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四食》 1. 成亲1(大改) 《山间四食》全本免费阅读 六月份,山里开始升温。 半晌午的时候太阳没那么毒,云溪村里有媳妇和哥儿结伴端着木盆和棒槌去河边洗衣裳。 一个媳妇放下木盆对旁边人说:“听说了没,陆家二小子要成亲了,娶的是隔壁村猎户岑家的哥儿。” “这谁不知道,我听我婆母说了,那岑家哥儿模样好的不得了,家里面阿爹和哥哥又都会打猎,到了说亲的年纪,家里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那怎么就相中二小子了?” “瞧你说的,陆家二小子也不差啊,生的高大又俊朗,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就是不大爱说话,沉默寡言的,不过这样的汉子靠得住,比那油嘴滑舌的强。” “说的这样好,那去年你家姊妹说亲的时候怎么不说给他,还要往外村找人家?” “嘿——” 那两个媳妇笑着打闹起来,这时旁边一个哥儿突然咳嗽了两声,往岸边努了努嘴。 几个人顺着方向望过去,岸边有个上了年纪的媳妇抱着木盆正往河边走过来,这妇人穿着身靛蓝的布衣,头上又是银簪子又是绢花,打扮的比村里的年轻媳妇还亮丽几分。 正是那陆家二小子的后娘,王凤玉。 王凤玉嘴里哼着小调,抱着木盆在河边石头墩子上放下,瞧见媳妇们都往自己身上看,说:“不洗衣裳,都瞧着我做什么?” 刚与人打闹的那个媳妇笑道:“婶子,你这身衣裳是新做的吧,我瞧着不是粗布,是上好的棉布呢,不便宜吧?” 王凤玉嘴角顿时上扬,仰起下巴抻了抻袖子道:“一匹也就三百多文吧,前儿刚去镇子上扯了布做出来的。” ”哟!”那媳妇瞪大眼,“三百多文,够我做四五身衣裳的了,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也就凤玉婶子家里日子过得好,舍得做新衣裳穿。” 王凤玉更得意了,扶了扶鬓边的银簪子正欲说什么,那媳妇暗地里拿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媳妇,朝她使了个眼色。 被碰的媳妇顿时会意,挑起眉头道:“阿姐,这你就不知道了,都说陆家二小子马上就要娶夫郎,虽说是分家了,但凤玉婶子好歹也是做后娘的,当然要置办身体面衣裳好去吃酒见新妇了。” “什、什么夫郎?”王凤玉嘴角的笑僵住。 “凤玉婶子,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川子要娶亲了,娶的是隔壁村岑家的哥儿哪。” “还是村长媳妇亲自做的媒,那岑家哥儿长的好看,家里面日子也红火,川子可真是好福气。” “哎,婶子,你不洗衣裳了?” 几个媳妇你一言我一语,王凤玉听了抱起木盆,绷着脸丢下一句:“这会儿晒得慌,我下午再来洗。”急匆匆地走了。 先前那媳妇望着她背影冷哼一声道:“就瞧不惯她那样,我为什么不把我妹子说给陆家,还不是因为有这黑心肝的在,要是陆家二小子亲娘还活着,他家就是不给聘礼,我也愿意把妹子嫁过去。” 说起陆家的事,云溪村里没人不知道,就连小娃娃们也都能晃着脑袋说上一句:“不要后娘。” 这是平时皮狠了被自家阿娘拎着耳朵教育出来的。 “你不听话把我给气死了,让你爹给你找个王凤玉那样的后娘回来,看你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陆家原是云溪村数得上号的好人家,屋子新,田地多,家里一儿一女,女儿早些年许给了临村殷实的木匠,儿子陆德兴娶了卫家的幺女卫竹茗。 只可惜卫竹茗身体不好,陆云朗陆云川两兄弟还小时就撒手去了,陆德兴后头又娶了王凤玉进门。 头两年公婆还在时,王凤玉对兄弟俩面子上也还过得去,公婆一走,王凤玉彻底露出了真面目。 家里所有的重活粗活都交给年幼的兄弟俩干不说,为了供自己后生的儿子陆云瑞念书,酷暑寒冬还逼着兄弟俩去镇上做苦力赚钱。 镇子上做工的都是成年汉子,兄弟俩夹在中间搬砖搬木头,后背手掌磨的稀烂,连工头看着都不忍心,在心里狠啐了几口,什么黑心爹娘! 但村里重孝道,兄弟俩即使是吃尽了苦头,也一直忍着,直到前几年王凤玉要把自家神智有问题的外侄女硬嫁给陆云朗,二人这才忍无可忍,请了村长和陆家族里人要分家。 父母亲尚在就要分家原是要被戳脊梁骨的事,可陆家兄弟俩这些年在家里过的什么日子村里人也都看在眼里,吃不饱穿不暖还日夜劳累。 最后吵吵嚷嚷好几天,期间王凤玉又是跳河又是上吊的,最后她好端端的什么事没有,陆云朗和陆云川空着手去了陆家破败不堪的老屋里单过。 陆家的新屋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几间瓦房连着大院子,宽敞又气派。 堂屋里,陆德兴正悠哉悠哉地坐着喝茶,只见王凤玉从外面回来,怒气冲冲地把手里抱着的木盆往地下狠狠一摔,吓得陆德兴忙探头去望,生怕自家的地给砸出个大洞。 “不是去洗衣裳吗,怎么这么大火气?” 连在侧屋念书的陆云瑞也被惊扰,走出房门不大高兴地说:“娘,你干什么呢?我正温书呢。” 换做以往,见自己吵到了儿子念书考功名,王凤玉立马就要赔笑脸,可今天实在是太气,王凤玉叉着腰喊道:“陆云川要成亲了!” “成亲?!”陆德兴手掌一拍桌子,“我怎么不知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是个后娘没错,但你可是亲爹,你去问问你那两个好儿子,成亲这样的大事都不来和亲爹说一声,安的是什么心?”王凤玉怒道。 早些年陆云朗娶亲就没和他们说,摆酒的那天也不来请他们过去,让他们在村子里闹了个好大的没脸,最后王凤玉硬是跑过去拿了满满一兜子东西回来才消气。 “娶的是哪家的姑娘?”陆德兴脸色铁青。 这话才是重点,王凤玉恨恨地说:“是隔壁村猎户岑家的哥儿!” 陆德兴听了皱眉道:“怎么娶了个哥儿?” “那可是岑家的哥儿!