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动人(重生)》 1. 第 1 章 《娇妾动人(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春暖花开时,枝头郁郁青。 齐国公府一隅的廊庑内,来回奔走的婢女从屋内一盆盆的端出血水往外泼,整个院落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林菀经历一夜艰难生产,挣命般产下孩儿。 孩子哇哇的哭声传来,伴随着周旁婢女此起彼伏的恭贺。 “恭喜姨娘,是个小郎君!” “恭贺姨娘,这可是世子第一个孩儿,乃是齐国公府长孙!” 与旁人的欢喜截然不同,林菀一颗心如坠冰窟,秾丽的面庞顿时失去血色,整个人颓然的躺倒在榻上。 她生下了齐国公世子的庶长子! 世子裴炎还未有嫡子,却先有了庶长子,自古庶长子便是乱家根源,更何况齐国公府这种老牌勋贵,自来忌讳。 她只是裴炎的妾室,身份卑微,却生下国公府长孙,世子夫人崔滢岂能容她! 崔滢自听闻林菀发动,便派人将院子围个水泄不通,隔绝前后宅消息流通,怕是早就有了去母留子的打算。 偏偏林菀发动的日子不巧,摊上太子莅临国公府,齐国公裴稷与世子裴炎皆在前堂恭敬接待。 裴炎分身无暇,绝不可能为妾室的生产之事抛下太子。 林菀心中悲苦,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世子可来了?” 未待婢女回答,一道清越的女声由屋外传来。 “妹妹可要失望了,今日太子莅临府上,世子怕是不得闲。” 环佩撞击的清脆声由远及近,林菀的心阵阵下坠,无意识的贝齿轻咬唇瓣,在惨白的唇瓣上留下深深的嫣红齿痕。 崔滢笑吟吟的走进弥漫着浓浓血腥味的产房,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柔荑,轻轻逗弄已经被包裹好的孩儿,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挥手令屋内其余婢女退下,只留下一位端着白瓷药碗的婢女。 林菀沉默着看着崔滢向自己走来,目光在婢女手上的药碗打了个转,然后定定的看向崔滢,两人四目相对。 崔滢笑意不减,柔声道:“妹妹为国公府诞下长孙,大功一件,快将此药喝了,好生歇息吧。” 林菀心知那是送她走的汤药,心中翻涌着浓浓的不甘。 她自知身份低微,从未有过任何野望,数年来小心谨慎服侍世子夫妇,晨昏定省日日不缀,从不因裴炎的偏宠而跋扈骄纵,从始至终对崔滢恭敬有加。 崔滢婚后三年无所出,长辈强硬施压之下,崔滢不得不给她停了避子汤,这才有了这个孩子。 林菀自认毫无过错,却因上位者一句话而命丧于此,叫她如何甘心? 她不死心的问:“可是世子的意思?” 崔滢面不改色,示意婢女上前,昂首道:“自然,世子在陪太子,不会来见你,快喝。” 林菀心中的希翼蓦然消散,娇媚的眉眼失了大半光彩,整个人如同枯败的花朵,美丽而死气沉沉,再无生命的鲜活可言。 崔滢见此,心中稍有不忍,但很快硬起心肠,安慰道:“妹妹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孩儿,你且放心去吧。” 婢女蹲下身,端着白瓷碗就要往林菀嘴边凑,林菀却偏过头躲过。 崔滢见此,嘲讽道:“妹妹可是最后的体面都不要了?强灌起来,怕是不好看。” 林菀再次看向崔滢,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哽咽。 “妾不愿死于奴仆之手,求娘子看妾数年殷勤服侍的份上,亲手送妾上路吧。” 崔滢本想啐她矫情,然而天色转暗,太子即将离府,裴炎恐怕很快就会得到消息赶来,需得速战速决。 崔滢接过药碗,屈尊俯下身,凑到林菀嘴边,语带急切:“快喝。” 林菀张张嘴,似是使了全力抬起头,却终究无法抬起,只能颓然倒在床榻之上。 似是挫败自己如今的虚弱颓废,她盈盈美眸中泪水滴滴滚落,恰如蔷薇含露,楚楚动人,好不可怜。 崔滢暗骂一声“狐媚子”,却也知她方生产过,确实虚脱无力,只得又往前凑了凑,几乎大半身躯俯在林菀上方,俩人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间。 “喝吧……啊!” 林菀蓦然一跃而起,扑上来双手死死掐住崔滢的脖颈,咬牙切齿的在她耳旁道:“崔滢!你也别想好过!” 崔滢不料在她面前一向娇怯温婉的林菀竟会突然暴起,被掐个正着。 林菀濒死前爆发的力道太过大力,崔滢一时挣脱不开,俩人纠缠在一起朝身后倒去。 “娘子!” 一旁的婢女慌忙上前大力将林菀扯开。 挨了几脚踢踹后,林菀逐渐力竭,眼前阵阵发黑,很快就被扯开扔到一边,趴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剧烈的喘息,她感到一股股温热的暖流从身下.流出,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强烈。 崔滢衣衫凌乱,白皙的脖颈赫然显露出两道红肿的指痕,她满面狰狞的爬起身,指着林菀恶狠狠的道。 “贱婢!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将药灌下去!” 婢女粗暴的将药碗凑到林菀嘴边,捏开她的嘴狠命将大半汤药强灌了下去,又将她扔回地上。 苦的吓人的汤药入腹,腹中仿若着了一团火焰,身下的热流流淌的越发欢快,林菀只觉浑身发冷,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崔滢主仆在一旁道。 “娘子,你脖颈上的伤痕如何是好?世子见了,还能相信林姨娘是死于血崩吗?” “贱婢!