突然出现的刘琪,族长也很懵,不过听完刘琪的解释,又觉得有点意思,“走,看看去,看看秦娘子又要弄些什么动静。” 秦瑶这边,叫上芸娘和自己一起布置场地。 中途问了下为什么和刘木匠吵架,芸娘笑笑说:“没什么大事,我只是觉得咱们先前上漆的工序现在用起来有点慢了,想要改得快一点。” 刘木匠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改动,所以有点不开心。 不过刚刚刘木匠的意思看来也是同意了,芸娘灿烂一笑,“我会先做个样给他瞧,毕竟刘木匠经验比我多,等他点头了,我再这么教大家。” 秦瑶偏头看着笑容灿烂的芸娘,感受到她的充实和幸福,嘴角也控制不住翘了起来。 “芸娘,厂里有你这样优秀的年轻人,我非常开心。”秦瑶认真说道。 芸娘一怔,紧接着脸唰一下红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小时候做梦都想做木匠,看到那些木头一点点在我手里变成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我心里就觉得开心,很满足。” 秦瑶教她一个新词,“这就是成就感。” “成旧杆?”芸娘有点懵,好怪的词。 秦瑶无奈一笑,“看来我还得弄个扫盲班,给大家伙扫扫盲。” “啊?”芸娘有点慌,“我们都没瞎啊,没有人盲的。” 要不是怕芸娘会恼羞成怒,秦瑶已经大笑出声。 强忍笑意,安慰的拍拍年轻人的肩膀,“我是说文盲。” 芸娘脑子里这才转过弯来,原来秦娘子是说他们不识字啊! 不过这识字的人说话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文盲、文盲,不就是睁眼瞎吗?还真挺贴切。 看芸娘自顾露出恍然大悟的呆滞神情,秦瑶拍拍她,让她去搬桌椅板凳。 桌子一张,长条凳四张,到时候坐不下,多余的人就坐木料堆上。 秦瑶掏出放在腰间布袋里的一小块茶饼,递给大嫂何氏,让她帮忙煮一罐。 这是刘季死活都要从府城买回来的,说是家里来客总让人喝白水,那太失礼了。 况且遇到年节,还能送人。 秦瑶想想,觉得有道理,拨了购茶经费。 何氏稀罕的瞅了眼这茶饼,发现和昨晚秦瑶送他们的茶一样,想起当时的开心,整个人笑呵呵的。 茶水很快就冲好了,乡下人不讲究这些,喝个味儿就是。 秦瑶让二嫂给自己拿一摞碗,一会儿好倒茶喝。 怕秦瑶不好拿,邱氏翻出一只菜篮子给她,把碗和茶水都装篮子里,拎着好走。 众人看着秦瑶这一番折腾,只觉得新奇。 芸娘倒是暗暗记下来这些,想着下次开短会,就照这个模式准备。 一切准备就绪,人员也都到齐了。 秦瑶示意芸娘给大家伙倒茶,站起身来拍拍手,把众人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这边来。 “非常荣幸村长和族长能够从百忙之中抽空来到现场,我现在宣布,刘家村文具厂骨干成员第一次短会,现在正式开始!” “下面有请我们的副总管刘金河起立,为大家介绍一下到会人员,大家鼓掌欢迎!” 秦瑶啪啪鼓掌,在座众人新奇的面面相窥,也跟着拍手鼓掌,欢迎刘木匠起立做介绍。 很好,适应力都很强,虽然觉得她这些动作有点奇怪,但都很配合。 队伍很好带,秦瑶非常满意,在自己的坐位——木料堆上坐下,冲拘谨站起的刘木匠鼓励的点点头,示意他放开了大胆的讲。 “咳咳!”刘木匠轻咳两声想开开嗓,但没想到嗓子更干了,芸娘赶紧给他递上一碗茶水。 喝了半碗茶,看着面前这一张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刘木匠瞬间来了感觉,单手叉腰,指向年龄最大的九叔,开始为众人做介绍。 268 各司其职 “这是九叔,大名大家都知道我就不说了哈。” 被提到名字,九叔忙站起身冲大家伙笑了笑,才坐下继续听刘木匠说。 刘木匠一边介绍,九叔一边补充自己负责什么事情,余下几人也都是这样的模式。 毕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开会,这种条理清晰的工作分配,刘木匠不能说得太清晰。 不过大家伙也不介意,反正都听明白了。 九叔从前是水磨厂的采石组小组长,主要管采石那片。 现在水磨厂只留下一个生产间,隔三差五接点散单,大部分从前的工人都调到了文具厂,于是就把九叔提拔为整个水磨厂的总管事,手下领着两个人,全权负责后续水磨的维修、制造等工作。 还有,现在建新厂,九叔临时又担任新厂房建设的总把头。 顺子还是负责销售,对外事物都是他在接洽,为人圆滑会说话,脸皮也厚,放得下身段,这几次木材接回厂里都是他从中协调。 刘柏和刘肥目前是运输小队的队长,刘柏还兼任护卫队长,负责原材料的防盗防火工作。 刘仲负责采买,厂里现在需要的木工工具都是他负责,同时还包揽了厨房的日常果蔬油粮的购买工作。 只要是要出村去购置的物品,都由刘仲来负责。 因为运输工具就只有秦瑶家留下来的牛车,所以这大半个月里,兄弟三人基本都是同车出行。 “秦管事,咱们厂里钱要是够的话,我想再给咱们厂里买辆马车,这样用起来方便些。”刘仲试探着提议道。 怕钱不够,说完建议立马表示,要是经费紧张就算了,借一借村里有牛马的人家,给人家一点草料费也行。 秦瑶冲他笑了笑,“这个问题一会儿我们会着重讨论。” 刘仲一喜,强自按捺下来,等刘木匠把人介绍完。 剩下的就是生产组的事情了。 刘木匠自己负责书箱的生产,手下另有几个小管事,负责各个生产环节。 漆面是书箱最重要的门面,所以漆工组的地位又比其他生产小组更高,暂由芸娘主要负责。 现在生产组共有工人八十人,再加上他们这些管事和厨房的何氏邱氏,人数共有一百人整。 芸娘说,她手下的漆工已经教得差不多了,随时可以投入生产中。 刘木匠那边也是,因为每个人只需要负责其中某个小部分,旧人带老人,目前各小组已经完成基础上岗要求。 这一番介绍下来,秦瑶对每个人的情况都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后面的会议内容就方便展开来讲解了。 在场会写字的只有秦瑶自己,刘木匠和刘琪,总共三个人识字的,其中刘木匠还是个半吊子,秦瑶觉得这样下去可不行。小说 于是第一个讨论的问题就是办扫盲班。 众人倒是挺意外的,因为秦瑶不在的这段时间,大家伙不识字也不影响沟通和干活。 不过读书习字在村人眼中一直是件神圣的事,是以几乎没有反对的,全票通过。 但具体要怎么办这个扫盲班,被扫盲对象又是什么人,学习标准等都还需要准备。 秦瑶看向顺子,目前就他活最少,“顺子,扫盲班这个事你来负责安排,先想个章程来,想好了告诉我。” 顺子忙点头应下,“好嘞!” 应完,脸就皱了起来,因为他一个连学堂都没进去过的人,遇到识字的事情当真是两眼一抹黑。 不过很快顺子的神情就舒展开了,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有刘季这个好兄弟可以帮忙出主意! 安排了扫盲班的事情后,秦瑶将自己先前做好的计划表取出,读给众人听。 “现在厂房建设已经快要完成,原有厂房还在,所以明天开始,就可以轮流安排一部分工人上岗进行试生产。” “本月最后一日新厂房竣工,下月一号,即进入全面生产状态!” “七月中旬,我们将要交出首批三千只神力书箱,余下六千只书箱,要在九月结束之前全部交出,为了确保能如期完成交货任务,这段时间大家伙肯定要辛苦一下了。” “但不能因为工期短,就用鱼目混珠,咱们必须要保质保量,如期交出货物!” 刚刚还笑着,说到这,秦瑶整个人都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 “这次交货的质量只要通过检验,那就会有下一个一万订单、两万订单、甚至是三万订单!” 听见这话,在场众人呼吸明显一促。 他们懂的,为了源源不断的订单,为了吃香喝辣的好日子,都暗暗牟足了劲,一定要把这次的货完成得漂漂亮亮! 村长之前担心的事情,也在秦瑶这段话中得到解答,知道这是个能走很长的工厂,后面还会有源源不断的订单,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到实处,嘴角笑容再也压不下去。 族长掰着手指在算账,一万只书箱,那该是多少银子来着? 不等老人家算出,刘琪那边已经激动的站起来,难以置信的问: “秦管事,一万只书箱,那咱们厂不得赚上几千两银子啊?” 秦瑶颔首,这笔账但凡是会算数的都能算出来大概。当场告诉众人,这是一笔投入金额总数达到两千两银子的大单子。 “投入就要两千两?”刘木匠惊呆了,因为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数字。 先前看秦瑶寄过来五十两银子,还在信上说是笔大单,他以为四五百两就已经顶天了,谁想到居然是几千两。 一时间,在场众人又想笑又想哭,笑是开心,想哭也是因为太开心。 秦瑶赶紧打住,会还没开完呢,继续! “咱们现在摊子大了,需要一个专业的账房先生,还有后续仓库的管理,刘仲、刘肥你们护卫小队暂时顶上。” 秦瑶也知道找账房这件事指望不了他们,自己包揽下来,“我亲自去找账房,人没找到之前账房还是暂时先由我负责。” “接下来,我来说一下咱们自己组建车队的事。” 终于说到自己提出的建议,刘仲坐正,准备认真听一听。 269 全村的希望 按照秦瑶的想法,车队模式最好的一半固定一半游击。 刘肥举起手,“什么是游击?” 秦瑶解释:“就是不固定的。” 众人点点头,明白了。 刘仲问:“那固定的是指咱们厂里长期租赁的吗?” “不是租。”秦瑶摇摇头,“是买。” 而且都买马车,马耐力好,速度快,远程运输的时候比牛车更便捷。 牛车秦瑶自己家有一辆,可以租赁给文具厂使用,近距离的日常采买,一辆牛车足以。 “那咱们得买几辆马车?”刘柏有点激动的问,毕竟他现在管着运输这块儿,且听三弟妹的意思,日后他们还得把货物给客人送到家门口去。 开阳县以外的地方,对村里人来说是想象不到的,兴奋之余,还有担忧。 不过秦瑶告诉他们,她会亲自带队完成这一笔订单的运输任务,有她带头,刘柏刘肥顿时安心了,微微离开长凳的屁股瞬间坐实。 秦瑶道:“神力书箱很占地,肯定不能用常规式的车厢或者车板,我们要换成带拖斗的车,这样才能装得更多。” “按照一辆拖斗车的载力,运输队常年需要保持十到十五辆马车的运力,但一下子购买十五辆马车对刚刚起步的咱们来说成本有点大。” “所以,咱们厂自己买七辆马车,剩下的选择与周边有马车的车夫签订长期租赁契约。” “合作方式有很多种可以选择,可以是包年,也可以包月,还可以按照次数来结算,比较自由灵活。”小说 刘柏和刘肥听得连连点头,觉得秦瑶这个办法挺好的。 村长好奇的问秦瑶:“那我家的马车是不是也能到咱们厂里来帮忙运东西?” 秦瑶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这些租赁契约咱们村里人也能来签。” 村长一喜,急急追问:“那这个年租和月租分别是多少钱?” 秦瑶说:“按照市场价来,今天我已经打发刘季出去打听了,到时候我会写一个价目牌子挂起来,就一目了然了。” 村长乐呵呵的说:“好好好,我信你,先给我家刘琪他爹留一份行不行?” 秦瑶颔首,马上示意刘柏把村长家的马车记一下,先给一个名额。 不过丑话秦瑶也说在前头,既然入了她的车队,就得守她车队的规矩,按照她制定的标准去执行。 比如后面车队组起来了,她要提前先给车夫没进行野外押运的培训之类的。 村长听见这话,更觉得惊喜了,谁不知道秦瑶见多识广,她肯教,他们一准好好学! “要是他爹学不好,你只管跟我说,看老子来收拾他!”村长拍着胸脯,中气十足地对秦瑶如是嘱咐道。 刘琪挠挠头,暗暗替自家亲爹抹了把冷汗。 车队的事情也是全票通过,秦瑶询问大家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众人纷纷摇头,眼下这些就已经足够他们折腾了,可不敢再提出问题。 “既然大家没问题了,那么我们今天的短会就开到这里。” 秦瑶站起身,抬手示意众人也起来,认真说:“散会!” 站得笔直的众人听见“散会”这两个字,顿觉浑身一松,一个个都懒散松垮下来。 正好前边喊着吃晌午饭了,众人纷纷散去。 秦瑶嘱咐刘仲一会儿吃完饭来跟自己支取马车购买费用,刘仲欣喜应下,赶紧抓住急着去吃饭的刘琪,让这小子帮自己算一下买那么多马车到底要多少钱。 毕竟人家家里是买过马车的,有经验。 秦瑶邀请村长和族长一起去前边空地吃个便饭,二老摆摆手,说他们半上午才吃,这会儿还撑着呢。 秦瑶便陪着二老慢慢走回村子,顺便问了一下要到官府登记报备的事。 这可是头等大事,要是没办妥,官府就有一万个理由关停她的文具厂,或者是收取天价杂税。 虽然秦瑶觉得现在开阳县县令应该不会这么做,但往往做下这些事的人都是衙门里那些最不起眼的小吏。 村里老人总是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呐。” 对底层百姓而言,小吏手中掌握的那一点点权利,比如催缴税费和缉捕,正好将普通农人压得死死的。 村长让秦瑶不要紧张,只管把文具厂办下去就好,他已经提前给里正那边打过招呼了。 271 牛马阿旺 秦瑶对着关紧的大门,拍胸脯长舒一口气。 紧接着呼吸一紧,身体下意识绷紧起来,她嗅到一股陌生的危险气息! 秦瑶猛的转过身来,目光如电! 就见一个衣衫褴褛,身形佝偻,头发散乱的陌生男子站在院里,手里端着一杯凉开水,正要往她这来,却被她突然回头这狠厉的眼神惊得顿住脚。 刘季领着四个孩子从后院跑出来,“娘子.” 秦瑶质问:“他是谁?” 男子垂下眼皮,一副佝偻卑微姿态,冲刘季那边弯了弯腰,哑声唤道: “老爷、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小小姐” 秦瑶眉头皱起。 刘季冲秦瑶那嘿的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先把男子手中的碗接过来,给他使了个眼色,“阿旺,这是夫人,没点眼色的,吓到了夫人,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还不赶紧给夫人行礼?!” 这颐指气使的语气,自觉为主的姿态,让秦瑶露出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迷惑表情——刘季怎么总是这么普通又自信? 叫阿旺的男子一点要反抗的意思都没有,立马“咚”一下跪了下来,紧接着一头嗑了下去,“夫人见谅!” 脑袋砸在秦瑶家用碎瓦片铺就的地上,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响,大郎兄妹四个都看得睁大了眼。 四娘更是无语的瞪了自家阿爹一眼:你还是人吗! 刘季挥挥手,小孩子一边凉快去。 然后四个小的就真回自己的房间凉快去了。 秦瑶没叫起,阿旺就一直伏在地上,直到刘季喊他起来继续去做饭,这才爬起来,弓身走进厨房,手脚看似麻利,实则因为不熟悉环境而手忙脚乱的准备晚饭。 刘季一手端着碗一手来拽秦瑶衣袖,被秦瑶瞪一眼,简直透心凉。 但还是硬着头皮把人带到堂屋里坐下,将碗里的水递到秦瑶跟前,“娘子你先喝口水,听我慢慢跟你说。” 秦瑶撇一眼厨房里那到弓着的陌生背影,语气低沉,“你最好是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 刘季讪笑着在她对面坐下,把他怎么遇到阿旺,又怎么把人带回来的事一五一十交代。 今日他驾车去镇上打听粮价,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热闹。 在前往县城和金石镇的道路中间,他遇到一大批在自卖自身的人。 有些长得漂亮的女子居然只要五斗米就能领回家,刘季当时看得那叫一个心潮澎湃。 心想着上回遇到这种好事还是在上回,结果接了秦瑶这个恶妇回来,害他受尽折磨。 再看跪在路边的消瘦美人,心里那叫一个激动。 当然,这一段是省略的,没告诉秦瑶。 因为他后面求生欲突然窜上来,总归是没敢给那消瘦美人拿米,救她出苦海。四舍五入等于此事没有发生过。 也幸好没给米,要不然后面被对方玩仙人跳的倒霉蛋就成了他。 想想某员外被一群壮实流民扒光衣裳抢走全部钱财,末了还被他救下的美人“呸”的吐了口唾沫的样子,刘季现在还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 跳过这个美人设下的陷阱,后面刘季架着空荡荡的马车继续往县城方向浪荡,就遇到了阿旺。 当时的阿旺并没有跪在路边等人挑,而是早就发现了刘季这号人物,然后精准打击,直接跪到他跟前说自己一文钱不要,只求刘季能带他这个‘牛马’回家,随便驱使。 刘季这辈子,前二十三年在跪他老子和死去的娘,后两年就是跪家中恶妇。 如今居然还有人来跪他,主动叫着要给他当奴隶,随便供他驱使,连一文钱都不要! 这特爹的谁顶得住? 就在刘季疯狂心动但迫于家中恶妇犹豫不决时,刘大福家的马车出现在视线之中。 刘季眼睁睁看着刘大福家的长工大壮,以为他家秀才老爷刘利挑选书童的由头,在对方爹娘感恩戴德的目送下,带走了两个半大的小子。 