模样好就算了,你知道他家三个汉子打猎能挣到多少钱吗?这样的哥儿,怎么就跟了陆云川呢。” 王凤玉恨得几乎要咬碎一口牙,她娘家侄子今年十六,正是说亲的好年纪,因着家里贫困,就想说门好亲事,讨个能帮衬点的媳妇。 瞧了许多人家,她侄子一眼就相中了岑家的岑宁,叫王凤玉帮着看,王凤玉也满意。 虽然比她侄子大一些,但模样好,能拴住他侄子,家里条件也好,以后不愁她侄子没岳家帮衬,自己家吃肉,能眼睁睁看着哥儿在夫家吃糠? 为此,王凤玉专门掏了十两银子出来,让娘家盖间新屋,想着把聘礼凑得足足的,又盖了新屋子,这门亲事指定能成。 谁知那岑家居然不愿意,侄子为表诚意亲自跑去求娶还被赶出了门。 一想到自家侄子伤心到卧床还惦记着那岑家的哥儿,王凤玉心里就心疼得紧。 这会儿听见岑家把哥儿嫁给了陆云川,她又是恨侄子失了门好亲事,又是不忿陆云川能讨到个好夫郎。 “不行,绝对不能就这么让那哥儿嫁进来。”王凤玉在心里想,嫁给了陆云川,那她侄子怎么办,上哪儿再去找门这么好的亲事? 瞧见身旁沉着脸的陆德兴,王凤玉说:“儿女婚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可是二小子的亲爹,分了家你也是他老子,你不点头,这亲事就不能成。” 陆云瑞站在一旁听了这么久,哪里不知道自己娘亲的意思。 本来这些小事他懒得管,那岑家的哥儿再好也是个乡下人,能好到哪儿去。他娘的那个侄子他更是看不上,走在路上瞧见个有些模样的寡妇都能对着人流口水,粗鄙得很。 但他心里清楚,这些年为着分家的事,村里不少人都在背后指着他爹娘骂,全靠着自己是个读书人,才没人当面给他们一家脸色看。 要是他娘再去坏了陆云川的亲事,以后在村子里可真就抬不起头了,最主要还影响自己的名声。 故而陆云瑞走到他娘身边劝道:“娘,一个哥儿而已,陆云川娶就娶了,以后的日子过得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你急什么? “再说了,我马上就要去府城考功名,你不为别的,也该为儿子想想,可不能乱做事坏了我的名声。” “可、可你二表哥他……” “等我考上了秀才,表哥想娶什么样的媳妇娶不到?”陆云瑞随口敷衍道。 王凤玉喝了杯茶,想着儿子说的不错,总归是自家云瑞考功名的事最重要。 那岑家嫌贫爱富不愿意把哥儿嫁给自己侄子,可陆云川那小子能有几个钱,成亲后不知要怎么吵闹呢,到时候她乐得看笑话。 心里那口气顺了 2. 成亲2(大改) 《山间四食》全本免费阅读 一大早,梅岭村的猎户岑家就热闹起来。 今天是岑家的哥儿岑宁出嫁的日子。 新妇成亲这天要抹粉涂脂,岑宁穿着嫁衣坐在桌子前,他大嫂正给他梳妆。 “我瞧着涂些口脂就行了,这粉抹上还没我们宁儿白呢。” 铜镜中的哥儿一头秀发乌黑,肤白如玉,一双眸子玉石般清透明亮,红色嫁衣衬着昳丽眉眼,更添几分神韵。 大嫂二嫂嘴里止不住地夸,沈氏握着岑宁的手,更是千般万般舍不得。 家里三个孩子,岑宁是最小的那个,也是唯一一个哥儿,是她当眼珠子养大的。上头两个小子皮实,会走路起就和他们爹上山追野鸡,怀第三胎的时候,她一心就想要个贴心的闺女或者哥儿。 岑宁是在大冬天出生的,屋外鹅毛大雪,屋里起了炭盆,裹在襁褓里小小一只,他两个哥哥生出来是猴子的话,他就是只元宵。 生得漂亮,性格还好,一点不娇气,家里不叫他做重活,但洗衣做饭女红样样都会。 到了年纪,媒婆三天两头往家里跑,她和岑宁他爹看了那么多人家 ,没一家满意的,硬是把岑宁在家里留到了十七。 瞧沈氏握着幺儿的手,大嫂和二嫂对视一眼关上门出去了,留他们二人说体己话。 沈氏拉着岑宁坐到床边,掏出个钱袋塞到岑宁手里:“宁儿,这里头是十两银子,你揣好了,到了夫家也别委屈了自己。” 十两银子有些重量,岑宁一早起来双颊上的绯红就没退下去过,此时着急道:“阿娘,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要这钱,你和阿爹不是给了我嫁妆了吗?” “傻孩子。”沈氏道:“那嫁妆又不能换钱用,没有婆母,你去了夫家就要当家作主,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村子里娶哥儿的聘礼比娶姑娘的聘礼少,一般都是五两银子,聘礼少,嫁妆自然也不会多,普通人家就是两床被褥两件衣裳,疼哥儿的人家再给扯块布添妆。 陆云川给岑家的聘礼是按照给姑娘的标准来的,封了八两的聘金,还额外拎了酒和茶叶,并两只鸡。 岑家感念他的诚意,外加疼岑宁,嫁妆也准备得足。 被褥衣裳都是用了厚实的棉花和上好的料子做的,两匹布也是棉布,沈氏还额外给岑宁买了妆匣并一对银镯子,又找了村里的老木匠打了一口香樟木的箱子来抬嫁妆。 这样的嫁妆哪怕放到镇子上的普通人家也称得上丰厚,可沈氏还觉得不够,怕岑宁吃苦,又怕给多了让哥婿多心,所以只能偷着塞银子给岑宁。 “阿娘,家里为我花用的已经够多了,我不要这个钱。”岑宁坚持将银袋塞回了沈氏怀里。 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沈氏怎么会不知道岑宁的意思,这是怕两个嫂嫂知道了不高兴。 家里日子过得好,全靠着岑宁他爹和两个哥哥上山打猎,沈氏不是那计较的婆母,两个儿子打的猎物卖的银钱,她向来只收一半充公,剩下一半留给儿子儿媳攒家底,平时一大家子的吃喝也都是从公中出,放眼几个村子,没几个婆母能做到她这样的。 也正因如此,她给岑宁张罗嫁妆的时候,两个媳妇不但没说嘴还一人给岑宁做了双新鞋。 可嫁妆是嫁妆,另给十两银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普通人家一年也挣不了这么多钱,要是知道婆母给了这么多银钱给宁哥儿,两个媳妇面上可能没什么,但心里肯定不舒坦。 “那你少拿点,拿五两去傍身,哥婿家条件不那么好,过起日子来难哪,你是阿娘的心肝,阿娘总担心你去夫家会吃苦。”