临死还给我找了这么大个麻烦。” “……不过一个妾,阿家①都默许了,世子能将我如何……” “林菀,别怪我心狠,只怪你厚颜无耻,勾.引世子攀附富贵,自甘下贱。” “收拾干净首尾,太子登基在即,万不可让这等小事惊扰太子……” 隐隐绰绰的声响渐行渐远,林菀的意识在黑暗中缓缓沉沦,唯有那几句话在她耳旁回荡。 阿家都默许了…… 勾.引世子攀附富贵…… 大量鲜血潺潺流出,林菀浑身的温度都被流失的血液带走,她的呼吸逐渐变得低微,渐渐的消失不见,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过往。 她是寄居在齐国公府的孤女,是国公夫人崔氏发善心将她收留在府中。 林菀心中感激,生怕自己惹麻烦,除了跟着国公府的女郎们 2. 第 2 章 《娇妾动人(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在场数人心中一惊,纷纷惶惶然的垂首跪下。 一时间还直挺挺站在原地的竟只有尚未完全回过神来的林菀。 如火的夕阳照耀在林菀秾丽精致的面庞上,含水的眼眸中盛满迷茫,恍然间竟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时何地。 太子不是已经离开国公府了?莫不是她还没死透,崔滢令人将她抛尸时不巧撞上太子? 清风袭来,摇曳的花枝在周旁轻颤,鹅黄的裙摆随着清风在眼下轻轻摇摆,林菀不由得愣住。 这明显不是她之前的装扮,她这是…… 沉闷的脚步声伴随着玉璋与玉具剑相撞的清脆声由远及近,打断了林菀的思绪。 她迷茫的抬头,迎着火红的夕阳看去—— 花影重重间,隐约可见数个男子自曲径中疾步走来,走在最前头的显然是个极健壮的成年男子。他脚步稳健,步履矫健,衣带翩飞,飒飒声已扑面而来,饶是未见人影,已然感受到莫大的压迫。 夕阳赤红如血,为众人镀上一层光耀的金辉,为首的男子因逆光前行而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瞧见他身形格外威武挺拔,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他头戴金冠,身着紫衫袍,贵气迫人,凛凛威风,一身矜贵凌厉的气势直衬的身上的华服都逊色几分。 残阳照耀在男人束紧的金冠之上,反射的光芒刺的林菀眼眸生泪。她正要定睛再看,却猛地被一股大力拉扯着踉跄一下,随后被人强压着屈膝跪了下来。 绛桃强拉着林菀跪下,单薄的身躯因惶恐而瑟瑟发抖。 她凑到在林菀耳边颤声道:“林娘子,莫要冲撞太子!” 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刺骨的疼痛激得林菀浑身一颤,最后一丝迷茫从脑海中飘散,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 她下意识的调整跪姿,恭敬的垂下脖颈。 几息之间,杂乱沉闷的脚步声已然逼近眼前,在距离林菀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住。 无形的压迫感袭来,林菀紧张的屏住呼吸,脖颈更低垂了几分。 她不敢抬头,只看得到为首男子腰间系着蹀躞带,衣摆上绣着衣,龙、山、华虫、火、宗彝等五章图纹,脚踩乌皮履,翻飞的衣摆中隐约露出腰间所配的瑜玉双佩,不过垂眸一瞥,威威然皇族矜贵已然迫人心神。① 然而此时男子的乌皮履与衣摆上,氤氲着大片水渍,水滴顺着精美绣纹的金线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溅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方才那道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 “尔等何人?竟敢向太子扔掷酒器,污损太子衣衫,该当何罪!” 跪了一地的奴仆吓得噤若寒蝉,不由得把脑袋埋得更深几分,竟无人敢冒头说话。 林菀只是借住在国公府的孤女,眼下惹下大祸,众人只恨不得离她远远的,哪有人肯为她分辩? 场面一时间变得极为安静,只余清风吹动花枝发出的沙沙声。 出声呵斥的高元福眼见这群人光跪着发抖,竟无人出声认罪,于是眉头一皱,正要再次上前喝问,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太子正垂眸看着跪在前头的林菀。 高元福心头一震,适时住了嘴,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林菀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膝盖上的疼痛在阵阵提醒她,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来不及思索其他,眼下的场景已然叫她急得额间冒出汗珠,她纤细的脖颈不禁更低垂几分,雪白的柔荑攥紧鹅黄的裙摆,讷讷不成言。 “殿下恕罪,妾无心之失……” 林菀跪在他面前颤声请罪,方才生命在流逝的惊悸还留在心头,她不愿再经受一次! 软罗烟纱制成的单薄春装将林菀纤弱婀娜的身姿勾勒的若隐若现,她匍匐低头,青丝如瀑,肩膀微颤,竭尽全力的展示她的柔弱谦卑。 李玄照垂眸看她,面上一片波澜不惊。 美丽的女郎乌云叠鬓,螓首蛾眉,颤抖着匍匐在他脚下求他饶恕,她展露出的惊慌无措看似不带一丝虚假。 然而他可还记得她方才大胆朝他窥视的模样…… 春花灿漫处,貌美的女郎衣带翩飞,螓首微昂,比身旁的花枝更娇嫩,秋水般的明眸直愣愣的盯着他瞧,哪里有一丝惶恐? 