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冬》 1. 霜雪 《融冬》全本免费阅读 《霜雪滚烫》文/野荔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盗文依法追究相关责任 2023/10/26 晚上九点三十分,《如此合拍》综艺官宣了嘉宾阵容,官微下面各家粉丝开始互撕,谁也不让,瞬间登上热搜。 一时间,节目还没开录就热度不断。 [哇,编剧导演和演员三方选择啊,真就如此合拍了。] [啊啊啊啊啊,我喜欢的太太生生余未也会来,激动死我了,哪个app我来冲会员!] [期待顾嘉,欣赏一下我家哥哥的帅照。] [我去,我真的要哭死,我们家谢逍是要出头了吗,我这个老母亲啊,球球哪位导演来看看谢逍,身高189,CQ大学科班出身,吉他街舞编曲都会,球球哪个心软的神捧捧他吧,孩子真的很努力。] [楼上的什么牛鬼蛇神啊,糊的不能再糊了,都没正经演过什么剧。] [抱走我家宋觉,不比较不贴,别来沾边儿。] …… 早春时节的平芜市。 墨色的天空悬挂一轮圆月,星星都不曾见到一颗,月光洒落下来,给窗外的玉兰镀了一层白金。 满树的花骨朵儿缀满枝头,像在夜晚发光的蝴蝶,或许在人转身的顷刻间就会飞舞到头顶的月亮里,去寻找捣药的玉兔。 室内的香薰蜡烛在燃烧着,出风口对着这儿。烛光摇曳着,将蜜橘和雪松的味道烤出来扬洒在空气中。 带着微微的苦涩,更多的是清冽的甜和冷感的沁。 只留一盏小灯,旁边一杯咖啡还在冒着热气,温慕寒嘴里含着一颗话梅,双腿屈起架在皮质沙发椅上,这是她感觉最舒服的写作状态。 键盘清脆的敲击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有种对抗黑夜的气势,桌上的电子时钟显示二十三点二十八分,还差半个多小时她又要熬个夜了。 温慕寒这人很奇怪,要么在零点之前写完,超过零点要么就通宵。 灵感来的时候文思泉涌,枯竭的时候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终于,在零点之前,她敲完了最后一个字。 温慕寒呼出一口气,往后一躺,拇指和食指捏了捏鼻梁,缓解长时间盯着电脑的眼眶发紧和干涩。 她从抽屉里拿出许从音从国外给她带回来的眼药水滴进眼睛里,乌睫瞬间被沾湿,瞳孔被冰得一激。 冰片、薄荷这类物质先是灼的,再是清凉慢慢散至整个眼睛,那种紧绷的涩感在渐渐消失。 电脑旁边的手机不断发出震动声,温慕寒拧了下秀眉,微抬起身够到手机瞄了一眼,是微信。 划开—— 是她的编辑何莹发过来的消息。 [未未,余未,纸质出版什么给我修改好的版本?] 后面跟着一个眯眼威胁的表情。 温慕寒的笔名叫生生余未,她初高中的那个时候用来投稿散文诗时叫的名字,注册成作者的时候顺手就用了这个名字。 顺手盖上香薰蜡烛的盖子,打了个[好的,马上!!!]就将拖动鼠标将文档发给了她。 昨天刚全篇改完,还没来得及发就睡了过去。 写小说的好处就是时间自由,不用跟太多人去社交,但是就是熬夜,还没全职之前,下班后总是要熬到凌晨,迷迷瞪瞪睡到八九点又要起床上班,直到后来精神不济被送到医院,最后被许从音逼着辞掉工作歇了大半个月,勒令白天码字,晚上不允许熬夜,日夜颠倒过来才算完。 何莹看到交的稿子,发了个锤子放下的表情包,[放过你了。] 温慕寒正准备放下手机去睡觉,对话框上面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她似乎是在犹豫什么,等了十几秒后何莹打过来一句。 [余未,你真的要要去蹚娱乐圈这浑水,去当一个编剧吗?] 按理来说,作者将版权卖出去拿到钱就好了,其他的事都不用管,可能会有书粉会闹,觉得书中的人物没有办法走进现实变成具象的画面,只会毁了他们心中的白月光。 但其实剧播了还是会有些书粉和男女主的粉丝去买账。 看到这条信息,温慕寒轻翘起唇角,起身来到落地窗前。 春寒料峭,窗外的枝桠乱颤,连带着印在白墙上的斜影。 