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 相见 姜齐直到落在岳梁手中时才明白,有些事总得自己去面对、去承担。他望着窗外的一轮圆月,心想自己这半辈子一直活得稀里糊涂,空有一点小聪明,于大事上却全无打算计较,随波逐流地落到了这样难堪的境地。 十三年前,也是一个月圆夜,姜齐倚靠在桌边等着下山办事的师父归来,他年少贪睡,熬不住夜,等了许久后便东倒西歪的趴下了。 正是迷糊时,有个熟悉的声音将他唤起:“齐儿,齐儿,醒醒!” 姜齐流着口水从睡梦中惊醒,抬眼便见师父岳明熙站在桌前。岳明熙慈祥的看着睡傻了的姜齐,笑道:“怎么不回你房里睡?” 姜齐脑子还没清醒,口舌也不甚灵活,稀里糊涂的抹一把嘴角边的口水,喃喃道:“等……等师父回来。” 岳明熙伸手将他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草草整理一下,然后从身旁拉过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嗔怪着笑道:“等不住就别等了,都大孩子了,怎么还那么爱黏着师父。你看,我给你带了个小伙伴回来,以后让他陪你吧,省得你在山上无聊,老缠我。” 姜齐这才发现岳明熙身后一直站了个和自己年岁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子,他疑惑道:“这是谁家的小孩?” 小孩站在岳明熙身边,虽然衣衫破烂,跟个小叫花子似的,可那眼神却颇为羁傲不逊,甚至让姜齐莫名的感到一丝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敌意。 岳明熙想着姜齐,下山办完事后未作停歇一路风尘仆仆就赶了回来,而且还带了个孩子赶路,这时已是极为疲惫,他拿起桌上冷茶喝了一口,简单解释道:“这次下山路过小王村时遇见的,这孩子命苦,爹妈都没了,无依无靠的,我就将他带回来了,跟你做个伴。” 姜齐瞟了那小孩一眼,感觉他邋里邋遢的很是难看,不以为然道:“脏兮兮的小孩儿,谁要他来跟我作伴?” 岳明熙对他是宠溺惯了,听他说话不中听也不生气,只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一巴掌,笑道:“不准没礼貌。以后他就是你师弟了,你这做大师兄的要跟师弟好好相处!” 姜齐嘴上说着不要人作伴,实际上他觉得在山上的生活孤单乏味透了,早就希望能有个年岁相仿的伙伴陪着自己玩闹,如今又听说自己成了大师兄,几乎毫无过渡的就高兴了起来,大师兄这名头听起来多威风啊,他问岳明熙:“他叫什么呀?” 岳明熙还未回答,那小孩已经自己开了口,声音有点哑却很孤傲:“我叫石头,你又叫什么?” 姜齐见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相知 青衣山既不高也不险,除了后山清风涧处有悬崖瀑布,前山就是一个略高些的山坡。多年后的姜齐,不会想到青衣山会成为他一生不得离开的险峻之地。 眼下正是春光明媚,一片花红柳绿之时。 孩童时期的姜齐腿脚利索,不过半个时辰便从清风小院跑到了山门处,一手拽着岳梁的手,一手指着路旁那棵都快老成精了的大槐树,兴致勃勃的告诉他:“看,就是这棵大槐树!” 岳梁实在没搞懂姜齐不好好做功课,带自己跑来这里看一棵开花的槐树有什么意思,还想当什么采花大盗,有这么个师兄说出去真是丢人。 姜齐见他不懂,便指着树梢又强调道:“这是大槐树,你看树上那一串一串的小白花,我跟你说啊,那花可以吃的,可甜了!” 岳梁朝天翻了个白眼,将自己的手从姜齐湿热的手心中抽了出来:“有什么好吃的,这么无聊。” 无聊?这小石头怕不是个傻子吧,槐花可比做功课好玩多了。姜齐觉得自己带了个傻子师弟,心里苦透了:“那花,很甜呀!” 岳梁陪着他从清风小院一路跑下山,耐心都磨没了,看他也觉得是个傻子:“你不是要摘花吗,快去啊,不去我可走了。” 姜齐眼珠子一转,坏事得两个人一起干,当即怂恿他道:“你去摘!” 岳梁:“不去!” “去嘛!” “不去!”岳梁转身就走。 姜齐哪里会放他走,现在回去说不定会碰上师父,万一被师父抓住自己偷懒就惨了,忙一把拉住他,嘴里急慌慌的道:“别走,你别走,喂!我是你师兄,我命令你站住!” 岳梁回头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抽,走得更加稳当了。 姜齐施威不成,立马示弱:“石头,小石头,亲亲小石头,别走嘛!” 岳梁果然停下了脚步,感觉自己的胃都快抽筋了,他想自己回去一定要把姜齐藏在褥子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杂书给烧了:“别叫我石头!” 姜齐见这招挺有效,立马冲过去将岳梁拉回树下,变本加厉的讨好道:“好好好,不叫石头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4页) 变故 姜齐枯坐在清风小院里时,窗外依稀还是十三年前的景致,可惜物是人非。他认真的回想着前尘往事,自己这半生除了遵从师命,学了本该传给门派继承人的青龙剑法,并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岳梁的事。 岳明熙一直将姜齐拽进自己房里才收了手,只见姜齐半边脸都被拽得通红,委委屈屈的跪在地上捂了耳朵根子。岳明熙叹了口气,心子尖尖都疼了,孩子不争气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做师父的总得想办法护周全了。 岳明熙倒了一杯水,先给自己喝了,感觉心里舒服一些了,才道:“你爹派人送了信来,你小姨娘生了个小子,母子平安。不过你小姨娘的身体需要休养,所以……这个月你爹就不来看你了。” 