这女郎实在貌美,但到底年幼,瞧着不过刚及笄的模样,勾人的手段使得这般生涩。 只是此人在齐国公府内竟敢明目张胆行此献媚之事,怕是背后有人指使…… 思虑至此,李玄照心中那丝微微的意动彻底烟消云散,黝黑的眼眸不由的冷了几分。 “你是何人?如何身处齐国公府?”他语气淡淡的问。 林菀睫毛微颤,心中不停的回想有关太子的信息。 齐国公裴稷与太子的生母元昭皇后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只是元昭皇后乃是老国公原配所出,据闻与继室所出的裴稷不亲近。 只是再不亲近到底是同父的亲姐弟,齐国公裴稷是太子的外家舅舅,国公夫人崔氏是太子舅母。 林菀是被崔氏发善心留在国公府,勉强算是太子长辈身边的人,指不定太子会因此高抬贵手,轻恕她的无意冒犯…… 林菀螓首微垂,缓缓道:“妾不过一介民女,幼年失怙,幸而国公夫人垂怜,收留妾在身侧侍奉。今日实是妾举止无状,竟无意冒犯殿下,万求殿下垂怜,原谅妾无心之举……” 李玄照闻言勾唇微笑。 圣人刚露出口风,有意为他聘选太子妃,便有人迫不及待的要插手东宫内帷。 自幼长在国公夫人身边的孤女?倒是投石问路的好人选。 李玄照再次垂眸,看了一眼匍匐在他脚下纤弱微颤的美人,眼眸暗了暗,随即意兴阑珊的转过身往回走。 沉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林菀终于松了口气,下意识的抬起头往太子远去的方向看去—— 李玄照步履矫健,虎步龙行,身后跟随着的宦官个个脚着乌皮六合靴,身着的朱紫色幞头袍衫下摆施一道横襕。 一行人眼见就要消失在花影重重的曲径通幽处,他却忽而在残阳中微微回眸—— 如火的夕阳中,清风袭来,花影轻轻摇曳,二人似是遥遥四目相对。 因为太子逆光而立,林菀依旧没能看清他的容貌,又被他紧束的金冠上反射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痛,顿时眼泪婆娑的定在原地,只能泪眼模糊的看着太子一行消失在花影深处。 她愣愣的跪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不知是为了太子竟这样轻飘飘的放过她而庆幸,还是为她忽而死而复生而欣喜。 绛桃凑过来扶她,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庆幸道。 “幸而太子宽厚,未怪罪娘子,就是可惜了那壶梨花春,夫人说了要用在宴席上招待女客……” 林菀低头看了看身上鹅黄对襟齐胸襦裙,感受着胸膛里砰砰跳动的心脏,又抬头看着稚嫩了不少的绛桃,问:“如今是什么时候?” 绛桃急着拉她起身。 “已经酉时了,我们快回去再取一壶梨花春,今日是老夫人花甲寿宴,太子都动身赴宴了,再不赶紧真要来不及了……” 老夫人的花甲寿宴? 啊,原来她回到了三年前。 国公夫人崔氏要用她酿的梨花春招待女客,她受宠若惊,提前好几个月准备,今日挑出最醇厚的一壶送往寿宴。 然而就是在这场宴席后,裴炎酒醉,将她堵在园圃…… 林菀闭了闭眼,眸中氤氲良久的泪滴终于滴滴落下,她却笑着道:“原来是这个时候,那还来得及……” 绛桃拉着她就要往回走:“我们走快些,来得及的……” 一拉却没有拉动,绛桃回头催促:“林娘子还在磨蹭什么……” 林菀缓缓起身,拍了拍粘在衣衫上的泥土花瓣,擦掉腮边泪珠,缓慢而坚定的将绛桃拉她衣裳的手拂去,沉声道。 “不回去了,直接去宴席。” 她说着便扔下绛桃,直接往华灯初上的前堂走去。 绛桃急得跺脚,跑上前:“空着手去做什么……” 林菀回答的理所当然,“寿礼前日已经送给老夫人了,如今自然要去赴宴。” 绛桃愣住,“赴……赴宴?你怎能……” 林菀步伐不停,边走边道,“我怎么不能去?” 绛桃瞠目结舌,林娘子怎么就不知好歹呢?往日府中宴席她可是都主动回避的,以她身份…… 林菀是何身份?无权无势的孤女,被夫人发善心留在国公府锦衣玉食的养了几年,自该感激涕零,识清自己身份。 可是国公夫人崔氏为何会那么好心的收留她? 林菀自幼与阿娘相依为命,靠着阿娘支摊子卖饮子酒水过活。 八年前的上巳节,崔氏带 3. 第 3 章 《娇妾动人(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林菀眼中的冷意一闪而逝,很快就垂眸低头,受宠若惊的道:“儿不敢,嫂嫂还没来呢,儿怎能坐嫂嫂的位置……” 她来国公府时才八岁,崔氏宣称收她为义女,内外都母女相称,一应吃穿用度皆与府中女郎相同。这事在勋贵中传开,谁不说齐国公府有情有义,知恩善报。 而此刻林菀面上的惶恐做不得假,如此小心谨慎,着实不像平日深受宠爱的模样。 崔氏眼中闪现一丝不耐烦。 平时也不见林菀这般扭扭捏捏,今日贸然出席宴席,又做出这般姿态,怕是故意给她找不自在的吧。 只她到底不愿落个苛责恩人之女的名头,于是强压着心头的不喜,对着林菀笑得更加和蔼。 “你嫂嫂自有席位,我几日没瞧见你了,很是有些想念,快过来给我好好看看。” 林菀低头不语,心中微嘲。 几日没瞧见? 她晨昏定省日日不缀,崔氏却不是每日都见她,大多数时候不过让她在廊庑里干等,喝上一两盏茶水,便有仆妇向她告知夫人尚有其他琐事要忙,可以走了。 先前,林菀未有任何怨言。 饶是有阿娘的情分在,崔氏到底养了她那么多年,衣食用度样样未有亏待。她是心有感激的,总觉得真心换真心,不奢求崔氏的疼爱,只求一份在国公府安稳度日的眷顾。 可是到头来,崔氏放任崔滢毒杀她。 林菀的心冷了下来,她实在不愿再靠近崔氏。 她踌躇不前,正要想出个什么理由拒绝,却听上首的卢氏道。 “你母亲方才还念叨你,菀菀快去。” 老夫人发了话,林菀再不好回绝,只得低头称是,一步三挪的走到崔氏身边坐下。 