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空刀》 1. 且放白鹿青崖间 《断空刀》全本免费阅读 吐蕃地势高于中原,昼夜温差极大。夜里冷风嗖嗖。待到白日,又是艳阳高照,晒得人睁不开眼。 午间,客店帐房内,凌无非双手环臂靠在床头闭目养神。沈星遥则站在墙边,仔细端详着墙面上那卷绘着菩萨的唐卡。 画像铺金描银,色彩斑斓,绚烂夺目。当中神明眉梢眼角,举手投足都绘制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会从画里钻出来,化为真神。 “喜欢?”凌无非忽然开口。 沈星遥闻言回头,目光恰与他似笑非笑的眼眸相视,唇角不自觉浮起淡淡笑意。 她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画像,道:“我就是觉得这画,看久了慎得慌。” “为何?”凌无非笑问。 “寻常佛像都是半睁着眼。外不着相,内不动心,是慈悲。”沈星遥一面说着,一面朝他走了过来,“可这画上的佛,却是双目圆睁。他一直这么看着我,仿佛把我当成了孽障,要从画里跳出来降妖除魔。” 凌无非闻言,不觉困惑:“那还一直看它?” “敢于直视,才证明我不怕嘛。”沈星遥言语间,已在他身旁坐下,盈盈一笑。 “那是,”凌无非展颜,打趣说道,“一幅画像倒没什么可怕。若是沈大侠乐意,天都能被你捅个窟窿。往后有你在身边,家里也无需贴门神。只消沈大侠往门前一站,什么魑魅魍魉都不敢靠近。” “才一年光景,你这张嘴又皮实了不少。”沈星遥捏了一把他的脸颊,佯作嗔态,白了他一眼道,“看来恢复得还不错,也可以好好回中原,继续做你的天下第一了。” “你就饶了我吧。”凌无非笑着讨饶,搂过沈星遥腰身,俯首贴着她的额头,撒娇说道,“我当真受不了那些虚名,成天笑脸迎人,同坐牢无异。夫人待我这么好,定也舍不得我受苦……” “起开。”沈星遥推了他一把,捏着他的脸,道,“回家看看而已,又不要你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这般如临大敌,是怕路上窜出个妖怪吃了你么?” 凌无非展颜一笑,凑到她唇边轻啄一口,柔声问道:“那我们何时动身?” 自沈星遥归来这一年,二人携手相伴,四处游山玩水,再未理会过任何江湖恩怨。 曾经的血雨腥风,在经历过大起大落后逐渐淡去,将平静与安逸还给他们。生活也终于如他所愿,不复坎坷。 这便是他一直向往的日子。若往后都能如此顺遂,平安到老,他这一生,也算是圆满了。 夫妇二人打趣调笑,正值情浓,却听见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传来。 凌无非立觉不快:“谁?” 沈星遥坐直身子,往房门处望去,瞥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帐纱外晃动。 “请问,”门外传来一个郑重的男子话音,“住在里边的客人,可是从中原来的惊风剑?” 凌无非眉心一紧,下意识与沈星遥对视一眼,心觉不妙,即刻回道:“认错人了,去别处找吧。” 说完,他立刻翻身下榻,穿上靴子,拉过沈星遥的手,便待从窗口溜走,却听得“咣当”一声响,回头一看,却见房门已被推开。门外还站着一名吐蕃官兵打扮的小胡子。 沈星遥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门口的小胡子,眼里的笑忍了忍,硬给憋了回去。 小胡子仔细打量二人一番,目光落在凌无非腰间苍凛剑上,顿了片刻,向他行了个吐蕃人的礼,问道:“敢问阁下可是中原来的惊风剑凌大侠?” “都是来找你的。”沈星遥伸出手指,在他胸前戳了戳,似笑非笑,轻声问道,“凌大侠,还躲吗?” “都说你们认错人了。”凌无非索性收回按在窗棂上的手,揽过沈星遥腰身,大步跨出房门,径自绕开那小胡子,往外走去。 “我们是奉命令而来,想请阁下保护我家主人赴一场宴会。”小胡子不肯罢休,即刻追了上来,紧紧跟在二人身后,道,“我家主人知道阁下是中原武林天下第一的剑客,身价不菲,特地交代我们,价钱随便您开,不论多少都……” “那我若想要你们家主人的项上人头,他也肯给?”凌无非听到这话,忽然停下脚步,唇角一挑,回头笑问。 “这……”小胡子不禁语塞。 “开个玩笑,别当真。”凌无非随口说着,仍旧拥着沈星遥肩头,走出客舍大门。 “凌大侠!”小胡子高喊一声追了出去。 然而二人走到门前,却见外面已围了一大圈官兵。 “又是这招?”沈星遥摇头,啧啧说道,“怎么不换点新鲜的?” “二位误会了。”小胡子追到二人身后,见此情形,立刻上前示意那些官兵往两侧退开,又忙对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星遥唇角一扬,拉上凌无非便走。然而过了一会儿,回头再看,那小胡子竟还跟在一旁。 “你这人怎么说不通?”凌无非回头瞥了他一眼,道,“这是打算跟我们回中原吗?” “我家主人有吩咐,一定得把您请回去,不然的话……”小胡子认真道。 “不然如何?这事同我有何关系?”凌无非漫不经心道,“我看你排场这么大,主家定也不简单,怎会缺高手保护?一场宴会罢了,随便带几人便能打发。何必非追着我不放?”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真要那么做,对方一定不敢出手。”小胡子一面追,一面解释道,“我家主人和域本公子不睦,这次域本公子特地设宴相邀,便是布下陷阱,要取我家主人性命。若带去的护卫都是熟脸,这局就做不成了。” “那又如何?”凌无非白了他一眼,“又死不了。” 小胡子不敢说话,却还是死死跟在二人身后。 “好执着啊。”沈星遥感慨一番,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要是没把人请到,你家主人会如何?” “他……他吩咐过,一定得把事办好才行,不然的话,我便不用回去了。”小胡子低头行礼,模样十分谦卑。 “哎,”沈星遥晃了晃凌无非的胳膊,认真说道,“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已经是南诏的钦犯了,要再为了这种小事,和吐蕃官员也结下梁子。次次如此,往后岂非哪儿也去不了?” “那怎么办?”凌无非听到这话,脚步倏地一滞,眼见那小胡子刹不住脚,就快撞上来,便忙揽过妻子向旁闪开。 “凌大侠……”小胡子大气也不敢喘,低头躬身,对二人说道,“我们当真没有恶意,请您相信我们……” 凌无非看了看沈星遥,见她点头,方转向那小胡子,无奈叹了口气,道:“带路吧。” 小胡子闻言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露出狂喜之色,不迭点头。 吐蕃域本,便是此间地方官员,管理政务。两个官宦家的公子,因些琐碎之事,仇怨愈结愈深,却又碍于颜面身份,不得不维持表面和睦。一来二去,便形成了今天这般局面。 夫妇二人身在江湖,并不愿多管两家之间具体嫌隙如何,只是瞧着那叫马桑的公子为人还算清正,又懒得多费口舌,便随口应允,只求速速了结此事,早些离开。 公门宴饮,把守森严,无鱼符者不得入内。马桑早有准备,命人将盛在托盘里的鱼符交给凌无非。 绸布掀开,只有一枚。 “那她怎么办?”凌无非看了一眼沈星遥,对马桑问道。 “如此危险的场合,女子便不要去了。”马桑说道。 “我看起来很柔弱吗?”沈星遥问马桑。 马桑直到这时才留意到她腰间佩刀,愣了一愣,却不说话。 “也罢,”沈星遥漫不经心倚柱而立,淡淡说道,“南诏法场都劫过一回。这种小事,凌大侠也该驾轻就熟,用不着我帮忙。” 说着,目光转向凌无非,莞尔一笑:“好好办事。我等你回来。” 凌无非略一颔首,余光扫过马桑及其身旁一众护卫,神情略显轻蔑。 次日宴饮,凌无非未携佩剑,只作书生打扮,随马桑来到酒楼。对方已包下场地,外间更有官兵把守,闲杂人等只能绕行,不得入内。 马桑随意给凌无非编了个身份,先后走进酒楼,却发现其中相当热闹,竟还有西域舞姬表演助兴。 域本公子名叫达瓦,一见二人到来,立刻笑脸相迎。 凌无非不动声色,随马桑身后落座。几名西域舞姬听从吩咐,上前为二人斟酒。其中有个穿金色衣裙的姑娘,还向他抛了个媚眼。他却不为所动,独自坐在一旁,自顾自斟了杯酒,与一旁同舞姬搂搂抱抱,眉来眼去的马桑等人,显得格格不入。 四年前他因酗酒伤身,得柳无相良药调理好后,便很少主动饮酒,即便要饮也只是小酌,一盏酒斟满,只浅饮一口,便再未动过。 马桑颇为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夫人又不在这,何必如此拘谨?” “这和她有何关系?”凌无非漫不经心道。 “只听闻中原女子三贞九烈,死守贞洁。倒不知也有男人不近女色。”马桑拍了拍他,打趣说道,“入乡随俗嘛,这些姑娘这么漂亮,不好好享受,往后可就没机会了。” 凌无非笑而不言,见马桑盏中酒空,便待拿起酒壶给他斟满,指尖还未碰到把手,便被一只女人的手夺了过去。 他微微一愣,抬眼一望,却露出笑容。 夺走酒壶的蒙面舞姬一个旋身坐在他腿上。凌无非也不抗拒,直接揽过她腰身,拥入怀中。 