刘季惊讶的张大了嘴,难以置信、不敢相信、十分不服! 低头再看跪在身前,低眉顺眼,一文钱都不要的男人,刘季果断一甩头,“上车!” “你叫什么名字?”刘季问他。 男人没说自己的名字,只恭恭敬敬的请大老爷给自己赐名。 本就顶不住的刘季瞬间就在这声“大老爷”中迷失了自我,绞尽脑汁想到了阿旺这个‘绝妙’的名字。 随后一副我们家对待下人很宽容的姿态,对阿旺嘱咐: “我们家人口简单,总共就六个人,老爷我呢,平日里要到县里书院读书,家里四位少爷小姐也要去镇上丁家族学上课。” “你呢,每日辰时送少爷小姐去族学,傍晚接他们放学,家中一日吃三顿,夫人胃口大,一般要照着五人份来做.” 说到这的时候,刘季并没有注意到,他说到一人顶五人饭量这件任何人听了都会吃惊的事时,阿旺却一点惊讶都没有,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刘季继续嘱咐:“家里有两头牲畜要喂,后山有三分菜地要照料,夫人爱整洁,夏天一日要沐浴一次,这些你都记下来,还有许多随后我慢慢跟你说,还有地里的活呢” 反正,刘季把家里的全部家务和农活都放心的交给了阿旺,成功把自己从繁琐的杂事里解救了出来。 一路上,心情都美美哒。 他想着,秦瑶应该也会开心的,毕竟她现在是个大忙人,家里的事情什么也顾不上,刚好有个奴隶过来搭把手,简直不要太舒服哦。 而且阿旺不要工钱,只要给他吃个半饱,再给张草席睡在牛棚里就成了。 “娘子,为夫这次办的事情你可还满意?一文钱不要,随便给他点吃喝就能当牛马使,划算吧?”刘季期待的看着秦瑶,等夸奖。 秦瑶冷冷问:“你确定不是想和人家刘利攀比才把人带回来的?” “什么都跟人家比,怎么不见你比一比学习呢?人家是秀才,你是什么?” 刘季理直气壮地答:“我也是童生啊!” 秦瑶白他一眼,看把你给能的。 274 保命符 “娘子?娘子你说话啊娘子” 越想刘季就越想哭,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哪有人犯贱一文钱不要去给人当牛做马的? 这个阿旺肯定是有目的地接近他们! 看着身下这个扭得像条蛆的刘季,秦瑶抬手扶额,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怎么会有人蠢成这般模样! 天上就算掉馅饼,它能砸到你刘季身上?自己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人家图你什么? 图你身无分文图你不要脸? “起开!”秦瑶一甩腿,刘季咻一下滑出去三米远。 但他手脚极为灵活,吭哧两下又爬了回来,趴在她膝盖上,瑟瑟发抖,就是不放手,“娘子你别生气,我错了我错了,要是那人真是穷凶极恶的逃犯,你可一定要护住我呀~” 秦瑶提起他后衣领把人从自己腿上拎了起来,眼神警告他最好站着,再凑上来可就不是眼神警告这么简单了。 刘季非常识时务,立马顺势站好,但眼神还是惶恐的看着她。 秦瑶道:“人是冲着我来的。” “什么?”刘季大惊,“娘子你得罪了什么人吗?” 虽然他天天喊着让老天把这恶妇收走,可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这个家就完了! 秦瑶摆摆手,“应该不是。” 刘季长舒半口气,“既然不是要害你,那他定是循着娘子你过来寻求庇护的。” 秦瑶觉得刘季有时候也不是那么的蠢,这些事情他反应倒是敏锐。 “你猜得应该没错,可能是躲着仇家才不想露脸。” 还有一点秦瑶没说,和刘季猜测的江湖中人不同,她觉得阿旺反而更像是藏在暗处,见不得人的死士。 可按理来说,这种从小接受严苛培训的死士,是不会叛逃的——他们根本就不会允许自己生出这种背叛主人的心思。 就算主人死了,也只会选择自杀殉葬。 “管他呢,来了咱们家,就是咱家的人。”秦瑶耸耸肩,这种事情没必要纠结,只要确定阿旺不是来杀他们全家的,不会对孩子们造成生命危险就可以了。 275 你说老爷请出门 刘季在旁小声说,天没亮阿旺就先去把牛马去吃草,顺手就把后山那三分菜地杂草清理完毕。 随后动作很轻的打扫院子,又把早饭给做上,昨夜换下来的脏衣物收集起来堆在木盆,趁着熬粥的空挡拿到河边洗干净带回来,现在已经干干净净晾晒在后院的竹竿上。 刘季都不得不服,暗暗冲秦瑶这边比了个大拇指,这家伙是真能干啊! 秦瑶眼神提醒他别高兴太早,起身去刷牙洗脸,收拾干净后,拿起杂粮饼开吃。 一口甜软的饼子入口,秦瑶眼睛瞬间睁大,忙看向同样被惊艳到的刘季,无情的说:“以后你不用进厨房了。” 刘季狂喜,还有这种好事! “阿旺,你别站着呀,过来一起吃。”刘季友好的冲阿旺招招手,连带着看他脸上那道疤痕都变得清秀起来。 没有了乱发和胡子遮挡住脸,阿旺现在脸上的神情很容易就能看得清楚——木呆呆的。 他好像不能有多余的表情,刘季让他过来坐着一起吃,他也木呆呆的说:“谢谢老爷夫人。” 刘季好奇的问:“阿旺你不开心?” 对方摇摇头,拿了一碗粥,两个杂粮饼,坐在距离桌子两米远的地方,上桌了,但没全上。 秦瑶敲敲碗沿,提醒刘季别管这么宽,好好享受美食。 简单的一顿早饭,秦瑶吃得相当满足,出门之前,甚至还说:“中午我回家来吃。” “娘子等等!”刘季突然发现自己还有重要事情没讲。 秦瑶在大门口停下脚步,不耐的等着他过来,“干什么?” 刘季嘿嘿笑了下,扭扭捏捏的样子看得秦瑶眼睛疼。 察觉出她的不耐烦,刘季这才赶紧试探着说:“娘子,昨天去镇上,我把粮价也打听清楚了,现在是降了一点点,一斤粗粮四十文,但咱们的麦子算得上中等粮了,应该还能卖四五十文一斤的。” 秦瑶让他直接说重点,铺垫得有些太刻意了。 刘季:“你看你这么忙,这粮价又一日比一日低,要不卖粮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我再带上阿旺搭把手,咱们把粮赶紧卖掉,省得越放越不值钱了。” 听了这话,秦瑶算是懂了。大早上的就来递车夫信息表,真正目的是在这呢! 不过这次信息表确实做得不错,先让刘季去试试水也可以。 “行,那你看着办吧,不过今天先去田里把田水给我放好,我走了。” 秦瑶交代完,看一眼已经露出半张脸的太阳,没空再跟刘季多说,她还得去工厂给大家伙安排事,快步离开。 刘季强忍欢喜,目送她走到村里,拐进巷子没了踪影,一转头,便忍不住叉腰仰头狂笑:“发了发了,这下发财了!” 阿旺在旁问:“老爷,咱们什么时候去放田水?” 刘季笑容瞬间消失,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就你听话,就你记得要干活! 眼珠子一转,指着后院,“去仓库拿一把锄头和一把镰刀来。” 等阿旺将农具取来,刘季示意他先出门,自己还停在门里。 阿旺狐疑转头,“老爷您不走吗?” 刘季抱臂,一脸倨傲的吩咐:“你说老爷请出门。” 阿旺木呆呆的脸上,不能理解的迷惑一闪而过。 他恭敬说:“老爷请出门!” 刘季没动,“你说风流倜傥的老爷请出门。” 阿旺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呆滞。 但还是恭敬说:“风流倜傥的老爷请出门!” 刘季摇摇头,“你要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大老爷请出门。”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大老爷请您出门!”迟疑片刻后,阿旺几乎是咬牙说出的这段话。 刘季看他已经无法维持呆愣的脸,“哈哈”笑着跨出大门,心情十分美丽的朝田里走去。 阿旺扛着锄头提着镰刀跟在他后面,那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在说:眼前这人是不是有那什么大病。 可刘季一回头,所有心绪全部收起,仍是那副木楞的样子。 刘季觉得此刻跟在自己身后的阿旺,有点像是秦瑶给孩子们说的故事里那个叫机器人的傀儡妖怪。 主人给他设定好了不许有人的感情,但不知何种原因机器傀儡突然自己产生了人的情感,因为害怕被主人发现,所以一直在掩藏自己像人的一面。 280 热情好客王麻五 “王麻五,你又聚众斗殴?!” 周正大吼一声,翻身下马来,刀刚拔出一半,人傻了。 只见他小侄刘琪口中说的两帮人聚众斗殴的激烈战况并没有发生,反而是一向横行霸道的王麻五正在给坐在木桩上的秦瑶拿树叶扇风,一副我们是好朋友的笑模样。 “聚众呢?斗殴呢?”周正尴尬回头,小声质问刘琪。 刘琪和他身后的官差们一样懵,茫然摇头,走的时候事情它不是这样发展的啊? “天爷哎!”某官差发出一声惊叫。 周正急忙朝发声处看去,就见一具尸体正被麻布潦草盖着上半身,身下全是血。 “怎么回事?”周正大步冲到王麻五和秦瑶面前,严肃质问道。 秦瑶站起身,王麻五后退半步继续给她扇风,当先无奈解释道: “那是阿四,我在路边捡来的一个小跟班,看他可怜给他好吃好穿,没想到他竟是马匪余孽,被我识破狗急跳墙要害我,多亏了秦娘子及时出手,我这条命才能留下来.” 说到心痛处,王麻五捂住了心口,大口喘气,一副要气晕过去的样子。 秦瑶赶紧扶了他一把,王麻五心一抖,他何德何能啊!浑身猛的一颤。小说 万幸他一身肥肉本就爱颤,周正到没看出他的颤抖。 只是眼前这画面怎么看都写着不对劲三个字。 周正狐疑问秦瑶:“王麻五所言可是真的?” 秦瑶颔首,“是的,刚刚我们在这边商量一点生意上的事情,发生了点小摩擦,但那都是误会而已。” “可能我们说话大声了点,让刘琪这孩子多想了,这才偷偷跑去报了官,还请周大哥别跟孩子计较,我这边代他跟你赔个不是。” 秦瑶一本正经的说完,深深鞠了一躬。 不过腰才弯下去一半,就被王麻五迅速扶起,“我来我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周差爷原谅则个!” 周正眼睛瞪大,看着在自己面前弯下腰来的王麻五,赶紧戳戳身旁同伴,“老子没眼花吧?” 同伴震惊回:“头,五爷真在给您道歉。” 周正哪敢受这大礼,急忙上前将人扶起。 既然双方都说是误会,那肯定就是误会了对吧? 不过 “刘琪你小子,下次别这么毛毛躁躁的!”周正数落道。 刘琪看看秦瑶,又看看传说中的恶霸王麻五,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委屈的低下头。 不过周正等人这趟没白来,旁边不还有个马匪余孽阿四嘛,带回去交差。 “真没事?”离开之前,周正又突然回头问了一遍。 秦瑶和王麻五异口同声:“我们很好。” “行,那我先带这马匪余孽回去交差,回头还需要王麻五你帮忙做个人证,到时候差人来唤你。”周正试探着说道。 换在平时,他哪敢提出这般“无礼”的要求,也就是今天了。 王麻五也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连声应:“一定的一定的,草民职责所在。” 一众官差这才满心狐疑的离开。 不过那阿四死状惨烈,负责搬运尸体的官差一不小心掀开了麻布,脸上血色瞬间褪去,苍白如纸。 赶紧把麻布盖上,这才觉得好点。 尸首送进城,先到县丞那报道。 县丞疑惑的一挑眉,询问周正事情经过,怎么都一年多过去了,这些马匪余孽还有留存。 周正其实也不确定,但秦瑶和王麻五都这么笃定,那八成是真。 后面他想到去年代服徭役的马匪们,应该就是徭役结束后,这些马匪私自逃逸,这才留下阿四这号人物。 县丞听完周正的猜测,打开去年征徭役的代服名单查看,还真找到了符合阿四体貌特征的马匪。 不过掀开麻布准备核对五官描述时,整个人都僵了一瞬,随后放下麻布,转身,上报给县令大人宋章。 似曾相识的一幕再次发生。 县令大人揭开麻布准备核对五官,整个人瞬间僵直,飞快放下麻布,转身,缓步走出停尸房,扶墙狂吐! 隐约可以听见他口中发出咬牙切齿的‘秦瑶’‘又是你’‘好端端一个姑娘为何手段如此残忍’等不成调的怒骂声。 金石镇那边。 秦瑶揉揉突然发痒的鼻子,险险吸回了一个厄运喷嚏。 阿旺扶着刘季在王麻五的竹椅上坐下,一行人跟着‘热情好客’的王麻五前往他的私人农庄。 那农庄是真大,近千亩的良田,新鲜瓜果放烂了都吃不完。 到了自己家,王麻五先让手下弟兄们把刘相公抬进屋,而后将家里的果蔬全部拿出来,让刘家村的村民们吃不完就兜着走,别跟他客气,以后报秦瑶大名,都是兄弟! 刘家村的村民们和王麻五手下的打手其乐融融,欢聚一堂。 很快,五袋麦子原原本本扎好,放在车厢里,架到了老黄的脖子上。 这车厢比秦瑶定制的更宽大、更豪华,用的是上好的硬木料,车轮不是包铁的,而是纯金属,这一整个车算下来,没个二十两弄不下来。 还有一百两医药费奉上,以及刚刚被打手背回来。专治跌打的大夫。 老大夫鞋底还没踩实就被摁着坐到刘季身前,把脉问诊治伤。 所幸常年跟王麻五一群人打交道,大夫早已经练就一秒进入状态的本事,闭目摸脉。 不到两秒又惊奇的睁开了眼。 “这位相公,我观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乃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啊!” 刘季激动得深吸了一口气,“当真?” 吃瓜的秦瑶等人:??? “这大夫准吗?”刘肥担忧的问王麻五。 王麻五拍胸脯,“开阳县赫赫有名的金大夫,专治跌打损伤,令兄的伤绝对不在话下。” 刘肥这才哼一声放过他,继续拿起手里的清脆小黄瓜咔咔啃。 大夫几句话,把刘季迷得欢天喜地,直到身上淤血处被扎进去一根长长的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嗷一声叫出了声。 阿旺摁住刘季不让他乱动免得大夫扎错位置,累得汗如雨下,差点给他家大老爷跪下。 终于,大夫收了针,开了几副药,又留下活血化瘀的膏药离去,刘季这才长舒一口气。 秦瑶示意阿旺把刘季抱到马车上去,招招手,带着吃饱了还要兜着走的刘家村众人打道回府。 王麻五一路相送,直到秦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 笑容立马消失,拿起痒痒挠,发泄一般狂敲身边手下: “下次动手前记得给老子把他丫祖宗十八代都打听清楚了再下手!知道了吗?记住了吗?这一个个浆糊一样的猪脑子!” 骂完又留下两滴鳄鱼眼泪,“阿四啊!可怜你我兄弟一场,你却死于非命——” 小小声:“不过你晚上可千万别回来找我,咱安心投胎去吧,下辈子别当马匪了,做个好人” 281 捶胸顿足 “瑶姨!” 看见路口出现熟悉的身影,大郎立马大喊了一声,看见马车旁的人抬手挥了挥做回应,一颗提着的心才算落地。 被村长派出去的九叔人刚走到镇上,事情就已经结束了,现在顺道跟着秦瑶他们回来。 远远瞧见村长焦急的身影,九叔加快速度第一个来到村长跟前,提着手上白拿到的一兜鸡蛋,乐呵呵说:“瞧,这是秦娘子带着大家伙到王麻五农庄上新鲜拿回来的。” 村长有点懵,这一看,才发现跟在马车后面的刘柏刘琪等人,手里都拿着东西,不是时下瓜果,就是各种蔬菜,还有人拿着半碟没吃完的点心。 对,连碟子都拿了回来! 原本焦急等待的刘老汉一众族人,瞬间目瞪口呆。 “你们不是去救人吗?老三人呢?”刘老汉担心问道。 刘柏点点头,说刘季活得好好的,刘肥刘琪两个年轻小伙,哈哈一笑,把先前发生的精彩事件经过说了出来。 当然,有一点夸张成分,听得当时没能赶到场的刘仲和一众女工们热血那个沸腾! 刘肥:“什么王麻五,什么一方恶霸,见了我们秦大总管,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将抢走的物件原数奉还!” 刘琪:“我还跑去叫来了官差呢,当时那场面,满地鲜血,但你们猜怎么着?我们秦总管人坐着,王麻五这恶霸拿着树叶在给她扇风,那叫一个恭敬.” 顺子把手里拿来的东西往工人们面前一转:“瞧瞧、瞧瞧!这些都是赔礼呢!” 何氏猛拍大腿,“我滴亲娘哎,早知道你们吃饱了还能兜着走,我先前就不管那锅里的菜,拿起烧火棍跟你们一块儿走了!” 现在看别人手里的东西,她这抓心挠肝的难受哟! 邱氏无奈提醒大嫂:“咱们家不是也有大哥和老四拿了东西回来嘛,我看老四手里还拎了条腊肠呢。” “真的?”何氏急忙去找刘肥的身影,年轻人和刘琪一起,被村民和工人们围着,正说书一样转播实况,小嘴叭叭叭就没停 不过那手上拎着的东西里确实有一条腊肠,何氏轻吁出一口气,总算舒坦了。 不过 “秦总管!”何氏挤开那些围到马车前的村民,抬手指着厂里,“中午饭做了,结果大家伙都没吃上,就咱们女工们吃了,还剩下一大锅饭菜呢,这可怎么办?” 天气热,饭菜可放不得,“要不给大家伙分了带回家去?” 秦瑶没顾得上这些,正嘱咐这次参与的工人们以后行事要低调,别因为这次的事情就到王麻五等人面前卖弄。 只来得及对何氏那点点头,意思是你和二嫂看着办。 何氏会意,转头叫上邱氏,两人先进去忙了。 秦瑶嘱咐好工人们,挥挥手,“今天辛苦大家了,现在事情已经得到解决,都回厂里继续工作吧,回头我叫刘仲管事给大家伙买几十斤肉回来,咱们抱抱的吃上一回荤腥!” 后面这句话大家伙最爱听,当即引起一阵欢呼。 等工人们欢欢喜喜返回工厂,刘老汉等人才有机会靠近秦瑶。 