崔氏笑着握住她的手,瞧着她衣摆上的零星泥土,意味深长的问:“你一向行事谨慎,今日怎得冒冒失失的,方才可是在园中遇到什么人?” 林菀咬唇,原来在这等着。 正待她斟酌着如何圆她冒犯太子之事,却听耳旁传来一道银铃般的笑声—— “阿家好生偏心,儿忙碌那么久,回来却连坐席都无了……” 环佩叮当,香风阵阵,身着轻薄软罗纱春衫的丽人笑着走进来,正是刚过门不过两个月的世子夫人崔滢。 崔滢是崔氏的娘家侄女,瞧见她来了,崔氏面上的笑容都真挚不少,抬头笑道:“哪里是偏心……”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咣当一声巨响打断,随即察觉到林菀迅速的将手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崔氏震惊的转头,却见林菀蹭的窜起来,因动作太用力甚至打翻了食桌上摆放的匕箸,银箸散落在地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吸引了堂内大半人的目光。 林菀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脸色涨的通红,秾丽的面庞满是惶恐,盈盈美眸中噙满泪水,语无伦次的道。 “我……我不是有意要坐嫂嫂的席位,嫂嫂可否原谅我,我真……真的不是有意的……” 她越说头越低垂,眼泪啪啪往下滴,浑身轻颤,瞧着便是怕极了。 众人见了,越发觉得林菀可怜。 这等小事,竟吓成这样,可见崔氏对她的疼爱不过是表面功夫,私底下不定如何苛待呢。 定国公夫人瞧不过去,出声道:“不过小事,阿滢便宽宽心,不要与你妹妹计较了……” 此言一出,其他女客争相附和。 “是啊,大喜的日子,算了吧……” “何至于如此苛刻……” …… 崔滢懵在原地,她是不喜林菀,可也不至于因这等小事对她如何。 她不过随口向婆母撒个娇,怎就发展到如此地步! 林菀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做派,要将婆母与她置于何地?在座的的众人怕是都在心里骂她们道貌岸然,苛待恩人之女了! 崔氏脸色气的铁青,然而大庭广众之下却不好发作,只得狠狠剜林菀一眼,强忍怒气道。 “你这孩子,怎会如此死心眼!你嫂嫂一向宽和,方才不过是顽笑,竟将你吓成这样……” 她还要再说,却被高居上首的卢氏一把打断。 “好了!” 卢氏看向林菀的眼神淡了淡,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温和:“菀菀行事谨慎,谨守长幼之序,确实懂事,快去与你姐妹们一起吧。” 林菀抽噎着抬头,正待再表演几句,却见卢氏锐利的眼神直刺向她,她不由得心中一突。 还未说出口的话顿时吞了回去,她微微垂眸,恭敬应是。 仆从上前将掉落在地面的匕箸清理干净,换上新的,此事很快便被众人心照不宣的揭过。 崔滢气鼓鼓的坐在崔氏身边,憋气道:“菀菀大了,行事却这般鲁莽,阿家定要好好教教她……” 崔氏同样气得半死,但是想到方才仆从在耳旁的密语,太子对林菀的过分宽容…… 在摸清太子到底是何想法之前,怕是不能对林菀如何。 她满肚子的气没处撒,只能撒在崔滢身上。 “都是你随口胡言,惹出这等事非!她胆子小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怎好说这种话,惹得大家都不痛快……” 崔滢傻了眼,万没想到一向对林菀不屑一顾的婆母今日竟会帮着林菀说话。 她想到裴炎近些日子时不时的暗示,还有崔氏今日竟亲昵的让林菀坐在她跟前…… 崔滢心头冷笑,她进门不过两月裴炎便想纳妾,还要纳从小在跟前长大的义妹,果真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心中发狠,裴炎休想! . 残阳彻底埋入地平线,天色昏暗下来,而前堂层层叠叠的灯笼与火烛却将室内照耀的亮如白昼。 月上枝头,宾客毕至,太子姗姗来迟。 “太子至——” 尖利的呼喝传来,宾客皆正色起身,躬身下拜,恭迎太子的到来。 林菀在一众下拜的宾客中显得毫不起眼,她跪在女客的正后方,与太子隔着人群和帷帐,只遥遥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丝毫看不清太子的长相。 李玄照信步而至,此刻已然将污损的衣裳换下,如今一身简单的深紫圆领袍,头戴玉冠,穿着虽略显简朴,但一身矜贵气势收放自如,叫人轻易不敢直视。 太子身份尊贵,一举一动皆受人瞩目。 他忽然换了装束,此中缘由不过片刻便传到齐国公府众主子耳中。 齐国公裴稷直接躬身下拜请罪。 “家下管束不严,以至冲撞殿下,是臣之过……” “些许小事,舅舅何须介怀。” 李玄照轻描淡写的揭过此事,挥手令众人起身。 站在裴稷身侧的裴炎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引得李玄照随意一瞥。 裴炎心中一突,正要再看,却见李玄照的目光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他只得暂时放下心中的不安,恭敬的侍奉在太子身侧。 一番寒暄后,李玄照被迎着高居上首,宾客就座如次,宴席正式开场。 丝竹声阵阵响起,梳着如云双鬟发髻的女仆手捧黄金碗盘往来侍奉,数不尽的美味佳肴被接连呈上。美貌的舞姬歌姬身着绮罗,或执丝簧,或翩然起舞,或娇笑着侍奉宾客左右。华丽的屋宇内,绮罗锦绣遍地,鲜花布满夹道,墙角银熏笼底缓缓升起袅袅香烟,端的暗香浮动,步履生芳。 目之所及案席广列,勋贵豪宴正当时,芳酒绮肴,膳食珍异,极尽奢靡。① 太子地位尊崇,高居上首,在场的人各个端着笑脸,挨个前来向李玄照敬酒。 酒过三巡,李玄照看着下首执杯奉承的众人,心中有丝厌烦。 