姜齐原以为会被师父狠骂一通,却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来,嘴里哦了一声,心想怎么又是个小子,可别像岳梁一样不好带啊。 岳明熙又倒了一杯水,递给姜齐。 姜齐莫名其妙的接过来喝了,感觉师父今天有点奇怪。 岳明熙待姜齐喝完后,接过杯子又道:“你不爱习武,我也是知道的。不过人生在世总得有一项立足的本事,你这么大了,也该懂事了。” 姜齐心里咯噔一声,糟糕,师父这是要翻总账了:“可是,师父,我真的不喜欢舞刀弄剑的。” 岳明熙何尝不知道他不喜欢,只是人生在世,不是事事都由得了自己做主:“那你喜欢什么?” 姜齐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他成天过得无忧无虑的,除了做功课以外他感觉自己什么都可以喜欢,却什么都喜欢的有限:“我爹是做生意的,我以后自然是要回了家帮着爹爹料理生意。” 岳明熙捏着杯子,心想,这可怜的孩子啊,他却不知道姜平天如今的心思全在新娶的夫人身上,以往姜齐是独子,尚且还有用,可如今新夫人又生下了个儿子,姜家哪里还有这个没娘孩子的容身之处呢?然而,这话却不能明说,只能道:“不管你以后做什么,这习武一道既然已经走了,就不要半途而废。你对武艺传承没有兴趣,师父也不强求,只有一样,青衣剑一派有一门秘籍,你必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被逐 岳梁其实对青衣派掌门的位置并无执念,在他心里那不过是自己武学成就的附属奖励,但有时他觉得权力是很好的东西,譬如在七年前就可以左右一个人的来去,和另外一个人的喜怒。 七年前的初冬,寒风萧瑟,圆月朦胧,一层清冷的光辉照着暗夜。岳明熙早年行走江湖留下的一身旧伤反复发作,到这时已经是久病不能支撑。 这些年岳明熙不再理会各种江湖纷争,专心于治理门派,力图将青衣剑一派传承发扬下去,如今门下弟子仆役已然成群,可是能得他悉心教导的亲传弟子始终只有最初的姜齐和岳梁二人。 江湖中人有传闻如是说,近些年俨然崛起的青衣派掌门人岳明熙有两个弟子。大弟子姜齐资质平平,可自幼跟随岳明熙长大,情同父子,是岳明熙心尖上的宝贝。二弟子岳梁天资聪颖,那勃勃野心却成为岳明熙心上的一根刺,拔与不拔都是心痛。别看这青衣派现在发展得风生水起,可这日后的掌门人是谁还说不清楚,日后这门派传承若能平稳过渡倒可,若不能,只怕江湖中又会兴起波澜。 江湖传闻向来是不可全信,但又有言为空穴来风,有时重要的不是传闻的内容,而是来源出处。 岳明熙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很是清楚,不过是这一年左右的事情。少年子弟江湖老,他看得开。这一生,他爱过,也恨过。喜怒哀乐念憎恨痴他全尝了个遍,人生不过大梦一场,还有什么遗憾,还有什么悔恨呢?只是有一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始终放不下,但放不下也得放下了,谁都得走自己的路,谁也替代不了谁。 姜齐和岳梁规规矩矩的站在岳明熙的床前,这两个师兄弟都已经长成了清瘦干练的青年。 岳明熙看着他们二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路已短,一眼望尽,所以格外的爱回忆往昔。他总是想起过去的日子,想起两个半大孩子在清风小院打闹,通常总是姜齐手贱去逗弄岳梁,最后气呼呼跑来找自己告状的也是姜齐——他不是他的对手。 岳明熙想,无论如何自己得为他养大的孩子铺好最后一段路,至于再之后的事情就看造化了,他对姜齐道:“齐儿,去后山清风涧的小屋将那套粉彩白釉官窑茶具取来,我想喝道玉渚真人之前送来的极品大红袍。” 岳明熙近年来在壮大青衣派的同时,生活作风也逐渐讲究了起来。姜齐曾经笑话他架子越来越大,越来越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真相 岳梁一直不明白,当年岳明熙是如何看出自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隐秘情感,那些情愫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直到在不断的嫌弃和打闹中结出变异的花朵。 姜齐被逐,岳梁就明明白白的成为了门派继承人。青衣派一时风云骤变,谁也没想到岳明熙竟然那么绝情的将大徒弟逐出师门,并且严令不得踏入半步。多日后的江湖将这夺位大战宣扬得精彩纷呈,而事件发源地的青衣派却一直保持着波澜不惊的氛围。 一直卧床不起的岳明熙此时衣衫单薄地独自倚靠在老槐树下,看见姜齐缓步走来,他心里百感交集,这是他一生爱慕之人的遗腹子,也是自己一手抚养成人、传授毕生所得的大弟子,他将他视如己出,指望他替自己养老送终,却不料会在今日将他逐出师门,任其飘零。 姜齐头脑发晕,尚且不能从变故中清醒过来,乍一看见岳明熙,心里咯噔一下,几乎又要哭出来。忍了又忍,他迟疑着靠近岳明熙,终于像小时候一样,一头扑进了师父的怀里,委屈至极:“师父…师父,我错了,你别赶我走!” 岳明熙抱着他,姜齐的眼泪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凉得他的心都快碎了,却只能哽咽道:“别哭了……你别哭…” 姜齐死死抱着岳明熙的腰身,那腰身已经被病痛变得单薄而脆弱,可他死死楛着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岳明熙就会离他而去:“师父,你别赶我,我听你的话。” 岳明熙没有说话,他想起多年前,姜齐失去父亲时也是这样在他怀里哭泣,只是没想到如今伤他心的人却变成了自己。 姜齐哭得头晕眼花,终于抬起头去看岳明熙,他心里隐约有了疑问:“师父,你不是不见我吗?