热风从斜后方投撒下来,浑身颤栗了一下,一直震颤着颈椎骨,手臂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藏在毛绒拖鞋下的脚趾忍不住蜷缩起来。 卖给影视公司的那本书是《驾长街》,她两年前写的一本古言小说,讲的是江湖和朝堂的国家大义,男主抛弃小情小爱为了黎明苍生坐上那个他讨厌的君主之位,身为侠女的女主选择和男二一起继续游走江湖行侠仗义,自此三人分道扬镳。 玻璃上似乎划过一张久到模糊的男人的脸。 ——谢逍。 为什么想要参与进来呢? 总归让她笔下的人物找到适合他们的人来演吧,就算角色她没有资格来选择,但好歹不至于毁得太彻底。 况且这次,她有选择权。 她脑中闪过许从音的话。 “慕宝,你的影视版权落在了著名导演季青棠手上,啊啊啊啊啊啊。” “我有预感,《驾长街》要爆,作者亲妈当编剧,加上季青棠操刀,如果演员不拉垮的话,绝对能火。” 说起季青棠,家世显赫,不去投身家族事业,反而当起了导演和制片,拍的剧都是s级,连带着家中的影视产业都起来了。 娱乐圈靠的是资源和背景,这两样只要有一样就能往剧组里塞人,但季青棠不惯这个臭毛病,任何人都得试戏,只要合适,符合人物,再小的咖都让你演,所以他特意批准了温慕寒也可以参与选角,为了更好地呈现角色。 灯光的碎屑落在乌黑的睫羽之上,洗过的头发还有些微潮,将后背的睡衣给泅湿。 手中的手机开始震动,震得温慕寒手发麻,是许从音打过来的电话。 她赶忙给何莹回了信息,接起电话往客厅走去。 “喂?”声音温润,带着一点哑,“音音。” 温慕寒拉开冰箱门,从里面取了一小罐芦荟酸奶,单手撕开吸管塑封袋插进薄膜里,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滚过喉腔,人立马就精神起来。 “让我逮到了吧,又熬夜!”后几句咬牙切齿,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马上就睡了,刚洗完澡正准备吹头发呢。”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玉手勾起半干的长发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圈儿。 作者需要切实体验书中的一个片段,那是故事中的高光时刻,每当写不下去的时候把这一时刻翻出来仔细瞧瞧,便有了动力。 温慕寒前几日感受了书中男女主在偏远小镇——泠宜的茶馆生活,需要迫切地记录下来,所以今天才会弄得这么晚。 “行吧,”许从音闻言轻哼了一声,算是不追问下去了,“《驾长街》要开始选角了,明晚有个邮轮酒会,季导说要带你一同去,我到时候还要顾着自家艺人,忙好了过你找你。” “没事,”她不太在意,这些场面她现在可以应付的过来,轻声喃,“你忙你的。” “礼服我本来想从品牌方那里给你借一条的,但季导说给你安排好了,明早给你送过来,造型的话我接你过来,到时候我们一起进场。” “好。”温慕寒点头。 “早点睡,”许从音一字一句地把这三个字嵌进她脑袋里,“不要熬夜,听到了没有,白天写也是一样的。” “那你呢?”温慕寒笑了一声,抬脚往浴室走去,“玩游戏那么晚,你那五个老公你顾得过来吗?” 许从音玩的那款乙女游戏里有五个男主人公,各个声音都顶好听,她独独看中了一个,叫什么沈淮序,为了集齐所有的六星卡充了不少钱。 温慕寒抽了张纸放在水池台面上,将手机放上去开了扩音,拿起架子上的吹风机开了弱风好听清她的话。 许从音轻哼了一声,“这是老娘行善多年应得的好嘛,再来五个都行。” “再说了,我只喜欢我们家小淮淮好嘛。” 温慕寒:……行吧。 “知道了。”她笑得无奈,放下吹风机,“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 “快去快去。” 温慕寒挂了电话,就钻进被窝里。 窗外的玉兰还在迎风摇坠着。 - 城市的另一边。 早春,空气中的水雾落在身上还带着些寒意,待久了并不觉得,等到反应过来时,露在外面皮肤已经冰凉。 “好,”片场响起导演的声音,“卡,这条过了!” “战斗”状态一下子松懈开来,谢逍吊着威亚被工作人员从水里捞出来,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格外的沉重。 水滴顺着发丝淌下来,碾过男人精致的眉眼轮廓,被水浸泡过的皮肤尤其的苍白。 风卷起衣角,裹挟着夜晚的湿气。 谢逍微不可查地轻颤着身子,所以的工作人员都在围着主演转,他一个男五号分不到一丝关注。 他眼眸漆黑,轻嘲一声,拖着湿重的衣服往外走去。 “阿逍,”傅翎快速往他这边走,从助理手里夺过一件黑色羽绒服,准备盖在男人身上,“今晚这么冷怎么还下水啊,这导演是tm有病啊,故意针对你是不是,大白天有太阳不拍。” “诶,”男主演的助理一脸茫然,喊住他,“这是我家老板的衣服。” 谢逍伸手挡住傅翎的动作,拿过外套还给那个助理,“不好意思。” “我拿钱买总行了吧。”傅翎有些气愤,要从口袋里掏手机。 “傅翎,没必要为难别人。”谢逍轻呵,制止他。 这部剧的男主演脾气很大,对剧组的工作人员都是冷嘲热讽的,对于自己的工作人员更是不客气,时不时可能还要上手,拿走他的外套,指不定会遭到什么样的辱骂,说不定连工作都没了。 傅翎啧了一声,也没继续动作,从兜里取出一根烟点上。 小助理轻声道谢就急忙离开了。 烟雾在空气中散开。 谢逍换好衣服走出片场,就见傅翎靠着黑色越野车,低头玩着手机。 听到脚步声,傅翎抬起头,男人换了件灰色连帽卫衣,套着黑色飞行夹克,长身鹤立,一双大长腿怎么挡也挡不住,右肩挎着黑色双肩包,飘带和挂件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头发还是半湿着的,结成一缕一缕的,被冷风吹得似乎都结冰了。 还未走近,花坛旁的房车下来一个女人,是女一号,叫……周诗诗,新晋的流量小花。 她搂了搂身上的皮草,高跟鞋的清脆响声在寂静黑夜里有些突兀。 一走过来,浓郁的香水味快要将人淹没到窒息。 谢逍眉微拧,敛眸睨着女人,夹着几分嘲弄。 周诗诗勾唇,“叫谢逍是吧。” “想当男一号吗?跟着我怎么样?” 目的直接,直戳最薄弱的地方,薄冰开始开裂。 傅翎收起手机,准备开怼,这个女的他认识,自己都是靠潜规则上位的,现在还要包养别人,脑子是怎么想的。 谢逍懒散地掀起眼皮,脖子轻轻一歪,唇角轻扯着,微潮的额前碎发朝一旁倒去,露出深邃的眉眼,快要望进人的内心深处。 “怎么跟?”眉稍挑,带着一丝邪气。 周诗诗被他看得心一颤,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这男人长得是真绝!是娱乐圈绝大多数男星都比不了的。 她定了定神,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身子微微前倾,露出胸前的风光。 那股浓郁让人作呕的香气又压了过来,傅翎没忍住抬手掩了下鼻子。 ——毫不掩饰。 谢逍就这么盯着女人的动作,单手插兜闲散地站着,略显玩世不恭。 女人的玉手蹭过胸前的布料,将卡片塞进他口袋里,勾起红唇,上翘的眼尾带着勾引,“我等你哦。” 说完微微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直到保姆车开走—— 傅翎终于憋不住,猛吸一口气,吐槽,“这女的身上喷那么重的香水,我都快吐了,靠。” “她周围没人说说她吗?” 谢逍扬眉没搭腔,从口袋掏出另一张房卡,捏在指尖。 “我靠,”傅翎眼睛都瞪圆了,“怎么还有一张,到底多少人想潜你?” 修长的手指泛冷,只见他微微用力往里一折,硬生生将房卡掰成两半,谢逍垂下乌睫,将碎掉的卡片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导演给的。” 傅翎惊得快要蹦起来,“要不要这么刺激,你男女通吃啊。” 他记得这剧的导演,胡子拉碴的油腻大叔,秃头大腹,看上去就令人生理不适,但业务能力也是强,早就听说这导演喜欢潜规则剧组里的演员,没想到男的他也上。 外面的天湿到骨子里的冷,谢逍已经在脱外套,他嫌脏。 “等等等等,”傅翎制止他,将他推上车,“你刚刚避开点不 2. 