他放下酒盏,缓缓起身,“孤不胜酒力,出门透透气。” 堂内众人纷纷放下酒盏,起身恭送太子出门。 . 堂内的觥筹交错与林菀无关,她自顾自的咽下口中的单笼金乳酥,感慨国公府的炊金馔玉,着实富贵迷人眼。 只是她前世在这等金玉陷阱中葬送了一生,此时心中已无半分留恋。 她已及笄,是个大人了,方才又惹得崔氏厌恶,想必崔氏巴不得她赶紧自请离去。 林菀正思索着该寻个什么由头迅速离开国公府,却听一旁的崔滢唤她。 “菀菀,定国公夫人方才独自出门更衣,这会还未归来,你去寻寻她。” 林菀自然是恨崔滢的,却也知道自己势单力薄,能好好保全自己已然不易,别的实在有心无力。 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好驳斥崔滢,抬头瞧见帷帐另一侧隐约可见裴炎的身影,想着此刻出门应该不会与裴炎打照面。 于是她低头应是,缓缓起身,循着婢女指示的方向去寻人。 待林菀娉娉袅袅的身影远去,崔滢身旁的婢女不安的道:“娘子,世子已然表明了对林娘子有意,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惹恼世子……” 崔滢冷着脸,“是太子先有意于她,我不过顺势而为,便是阿耶都无法说我有错。” …… 林菀跟着婢女走了一阵,身后的丝竹声逐渐变得隐隐绰绰,隔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对岸的轻歌曼舞仿若是在梦境中似的。 婢女领着她还要往前走,“定国公夫人往那边去了,我们快些。” 林菀却蓦然停住脚步,站在湖边向对岸眺望,半点没有理会婢女的催促。 “林娘子在干嘛?我们娘子可交代了……” 林菀又不是犯傻,怎会闷着头跟着崔滢的人往前走,于是随口找个理由,“我走的脚疼,你先去,别让定国公夫人等急了,我歇会再过去……” “你……”婢女急得跺脚,还待再说些什么,却忽而噤声,很快就脚步慌乱的跑开了。 林菀心中蓦然警铃大作,她猛地转身,却看到她一直避之不及的裴炎正在含笑向她走来。 皎洁的月光倾斜而下,照在裴炎英挺俊朗的面庞上,他以往克制的情意在酒意的催动下肆意蔓延。 他一步步走向林菀,低声笑,“菀菀如何一人在此处,可是在等什么人……” 随着他的逼近,酒气在鼻尖弥漫,林菀顿时回忆起那晚的惊恐与无助。 那夜的记忆太过不堪,导致此时的裴炎在她眼中与洪水猛兽无异。 她又急又怕,往后连退两步,直至踩到湖水中,退无可退。 裴炎还要上前,林菀不由得提高声量:“嫂嫂唤我来寻定国公夫人,就在附近,马上就要过来了……” 裴炎笑了,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情意,再次向她逼近,“菀菀何必顾左右而言他,我不信你不知我对你的心意……” 林菀身后便是冰冷的湖水,被他逼得无处躲,一时间竟心生绝望。 她脸色煞白,泪盈于睫,做最后努力,“世子已经有嫂嫂了,还跟我说这个做什么?夫人说过会给我寻个好郎子,日后好好过日子……” 裴炎的脸色冷下来,攥住她的手腕,发力将她扯入怀中,冷笑,“什么好郎子,菀菀当然只能留在我 4.第 4 章 《娇妾动人(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她说完这句话,身后的脚步声骤然停止,似是裴炎也被她这句话惊到了,竟停在原地再没有向前。 林菀来不及松口气,却因眼下更刺激的场景而心中紧绷。 她紧紧依偎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感受着男人绷紧的胸膛和灼热的呼吸,下巴还被他强势的挑起,叫她不能佯装羞涩低头,只能睁着大大的眼睛泪汪汪的看着他。 心中的弦不敢放松半分,林菀的面上却丝毫不显。 她粉腮微红,盈盈美眸湿漉漉的瞧着面前的男子,黑亮的瞳仁中倒影着男人俊美的面容,水汪汪的眼中似是有万千情意在流转,好似眼里心里全是他。 清风徐来,吹散一树繁花,花瓣摇曳着飘散,恰好有一朵吹到林菀的额间,仿若天然的花钿一般,为她本就娇艳的容颜更添一丝妩媚。 香靥凝笑,欲语还休。 男人漆黑的眼眸越发暗沉,揽着她纤腰的手掌似乎更火热了几分,烫的林菀心中发颤。 俩人明明靠的极近,林菀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黝黑的眼眸,竟看不透他到底是何意思。 他低笑出声,俊美的面旁越发凑近,灼热的呼吸一下下打在林菀的脸颊上,低声道。 “……果真自荐枕席?” 他嗓音低沉而醇厚,缓缓念出这几个字时,幽深的眼眸中似笑非笑,尾音带着丝暧昧的上挑。 他明明低声轻笑,言语暧昧,浑身的矜贵气息却迎面直扑而来。 俊美的脸庞倒影在林菀眼眸中,叫她心头荒谬的不真实感充斥脑海,一时间自惭形愧,唾弃自己景如此不知廉耻,不由得想夺路而逃。 林菀脸颊缓缓变得通红,贝齿轻咬红唇,睫毛微颤,眼眸中的水珠似落非落,脚趾羞耻的扣地。 她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向一个陌生男人自荐枕席,奈何形势迫人,裴炎还在身后步步紧逼,她别无选择。 这无疑是场巨大的豪赌。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没有回头路了。 裴炎性子执拗,他既然已经对她起了心思,便绝不会轻易放手。 即使他今日不得手,林菀在国公府中亦是不得安宁,便是请求崔氏放她出府,她无权无势,想也不可能轻易逃脱裴炎的掌控。与其昼夜提心吊胆,不如寻个地位不低的勋贵子弟暂时攀附,好歹先离开齐国公府,绝了裴炎对她的心思。 于是她强自忍住想要退却的念头,面上娇羞的表情分毫不减,望向他的眼神真挚而情热,仿若真的思慕他良久。 