你……” 岳明熙苦笑道:“齐儿,我不见你,你会恨我吗?” 姜齐抬手用衣袖抹去满脸的眼泪,急忙摇头:“不会的,师父!我怎么会恨你呢!” 岳明熙却道:“你会恨我的,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我知道。当年你父亲有了新妻少子,你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记恨着的。” 姜齐默然低头,他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再见 姜齐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自己年幼时身体不是那么糟糕的话,长大后会做什么。小时候师父也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当时他以为家里的生意理所当然应该是自己接管传承,但现在想来,似乎自己并没有那么重要。 岳梁再见到姜齐时,姜齐正在京城新科探花、翰林院院士尹则的院子里翘着二郎腿喝茶,顺便逗弄尹则的书童春陌玩。 尹则知道他最近被自己管着少喝了许多酒,心里猫抓似的憋得慌。他干脆闭上眼睛,假装没看见自己小书童求救的眼神,自顾自的躺在凉椅上养神去了。 就在春陌被逗弄得快哭了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春陌趁机如同躲瘟神一样摆脱掉姜齐,急匆匆的跑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剑眉星目,是个气质出众的剑客模样,春陌愣道:“这位公子,您找谁?” 男子客气的行礼问道:“请问,这里可是住了一个叫姜齐的人?” 春陌往院子里努努嘴,应道:“有啊,在里面呢。”说完就转身绕过雕花石屏风跑到小院里,大呼小叫的去唤姜齐:“姜公子,有个人找你!” 姜齐在京城除了认识尹则主仆二人,是谁也不认识,他一面起身往外走,一面诧异的问:“谁呀?” 春陌也随着他往外走,十分单纯的答道:“我也不知道啊,他就说找你。” 姜齐恨铁不成钢的叹一口气,尹则这书童什么都好,就是太实在了:“那你就不会问问吗?万一是坏人呢?” 春陌显然被坏人的可能性吓着了,大约还想了放坏人进来的严重后果,用手指绞着衣衫下摆,快速跑上前去要阻止敲门的男子进来。然而已经晚了,那男子走到屏风处,恰好与姜齐打了一个照面。 姜齐乍一看见这张脸,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没来由的就觉得心虚气短。 岳梁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我是坏人?” 时隔一年未见,岳梁在处理青衣山的各种事务中练出的气势,让姜齐这个被逐出门的大师兄不由自主的结巴:“那……那个……岳梁……” 岳梁径直走进院子里,小院不大,是个典型的四合院的样子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京城 在姜齐的心目中,尹则永远是一副斯文腼腆的模样,即便多年以后,尹则已经成了主政一方的地方要员。那与岳梁完全不一样的气质,和京城中相处的记忆,像清风一样抚慰了姜齐干枯的内心。 尹则的运气很好,商队前往的津平县就在京城北面,几乎算得上是京城的郊县。主仆二人跟着商队,一路上走得极为顺当,饮食住宿都有人料理,一点不需要他们二人操心。他们也不白占商队的便宜,坚持着多给了些伙食住宿费用,权作感谢。 等商队到了津平县时,尹则已经与商队众人都混得熟了,尤其是那个将他们拉上马车,名叫姜齐的青年。临分别时,尹则问姜齐:“阿齐,待商队事务料理完结后,你又打算去哪里?” 姜齐不是商队真正的成员,他不过是商队临时请来的护卫,自然没有必要再跟着完成任务的商队回去,他认真想了想,道:“待这边事了,就没有什么可做的了,左右这里离京城很近,大概到时会去京城随便逛逛吧。” 尹则对这个青年带有十分的好感,带着一丝期待的说道:“我这边春试结束,还会在京城待一段时间等张榜结果。所以,若是你真去了京城,可愿意和我一起等我的好消息?” 姜齐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去京城,他心血来潮时自己都不知道明天会跑去哪里,但也不愿意让尹则失望,便十分干脆的应道:“好,我若去京城,一定找你!” 说完了又笑道:“小书生可以呀,这试还没有考呢,怎么就能确定是好消息了?万一考坏了,可别抱着哥哥我哭啊!” 尹则红了脸:“我,我老师说我没问题的。” 姜齐一巴掌拍到他的肩膀上,大声笑道:“逗你呢,我们昱卿这么厉害,肯定能中状元的!” 尹则被他打得一踉跄:“谢你吉言,我在京城住湖北会馆,你要记得到湖北会馆来找我。” 三个月后,尹则竟然真在京城看见了姜齐,不过不是在湖北会馆,而是京城内一家名为“迎仙楼”的酒楼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争执 两岁时,姜齐骑坐在父亲的肩头上了青衣山,山门前大槐树满树如珠如玉的槐花让姜齐乐开了花。十几年过去,青衣山依旧,大槐树依旧,连同山下的城镇也是依旧,只有人——全都变了样。 姜齐与岳梁各自在客厅落了座,尹则一走,客厅便陷入了沉默中,两人似乎都在等待对方说话,却都僵持着没有开口。 姜齐低头看手中的细瓷茶杯,茶是好茶,根根碧绿的叶芽在水中起伏飘荡,像他的心绪一样没有着落。从岳梁进门开始,姜齐就觉得不自在,他下山那日由于沉浸在离开师父的痛苦中,心绪不宁,并未与岳梁告别,由此心里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岳梁。