霜雪 《融冬》全本免费阅读 名利场的角逐是看你头上戴着的皇冠,身上披着的高定,这一切的背后是多少资本的加持,奈何谢逍什么也没有,但他那副碾破众尘的气质穿再普通的衣服都掩盖不住。 傅翎还说给他借一套高定来穿穿,被谢逍给否了,哂声道,“怎么?插上鸡毛就能当孙悟空了?” 他这么个落魄户,穿着不符合咖位的高定指不定被那些营销号怎么编排呢。 晚会当晚,谢逍就穿了件普通的黑色枪驳领西装,实打实的衣服架子,贴合他身材的每一寸,不用夹子收紧,也不用塞增高鞋垫,垫肩。 衣服上什么装饰都没有,唯一看着有点价值的就是他领口的银链,他自己手上配了个蛇形的戒指,B家去年秋冬新品。 再简单不过,但怎么看都矜贵十足。 船上的风夹着深海的寒和湿,比陆面上更冷。 温慕寒和季青棠先到的会场,闪光灯眯得晃眼,但好在这次晚会只邀请了一家最出名的媒体,没有形成大围堵的状态。 她和季青棠没有太多的接触,虽说接下来有合作,但他已近五十,像个长辈一样,就更没有话题了。 季青棠怕她不适应,和善地扬起一抹笑,抬手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余未,你——” 本是长辈对小辈安慰的触碰,可温慕寒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如惊弓之鸟惊得往旁边退了几步。 她肩膀不自觉地耸起,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垂下眼睫温声道:“不好意思,季老师。” 季青棠的手还僵在半空中,指尖蜷缩了几下后收回身侧,不甚在意地笑笑,“没事,是我唐突了。” “你先去逛逛,我们这边聊些事情,到时候找你。” 她轻声说了句好,就往邮轮台阶上走去。 “点——” 冷风卷起她的发丝,将轻朗的声音裹紧温慕寒的耳朵里,她扭过头来,带着一起疑惑看向季青棠,不太确定刚刚是不是在喊她。 抚平的眉间又蹙了起来。 季青棠哽住了,喉结滚动着,眸光闪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开口,“没什么,风大,冷的话让小赵帮你拿外套。” ——怪异的行为。 温慕寒摇了摇头,撑起一抹笑,“不用了,谢谢季导。” 季青棠没再说什么,转过头去和旁边的人攀谈,回归了属于他们的名利场。 那几个人围起的圈,举杯于抬笑间都是虚与委蛇。 许从音提前给她发了信息,说会晚点到,她手下一个流量小生又出了点问题,被爆出来冷暴力分手粉丝,正在紧急公关买通稿呢。 温慕寒回了个好,拿了杯果汁退到人群之外。 深酒红色的亮片礼服是她平时怎么也不会选择的颜色,索性露得不是很多,中规中矩地将背和大腿给包裹住了。 游轮上灯火通明,是深海上唯一的光亮,不知怎么的,灯塔也未曾亮起。 这座豪华游轮上应有尽有,水疗中心,典礼场,舞会厅……温慕寒略过那些“高级”的攀谈,踩着高跟鞋往上面的甲板上走去。 海风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下肩膀,本以为上面没多少人,结果都是不怕冷的。 经过一群人的时候,他们在交谈着。 温慕寒本无意听,但“谢逍”两个字眼不受控制地钻进她耳朵里。 “谢逍?不是谢家那位二公子吗?”有人疑惑。 “昂,”旁边那人扬扬下巴,“可不是嘛。” “谢家能让他来混娱乐圈?” “所以打了招呼,没人找他演啊。” “啧啧啧,”那人只感叹,“当初那么嘚瑟。” “现在可没了当初那股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的野劲儿了。”连忙接过话茬。 后面的话温慕寒没有在听,那声音似乎变得尖锐刺耳,跟那一天上台致辞时踩掉的话筒线一样滋啦滋啦响,拉得很长,将耳膜给刺穿。 可到底是哪一天呢,她记不太清了。 锁骨上的吊带蓦地变得很紧,勒紧骨肉里的窒息感,胸口仿佛堵了什么东西,梗在那儿似的。 像是硬生生将她从高高挂起中剥离开来,往人群中推过去。 避无可避。 