大郎兄妹四个早已经钻到马车车厢里,看着车厢里凄惨的阿爹,挨个上前瞻仰了一遍,退出车厢。 刘季“咳咳”猛咳了两声,车外的刘老汉忙问:“老三怎么样了?” 秦瑶答:“大夫已经开了药,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好。” “我瞧瞧。”刘老汉不太放心,想上车看看刘季到底如何了。 大郎可不敢让祖父去看,老人家年纪大受不得刺激。 于是给弟妹使了个眼色,兄妹四个七嘴八舌的说他们看过了,阿爹好着呢,就是一点皮肉伤而已。 怕刘老汉不信,二郎还说:“比阿娘揍的轻多了。” 刘老汉当即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快先家去吧,晚点自家人一块儿再细说。” 听这口气,今晚是打算都到秦瑶家里吃饭了。 秦瑶点点头,示意阿旺赶车,领着四个小的跟在马车后,先回家准备。 刚到家里把叫唤得要死要活的刘季安置好,派了大郎和三郎守着他,金宝和金花就提着刘柏刘肥兜回来的那些蔬菜肉蛋过来,递给秦瑶,晚上添菜。 堂兄妹两个,刚刚听了第二版的秦瑶大战王麻五,菜放下,就围在秦瑶身边转悠,时不时用敬仰的目光看她一眼,而后交头接耳,小小声不知说什么。 二郎和秦瑶一起帮忙洗菜,好让阿旺方便准备晚上的聚餐。 阿旺好像不敢跟秦瑶呆,把刘季放下又扛起锄头下田看水去了,回来时还顺路挑了一担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把自己当牛马了。 傍晚,厂里下工,老宅众人来到秦瑶家。 院子里宽敞,桌子直接摆到院子里,摆了两桌,大人一桌,小孩一桌。 阿旺伺候完他家躺屋里的大老爷,回来跟小孩坐一桌, 托了王麻五的福,今晚菜色十分丰富,肉蛋都管够,还有香喷喷的蒸腊肠和各种时蔬鲜汤。 大白米饭也是管够的,随便吃。 自从春后,家家户户都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的,老宅那边也不例外。 今日到了秦瑶家,这伙食好得像是在过年,孩子们大口吃肉,大口喝汤,白米饭人均两碗,饭后还有点心吃,那叫一个快乐。 吃饱饭,天色还没黑透,结伴拿上蹴鞠,出门野去。 大毛太小,只能啊啊叫着,睁着大眼可怜巴巴的望着哥哥姐姐们跑远的背影。 何氏邱氏主动收拾碗筷,根本没有叫下人收拾的意识,阿旺上前接手,反倒把妯娌两个吓一跳。 秦瑶和刘老汉几人商量着明日去镇上卖粮的事,现在障碍已经扫清,不用再担心了。 听秦瑶说要带上阿旺自己去卖粮,屋里躺着的刘季捶足顿胸,外伤没好,内伤已经在来的路上。 可事情已成定局,他也只能发出一声幽怨的叹息,琢磨一下那一百两的医药费秦瑶能分一两给他的可能性有多少。 结果是零! 好好的事情搞砸了,今天回来没挨揍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银子?想都别想。 282 不装了,我摊牌 老宅这边由刘老汉做主,把家里那一千斤囤粮全部交给秦瑶代为出售,秦瑶卖多少他们就卖多少。 因为家里年轻的都要顾着厂里的活儿,所以如果秦瑶不介意的话,他这把老骨头还能帮点忙。 秦瑶摆手,“有阿旺呢,爹你回头在家里等着,我让阿旺过来装。” 刘老汉哎哎应下,看着院里这和谐的一家子,心头暖烘烘的。 老头把刘柏兄弟三个叫到秦瑶跟前来,让他们继续聊厂里的活儿,自己和张氏抱着一直闹着要出去玩的大毛,先走一步。 邱氏何氏自觉如今也是厂里的一份子,拿着小板凳坐在秦瑶等人跟前旁听。 大家伙说了好一会儿,这才散去。 “阿旺,喊大郎他们回家,该睡觉了。”秦瑶一边嘱咐一边朝仓库那边走去,她要点一点今天带回来的东西。 阿旺应是,转身快步往村井行去。 秦瑶来到后院,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今日王麻五赔给她的豪华车厢和五袋麦子。 先前刘季和阿旺已经卖掉了七八十斤,得了三两多银子,但被抢走了。 现在不但赔回来五袋麦子,这三两多银子也还了回来,再加上一百两医药费,她手上多了现银一百零三两。 金大夫给开的药方,大概需要三两左右药钱,秦瑶将这部分刨除,家中入账一百两,一共112两。 至于手上的银票,那都是工厂的,不纳入私人账户。 秦瑶走进库房,一万斤麦子卖掉,应该能再赚上一笔。 加上秋收和后面工厂的盈利,她明年应该可以实现当地主婆的愿望了。 秦瑶露出满意的微笑,转身从仓库走出,孩子们已回到家中,正在厨房跟着阿旺一起烧水洗漱。 刘季在屋里哎呦喂的叫唤,秦瑶走进去,屋里黑漆漆的,帮忙点了灯。 “鬼喊鬼叫什么?” 刘季腹诽:天黑老子怕怕不行吗! 秦瑶看着他那一身伤,啧了一声,“平日里不是跑挺快?怎么这次想不开要上前跟人打架?” 秦瑶在他的书桌前坐下,正对着床上心虚乱看的刘季,不等他回答,就把那三两多卖粮钱拿到手上掂量,“是为了这个?” 刘季肿着的双眼瞬间睁大了一点点,“娘子,你把卖粮钱拿回来了?” 秦瑶点点头,而后在刘季惊恐的注视下一字字算出他一斤粮卖四十五文钱,却对她上报四十文一斤的事实。 刘季眼睛迅速一闭,“啊,我晕了!”一动不动装死。 秦瑶抬手想给他扇醒,但看那张没有一处是白净的脸,终究是没有把这一巴掌扇下去。 “再有下次,我就把你扒光了丢到王麻五床上去!”秦瑶冷冷警告道。 刘季继续装死,内心小人狂吼:好歹毒的女人! “夫人。” 门口传来阿旺的声音。 秦瑶回头,就见阿旺端着热水走进屋里来,立马挥挥手示意他滚,“他死了,不用洗漱!” 这刘季可不能忍,这是盛夏哎,他会臭掉的! 垂死病中惊坐起,“且慢!我感觉又不晕了。” 阿旺端着水,看看秦瑶,又看看满眼渴望的刘季,左右为难。 秦瑶深吸一口气,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出了房间。 孩子们已经自己回房睡下,秦瑶简单洗漱,也准备进屋躺着。 就在这时,阿旺突然出现在身后。 秦瑶进门的动作一顿,迅速转身看过来,警惕质问:“阿旺你想干什么?” 阿旺“咚”一下跪在了地上,不装了,他摊牌了! “夫人,小的有一事瞒着夫人,但之前实属无奈,这才未及时告知,其实小的真实身份是” 秦瑶赶紧截住他的话头,“等等,你先别说,让我猜一猜!” 阿旺:??? “是隐姓埋名的退役杀手?” 阿旺摇头,“其实小的是” “某个秘密组织培养的死士,但因为任务失败担心被同伴追杀所以才改头换面想苟活?” 阿旺“唉”的叹了一口气,“接近了。” 秦瑶很有成就感,果然被她猜中! “你原来的身份确实是死士,但不是秘密组织培养的,而是属于个人的对吗?” 阿旺无奈点头。 “那你背叛主人是因为突然人格觉醒了?” 阿旺皱了皱眉,“什么是人格觉醒?” 秦瑶解释,“就是你觉得自己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和理想,而不是只做个执行任务的机器,我命由我不由天,大概就这个意思。” 阿旺露出恍然的神情,原来他这些违背主人意愿所做的事,都是因为他觉醒了自我人格? 秦瑶还要继续猜,阿旺已经想哭了,“夫人,您能让我一口气说完吗?” 秦瑶:“可以,你说。” 阿旺长舒一口气,把自己的身份毫无保留的告诉秦瑶,至于为什么选择现在才告诉而不是一开始就说,是因为他之前以为自己能够扮演好一个普通流民。 结果今天才知道,天真了。 所以还是赶在秦瑶用长钉将他刺个对穿之前,自己说出来吧。 和秦瑶夫妇猜测的差不多,阿旺并不是一个普通流民,而是丰王府上豢养的死士。 从小就被带到王府进行各种严酷的训练,十三岁就开始独自出任务,兢兢业业为王府当杀人机器,终于得到王爷赏识,二十岁那年荣升到王爷的贴身护卫队,随时准备为王爷付出生命。 为主人死,是死士这辈子能获得的最高荣誉,二十岁之前的阿旺,也抱有过这样的想法,并时刻为了荣誉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直到前年,他接到了一个不管成功与否都有去无回的任务。小说 他要去刺杀一个比王爷官更大的大人物。 听到阿旺说王爷的时候,秦瑶已经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她一个小老百姓,第一次离王爷这么近——终于有点穿越女主角的感觉了! 此刻再听到他说比王爷官还大的大人物,立马就想到了龙椅上那位。 “你要刺杀皇上吗?” 阿旺不意外秦瑶能猜到皇上身上,是个人都会这么想。 但其实不是。 告诉她也无妨了,“是圣后。” 秦瑶大感意外,对这件事更好奇了,“然后呢?任务肯定是失败了,但你为什么还活着?” 284 村民求上门 新厂房顺利竣工,按照秦瑶一开始的计划,如期投入生产。 这座大工厂,就像是各个零部件组合起来的生产机器,一旦发动,势不可挡,源源不断地倾吐出客户需要的完美产品。 府城运来的第一批木材已经接收完毕,接下来就需要厂里自己组织车队前往府城将后续木材运回。 刘仲拿着刘季弄出来的车夫信息表,花了两天功夫挨个上门通知商议,已经确定十名车夫可以与文具厂签署长期合作关系。 再加上刘家村村长家的车,还有下河村两户的马车,以及文具厂自己采买回来的七辆车,车队现在共有二十辆的运力。 自家厂里的车,专门请了六名车夫过来,都是熟手了,就位第一天,就被秦瑶带出去卖粮。 自家的资源不用白不用。 城外米铺又建了起来,挂牌售价为粗粮四十文一斤,中等粮八十文一斤,细粮已售空。 短短一天间隔,粮价下降了不少。 原因无他,只因为流民手里还有先前从米铺里抢的粮食,现粮卖不动只能讲价。 王麻五气得整日咬牙,偶然一夜过后,脸突然就肿了起来,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个发了的馒头。 秦瑶带着自家卖粮车队过来时,再也没人阻挡。 还是停在原来的位置,那个亭子面前,周围流民们一看,就知道低价粮又来的,好奇的盯着阿旺把价格牌放出来。 中等粮,三十文一斤! 看到这个价格,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随后都不用秦瑶怎么叫卖,人群蜂拥而至。 这个递过来一个大陶罐:“给我装满!” 那个塞进来一只竹筐,“满上满上!” 后面挤不进来的破口大骂:“前边的快点啊,别耽误别人!” 场面差点失控,幸而这次带来的人手多,秦瑶立马让车夫们把辆车围城一个环形,只留一条口进来,嘱咐流民们排好队,好一会儿这才恢复秩序。 三十文一斤的中等粮,放在从前,百姓们看见少说都要上去吐口唾沫骂声黑心的。 但放在现在,这个售价只让人们觉得无比亲切。 米铺的人眼睁睁看着秦瑶这边粮车上的袋子一个个瘪下去,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整整八车粮食,不到半上午就被抢购一空,秦瑶赶紧差阿旺把空车带回去,将家里余粮都运来。 如此忙碌到下午太阳西垂,一共卖出去了六千斤粮食。 要不是路途遥远,太阳下山前还能再买一波,因为附近的流民已经得到消息,都赶过来排队等着买呢。 秦瑶无奈道:“明早再来,大家伙先散了吧!” 说完,人群还不肯散去,秦瑶等人只能驾着空车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再三允诺明日一早肯定来,前来买粮的流民们这才给他们让开一条道。 粮食顺利卖出,秦瑶心情极好,阿旺虽然累,但回头一看自家车厢里那一筐筐的铜板,便觉得疲惫已经全消。 秦瑶大方说:“回头给你发月钱。” 阿旺惊喜的看向她,要不是赶着车不能下地,高低得给她磕一个,“谢夫人!” “不谢,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患难与共哈。”秦瑶拍拍他的肩膀,大饼张口就来。 等到阿旺欢喜得不能自抑时,才说:“以后家里的家务就都交给你了,还有大郎的武艺,你多操心。” 等工厂这边稳定下来,她要亲自带队前往府城运木材,那时候刘季应该也回书院去了,家里就只剩下阿旺这一个大人了。 阿旺一边点点头应下,一边在心里吃惊,没想到秦瑶居然敢这样信任自己。 秦瑶当然不是盲目信任,出发去府城之前,她会继续考察阿旺,如果他不行,那 “夫人!” 没等秦瑶继续想下去,阿旺的低唤打断了她。 车队在文具厂前停下,秦瑶看着出现在路上的刘家村村民们,挥挥手让车队先回工厂,自己下车走上前去,疑惑问: “王婆婆,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王婆婆不好意思的冲秦瑶笑了下,回头看了眼身后那十几个刘家村村民,在他们的讪笑声中,试探着问: “瑶娘啊,你今天到镇上卖粮去了?粮食好卖吗?” 这就是明知故问,不好卖车队的人怎么可能跑回来又拉了一堆粮去呢? 285 姜汤 天黑之前,秦瑶统计完毕。 一共十二家,凑了五百三十斤粮食给秦瑶,大半是粗粮,小半是中等粮。 秦瑶拿着记录好的本子站起身,再次跟王婆婆等人核对一遍,双方确定无误,她又写了一个集体委托的条子,拿出红印泥让大家伙摁下手印,省得大家伙过后找她麻烦。 秦瑶这么做无可厚非,村民们表示理解,相当信任她的为人,看都不看一眼那条子上的内容,挤上前来摁手印。 秦瑶看他们这样,忍不住玩笑的问了一句:“就不怕我这条子上写的是你们欠我钱?” 王婆婆等人齐齐一怔,正在摁手印的村民人都呆了一下,手指迟疑的悬在半空中。 “.” “咳咳!”秦瑶不自在的咳嗽两声,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一本正经的拉过一名村民,举着条子上的字,一个个念给他们听。 念完,拍拍那村民的肩膀,“记住了没有?下次别人让你们画押签字,就让他先给你念一遍,字数对不上,或者断句有问题的,自己心里要有个警醒。” 村民们反应过来,原来秦娘子是教他们辨别骗子啊! 一个个狂点头表示记住了,感动得无以复加。 秦瑶保持微笑,目送他们离开,转身,飞快抬手抹了把脸上热出来的汗珠,看来以后不能随便跟村民们开玩笑,他们太容易当真了。 阿旺已经做好了晚饭,这在大酒楼当过厨子的人就是不一样,简单的菜色也能做得超好吃。 秦瑶让阿旺给刘季端一碗进屋里去,等阿旺出来,立马开饭。 大郎兄妹四个脑袋都恨不得埋到饭里去,每人都多吃了半碗饭。 幸亏阿旺今天多煮了点,刘季那边也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半碗,要不然都不够这兄妹四个吃的。 都说半大小子饿死老子,看大郎二郎两个那堪比一个成年男性的胃口,秦瑶暗暗估算着自家米缸里的米,让阿旺明早装车的时候留下三百斤麦子,别都装完了。 现在米价高,文具厂那边工人消耗得又非常多,幸亏秦瑶和刘木匠一开始多给厂里囤了粮食,现在和高价粮平下来,成本才能控制住。 287 一个男人的尊严 送走村民们,院门关起来,就剩下自家人,秦瑶才得空理一理自家的卖粮钱。 刘季身子已经好了许多,撑着二郎给他捡回来的棍儿凑到堂屋里来,看到地上那一大框银钱,两眼放光,伸手拿起几枚铜板又丢回去,听着铜板相撞发出的悦耳金属声,好奇问: “娘子,咱们这是卖了多少钱啊?” 秦瑶拨着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昨天卖掉六千斤,其中一千斤是老宅的,卖价是三十文一斤,一共一百八十两整,减掉老宅那边三十两,入账一百五十两” 今天卖了五千多斤,刨除帮村民代卖的部分,余下四千七百斤都是她们家自己的。 今日卖价是二十五文一斤,入账是一百一十七两五钱,两趟相加,便是二百六十七两五钱银子! 刘季盯着秦瑶手里的算盘,看到这个最终数字,笑得合不拢嘴。 当初成本才花了三十几两银子,血赚二百三十多两。 “娘子你真乃神人也,这都能被你提前算到,活该咱们家发财!”刘季竖着大拇指夸赞道。 秦瑶转身看向他,面无表情地问:“今日书温了吗?模拟题做完了吗?四书五经的学习进度走到哪里了?” 刘季倒吸一口凉气,扭头,沉默的拄着棍儿离开堂屋,回了房间。 只听见房门“嘭”一下重重关上,紧接着里面传来墨条研磨的沙沙声。 秦瑶嘁了一声,转头笑眯眯让二郎几个去拿绳子来,串铜板咯。 龙凤胎开心疯了,这活儿他们特别爱干! 四张小板凳排排放在筐子前,四娘刚坐下就迫不及待的拿起绳子问:“阿娘,我串多少个一串的?” 秦瑶安排道:“大郎二郎串一百个的,串好了三郎和四娘把十串串成一吊。” 两个小的算数不能超过五十,不然一准混乱,所以安排他们串大钱最合适。 秦瑶挥挥手,兄妹四人立马行动,开始了串钱这个不断重复、‘枯燥乏味’的活儿。 可是一开始就要先串一百个的,三郎和四娘根本插不进手,急得直催:“大哥二哥你们快一点啊。” 二郎没好气道:“这哪里快得了,数错了要从头再来的,哎呀,别跟我说话,我这是数到几了?” 秦瑶提醒:“五十八。” 二郎感激的看她一眼,急忙继续数。 大郎有耐心多了,分了一小篮的铜板给龙凤胎,让二人十个数一摞,放在桌面上,这样他们串一百的也快些,龙凤胎也有参与感。 秦瑶夸道:“大郎你这个办法非常棒。” 小少年不好意思的红了耳尖。 钱串好,阿旺的晚饭也做好了。 今天吃得比较清淡,但肉菜必不可少。 镇上猪肉摊已经不出摊,吃不到新鲜肉,万幸去年腊月熏了很多腊肉,现在还剩下一点,隔三差五吃一回儿,勉强能打打牙祭。 