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姜齐觉得现在的岳梁有股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他不由自主的就觉得矮了一截。 岳梁却是眼睛不眨的专看姜齐,他眼中的姜齐气色红润,看起来过得很是不错,这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过了许久,和十年前两人初见面时一样,他终于是先开了口:“他是你什么人?” 姜齐等着他开口,却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质问,莫名其妙的抬头去看岳梁:“谁?” “尹则是你什么人?”岳梁重复。 姜齐觉得大约离山太久了,乡音久隔,他听懂了岳梁的每一个字,可仍然不懂他的意思,只能言简意赅的答道:“朋友。” 岳梁对这样敷衍的答案明显很不满意,寻根究底的又问:“什么朋友?” “……” 岳梁又问:“怎么?不敢说?”声音带着轻视与嘲讽。 姜齐突的觉得头疼,从小岳梁就不爱说话,即便说话也经常是冷嘲热讽的,可那时没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气势,他不想一见面就起争执,转移话题道:“师父怎么样了?” 岳梁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师父?我还当你下山后就全忘了!”停顿片刻后,岳梁又道:“他死了!” 姜齐如同被雷击了一般直直站起身来:“你说什么?师父他……他……” 姜齐下山时,岳明熙的身体已经是到了病入膏肓的时候,谁都知道他撑不了多久,可姜齐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只能不想,不想就不会觉得心痛。 岳梁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软了些。他知道姜齐与岳明熙的感情极为深厚,不是自己这个外界传言的所谓“爱徒”能比拟的,可一想到姜齐与别人在京城逍遥自在,便又强硬的说道:“师父已经去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回山 姜齐每每想到岳明熙,心里都如同被刀割火燎,疼得难受。姜齐心想,师父一手将自己和岳梁两人带大,他是这世上最了解他们的人。师父说得真对,他的确不是岳梁的对手。他对不起师父。 姜齐又回到了清风小院,这里是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也是和岳梁一起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有时命运就是那么可笑,他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去姜宅,可他鬼使神差的去了,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来到青衣山,却仍是逃不过那人的执着。 东厢房是当年姜齐住的地方,西厢房归了后来的岳梁,如今自然全归了岳梁。不仅是清风小院,这整个青衣派都在他囊中。 当年的夺位之争在江湖上传了个沸沸扬扬,江湖传闻岳明熙大弟子姜齐在夺位失败后,被岳梁假借师命逐出师门,从此杳无音信,甚至有传言姜齐早已死在岳梁手下。 姜齐低下头,不管传言如何,他终归是岳梁的手下败将,有何颜面去面对胜利者喜悦的笑容。胜利者却不想放过他,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颌,迫他抬起头来,手冷,心也冷,言语更冷:“怎么,不敢看我?” 姜齐垂下眼眸,固执的不去看他,那张看了十三年的脸如今不想再见:“岳掌门,请自重!” 岳梁的手一使劲,在那张白生生的脸上掐出两摸血痕,姜齐疼得皱眉轻呼了一声。岳梁冷笑道:“哼,自重?大师兄如今确实比年少时稳重多了。” 姜齐听他提起年少时,想着当年自己为有个师弟一心欢喜,不料如今却变成了兄弟阋墙,他不明白从前都是自己纠缠着岳梁,如今怎么情形倒置得如此可怕,心里的愤怒喷薄而出:“岳梁!你给我放手!” 岳梁要的就是将他那张冷峻的脸上逼出表情,他爱看他喜,看他怒,看他恼,他要的就是当年那个活生生的姜齐,而不是一脸冷漠的姜齐。 岳梁放开手,走到桌边,提壶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姜齐的唇边:“这是槐花茶,我命人春天将槐花采下,晒干后再腌制而成的。你尝尝,还有没有新鲜槐花的味道。” 姜齐别开脸去,道:“你把我放开。” 岳梁见他不肯喝,也不强迫他,他这师兄性子看似随和,可心性极硬,不能一味强迫,还是得恩威并施。他放下茶杯,温柔道:“我可以把这锁链解开,但是你能保证乖乖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吗?” 姜齐毫不犹豫,一口答应道:“可以!” 岳梁摇了摇头,蹲下身,抚摸着姜齐的脸庞道:“师兄,你骗我。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年,你不要对我撒谎,你骗不过我的。” 姜齐注视着岳梁的眼睛:“岳梁,你想要什么?青龙剑法?当年师父说过,你性情暴躁,青龙剑法对你有害无益,因此不能将它传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逃跑 岳梁有的是耐性,这么多年他都等过来了,何必急于一时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要文火慢烤,不信吃不下一个姜齐。 