欢场衣着单薄清透。那蒙面舞姬身子一斜,直接便趴在凌无非肩头,眼波娇媚如丝,在他耳边轻声呢喃:“酒多伤身,公子可得悠着点。” 凌无非唇角微挑,调笑着从她手中接过酒壶,放回桌案上。 “哎,刚才还说呢, 2. 风卷平地涌乱云(一) 《断空刀》全本免费阅读 夜色清寂,房中帐下,却是风光绮丽。 床畔绢纱扑簌落地,薄纱帐幕勾勒出一抹朦胧的身影。窗外树影摇晃不止,晃得月色也似在颤摇。 “我看白天情形不太对……嗯……”沈星遥的话音在帐内响起,“就这么不告而别……那位吐蕃公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她说这话时,纤长的手指伸出罗帐,扣在边缘,一串串流苏丝丝缕缕拂过手腕上晃动的青玉绞丝镯,宛如青丝般轻盈。 “哎,你……”沈星遥五指忽地捏紧,一不留神,拽下几颗珠子。 纱帐抖了一抖,敞开一条缝隙。 “你怎么还想着这事?”凌无非俯身在她唇边一吻,道,“就算他真要动手,也留不住你我。” 被单一角随意搭在他肩头,顺着脊背往下滑了半寸,露出左肩刺青。 “可真要找来也免不了麻烦,”沈星遥坐起身来,颈边已沁上一层薄汗。她搂过他的脖子,勾唇笑道,“要是现在有人闯进来,你是护我,还是护你自己?” “当然是你。”凌无非唇角一弯,目光不自觉落在散落在床边地上的那团薄纱衣上。 “在想什么?”沈星遥凑了上去,在他脖根处轻轻咬了一口,下一刻便被他揽过腰身,躺倒在柔软的被褥间。 窗外檐铃随风而动,发出叮叮当当的摇晃声,足足响了半个时辰。 浓云渐散,月光越发明亮,树也静,风也止。沈星遥靠在凌无非怀中,缓缓阖上双目。 凌无非微笑展颜,用指背捏捏她面颊,扯过棉被盖上她肩头。 沈星遥推了他一把,又把棉被掀去。 “当心着凉。”凌无非不厌其烦拉回被角,又给她盖上。 “不如现在就走。”沈星遥皱了皱眉,突然坐起身道,“不然等他们找来,麻烦更多。”说着,即刻俯身拾起衣裳,看着满手珠链轻纱,忽地一愣。 “你不会还打算穿这个吧?”凌无非起身笑问。 “想得美。”沈星遥白了他一眼,跳下床榻从行囊中翻出一身水红色衣裙换上。 二人收拾一番,便即离开客舍,谁知到了城门前,却被一大群手持长刀的卫兵拦住去路。 “这又是唱哪出?”沈星遥戏谑似地一招手,问道,“谁派你们来的?是域本公子达瓦,还是那位马桑?” 卫兵冷着脸,什么话也不说。 沈星遥伸手探向佩刀,却被凌无非按下了手,抬起眼来,正对上他笑吟吟的目光。 “夫人今日累了,还是在这好好休息一会儿。这种货色,交给我就行了。”凌无非言罢,若无其事一般取下腰间苍凛,一步步走上前去。 一众卫兵“刷”地一声齐齐涌上来,将二人围在墙角。沈星遥泰然自若,背倚石墙,挑起一缕发丝,一圈圈绕在指间把玩,神情分外闲适。 月色清如水影,卫兵们的影子在这漾漾白光下排开一圈,高矮胖瘦,站姿与握刀手法都各不相同。 官兵不似京师禁卫,没有经过有素的训练,真到动起手来,就是一盘散沙。 凌无非手中苍凛甚至没有出鞘。剑花一翻,只如流风回雪,顷刻间便将一干人等打得落花流水。旋即,他回身拉起沈星遥的手,向着城墙高处,纵步掠去。 两道清影掠过城楼,似剪影一般,映在圆盘般的月里,如同画卷。 “原来这些人还真是惹不得,”沈星遥足尖轻点过墙头,飞身掠下地面,稳稳站住,道,“你猜他们是谁派来的?” “身手太差,看不出来。”凌无非摇头,一把揽过她腰身,道,“不管那么多,不如趁早回去。免得下回我娘见了我,又要数落一番,什么‘不着边际’‘自私自利’‘逃避责任,只想着怎么独善其身’……还有什么来着?” 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昂首,蹙眉思索起来,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沈星遥噗嗤一笑,道:“我看你都快把这些话给背下来了。其实也不能怨娘,要不是你次次从外头回去都先往金陵绕一圈才回光州,她也不至于如此恼你。” “你说她既然看不上我,为何总是追着我骂?”凌无非说着,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罢了,不想这些,至少她见到你,比见到我时欢喜些。” 沈星遥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中原那么大,你就算不回家,她也找不着你。我看你是真怕她,不然怎么会从这儿就开始担惊受怕?” 二人有说有笑,走过林野。凌无非始终揽着沈星遥腰身,另一手拨开林叶杂草开路,不时留意着脚下情形,颇为妥帖谨慎。 就这样赶了几日路,夫妻俩终于来到吐蕃边境,越过疆界,接壤的是一个叫做枹罕县的小城,再往南行,就是中原的大夏县。 见日头正大,凌无非便用手遮在沈星遥头顶,拥着她走进路边一家茶摊乘凉。坐下身后,沈星遥随手便将手里的佩刀搁在了桌角。 坐在二人正前方桌旁的一位茶客听见声响,不经意扭头看了一眼,一见那刀,立刻变了脸色,拉着同伴低声耳语几句,匆匆放下茶钱,起身离开。 沈星遥起先并未在意,可在陆陆续续看见附近好几桌人离开后,不由蹙起眉,冲凌无非问道:“他们这是干什么?” 凌无非不言,凝神左右看了一番,见又有两位茶客,慌里慌张放下茶钱便要走人,眼疾手快拉住其中一年轻男子衣袖,问道:“去哪呢,兄台?” 他自经历过前几年那些变故,性子便转了许多,放下那些令他郁郁寡欢,萎靡不振的往事,眉眼间反倒多了几分至性张狂的邪气。 也是这一点,令他神情一冷下来,便颇不像个善茬,直吓得那茶客一哆嗦,差点当场给他跪下。 凌无非见他吓成这样,立刻松了手,眼看着那人一溜烟跑远,露出一脸无辜之色。 “你吓到人家了。”沈星遥按下他的手,道。 凌无非见二人在摊上坐了老半天,也没伙计上前招呼,便起身走到摊位旁,还没说话,便看见伙计提着茶壶的手抖了一抖,茶盖也跟着颠起,倒翻入壶口。 “这是怎么了?”凌无非百思不得其解。 “没没……没什么,客官要喝点什么?”一旁凑过来一位老伙计,满脸堆笑道。 “随便什么都行。”沈星遥漫不经心晃了晃手,当做扇子驱散周围热气,“一个个怕成那样,我又不吃人。” 3. 风卷平地涌乱云(二) 《断空刀》全本免费阅读 “这位大哥,我们夫妻二人初到中原,不太明白你们的规矩。”沈星遥按下凌无非的手,和颜悦色对那刀客说道,“这位是我夫君,从小被送去吐蕃,连汉话都说不利索。你们若有什么话,可以同我说。” “他是你夫君?”那刀客失声笑道,“那还是早点入我们万刀门的好,多少铁血男儿由你挑选。谁不比这细皮嫩肉,长得像个娘们似的小子好得多?” 凌无非脸色立变。 沈星遥直接伸手按在他头顶,不让他回头,仍旧与那刀客谈笑风生:“这些都是后话。这万刀门,听起来的确气派。只是我刚回中原,许多事都还不明白,可否请几位哥哥详细说说?” 凌无非眉头紧锁,十分不解地望着她,心中只好奇她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怎的就从一个连瞎话都编不出几句的小姑娘,学得如此老练,套起话来有模有样? 黑面刀客冷哼一声,道:“我们祖师爷在一年前,曾打败中原‘天下第一刀’,如今广开门路收徒,可不就是对天下用刀人的恩泽?” “哦?”沈星遥神情自若,一本正经道,“能战胜‘天下第一刀’,那一定不是凡人。” 曾得到过这名号的二人——张素知与段元恒,都已不在人间,这烈云海要是真同他们比试过,那多半是个鬼魂,当然不是凡人。 可这傻不愣登的黑面刀客,还当她此话是在恭维,当即向天拱手道:“那可不,我们祖师爷可是大名鼎鼎的‘刀霸’。你这用刀的后生见了他,高低也得跪上一跪。” “刀把?”凌无非听见这稀奇古怪的名号,不由愣了一愣。 沈星遥仍旧镇定,继续问道:“那我要是不加入万刀门,又会如何?” “那就得与我们祖师爷比试一场,死在他刀下。”黑面刀客道。 “打赢了也要死啊?”沈星遥故作惊恐之状。 “打赢他?”黑面刀客神情颇为轻蔑,“只怕你还没那个本事。” “说得有理。”沈星遥故作凝重之态,点点头道,“那可否请几位兄台指指门路?我也想去拜会这位‘祖师爷’。” “你往东街出去,再转北行,河州城里便有我万刀门分舵。”黑面刀客道,“别怪我未提醒你,无万刀门腰牌,还敢携刀招摇过市者,当心横尸街头。” “那便多谢兄台了。”沈星遥莞尔。 直到几名黑面刀客都离开茶摊,沈星遥才将按在凌无非头顶的手松开。 凌无非长长舒了口气,用充满探究意味的眼神对她说道:“他们怎么不问问我,这‘天下第一刀’是怎么死的?” “这种二百五,你同他们计较什么?不是不在意名声吗?”沈星遥笑着朝一旁的老伙计招手,道,“大叔,我能不能问您几个问题?” 老伙计直到此刻方知她并非万刀门中弟子,颤颤巍巍走了过来,叹了口气道:“二位若是能逃便快逃吧。这万刀门,你们是惹不起的。” “我惹不起的人,还没出生呢。”沈星遥若无其事道,“他们这么嚣张有多久了?” “他们的势力到河州一代,还只是几个月前的事。”老伙计摆摆手,突然压低嗓音凑到二人跟前,小声提醒道,“据说,自从有了这万刀门,中原刀客,不是做了他们的走狗,便是死于非命,谁敢招惹他们呐……” “听您的意思,还真没有人能赢得了这烈云海?”沈星遥诧异不已,“可他就算去挑战过鼎云堂又如何?段逸朗那点三脚猫功夫,谁打不过他?