沈氏说着眼眶开始泛红。 “阿娘。”岑宁忍住鼻尖酸涩说:“这钱我不能要,我去了夫家你也别担心,爹看人总是不会错的,只要相、相公为人正直,清苦一点不算什么,我会和相公好好过日子的。” 沈氏听了眼眶更红了,其实沈氏一开始不同意这门亲事,那陆家二小子虽有田有新屋,但身上不见得能有几两银子,况且还和父亲后娘分了家,宁儿嫁过去事事都没有婆母帮衬。 但岑宁他爹和云溪村的村长媳妇是一族里的人,听村长媳妇说了陆家的那些事,觉得陆家二小子人品好,年纪不大却是个能扛事的。 两个人为此犹豫不决,干脆去问岑宁自己的意思。 岑宁模样长得好,虽然有阿爹和哥哥们护着,但长大后免不了被村里汉子们嘴上调戏,那些人来家里提亲,一旦被拒就恼羞成怒,在背后羞辱岑宁。 现在仗着副好模样挑三拣四的,总归是要给人当夫郎的,到时候进了门,身子给出去,谁还稀罕你?还不是要乖乖低头给汉子暖被窝生孩子吗? 说起屋里的事,一群人言语粗鄙,笑得也猥琐下流。 岑宁被气得躲在被窝里偷偷哭过好几次,所以听阿爹说起陆云川,他当即就点了头。 只要相公人品好,家里穷点算什么,总比嫁给那些花花肠子,进门后任人羞辱磋磨的好。 见岑宁自己都愿意嫁,沈氏也就松了口,罢了,她家宁儿的性子她清楚,只要哥婿是个会疼人靠得住的,日子苦点累点,但不愁过不好。 银子没给出去,沈氏拉着岑宁的手说了好一会儿的体己话,都是嘱咐过千遍万遍的话,但当娘的,无论说了多少遍都还是不放心。 后来还是大嫂在外面隔着门说:“娘,宁儿,哥婿来迎亲啦!” 沈氏于是忙擦了眼泪,给岑宁盖上了红盖头。 锣鼓喧天,喜乐声混着人声,岑家门口挤满了人。 陆云川穿着红色衣裳走在前头,身型高大,脸庞轮廓分明,瞧着内敛又沉稳。 “哟,这宁哥儿的汉子长得可真俊啊,个儿怎么这样高?” “怪不得岑家这次点了头,长得这样好,任哪个姑娘哥儿看了都迷糊。” “可不止是长得好,我云溪村的二婶 3. 成亲3(大改) 《山间四食》全本免费阅读 云溪村,陆家后屋院子里已经围满了人。 姚春玲把新房的红垫被抚了又抚,确保一丝褶皱都看不见才收手。 旁边的钱婶笑她:“我说春玲儿,二小子成亲,倒把你这个嫂子忙坏了。” “那是,长嫂如母,我婆母去得早,我这个做嫂子的可不得多为川子操心嘛。” 钱婶子又说:“川子今天办席,真不喊那头的过来吗?” 那头指的是陆德兴和王凤玉。 姚春玲听见这两个人名字就撇嘴,说:“我可不敢喊这两位来,婶子,我和你是说知心话,就说这方圆几里,哪家汉子讨媳妇,当亲爹的问都不问一句的?当初云朗去我家提亲,兄弟俩为了凑聘礼的钱没日没夜的帮人干活,连我阿爹阿娘看了都不落忍,那头的可伸手给过一个铜板?” “吃席的时候那后娘倒是来了,空着手来的,厨房里的鸡鸭带走了不算,还想进屋来翻我的嫁妆,你说哪有这样不体面的人?所以这次川子成亲,我们说都没和那头说,也不求他们带着礼来吃席,只求着他们别来添乱,在新夫郎面前丢我们家的人就行。” 见姚春玲说得脸上起了怒色,钱婶忙挑起别的话来说:“大喜的日子,不说那头了,干果准备好了没有?该撒上了。” “早备好了,专门挑了饱满个头大的。”说起成亲的事姚春玲就高兴,抱来一个装着干果的小筐,两个人抓了撒在床上。 红枣、桂圆和花生,意在早生贵子,多子多福,讨个好彩头。 “春玲儿,春玲儿,回来啦,迎亲的回来啦——”门外有婶子在喊。 “回来了?!”姚春玲把筐往钱婶怀里一塞,理了理衣裳忙往外走。 喜乐声由远及近,花轿停在后屋院门口的时候,满院子人都探头去看花轿里的夫郎,院门都给堵住了。 姚春玲眉飞色舞道:“都坐下都坐下,等他们拜了堂,我们就开席。” 陆云川从花轿里背出岑宁,一路走到堂屋前才放下,两个人牵着手跨了火盆拜堂,堂上没坐长辈,只放着卫竹茗和陆家爷奶的牌位。 “这川子成亲是真不请他爹过来?” “大喜的日子,快别找晦气提了。” “看见新夫郎那嫁妆没有,得要三个汉子一块抬,二小子是个有福气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可马上就没嘴说话了。 新人进了屋,院子里就该开席了。 村子里无论喜丧办席都是统一的十大碗,可每家的十大碗都不是一样的,盛菜的是大碗还是小碗,十碗里有几碗是荤腥,全看主人家怎么操办。 成亲的席办的怎么样也代表着这家对娶进门的媳妇和哥儿的重视程度,陆家兄弟俩虽然穷,但成亲办酒席都是讲究的。 每桌十大碗里四道素菜,凉拌黄花菜、小葱拌豆腐、炒春笋并一盘炖芋头。 五道荤菜有一大海碗的扣肉,一盘炒猪耳朵和一碗炖猪肚,还有一碗熏鸭和一盘鱼,汤虽是青菜豆腐汤,但也往里面嗑了个鸡蛋,更别说每个桌上摆着的一筐子蒸得宣软的大馒头,一点杂面都没掺,是胖乎乎的白面馒头。 一时间,村里人吃得头都不抬。 云溪村地方好,土壤肥,家家户户不缺粮食,可每家顶多一天里切几片腊肉或是炒盘子鸡蛋油油嘴,不是逢年过节的,哪舍得做这么多荤腥。 “上一次吃到这么好的席还是陆大娶媳妇的时候。”一个年纪轻的汉子吃得满嘴流油道。 一抬眼见身边坐着的虎头虎脑的小子是村长家大孙子,又凑过去同他说:“大虎子,再往上就数你三叔娶媳妇的席最好吃,那盘炒大肠香得很。” 是吗?大虎子心里想,他三叔娶三婶和朗子叔娶姚婶的时候他才一岁多点,正吃米糊糊呢,错过了。 给他弟二虎子夹一筷子菜,大虎子说:“叔,我有大名,贺子溱,你能不能别喊我小名儿了?” “嘿,你这虎头虎脑的,不叫你大虎子叫什么?” “行吧。”大虎子无奈地摇摇头,又给他弟夹一筷子扣肉。 小孩人小胃也小,二虎子扒干净了碗里的肉,小嘴油汪汪地打了个饱嗝,说:“哥,我吃饱了。” “成。”大虎子给他弟擦干净嘴,转头见他爷爷和他爹正喝酒呢,对他弟说:“那我俩去厨房和姚婶说一声就回家。” “嗯。”二虎子点点头。 大虎子牵着他弟的手走去厨房,人都在院子里吃饭,厨房里就他姚婶一人在灶前忙着什么。 “姚婶,我们吃好了,准备家去了,你也快出去吃两口吧。”大虎子说。 “是大虎子啊,和你弟吃饱了没有?”姚春玲听见声音转头笑着问。 “都吃撑了,可多好吃的,姚婶费心了。” 