温慕寒披着一身虚汗往前走去,耳边的唏嘘声越发清晰,不乏一些低声辱骂,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越往前,越清晰,身旁的秽语跟两把铡刀一样咔咔乱砍。 一步一步,靠近那个被野兽围住的圈子。 头顶响过一声海鸥的嘹叫声,惊得温慕寒抬眼撞入被人群隔开的男人身上。 谢逍依靠在围栏上,他身后是无尽的黑夜,将其吞没。 衬衫领口不知何时解了两三颗扣子,露出锋利的锁骨线条,一头黑色碎发被海风吹得飞起,露出深沉的眸眼,那副松懒不羁的模样又显露出来。 他单手插兜,眼皮半耷拉着,没有完全掀开,就连看到温慕寒也没太大反应。 没人知道谢逍心里翻起的惊天骇浪。 脚踩黑色马丁靴,接近一米九的身材实在是瞩目。 一股子野性痞劲儿关也关不住。 有不少想上去搭讪的都被他的眼神给劝退了,周围都是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切,拽什么,抛开谢家他谢逍什么都不是。” “不识趣,刚刚张导的女儿上去想跟他聊几句,不是被他给骂走了。” “就他这样的,混什么娱乐圈啊,一身野骨不得弯一弯?” …… 温慕寒听得心里莫名有些酸涩,似青桔被碾压,汁水连带着苦涩的外皮一起在胃里蔓延开来。 海浪在拍打甲板,灯光连同月光渲得木板发亮。 裙摆扫动着,她缓缓走向面前的男人。 江敛——《驾长街》的男主,就是温慕寒按照谢逍写的,他来演再合适不过。 只是,她没想到,会再见到他。 “谢逍,”温慕寒的嗓音很轻,却如同千斤锤一般砸下来,砸得稀巴烂。 谢逍心猛地一颤,僵直的脊骨开始松懈弯曲,藏在口袋里的手慢慢攥紧,这一刻,他那双桃花眼彻底撩开眼皮,抬着下巴睨着眼前的女人。 温慕寒又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生怕他听不见。 “你、愿意做我的男主吗?” 做江敛,做肆意热烈但心怀大义的纨绔太子,做长街上最狂野的一匹烈马,一洌清风。 “这女的谁啊?”有人在问。 “不知道啊,”那人眯了眯眼,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这是《驾长街》的作者兼编剧,就背靠光策,季青棠执导的大制作影视剧。” “噢,那个剧估计是今年年末的大IP吧。” “谁说不是呢。” 说的那些自然也落入谢逍的耳朵里,他眼皮微跳,扯了扯唇角,语气中带了几分嘲意,嗓音低沉,“怎么?你也想潜我?” 在这之前,已经不知道多少波拿着聚光灯下的“门票”打着想要捧红他,出演什么剧的男几号的幌子想要潜规则他。 他自知,温慕寒没那个意思,但胸腔似乎就是堵了一口气。 想要刺她一顿。 他不好受自然也不想让她好受。 3. 霜雪 《融冬》全本免费阅读 “也许在死亡中,当尘土归于尘土之际,我们永远是那无法解释的根,根上将永远生长,无论是沉着或者张狂,我们孤独的地狱或天堂。” ——摘自博尔赫斯《某人》 温慕寒想起那天了,洛城的秋比平芜的天还要热上几分,丝毫不输夏日。 高大的橡树错落有致地落在宽敞的马路旁,藏在半山被群林包围着的特有的五颜六色的小房子,属于这座城市的建筑稀稀拉拉地排列着。 太阳很晒,温慕寒涂了防晒霜亦是这么觉得,但她天生皮肤白,怎么晒也晒不黑,许从音每每涂防晒霜的时候就要把这个事情拿出来说一说。 海风吹过来没有感觉特别的湿润,反而愈发的干燥了。 周围有成群结队的身穿吊带和热裤的女生,滑着长板从她面前滑过,温慕寒匆匆移开眼,说实话,洛城并不是一个能静下心来写诗的地方。 她想,合着应该是在清茵,或者泠宜,亦或是别的什么城市。 天气总是阴沉的,人总是伤感的。 乌篷船,翠绿芭蕉,落雪的白桦林,篝火堆起木材燃烧的啪嗒声,雨滴挂在车窗上,她能找到一家古老的茶馆坐在角落,任笔珠摩擦粗糙的纸张。 就这样,一下午。 敛眸再睁开的时候,温慕寒看见了人群中的男生。 他周围还跟着几个,都是东方面孔,她不确定是不是中国人。 少年长得极高,她估摸着快有一米九了,一头黑色碎发三七分梳在两侧,鬓角和后颈削薄得很短,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硬朗的五官,眉毛很浓,眼眸很深邃,黑黝黝望不到底的那种,无论是远看还是近看,攻击性都很强。 