清冷皎洁的月光倾斜而下,林菀用余光看到眼前男子低调而矜贵的装束,心下对他的身份有了大致的判断。 他应该是前来参加老夫人寿宴的勋贵子弟,身份上倒是正合适。 只是,她方才与裴炎那般纠缠,不知被这人看到多少。 勋贵人家关系盘根交错,齐国公府是已逝的元昭皇后娘家,当今太子舅家,齐国公本人亦身居高位,世子裴炎在勋贵中的位置当是举足轻重。 眼前这人衣着料子虽华贵,但是花样着实简朴,怕是地位并没有多高。 他会为了一个美人,跟裴炎硬刚吗? 林菀咬唇,心中有些忐忑。 眼见男子薄唇微启,像是要说些什么。 林菀生怕他果真说出拒绝的话,那便再无转圜余地。 她细柳般的纤腰一拧,又往他怀里贴近几分,柔弱无骨的身子紧紧依偎着他,双手环住他劲瘦的腰,紧紧抱住,整个人宛若没了依撑般贴在他身上,直至俩人之间再无间隙。 随即她又用力挣脱捏着她下巴的手,将头紧紧贴在他的胸膛,听着男人强壮沉稳的心跳,妙音婉转:“郎君天人之姿,妾遥遥望之倾心,仰慕已久,日夜相思,惟求一夕之欢,望郎君成全……” 清凌凌的月光下,朱门绮秀的勋贵府邸之内,美貌的女郎胆大妄为,竟抱着陌生男人的腰自荐枕席。 温香软玉在怀,清新醉人的馨香萦绕在鼻尖萦绕,李玄照原本波澜不惊的面上终于出现一丝玩味。 他没有开口答应,却也没有阻止林菀的靠近,停在林菀腰间的手甚至收紧了几分,将她揽的更近。 男人火热的体温将她团团包裹,二人已然亲密无间。 林菀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听着耳边的心跳声沉稳但有力,她的心却阵阵下沉。 面前的男人呼吸心跳丝毫不乱,这不是一个男人心动的反应。 她的心高高悬起,紧张的屏住呼吸,等待着男人的回应,单薄的身躯因忐忑不安而微微发抖,为他是否会答应而惴惴不安。 短暂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男人再次轻笑出声,胸膛的微微震动阵阵传至林菀耳边。 他抚上林菀的头发,另一只手强势的将她抱紧,低声在她耳旁道。 “仰慕孤已久?真是胆大妄为……” 这一声如惊雷一般在林菀耳旁炸响,叫她顿时僵在男人怀中。 他……他竟是…… 而在此时,身后的裴炎终于忍无可忍,大步向前走来,边走边道,“殿下恕罪!舍妹年幼无知,望殿下莫与她计较!“ 他的脚步停在离二人不远的地方,原本还要往前走,却被蓦然出现的宦官强硬拦下。 裴炎看着紧紧缩在李玄照怀中的林菀,只得憋着气躬身下拜。 “让殿下见笑了,舍妹幼时长在民间,不懂规矩,举止无状,以至冒犯殿下,万求殿下宽恕她无礼!” 他说着又高声喝到:“菀菀!还不快向殿下请罪!” 林菀原本心神大乱的脑子,在裴炎这一声怒吼后,却忽而平复了下来。 她本无任何退路,便是眼前男子是太子,她也要一试。 更何况,太子身份高贵,若果真应允了她,怕是能彻底熄了裴炎对她的心思! 她正要再软声恳求几句,却察觉到李玄照缓缓抬手,将她紧抱着他的胳膊缓缓拉开。 林菀心中蓦然一凉,仓皇抬头,泪眼盈盈的看着他,面上是丝毫做不得假的哀求与凄婉。 她心中绝望,难道这果真是她的命?上天如此对她,还让她重来一回做什么…… 裴炎本就一眼不错的盯着他俩的动静,见太子如此动作,不由得心中一喜,看来太子果真对林菀无意! 他急声道:“菀菀,还不快过来,一定要好好向殿下请罪……”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便再次惊的定在原地。 李玄照多余的眼神都没分他一丝,自顾自的将林菀的胳膊拉开后,转而伸手握住她微颤的柔荑。 他那双依旧波澜不惊的黑眸定定看她,嘴角含笑,声音沉稳而有力。 “如此胆大妄为的小娘子……” 林菀泪盈于睫,微微垂眸,鸦羽般睫毛遮住哀伤的眼眸,不忍听他对自己这番大胆举动的唾弃。 李玄照嘴角的笑意蓦然扩大,接着道:“……甚好。” 林菀蓦然睁大眼,愣在原地。 同样愣在原地还有裴炎,他定在原地,所有话语都梗在喉头,眼见着李玄照含笑抬 5.第 5 章 《娇妾动人(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皎洁的月光下,裴炎握紧双拳,定定的站在原地,眼看着李玄照抱着林菀越行越远,直至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他的脸色如此难看,周旁的侍从噤若寒蝉,无一人敢率先张口。 静静的站了一会,理智重新回笼。 裴炎垂眸,挥手招来侍从,语气冷淡的问:“林菀如何会跟着娘子的婢女来到此处?”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裴炎很快就从仆从口中知晓了来龙去脉,不由得面带冷笑。 他明明已经暗示了对林菀的心意,崔滢却还如此做,当真是故意跟他对着干。 裴炎心中涌出几分对崔滢的厌恶,只是此时不是不是纠结这点小事的时候,愤怒被压抑下来后,他不由得往深处思虑几分。 太子一向不近女色,据闻东宫中也无近身侍奉的妾室,怎会无端接受林菀自荐枕席? 林菀着实貌美,不然也不会叫他心心念念那么久,然而太子确实不是耽于美色之人。 裴炎彻底冷静下来,英挺的眉目紧绷,心中思索着太子到底是何意图。 圣人刚放出风声要为太子聘选太子妃,太子便恰好莅临齐国公府为老夫人祝寿,不由得令人联想太子是否有意与齐国公府再次联姻? 然而太子若有此意,合该露出口风表现出诚意,哪有光明正大在长辈寿宴上纳美人的道理? 裴炎没想明白,却知事关太子,再小的事都该慎重,于是转身往前堂走去,要将此事与长辈一起好好商讨。 月上中天,食案上杯盘狼藉,歌舞丝竹缓缓停了声息,宴席已然临近尾声。 待将宾客一一送出,齐国公府能主事的主子聚在一起,商讨今日太子是何意思。 太子纳了个美人,此事说来不过小事,只是在这等时机,蓦然显示出一股微妙的意味。 