姚春玲见大虎子有礼数心里喜欢,又想着川子的这门亲事是村长媳妇从中牵的线,更是感激。 于是说:“大虎子,带你弟在板凳上坐一会儿,姚婶正做糖水蛋呢,给你俩盛一碗尝尝。” 听见糖水蛋,二虎子激动地又打了个饱嗝,肚子被肉和白面馒头撑饱了,但如果是糖水蛋,也能喝下去溜个缝。 “谢谢姚婶。”大虎子领着他弟在灶前的板凳上坐下,不坐不知道,原来厨房里不止他姚婶一个人,灶台旁边还坐了个软绵绵的小哥儿,因着小,被他姚婶挡住了。 大虎子认出来了,这是他朗子叔和姚婶的哥儿,叫芷哥儿,长得像个小点的白面馒头,他阿娘在家里总念叨着芷哥儿漂亮,想生。 芷哥儿还不到四岁,坐在他阿娘旁边安安静静的,见大虎子二虎子坐过来,冲他们弯了弯大眼睛。 真的漂亮,想让阿娘生。 “烫,慢点喝。”姚春玲盛了满满一碗糖水蛋放在灶台上,又盛了一大碗递给大虎子。 “姚婶,让芷哥儿喝吧,他没出去吃饭呢。”大虎子说着把碗往回推。 二虎子见了眼眶里顿时含了一汪泪,但也坐着没说什么。 “芷哥儿吃过鸡蛋羹了,你们拿着喝,大虎子可真懂事,你爷爷把你教得好。” 大虎子这才接过碗,吹了吹往二虎子嘴边送,又因着被夸了,有点害羞地红了脸。 灶台上的那碗糖水蛋放凉了些,姚 4. 洞房(大改) 《山间四食》全本免费阅读 侧屋里,听见推门的响动,岑宁心里一紧,搭在膝盖上的双手绞在一起。 烛火跳动,他从盖头下看着陆云川慢慢走近,盖头被挑起。 岑宁忍着羞意抬头,看见面前穿着喜服的陆云川,烧红了脸,低声道:“相公。” 面前的夫郎面如桃瓣,眉目含情,在烛火下,整个人如温玉一般笼着柔光。 陆云川怔怔地看着,一时之间手脚都不知要往哪里放,双手搓了搓大腿外侧的料子,低声说:“可、可饿吗?” 岑宁摇头说:“不饿,芷哥儿给我端了糖水蛋和面条来了。” 陆云川点点头,怕身上酒气太重熏着夫郎,不敢靠得太近,只站在床边说话:“坐了一天肯定累了,厨房里烧了热水,我拎进屋里,你、擦洗一下。” 岑宁闻言脸更红了,垂首攥紧了身上的嫁衣。 陆云川拎了桶热水进屋,又把专门买回来的新木盆和新布巾放在旁边,对岑宁说:“我就在院子里洗,有事就喊我。” 说着关上了房门。 院里很快响起冲洗的水声,岑宁抿了抿唇站起来,解开身上的衣裳也开始擦洗。 累倒是不累的,早起他二嫂煮了碗酸梅水给他喝了,又让他嚼了颗梅子,说新妇成亲,最受苦的不是在新房里坐着等掀盖头,而是坐轿子。 乡间的路不平,坐在花轿里能被颠得五脏六腑都跑出来,头要晕上一整天。 可他坐着轿子来云溪村的路上,听见陆云川嘱咐请来抬轿的人走慢些,又专门走到花轿边伸手稳住了轿子,一直到进了村子听见人声才重新站回花轿前面。 岑宁垂着眸子想,只要相公能一直待他好,不学那些无赖做派,就算日子苦点累点,他也过得舒心觉得乐意。 洗漱好,桶里还剩下小半桶热水,岑宁倒进盆里,听着院外没了水声,推开门对着陆云川低声说:“今日走了许多路,相公进来泡泡脚吧。” 陆云川一愣,忙道:“好、好。” 双脚泡进有些滚烫的水里,身上的疲乏都减轻许多。 岑宁穿着白色里衣坐在床边,一双嫩白的脚浅浅挨在水面上。 陆云川见状抬高了脚背,说:“水烫,搭在我脚上泡吧。” 岑宁轻轻“嗯”了一声,拿脚尖小心翼翼去探陆云川的脚背,又缓缓地一点点地贴实了。 夜色朦胧,今夜的月亮挂在空中格外得亮。 洗漱好,陆云川把水端去外面倒掉,岑宁穿着白色里衣坐在床铺上心中忐忑。 堂屋里的油灯被吹灭,陆云川走进屋里关上了门,在床边坐下。 纵使是夏天,山里到了晚上还是有些冷,陆云川拉开被子,两个人在床上躺下,都默不作声。 直到身上压下来一具高大温热的身躯,岑宁才没忍住小声惊呼出来。 但连忙又噤了声,成亲前,阿娘是让大嫂教导过他这事的。 里衣被解开,腰部被大掌握住,肌肤相贴,岑宁忍着羞赧环住了身上人的脖颈,不知从哪生出几分依赖,颤声道:“相公,我、我有些怕。” 看着夫郎埋在自己怀里露出的一段白皙后颈,陆云川深邃眼眸里是不加掩饰的温柔,大掌拍了拍夫郎的背,他哑着嗓子道:“不怕。” 夜深交颈,被翻红浪,窗边的烛影摇晃,到最后连灯芯都慢慢燃尽…… 翌日,岑宁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了。 身侧床铺是空的,他急忙起身,忍着身上不适穿好衣裳,推开门就见陆云川坐在院里编竹筐。 见岑宁出来,陆云川放下手里的活道:“醒了?我给你打水洗漱,洗好后吃饭。” 岑宁小声呐呐:“我起晚了。” “不晚,我也刚起。”看出岑宁有些不安,陆云川顿了顿说:“家里就我们两个人,没有什么规矩,多歇会儿没事,家里的活都有我呢。” 新妇进门第一日给公婆敬茶,婆婆是要给立规矩的,陆云川和那头分了家自然就没这规矩,而且他娶岑宁也不是为了让夫郎干活的。 早饭是陆云川做的,一筐子白面馒头,一锅白米粥配上两样小菜。 陆云川摸摸鼻尖说 :“我不大会做饭,吃两口垫垫肚子。” 他对吃食不讲究,没成亲前不愿意总去前头屋子麻烦大嫂,常常一个人在家啃几个冷馒头就对付过去。 白米粥就差煮成干饭,岑宁捧起碗笑了笑,低声说:“以后我给你做。” 陆云川抬眼,笑道:“好。” 吃完饭,陆云川动作快把碗筷拿去厨房清洗,岑宁本想同他争,陆云川一句“你身子不舒服,歇着吧”,岑宁就红着脸坐下了。 洗好碗筷,陆云川进屋拿了个盒子出来,打开递到岑宁面前。 “这是家里的田契地契和银钱,交给你收着。” 盒子里放着几张纸并三两银子,成亲花了不少钱,家里剩下的银钱并不多。 陆云川搓了搓腿,他到底年轻,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能吃饱就行,但有了夫郎,免不了开始担心夫郎跟着他会吃苦。 村长媳妇第一次来家里说愿意帮他去向梅玲村岑家提亲的时候,他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了。 村长媳妇摸不着头脑:“那岑家的哥儿模样性格都是顶好的,怎么不愿意呢?是看中别家的姑娘哥儿了?” 