谢逍穿了样式最简单的字母黑t和黑裤,但却是小众的昂贵的新款,没有那种张扬的炫富感,但也足够有气质,随性又矜贵。 脖子上挂着耳机,也不知道有没有在放歌,右耳的黑色耳钉在光下似乎很闪,他懒懒地站在人群中,神情倦恹。 众星捧月,这是温慕寒的第一感受。 游于花丛之间,不为什么,他身旁的有个辣妹,挤着胸喂他吃雪糕,那姿态很是亲呢,还有几个身穿大牌,生怕别人看不见logo的男生嘻嘻哈哈地凑在他身边。 她对眼前的这一幕没有太大触动,包里的手机突然发出震动,来电人显示是爸爸。 温慕寒轻拧了下眉,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想也没想,就按了锁屏键。 ——终于,消停了。 她转头走进一家面包房,门上的风铃响得清脆。 小麦烘烤的味道传了过来,很是香甜,每款面包都用米白色的小卡片标好价格,温慕寒先点了杯拿铁,从自助机那里拿了个餐盘挑选。 电话已经自动挂掉了,而后传来一条讯息。 您尾号8568卡收到一笔汇款:50000元,余额87xxxx元。 是温书庭打给自己的。 她看了一眼,不由得轻嘲地弯了下唇角,刚开始的时候温慕寒是退回去的,但是他又打回来,如此反复几次,她也懒得再管,任由他去了。 迟来的弥补,她不稀罕要,只不过是温书庭的心理安慰罢了。 有工作人员端着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面包出来,嘴里念着“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 温慕寒慌忙间往后退了几步,意料之外地撞上一个人。 舒爽高山空气与清澈雪山融水相碰撞的纯净气息,带着点清新的柑橘罗勒的味道率先钻入她鼻尖。 连忙回头,说对不起。 看到他的第一眼,温慕寒眸里闪过惊艳,几乎下意识地觉得是同胞。 男人身材高挑,一头中长发,用一个紫色皮筋扎起来,穿着白色衬衫,卡其色的裤子,脖颈间挂着个相机。 气质温润如玉。 男人莞尔一笑,“没关系,你没事吧?” 温慕寒轻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 男人没说什么朝她颔首,转身往收银台走去。 于是,门上的风铃声再次响起。 他,离开了。 咖啡已经被端了过来,她选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从帆布包里拿出博尔赫斯的诗集和一本紫色碎花封面的本子。 翻出来一页摊开着,拿出夹在里侧的笔开始记了起来。 温慕寒总是随身携带着这个本子,生怕灵感一划而过,以至于许从音老是吐槽这本子比她的命都重要。 她估摸着问温慕寒“哪天她和这本子掉水里,会选择救谁?”,温慕寒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本子。 这恬静淡然的一幕落在马路对面的一群人眼里,却是另一副神情。 里面有个二世祖孙嘉蔚,玩得特别花,盯着窗玻璃后面的温慕寒眼睛直冒绿光,“靠,这女的一看就特别纯,但又不是傻白甜的那种,总之就是——哎,说不上来。” “得了吧,”傅翎一把楼上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拍上他的头,“就你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狗屎玩意儿,你不如impart上找一些美女玩玩,可别祸害人家良家小姐姐。” “她跟那些女的不一样。”孙嘉蔚笑了起来,突然cue谢逍,“逍哥,你说是吧。” 谢逍避开女生的投喂,慢悠悠地掀起淡薄的眼皮,扯唇笑了下,伸出食指勾了一下雪糕,白色的奶油附着在上面,他顺势刮蹭在了女生鼻子上。 女生轻嗔了下,满脸娇羞地轻捶了下男生的胸口,“你讨厌死了。” 傅翎打了个寒战,抖掉全身的鸡皮疙瘩。 这声音,不是销魂,是要索命啊。 