自从和秦瑶交代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阿旺现在也都拿着小板凳坐在饭桌前,跟秦瑶一家一块儿吃饭。 不过他会做得稍远一点,吃饭速度很快,每一次只要看见第一个人放下碗筷,他马上就会放下,然后起身收拾。 轮流做家务值日生的大郎兄妹四个一开始还挺不适应,但这样一来,他们就多了很多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读书、练字、或者是去找其他小孩玩。 金花现在特别羡慕四娘,不但可以出来玩,还不用帮忙做家务,某天回到家就跟她爹刘仲说: “爹,你也和三叔一样去镇上领个人回来给咱们家干活呗。” 不出意外,屁股开花。 二郎正把这事当乐子分享给爹娘听,院外突然传来顺子欢喜的大喊:“三哥,你伤好点了没?” 坐在屋里被迫看书的刘季立马钻出房门来,好奇问:“顺子?你来干什么?” 顺子先给堂屋里的秦瑶几个笑笑问好,又指了指刘季的屋,看秦瑶颔首,笑嘻嘻走到刘季跟前,扶着他进屋去,十分殷勤: “三哥,你这看着是好许多了,都能下地走动了,哎你别说,那金大夫给的药膏是真不错,三哥你看看你脸上的淤青全都消了,又是我那个风流倜傥,俊美无双的三哥了.” 听着顺子说的这些话,刘季心里美滋滋,但也因为两人太‘臭味相投’,刚一坐下,就靠在床头抱臂嗤笑着问: 289 学堂怎么还没开学 “话说五百年前,先朝七王作乱,偏州某处有一对隐居在此的刘姓夫妇,为逃战乱,不得不违背祖宗遗言,开启了家族秘宝琉璃镜,带领全族人踏入镜中结界,在大千世界中寻求安居之所” 秦瑶低头问孩子们:“你们爹自己编的故事?” 四娘挠手背,怎么说呢“也不全是编的,还有些是阿爷讲的。” 她爹只是加入了一点自己的理解。 秦瑶点点头,懂了,就是根据真实事件魔幻改编。 全村老少都爱听这样的故事,半个时辰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故事讲到琉璃镜夫妇带领族人寻到了祖地刘家村,可村中却有妖兽镇守,刘氏族人为夺回祖地,正准备与妖兽展开一场大战。 村民们屏息以待,等着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 结果 刘季敲敲烧火棍,发出邦邦两声响,“时辰到了,现在我们来回忆一下今天学的刘、五、七、祖、千、居这几个字。” 几个字全部念过一遍后,“今天的课就到这,下课。” 说完,收拾木板和烧火棍,潇洒离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今天的课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 而且故事正听到精彩处,突然中断,简直抓心挠肝般的难受。 “阿娘,我要来这上课!我还要听先生讲咱们祖宗和琉璃宝镜的故事!” 不知是哪家小孩先开的口,这个傍晚,村里家家户户都热闹起来。 有哭着打滚的、有上房揭瓦的,还有闹离家出走来秦瑶家院门口蹲着的,各式各样,精彩纷呈。 刘季把家里大门一关,老神在在打着蒲扇坐在院里,听着那些要来扫盲班上课的声音,心里算盘已经拨开了。 一个学生是五文钱,十个就是五十文,一百个就是五百文. 堂屋里,大郎兄妹四个趴在桌前,跟秦瑶打商量。 二郎:“阿娘,要不咱们去城里开个说书茶馆吧,让阿爹说书,咱们卖茶,肯定赚钱!” 余下三个也疯狂点头,可见二郎已经把这三个提前忽悠住,一个个都掉进了钱眼里。 秦瑶吹着手上刚写好的车队守则十条,闻言抬起头来,就对上了兄妹四个激动得通红的脸。 290 带队出发 阿旺一一应下。 刘季父子五个也都让秦瑶放心,别担心他们。 秦瑶盯着眼神已经雀跃起来的刘季:“我不担心他们,我主要是担心你,别给我整幺蛾子,要不然回来老娘弄死你!” 这话可不是开玩笑,都说距离产生美,现在县城进不去,书院没开门,刘季天天在跟前蹦跶,秦瑶忍耐力都下降了。 刘季一脸讪笑,“娘子你这就多想了,我这点本事我能惹什么幺蛾子啊,我也就是教教书罢了。” 不提这还好,一提到扫盲班的事情,秦瑶有点上火。 傍晚开课的扫盲班,现在是连隔壁村子的人都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来的还全都是半大的孩子,结伴过来听课,听完结伴打着火把归家。 刘季却还要继续扩大队伍,秦瑶不得不提醒他: “咱们这原本是工厂里的扫盲班,后面村里孩子加入就算了,毕竟是一个村的,停办也好解释。” “但现在就为那五文钱,你把其他村的孩子都弄了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五文钱的学费交的是一年的束脩。” 这个事情说小了是五文钱的事,说大了,涉嫌欺诈。 不用秦瑶提,刘季自己心里就很清楚他在干什么,忙不迭保证: “娘子你放心,等你回来这件事肯定已经解决了,真的,我发誓绝不会给你工厂添麻烦!” 秦瑶盯着他那双‘真诚’的眼整整半分钟,刘季是眨也不眨,硬是逼出了泪水,她才收回目光略过此事。 阿旺对出门需要准备什么很有经验,给秦瑶弄了个包袱,里面装上她可能用得上的东西,而后避着刘季,神神秘秘递给秦瑶。 秦瑶不敢相信的指着他手上那小得只有荷包大的包袱,“这够干什么使?” 阿旺寡言少语,只把东西递给她,说有用的,转身给马儿喂夜草增肥去了。 家里的老黄,自从阿旺来了之后,身上疤疤癞癞留下来的痕迹,现在彻底消失不见,一身鬃毛收拾得油光水滑,牵出来也是一匹老骏马。 291 道路安全放第一 听高驿丞自己说,他是从军队上退下来的,腿有点瘸,同乡的军官看他可怜,给安排了这个差事。 秦瑶等人在驿站附近露宿时,新驿丞还把厨房借给他们使用,是个很热情的人。 从竹林驿站离开前,秦瑶同这位新驿丞完成了一个小交易。 日后车队还会在这条路上通行,所以她希望车队队员们能有个安全的落脚点。 于是与新驿丞达成口头协议,以后每次车队到驿站,要是馆内没有官员居住的时候,可以让车队的人在这里休息一晚,或者借个厨房,打点热水什么的,行个方便。 秦瑶愿意支付每月一百文钱的费用,私下交给驿丞。 驿丞每个月月俸其实并不高,也不过是二三钱银子,外加一些本地官府给发的福利,还有其本身的小小权利。 所以对车队想行方便的事,只要是不影响到驿馆正常运行,驿丞多多少少都愿意给。小说 都是要养家的人,谁会嫌弃手里银子多呢? 况且也是口头约定,谁也不落把柄,驿丞欣然应允。 有了这个成功案例,后面秦瑶又谈了两个这样的落脚点,但并没有高程这么好说话,都是老油条了,看不上这小小一百文,每月要价二百文,也不许入住空屋,只同意借个停车用的空地。 但这也已经很好了,有官府驿站庇护,一路上能少不少麻烦事。 这古代又不比现代,路上并没有各种设施完善的服务区,村镇相隔也远,有时候走一整天,路上都找不到一个借水的地方。 有了驿馆,至少车队众人也能有个安心休息的地方。 刘柏看秦瑶什么条子也不写就已经送出去了半两银子,还嘱咐他这个队长下次来记得继续这么做,心里只觉得肉疼。 “其实用不着找驿馆,车队里都是大老爷们,凑合凑合就得了。” 到府城的第一晚,刘柏没顾得上去看看这府城的繁华热闹,急急忙忙跑来找秦瑶说这半两银子的事。 292 木料丢了 秦瑶颔首,“正好车队是空车过来,我想反正七月也没多久,下次就先让车队把已经完成的一部分书箱送到仓库,这样你们也能更快拿到货不是吗?” 蒋文想了想,反正仓库早租晚租都得租,提前能够把货拿到手他们也安心,当场答应下来。 “行,那下次你直接让这两位刘管事把书箱送到码头,到时候我会安排人过来接你们,咱们当场点货,秦娘子你看如何?” 秦瑶笑,“当然好啦,不过你们放心,我们的书箱质量绝对能让您满意。” 这样一来,运输途中可能出现损坏的书箱,工厂那边也能多生产出来,保证交货量。 同时也解决了文具厂仓库的储存压力,货交出去,就不关文具厂的事了。 蒋文好奇问:“那下次过来,能带多少书箱过来?” 仓库库存多少,刘柏这个仓库守护员最清楚了,不过刚想开口,就被刘肥拉住,小小声:“大哥你别说话。” 刘柏心里急啊,秦瑶又不知道库存具体多少,万一说错了呢? 秦瑶那边,假模假样算了一下,告诉蒋文:“下次能送一千只过来。” 刘柏眼睛瞬间睁大,被刘肥掐住手,才忍住没去纠正。 看蒋文满意的眼神,刘柏松口气的同时,又感到困惑。 明明他们现在一天就能产一百只,算上上漆晾干需要的时间,十五天就能出货八百只。 下次到府城是六月下旬,那时候已经可以拿出两千只书箱。 可秦瑶说一千只,蒋文就已经很满意的样子,难道不是越多越好吗? 等到这顿饭结束,各自散去,只剩下一家人时,刘柏实在忍不住把疑惑问了出来。 “为什么咱们不说实话呢?” 秦瑶无奈的看了大哥一眼,“咱们做人不能太实诚了,特别是跟这些精明的商人,你最好只说一半的真话。” 刘柏点点头表示明白,但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报数不能报多。 秦瑶解释说:“他们是买家,要的是质量和数量同时保证,一个月不到就能出两千只书箱,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我们是买家,是不是也会怀疑生产质量有问题?” “还有一点,有时候效率太高并不是好事,我们长期合作,第一次就把约定的期限打破了,下次下单的时候,他们要是压缩咱们的生产时间怎么办?” “你说办不到,人家就会说上次不是也可以吗?” “自己制定的规则,绝对不能由自己来打破,现在明白了吗?”秦瑶温和的问道。 刘柏刘肥纷纷点头表示学到了。 忽而又升起一股自卑感,觉得自己两人好像有点给秦瑶拖后腿,啥也不懂,都靠她一个人撑着,还得教他们办事。 秦瑶赶紧解释,“是我要谢谢你们帮我大忙,虽说任人唯亲不好,但现在我只信你们。” “因为咱们是一家人,互帮互助,一起发家致富。” “好!”兄弟两热血瞬间上头,高声齐喊口号:“一起发家致富!” 秦瑶扶额,幸亏天色已晚路上没人,要不然丢人都要丢到府城来了。 在客栈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车队就出城赶到方掌柜的仓库上货。 木材很沉,方掌柜的伙计开了门就走了,得车夫们自己上货。 从早上忙到中午,二十辆马车才全部装满,太长的那些木材,当场锯成两截,好方便路上运输。 没有耽搁时间,吃了顿午饭,秦瑶便带着队伍返程。 傍晚时分正好抵达先前约定好的合作驿馆,有一片空地可以把马车停放在那。 木头这东西,小的不值钱,大的还挺贵,特别用来做书箱的好木料,这么多车放在一起,夜里不能马虎。 秦瑶安排了四个人,两两一组,一组守上半夜,一组守下半夜,有事就拿出随身的小铜锣狂敲提醒大家伙。 这些东西在集训时秦瑶都说过,第一次运用到实处,车夫们还挺不习惯。 他们人多,还靠着官家驿馆,应该没谁有这胆子敢偷木料。 然而,第一晚就丢了两根。 一大早,刘柏先起来清点,每车装了几根,从府城出发时他就已经用炭条记录在秦瑶给的小本子上。 车夫的每一辆车都用黑漆标了号码,一一对应数目,从最外排的开始数,才数到第二辆,就发现数目对不上。 刘柏当时还以为自己数错,毕竟木料堆在车板上,少一根还真不明显。 于是多数了两遍,确定是对不上,又把上半夜值守,现在还在补眠的刘肥摇醒再数一遍。 “十二啊。”刘肥数了两遍,疑惑看向大哥,“对吗?” 刘柏表情严肃地摇了摇头,刘肥的瞌睡瞬间醒了,马上就要去露营地的帐篷里叫秦瑶。 刘柏忙将他抓住,“先数完,确认了数目再说。” 刘肥颔首,兄弟两个一起核对数目,数到20号车时,发现又少了一根。 “两根木材就没了?”刘肥不敢相信。 车夫们都被二人的举动吵醒吸引过来,昨日值守的另外三人赶紧说自己不知道,想要撇清干系。 最后刘肥只得一个人来找秦瑶,告知她木料被偷的问题。 本以为要挨骂了,万万没想到,秦瑶居然打着哈欠说:“你和刘柏是队长,这次虽然我也陪同,但你们才是领头的,车队出现问题你们两个要自己想办法解决。”小说 没挨骂,刘肥还来不及松口气呢,就听见秦瑶后面半句话,小伙子神色一下子就怔住了,有点不知如何是好的慌乱。 不过也就顿了四五秒钟,立马跑回去找刘柏,小声说:“三嫂说她我们两个是车队队长,她不负责这个,让我们自己解决。” “大哥,这可怎么办?丢了的木料要去找回来吗?”刘肥现在有点不知要干什么的迷茫。 他巴不得秦瑶骂他一顿,也比现在这样好。 到底年纪大上许多,刘柏稳了稳心神,翻看本子上记录的木材数目。 确实是丢了两根木料,分别是二号车和二十号车。 因为是批发价,他也不知道两根木料算下来要多少钱,但按照市场价,这样的好木料,一根能卖五钱银子,两根就是一两。 对普通农人来说,一两银子丢了,是要全家出动找上几天几夜的。 293 考验 没等刘柏想出来到底是先去找木料,还是不耽误行程先出发,车夫们已经吵起来了。 丢了木料的两个车夫担心自己被问责,拉着刘肥和昨夜值守的另外三名车夫,质问他们昨晚值守不用心,肯定偷偷睡觉去了,才害得他们车上少了木料。 值守的车夫肯定不愿意被这样怀疑,也骂两人自己的车自己都不在意,睡得鼾声震天响。 刘肥是副队长,虽然被骂了很委屈,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劝架。 刘柏这才意识到,运输的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深吸一口气,一声狂吼:“都给我闭嘴!吵吵什么,大家都是一个车队的,出了事所有人都有责任,包括我和刘肥在内,咱们都脱不了干系!” 毕竟是队长,还有秦瑶在此坐镇,冲突及时阻止,并没有进一步升级。 这一吼,倒是让刘柏慌乱的脑子冷静不少,他把昨夜值守的人叫出来,询问有没有发现异样,尽可能把丢失的木料找回来。 木料沉,一个人肯定干不了这件事,贼很有可能是两人以上。 而且抬着这么重的东西,木料目标又大,现在要去追,还有追上的可能。 上半夜值守的刘肥和另外一名车夫都说没发现异常。 倒是下半夜的说天快亮的时候,好像听见了驿站的马发出了响动,但很快就没了,他们以为是驿站的人起来上茅房,就没注意。 刘柏闻言,立马让刘肥带着这两名车夫去马棚那边查看,当真发现了一团被踩扁的马粪,看脚印方向,是往西北方向去了。 “肯定是贼人留下的脚印!”有经验的车夫指着那团马粪,笃定道。 因为马粪被踩得很深,只有负担了重物的才能有这么深的脚印。 刘肥想都没想,立马喊了四五个车夫朝西北方向追去。 这一路过去,发现的痕迹也越来越多。 可太阳眼看着就升高了,继续追下去,今日的行程肯定会耽搁。 文具厂那边急需木料进行生产,刘肥想到这,懊恼不已,恨自己昨晚不够谨慎才让贼人钻了空子。 但还是叫住了要追击过去的车夫们,“回了。” “木料不找了?”车夫们疑惑问。 “不找了,找不回来了。”也没时间去找了。 三嫂说过,事情要分轻重缓急,丢了两根木料下次还能多运两根回来。 而工厂生产要是因为他们原料运送不及时而落下,那可是要耽误交货期限的! 很明显,后者更加重要。 刘肥招招手,领着车夫们气喘吁吁的跑回驿站,冲刘柏摇头,“找不到了,咱们先出发吧,丢了的木料算我头上,从我工钱里扣。” “那怎么行呢。”其他三个值守的车夫一把拉住了刘肥,他们年纪比他大得多,较真起来刘肥都得叫叔,做长辈的怎好意思让一个晚辈替他们承担? 这要是让人知道,得被数落死! “大队长,就从我们四个人的工钱里扣吧。”其他三名车夫齐声说道。 刘柏哼了一声,看着所有车夫:“都得扣,我这个队长和他们四个扣大头,剩下的你们平分!” 有人不服,但还没开口就听见刘柏说:“咱们集训的时候都背过守则十条吧?最后一条说的什么?” 刘肥知道,积极举手答道:“团结友爱,责任共担,齐心协力,一起面对困难,绝不落单!” 顿时,没有人再说话。 刘柏点点头,“这是咱们车队第一次出事,也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还有一个重要事情他要重新宣布,“从今天开始,夜晚值守的两组车夫换岗前记得先核对一下车号和车上的木料数目,谁看护不好谁自己负责!” “还有,没有值岗的其他车夫对自己的车都上点心,别想着让别人帮你看着就能安心地呼呼大睡,听见没有?” 众车夫颔首,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要怎么防盗了。 经过镇子时,有人趁着午休跑去买了几个铃铛,打算挂在绑木料的绳子上,这样贼人要是过来,一碰铃铛就会响,能把贼人吓跑。 就是这铃铛挂在车上,赶路的时候叮叮当当直响,听得人耳朵怪吵的。 但防贼效果确实不错,夜里安静的时候,铃铛突然响起,所有车夫全部惊醒,还没动身呢,贼人就已经跑了。 刘肥觉得铃铛有漏洞,车辆停得分散,万一贼人来一招声东击西,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又跟田里的村民买了一大捆稻草,一边赶车一边编出一根粗草绳,夜里把车停到一起,用草绳圈起来,再在绳子上栓铃铛,值守的人就顺着绳子范围打转,集中看护。 而且绳子的高度刘肥也研究过了,要正好绑到车的腰部,这样底下的木料贼抽不出来,放在高处的木料想扛出来就肯定会碰到铃铛。 