再说了,这中原武林用刀之辈,也不至于一个人才都找不出来吧?” “哎呀,姑娘,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里懂得这些?”老伙计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们还是早些走吧,往后别让人瞧出门路,免得招来祸事。”说完,便不迭躲了开去,什么话也不说。 凌无非双手环臂,盯着老者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 “叶惊寒不是一直想替落月坞正名吗?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也不插手?”沈星遥若有所思。 “怎么又提到他了?”凌无非说着便朝她望来。 “多少年了,还吃这飞醋?”沈星遥盈盈一笑,伸指在他额头一点,道,“我想去那万刀门分舵看看,你呢?” 凌无非一听这话,立刻退开两步,恭恭敬敬让开一条道,咧嘴一笑,向茶摊外一指。 “德性。”沈星遥佯作嗔态,瞥了他一眼,即刻向前走开。 河州城里,官道尽头,是一幢气势恢宏的大院,门楣上挂着硕大的牌匾,写着“万刀门”三字, “你说这人叫什么不好,非叫‘刀把’?”凌无非蹙眉问道。 “没叫‘刀鞘’算好了,”沈星遥歪头打量牌匾,若有所思,“这烈云海到底从哪冒出来的?连我娘的大名都不知道?” “他都能把段逸朗当成天下第一,我看此人武功也不见得有多好。”凌无非摇摇头,突然愣了愣,扭头看着沈星遥,露出探究的神色,“我怎么觉得你变了?” “哪变了?”沈星遥笑问。 “依你的性子,昨日不把那几人揍个半死都算留情了,怎么还能好声好气同他们说话?还不让我开口。”凌无非越问越觉得匪夷所思。 “你沉不住气,我也沉不住气,那不得走到哪儿打到哪儿?”沈星遥调笑似的白了他一眼,道,“我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又不是为了四处挑衅立威的。” 他们来此是为正事,也不便一直腻歪在一起,便即松开十指紧扣的手,并排走到院前。守门的几名刀客见她手里拿着刀,竟也不问,直接便让开一条道,让她进去。 沈星遥上前一步跨过门槛,却听到了凌无非的声音:“许她进,不许我进,这是什么规矩?” “你又不用刀,来这干什么?”拦住他的刀客,毫不客气说道。 沈星遥回头一看,见那拦人的刀客神情分外嚣张,又看了一眼凌无非——他眼中倒是毫无战意,只是充满了匪夷所思。 说来的确可笑,离开中原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些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人物”,竟已连当年轰动一时的惊风剑都不放在眼里,甚至连他的佩剑也认不出,还不如几个吐蕃官兵懂眼色。 “他是我夫君,”沈星遥连忙回头拉过凌无非的手,道,“丈夫陪妻子来拜会大人物,可有什么问题?” 那刀客听了这话,才将拦人的手给放下,但看着二人进门的背影,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哪里来个这么娘们儿唧唧的东西。” 凌无非听见这话,回头瞥了一眼,摇头嗤笑一声,拉过沈星遥的手,小声说道:“你看这帮人,成天瞧不上女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是不是女人的对手。” “一会儿要是动起手来,我用几成力合适?”沈星遥瞥了一眼那人,道,“要都像他这样,怕是连我一刀都扛不住。” “无妨,见机行事吧。”凌无非若有所思。 二人走入院中,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广的广场。整间前院里没有一幢屋宇,只有四角种着树,正中间由平整的青石砖铺开一大片演武场,靠近墙边的位置,还立了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写着‘刀霸’二字。 在这院子里还站着好几个人,手里都拿着刀,不知是在比武还是操练,一看见二人,纷纷停下手中动作,望了过来。 一名穿着黑子,绑着红头巾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不屑地打量一番二人,问道:“你们是来挑战的?” “来拜师的。”沈星遥笑道。 此间刀客基本都是男子,瞧见这么个仙女似的姑娘笑吟吟说话,一个个都凑了过来,当中好几个男子,眼神还颇为轻佻。 凌无非当即面露不悦,抄起手来朝那几人看去。 “既然是来拜师的,便在这碑前磕三个响头,敬一杯茶。”黑衣刀客道。 “只是这样?”沈星遥问道。 “见此碑位,如见祖师爷。”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发声,“小师妹难道还想要给我们这些个师兄也跪下磕头不成?” 话音落地,众人哄堂大笑,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我还以为,到这来能见着刀霸祖师呢。”沈星遥神情自若,“原来都是一帮乌合之众。” “你说什么?”一光头刀客听了这话,立时上前,道,“好大的口气。” “既然是来拜师的,总得知道自己拜了个什么样的师父。”沈星遥气定神闲,朗声说道,“难道各位师兄入门的时候,也都是这样不知所谓,朝着一块不会说话,也不会用刀的石头拜师?” “听你这意思,还想祖师爷出面,同你一较高下?”黑衣刀客冷笑道,“恐怕,你还不是祖师爷的对手。” “话可不能这么说,”沈星遥道,“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总得有让我钦佩,远高于我的本事才能叫人信服。” “还挺倔?非得见祖师爷?”光头刀客嗤声退后,指指院中人道,“你先胜过他们再说吧。” 凌无非瞧见此景,不住摇头。 当年薛良玉在世时,都知道同沈星遥动起手来要避着她三分,这些人反倒勇往无前,还真是不知者无畏。 莫说她这几年身手已有不小精进,就算回到七年前他刚认识她的时候,这整间院子里的人加起来,都未必能在沈星遥手底下走十个来回。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惶惶,议论纷纷。 肖大柱回过味来,便待掐死邹川,却被旁人拉开。 “好好好,一个冤有头债有主,你既不知道这六个字怎么写,我今天便来教你。”蒋庆说着立刻便命人绑了邹川,备上厚礼,带着几名弟兄和添头肖大柱,直奔洪湖水畔的飞龙寨门前。 面对这等阵仗,史大飞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蒋庆躬身行礼,好声好气将肖大柱“送”了回去,随即命人押着邹川,令他跪在一干弟兄跟前,对众人说道:“诸位,先前是蒋某管教不善,放任门人害了贵寨的弟兄,如今凶手就在此处,任凭诸位处置,有道是和气生财,我派与贵寨本无恩怨,尽是这厮滥用职权,惹出这么大的误会,以至于……” “这老头是不是想玩阴的呢?”史大飞凑到罗奎耳边,小声嘀咕道,“这会儿又换了嘴脸,谁知是不是……” “哎,老头,”见罗奎沉思不语,史大飞清了清嗓子,指着跪在地上的邹川,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今早得知诸位来意,便传了他来问话。”蒋庆拱手道,“这才得知,贵寨曾有投诚之意,只因这厮性情偏执,伤了贵寨弟兄,还令我派蒙上恶名,实在汗颜。” “我说老头,你是不是怕死?”史大飞扬起手中大刀,“这会儿推个替罪羊出来,撇得干干净净,敢情你们便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听史大当家的意思,是承认替万刀门来找我派的晦气了?”蒋庆收敛笑意,问道。 史大飞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立刻不敢吭声。 “这位长老,不可胡说。”罗奎说道,“就事论事,邹川害了我家弟兄,我们自当给他们讨回公道,你就交这么一人,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可当年参与此事的弟兄,都被这狗东西给害死了,你要把他们找出来?恐怕只能下去问阎王咯——”跟在蒋庆身后的一位年轻人没好气道。 史大飞吹胡子瞪眼:“你说什么玩意儿?” 本是求和的局面,突然又变得焦灼,邹川眼见自己活不成了,索性也加入了骂战,只求一个痛快:“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死到临头还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奶奶的,你再跟老子说一遍——” 双方你一眼我一语吵了起来,聒噪得如同菜市口。 就在这时,茅棚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们还真觉得,把事情闹大,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吗?” 