姜齐却没有这个耐性,他稳不起,他是那块案板上的肉,生死皆在他人之手。 岳梁将姜齐安置在了清风小院,自己却没有住在此处。也不知道他是身为掌门事务繁忙,还是专为留着时间给姜齐思考,总之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到过清风小院了,只让平日里服侍自己的清水去照料姜齐的起居。 清水曾经负责服侍过岳明熙,姜齐当年就与她多有接触,小丫头几年不见越发的稳重细心了。清水平日里话不多,姜齐心中抑郁,知道她现在是为岳梁做事,也不愿与她讲话。 清水甚是乖巧伶俐,姜齐不愿讲话,她也不讲,每日里只坐在屋外候着,待姜齐有需要时才进屋伺候。 这日午时,清水同往常一样将饭菜送进屋内摆放好,却一反常态没有及时离去。姜齐正感觉奇怪,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时,却见清水从运送饭菜的竹篮内取出一枚钥匙。 姜齐大惊失色,钥匙小巧,瞧上去竟与锁自己的锁链是一套的。 清水来不及解释,直接俯下身打开姜齐脚上的铁链,急急忙忙低声道:“姜公子,掌门此刻正在前厅会见华山派掌门,你随我来!” 姜齐猛的站起来,“清水!” “公子,当年老掌门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他临终前都还……念着你。”清水手忙脚乱的将窗户掩上,又拿出一件侍从的衣裳披到姜齐身上:“公子跟我走,我送你下山。” 姜齐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下立即配合着清水将衣裳换下,“清水,谢谢你。可我走了,你怎么办?” 清水知他心善,怕他不走前功尽弃,便笑道:“你放心吧,我自然会说是你趁我不在跑掉了的,岳掌门顶多就是打我几下,不会有事的。” 姜齐不再多说,这个地方他如今是一刻都不敢多待,他必须得走。 收拾妥当,姜齐紧跟在清水身后走出清风小院。小院外竟然没有门派弟子看守,看样子岳梁并不打算让太多人知晓他的存在。一路上,也没见多少人,偶有遇见的也被清水糊弄过去,姜齐只管低着头跟着清水。 &n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毁坏 姜齐彻夜难眠时总会想起以前的种种,可是不能多想,想的久了总会绝望。他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岳梁,他甚至连自己也不了解,可岳梁却了解透了他。他一直像个影子一样在他左右,直到将他吞噬。 姜齐被岳梁抱回清风小院时,见到了跪伏在地上的清水。姜齐痛得昏昏沉沉的,心中一片绝望。 岳梁小心的将他放在床上,自己则坐在床边撕开他伤腿的裤脚,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处。伤口处已经不怎么流血,赫红色的血污覆盖了整条小腿,看上去触目惊心。 岳梁一手按在伤口边缘,还未来得及细细查看,姜齐已经痛得惨叫一声,上半身猛然坐起,死死抓住了岳梁的手。 岳梁伸长一臂将他上半身连同两只胳膊禁锢在怀里,一手不容拒绝的握住弯钩,轻声哄道:“你忍着点,别动。我帮你把它取出来。” 岳梁在用明月钩时,是存了心的要让姜齐痛的。他知道姜齐从小就这样,不痛就不会长记性,你若待他好了,他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可真看见他痛起来,心里又不忍了。 姜齐痛得浑身发抖,两条腿不由自主的乱踢乱动,嘶声惨叫道:“不……不!放开我……放开我!” 岳梁几乎压不住他,弯钩在挣扎中移了位置,血再次从腿上流出来。 岳梁一狠心放开姜齐的双手,不管他怎么抓挠,只专心用上半身压住他的腰腹,一手按住那两条乱蹬的腿,另外一手使了巧劲迅速将弯钩从伤腿中退了出来。 纵使岳梁已经万分小心,那倒钩上仍然带出了小块血肉。 岳梁回头去看姜齐,见他一声惨叫还没出口,已经痛得晕了过去。 姜齐没能晕过去太久,很快便醒了过来,毕竟还是年轻,再痛也不过是皮肉伤。醒来时岳梁在,清水也还在。 岳梁亲自为他的伤腿上药包扎清洗——习武之人受伤是常态,这点小伤还不需要旁人动手。当然,以当年岳明熙对姜齐的溺爱,姜齐实在算不得习武之人。 姜齐腿疼难忍,连喉咙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小刀 岳梁总算把他要的人攥在了手上,清风小院门外日夜都安排了心腹弟子值守。姜齐没了内力,再好的剑法、再高的轻功也成了空中楼阁,再也翻不出什么波浪。 岳梁搬回了清风小院,如今的青衣派在他的治理下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大派,自然也没了当日师徒三人自由打发时间的闲散日子。他每日白天到正厅处理门派事务,晚饭时间便回小院里,亲自为姜齐的伤腿换药。 姜齐无比痛恨自己的软弱,他自小就吃不了苦,受不住痛,可没有办法,白日岳梁不在时他恨得拿自己去撞墙,等到夜里换药之时便痛得锐气全无。 如此过了月余,姜齐的伤渐渐好了,清风小院憋闷,岳梁倒也允许姜齐在有弟子陪同的情况下去后山不远处转转。后山没有下山小路,岳梁不怕他逃跑。 这日岳梁回到清风小院时,天空中已经是明月高悬。道清派有客到山上商讨两派事宜,岳梁亲自接待来客用晚饭,饭后又商讨许久才得以脱身回来。 东厢房的灯已经灭了,岳梁借着皎白的月光看见姜齐侧躺在床上,他搭着一床薄被。可岳梁知道,被下的人身形修长,比起前些日子着实消瘦了一些。 进屋点了蜡烛,岳梁掀起被子一角,仔细查看姜齐受伤的小腿,伤处已经完全恢复,只是光滑如初的皮肤上终是留下一抹褐色的痕迹。这是岳梁给他留下的,不是去不掉,只是姜齐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留着这痕迹,好让他永远忘不了自己。 