秦瑶好奇前来观摩了一番,暗暗感慨:这个铃铛阵,贼看了都头疼。 经过此事,看得出来兄弟俩是能带好车队的。 刘柏稳重,有全局观,能担得起事。 刘肥懂得轻重缓急,及时止损,脑子活泛为人讲义气,能和车夫们打成一片。 有兄弟俩在车队,大问题出不了,小问题也可以自己解决,秦瑶替二人提着的心算是放下。 至于丢掉的那两根木料嘛,就当是交学费了。 运输途中的某一天,看到在马背上潇洒弛聘的秦瑶,刘柏和刘肥突然想到,以她的本事,车队怎么能遭贼呢? 就算遭贼,那贼人难不成还有本事从她手底下逃出去吗?那得多厉害的贼啊! “莫不是三嫂故意放贼走的?”刘肥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向大哥。 兄弟俩这一对视,更加笃定这是秦瑶给他们设的考验。 就是,这一两银子分摊下来也不少啊! 二人捂着胸口,肉疼. 离村的第九天傍晚,运输队载着一车车的木料,还算顺利的回到了刘家村。 就是离开官道后入村那段路前两日被大雨冲刷出一条条深深的沟壑,载着重物的马车行驶在这样的路面上,差点翻车。小说 好不容易帮忙稳住所有车辆后,秦瑶就打定了主意,村里这条路今年就要修好! 294 便宜占个没够 车队傍晚安全抵达文具厂,一通忙碌过后,秦瑶天黑透了才进家门。 迎接秦瑶的是已经困得不行,但还趴在堂屋等待的四个孩子,还有已经准备好夜宵的阿旺。 “阿娘!” “瑶姨!” 兄妹四个见到她,立马精神,开心的跑了出来,围着秦瑶打转,大的给她放行李,小的帮她舀水洗手。 秦瑶洗干净手,甩开手上的水珠,挨个摸摸脑袋,“学堂已经开课了吧?” 兄妹四人点头。 “那快睡觉去,明早该起不来了。”秦瑶立马无情的把兄妹四人推进儿童房,关上了房门。 “不许出来啊!”她指着门语气含笑的警告道。 房里传来四人“哦~”的无奈回应。 秦瑶松口气,又不是隔了几百年没见,有点过分热情了哟。 来到堂屋,阿旺已经把夜宵摆好,站在门边一副等她吃完就收工的样子。 阿旺垂首,“夫人。” 秦瑶拍拍自己腰间的包袱,对阿旺表示遗憾,没机会用到呢。 在饭桌前坐下,吸一口香喷喷的面汤味儿,边吃边问:“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大老爷呢?” 阿旺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转过身面对秦瑶,垂眸答道:“县城城门开了,老爷回县里书院去了,昨日刚走的。” 说到这,顿了一下,见秦瑶看过来,才继续说: “厂里扫盲班开了半个月,现在已经散了。” 秦瑶好奇问:“扫盲班的效果怎么样?” 阿旺如实回答:“尚可,基本的算术教了些,字也学了一百个,知道老爷要回书院,大家都很不舍,希望扫盲班能继续办下去。” 不过刘季并没有因此停留,城门开了,立马就回书院去了。 见识了刘利这个秀才的风光,他现在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考上秀才。 走之前,把家里的书全部带走了,说他要闭关学习,让阿旺下次休沐时,驾车去县里接他回来。 秦瑶挑了挑眉,还记得要考功名,不错不错。 “对了,扫盲班里那些其他村的孩子们,没回来吧?”秦瑶想知道,刘季有没有把事情彻底处理好,可别给她留下尾巴。 阿旺摇头,不过,“近日有不少村民过来,问您何时回来,小的问有没有事,都说没有,然后就走了,应该是为扫盲班来的。” 五文钱就能学算术学认字,再也没有比这更实惠的。 没享受过之前,村民们也不敢想这些事情,可半个月的扫盲班参加过之后,突然停掉,只觉意犹未尽。 文具厂里听说后面还要继续办第二期第三期,让学过的教没学过的。 但村里的孩子们呢? 再也找不到五文钱就能上的课了。 所以有人就想着,让厂里把扫盲班继续开起来,不求能考取功名什么的,只想给娃娃们打点基础,来年好去镇上学堂竞争免费入学名额。 为此,大家伙也愿意继续出五文钱半个月的学费。 如果没有考取功名这座大山压在头顶上,刘季就留下来了。 当个教书先生未尝不好,村里二三十个孩子,一个人一个月收十文钱,到手就能有二三百文。 可惜啊,出去见识过更大的世界后,他现在是铁了心要往外去! 回书院之前,怕秦瑶回来说自己没把事情处理好,刘季已经拒绝了村民们。 但大家伙都知道,这个家里他说了不一定算,这不,守着秦瑶回来,想再求求她。 回家第二天,大早上的,秦瑶还在补眠呢,院门就被拍响。 阿旺送孩子们去学堂了,家里正安静,是睡回笼觉的好时候,突然被吵醒,秦瑶实在很难有什么好脸色。 沉着脸打开院门,门前几个村民见她冷眼扫过来,心跳一顿,有点被吓到,到嘴的话卡在喉咙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 秦瑶深吸一口气,揉着发涨的太阳穴问:“刘发才你们想干嘛?” 突然被点名,刘发才一激灵,还没做好准备就被同行村民一把推到秦瑶面前。 “哪个、哪个.”见秦瑶神情越发不耐,刘发才猛吸一口气,豁出去了,“秦总管,我们是想来问问您,厂里的扫盲班还办吗?家里娃娃都等着上学呢。” “刘季走前没跟你们说清楚吗?”秦瑶不悦反问。 刘发才讪讪一笑,“这不是都知道,家里是您做主嘛。”有点谄媚的意思,以为秦瑶爱听这种奉承的话呢。 却不知道,刘季在家里挨打挨骂那是在家里,面对外人,秦瑶向来保持着一致对外的策略。 “他是夫子,他说了算。” 刘发才满眼意外,似是没想到秦瑶还会帮刘季说话,不过转念一想,人家夫妻两个,自然比他们这些外人亲近。 “真不办了吗?那孩子们可怎么办?这收了钱却突然不办了,不太说得过去吧”话说到这,刘发才故意停下没有继续说。 但那意思很明显,你们不能光收钱不办事啊,要是不办事,就退钱。 他没明说,秦瑶就当没听懂,“你家的孩子你自己想办法,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家的孩子。” 本来就是厂里给工人们办的扫盲班,是看在村长族长的面子上,才让村里小孩们也进去跟着学了半个月,虽是收了钱,可这五文钱还不够她腾场地的,见好就收,差不多得了,便宜占个没够! 一看秦瑶冷脸,刘发才也不敢再说什么,叫上其他几个村民,悻悻走了。 但心里是不痛快的,远远从村里传来他愤愤不平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咱又不是没给钱,你们瞧她那样儿,真把自己当棵菜了!” 旁人叫他小点声,他们家里还有人在文具厂做工呢,刘发才更起劲了,走到村井那,见到一堆孩子,阴阳怪气的说: “就知道玩泥巴,也不晓得你们老子娘为你们能读书低声下气去求人家大总管,半点都不懂事!” “你说谁?是不是说我三婶婶了?!” 人群中的金花蹭一下站到大石头上,指着他鼻子大声质问。 刘发才嘿笑一声,“你个毛丫头,你指你大爷呢!” 金花鼓起脸颊,捡起地上的泥巴丸子就扔他身上,砸完,扭头便朝文具厂那跑。 边跑边回头看,见刘发才不敢跟过来,“略~”的冲他做了个鬼脸,还觉得不够,冲进文具厂,跟大伯娘告状,说刘发才欺负她了。 邱氏性子温和,小姑娘是知道找谁才管用的。 何氏当即抄起大锅铲就杀了过来,吓得刘发才忙不迭的往家跑。 何氏蔑笑一声,冲着刘发才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唾沫,“呸!什么玩意儿!” 秦瑶在家门口的坝子上目睹全程,乐得笑出声来,大嫂威武! 295 辣手摧花 阿旺从镇子上回来了。 先前和车夫商量好接送孩子上学的钱,因为阿旺的到来,刘季已经厚着脸皮跟人家要了回来。 现在阿旺赶着自家马车,接送家里大郎兄妹四个外加金宝,因为不用转车了,孩子们还能多睡一刻钟。 三郎总是睡不醒,路上躺在铺了软垫的车厢里,还能再睡个回笼觉。 现在孩子们可开心了,专车接送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夫人,你要的肥肉。”阿旺把马车在门口,先把买回来的肉给秦瑶送到跟前。 流民的事情得到解决,虽然还遗留不少流民在开阳县境内,但情势已经完全不同,镇子上的铺子也敢开张了。 阿旺因为要先送大郎几个去丁家族学,到肉摊时晚了些,只买到五斤五花肉和三斤纯肥肉。 大娘们战斗力惊人,这么久没吃到新鲜肉,屠夫的摊子刚摆上,就被买走半扇。 亏得阿旺挤得进去,才抢到了这点肉。他返回时,肉摊前还排着长队呢。 秦瑶把肉接过来,看到那肥瘦均匀的五花肉,忍不住暗咽了口口水。 先前大家伙跟着她去收拾王麻五,回来后她许诺要请大家伙吃肉,做人要讲诚信,秦瑶强忍不舍,让阿旺割半斤留在家里给晚饭加菜,剩下的都送到厂里去,让何氏给大家伙添个肉菜,就当是先兑付个利息。 后面的硬实肉菜,还得再等等。 眼下肉铺刚开张,根本订不到大量肉食。 阿旺应下,又看向秦瑶手里的三斤肥肉,询问道:“夫人准备熬油吗?” 秦瑶摇头,“不是,我留着做肥皂的,对了,前些日子大郎他们去老宅田里捡回来的蚌壳呢?” 刘老汉今年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桶蚌,养在田里,也不为吃,就养着看看稀奇,都让家里金宝大郎几个嚯嚯光了。 几个孩子撅着屁股在田里晒一整天,捡回来两大桶蚌,拎到张氏跟前非要做了吃肉。 看他们可怜,加上这些日子被流民的事情闹的,也没吃到什么好东西,张氏便把蚌肉弄出来,借着二郎从自己家带来的半罐菜籽油,爆炒了三大盘蚌肉,两家聚在一起打了个牙祭。 蚌壳让大郎都带了回来洗干净,收了起来。 家里地少,没什么农活要做,阿旺基本都跟在四个孩子身后。 他又能爬树又敢下河,还懂打猎和制造各种有趣的工具,现在已经成为兄妹四个最喜欢的大朋友。 兄妹四个藏的东西爹娘或许不知道,但阿旺一定清楚。 就算不清楚,他也能顺着蛛丝马迹给秦瑶找出来。 “专业。”秦瑶戏谑的接过阿旺从儿童房床底下拖出来的一大麻袋蚌壳,给他比了个赞。 阿旺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表示自己并不喜欢这样的调侃。 不过还是挺好奇的跟着秦瑶来到院里,看她制作肥皂。 家里没其他人,秦瑶说话也不顾忌了,好奇问阿旺:“王爷都用什么洗漱?” “香胰。”阿旺指了指淋浴房窗台上的半块白色肥皂,“和家里的差不多,多了香料。” 但王府的香胰都是皇家御用贡品,造型、颜色,都要精美得多。 “很贵吧?”秦瑶一边烧制蚌壳一边问。 阿旺颔首,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更好奇,秦瑶怎么会知道香胰的秘方。 可惜,她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让他送肉去,转身进了厨房。 肥肉切碎熬油,流程秦瑶早已经熟悉,这次肥肉不多,打算再攒多点,一次性多做些肥皂,省得她隔两三个月就要忙一次。 今天只把需要的原料预备好,一个晌午就干完了。 阿旺送完肉却没有马上回来,秦瑶正怀疑他是不是跑哪儿偷懒去了,就见阿旺怀里抱了一大把从山脚下采来的小黄花,正快步走来。 秦瑶有点惊讶,看不出来阿旺这小子还挺懂生活的! 秦瑶笑着伸手来接,纯属自作多情。阿旺径直从她跟前走过,往后院一通鼓捣,把花头全部摘下来,用棉花沾出花蕊里的粉,收集了一小碗花粉。 “你在干什么?”秦瑶捡起被无情丢在地上的花头,很想送他一个辣手摧花的名号。 阿旺答:“做香粉,加到夫人你做的肥皂里,会有香味。” 他一本正经的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这个贵,能卖很多钱。” 秦瑶啧的摆摆手,“不能卖,卖了就有大麻烦,不过自己用还是可以的。” “况且咱们家也不穷,养得起你,赚钱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秦瑶很有些欣慰的上下把阿旺打量一遍,没想到他才来家里没多久,就已经想着要为家里赚钱了。 再对比一下刘季这个不知羞耻的废物,只能说世界的参差是如此之大! 阿旺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想到的赚钱点子这么快就被否决,愣了足足三秒,才低下头去,继续取他的花粉,“哦”的应了一声。 一字不提失落,但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失落的氛围。 秦瑶好笑道:“多弄点,这次咱们把真正的香皂做出来,需要什么你告诉我,夫人我全力支持。” “那给我五百文。” 阿旺伸出手,厚实的手掌上布满厚厚的茧,手腕上还有一条长长的疤,光是看这只手,就能想象到当时是多么的惊险。 秦瑶看着他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上面没有半点对金钱的欲望,但伸出的手却是那么理直气壮! “我真是造孽!”秦瑶咬牙吐槽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掐了半两放到那布满厚茧和伤疤的手掌上。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拿了银子的阿旺嘴角翘了一下,那双呆呆的眼,也多了两分神采。 “我去做午饭,然后一会儿要出门一趟。”去买制作香料的其他配料。 阿旺捡起自己弄好的花粉,朝厨房走去,脚步轻快,猫儿一样根本没有声音,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到了十米开外。 果然,摊牌后一点也不装了。 不过前提是家里只有秦瑶在的时候才这样。 至于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大老爷,人不经吓,还是等他自己发现吧。 问就是不会武功! 297 化被动为主动 刘家村祠堂。 秦瑶:“咱们修路吧。” 村长和族长一整个大震惊。 “怎、怎么就修路了?”族长好奇问。 村长也是一脸迷茫,“村里的人现在都在文具厂里上工,怎么修啊?” 就剩下他们这些老骨头了,力气也有,但远比不上年轻人。 而且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秦瑶怎么好端端突然说起修路的事? 秦瑶便把自己刚刚遇到花儿父女俩的事说了出来,“现在这情况,他们都躲在咱们北山那片,迟早是要出来,与其被动不如咱们主动。” 花儿父女看起来是无害,但父女俩的同乡可就不一定了。 要不是花儿说漏了嘴,秦瑶还不知道北山上来了那么多流民。 说是来找活,万一看见村里落单的孩子或者没锁门的人家,临时升起什么不好的心思也很有可能。 秦瑶宁愿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这些人,也不愿意在事发后再来说什么后悔之类的话。 村长和族长可不知道北山上有流民,还不是一两个,而是一伙同乡人。 听到秦瑶这么说,两个老人心里齐齐咯噔一下。 这么想来,秦瑶提议修路的事情,反倒是个解决隐患的好办法。 给那些人圈个活动范围,让他们帮忙修路,管他们两顿饭,既安定了这些流民,又给村里修好了路,两全其美。 当然,也可以现在就集结村里青壮们冲到北山将他们全部驱赶,但冲突一旦爆发,后面的情况就无法预测了。 况且,花儿父女等人现在还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村长和族长对视一眼,想起自己当年遇到天灾时的艰难和无助,忍不住发出一声怜悯的叹息。 “都是可怜人,咱们村既然正好缺人手修路,那就让他们来吧。”村长松了口。 族长也没坚持,问秦瑶有没有个章程什么的。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多少人,人少有人少的安顿地方,人多也有人多的安排。 万幸现在是夏季,天气热,漏风的屋子也不怕,族里还有几间常年无人居住的破土屋,收拾收拾,凑合一下。 秦瑶说的嘛,这些流民冬天来临前就会走,算起来就是三个月的时间。 从下河村到刘家村这段路,原先就有路基,修三个月也差不多了。 秦瑶也是临时起意,章程的没有。 不过现在商量也来得及。 “那河边那些流民?”村长有点担心。 秦瑶摆摆手,“没事,让他们多等一会儿,咱们这边先安排好了再说。” 如此,村长和族长立马派两个腿脚利索的小伙去把各家的人都叫过来,宣布要用流民修路的事。 半个时辰后,各家都派了代表过来,众人围坐在祠堂里,男女老少全都有。 修路钱族里出大头,秦瑶的文具厂刚给了五两年租金,只管早午两顿饭,尚且是够用。 秦瑶也表了态,文具厂车队以后用路最频繁,后续如果银钱上有缺,文具厂可以补上。 路面维护,厂里也负责一半。 看秦瑶得到村民一致好评,刘大福不甘落后,立马说: “我家那三间祖宅不是空着嘛,让他们收拾收拾暂住,总比那些没了顶的土屋好。” 族长冲他竖起大拇指,赞赏道:“还是大福有大义啊,这家里出了秀才公的就是不一样,大家伙可得向人家学着点!” 捧完刘大福,又敲打了一遍刘发才之流。 整日里钻营这个钻营那个,心眼针尖点大,正经事半点不干,就想着占小便宜。 