史大飞诧异回头,只瞧见她一手托着那只装着赤角仙的盒子,一手牵着阿念,走到人群前。 “张女侠您这是……” “我不姓张。”沈星遥气定神闲,淡淡说道,“我原本的名字,叫做沈星遥。” “沈……沈什么?”史大飞瞪大双眼。 “就是你们口中那个魅惑正道,煽动人言的妖女啊。”沈星遥莞尔一笑,有意拖长了尾音,婉转说道,“‘星’,是移星换斗的‘星’,‘遥’,是自在逍遥的‘遥’。” “记好了,我便是你们口中的‘妖女’沈星遥。”沈星遥气定神闲,淡淡说道,“移星换斗的‘星’,自在逍遥的‘遥’。” 70. 人情老易悲难诉(二) “你说啥玩意儿?”史大飞听得一愣神。 此言一出,飞龙寨一干人等面面相觑。罗奎更是难以置信地盯住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目光转而落在她手里的那只盒子上,忽而恍然:“原来……” “等会儿!”史大飞猛地反应过来,“你说你是天玄教的妖女?难道你……你同这帮玩意儿是一伙的?” 沈星遥没有回答,只是摸摸阿念的头,温声道:“阿念,你来说。” “大姐姐没有对我不好!”小丫头敞开嗓音,脆生生道,“大姐姐第一次到村里去的时候,有狼追我,是大姐姐打跑了狼!” “屁!你骗个小孩子说胡话算什么……哎呦呦——”史大飞担心阿念安危,一面说着,一面上前,似乎打算把阿念拉走,却被沈星遥一把掐住脉门,反手一拧,扣在他身后。 “史大飞,我只知道你拧,却不知你这么拧。”沈星遥沉着脸,道,“明摆的事实看不见,宁可听信谣言。” “你说事实便是事实?”史大飞把脖子一横,指着跪在地上的邹川道,“他们这不明摆着……” “你是想说明摆着找个替死鬼,要你断了生事的心思吗?”沈星遥越发感到此人已蠢得无药可救,“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值得旁人如此大费周章算计?要真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灭了你们飞龙寨,不过一眨眼的事。在这做什么春秋大梦?” “那还不全凭着……”史大飞本想提赤角仙,看见她手里的盒子,却不吱声了。 有道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呆了半晌,似乎已回过味来,却不肯服输,索性瞪圆了眼,扯着嗓子喊道:“老子就是不服!” “不服憋着。”沈星遥扬手一甩。 她并未用全力,奈何史大飞实在不禁打,被她甩开后,自己站不稳脚步,顺着惯性,像个陀螺似的,转了好几个圈,一头栽进泥里,等抬起头来,已裹了一脑袋的泥,活像一只大狗熊。 寨子里其他弟兄见了,立刻围拢过来。 蒋庆带的人不多,见此情形,也不知要不要帮,一个个面面相觑,却迟迟等不到指示。 沈星遥不愿伤人,见他们一个个嚷嚷骂开,也不愿多做解释,只是缓缓举起了手里的盒子,道:“这里边装的是什么,相信二位当家的比我更清楚。要是给放出来……” 罗奎脸色立变:“快!都让开!放她们走!” 众人不明就里。沈星遥却已抱起阿念飞身而起,凌空飞纵越过人群,稳稳落地。 阿念高举双手欢呼:“大姐姐会飞——” “一群白眼狼,也没什么好惦记的。”沈星遥小心放下阿念,全然不看飞龙寨的人,冷然说道,“往后的路要怎么走,自己好好考虑吧。”言罢,走到邹川背后,抬腿狠踹一脚。 邹川被她一脚踢飞,倒栽葱似的跌在飞龙寨一干人等跟前,疼得大嚎一声,登时骂起了污言秽语。 蒋庆见事态至此,想直接说服飞龙寨显然已不可能,只好命随行人等将装着厚礼的箱子放下,得她眼神首肯,摆手示意众人离开。 沈星遥牵着阿念,转身便走。 “她只是个孩子!” 听见罗奎的声音,沈星遥脚步一顿,回过头去,只见罗奎站在人群前方,一脸担忧看着阿念,道:“女侠,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你又何必……” “你既已认定我是恶人,我也不必多说什么。不过——”沈星遥顿了顿,道,“你们听信谣言,污蔑我许多,届时若证实万刀门所言为虚,你们打算如何?” “真要是那样,老子给你跪下道歉还不成?”史大飞在手下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站起身子,口吻极冲,显然说的都是气话。 “那自然好。”沈星遥说着,蹲身柔声对阿念问道,“阿念,你愿不愿意和姐姐走?” 阿念重重点点头。 飞龙寨里除了几个弟兄的母亲,都是些十天半个月也不洗脸洗脚的糙汉,臭烘烘的。相比之下,一身仙风道骨干干净净的蒋庆同他的随行亲信,便显得顺眼多了。 阿念做出这种选择,根本想都不用想。 沈星遥莞尔一笑,不再理会身后的喧嚷嘈杂,轻轻牵起阿念的手便要走。 史大飞不依不饶,竟真当她会害这小姑娘,疾奔上来便要抢人,却被她反手一掌,拍得连连后退,跌回人群,靠好几个兄弟接着,才勉强站立不倒。 “有完没完?”沈星遥回身,冷眼一瞪,话音漠然决绝,“只顾私怨,不分青红皂白,平白无故信了奸人鬼话,被当了刀使。休怪我没提醒你们,如此愚蠢,落得什么样的下场,都是活该!”说完这话,即刻随蒋庆等人扬长而去。 她已在寨子里住了好些日子,与寨中人同当年一样相处,心绪却远比从前复杂。史大飞等人,实在偏激愚蠢,只是在几年前,与他们敌对的是田家父子而不是她,那些偏激所导致的难听话语,落不到她的头上。 如今却不同,这帮人所排斥、憎恨、厌恶的人,分明也包括她。 这些年来,她没少蒙受过冤屈,只是本着道义仁厚,成功复仇雪冤后,对于其他曾怀疑她阻挠她的蠢货,多少不满都看淡了。本以为往后不用再遭遇这样的事,却不想自己帮过,救过的飞龙寨,也如此不明是非。 哪怕今日所行,都只是计谋,他们的谩骂怀疑,也都是真的。沈星遥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触了哪的霉头,总是被人猜忌,好心没好报…… 她想着这些,脸色越发沉了下去。阿念无意抬眼瞥见,不禁好奇,拉了拉她的手,不解问道:“大姐姐,是不是史叔叔做了不好的事情,让你生气了?姐姐都不理他们了,为什么还要生气呢?” 蒋庆听了这话,不由转头看了过来。 他依照凌无非的吩咐,查清门中旧事,羁押了徇私的汪十八,将邹川交给了飞龙寨,正等着下一步的指示。见沈星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禁疑惑问道:“沈夫人先前留在飞龙寨,可是与凌大侠合计好了?这下一步,又该……” “我有自己名字,不是他的什么人。”沈星遥听见这个称呼,下意识驳斥回去,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面说着,一面抬起头来,见蒋庆目露愕然,又收敛了稍许,淡淡说道,“先回城里,等他们自己想通吧。” 蒋庆不禁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几人进了沔州城,在回往晴翠坊的路上,沈星遥忽然停下脚步。 蒋庆抬眸望向前方,只见宋翊提着一把略显眼生的刀迎面走了过来。刀鞘古朴,没有任何花纹雕饰,正是许久不见的玉尘。 他走到几人跟前,将刀递给沈星遥。 沈星遥松开阿念的手,从怀中锦囊里掏出赤红色的避毒丹,与盒子一起递了上去,旋即接过了刀。 宋翊却只接了装着毒虫的盒子,将避毒丹推了回去,摇头说道:“不必。” “此物甚为歹毒,还是当心为妙。”沈星遥道。 这两人都是安静的性子,话也不多,互相推让起来都是干巴巴的用语,听得旁人忍不住犯困。 蒋庆听得云里雾里:“这又是何物?沈女侠不是要同我们一道回去吗?” “我得回头一趟。”沈星遥见宋翊质疑不肯收下避毒丹,只得将之收回锦囊,揣入怀中,对蒋庆道,“城外还有一场好戏,等着我去呢。” “好戏?”几个无极门的弟子听了这话,越发感到惊奇。 蒋庆似有所悟,却忽然皱起眉头,问道:“既然如此,为何方才在城外,您却说……” “城外空旷,四面都是山林,免不了有人偷听。”沈星遥莞尔道,“谨慎一些,总好过出岔子。” “可要是这样,您也没必要陪咱们回来啊?”一旁的少年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 沈星遥听了这话,淡淡一笑,微微抬起握刀的手,在那少年眼前晃了晃,转身纵步而去。 城郊林野,渐凉的风吹落梢头细叶,打着旋儿徐徐飘落。 就在这时,风中倏地掠过一抹肃杀之意,一柄薄如蝉翼的刀锋穿林而过,顷刻将飘在半空的落叶断为两截。 沈星遥一个旋身避过偷袭,稳稳落地。 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站在她眼前,双手合握着一把苗刀。 风拂林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贺尧?”沈星遥缓缓拔刀,想起前几个月在英雄宴上瞧见的一幕,微敛容色,冷冷问道,“不是本尊?” 她实在想不到对待那些长得一模一样,似人非人的仆从该用什么称呼,说完这话,几乎是下意识的,微微一旋刀柄。 