陆云川摇摇头,想起那年冬天见着的哥儿,闷声说:“我家的条件婶子你是知道的,不好让人跟着我吃苦。” 还是村长媳妇劝他:“哪里就吃苦了,你家里是少吃的还是少穿的了?不过就是没有公婆而已,你嫂子嫁给你兄长不也过的好得很吗?人岑家说了,只想找个踏实本分的哥婿,别的不在意。 “真要挑个村里的富户嫁了,遇见那汉子不老实,成亲后还想往外寻小妾的,才是吃苦头呢。婶子也是知道你的为人,才想帮你在岑家面前提一提。” 他这才点了头,心里却还是不做指望,想着那样的哥儿该找个更好的人家才是,不该嫁给自己这样的庄稼汉。 现在夫郎就坐在他面前,陆云川有些窘迫地说:“钱不多,但等收了麦子卖了粮食能好些,等到农闲去镇子上做工也能赚些钱,我…定不会让你跟着我吃苦的。” 伸手合上盒子,岑宁浅笑着说:“相公交给我,我会好好收着的。” 又垂下眼睫,声音轻却认真:“我不怕吃苦的。” 日子,总是能越过越好的。 清早,外面刚传来高亢的鸡鸣,岑宁就睁开了眼睛,屋里又暗又静,只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手被陆云川握住,岑宁微红着脸挣开,看了眼枕边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后,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夏天天明得早,屋外已是一片大亮了。 洗漱后,先去厨房生火烧水,又推门去后院鸡舍喂了鸡捡鸡蛋 5. 酸黄瓜 《山间四食》全本免费阅读 吃过早饭,陆云川帮着岑宁一起把碗收到厨房,兑了水就要洗碗。 “你放下吧,我来洗。”岑宁从陆云川手里拿过丝瓜瓤。 成亲好几日了,每次吃完饭两个人总一起拾掇碗筷,两个人吃饭用的碗筷不多,陆云川常常在他之前就已经摞好袖子拿起丝瓜瓤开始涮洗。 岑宁虽然心里熨帖,但也知道这样实在不像话,于是这次鼓起勇气从陆云川手里夺下了碗。 “我来洗。”岑宁看着陆云川又小声说了一遍。 “好。”陆云川笑笑,走去院子里收拾农具去了。 岑宁利索地洗好碗筷,出了厨房看见陆云川在整理锄头,知道他是要去地里干活了,这段时间要割麦晒麦,地里的活重得很。 他跑去后院竹林里掐了一把竹芯,趁着太阳还没完全出来,露水还没散去,这时候的竹芯最水嫩最好。 竹芯淘洗干净,搁进水壶里,倒上烧开的水冲泡就是竹芯水,喝着能去火。 院子里陆云川已经背上了背篓,岑宁走过去把水壶递给他:“天热了,多喝些水。” 说着又拿来一条布巾叠好放进背篓里,是给陆云川擦汗用的。 陆云川干起活来不讲究,流着汗赤手就擦了,经常从地里回来眼睛被汗辣的通红,脸上全是草屑。 “中午日头大了就早些回来吧,太热了人该受不住了。” 陆云川低头看着面前絮叨着的夫郎,冷硬的脸上也露出笑意。 他娘和他爷奶去世后他过惯了苦日子,后来和他哥分家出来单过,两个大男人之间更是谈不上什么贴心,前几年他哥娶了亲,一直和他念叨有媳妇的好处,如今他自己也有了夫郎,总算是体会到有人体贴的滋味了。 岑宁嘱咐到一半感觉面前人好似在发呆,一抬头就发现陆云川正直勾勾地在瞧自己。 他低垂下眉眼,指尖按在陆云川腰间朝外推了一把,猫儿一样的力气。 “快去地里吧。” 等到陆云川背着背篓走远了,岑宁这才拍了拍发热的脸开始干活。 天气好,岑宁把屋里的被褥拿出来晾晒,被褥是为了成亲置办的新被,柔软又蓬松,把被子在竹架子上支好,岑宁心里想着要腌黄瓜,拎着篮子去了后院。 这时候的黄瓜鲜嫩,岑宁摘了满满一篮子,一根根洗干净后对半切开,腌菜缸他昨天就擦洗干净了,这会子搬过来,在缸里铺一层黄瓜撒一把粗盐,装满后,在最上面洒上一层蒜泥提香。 合上盖子,这样腌两三天后再拿出来晒干就行了,早晚配着米粥吃,酸脆开胃,这一大缸够他和陆云川两个人吃一年的。 晒好之后要给嫂嫂送去一点,岑宁在心里想着,又把篮子里剩下的黄瓜去籽切成黄瓜条,在盐水里腌渍一会儿,用手揉出水份,平铺在簸箕上放到太阳底下晒干。 晒干后的黄瓜皮容易保存,放进坛子里收好,等到了冬天没有新鲜蔬菜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和腊肉一起炒着吃,清香的干黄瓜裹上腊肉的油香,最是下饭。 一篮子黄瓜收拾好费了不少时间,日头越来越大,岑宁站在院子里给被褥翻个面掸个灰的功夫,额上就出了一层薄汗。 他进屋喝了杯水,想着地里那么晒,他只给陆云川带了一水壶的水怕是不够喝。 家里就一个水壶,岑宁从厨房里拿出瓦罐,早上掐的竹芯还剩下一小把,他把竹芯放进去满上水,一手提着瓦罐一手掩上院门,顶着大太阳上地里去了。 陆云川买的地离家不远,岑宁走到田埂边就看见陆云川在弯腰播种,后背的衣物都被汗浸透了,背篓就放在田埂边,岑宁拿起里面的水壶晃了晃,就剩个壶底了。 还好自己送水过来了,岑宁心里想,不然这么热的天没水喝,那该多遭罪。 刚把手里的瓦罐放下就听见身后陆云川的声音,“怎么来地里了?” 两人成亲也有几天了,陆云川知道自己生得冷硬,对着夫郎时一直都是带着笑模样的,此时却皱起了眉:“这么大的太阳,怎么也不戴个藤帽就这么过来了?” 岑宁回过头就看见陆云川满头满脸的汗,于是也顾不上去瞧他神色,更顾不上害羞,拿起背篓上搭着的布巾就上前给他擦汗:“离得不远,没那么娇气的。” 又把水壶拧开递给陆云川:“快喝些水,我瞧着日头太大了,怕水壶的水不够喝,给你送些水过来。” 陆云川仰头喝了个干净,瞧见夫郎鼻尖上的汗珠想伸手抹,又觉得自己手上脏,小心地捏起布巾一角给他擦了擦,“水不够我自己回家去装,外面这么晒,哪值当你专门跑一趟?” 说是这样说,但两个人都知道,陆云川是决计不会耽误地里的活计跑回去取水的。 岑宁抿了抿嘴:“我是你夫郎,照顾你是应该的,哪有什么值当不值当。” 他知道陆云川是体贴他,宁愿自己渴着也不想让他顶着太阳跑一趟,但既然他俩已经成了亲,他自然也想好好照顾陆云川。 自己是个哥儿,家里的重活陆云川不让他插手,但送水擦汗这样的小事他总是能做得的。 