裴稷沉思片刻,叹了口气,“是我等托大,怠慢了太子。” 裴炎尤自不解,却听裴稷接着道。 “这等风口浪尖,太子亲自莅临府上便是最大的诚意,我等自然要闻弦知雅意,主动请示,哪能坐等太子开口?” 崔氏脸上有些不乐,“即使太子身份尊贵,亦是我们家晚辈,怎得这般拿乔?再说女郎家自然要矜贵一些,怎么非得上赶着嫁他,他若无诚意,还有昭王……” 昭王乃是继后裴瑾所出,年方十四,血缘上跟齐国公更加亲近。 “住口!”崔氏的话尚未说完,便被裴稷厉声喝止。 崔氏惊得脸色一白,不敢再说什么。 裴炎开口劝父亲:“阿娘说的不无道理……” 谁人不知,圣人不待见太子。 近些日子圣人前去西郊狩猎,带上了众皇子,偏偏独留太子一人于京中,据闻临行前还将太子呵斥一番。 消息传开来,京中自然人心浮动。 裴稷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道:“尔等莫要做那等趋炎附势的小人做派,饶是圣人心意难测,然而太子乃是原配所出嫡长子,政治武功皆无过错,地位轻易不可动摇,更何况还有赵国公……” 赵国公郑陵,乃是元昭皇后外家舅舅,手握雄兵镇守漠北,战功赫赫,自来是太子最强力的后盾。 卢氏赞同的点头,“正当如此,礼不可轻废。” 她又意味深长的道:“圣人春秋鼎盛,近些年偏爱二皇子端王,朝堂上唯有太子能压制众皇子……” “昭王年纪尚幼,来日方长……” “太子看上的是林菀,她无父无母,自幼长在我们府中,应是好拿捏,不是什么坏事……” “既然清楚了太子的意图,就该立刻改正,务必拿出诚意来叫太子满意。” 众人纷纷出声应和,各人心下在想什么却不得而知。 裴炎眼眸低垂,遮住眸中幽光。 待太子得到满意的结果,为了与齐国公联姻顺利,是否也会让步几分? 到那时林菀是否还能重回到他身边? . 林菀今晚的经历着实大起大落,好在如今的结果甚好,她成功摆脱了裴炎的纠缠。 裴炎再是势大也大不过太子,想必不敢跟太子抢女人。 解除了最大危机,林菀不由的放松了几分。 李玄照抱着她径直往前走,他浑身硬邦邦的,颠得她很不舒服,于是她情不自禁的微微调整身子,试图在他怀中寻个最舒服的姿势。 李玄照稳健的步伐微微一顿,低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果真胆子很大。” 林菀僵住,再不敢动弹。 李玄照嘴角弯了弯,心情莫名有几分愉悦,继续大步向前,健步抱着她来到春熙堂。 院中的仆从早已等候多时,眼见太子到来,纷纷垂首行礼。 越过高深的房檐,李玄照抱着林菀信步走进早已灯火通明的屋内。 眼前的景象骤然从昏暗转为光亮,刺激的林菀眼眸生泪,下意识的闭了闭眼。 悬在空中的身体被反转,双脚忽而踩到了实处,待她再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然被放在地上,李玄照正背对着她往前,很快就转到了银屏托花鸟屏帐后面,再看不到人影。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间或有衣衫在屏帐后来回摆动。 林菀这才反应过来,是李玄照在脱衣裳。 她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但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犹豫,毕竟是头次见面的陌生男人。 踌躇了一会,林菀咬牙,踮着脚一瘸一拐就要上前。 哪知还没走两步,李玄照已走了出来,他上身的衣衫褪去,露出精壮的肌理分明的背脊,宽肩窄腰,身形高大健壮,只着锦绫所制的裤子,背对着林菀往净室走。 林菀见状脸色一红,下意识的想要躲闪,然后又觉得自己矫情,又不是没见过,遂淡定。 她往前追了两步想去侍奉,然而脚踝的刺痛却叫她痛的倒吸一口气。 李玄照停下脚步转头看了她一眼,随意道:“不用你服侍。”说着便径直走进净室。 水声哗啦啦传来,林菀松了口气,深觉太子也不算难伺候,以后的日子想来不难过。 她一瘸一拐的走到窗前的罗汉榻前坐下,掀开皱巴巴的裙摆,脱下湿透的绣鞋,褪去罗袜,瞧见脚踝已然红肿一片,在周旁白皙细嫩映衬下更显狰狞。 林菀摸了摸伤处,痛的忍不住掉眼泪,心中又庆幸幸好没伤到骨头,涂涂活血药膏几日便可恢复。 她抽抽嗒嗒的小声哭了一会,然后擦了擦泪水,心中大恨。 都怪裴炎! 前世他强纳自己做妾害死了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会,一碰到他又倒大霉! 林菀犹在磨牙,身边却蓦然投下一片阴影,她抬头看,却是一个脸熟的婢女。 “林娘子,这是活血化瘀的伤药,你快涂涂。” 林菀在国公府生活了数年,婢女们认识她再正常不过。 林菀道谢后接过药 6.第 6 章 《娇妾动人(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李玄照压在林菀上方,攥住她方才作乱的手,俯身凑到她面前。 跳动的烛火透过夹颉罗顶额织成的锦帘,在李玄照英挺的侧脸上打下星星点点的光斑。昏暗的娇帐中,他眸中幽幽,与她四目相对,虽是极尽暧昧的姿势,林菀却身体僵住,蓦然察觉到他埋藏在眼底的杀意。 她只不过是太过主动了,可以理解他心中会不喜,但是为何会有杀意? 林菀百思不得其解,自保的本能却令她瞬间眼眸含泪,泪眼盈盈的与李玄照四目相对。 她睫毛微颤,柳眉微蹙,颤声道:“妾心慕殿下,苍天可鉴。今日既得殿下垂青,喜不自胜,惟恨春宵日短,深恐日后再不复见,实是心急,这才行为无状,以至殿下不喜,妾……” 她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滚落,没入她乌云叠鬓的发间,纤巧挺翘的鼻尖微红,秾丽的面庞布满哀婉悲戚,几缕发丝黏在湿漉漉的额间,端的梨花带雨,玉貌垂泪。 