刘发才下意识朝秦瑶那看去,总觉得族长这话含沙射影的在说他去秦瑶家请求重开扫盲班的事。 明明村里大家伙也都这么想的,他替他们出了头,好嘛,反倒怪他占小便宜起来了。气得脸都绿了。 秦瑶就笑笑不说话。 如此,村民们再无异议,全体通过修路提议。 接下来就是商量流民居住地、管理负责人、修路怎么修等细节。 老人们经验充足,互相补充,秦瑶负责记录,众人一直商量到傍晚才结束。 北山下,小河边。 大小二十三人聚在此处,正焦躁的频繁朝不远处的村庄张望。 这些人里,有十六名青年男性,四个已婚打扮的妇人,还有三个半大孩子,两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也就是花儿。 300 自力更生 刘季心说我要是真坦白从宽,一准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这次他真的没有给她惹任何麻烦! 刘季一脸无辜,捂着心口受伤的问:“娘子,我难道就这般不值得让你信任吗?” 秦瑶看他眼里并没有心虚,不敢相信的质问:“真没有?” 刘季答得斩金截铁:“当真没有!” 看她不相信,他抬起手来就要发誓,到底村长还在旁边,秦瑶赶紧把他抬起来的手掰了回来。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县衙门口,门前值守的官差一见到刘季,便冲他笑着点了点头,显然是相熟的才这样。 之前刘季就在这些人眼前混过脸熟,可那时候他一个泥腿子白身,人家都不拿正眼瞧他的。 但现在不同了,他也是个童生,虽然来路不太正,但是,也是正经的读书人! 衙门里这些人这才拿正眼瞧他,甚至还客气的说上几句话。 当然,这其中秦娘子相公的身份,也给了他很大便利。刘季又擅于利用这些,给个杆子他都要顺着往上爬的,县衙里这些官差,没有不认识他的。 手里有钱,比什么都好使,刘季从扫盲班赚来的钱,花了一点点,马上就能给秦瑶行个方便。 刘季得意的领着秦瑶和村长进入县衙,熟悉得就像是在他自己家似的,哪是办什么的,门清。 趁村长在前说话无人注意时,刘季在秦瑶耳边小小声道:“娘子,我寻到一个赚钱的门路。” 秦瑶觉得他今天真是邪门得很,好吃懒做的人找的赚钱门路能是什么正经门路? 但这次她还真是小看了他,刘季指着眼前这一间间办差用的小屋,告诉秦瑶他打算做个衙门的掮客,专门给那些要来衙门办差,却不知道怎么办,不懂得去哪儿办的人领路,帮他们行个方便。 而他呢,也不要多的,只收取几十文陪同费。 秦瑶一挑眉,看他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试探问:“能行?” 刘季一拍胸脯,“当然能!”怀里的钱袋子鼓着呢! 301 请你吃瓜 村长听这口气,就知道她先前靠卖粮赚到了大钱,有点惊讶,还有点欣慰。 知道一般的地秦瑶看不上,现在路边这些村长就不介绍了。 等到进入金石镇地界,村长立马指着东面山脚下那一大片,“瑶娘,你看看那边,就挨着丁家庄那片,有一百多亩,还带着两间小屋,平日里能放放农具什么的,还能留个人看守。” 秦瑶抬头粗略的看了一眼,入目都是灰黑色的土地,一看就肥,忙让阿旺驱车过去,近距离看看。 这里的交通也很方便,有一条可供一辆马车通行的小道直通小屋门前。 这两间小屋子不大,但日常用来放置农具,再住一两个人也够了。 屋后,就是村长说的那一百亩地。 二十亩的缓坡地,七十亩的水田,地里种满了高粱,田里都是水稻,土地是肉眼可见的肥沃。 小道旁,还有一条半米宽的引水沟渠,取水非常方便。 知道村长不会无缘无故告诉自己这片小农庄,秦瑶试探着问:“这片地的主人是要出手吗?” 村长露出一个你猜对咯的笑,解释说:“这地是丁家一位秀才公的,听说今年府试落榜了,痛定思痛,准备举家搬迁到府城去,以便求学。” 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多,但毕竟是丁家的族人,最好的选择就是直接出手卖给族人,兴许已经卖掉了。 村长看出秦瑶有意,让她自己去打听打听。 秦瑶反倒有点担心自己的钱包够不够买下这小农庄,试探着问了下价,听见村长说:“可能得六七百两银子。” 这笔钱,刘老汉要是听见了,能直呼天爷哟!根本不是一般人敢想的。 秦瑶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现在手上有三百七十两银子,还差了一半呢。 不过要是等福隆商行尾款结算后,手里的钱就够了。 可这还不到七月份呢,最快九月才能拿到尾款,早没戏了。 秦瑶只能不舍的多看了几眼这片令自己心动的小农庄,转身,“走吧村长,缘分没到。” 303 卖西瓜 “金花,今天回家立马把西瓜递给你娘,兴许能少挨一顿骂。” 秦瑶把破开的大半个西瓜用纱布盖住,放在竹篮里装好,帮忙挎在小丫头手腕上时,如此嘱咐道。 金花看着自己撑到滚圆的肚子,“呃”的打了个充满西瓜味儿的饱嗝,感激的冲三婶点了点头。 “那我去啦?”金花一副要英勇就义的严肃表情。 秦瑶重重一点头,“出发吧,小姑娘!” 金花提着沉甸甸的竹篮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坐在门槛上吃瓜的阿旺目送她顺利进村拐进刘家老宅,转头对院里的秦瑶说:“已经安全到家。” 秦瑶示意阿旺快点吃完,“一会儿我们一起去镇上接大郎他们。” 顺便再去地里摘两个瓜,看看好不好卖。 整个瓜太贵,一般人肯定舍不得,所以秦瑶准备切片,安片来卖,这样价格听起来就好让人接受多了。 阿旺三两口吃完手上的西瓜,把瓜皮丢进秦瑶拿出来的木盆里,抱着盆去牲畜棚给老黄和老青加餐。 虽然只有瓜皮,但一马一牛也啃得相当开心。 阿旺把老黄牵出来套上车厢时,老黄心情亢奋,扯着嗓子叫了好大一声。 马车套好,秦瑶也准备好了支摊要用的高腿桌、纱布、案板、菜刀。 让阿旺把东西搬上车,秦瑶亲自跑到瓜田里摘了两个长得有点歪的瓜。 长得好看的留着卖整个,这些不好看的就切咯! 出村的路已经修了很长一节,路边加宽了,路基也加固了。 靠外的路基全部用石块垒起来,地基打了半米深,轻易不会坍塌。 路面上铺路的材料也有讲究,要弄好几层,每一层还是不一样的料。 第一层是普通土,第二层要撒上能抑制野草生长的东西,一般是石灰粉掺杂一些别的。 第三层用碎石,先捶打平整,而后用沉甸甸的石碾碾压过去,夯得十分结实。 先前秦瑶厂里打石磨产生的碎石,现在全部废物利用铺在路面上。 在这层碎石层上,还要铺一层从河里筛出来的细砂土,用作缓冲,减少车轮行走时的摩擦力。 做好这些,一条结实好走的路才算完成。 路面也加宽了,原来一米五不到的小道,现在拓宽成两米二三的样子,还在拐弯处增宽,方便过车。 走过好路,再走原来的烂路,连老黄这匹马都变得不耐,喷出的响鼻略显暴躁。 丁家族学下学前两刻钟,秦瑶主仆二人顺利抵达学堂大门口。 秦瑶在路旁老榆树下找了个干净清凉地,把高脚桌摆出来,放上案板和菜刀。 阿旺栓好了马车,提着两只沉甸甸的水桶过来,把水桶放在秦瑶桌子下。 水桶里,是阿旺从旁边农舍井里打来的冰凉井水,待在马车上一路的西瓜放进去泡两刻钟,再拿出来破开,凉爽度刚刚好。 族学大门打开,散学的学生们纷纷跑出,就闻到路边飘来一股特别的香甜味道,眼睛不受控制的朝香味散发处寻去。 一片片切得大小均匀的西瓜在白色的纱布上铺开,红彤彤的果肉,在夕阳的照射下散发出诱人的水光。 “咕噜~”有学生没控制住咽了咽干涩的嗓子。 秦瑶拍拍阿旺,阿旺面无表情的叫卖开来—— “香香甜甜的凉瓜,不好吃不要钱!” 很快,一群学生就围了过来,站在摊前,询问秦瑶是不是不好吃真的不要钱。 秦瑶把切好的一碗西瓜块递上,“免费试吃,都尝尝吧,又甜又酥的西瓜,保管你们吃了还想要!” 都是半大孩子,哪里受得了这诱惑,一听免费,立马伸手来拿。 一块西瓜吃下去,引发一片“哇”声。 晚出来的大郎兄妹四个,远远就瞧见阿娘和阿旺被学生们包围,赶紧跑过来查看是什么情况,看见那鲜红诱人的西瓜,兄妹四个自己都没忍住狠狠咽了口口水。 有人要买,秦瑶这才把价牌拿出来,十文钱一小瓤,猛一看不贵,细算下,嘴大的十文钱吃三四口就没了。 但已经试吃过的学生们哪里还忍得住? 有书童小厮来接的,立马让他们掏钱,选了看起来最大最红的那瓤,吃得那叫一个满足。 一片不够,还要再来一片。 秦瑶只切了半个西瓜,秒无。 又切另外半个,还是切完就卖光。 余下一个西瓜全部切开,刚刚还犹豫的丁氏学子已经跑回家去拿了钱来,摆满的案板没一会儿就空了下去。 有尝过一片还要再买的,伸手要来拿最后两片,被秦瑶眼疾手快一拦,“不好意思,这两片不卖。” 转手,递给了不知何时自觉上前来,正在帮忙售卖收钱的大郎兄妹四人。 “一人半片,先解解渴,等回家咱们吃个够。”秦瑶笑着冲兄妹四个眨了眨眼睛。 孩子太懂事,看着有点心酸。 明明自己都很馋,也不知道怎么忍住的,帮着卖瓜却一片没尝。 四娘开心得原地蹦起,“阿娘,西瓜好好吃啊!” “不是凉瓜吗?”三郎依依不舍的啃着剩下地瓜皮疑惑问。 他刚刚听阿旺叫卖就说是凉瓜来的。 秦瑶:“既是凉瓜也是西瓜,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三郎还是不明白,“那为什么不叫东瓜北瓜南瓜,要叫西瓜呢?” 秦瑶:“闭嘴,吃你的瓜。” 三郎茫然,但听话,“哦。” 摊子收了,学生们才不舍的散去,期盼秦瑶明天还来,又怕她真来。 十文钱一片瓜,不贵,但真算不上便宜,怕自己想吃大人却不给买,只能看着别的同学吃。 再看大郎兄妹四个,同他们关系较好的几位同窗,眼里的羡慕都快要溢出。 刚刚秦娘子可是说了,回家让他们吃个够哎! “我们回家啦,你们也快回去吧。” 大郎冲羡慕的小伙伴挥挥手,舔干净手指上沾到的西瓜汁,帮后娘把摊子收起,兄妹四个满怀期待的坐车回家。 一进院子,二郎就看见了厨房屋檐下的水桶,冲过去一看,果然有瓜,回头看秦瑶一眼,得到首肯,抱起来就往厨房案板冲。 余下三个把书箱一扔,立马跟了过去。 秦瑶笑看着孩子们爆发出惊喜的尖叫声,让阿旺去准备晚饭,自己在堂屋淡定坐下,数钱。 下午卖掉西瓜两个,入账三百九十文。 对了,还有刘大福家买一送一的,加起来一共五百九十文钱。 338 买买买 一夜好眠,秦瑶精神饱满,下床收拾一下衣著,叫上刘肥一块儿出门去找卖木材的方掌柜。 有生意来,方掌柜还是很开心的,但关于木料的价格,却提高了足足一成。 “没办法,你现在要得少,这已经是最低的价格了,还是因为你家是自己过来拉木料,我们东家才同意给你这个价格,不信你满城的打听一下,再也没有这么便宜的。” 方掌柜一脸真诚,秦瑶心里有数,不废话,“那签单吧。”cdn.y13398281206/apk/aidufree.apk 爱读免费小说app更新最快,无广告,陈年老书虫客服帮您找想看的书! “还是老规矩哈?”方掌柜笑着问。 秦瑶颔首,定金三成,超过定金后,现货现结。 合约写得很快,因为内容简单,只是一个买卖的结算证明单子,相当于后世的票据单,用来提货的。 仓库在城外,秦瑶还是要亲自去看一眼,方掌柜也同意,安排了一名正要去仓库的伙计领她过去。 一行人乘牛车来到城外仓库,秦瑶和刘肥检查好木料的质量,符合要求后,再返城时已经是傍晚了。 刘柏已经安排好车夫们在酒楼大堂用饭,凡是出来拉货的,饭食都有标准,每人一天三十文,只要不花超就行。 赶车的同时,还要熬夜值守外加上下卸货,提防偷盗山匪,有油水才有力气和精力去完成这么多工作量。 再加上这份钱并不会发到每个人手上,车夫们也就不给东家省钱了,都是卡着数额点满,痛痛快快的吃。 原本家人还担心他们长途驾车在外会变瘦,没想到来到文具厂三个月,不但没瘦,还都胖了。 像是刘柏刘肥这样的管事,也有相应的餐食住宿标准,这些都写得清清楚楚贴在厂里马厩外的柱子上,所有人都能直观清晰的知道自己更上一级是什么待遇,也有了好好干活,争取晋升的动力。 不过秦瑶这个老板不在标准之中,因为她自己掏钱自己吃! 城中没有宵禁,华灯初上,饭后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 明日就要上料返程,现在所有事情都已经办完,正好得闲,秦瑶兴冲冲问刘肥:“出门逛逛去?” 刘肥眼睛噌的亮起,“好啊好啊!” 秦瑶示意他去问问刘柏去不去,刘肥赶紧跑到后院客房找刘柏,兄弟二人一块儿兴奋的来到大堂同秦瑶集合,三人一起出门逛起夜市来。 府城还是刘柏刘肥更熟悉,多次在这停留,刘肥早已知晓城中哪家布庄价格实惠,哪家总会进一些从天南地北来的稀奇小玩意儿。 由他领路,三人来到布庄,打算买些料子回去给家里人添一身新衣。 天凉了,马上就要步入冬天,店家将去年积下的皮料都拿了出来,有兔皮、羊皮、獐子皮、鹿皮,各式各样,货品齐全。 还有不少已经做好的皮袄皮靴棉裤棉衣,用雪白的兔皮滚边制成精美的女童裙装。 府城民风比县城更加开放,店中女客占了大半,刘柏刘肥这些男子出现在其中,反倒显得格格不入。 两人不太自在,一人选了半匹打折处理的碎花棉布,就退出门外等候,只剩下秦瑶还在店里纠结,是省点钱买皮料带回家做,还是直接买成衣省事一点。 看那滚白兔毛的粉色上袄下裙套装实在漂亮,比划一下,尺码虽然大一点,但回去自己收收袖口裙腰,还能多穿两年呢。 “买了!”秦瑶觉得,自己买料回去邱氏也还原不出来这套可爱的小粉裙,就买现成的。 秦瑶兴致勃勃叫来忙碌的女店员,说自己就要这套。 女店员一怔,随即抱歉笑着解释:“夫人,这是样板,不出售的,您喜欢这套裙子可以定制,半月就能拿到货。” 定制? 还要半个月? 秦瑶等不了一点,果断道:“我加钱。” “这”店员有些犹豫,秦瑶忽然低叹了一声,“我女儿明日生辰,我想她看见这套裙子,肯定会很开心。” “我女儿自幼体弱”秦瑶轻轻一叹,“这几日天冷了,大夫说病情又加重,恐怕是” 背过身去抬手揉了揉眼睛,回头,坚强又凄惨地一笑。 344 小小地主婆 进了丁秀才家,秦瑶才知道,丁秀才压根就不在家。 他人在府城,一直没回来,卖地的事都是他妻子请族人帮忙出面操持。 只等地卖掉,银子到手,便带上老娘和两个儿子一块儿去府城同他汇合。 中途出了命案这么大的事,也并未出面。 因他是秀才,享有一定特权,官府收了尸,托人过来说了一声,询问几句就离开了。 当然,凶手也不可能是丁家这对婆媳俩,追查她们毫无意义。 只是卖地的事情被这一耽搁,就耽搁到了现在。 本该很好卖出去的地,现在搁在手里硬是没人敢买。 嫌弃晦气的是少部分,更大的原因还是有人霸着不买,也不许别人来买。 丁秀才老母亲说,只要有人上门来问,出门就被堵,吓得人家原本谈好的都黄了。 “你们没去找丁氏族老们做主吗?”秦瑶试探问。 婆媳俩对视一眼,只有苦笑和压抑的忿怒。 就算是亲兄弟,也有互相磕绊的时候,何况是早就隔了好几代的族人? 丁秀才并不是人缘极好的人,村里总有个把小人暗中作梗,再加上那些人许了好处,族老们表面受理了,结果也就是表面,私下根本不管。 先前得她们委托的族人,如今也不敢再出面,只剩下婆媳两个还在强撑着,大不了不卖了! 不过丁秀才的前程又不能不管,不卖只是最差的选择。 实际上,现在只要有人敢买,她们可以降价卖。 秦瑶来了兴致,问底价多少。 丁秀才娘子叹道:“六百两。” 说完,目光紧紧锁住秦瑶,怕她再还价,两只手绞着手帕,腮帮紧绷。 秦瑶:“成交!” 婆媳俩激动的对视一眼,丁秀才娘子急问:“秦妹子你何时拿钱过来?” “不用去拿。”秦瑶冲院外喊了声:“阿旺!” 装钱的木箱子很快就送到她手上。 丁家婆媳大喜,没想到秦瑶准备这么充足,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你等等,我这就去拿地契。”丁秀才娘子忙起身,又叫院里打扫的粗使丫头去把纸笔拿来。 迟则生变,婆媳俩只想赶紧把这六百两银子拿到手中。 秦瑶看着婆媳俩这急匆匆,生怕节外生枝的样子,在心中把王麻五等人狠狠唾弃了一遍。 她现在都有点怀疑那所谓的命案,不是王麻五就是另外那几个开阳县恶霸搞的鬼。 丁秀才娘子把装地契的匣子拿了出来,丫鬟在八仙桌上铺开纸张,丁秀才娘子研磨便要写下买卖合约。 突然,大门外传来几声怒吼。 “你站在人孤儿寡母家门口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哪里来的没眼色的东西,快给爷滚!” 听闻此声,厅内丁家婆媳俩脸色瞬间大变,丁秀才娘子提起的笔狠狠一抖,一大团黑色墨汁在黄纸上晕开,仿佛有阴影笼罩,屋内光线骤然一暗。 “砰砰!”两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两个陌生人,惨叫着倒在了八仙桌下。 丁家的丫鬟“啊”的尖叫起来,丁家婆婆脸色也白了一霎。 倒是丁秀才娘子还算镇定,立马将装地契的木匣子兜在身前,拉着婆婆往旁避开。 秦瑶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看着面无表情走进来的阿旺,抬头对婆媳二人安抚道: “没事,你们看看这两人认识不认识,不认识我就让我家车夫扔出去。” 婆媳二人这才反应过来,倒在地上的正是刚刚在门口大吼的人。 深呼吸一口气,丁秀才娘子勉强压下震惊,看了眼那两个蜷缩着身子哎呦呦在地上打滚的人,表情凝重,“是城中当铺的伙计。” “这些日子,就是他们赶走了想买我家地的人。” 