但见面具人身形拔地而起,一刀当头劈来,沈星遥挽刀格挡,所用却是玉尘刀背。 男人没有说话,甚至没发出任何声音,紧握刀柄的双手青筋高高凸起,露出一道道狰狞的疤痕。 “既然阁下都算不上是个活人,我也没必要留在这儿了。”沈星遥扬刀震退面具人,气定神闲说完,转身便走,却觉身后劲风猛至,斜刀一挡,双刀交击,铮鸣颤响不绝,震耳欲聋。 寒芒擦划过耳,溅起熠熠的火星,伴随着男人自咽喉深处发出,如同地底而来的声音:“怎么不算?” 71. 起看清冰满玉瓶(一) 飞龙寨宽敞的堂屋里,数十号弟兄围坐在一起,听完肖大柱的讲述,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史大飞坐在人群中间,肖大柱正对面这会儿已经彻底傻了眼:“不是……他们真是好人啊?” “当年张女侠……不,当年沈女侠的确不问因由,帮了咱们许多,只是……”罗奎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一番,忽然蹙起眉头,道,“不对。” “什么不对?”史大飞道。 “这件事情,只要好好解释,都能说得清楚,可为何他们却走得那么急?” 被绑在角落里的邹川听到这番对话,不由咧开嘴狞笑起来。 “你笑什么?”史大飞没好气骂道。 “不过都是别人的垫脚石,有什么好得意的?”邹川冷笑道,“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盟主夫人,你们又是什么东西,也想一步登天?只要除掉万刀门,便是万人之上,功德无量,死几个山贼,又算得了什么?” “说什么玩意儿你……”史大飞性子一向冲动,揪起他的衣领便要动手。 却在这时,屋顶传来一阵打雷似的轰隆声,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本就不结实的房梁已开始晃动,摇摇欲坠。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跑”,有这话带头,满屋弟兄们一个个连滚带爬起身,慌不择路往屋外冲,茅屋棚顶晃了几晃,和四面围墙先后坍塌坠地,扬起一地尘灰,呛得众人连连咳嗽。 罗奎摆手扇开纷纷飞尘,忽地愣住。 大院周围,连同刚坍塌的茅草棚顶,黑压压一片站满了人,皆是一身黑衣,戴着没有任何纹饰的纯白面具,乍一眼看去,活像一群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 “怎……怎么回事?你们哪个是郝护法?”史大飞壮着胆子,结结巴巴道。 他认得出衣裳打扮,却不知面具背后藏着的,是无数张一模一样的脸。 黑衣人没有说话,整齐划一地拔出腰间佩刀,蜂拥而上。史大飞连忙下令手下抄家伙,却听得风中传来数声嗖响,循声望去,只见几个石子自风中飞梭而过,接连击中数名黑衣人手中刀刃。 这些石子当中,也不知蕴含了什么巧劲,竟直接将这些人手中兵刃打穿,一把接一把,刀身震颤之余,连带握刀的胳膊跟着震颤不止,好几人的兵器都因此脱了手。 黑衣人行动受阻,陆续向后退开。与此同时,一道清影自距离山寨最近的那棵四丈余高的重阳木树顶跃下,稳稳落在众人跟前。 史大飞两眼瞪得溜圆:“白大侠?” “她都报了姓名,你们还不知我是谁吗?”凌无非取下腰间苍凛,神色淡然如常,“把锋利的兵器都收起来,换成鞭、棍一类不会留下伤口的兵器。” “为啥?” “让你们收便收,问那么多干什么?” 为等万刀门派来灭口之人现身,凌无非已在树顶守了许久,更是目睹了蒋庆等人来时,双方争执的整个过程,对于这帮蠢材,他实在没有任何兴趣解释太多。 眼前这无数张面具之下所隐藏的,是无数张一模一样的脸——他们甚至可能都不是人,只是披着人皮的行尸走肉。 凌无非不曾见过衰败的鼎云堂内那恶心的画面,但却听沈星遥和苏采薇说过,这些东西,个个体内都藏了毒,喷出的毒汁能在顷刻间腐蚀花草树木。 这样的东西,实在不得不忌惮。 面具人再度蜂拥而来。史大飞本已举起了刀,但想到凌无非方才的话,犹犹豫豫还是放下了。 凌无非将众人护在身后,挽剑斜扫,没有光泽的漆黑剑鞘划过空中,少了流光婉转,却多了几分沉稳,一如剑心玄铁,沉凝持重,去势恢弘。 剑鞘与无数锋利刀口相接,如一痕风转,看似轻飘飘的一式,一转眼震退数名好手。 唯有一人迎难而上,刀刃翻转向上,凝气上挑。 竟是惊风剑中最为凛冽的一势——危楼。 凌无非大惊,当下跳步一跃,以相克之势按下此人刀招。岂知那人旋了个身,又递上一记“空山”之势。凌无非心下更绝诧异,倒转剑身,向下猛地一按。刀剑交击,劲风激荡,震得那人身子一颤,连连向后退开。 他脑中倏地晃过一个画面,耳边响起沈星遥的声音:“那人故意拖延,套你的招。” 与此同时,史大飞等人俱已扔了刀剑,抄着铁锹木棍等物一拥而上。 洪湖水畔,近百名蒙面人与飞龙寨斗得正酣。 十数里外,沈星遥紧握玉尘,携一股刚猛之力,横扫而出,斩上贺尧手中苗刀,以倾山倒海之力,压得他不得不弯下腰去。凛然刀意,竟比刀锋还要锐利三分,将他脸上的面具震得粉碎。 破碎的面具,在他脸上划开一道口子,渗出一点殷红。 沈星遥看见他脸上血痕,心底蓦地升腾起疑惑。 戴着面具,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没有骨骼支撑,发黄的脓水…… 难道人也可以复制,而在千千万万张一模一样的脸中,还藏了一个本尊? 沈星遥提气运劲,将刀压得更低,几乎将贺尧手中苗刀压平,玉尘锋芒堪堪擦过他的鼻尖,只消再近半分,便能削下他半个鼻子。 “玉华门、太和派、飞鸿门——还有哪个门派的本事,没被你给窃去?”沈星遥朗声喝问,凌厉的目光扫过贺尧面颊伤口,与布满他手背的疮疤。 她依稀记得,上回在钧天阁与此人交手时,这厮的双手分明好好的,这才过了多久,便已千疮百孔。 更古怪的是,他手背上有好几道伤疤,看起来已有挛缩与颜色沉淀的痕迹,不似新疤那般泛红,显然不止两三个月。 难道,此人与上回所见,根本不是同一个? “上回在钧天阁,你不是还套过他的招吗?”沈星遥冷笑道,“怎不用他的招式来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付我?” 贺尧只笑不答,深黑的瞳孔有意无意透露出一丝魅惑:“当真想不到,原来夫人也是用刀的好手。” 话音未落,他腰身倏地下坠,如游鱼般仰面向后滑了出去。沈星遥纵步追上,倒持长刀刺下。 贺尧身法虽捷,终究慢她一步。长刀破腹刺下,没入肌骨,几乎是同一时刻,一大片形似蚯蚓一般的蠕虫包裹着鲜血,倾巢涌出,转眼爬满刀身。 沈星遥震惊不已,当即拔出玉尘宝刀,那些虫却似无知觉一般,贴着刀身不住向上蠕动,却在爬上她手腕的那一刻,像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迅速退回,当中好几条虫因为慌不择路爬到刀刃一侧,转瞬断为两截,啪嗒落地。 看见满手鲜血,沈星遥下意识松了握刀的手,玉尘倏地脱手,向下坠去,却被一只从旁伸来的手稳稳接住。 沈星遥愕然抬眼,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只是比起以往,显已消瘦,俊眉修眼,平添了几分沧桑。 “叶大哥?”沈星遥欣喜不已,“你还活着!” 叶惊寒淡然抖落刀身怪虫,略略偏头扫了一眼正艰难起身的贺尧与一地仓促往回爬的蠕虫,漫不经心道:“他没告诉你吗?” 贺尧以苗刀拄地,勉强站直身子。小腹血肉模糊的伤口内,倏地坠下一块拳头大的肉瘤,半挂在伤口内。 “他?”沈星遥上前,本待从他手里拿回玉尘,这才反应过来叶惊寒口中的“他”是谁,不及相问,却赫然看见那块吊挂在贺尧小腹伤口的“肉瘤”睁开一对小指甲盖大小的眼睛,虎视眈眈盯着二人。 沈星遥倏地瞪大双眼。 叶惊寒握紧玉尘刀柄,纵步飞身而起,一刀刺向“肉瘤”。“肉瘤”似有察觉,两眼一闭,迅速钻回贺尧体内。贺尧亦飞快退后,提刀格下一击。 一声古怪的嘶叫自这厮体内传出,那些来不及撤回他体内的蠕虫仿佛听到指令一般,齐齐掉过头来,一条条弓身弹起,往叶惊寒身上扑去。 贺尧也狼狈地转身,仓皇奔逃。 沈星遥抢上两步,忽然想起随身携带的避毒丹,当即取了出来,抛给叶惊寒,自己也飞快走到他身旁。 虫如潮水般退去。叶惊寒却没打算放过它们,迅速斩下数刀,将大半毒虫剁了个粉碎,只有零星的几只逃过一劫,遁入泥中,消失不见。 “此虫毒性不深,入体佐以药物催发才会起效,无甚可惧。”叶惊寒说完,十分自然地拉过她沾满鲜血的右手,掏出帕子帮她擦拭。 沈星遥本能缩手,却像是想到何事,换了只手,从叶惊寒手里将玉尘拿了回来,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拭净刀身血污,收回鞘内,一面问道:“你失踪这么久,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又是何时查到的这些?” 叶惊寒听了这话,勾唇笑道:“他果然什么都没告诉你。” “别卖关子,有话直说。” 72. 起看清冰满玉瓶(二) “我遭人算计,九死一生,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钧天阁找你。”