那女生吃了口雪糕,又顺势打算亲在谢逍的脸颊,被他拽起傅翎的手给拦截住了,只能亲在了傅翎的手背上。 女生抱怨似的瞪了谢逍一眼,没说什么跟着那群女生离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傅翎大叫着,被亲过的那只手疯狂在裤子上蹭着,“我不干净了!啊啊啊!” 谢逍坏招得逞地笑了声,抬手擦掉那甜腻的胶黏感,抬眸看向对面的温慕寒,低声道,“是不一样。” “是吧是吧,这次我势在必得,保证半个月拿下她。”孙嘉蔚连忙附和着。 一声冷哼,从谢逍嘴里发出来的,“那看你本事了。” 傅翎看了眼谢逍,又顺着看向对面,那女生很白,扎了再简单不过的侧麻花,身上穿的也很素,肩膀瘦削得只有薄薄一片。 看上去感觉很乖顺和善,但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不是病弱,而是带着锋芒的锐气,让人想要接近却又望而生畏。 不知怎么的,那女生抬头看了一眼,眼眸清澈明澄,跟在融化的高山之雪一般,傅翎的心似乎也漏了一拍。 他连忙避开眼,意外撞入谢逍深邃的眼睛,似乎要看破他的心。 傅翎轻咳一声,转移话题瞄准孙嘉蔚,“得了吧,就你。” “你那三根毛天天这那的,小心哪天纵欲过度死过去吧,别到时候你爸来国外接你结果你是玩儿死的,不得气疯。” “傅翎你怎么说话的,不信小爷我是吧,”孙嘉蔚哼了一声,“等着瞧。” 傅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同时心里又在为温慕寒点了根蜡烛,孙嘉蔚这人阴的要死,仗着家里有点钱就为非作歹。 “你悠着点吧,要不然都没人捞你。” 谢逍看了对面的温慕寒十几秒,又转到从店门出来的男人一眼,表情急转直下,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戴上耳机转身走了。 “阿逍,”傅翎喊了声,抬脚跟上他,“你等等我啊。” ……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温慕寒当然不知道对面发生的事情,待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离开了那家店。 她和许从音嫌麻烦,就住的学校的学生公寓,四人寝,有个白人姑娘搬 4. 霜雪 《融冬》全本免费阅读 温慕寒的脚步被叫停,顿在明暗交界线处,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叫自己,于是狐疑地转过头来,清秀的眉微蹙了起来。 耳机里正好放到那句—— “DoesshenoticethatIcan’tbreathe,Everythingaroundmeisgettinghazy.” “喊你呢,小同胞。”看到女孩这个神情,谢逍扯了下唇,有些坏,掸了下烟灰。 “听不懂?” 突然转换成中文,让温慕寒心里的戒备少了几分。 细碎的火花迸溅,他往前走了几步。 男生身材高大欣长,温慕寒感觉她周身的余光渐渐被遮盖住,脚后跟想往后退,但腿似乎僵在了原地动不了。 “有事吗?”她问出声,下意识看了眼他斜后方的摄像头。 像是感应到她的视线,谢逍哂了一声,在离她既不远的地方停下了,下巴朝地面上点了点,“东西掉了。” 温慕寒顺着看过去,地上躺着一个发圈,夜色昏暗看不太清。 她下意识地去摸发尾,才知道是自己的发圈掉了。 手紧了紧散掉的辫子,神情淡然,“好,谢谢。” 说着正欲去捡,面前的男生却比她动作更快,还没反应过来谢逍已经弯下腰捡了起来。 “逍哥,”孙嘉蔚从酒吧走出来,“老半天不见人影,喝酒啊。” 倏然一抬眼,看见对面的女生时亮了眼。 “美女小姐姐,美女小姐姐,”他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来,“能认识一下不?一起进去喝酒啊,喝完我送你回家。” 还没栽到温慕寒跟前,就被谢逍挡住了。 这下彻底笼罩在黑暗之中了。 隐约感觉他的眼神骤然变冷,她忍不住瑟缩了下肩膀。 