这般哀婉,这般可怜,恰如海棠含露,颤颤欲碎。 李玄照却依旧定定的看着她,黝黑的眼眸中只有审视,无一丝怜惜。 林菀心中大恨,一个两个,全都不是好东西,就是跟她过不去! 明明是李玄照开口接受自己自荐枕席,她主动服侍了,竟嫌她懂得太多,还想杀她,好不要脸! 她不由的悲从心来,暗叹自己命苦,越想越伤心,面上的悲戚越来越真实,呜咽声连绵不绝,细细碎碎,仿若小兽一般挠的人心中痒痒。 哭着哭着,她泪眼朦胧的看着上方的李玄照,总觉得他眼中的那丝杀意仿若已经彻底消散。 她心下一松,面上的哀戚不变,呜呜呜的哭声却逐渐减弱,直至后来只喉间轻轻呜咽,贝齿轻咬红唇,水汪汪的眼眸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李玄照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抚上她娇媚的脸颊,低声道,“舅母倒是将你教的好。” 之前还道她年纪尚幼,勾人的手段太过青涩,如今来看,哪里是青涩,分明是浑然天成。 齐国公府将这般美人送至他身边,当真是有心了。 想到这里,李玄照眉眼间似是又闪过一丝冷意,他意兴阑珊的转过头不再看她,翻身下榻,掀开锦帘走了出去。 林菀吸了吸鼻子,没明白他的意思,这事跟崔氏又有何关系? 只是这一天她紧绷的心神就没放松下来几分,如今着实累极了,心神俱疲,实在没有精力再去思考其他。 她在锦被中蜷缩起来,不想再说什么,不想再思考接下里该怎么办,也不想再起身去向李玄照献媚,只想缩成一个壳里,叫人再也别注意到自己。 没过一会,塌前的锦帘被掀起一道缝,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却是李玄照穿上了缭绫所制的寝衣,此刻衣衫整齐,板板正正的躺在林菀身边,闭上双眼,一幅要歇息的模样。 林菀往床榻里头缩了缩,静静的待了一会,只觉李玄照的呼吸越发平缓,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经过方才一事,林菀不敢再凑上前了,谁知道哪里做的不对,李玄照又要对她充满杀意。 满以为今日能趁机攀附太子,彻底躲过裴炎的纠缠,谁知竟是镜花水月一场,太子这般不好相与,实是叫她心里难过万分。 想到明日说不得还会被留在国公府,裴炎又会如何对她? 林菀悲从心来,暗道这一世算是白活了。 前世裴炎虽一直视她为妾室,很不把她当回事,可是该有的宠爱还是有的。如今她折腾了这一出,再落到裴炎手中,怕是连宠爱都无,只剩折磨了。 压抑不住的泪意上涌,林菀又强自克制,生怕弄出声响吵醒太子,她闭上双眼强行令自己别想了。 不知是不是太累了,她迷迷糊糊的竟睡着了。 虽说已是春暖花开时分,夜间还是有些寒凉。 林菀睡梦中感觉有些凉,恰好身旁有个源源不断的热源,她下意识的往身旁拱,逐渐觉得浑身都暖烘烘的,不由的抱紧热源,睡得更香了。 李玄照扯了扯手脚并用紧紧扒在他身上的林菀,引得她嘤咛出声。 他停住动作,默默看了会睡得脸颊通红云鬓凌乱的美人,扯了扯嘴角,不再动作。 一夜黑甜无梦,林菀是被身边悉悉索索的声响吵醒的,恍恍惚惚的睁开眼,发现天色已然大亮。 李玄照已然起身,正在榻前的屏风内不紧不慢的穿衣裳。 意识瞬间清醒,她连忙一骨碌爬起来,满心懊恼,深恨自己不争气,竟睡得那么熟。 虽说已经对太子能否带她回东宫呈悲观态度,但是不到最后一刻,谁能说得准呢? 她随意整了整衣衫,殷勤的拿起玉制蹀躞带,要服侍李玄照穿戴。 刚要凑上前,李玄照就出声制止了她。 “你且自去梳洗。” 林菀愣住,心中阵阵下沉。 太子连她近身服侍都拒绝,她这是一点机会都无了? 眼泪又要上涌,她正要不知所措的退下,却又听李玄照道。 “动作快些,早膳后即刻出发赶回东宫。” 说着,他又意味深长的道,“你既是舅母义女,自当好好道别。” 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林菀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她高兴的应是,转身就拾掇自己准备离开国公府。 . 后宅的堂屋内。 国公府女眷们早早便等候于此,等林菀到时,齐刷刷的抬头看向她,众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唯有裴妙仪一脸冒火的看着她。 眼见林菀目光飘向她,裴妙仪更是大力冷哼一声,用力将脸扭向一边不再看她。 林菀脚步顿了顿,正要往裴妙仪身边走,却听崔氏在喊她。 “菀菀,快过来,到我身边。” 崔氏对她笑得原比以往亲切真诚,正向她招手。 又来这套? 林菀迟疑了几分,却见崔滢也对她笑容满面。 “今日特意为菀菀留的座,还不快来。” 林菀只得暂时忽略裴妙仪,缓缓来到崔氏身边小心翼翼的坐下,微微垂首,不言不语。 崔氏瞧她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不由得目露鄙夷。然而转念又想到昨日她竟大胆向太子自荐枕席,她心中暗嘲,真没看出来这是个心气高的,悄没声的干出这等没皮没脸的事。 只是太子已然决定要纳她入东宫,她们明面上只得做到位。 崔氏笑着握住她的手,温和道:“你运道好,得了太子青眼,怕是日后有大造化,可算是终身有托,我也算对得住你阿娘了……” 她边说边拭泪,看向林菀的眼神中满是欣慰。 林菀垂首,睫毛微颤,一如既往的怯怯道:“夫人对儿这般好,儿都知道。” 崔氏满意点头,意味深长的道:“此去虽说富贵无边,可是宫墙深深,禁宫之中香消玉殒的女郎数不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