叶惊寒坦然道,“谁知却听说,他失忆两月有余,性情大变,已把你逼出家门。” “事情没那么严重,只是我自己想明白了一些事。”沈星遥情念已断,听到这番话,心绪丝毫未起波澜,“那后来呢?” “我娘过世,我回去安葬了她,这才有空来帮你。”叶惊寒提起叶颂楠时,眼底神色,有一瞬变得复杂,但又很快恢复如常,“烈云海胜了段逸朗,打着天下第一的旗号招摇过市,我看不惯,只想给他点教训。谁知这些人的手段,远超我预料——” “路上说。”沈星遥出城本是为了赶去救下飞龙寨那帮蠢材,眼见贺尧已被击退,便立刻往水寨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叶惊寒不紧不慢跟上她的脚步。 “救人。” “救什么人?” “飞龙寨。”沈星遥道,“虽说他们听信谣言,差点沦为飞龙寨的爪牙,但至少本性不坏,也没伤过人,就这样死在万刀门手里,实在可怜。” “可你被人拦住,耽误了这么久,现在赶去可还来得及?” “凌无非早就蹲守在那儿,应能抵挡一阵子。” 听见凌无非的名字,叶惊寒脸色微微一变,却还是加快脚步跟上,走在她身旁:“你和他不是已经……” “桥归桥,路归路。”沈星遥顿住脚步,偏头望了他一眼,认真说道,“但事分轻重,若为儿女私情误了大事,未免太儿戏。” 叶惊寒闻言,不觉露出微笑,轻轻一摇头。 沈星遥说完,继续往前走去,却忽然像是想到何事,霍然回头对他问道:“你一回来便去见了他,可还告诉过他什么?” “我在吕济安旧居找到一本手记,重要的几页,都已撕下带走。”叶惊寒撒起谎来面不改色,“那些我都交给了他。万刀门最重要的秘密,他应当都已知道了。” 沈星遥陡然色变:“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些事他还要瞒着我?” 叶惊寒不觉展颜,故作无奈之状,摇头说道:“看来你不把他当儿戏,他却不这么想。” 沈星遥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沉默片刻,继续闷头前行,淡淡丢下一句话:“记忆尽失,心智不全,同他计较……根本毫无意义。” 远在数里外水寨内的凌无非,还不知自己被人暗里将了一军。此时此刻,他正一把拉住狂躁不满的史大飞,往后狠拽一把。 史大飞这没轻没重的东西,竟把铁锹当作了刀,直接劈开一人面具,从他脸上铲下一块肉来。鲜血随之喷涌,那人却似感觉不到疼痛,仍旧挥刀向前,无惧无畏,仿佛机械一般。 “怎么同她说的……不一样?”凌无非看着眼前那张同贺尧一模一样的脸,与脸颊模糊血肉下露出的森森白骨,诧异睁大双眼。 “是郝护法!”毕明大喊。 “哪有什么‘护法’?你们都被骗了。”凌无非将心一横,劈手夺过史大飞手中铁锹,纵力一斩,那“贺尧”拿刀的右臂,立刻便同身子分了家,飞出数尺之外,伤口鲜血喷涌如注,溅得附近的草木一片猩红。 除了场面实在血腥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断了一臂的“贺尧”飞扑而来,不及近身,便已被他一铁锹削断了头颅,便是大罗金仙,怕也活不成了。 说来也怪,这厮一倒地,本如常人一般血肉铸就的身体,一转眼便成了焦黑一片,一层层化为黑水,消失不见。 然而几人身上所溅血污,却并未变色,仍是鲜红的颜色。 “娘嘞!”史大飞惊叫着跳开。 凌无非看着一地黑水,眉心倏地蹙紧。在他仅存的记忆里,自己是从未动手杀过人的,这一招下去,掌心竟已浮起薄薄一层冷汗。 “不必顾及了,动手吧,别碰到尸身,有毒。”他神色凝重,话音倏地沉了三分。言罢,手中苍凛已然出鞘,剑光如虹,长蛇一般探入蚁丛般的人潮—— 三里之外,重阳木林中,树叶高低层叠。两道身影纵跃翻飞,直奔水寨而去。 “你说什么?”沈星遥诧异道,“卓然将你迷晕绑去,要逼你合作?怎么个合作法?” “‘烈云海’资质不够,他想找个更中用的。”叶惊寒道,“适才拦你的那人,伤口里爬出的东西叫做‘心蛹’,心蛹分为母蛹与子蛹,母蛹可寄生于任何一人体内,七日相融,共生一体。分化出的子蛹,子蛹寄生之体,附于他人体内,结丝附壁三月,破茧而出,神识全消,五官形貌异化,与母蛹宿体一模一样,唤作‘蛹人’。” “这些蛹人,受母蛹及其宿主操控,可如数复制对招之人所有招式,回归母蛹宿体之后,所学尽归母蛹宿主所有。卓然等人,便是利用此法,窃尽天下武学,尽归一人。以此称霸江湖。” “荒谬。”沈星遥嗤之以鼻,“不好好习武,却用这种旁门左道。可为何还会有人听从他?” “这世上有的是想成为天下第一之人。何况想与母蛹共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叶惊寒道,“须得服用他所研制的秘药,方能续命。” “可是当年的李温,他……”沈星遥本还有话想问,却发现前方视野豁然开阔,显已到达水寨,便即收回话茬,垫步跃至树顶,拨开繁密的枝叶,向下看去,但见寨内杀气冲天,史大飞等人拿着刀,一个个跟在凌无非身后,时刻盯着漏下的“人”,不时捅上几刀。 血光、黑水,满地流淌,场面诡异血腥,难以形容。 凌无非手中苍凛,亦已出了鞘。 沈星遥满心疑惑:凌无非为何没听他的话?这些面具人又为何与当初在鼎云堂所见的怪物,完全不同? “蛹人寿尽,化为黑水。宿主殁,则所有蛹人骨化肉烂,化为黄脓,脓中含有剧毒。”叶惊寒抬足跨至她身旁主枝干开叉处站定,不紧不慢道。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沈星遥眼中失望之色不言而喻,却并未多说什么,飞身跃下,稳稳落于平地。 凌无非远远瞥见她的身影,欣喜万分:“你来了?” 然而紧随其后,叶惊寒的出现,又令他立刻板起脸孔,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凌无非一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2160238|1281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口便是冲天的火药味。 “你果然是故意的。”沈星遥神情骤冷。 “什么故意的?”凌无非听得一头雾水。 她懒得废话,一腔不满与失望尽赋于刀中,玉尘光转如龙,银芒起落,不到十招,周围便已倒下一大片蛹人。 黑水气息刺鼻,嗅得人直欲作呕。 史大飞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凌无非也被她这一身凛冽杀气吓得愣了神。 “看什么看?拖拖拉拉还不动手,都不想活了吗?”沈星遥骂道。 叶惊寒唇角飞掠过一抹得意的笑,旋即垫步跃起,落入人群,拔刀横扫而出。 凌无非捕捉到他眼底笑意,只觉喉中堵着一口气。刚好这时,几名蛹人朝他冲了过来,还没站稳便撞上剑锋,被他一剑抹了脖子,尸身直直倒地,顷刻化为黑水。 沈星遥接连斩碎数人面具,眼前所见,无一不是贺尧的的脸。只是这些蛹人,大半以上招式尚未成型,像是第一次出来见人似的。唯一那个习得惊风剑的领头人,早在沈星遥赶来之前,便已死于凌无非剑下。 这三人早在四年前,便已是当今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对上这些初成形的蛹人,几乎一招一个,根本留不下半点套招的间隙。 加之母蛹宿体身负受伤,子蛹力疲,一个个都失了精气神,即便是还蒙在鼓里的凌无非,也全不受其束缚。 是以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数十名蛹人便尽已化为黑水。 史大飞嫌这一身血污裹着难受,当即扯开衣襟,欲将上衫脱去。 “兄台豪爽。”叶惊寒双手环臂抱刀,目光掠过史大飞,落在沈星遥身上,“只是别忘了,这儿还有女人。” 已将衣裳拖到一半的史大飞听到这话,不由得停下了动作。 沈星遥神色如常,径自走到史大飞跟前,问道:“刚才那些人的模样你都看见了,可有你提过的那位‘郝护法’?” “那……那也不能每个人都是吧?”史大飞结结巴巴道。 “他们不是从申州来的。”凌无非走上前道,“你们收留的那位小姑娘,正是因为遇上他们,才会家破人亡。” 他见沈星遥面色有异,又见叶惊寒在场,心想定是这厮说了什么,正待开口,却见她转身走开,连忙拔腿追上,穿过高低错落的灌木丛,来到林中。 沈星遥终于停下脚步,疑惑回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没有故意瞒你,我只是……” “这么说你承认了?”沈星遥只觉得这一刻,眼前之人变得十分陌生,仿佛重新认识了他一遍。 她想不明白,他只是失忆而已,感情可以忘,人情可以断,可为何会变得如此不顾大局? 沈星遥直视他双目,神情越发失望:“我原只觉得你是没习惯如今的身份,一时别扭。如今看来,真是无知又无礼,甚至无耻。” 这话说得极为伤人,凌无非听在耳里,心下醋意与不满更是达到顶点,当即脱口而出:“我无耻?我哪无耻了?就因为没告诉你他还活着,你便说我无耻?他是你什么人,你便这么在意他的死活?” 73. 起看清冰满玉瓶(三) 凌无非一时气急,没能控制住语调,话出了口才意识到言辞不妥,然而不等开口弥补,已结结实实挨了沈星遥一巴掌。 “凌无非,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人?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我?”沈星遥失望已极,眼里已装不下任何多余的情绪,反倒显露出超脱世外的淡然之色。 “星遥,我不是……” “若非念在你我过去七年的情分,我不会轻易放过你。”沈星遥说完,随手将他身子拨到一旁,大步走开。 她无意与他置辩,只觉再多与他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力气。 本已如止水的心境,平白无故被注入一线浊流,令她泛起恶心。释手多时的情分好似在这一刻成了她的罪状,黥面一般烙在她的脸上,令她避之不及,再也无法以寻常心面对,只恨不得立刻与他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灌木枝条硬挺,扎透薄衫,刮得皮肉生疼。沈星遥本就心烦,索性横过玉尘刀身,压着肆意生长的灌木枝条狠命往旁一推,震得无数细叶脱离枝头,簌簌飘坠。 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巾帕出现在她眼前,托着巾帕的手,五指骨节修长,美中不足,整条食指的血肉,都像是新长出来的,坑坑洼洼,泛着微红。 沈星遥几乎是无意识地接过帕子,捏在手里,忽地愣住,看看帕子,又看了看他的手,眼里充满疑惑。 “新伤,对自己下手太狠,还好筋骨没断。”叶惊寒笑了笑,目光扫过巾帕,落在她的面颊,温柔而从容,“擦擦脸上的血,别让人觉得是你狼狈。” 沈星遥似有所悟,回头往丛生的灌木林随意瞥了一眼,对他问道:“都听到了?” “我记得他从前口才便不错。”叶惊寒坦然笑道,“怕你吃亏。” “说不过也可以杀了,眼不见为净。”沈星遥抖开帕子,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知是凌无非跟了过来,头也不回便走。 凌无非也刚好听见了她刚才那句话,一时尴尬不已,不知该追还是不该追。 史大飞最不会看人眼色,说话行事向来不分场合,分明罗奎拦着,还是带了几个弟兄跟来,欲向沈星遥赔罪。沈星遥不等他开口,便冷冷发话:“主意不是我出的,想算账也别来找我。” “哎呀,沈女侠你这就误会了……” 沈星遥仿佛没听见这话似的,径自便走。史大飞等人见她脸色阴沉得可怕,谁也不敢去拦,纷纷围向刚从外面回来灌木丛里走出来的凌无非,却被他大力拨开。 “星遥!”他冲着沈星遥的背影,远远喊道,“我从未想过要羞辱你,方才是我失言,我只是……” 沈星遥置若罔闻。 “你要去哪?”他又问了一声。 “与你无关。”沈星遥漠然道。 一旁叶惊寒始终环臂站着,平静看着这一切,直到沈星遥的背影淡得已快看不见了,才不紧不慢提刀跟上,转过身的一刹那,唇角飞快晃过一丝得逞的坏笑。 凌无非眉心一紧:“你站住!” 叶惊寒悠然回头,朝他望来。 “你对她说了什么?”凌无非眼中愠色陡生。 “实话实说。”叶惊寒气定神闲,“凌兄有空找我问罪,倒不如想想自己做过什么。我若真有那本事把你们拆散,也不用等到今天。”言罢,转身扬长而去。 他飞身纵步,穿林踏叶,飞快追上沈星遥,在高大的重阳木林树下,沐着斑斑点点的日光,稳稳落地,步调与她渐渐一致。 “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就这么跟来?” “总会有帮上忙的时候。”叶惊寒道。 “来了也好。有些事我还不太明白。”沈星遥道,“以你的武功,怎会那么轻易落到万刀门的手里?” 叶惊寒摇头:“这我不知,只记得昏迷了很长一段时日,等醒过来,已在剑南一带山中。” “剑南?不是楚州吗?”沈星遥眸中飞快掠过一抹诧异,却又很快恢复如常,恍然道,“我明白了。” 凌无非上回身中赤角仙之毒昏迷,也是被人运往剑南,分明是同样的手段。难怪楚州总部空空荡荡,原来只是一出空城计。 “嗯?” “没什么,”沈星遥并不想提起那个令她厌恶的名字,便自岔开话头,问道,“那后来呢?” “卓然说,心蛹只有寄生于真正的高手体内,才能将其效用发挥到极致,从前的烈云海,还不足以成为天下第一,一旦败于旁人之手,从前所造之势,都将功亏一篑。他需要一个高手。他也认为,我会需要他。” “简直荒谬。” “我也这么想。”叶惊寒闻言一笑,“所以我走了。他怕我泄露秘密,便让烈云海拦住我。” “可你这么长时间没有现身,一定受了伤。”沈星遥疑惑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以一敌百,我的道行,似乎还差了点。而且,”叶惊寒说着顿了一顿,展颜笑道,“那个烈云海,得卓然培养多年,比你方才所见蛹人,强上百倍。我好不容易杀了他,负伤逃走,想及子蛹宿体死状,便想去吕济安那儿寻找线索,谁知却被钟离奚摆了一道。” “所以……”沈星遥恍然大悟,“是钟离奚救了你,又因为从你口中得知钧天阁现如今的情形,故意设下阻碍,而后……” “大致如此,”叶惊寒略一颔首。 “你方才说‘宿主殁,则所有蛹人骨化肉烂,化为黄脓,脓中含有剧毒。’”沈星遥若有所思,“所以,是你先杀了烈云海本尊,那些在鼎云堂里围困住段逸朗的蛹人才会腐朽。如此一来便都说得通了,万刀门广开门路,四处招揽门人,恐怕就是为了寻找合适的宿主。那个贺尧,应当是在烈云海死后,第二个被他选中的人。” 叶惊寒略一颔首。 “那你可听说过‘文晴’的名字?” 叶惊寒摇头。 沈星遥若有所思:“那我现在明白了,整件事的背后,真正主使之人,其实便是卓然,说不好,就连文晴也是他的棋子。只不过……倘若李温那一身东拼西凑的武功也是这么来的,当年他死的时候,为何与常人毫无分别……” “我翻遍了吕济安的手记,并未找到取出心蛹的法子,许是他懂得某些特殊的手段,又不愿被旁人学去,才故意没有记录。” 日头升至高处,投下的光影在摇曳的树枝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2170791|1281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隙里变幻着形状。 “叶大哥,我想去趟许州。” “许州?” “贺尧自称是许州分舵执事,我倒要看看,他一个人这么来回奔走,背后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同你去——” 林荫之下,二人身影渐行渐远,交谈声渐渐被风声盖过,变得模糊不清…… 洪湖水畔的寨子里,已是一片狼藉。 凌无非本想追上沈星遥,早些解开矛盾,却被飞龙寨的人团团围住。听着七嘴八舌的追问与关心,心下有火也发泄不出,只能将人一个个推开,往林中奔去。 可到这时,已然迟了,哪里还找得见沈星遥的人影? 另一头,史大飞后知后觉才想起屋里还关着一个邹川,等翻开废墟一看,人已咽了气。 新旧恩怨还没来得及清算,人便归了西。史大飞自认倒霉,便摆出一副“不给他收尸便是报了仇”的态度,自我安慰一番,便带着兄弟们离去。 凌无非本打算与蒋庆等人商议暂且收留飞龙寨中人,却不想这帮家伙竟跑得比兔子还快,这头没追到人,那头又找不见飞龙寨,索性破罐破摔,什么也不理会,径自回了晴翠坊,走进坊里,远远便听见孩童欢快的打闹声,正是汪十八的女儿汪小顺,正带着阿念往树上爬。 凌无非瞧见此景,不自觉想起自己小时候成天上窜下跳的那段时光,蓦地恍惚了一瞬。 时光飞逝,岁月倥偬,可笑自己虚度光阴,到了这个年纪,竟失了记忆,回望前尘,人事已非,甚至不知自己是何时有的妻子,何时与母亲团聚…… 他胡思乱想一通,忽觉肩头被人一拍,扭头一看,正是宋翊。 “你一个人回来的?” 凌无非哑口无言,半晌,无力一点头。 “发生什么事了?”宋翊凝眉问道。 “叶惊寒找到了她。”凌无非道,“他前些日子去过钧天阁,莫名对我出手,我……觉得他不对劲,便未告诉星遥。” 宋翊一时语塞,半晌方道:“可你也没告诉我。” “忘了。”凌无非心不在焉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开。 叶惊寒对沈星遥有意,这是旁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宋翊直觉不妙,便即跟上他的脚步,问道:“他做了什么?” 凌无非没有答话。 此事表面看来,是沈星遥恼他未将叶惊寒归来之事相告。可若只是因为这一点,便引得她发怒未免太牵强,也太小看她了。 他已误会过她太多次,若对旁人说话也罔顾真相,胡乱给她泼脏水,自己岂非成了乱嚼舌根,漠视夫妻感情与事实的小人? “叶惊寒……他为何会认得星遥?”凌无非忽然问道。 宋翊摇头,认真答道:“这我不知。当年她被传为魔教遗孤,名声不佳,你一直在她身旁,大多时候,辗转流离在外,遇见何人何事,甚少为人所道,旁人都不了解。不过——”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叶惊寒是薛良玉之子,自幼便被抛弃,最后当众杀了薛良玉的人,也是他。” “你说什么?”凌无非大惊,“他是薛良玉的儿子?” 74. 