丁秀才娘子佩服的看了秦瑶一眼,但还是要提醒她,要不就算了。 “秦娘子,你一女子也不容易,这事算我家倒霉,你走吧,合约不签了。” “不认识啊,那就扔出去吧。”秦瑶自说自话,给阿旺使了个眼色。 阿旺会意,抓起那两个起不来身的伙计,拎出门外,卸掉下巴,省得听他们叫唤,扔到田埂下! 拍拍手,坐回牛车车辕,看着白云发呆,仿佛无事发生。 “没事,我们继续签。” 秦瑶微笑着把纸上的毛笔捡起来,撇开晕了的黄纸,重新铺了新纸,为丁秀才娘子研磨。 她那几笔潦草的毛笔字,就不献丑了。 丁秀才娘子欲言又止,秦瑶又温和的说了句:“别怕,我家车夫守着,不会再有不认识的人来打断我们。” 见秦瑶气定神闲,婆媳俩对视一眼,婆婆点了点头,丁秀才娘子这才坐下,重新提笔写买卖合约。 344 一定要考功名 秦瑶把丁秀才娘子送到家,族学那边也正好下学,接上孩子们,母子五人一起返家。 “阿娘,你拿的是什么?”四娘好奇的凑上来,小手指头戳戳秦瑶膝盖上的匣子,怕是以为是什么糕点,低下头耸着鼻尖嗅了嗅。 秦瑶哭笑不得,把那张小脸挑起来,捏捏肉嘟嘟的脸蛋,“今天午饭没吃饱吗?馋成这般模样。” 四娘脸被阿娘捏着,含胡的说:“我闻着很香呢~” 秦瑶心道,这可是地契,那能不香吗? 反手从身后掏出从县城买怀来的桂花糖,余下大郎三个也都围了上来,一人一块儿,三郎还不忘往妹妹被捏住的嘴里递一块儿,“嘻嘻。”笑得傻乎乎。 看秦瑶捏着四娘的脸蛋觉得好玩,也想捏捏,被大郎一巴掌拍掉手,“你下手没轻重,别乱捏。” 三郎:“哦。” 甜甜的糖在嘴里化开,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味在鼻尖环绕,四娘终于反应过来,香的是糖,不是匣子。 秦瑶不舍的松开女儿滑溜溜的小脸蛋,把孩子们好奇的匣子打开,地契和田契拿出来,指了指外边,“看见那片空着的地吗?” 兄妹四个立马探出头去看,二郎回头问:“是立着幡的那块儿吗?” 秦瑶笑着颔首,说:“以后就是咱们家的了。” 兄妹四个一怔,对视一眼,又不敢相信的探出头再看一遍,才齐刷刷回头望向秦瑶,异口同声的兴奋问:“真的假的?” “你们说呢?”秦瑶晃晃手上的地契,“来,教你们认地契和田契,别看都是一样的,但细节上有很大不同。”cdn.y13398281206/apk/aidufree.apk 爱读免费小说app更新最快,无广告,陈年老书虫客服帮您找想看的书! “还有,你们知道买了地后要怎么做吗?” 二郎对这个是最好奇的,忙追问:“买了地给了钱,还没完吗?” 秦瑶颔首,“没完呢,还有很多手续要办理,要不然官府如何得知这地从原主手上转到了你的手上?以后咱们把地租出去,又怎么向租地人证明?” 这些程序和门道,今天秦瑶体验了一遍,现在正好给兄妹四人讲解。 当然,主要是给大郎二郎讲解,龙凤胎盯着那桂花糖,心思早就飞了。 两人年纪也太小,秦瑶不指望他们能一下子就记住这些,没管他们认不认真。 但是大郎和二郎必须认真听,多学些办事流程,以后万一有事心里有数,就不会慌乱了。 但凡是正经的问题,秦瑶从来不会跟兄妹四人说等你们长大自己就会知道这种事,向来有问必答。 以至于到了现在,别家小孩还在地里玩泥巴嘻嘻哈哈,兄妹四人已经知道家里的地需要请几位短工,花多少工钱,一亩地能产出多少粮食,要上多少粮税。 先前交完丁税,大郎就找到机会询问夫子,女子需不需要缴纳丁税,好方便兄妹四个一起分摊零花钱。 得知女孩不算人丁,不需要缴纳丁税时,大郎就让二郎以后单独把四娘的零花撇出去,免得用了妹妹的。 又因为这次大郎主动找夫子问话,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他,现在课堂上总会受到夫子特别照顾——起来回答问题。 对大郎来说,这可真是个甜蜜的折磨。 话说回来,家里突然多了一座田庄,刘季震惊一宿没睡着。 这一整个夜晚,他脑海里两个声音在天人交战。 一个说:家里如今都有田庄了,还用辛苦读书考功名吗?躺着吃软饭就行了啊! 另一个说:你傻了呀,那是恶妇买的地又不是你自己的。 一个说:可那地不还是记在你家名下?你是户主,官府只认你。 另一个又说:恶妇早就想做寡妇了,你慎重! 眼前浮现出秦瑶手起刀落,马匪人头落地的阴森画面,刘季登时一个激灵从地上坐了起来。 睡在床上的公良缭觉浅被吵醒,不满的哼了一声,刘季赶紧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直到床上传来熟睡的轻鼾声,这才缓缓吐出憋住的那口气。 考功名,一定要考功名。 现在家里可不是十亩地了,那是一百亩!每年光是交上去的税都不知道要多少。 要是可以减免赋税和徭役,对他,对这个家都有好处。 家里好了,恶妇保准开心。 她一高兴,手指缝里露出一点油水,他不也跟着享福? 想通了,刘季顿觉神清气爽,倒头正准备美美睡一觉,明日精神饱满的陪秦瑶去县城更改户籍信息。 “三儿。” 床上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公良缭拍拍床缘。 晚饭秦瑶为了庆祝家里新增田地,拿出酒水敬了他几杯。 农家自酿的酒,没什么劲,还怪甜的,他自己馋嘴忍不住多饮了半壶。 这会儿酒水走过五脏六腑,急待排解。 刘季哀叹一声,认命的从地上爬起,将老头背起来,领他上茅房排解人生大事。 师徒俩折腾了一会儿,重回屋内,安顿好公良缭,刘季这才重新躺下,闭上眼睛,瞬间睡熟。 公良缭嘴角翘了起来,听着屋外从山林里隐隐传来的鸟叫声,心中一时有些感慨。 他争了一辈子,风光过,也落魄过,最后陷入权斗之中落得个双腿残疾的下场,没想到临了临了,居然还收了个弟子,躺在这祥和的小山村里,睡着安心觉。 公良缭口中无声的感慨了两句“稀奇稀奇”,片刻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天还没亮,院里就有阿旺早起来忙碌的动静,这就像是家中准点的闹铃,刘季和二郎很快也醒来,穿好衣裳,拿着书本来到堂屋。 两个卷王瞅了对方一眼,谁也不服输,哼了对方一声,各自寻个角落,点好烛台,默读起来。 等到厨房飘出食物的香气,秦瑶卧室和儿童房内再次传来响动。 第二批早起的人起来了,匆匆忙忙是他们的日常节奏,三郎四娘每日早上都像是打架一般,一会儿闪现在茅房,一会又突然蹲在了水缸旁。 秦瑶总是打着哈欠,顶着潦草的发型,眼睛都没怎么睁开,手上速度飞快的给龙凤胎挽发。 要不是怕挨打,刘季很想给秦瑶提一个真诚的建议——以咱们家现在的财力,其实可以买个梳头丫鬟回来。 也不用多么漂亮的,清秀一些,然后再体贴一些,嘴巴甜一点.(本章完) 345 扬眉吐气 “刘季!” 突如其来一声吼,打断了刘季的所有思绪。 秦瑶“喊你两声都没答应,想什么呢?” 刘季一本正经答“我在想书里的谜语。” “要走了?”明知故问。 看秦瑶不耐的招手,立马扔下手里的书本,起身拍拍早已经换好的长袍,乐颠颠的朝她奔过来。 秦瑶塞给他一个馒头,断了刘季想要去县城点餐的小心思,往院外一抬下巴,“走了。” 刘季啃着无味儿的馒头,生无可恋的上了马车。 王麻五这豪华车箱足够宽敞,一家六口全坐在车厢里也不会觉得挤。 刘季钻进去,刚坐好,三郎就寻到他怀里窝进来补觉。 刘季咬牙恨恨的戳戳老三这天真无邪,不知烦忧的脸,羡慕又嫉妒。 “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啊~”他突然发出一声感慨,随即啃光了手上的馒头,闭着眼也补一觉。 不过等接上金宝,车厢里便如同几百只鸭子同时嘎嘎叫,吵得刘季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听金宝和二郎小嘴叭叭叭不停,刘季心一横,既然没办法阻止,那就加入他们吧! 秦瑶接住阿旺递进来的棉花耳塞,惊喜的瞅了他一眼。 她就说嘛,天天接送这五个小崽子上下学阿旺到底是怎么忍住不崩溃的,原来还有小道具! 愉快的堵住双耳,闭上眼睛,世界终于清静了。 抵达县城时,露出一点太阳,多日小雨阴天,今天终于迎来晴天,让秦瑶坚信今天一定是个幸运的日子。 夫妇二人来到县衙,顺利办理完户籍。 时间才到中午,秦瑶决定去田庄上看看自己的田地。 刘季很激动,来到田庄上,看见地上插着的镇邪白幡,直接拔掉,让阿旺扔远点,晦气玩意儿。 别家的地已经耕得七七八八,对农事不操心的刘季难得有些心焦,把一百亩田地全部跑了一遍后,气喘吁吁的问秦瑶 346 改造完毕 刘季这边正在感受成为地主婆相公带来的‘烦恼’时,客宅那边终于完成了改造。 受到哑巴提醒,齐仙官特意让石头去找附近村庄最会测算的神婆算了个迁房吉日,以求顺利。 最后敲定下来的日子为十月十日,午时三刻。 这天,天气晴,温度较低。 众人穿上了保暖的夹袄,公良缭被迫被刘季带上了那毛茸茸的耳罩,被两个弟子一左一右护送着来到改造完毕的客宅前。 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平缓宽敞的斜坡。 斜坡全部铺上了青石板,下雨也不怕泥泞,轮椅在上面也能行进得顺滑,给推车的刘季省了好多力气。 门前,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坝子,坝子周围用木制栏杆围起来。 整体高于地面三米的平坝,视野极佳,几乎可以从门前顺着河道一眼望到村口的文具厂。 这个坝子也铺了青石板,按照齐仙官的要求,哑巴专门挑选了一批颜色较白的石板,在地面上铺出一朵莲花的图案。 刘季这些天没怎么到这来,他忙着租地和改通铺出租呢,就隔了这么几日,突然客宅就完工了。 现在一看这地面的莲花图案,啧啧称赞,“没想到哑巴他们还有这手艺。” 齐仙官当做没听见,同老师解释道“这叫步步生莲,老师你看,从这一朵最大的开始,每隔三尺就有一朵小白莲,一路行至大门口。” 他特别设计的,果然很特别吧?齐仙官期待的看着老师。 公良缭欣赏不来白莲,但不妨碍他给与弟子需要的鼓励,一脸欣慰地点点头,“不错。” 其实他觉得最不错的,是这一路过来平整平缓的石板路,感觉他自己都能推动车轮出来,到平台上欣赏美景。 刚这么想,公良缭就发现,一行人来到门口,这门前的台阶也有些与众不同。 正常的两级石阶左右两侧,居然特别造了个对称的八字形缓坡,并安了木扶手。 石头和书童下意识要来接刘季的手,好把先生抬过门前石阶。 齐仙官忽然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必上前来。 又对刘季指了指门左右两侧特意留出来的缓坡,“师弟你可以试一试走这两边。” 刘季暗挑了挑眉,狐疑的推着老师走向左侧,盛国以左为尊,走左比较符合老师的身份。 然后,轮椅十分顺利的被推到大门口。 和寻常院落不同,改造好的客宅,居然没留门槛,朝内的一面,设计和朝外的石阶一模一样,都留了两面缓坡。 顺着缓坡下行,就来到了院里。 这院子里挖了一个池塘,花大精力用竹子搭建一条引水管,直接将山上的泉水引入院内,又在院中一分为二。 347 莲院 从公良缭的卧房离开,众人又陆续参观了齐仙官那全是白莲的主题卧房,以及客房、厨房、杂物间、下人房、马厩。 秦瑶家的上下铺,被用到了客房和下人房里,完美解决旧宅面积不足的问题。 毕竟不是城里几进的大宅院,在勉强算是两进的乡村宅院里,想要住下二十人,还得安置下两辆马车十几匹马,上下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院里的路对轮椅太过友好,公良缭有好几次都忘了自己是一个需要人抬着才能行动的人。 等到所有屋子都参观完毕,再看站在眼前,笑得神秘的齐仙官,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动。 “等等!”齐仙官抬手示意老师先别感动,让刘季推着老师跟上自己,一行人又来到大门口的平坝上。 这时,公良缭才注意到,重要人员还少一位。 “三儿,你夫人呢?”公良缭狐疑问。 明明他们一块儿从刘季家出来,现在居然没见到秦瑶。 别看老头整日里暗暗吐槽弟子这位夫人太过凶悍,但其实撇开他是自家弟子夫人这个身份,单独论的话,他还蛮欣赏她这样的女子。 就是偶尔总会让他联想到京城某个手段狠辣,野心勃勃的女人,心理性不适。自然是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可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她要是真没来,老头心里又开始不得劲了。 刘季自己也很茫然,左右看了看,“对啊,她人呢?” 他光顾着欣赏这间让他羡慕嫉妒的客宅,居然都没注意到她是何时不见的。 师徒二人正狐疑着,就听见车轮咕噜噜滚动的声响由远及近,正朝他们这个方向驶来。 齐仙官迫不及待奔向前,站在观景台栏杆前往下看,黄土路上,秦瑶正推着一辆崭新的轮椅,闲庭漫步般悠悠走来。 发觉观景台上的他,“咦”的抬头看过来,笑着问“这么快就参观完了?” 齐仙官点点头,二人相视一笑,秦瑶加快了脚步。 一辆崭新的轮椅推到公良缭面前,秦瑶介绍道“全新的车身,高度和宽度都完美符合先生你的身材,以达到人车合一,心随我动。” “金属制成的联接配件,可以让整个车身更加坚固灵活,双层车轮设计,由外而内的掌控感可以让你自由来去” 巴拉巴拉还有一大堆,秦瑶每个细节都讲解一遍,说完,怕众人记不住,又问了一遍“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再解说一遍的吗?” 刘季正准备开口,齐仙官已经答“不用,我已全部记下。” 过目不忘,过耳不忘,不过是神童的基操罢了! 秦瑶拍拍手站起身,“很好,那我就不讲第二遍了。” 刘季“.” 不过他是行动派,立马让老师扔了旧轮椅,把老师扶到新轮椅上,带着老师在客宅门口平坝上纵享丝滑。 甚至是公良缭自己也可以让自己在平坝上丝滑行动。 不过,对秦瑶来说,比起橡胶轮,木轮加金属的轮子还是笨重了些。 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新的比起来,旧的轮椅可以直接拿去劈柴烧了。 公良缭脸上出现久违的放松笑容,老顽童似的,推开所有人的帮助,自己推着轮椅院里院外来回滑动,越来越适应 爱读最快,无广告,陈年老书虫客服帮您找想看的书! 最后,老头自己推着轮椅来到秦瑶面前,心下已然明白,这间即将挂牌为【莲院】的客宅,是秦瑶专门为他打造的自由居所。 自从离开京城,周遭人所有的关心加起来,都比不上此刻他自己掌控行动所得到的零头。 就算是齐家,能想到的也只是多为他安排伺候的下人。 从来不曾有人像秦瑶这样,正真关注到他这种残人内心的需求。 公良缭心中动容,深深看了秦瑶许久,才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开口问她“瑶娘,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但说无妨。” 秦瑶一怔,随后轻轻摇头笑了笑“并无。” 仅仅两个字,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走到村路上,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冲刘季大喊一声 “赶紧帮着先生和齐公子的行李搬完,得准备下麦种了!” 这两日天气好,得赶紧种下,以免误了时节。 村里十亩地,阿旺一个人全部耕完,还是在每天都需要接送大郎兄妹四个上下学的前提下。 这让秦瑶有种自己在压榨劳工的感觉,下种的事,说什么也不能再让阿旺一个人干。 至于远的要命的那两亩,秦瑶直接没计算在内,四舍五入等于不存在! 厂里的事务突然多起来,秦瑶根本没空,家里人手严重不足,刘季心知这次是逃不掉了。 不过看了看护在齐仙官身边的护卫们,他嘴角微扬,爽快应“知道了娘子,明早我就下地!” 石头莫名打了个寒颤,忽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但容不得他多想,新屋参观完毕,挂上院名,又弄了个简单跨火仪式后,搬家正式开始。 大头的行李一开始就是放在客宅.不对,现在该叫莲院了。 大多行李本就在莲院,现在只需要拿出来放置到它们应该躺着的地方即可。 余下放在秦瑶家的行李不多,但收拾起来也很繁琐。 刘季惯会偷懒,抓着公良缭的轮椅扶手不撒手。 美其名曰带老师到莲院附近转转,试试看新轮椅好使不好使,其实就是偷懒溜了。 独留下齐仙官一个人,操心着新家的布置。 从中午忙到傍晚,冷冷清清的莲院,终于多了几分人气,看起来像个家的样子。 刘季算着时间,等所有的活都被别人干完,才顶着一脸“我照顾老师一整天快要累死了”的神情,将手里摘了一把芦苇,准备插在新书桌上的公良缭推回来。 齐仙官早已知道刘季是个什么货色,都懒得分心与他计较。 小少年端正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己亲手布置出来的莲院,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 说实话,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回家了。 