察觉出夫郎不太高兴,陆云川怔了怔忙说:“是,我说错话了,幸好你过来了,不然水壶里的水还真撑不到晌午回家。” 岑宁这才重新露出笑意。 虽然想和自家夫郎一起多待一会儿,但看着岑宁脸上的薄汗,陆云川还是把手里的水壶递给岑宁:“快回家吧,我把剩下这些干完就回 6. 种豆芽 《山间四食》全本免费阅读 中衣做起来容易,两件缝制好到了晌午,岑宁放下针线走到院门口张望着,没一会儿就看见陆云川扛着家伙什的身影。 陆云川浑身都被汗湿透,进了院门卸下农具后说:“我身上脏,你帮我拿件换洗衣裳,我搁院子里洗洗再进屋。” 乡下人干起活来其实不在意这些,汗湿的衣裳穿一天再正常不过,农忙的时候中午换了下午又要弄脏,没那么多精力洗。 陆云川和陆云朗过得艰难的那段时间,一身衣裳穿上个把月也是常有的。 但陆云川知道自己夫郎爱干净,平日洗头洗衣裳都勤快,于是也讲究起来,怕让夫郎嫌弃。 太阳大,没必要浪费柴火烧水洗,陆云川就着井水冲了冲身上的汗和泥。 岑宁拿衣裳出来的时候看见他赤着身子在擦身,顿时呆在了原地,一双眼睛盯着鞋尖不敢乱瞟,面上绯红一片。 纵使每晚都睡在一起,那也是天黑的时候,何曾这样大白天盯着陆云川看过。 等陆云川擦拭好,岑宁递上手里的衣物,垂着眼一连串说道:“你自己穿戴吧,换下来的衣裳我下午拿去河边洗,里浸着果子,你先吃两口垫垫肚子,我现在就去煮饭。” 陆云川看着他一溜烟跑进厨房的模样失笑,穿好衣服后去井边提果子,果子在井水里浸了好一会儿,清甜解渴,两口就啃完一个。 厨房里,岑宁想着干活劳累,特意把午饭做的扎实些。 从米缸里舀出两大碗米下锅,煮熟后盛到盆里,冬瓜切成丁,豌豆剥出豌豆米,和姜蒜一起用油炒,再加上盐调味,放一勺酱油下去,顿时炒出来颜色,香味也飘出来。 又往锅里倒一瓢水,把米饭打散放进去和冬瓜豌豆一块蒸,做焖饭吃。 想着要给陆云川做些荤腥,岑宁又切了几片油汪汪的腊肉和辣椒一起炒。早上摘的黄瓜他留了两根,拍碎了加上醋和香油凉拌,又打开坛子夹了一碟姚春玲腌的萝卜块,和腊肉一起吃清爽解腻。 中午还是在院子里吃,石桌在树荫下面倒是不怎么热。 陆云川干一上午活饿狠了,上桌后闷着头大口扒饭,吃了大半碗焖饭才缓过来饿劲,他夹一筷子腌萝卜吃了,嚼了嚼问:“萝卜吃着像嫂子做的。” “我上午送果子过去,嫂嫂给了坛萝卜让我带回来了。”岑宁也夹一块吃了,酸甜脆爽,夏天就得吃些爽口的小菜才有胃口。 “我上午腌了酸黄瓜,等回头晒好了,和萝卜一起配着米粥吃。” “等过段时间下场雨,山上的圆竹笋就该冒头了,挖来做腌酸笋吃也好吃,就是味道不大好闻。” 岑宁捧着碗念叨着吃食,没注意陆云川正看着他笑。 农忙的时候时间紧张,吃完饭略歇了一会儿,陆云川就又起身去地里。 这次岑宁把瓦罐和水壶都装满了水让陆云川带着,还往背篓里放进去两个解渴的果子,擦汗的布巾他也给换了一条新的,大热天的洗晒都方便,勤着换也不费事。 陆云川走后他继续坐在树下缝中衣,一连缝了三件,岑宁估摸着够穿了,把几件中衣和陆云川换下来的脏衣裳装进木盆里,带上皂角和棒槌去河边捶洗衣服。 村里人洗头洗澡洗衣裳都是用皂角,山上长出来的东西不要钱,捶碎之后搓一搓就能用。 镇上铺子里倒是还卖一种香珠子,是把皂角磨成汁和香料一起制成丸子大小,摸起来光滑不说,洗完后身上头发上能一直带着香。 听说镇上的老爷富户家里都用那个,但那东西小小一个要卖上半匹布的钱,乡下人哪舍得买,于是都还是去山里摘皂角回来直接用。 岑宁爱干净,洗的勤,家里皂角也用的快,从河边回来晾晒好衣服,他提着篮子去山上摘皂角,稍矮一点地方的皂荚树基本都被摘的差不多了,岑宁只能再往山上面走。 他记着陆云川叮嘱过的不让他一个人进深山的话,只提着篮子在山腰四处找,找了老半天也才摘了小半篮子,下山的时候还不小心被野草割了手臂,他为了摘皂角摞起了衣袖,手臂上留了道血痕。 伤口不深,岑宁也没在意,只随便擦了擦,他摘皂角花了不少时间,正急着赶回家种豆芽呢。 种豆芽是简单活计,岑宁端着泡绿豆的木盆去了后院小菜园,拿锄头在地里刨一个坑,往坑里浇两瓢泡绿豆的水,再把绿豆均匀撒下去,最后把坑口堵住,这样过个两三天就能来摘豆芽了。 绿豆芽无论是凉拌着吃还是清炒着吃都可口,等到下雨天,还能放进砂锅里和肉汤豆腐皮一起煮着吃,吸满了汤汁的豆芽,吃一口整个人都能在雨天里暖和起来。 做起事情来时间就过得快,朝外面看看天色,岑宁从菜园回来就进了厨房生火烧饭。 中午吃了干饭,晚上就没再舀米出来,大锅里蒸着几个荞麦馒头,小锅里倒油炒了盘金灿灿的鸡蛋,荞麦馒头吃起来带点苦味,得就着油润的炒鸡蛋吃才香。 锅底的油不能浪费,岑宁去小菜园摘了把木耳菜和几个西红柿,木耳菜下锅和蒜清炒,颜色翠绿,入口爽滑带一股清香,自己种的西红柿洗干净了直接啃着吃,甜得很。 正是每天最热闹的时候,太阳下了山,暑气渐退,家家户户都燃起炊烟,飘出饭菜的香味。 村里这段时间正预备着收麦子,今年天气好,地里收成也好,粮食能卖多些银钱,这段时间村里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的。 汉子们扛着农具三两人闲聊着往家里走,孩子们山上田里疯玩了一下午这时也急着回家要填饱肚子。 饭菜要等家里干活的人回来一起吃,便向母亲讨要一块饼或是半个馍,拿到手里又兔子一样冲出家门顽去了,得等到母亲在家门口喊上几遍名字才舍得回来。 7. 鱼汤 《山间四食》全本免费阅读 晴了一个多月,到了七月末,天气阴晴无常,山里时不时就要下场雨。 这日上午还骄阳肆虐,晌午天就阴了下来,陆云川从地里回来洗了把脸说:“这天变得这么快,下午估计有场大雨。” 岑宁拿了布巾给他擦干水:“下场雨也好,正好歇一歇。” 今年麦子收成好,玉米和大豆也趁前两天种了下去,这段时间地里的活就不用像前段时间那么赶了。 前段时间收麦子,家里几亩田就靠陆云川一个人干,每天从地里回来浑身都被汗透,双手更是被农具磨得红肿。 岑宁看着心疼,每晚烧热水给陆云川泡脚,睡前又帮着陆云川按揉肩颈,就想让他好好歇歇。 