起看清冰满玉瓶(四) 宋翊被他突然抬高的嗓音惊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照你这么说,他岂非是星遥杀母仇人的儿子?”凌无非愈觉怒火中烧,“那她还肯信他?我又算是什么?” “师兄。”宋翊有些尴尬地低头,轻声清了清嗓子。 他自幼孤僻安静,与凌无非熟络,也是近几年的事。不知怎的,他只觉得哪怕是六年前的凌无非,虑事也比如今更为周祥。 回想当年南诏国一行,自己与苏采薇那段争执的经历,宋翊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思索再三,方开口问道:“师兄,倘若你恢复记忆之时,仍旧住在金陵,没有妻子,也未与白掌门相认,是不是能够冷静许多?” 听到这话,凌无非不由愣住。 宋翊的话,仿佛醍醐灌顶,几乎是在一瞬间将他点醒。 倘若失忆以后,所见一切都还是自己最熟悉的人和事,那么不论听见什么,他都绝不可能怀疑。归根究底,自他失忆之日算起,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源于他的不信任。 他不认得沈星遥,不认得白落英,整个光州城里,唯一熟识之人只有夏慕青,偏偏这个唯一认识的人,对他言语间也有所隐瞒。 他向来自视甚高,遇上这么一连串难以用常理解释之事,唯一愿意信任仰仗的便只剩下自己的认知。然少年心性桀骜,一旦有了这样的心思,又怎么可能再听得进旁人的话? 以致一步错,步步错,接连不断消磨着所有人的真心与耐心,直到这不可挽回的地步。 “我不知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误会,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绝不可能是小事。”宋翊道,“你若真心想要挽回,便得对她足够了解,知道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否则做得再多,也都是徒劳。” 流云遮蔽日头,投下一片阴。凌无非的心也跟着渐暗的天色,越来越凉,直直往下坠去。 到底还是他太过在意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太过相信自己,始终不肯低下高傲的头。 凌无非懊悔不已,踉跄着后退一步,险些站不稳身子,口中低声喃喃:“是啊……我都不了解她……怎么就能把事情闹到如此地步?” 楚天昏昏,暗然如夜。颤摇的心神不知拨乱了哪一根弦,震得耳边响起嗡嗡声,一时之间,凌无非脑中那些模糊的影子一股脑都涌了上来,几乎将他脑袋撑裂。 偏巧就在这时,坊内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呼—— 晴翠坊外,是浩大的沔州城,参差林立的重阳木巍然而立,高大参天。 传信烟火嗖地窜上青空,碧穹广阔,不知何处响起悠远的钟声,回荡在缥缈的风里。远山层叠,寂岭深处,高耸入云的峰顶,已然堆积了千万年的雪。 雪中一株色彩斑斓的奇花,茕茕立于一地莹白间,傲然昂首,迎风而生,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异常璀璨的光,美得不似凡物。 一双纤细白皙的手,如获至宝一般,颤颤巍巍托住了这株在风中颤摇的花蕊。 “柳叔,”沈兰瑛单膝跪在雪地里,护住掌心花朵,好不容易缓过气息,道,“是这个吗?” “雪菖蒲……”一旁的柳无相如释重负,蹲下身来,“可算找到你了。” “您确定有了此物,便能治得好他吗?”沈兰瑛眼中顾虑重重,“我还是不明白,您为何要故意夸大凤尾金莲的药效,万一出了岔子,岂非……” “遥儿那时眼里,一心只记挂着他的安危。但如今江湖局势飘摇,总得有人拿得定主意,不先定了她的神,谁还敢继续追查下去?”柳无相道,“我也不算夸大,即便照实说了,那小子肯定也会愿意试药。只是没想到……也罢,如今既已找到雪菖蒲,此事便算圆满了。”言罢,便即俯身,小心翼翼在药草边挖掘起来。 朔风凛冽,花蕊叶片,也跟着摇晃起来。沈兰瑛深吸一口气,心下默默念道:但愿……还能来得及…… 师徒二人离开已久,浑然不知钧天阁内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早在收拾被万刀门利用的飞龙寨之前,凌无非便已向家中传信,到了今日,书信刚好送到光州。白落英看罢信上内容,立刻带上苏采薇启程,赶去沔州。 至于沈星遥,早便踏上了去往许州的路,叶惊寒亦随行在侧。 这日到了桐柏县,天色已昏,正值初一朔月,不宜行夜路。于是二人便在县里寻了家客舍落脚。 小县城里人流往来不多,客舍、食肆、酒馆、瓦肆等多为一体,到了傍晚,小店楼下食肆便聚满了人。台上台下叮叮当当敲锣打鼓,唱戏歌舞,好不热闹。 沈星遥坐在窗边,托腮看着台上的傀儡戏,只觉一连下来好几个故事都似曾相识,却不记得在哪看过。 叶惊寒盛了碗汤递到她手边,瞧着她望向戏台,若有所思的模样,淡淡笑问:“这是触景生情了?” “没有。”沈星遥平静摇头,端起汤碗喝了一口,道,“只是觉得熟悉。唐姨从前也写过不少戏折,许是在她那儿看过吧。” 叶惊寒闻言,摇头笑了笑:“看来是我多心了。” 沈星遥听了这话,眉头一皱:“你觉得我还想着他?” “是我失礼。”叶惊寒摸到茶壶,才想起并未点酒,转身见邻桌喝得正酣,便厚着脸皮讨了一杯,以罚酒为名,向沈星遥赔罪,仰面一口饮尽。 沈星遥被他此举逗笑,摇摇头道:“你打听我私事的样子,同我去年在金陵见过的那个媒婆一模一样。” 叶惊寒开怀而笑。 沈星遥略一沉默,扭头唤来伙计上了酒,给他杯中满上,道:“你在钧天阁没看见我,旁人是怎么说的?” “说得模糊不清,只说在他失去记忆后,总见你们有矛盾,与以往恩爱之状,截然不同。”叶惊寒说这话时,看似漫不经心,话音一落,却不自觉抬眼,认真观察起她的神情。 沈星遥已斟满一盏酒,送至唇边,听完这话,不觉一笑,道:“不是因为他忘了我。就算他什么都记得,我也不想留在那儿了。” “为何?”叶惊寒饶有兴味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2227161|1281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不喜欢他了?” 沈星遥摇了摇头,释然展颜:“我只是觉得,就这样过一生,好没意思。” 叶惊寒闻言,目露讶异。 “我下山没几年,还未入世便遇见了他。他说他喜欢我,我也觉得他不错,就这样顺其自然,相守相伴。”沈星遥轻轻晃动手中酒盏,如水般剔透的清酒随之晃动,“可天长日久,我却渐渐活成了他的一部分。为他生,为他死,欢喜忧愁,皆系他一身。” “相似的瘴林,幻境之中,七情六欲迷人心智,曾经的我,全然不受困扰,如今竟会迷失其中,找不到出路。”沈星遥说着,举盏一饮而尽,感慨似的一笑,道,“我不想忘了自己是谁,也不想这一生为人附庸。我有这身武功,也不痴傻愚昧,浩瀚山河,本该有我一方天地。” “所以是你觉得,他误了你?” 沈星遥摇头:“只是突然觉得,情爱本就是虚无缥缈之物。与其守着随时都会改变的人心,倒不如善待自己。” 言罢,她莞尔一笑,斟满手中空盏,又待给他添酒,然而低头一看,却见叶惊寒那盏酒一滴也未动。 “怎么?”沈星遥噗嗤一笑,随手一指他方才讨酒的那桌,道,“准备留着这盏酒,一会儿还给人家?” 叶惊寒听到这话,不自觉笑出声来。 适逢台上乐至高潮,舞姬旋身转动,胡裙飘带招展,婉转飞扬,镂金铺翠,若飞燕惊鸿。沈星遥转向看台,眼中浮起惊艳之色。 叶惊寒细品盏中清酒,装作不经意朝她望去,月眉星眼,丽质天成。侧脸轮廓在昏黄的烛光下染了一圈金黄,朦朦胧胧倒映在盏中清酒里。 也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别的缘故,不过两杯下肚,他竟已感到微醺。 “小遥。”叶惊寒忽然开口。 “嗯?” 这称呼改得有些突然,沈星遥一时没适应过来,转头望他的眼神里,夹杂着困惑与讶异。 “我敢打赌,你总有一日,还会回到他身边。”叶惊寒笑言。 “不会了。”沈星遥莞尔,目光又回到了表演的舞姬身上。 瓦肆里的歌舞,直到丑时才散,沈星遥疲倦至极,回到房里躺下,直接便睡了过去。 长廊尽头的另一间客房内,叶惊寒缓慢扣上房门,走到床沿坐下。 他并不急着睡下,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正是前些日子,他偶遇那个满身是血的玉华门少年时,从他怀里截获的信件。 信封上沾着斑斑点点的血印,信封内叠好的书信,也沾了零星的血,都已风干成了黑色。 叶惊寒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掏出信纸,同信封上的血印比对一番。 十五滴血印,十四滴重叠,还有一滴,在白笺上的位置微微偏左,比信封上的还要大一点。 对不上。 “雕虫小技。”叶惊寒轻笑一声。旋即起身走到桌旁,将书信一角递至烛火前点燃。 跳动的火焰,一转眼将之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