谢逍伸手将发圈递给她,夜色太暗,温慕寒也看不清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那个,从他掌心接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嗯,”谢逍从胸腔闷出一声嗯,“回去吧。” 温慕寒点头,转身离开了。 “美女,别走啊。”孙嘉蔚被挡在谢逍身后,探出头来喊着。 “她怎么走了啊,我还想要个微信呢。” “诶,”孙嘉蔚还在大喊,“聊会儿天啊,那么着急走干嘛!” 喊声划破夜的寂静,温慕寒心一紧,步伐不由得加快了不少。 “得了,”谢逍瞄了眼女孩离开的方向,因着个子高的缘故,轻轻松松地提起孙嘉蔚的后领,跟拎小鸡仔似的,昂起下巴睨着他,“进去吧,待会儿你家娇娇找不到你又要闹了?” 孙嘉蔚一想起娇娇,就忍不住打寒战,不是凶,而是太能哭太能作了。 吵得烦。 “那也得让把我这个小姐姐微信加了呀。”孙嘉蔚颇有些不满,撇撇嘴,还想追上温慕寒。 “着急投胎?”谢逍站在灯牌投射的光影下,单手插兜,眼皮半耷拉着蔑视他,那双桃花眼盛满了玩味和戏谑,轻嘲道,“下次是会死?” 嗤之以鼻,满是不屑。 那眼神就跟看垃圾一样,仿佛在说:你再说一句试试。 和气地跟他说一句,已是谢逍最大的耐心,再不听就是给脸不要脸。 孙嘉蔚就算再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了,虽不懂谢逍为什么拦住他,但也得看他脸色。 毕竟别看谢逍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他好歹是谢家的小少爷,在这些人的圈子里,他家算是名门,不只是像孙嘉蔚他们这些来说光有钱而已。 金钱与权势,谢家都占。 而谢逍这人呢,骨子里蔫儿坏,想弄一个人那就真的是往死里弄。 一般来说,只要不触碰他的逆鳞,谢逍在他们中间还真算个不错的好兄弟。 面对谢逍的眼神,孙嘉蔚缩起肩膀,讪讪一笑,有些讨好,“逍哥,瞧我这不是太着急了嘛。” “喝酒喝酒,我今天点了一瓶马爹利,先自罚三杯啊。” “干嘛呢,”傅翎看人许久没回来,拉开店门,“快点儿啊,阿逍,都等着呢。” “孙嘉蔚,你杵那干嘛!” “哦哦哦,”救他于水火之中,孙嘉蔚满眼感激,脚下生风窜了过去,“来了来了。” 就着傅翎打开的缝隙钻了进去。 见谢逍没动,傅翎又喊了一句,“阿逍?” 谢逍侧额,懒懒地插兜看他,嗓音倦恹,“再抽一根烟。” “行吧,快点啊。”说着就退了回去。 有车带起风,棕榈树影交错,灯光昏暗。 没了人,谢逍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摊开手,一枚发圈正躺在他掌心,指尖似乎也缠上了女孩发丝的馨香。 有根无形的发丝绕住了他的小指,在慢慢收紧。 … 温慕寒回到宿舍的时候,许从音正窝在客厅沙发前的地毯上拆快递。 四人寝的公寓,空间极大,米白色的主基调,看上去也算干净开阔。 她换了拖鞋,拎着塑料袋往里走。 “回来啦?”许从音抬头,视线下移落在她手上的塑料袋,连忙放下手中的快递盒子奔向她,兴奋得快要蹦起来。 “啊啊啊啊啊!”她大叫着,一把抱住温慕寒,“我的宝贝给我带好吃的了,爱你爱你。” 说完还亲了温慕寒一口。 “行啦,”温慕寒把她从身上扒下来,“赶紧吃吧,都快凉了。” “遵命。” 许从眼拿过塑料袋,一屁股坐在地毯上,还没撕包装呢,就拿出iPad在找下饭的剧了。 “让我来看看今天看什么剧?” “这个帅哥不错,点进去看看。” “这男配也还行嘛。” “……” 温慕寒有些无奈地笑笑,将包放在沙发上,“你吃吧,我先去洗了。” “快去快去,衣服我给你收起来放在你房间了。”许从音头也没抬,朝她摆摆手。 “好。” 温慕寒从卧室拿了睡衣,就往浴室走去。 刚刚谢逍还了发圈她也没重新扎上,任头发披散着。 这会儿浴室镜子上的薄雾还未散去,光线昏黄,她掏出口袋里的发圈准备盘个丸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