山头上的树被大风吹得沙沙响,空气里都带着水汽,是大雨前特有的凉爽。 厨房里陆云川生火,岑宁擀面,煮了一大锅面条。 不知道为什么,陆云川对吃食不挑,但尤其爱吃他做的面条,岑宁每每都要煮上一大锅才够他吃。 面条和青菜叶子一起煮,煮熟后捞进碗里撒上翠绿的葱花,又在碗底卧上两个荷包蛋,淋了几滴香油。 前段时间腌的酸黄瓜能吃了,岑宁从腌菜缸里夹出两根,切成黄瓜丁,不用调料拌,空口吃就又脆又爽口。 两人端着碗就在厨房里吃,一碗面条下肚,屋外雨点就落了下来。 夏天的雨急,很快就下大了,淅淅沥沥敲得屋顶上的瓦叮铃叮当响。 岑宁洗好碗筷出来,乳白色的山雾围绕山间,空气里浸透着满满的湿意,山里一旦下雨就有大风,这会子凉快的不得了。 陆云川坐在屋檐下编竹筐,不干农活的时候编些小玩意,攒一攒回头能拿到镇子上去卖钱。 岑宁泡了壶大麦茶搁在旁边的木几上,也端了板凳坐到陆云川旁边绣手帕,镇子上的铺子收这个,他和姚春玲空闲时就绣一些,等到陆云朗和陆云川去镇上时带去一起卖了,能赚得几个钱家用。 雨越下越大,连带着天色也昏沉下来。 陆云川编好一个竹筐,灌下去一杯大麦茶,嘴里顿时涌起浓浓的麦香。 这是岑宁前段时间弄的,大麦炒制成焦黄放进布袋子里收好,要喝时直接倒些出来拿热水冲泡就行,比茶水喝着更香。 “天暗了,仔细伤眼睛,进屋歇会儿吧。”平日地里忙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清闲下来 ,听着雨声反倒觉得困了。 岑宁就想让陆云川多歇一歇,听见这话放下针线和陆云川进屋,屋里也暗,两人脱了外衣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雨打窗楣的声音,没一会儿就搂在一块儿睡着了。 岑宁再醒来时雨已经停了,身侧是空的,院门外陆云川正和谁说着话。 起身穿好衣服,岑宁走到屋外的时候陆云川正推院门进来。 “是谁来家里了吗?怎么不让进来坐坐喝杯茶?” “村长家的二小子,来和我说镇上有老爷在招人干活,问我去不去,知道你在屋里睡觉就没进家里,说几句话的功夫,不妨事。” 岑宁点头,又问:“要去镇子上干活吗?刚割完麦子,还没歇上几天呢。” “农闲时碰见活计难得,放心,我不累。”陆云川伸手抚平岑宁上衣的褶皱,“打算明天先去镇子上看看,我去大哥家和他也说一声,一起去坐会儿?” 知道陆云川要干活自己劝不住,岑宁只好点头:“好,那我把针线篮带上,去找嫂嫂一起绣手帕。” 两人套上院门,一起走去前头屋子。 山里下雨后就会起雾,又因着雨停了天色亮了几分,一眼望过去云雾缭绕,好看的紧。 雨后凉快,村里家家都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唠家常,陆云朗和姚春玲也在院子里陪着芷哥儿玩,看见他俩过来忙泡了茶水洗了果子。 陆云朗和陆云川在一边说去镇上干活的事,岑宁就端着针线篮和姚春玲一起做针线,芷哥儿乖巧,安安静静坐在一旁自己剥果子吃,还时不时喂给姚春玲和岑宁一个。 “谢谢芷哥儿。”岑宁低头吃了果子,笑着摸了摸芷哥儿的头。 芷哥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双大眼睛水润润的。 姚春玲也笑:“你上次给缝的那两件肚兜他可喜欢了,每天晚上睡觉都得穿上拿手拍一拍,前天下雨洗了没干,晚上跑到架子下面眼巴巴地瞅着,你大哥疼他,最后硬是跑去厨房生了火,烘干后给他穿上了。” 上次给陆云川裁布做中衣余了一些布料,岑宁想着夏天天热,小孩子睡觉蹬被容易着凉,就给芷哥儿做了两件小肚兜护住肚子。 想着是小哥儿的肚兜,还特地拿彩线绣了图案,一件上面是大雁,一件上面是小兔,他针线活手艺好,绣出来好看的紧,姚春玲见了夸了半天。 其实肚兜倒都是小事,棉布那样金贵的东西,岑宁能想着拿来给芷哥儿缝肚兜怕他夜里着凉,这份心意才是最重要的,当初陆云川娶亲,陆云朗姚春玲作为长兄长嫂忙前忙后,没少为他操心,如今见岑宁是个好性子好相与的,姚春玲才算是放心了。 雨停了,村里的孩子闲不住纷纷跑出来玩。 陆大家院子里栽了颗李子树,有孩子们成群经过,看见垂到院墙外面的果实,领头的孩子是大虎子,探头进院里问:“姚婶婶,你家李子给摘吗?” “给摘,但树太高了不能爬树,让你们朗子叔拿棍子给你们打下来。” 一帮孩子欢呼着涌进院子里,陆云朗和陆云川拿了棍子打李子,他们就等在树下面捡,一时之间院子里欢声笑语,连芷哥儿也跑过去蹲着捡了几个,不过没留给自己,全递出去了。 捡完李子,孩子们嘴里道着谢又一窝蜂跑出去玩。 “芷哥儿,你去不去玩?”最小的那个孩子刚得了芷哥儿分给他的李子,凑过来问芷哥儿。 还没等芷哥儿张嘴,大虎子一巴掌就拍了下来:“你是个傻的?哪有小哥儿跟着一群小子四处玩的。” 那孩子捂着脑袋被拎走了,芷哥儿不好意思地往姚春玲怀里缩了缩,姚春玲抱着他笑道:“芷哥儿就不去了,你们自己去玩,李子要洗干净了再吃,别净学着大人们拿衣服擦。” 果子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村里大多数人家都会让孩子摘去吃,而且这群孩子也不 8. 烙饼 《山间四食》全本免费阅读 翌日,雨停了,陆云川和陆云朗起了个大早去镇上看活计。 从村子里走到镇上要一个时辰,陆云川出门时天刚蒙蒙亮,陆云朗已经在院门口等着了。 岑宁出来塞给他们一个小布包,说:“这里面是烙饼还有几个煮鸡蛋,早上没吃饭,待会儿赶路饿了吃。” 陆云朗憨厚,笑着说:“不用忙活,你嫂子也给带了一袋子干粮,够吃了。” 陆云川接过布包放进背篓里:“带着也好,如果那活计能干,今天就先留在镇子上干一天,干粮带着中午吃。” 转头又对岑宁说:“隔壁吴叔和他夫郎早辰要去镇子上卖鸡蛋,如果我和大哥留在镇子上干活,我就让他夫郎来家里同你说一声。” 陆云朗听了挠挠头:“我还忘记这回事了,那我们要是不回来,宁哥儿你往前头跑一趟,告诉你嫂子中午别做我的饭了。” “好,我记着呢。”