他只想在这间自己亲手打造出来,处处都合自己心意的莲院住到死! 齐仙官如此,公良缭更是如此。 老头想象不到,要是离了刘家村,哪里还能有这样让自己感到方便的完美院落。 师徒对视一眼,都对这新宅满意得不得了。 刘季也在心里激动的想,老子的书房终于可以开建了!(本章完) 348 老刘家的馋猫 晚饭是在莲院里吃的。 齐仙官以老师名义发了请帖,邀请村长、族长,还有老宅刘老汉一家,一起到新家吃乔迁宴。 这么多人要吃饭,光是齐家带来的人手完全不够,前一天就到县城酒楼请了一位大厨。 下午派车夫前去将人接来,连带着食材大厨都准备好了,还带了一位小学徒。 莲院的厨房做得很大,三口灶同时烧起来,傍晚十分就有一阵阵馋人的肉香从院中飘出,顺着风,一路吹到了村中各家各户,真是光闻着味儿,都让小孩流口水。 金花已经迫不及待了,出门张望好几次,见院中爷奶爹娘都还没动身,小脸上写满了焦急。 “阿娘,咱们去晚了会不会没肉吃了呀?”金花紧张的问道。 刚刚她和小伙伴在村井玩,可是瞧见齐家马车拉了一整头猪过去。 邱氏正在给儿子换衣裳,这小家伙皮实得很,正是到处乱爬的月份,一转眼的功夫,身前围兜就脏得不像样。 今天要去莲院,可不是村里村民家,可得收拾干净免得叫贵人见了觉得失礼。 顾得小的,还得顾大的,刘仲的衣裳自己都找不出来,屋里就那两只箱子,愣是在屋里转来转去等着她去寻,现在被女儿这么一催,温柔性子的邱氏也难免抱怨 “急什么,你这个馋嘴的猫,平日里家里三五天也有顿肉,怎弄得这般小家子气的样子。” 金花立马垮了肩膀,“唉”的叹了一口气,小声嘟囔,“那家里做的肉和县城酒楼大厨做的肉能一样嘛” 四娘说她们先前到府城酒楼里吃的肉,那简直就不像是肉了,好吃得像是天上的云朵,感觉人都要飘起来。 金花心里想,四娘肯定是吹牛皮的,这世上不可能有云朵一样的肉。 耸耸鼻尖,可是莲院那边飘过来的味道好香好香啊! 刘仲邱氏夫妇抱着大毛从房间里走出来,就见自家闺女站在大门口,望着莲院的方向咽口水,真是可怜又好笑。 刘老汉和张氏都换上了崭新的夹袄,是用刘肥先前从府城买回来的棉布做的。 原本想着过年穿,但今天莲院贵人请客,刘老汉不想给老三丢脸,难得舍得一回,把做好的新衣提前拿出来换上了。 人靠衣装,这穿戴一换,看起来整个人都利索精神许多。 张氏瞅着老头,闷头偷笑。 “你笑个啥?”刘老汉怪郁闷的问。 张氏眼睛亮亮的,说“瞧着你这身新衣穿上,好像瞧着也没那么老了。” 刘老汉听见这话,再看妻子那亮晶晶的双眸,破天荒的臊得老脸一红,忙咳嗽两声来到院里大声问“老大家的,收拾好了没有?” 何氏在屋里忙应了一声“来了来了!” 推着梳了发髻,扭扭捏捏的金宝走出来,刘仲“豁”了一声,哈哈笑道“咱们金宝这模样瞧着像是个小少爷了! 爱读最快,无广告,陈年老书虫客服帮您找想看的书! 金花不服输的凑到阿爹跟前,“我呢我呢?” 她身上穿着桃红的新袄,邱氏照着四娘那套兔毛粉袄做的,小女孩穿上当然是俏丽可爱。 刘仲拍拍女儿发顶,“好看好看,像富人家的小姐。” “我不要做富人家小姐。”金花一把抱住母亲,乐和和的说“我就要做老刘家的馋猫!” 说完,飞快做个鬼脸逃离,免得邱氏给她屁股一巴掌。 屋内众人被她逗得笑哈哈,邱氏满脸无奈的宠溺。 这时,门外传来四娘响亮的一声喊“金花姐!” 是秦瑶母女俩来了,怕刘老汉等人不自在,秦瑶特意领着四娘过来接他们一块儿上莲院去。 家里三个小子早已经跟着阿旺过去找刘季了。 见秦瑶来接,何氏大嗓门的应了声,老宅一家子赶紧出门来。 张氏手上提着一篮子还冒热气的糖炒栗子,“瑶娘,咱们送这个齐公子和公良先生不会介意吧?” 也是秦瑶突发奇想,去年吃了炒栗子,今年提高难度,要整糖炒栗子,张氏这才趁着去地里收拾菜地时,顺路背回来许多板栗,今天下午专门为这新鲜炒出来的。 满满一竹篮,这是把今天炒的全装这了。 秦瑶掀开纱布瞧一眼,想到糖炒栗子的甜糯,没忍住暗暗咽了口口水,连连点头,“行的行的,这可是好东西,城里买都买不到。” 张氏看见秦瑶的小动作,没忍住笑了起来,嘱咐四娘“回头家里来拿,还给你们兄妹几个留了一些。” 四娘正欣赏金花姐姐的衣裳,闻言一愣,啊了一声,“我没要吃啊。” 瞥见自家阿娘两眼黏在竹篮里的神情,又很快反应过来,“呀,我要吃的,谢谢祖母!” “乖孩子。”张氏爱怜的看了小丫头一眼,这粉乎乎的小闺女,瞧着让人稀罕。 再想到从前秦瑶没来的时候,小叫花子般的兄妹几个,张氏心中感慨万千。 搁在从前,她们根本不敢想象自己小小一个农人,居然还能去赴大儒的宴。 一路上,秦瑶都在嘱咐老宅众人别紧张,就当是平常见到村长族长那样就行了。 但似乎这并不管用,就连闹腾的大毛,都感受到家人们紧张的气氛,乖觉不少。 反倒是金花金宝这两个小孩,心中没有那么多杂念,一心惦记宴上的吃食,满眼期待,半点不怯场。 莲院到了,院里院外都点了灯,照得整个院落亮堂堂的。 石头和两名书童见到来客,引秦瑶等人入内。 进到院内,刘老汉等人看到这假山流水的,完全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先前荒草遍地的旧宅。 到了宽敞的大厅,屋内通铺木地板,地板上打了腊,光亮得能瞧见人的倒影。 一时间,老宅众人站在大厅门口位置,都有些不敢迈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是秦瑶先行,众人才跟在她身后缓步行动,短短几步,感觉过去了好几个时辰那么长。 宴席摆在后院,前厅主要用于接待,和农家随便摆放,自己上桌占位的规矩完全不同。 但这已经是齐仙官咨询过秦瑶之后,做了简化的‘入乡随俗’。 万幸,村长和族长先到了,正拘谨的在刘季的陪同下,同公良缭聊着村中四时风土人情。(本章完) 349 她值得更好的 见到村长和族长,刘老汉等人明显放松许多。 加上看刘季和公良缭、齐仙官那熟络的样子,只觉得高高在上的大儒和贵族公子,也没有那么触不可及了。 刘季迎上来,为老师和师兄介绍了自己的家人。 刘老汉和张氏带着小辈们,一一同公良缭和齐仙官行礼,并送上了他们的贺礼,新鲜出锅的一篮子糖炒栗子。 公良缭年纪挺大,牙口却很好,刘季当场剥了两颗给他尝,老头眼睛明显一亮,爱了爱了,让书童给自己收起来,日后慢慢吃。 别看齐仙官年纪小,但他比刘季还大辈份,金宝金花当他是长辈,扑通就跪了下来,就连只知道爬的大毛也像模像样吧唧一下趴地上,把齐仙官吓一跳。 不过他面上不显,依然镇定,只是赶紧让书童将三个小孩扶起来。 受了如此大礼,长辈也得给小辈回礼,金花金宝一人得了一套笔墨,大毛得了一个玉石坠子把玩。 这给二郎三郎羡慕得,也想跪下同小师伯行大礼。早知道认长辈有礼物收,他们就不跟亲爹各论各的了。 齐仙官暗暗一瞪眼,兄弟俩这才讪笑着打住这个念头。 公良缭看起来挺不苟言笑的,孩子们从未觉得他亲近过,大郎曾偷偷告诉秦瑶,他看见公良缭就觉得像是见到了学堂里古板的老夫子。 是以,得到大人允许后,大郎兄弟三个,领着金宝,背着大毛就到后院耍去了。 金花和四娘喜欢听大人们聊天,坐在各自母亲身旁听大人们讲话,看起来伶俐乖巧。 齐仙官到底还是个孩子,最喜欢和大郎二郎一块儿,见他们出去玩,而自己还要装稳重坐在屋里应付村长和族长的恭维,心里都要羡慕哭了。 刘季看出小师兄的想法,好笑的在公良缭耳边小小声“老师,我们村里开席开得早,时辰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开席?” 公良缭也不喜应付那么多人,轻轻颔首,看向齐仙官,让他去厨房看看,安排好了差人来唤他们。 齐仙官脑子里一转,就知道是刘季的意思,诧异的看他一眼,有点不敢相信他居然还会用那种宠溺的目光看着自己,就像是在看他家小孩似的。 齐仙官恼怒的瞪了刘季一眼,他才不是小孩! 这才忍着笑,欢天喜地朝外走去。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刘季感叹。 一刻钟后,丫鬟前来禀报,可以入席了,众人转移阵地,来到后院入席用膳。 村长、族长、刘老汉三个老人和刘仲同公良缭坐主位,刘季同桌负责活跃气氛,免得大家不自在。 秦瑶发现,刘季这人关键时刻还是有些用处的,比如有他在的场合,从不冷场。 齐仙官要和小孩坐一桌,秦瑶则和女眷们坐一桌,有个熟悉的人,大家有疑问可以随时问她,安心许多。 不过既是入乡随俗,便省去了许多规矩,上菜也是照着乡下的规矩来,提筷子就吃,没有什么先漱口再净手的仪式。 请来的大厨果然没让金花失望,这顿饭吃完,她就信了四娘说的话,原来这世上真有云朵一样吃了就让人飘飘然的肉! 乔迁宴吃完,莲院就算是正式在刘家村落地了。 村长和族长陪着公良缭多喝了几杯,醉得一人握住公良缭一只手说着感谢他光临之类的话,把公良缭祖宗十八代全部谢了一遍。 最后,被护卫扛回家中。 刘老汉没喝多,微醺最致命,抱着刘季说了一通感谢各路神仙保佑的话,一把鼻涕一把泪述说刘季的成长史,最后被黑着脸的刘季强行拖走。 “三儿啊!你记住爹的话,对不起祖宗对不起爹娘都没关系,但你一定要对得起瑶娘啊!没有瑶娘就没有现在的你,你小子记住了没有!” 刘老汉一巴掌拍到刘季脑袋上,微醉的人下手没轻重,刘季眼冒金星,差点就要表演原地去世。 秦瑶站在大门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心说大可不必。 刘季赶紧捂住老爹的嘴,将他塞进刘仲怀里,飞快挥手,快快快,撤撤撤! 刘仲冲主人家齐仙官点点头,道了声先走了,这才架着亲爹艰难离开。 张氏何氏邱氏福了福身,随后领着孩子们跟上。 客人尽散,只剩下秦瑶夫妻两个。 明天还要去学堂,大郎兄妹四个到睡觉的点就被阿旺领走,这会儿估计已经洗漱完毕躺床上睡去。 刘季抹一把额上热出来的汗珠,冲秦瑶那笑笑,揽住小师兄的肩,进屋同公良缭告退。 不想,刚说完要走,看起来已经醉倒的公良缭忽然睁开双眼,犀利的目光直直钉在刘季身上。 刘季被这尖锐得仿佛要直窥自己内心的眼神惊得呼吸一窒,深吸一口气,弱弱询问“老师?” “你上前来。”公良缭冷冷道。 刘季忙看了齐仙官一眼,老师这种状况正常吗? 齐仙官皱起眉,这还用问?明显不正常! 刘季忐忑往前挪两步,公良缭眼睛一瞪。 刘季立马跪倒在公良缭的轮椅下,垂着头,一副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但先认个错的模样。 350 捅了黄鳝窝 各家地里已经忙起来了。 哑巴他们还没走,原本计划过了秋天就走,但现在刘家村家家户户又在招短工种麦,众人商议后,一咬牙,打算年前再回去。爱读广告、更新最快。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下载敬请您来体验无广告阅读app爱读 钱旺原本准备了些钱打算让哑巴帮忙带回家中,这会儿见他们还不走,无奈一笑,只好请厂里车队帮自己捎一段。 刘柏爽快应下,他现在也认识不少走货的车队,钱旺想要寄钱的事情很简单就能解决。 不过他这边才答应了钱旺,马上哑巴众人都找了过来,这些日子他们除了修路,还帮忙修房子做短工,手里也攒了点钱。 多的二三百文,少的也有一百文钱,看着不多,却也能买上几十斤粮食,托人送到家中去,家人也能多添一口饭。 于是,几大袋的粮食提到马厩前,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刘柏,眼神中都是小心翼翼的讨好。 看这神情,不用开口,刘柏就知道他们什么意思。 这是听到了钱旺的事,都过来找他捎东西回老家。 一个人还罢了,顺手的事情。可这一下子多了这么多袋粮食,刘柏顿觉头疼。 也不敢应他们,眼神完全不能对上,以手遮着眼睛跑到秦瑶这来,开口就是他错了。 秦瑶将帐本合上,狐疑看向他,“错什么?哪儿错了?” 刘柏懊恼道“我答应帮钱旺寄钱回老家,忘了嘱咐他别说出去,这下好了,黄雀镇那些人扛着粮袋过来,老大一堆,想求我帮他们送回老家呢。” 秦瑶还以为多大事呢,笑了,“说起来,他们也帮咱们村做了不少事,既然寻了过来,那干脆从车队匀一辆车出来,帮他们送这一趟吧。” 刘柏也有这个想法,但他无权提出,现在听见秦瑶这么讲,立马松了一口气,乐道“那我现在就去安排?” 秦瑶颔首,目送刘柏离开,轻轻揉了揉眼角,把账本锁到抽屉里,起身出去打算放松放松。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自家田埂边。 和别家地里稀稀拉拉两三个人比起来,她家这地里十几个人,可热闹了。 正在教齐仙官怎么下种的刘季瞧见田埂边的秦瑶,眼睛一亮,抬手努力晃了晃“娘子!” 秦瑶轻点点头,算是回应了,某人笑容瞬间灿烂。 齐仙官想乘机逃走,却没想到刘季脑袋后面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一把给他后衣领拽住。 “师兄你想去哪儿啊?这种麦你还没学会呢,怎能半途而废?”刘季正义凌然的瞅了齐仙官一眼,摁头教学。 秦瑶这才发现,刘季身旁那个穿着不合身的粗布衣衫,脚上踩着露趾草鞋的小子,竟是齐仙官! 公良缭坐在轮椅上,被书童推到田边,瞥见秦瑶惊讶的神情,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帮她解释 “刚刚一下地就坐粪堆里去了,这好衣裳毁了一身可不能再毁一身,也不知道三儿从哪儿寻来这样套粗衫,穿上还真有些农人的样子。” 秦瑶挑了挑眉,再看被刘季摁头学种麦的齐仙官,明明极嫌弃,但听刘季说了句‘凡事必须亲身体验一次才能明白,只靠书本上说的是不准确的’,小少年硬是捏着鼻子忍了下来。 秦瑶感叹“没想到小公子脾气这么好。” 公良缭肯定的点点头,“景轩的性子是极好的。” 要不然也不能陪他到这乡下来体验人间疾苦。 两人正说着,地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叫。 齐仙官和刘季把锄头一扔,逃也似的朝田埂上跑,一边跑一边尖叫,好像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公良缭和秦瑶齐齐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惊了一跳,石头立马把锄头一扔,冲到事发地查看,也“啊!”的发出一声短促惊叫,原地一个大退步。 “什么鬼?”秦瑶狐疑奔上前,一把推开吓得花容失色想往她怀里扑的刘季,捡起石头掉下的锄头来到刚刚齐仙官二人待的位置。 低头一看,“啧”的皱起了眉头,真是好大的一窝黄鳝! 一根根泥色的长条状物纠缠在一起,好好的窝被人类突然破坏,吓得它们到处乱钻,但又因为四周土质干硬,受惊之下,慌不择路爬了出来。 “秦娘子,你、你不怕吗?”齐仙官抱着石头的胳膊,关心问道。 石头也就是乍一看见这么一窝恶心玩意有点被吓到,现在缓过来了,轻声为自家公子解释,“公子莫慌,只是一窝鳝鱼而已。” “鳝鱼?”齐仙官也是一怔,他记忆力的鳝鱼没有这么可怕啊。 刘季也懵了一下,居然是一窝鳝鱼?他还以为挖到了一窝毒蛇呢,吓得心脏都快骤停了。 试探着往前走几步来到秦瑶身后,就被秦瑶无语的撇了一眼。 刘季立马挺起了胸膛,“娘子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不怕,我是被师兄的尖叫声吓到的,一下子没细看。” 秦瑶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让他去拿只桶来。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已经放干水的田里还能挖出这么多黄鳝,但既然出现,那她们今晚就有口福了! 眼睁睁看着秦瑶夫妇俩一个抓一个装,速度极快的把这些慌不择路,到处乱钻的黄鳝全部丢进木桶里,齐仙官瞬间拧紧了眉头。 刘季还要拿过来给他瞧,“师兄你看,这么肥的黄鳝,咱们今晚可有口福了!” 又冲护卫们说“大家伙加把劲,咱们争取今天把这十亩地全部种完,晚上让阿旺把它们全部炖了给大家加菜!” 末了,还不忘加一句“那肉嫩得哟,保证你们吃了忘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刘季蛊惑,齐仙官眯着眼睛往木桶里瞧了一眼,忽然觉得这一条条的肉鳝没那么恶心了,甚至还想咽口水。 刘季得意的冲小师兄眨了眨眼,又拎着木桶来到公良缭身前,“老师您瞧瞧!” 公良缭飞快瞧了一眼,嫌弃的撇开头,刘季嘿嘿一笑,把木桶拿走,又去寻在沟渠边洗手的秦瑶,“娘子,我先把这些黄鳝拿家里去,晚上让阿旺给你炒盘你最爱的香辣鳝鱼。” 说着就要走,被秦瑶喝住,“放下,回去干你的活。” 刘季“好的娘子。” 果断放下木桶,转身,哀叹一声,一把揽住齐仙官小小的肩膀,险些给他拽个踉跄,“师兄来,师弟继续教你怎么种麦。” 他刘季要干活,谁都别想闲着!(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