姜齐自从回了清风小院,睡眠就一直很轻,这时早醒了,只是僵直着身体没有动弹。他知道岳梁不是白养着他的,威也施过了,恩也施过了,他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彻底的俘虏,接下来如何处置全看岳梁是否高兴了。 岳梁轻声问道:“晚饭吃过了?”似乎他们真是情侣一般的嘘寒问暖。 晚饭自然早吃过了,吃得如何也自有人汇报。姜齐没有回答,拥着被子坐了起来,那只脚也重新藏到了被子里。 岳梁看着姜齐,知道他怕自己,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他也想和和睦睦的跟他相处,还像以前一样,一个闹得翻天覆地,一个板着脸忍着笑,偶尔忍不住了便两人抱在一起开怀大笑,可惜天不遂人愿,他不愿意,而他要强求。 既然如此,怕便怕吧。他等得已经够久了,不想再等下去,而后半辈子他还有很多时间去抚平他的伤痕。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绝望 姜齐蜷缩在清风小院的硬木椅子上,椅子硌得他全身都疼,可他却不敢离开。他想自己从来不是个肯吃亏的人,可对上了岳梁,却总是吃亏。岳梁总有办法和手段整治他,以前是,现在也是。 姜齐的身体是苍白消瘦的,先天底子就不好,纵然习武多年,也还是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也是,像他这样柔弱的孩子多半在成年前就夭折了,能活到现在已经不容易。 姜齐感觉自己快死了,幼年时期不断在生死线上徘徊的经历,没有在他头脑里留下多少记忆,他记忆的开端始于青衣山岳明熙的教诲。然而,现在他总是怀疑自己就要死了。 其实,死亡哪有这么容易。 岳梁使尽手段,让他死去活来、痛不欲生,却不会当真让他去死。 冬季严寒,山上虽然不怎么下雪,但气温总是比外界更低一些。岳梁命人在东厢房里设了火炉,烤得室内暖融融的,姜齐现在整日拥着一件大氅,坐在椅子上看窗外,有时看着看着就坐在椅子上打起盹来。 岳梁对目前的状态很满意,只是有一件事情他想做还没有做,趁着派内事务不多的时候,他亲自下了一次山。当晚岳梁就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山,夜已经很深了,但清风小院和东厢房的门前都留了灯。暖洋洋的灯笼照出一小片光芒,灯笼当然不是姜齐留的,可岳梁已经很知足,那是家的感觉。 姜齐已经睡下,墨黑的长发铺在枕头上,身体永远是朝内的,紧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床外侧空出一大片位置。他现在无所事事,其实睡眠的时间早就混乱了,无所谓昼夜。但一到夜间,他总是会早早的睡下,如果有幸能睡熟,或许可以不用面对他不想面对的人和事。 岳梁脱下外衣上了床,寒气骤然进入被窝时,姜齐的身体微微颤栗一下了,不是很明显,但足以让岳梁察觉。 岳梁拂上那袭墨黑的长发,感觉那具身体僵硬着往内又挤了一下。屋里取暖的炉火一直烧着,被窝里也很温暖,岳梁身体的温度却在渐渐冷却,胸口处那个捂得暖和的金属物件硌得他隐隐作痛。 &nbs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访客 岳梁有时也觉得自己在对待姜齐的问题上有些魔怔了,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合该去找一个般配的女子。可他想,当年姜齐的母亲爱上姜平天,成为岳明熙一生遗憾,而自己绝不会步师父的后尘,他看上的无论如何也不放手。 一块不到巴掌大的疤痕印在姜齐的尾椎骨上,不过是皮肉伤,却像从下向上抽去了他全身的筋骨,如今的姜齐日渐消沉,他甚至连屋都不愿意出了,整日整日的半躺在床上发呆。岳梁对此无可奈何,他圈得住姜齐的人,却管不住他的心。 道清教住持玉渚真人到青衣山来访时,恰逢岳梁冲姜齐发了一通火,饶是岳梁走入花厅前努力平息了怒气,玉渚真人仍是察觉出了一丝异样。玉渚问道:“岳掌门年少成名,遇事向来是处变不惊,何事竟能让你如此心烦气躁?” 岳梁拱手行礼道:“晚辈来迟,还请真人见谅。晚辈派内有些杂务,确实有些令人头疼,让真人见笑了。” 当年岳明熙还在世时,玉渚便多次到青衣山拜访,对岳明熙这两个徒弟都算得上熟识,这后来发生的事情他虽然并不太了解,但也算是略知一二。思索片刻,玉渚道:“可是齐儿之事?当初,明熙将他逐出青衣派之事我也是知道的,却不知岳掌门为何又将他接回山上。” 岳梁道:“当初师兄并无大错,将他逐出青衣山,不过是师父一时生气的气话罢了,师父临终前还念叨着师兄,那句气话自然不必再提。如今师父已去,却不想师兄竟如此固执,将句气话牢记于心,至今不肯回归门派。” 玉渚听闻姜齐回山已不是几日的事情了,却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已经如此僵硬,思索片刻道:“这是你们派内的家务事,说起来我这外人不便插手。不过当初明熙是我的至交好友,你们师兄弟二人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看着你们如此生分,我也觉得不妥,不如我去找齐儿谈谈。” 岳梁愣了一下,他不知道玉渚到底了解多少事情,又怕姜齐趁机说出些不好的话来,便婉言拒绝道:“真人好意晚辈感激不尽,只是……师兄固执,我怕他冲撞了真人。” 玉渚笑道:“他从小到大冲撞我的时候还少了吗?我是长辈,自然不会和他计较。如今他也大了,但想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希望 姜齐年幼时十分崇拜岳明熙,觉得师父像天神一样,什么都好,什么都会。