岑宁答应着,看着陆云朗和陆云川背着背篓走远了才掩上院门。 陆云川不在家,他一个人就没再熬稀饭,从锅里拿了个烙饼就着萝卜干吃了。 想着陆云川今天要赶路,他昨晚睡前就发好了面,早上天没亮就起来烙饼。 生小火,锅里刷上一层薄油,将撒了盐的面团按压擀薄后一张张放进去,烙的过程中不时翻面转动,这样烙出来的饼,饼皮酥脆,内里松软有嚼劲。 可惜陆云川要赶路,时间紧,不然熬一锅稀饭配着吃,或者炒两个菜卷在饼里做成烙饼卷,比空口吃更有味道。 吃完一张饼,岑宁洗了手开始干活。 昨晚换下来的衣裳还没洗,他抱着盆和棒槌出门,路过前头屋子被姚春玲喊住。 “宁儿,去河边洗衣服?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好嘞,”岑宁抱着盆在院子里等,“留芷哥儿一个人在家行吗?” “他还睡着呢,我把院门插上就行,他醒了见不着我知道自己穿衣裳吃饭。” 姚春玲嫁进陆家后,陆云朗和陆云川成日忙着地里的活,她自己也要操持家里,事事没有公婆帮衬,连坐月子都是陆云朗花钱请了村里的婶子来照顾的,芷哥儿虽然年纪小,但也被教得很懂事。 两人抱着木盆去河边,说起陆云朗和陆云川去镇子上干活的事。 岑宁:“川子出门前说了,如果那活计能干,就先和大哥留在镇上干一天,让吴阿嬷来家里传个话,中午就不用做他们的饭了。” 姚春玲听了点头道:“还是川子细心,你大哥压根没想到这茬,要是他俩中午不回来,你就上我家来,和芷哥儿一起我们三人吃,下午还能一起绣绣帕子说说话。” “成。” 河边已经有不少媳妇和哥儿在洗衣裳了,姚春玲和岑宁打了招呼后找了石头墩子坐下,边捶洗衣裳边听他们闲聊。 说村头李家小子下个月要成亲了,娶的是隔壁村的姑娘,得提前准备好鸡蛋和糕饼等吃席那天提过去,可不能让隔壁村的人小瞧了我们,不过也不知道李家的席面办的怎么样,有没有陆家二小子前段时间办得好。 又说沈家大孙子要去府城里考秀才了,沈家阿奶天天烧香拜佛,就指望她大孙子这次能高中呢。” 说到这,坐在姚春玲旁边的媳妇扭过头来问她:“春玲,听说你婆婆家的瑞小子这次也去考呢,你婆婆这两天都在雇去府城的车了,乖乖,那可是府城。” 姚春玲捶着衣裳道:“阿姐,我们家云朗云川和那边早分家了,我哪来的什么婆婆,至于她家小子,别说是去府城,就是去了京城,干我们什么事。” 那媳妇撇撇嘴:“春玲,话可不能这么说,凤玉婶子是凤玉婶子,瑞小子是瑞小子,都说瑞小子聪慧,万一这次真的考中了呢,那可就是秀才老爷了,多金贵啊!说不定念着两个哥哥曾经干活供他读书的好,也愿意帮衬帮衬你们。” “任他多金贵,也和我们没关系,我们也用不着他来帮衬。” 姚春玲洗好了衣裳,拧干水放进盆里,瞧见岑宁也好了,姚春玲端起盆说:“宁儿,我们走吧。” 又对那几个媳妇说:“阿姐,我们衣裳少,洗好了先回去了,有空上家里说话啊。” 两人端着盆走远了,和姚春玲说话的媳妇嘀咕道:“春玲这个急性子,我也没说错什么啊,秀才老爷可不比她家两个庄稼汉强多了。” “你快别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凤玉婶子是什么人,瑞小子要真考上了,她不跑去陆大陆二家挤兑一通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还帮衬。” “就是。” 那媳妇听见另外几人这么说,红着脸不说话了。 倒是旁边的哥儿探头道:“别说,陆二家的夫郎真是生得好样貌,光听你们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果真是好看,陆二倒是个有福气的。” 这边几人重新有了兴致说起岑宁,那边岑宁正被姚春玲拽着语重心长地说话。 “宁儿,你可别听她们说瞎话,那边的事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管他陆云瑞是什么老爷,我们只顾着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 “我晓得的,嫂嫂。” 姚春玲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们不招惹他们,但也用不着怵他们,要是下次王凤玉再来家里闹,你下不去嘴骂人就一盆水泼出去,村里头大多人都明白事理,不会背后说闲话的。” 也是巧,两个人正说着话,转个弯就看见前面迎面走来两个人,正是王凤玉和陆云瑞。 王凤玉平时就拾掇的亮丽,今天更是打扮的花枝招展。 旁边的陆云瑞也不像村里的汉子都穿着耐脏的深色麻衣,而是穿了身浅色的长袍,还拿了把扇子。 “哟,”王凤玉也看见了他们,大老远就扯着嗓子道,“这不是老大老二家的嘛。” 狭路相逢,王凤玉记恨着上次在陆云川家被姚春玲叉着腰骂出来的事,逮着机会开始显摆。 “我正要和云瑞搭牛车去镇子上置办东西呢,我们云瑞啊,马上就要去府城考秀才了,那可是府城!连村长都没去过,有些山里人一辈子也没机会去瞧上一眼。” 姚春玲冷哼一声:“是嘛,那可真是大喜事,我刚洗衣服时还听她们说呢,说沈家小子也考秀才,天天早起贪黑的温习功课,家里人走路都不敢用力,生怕吵着他念书。” “要我说,婶娘您也该学学人家,别三天两头这嚷一嗓子那嚷一嗓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瑞小子已经是秀才老爷了呢,天天瞎显摆。” 王凤玉眉头一竖:“说什么呢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自己嫁了个窝囊的庄稼汉,就眼红我们云瑞。” “谁窝囊了?你说谁窝囊呢?要说眼红,我还不如去眼红镇子上卖猪肉的,起码人家的肉可是天天实打实摆在案板上的,不像你这个秀才老爷,还搁天上飘着呢,谁知道当不当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