等长大了才发现那是多么可笑的想法,芸芸众生不过皆为凡人,至少在笔墨丹青上,岳明熙比起尹则可差远了,但这并不妨碍姜齐对师父的敬爱。 冬去春来,即便是在山上,天气也渐渐的暖了起来。 青衣派众人明显感觉到,阴沉了一个冬季的掌门人岳梁,随着天气的暖和而变的和蔼可亲起来。但只有少数几人才知道,掌门的心情只被那个居住于清风小院中的大师伯掌控,与天气毫无关系。 自玉渚来过之后,姜齐的精神就渐渐好了起来,虽然依旧挑食得厉害,但至少不会气得岳梁想灌他。对此岳梁很是欣慰,这世间的一切恩恩怨怨都抵不过时间的消磨,即便是冬季最冷最硬的石头,也会在春风里捂热了。 随着姜齐精神的逐渐恢复,他的行动空间也慢慢扩大了。 姜齐本来就是爱跳爱闹的性子,岳梁怕一直拘着他,把他憋坏了,除了前山不让他去,并不限制他在山上其他地方的行动。反正青衣山只有前山一条路,姜齐武功还在时都没能逃出去,现在更不用担心。 姜齐也很自觉的不往前山走,只在午后会去后山转转。 后山的清风涧其实是位于一个半山腰的悬崖,侧面山上一道瀑布从天而降,在崖下形成一个深不可测的水潭。虽然崖高不过十丈,可那瀑布冲击力极大,若是不谙水性之人落入潭中,必定没有生还的希望。 当年岳明熙虽然自己却时常去清风涧旁的水云小筑,却多次叮嘱两个孩子不要去清风涧玩耍,就怕他们怕贪玩失足掉落水潭。后来两个孩子皆已长大成人,自然就没了这般顾虑,只是姜齐和岳梁二人也不太爱去清风涧。 姜齐站在悬崖边,被瀑布的水汽冲击得摇摇欲坠,跟在他身后的弟子唯恐他一时想不开跳了悬崖,急忙请他回清风小院。姜齐却甩开搀扶着自己的手,转身进了水云小筑,“砰”的一声将清夜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出逃 尹则曾经跟姜齐提起过他在故乡的小妹,尹则说他的小妹才貌兼备,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女子,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男子珍惜爱护。尹则说这话时,姜齐想起了自己从未谋面的母亲,在他师父嘴里,他的母亲也是天下最美好的女子。 姜齐虽是少爷出身,可在山上多年,早就不习惯有人贴身伺候。岳梁知道他不高兴,可并未松口,直到姜齐向他抱怨几次后,才默许他可以单独待在屋子里。 岳梁觉得自己还是很仁慈的,只要姜齐愿意服软,他也可以将系着的缰绳松一松,只要他不离开青衣山。 姜齐如之前一样到了水云小筑,以前常来这里的是岳明熙,而现在则几乎成了他专属的休憩之处。这次他并没有直接进屋摔门,而是对跟着他的两名弟子吩咐道:“我有些累了,要在这里休息一会,你们在门外守着。若是等会掌门过来找我,你们就敲门叫我。若是他不来,你们待晚饭时再叫我吧。” 清夜、来羽二人多日来一直跟着他,知道他内力全失已是翻不起多大的波浪来,渐渐的也放松了警惕,当下干脆应道:“是。” 姜齐关好门后,径直走到桌案前坐下,轻车熟路的搬动桌下机关,听见了意料中的一声清响。今日是岳梁在前厅处理派务的日子,这一个月的账目与其他要事都须由下属报与他知晓。 姜齐估摸着他没那么快回清风小院,但也不敢耽搁一点时间,他立即伏下身去摸翘起松木地板的边缘。通过前几次的探查,他已经知道那地板边缘的侧面有一个不大的口子,可以方便他将桌下这块地板完全支起来。 小屋修建在石崖上,石崖几乎是由一整块石头形成的。桌案下的松木地板下却是一块与旁边石质不相同的石板,石板再往下空无一物,竟是人工开掘出来一个石洞,恰好够一个成年男子通过。 桌案下无光,看不清楚里面究竟有多深,姜齐将身体沿着石洞慢慢滑下,刚好腰腹部在入口位置时,觉得脚尖一顿,他踩着了一个横条状的东西。提起一只脚前后左右的移动片刻,他心里有了数,这脚下大约是个台阶。 姜齐慢慢移动脚步,身体随着渐渐矮下地面,待脑袋完全进入石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离山 岳梁有时觉得姜齐像那滑不留手的泥鳅,你若是捏得紧一些,便能将他捏死了,若是松一些,他就总能找到机会从手中溜走。可岳梁既不想他死,也不想放他走,便只能小心翼翼的缠着他,裹着他,让他待在自己密不透风的包围中。 岳梁到水云小筑时,还不到晚饭时间,听说姜齐又去了清风涧,他便直接从前厅过来了。 清夜和来羽一下午都无所事事,正嬉笑着坐在崖边的一块石头上玩闹。见岳梁过来,他们二人急忙起身跑上前,规规矩矩的站好行礼:“掌门!” 岳梁看着小屋紧闭的大门,姜齐最近不爱待字清风小院,却对这里情有独钟似的:“他还在里面?” 来羽点头回道:“师伯说身体累了,想休息,说是等掌门来了再唤他。” 清夜准备去敲门,却被岳梁一摆手止住了:“你们还是在门外守着吧,我进去叫他。” 说罢,岳梁便伸手去推门,手下却意外的停顿了,木门纹丝不动,竟是从内被反锁着。 岳梁脸色一变,心中起了惊疑,在他同意姜齐一人待在室内时,也同时立过一条规矩——门不能锁。对于这点,姜齐虽是不情愿,可也从未违背过。 岳梁终究不怎么相信姜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多年前他就知道姜齐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听话。即便是岳明熙不准姜齐干的事情,只要姜齐有了兴趣,总要在背后偷偷摸摸的试了才舒服。 岳梁当下便在手上使了内力,木门在重击下“轰”的一声脱离门框,飞了出去。 清夜和来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惹得岳梁动怒,被轰然倒地的木门吓了一跳,惊惶的对视一眼,他们双双跪下道:“掌门息怒!” 岳梁站在门口,已经将不大的屋子打量了一番,室内除了少量的几件家具,哪里有姜齐的影子。 “人呢?”岳梁质问。 清夜和来羽二人见此情景,均是大惊失色,清夜结结巴巴道:“掌门息怒!他,他,真是没有出过屋子!” 岳梁踱步走到窗前,冷笑一声:“没有出去过,那屋里为什么没有人?难道他一个没有武功的废人,还能从这里飞出去不成?” 来羽急忙解释道:“我们一直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得救 青衣山往西南方向径直走,统共不过一天多的行程就可到云阳县,姜宅就在云阳县。对如今的姜齐而言,云阳县的姜宅不再是自己的家,而是别人享受天伦之乐的场所。姜齐想,天下之大,已是没有了他的家。 姜齐躺在秦二家的床上,右脚踝的钝痛让他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过去的这些日子,他总觉得自己要死了,可到底还算是逃出生天。岳梁,现在肯定已经发现自己不在了吧,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找到这里来。 秦二的媳妇和秦二挺挂像的,长得也是五大三粗,是个典型村妇的模样。她一面手脚利索的干着活,一面絮絮叨叨的念叨:“姜公子可真是贵人有贵命,我家男人好些天都没有去过山上了。昨儿天也就天气好,我让他去山上小屋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可拿回来的东西,没成想遇见了您。” 姜齐笑道:“还真得谢谢秦大哥,不然我说不定就得被老虎吃掉了。” 秦二媳妇笑着给他递了一碗水过去:“这山上哪里有老虎,公子还是像小时候那么爱说笑。” 姜齐听她说起从前,脸上的笑容渐渐挂不住了。 秦二媳妇见他默然,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叹了口气。她也没想到,自己男人从山上捡回来的人居然是姜家大公子。 十几年前,秦二媳妇还是李家小姑娘时,就跟着在姜家帮佣的娘亲去姜家住过一段时间。那时,李家姑娘时常听娘亲和别的佣人说起这个小公子,说他身体弱得很,却挡不住调皮捣蛋。 李家姑娘很是好奇,却无缘得见,直到有一天在厨房里见到一个身着锦缎袍子的小孩。小孩撅着小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的乱转,正踩着小板凳扒在灶台边。 李家姑娘是个泼辣的性格,当即喝道:“哪儿来的小孩,怎么跑这里偷东西!” 专心致志翻检食物的小孩被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转头看她,然后也不怕生,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姐姐!” 李家姑娘被他这么甜甜的一唤,心都快化了,她也反应过来这么小的孩子应该就是院里谁家带来的。李家姑娘怕他跌跤,连忙上前将他从小板凳上抱了下来,问道:“你是谁呀?” 小孩顺手抓了一个馒头捏在手里玩,他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父子 姜平天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自己的大儿子,当年他续弦再得子,为了让新夫人高兴,生生将姜齐弃之不顾。为此,结义兄弟岳明熙与他大吵一架,并割袍断交。 后来他虽然也时常想念姜齐,但终归是犯下大错,无颜再见;再之后,便听说岳明熙病逝,姜齐离开青衣山不知所踪。却不成想,前几日,无意中竟听家里帮工的仆人说起姜齐出现在四合村,而且受了重伤。 姜平天看着坐在屋外劈柴的姜齐,眼眶泛红,虽是在商海沉浮多年,早见过无数世面,但此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喃喃唤那个自己亲自取的名字:“齐儿……” 姜齐听见这个久违的声音,心里一颤,拿着砍刀的手微微抖动,一时竟不能确认身在何处。他迟疑着转头看向那张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还是记忆中的浓黑眉毛多情眼、笔直挺拔鼻梁薄嘴唇,良好的保养让时间在姜平天的脸上几乎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姜平天上前几步走到姜齐身边,忍不住伸手去抓他的胳膊,急切道:“齐儿,我是你爹啊。” “我没有爹。”姜齐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他曾经那么希望见到他,如今却觉得不过是个路人。他拿过身旁的拐杖,站起身便走。 他右脚虚虚的点在地上,完全使不上力气,姜平天在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他右脚有伤,却没想到会如此严重:“齐儿,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事?” 姜齐并不回答,绕开姜平天,自顾自往屋内走。 姜平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知道这个儿子是被自己伤透了心,如今是真不愿意见到自己。 跟在姜平天身后的秦二尴尬的站在院子里,他不善言辞,只能干笑了两声道:“老爷,请屋内坐吧。” 姜平天心神不宁的点点头,紧跟在姜齐身后也进了屋。屋子内光线不好,虽然看起来还算干净,但极为简陋,一张木桌和几条板凳就是全部家当。 姜齐再不愿意见姜平天,可这也是在别人家里,他没有将主人家的客人赶出去的道理,因此只有对跟进来的姜平天视而不见。 秦二家贫,屋里连待客的茶叶也没有。秦二媳妇便用粗瓷碗装了白开水递给姜平天,同时挪过一根板凳请姜平天坐。 姜平天养尊处优惯了,此刻摩挲着缺口的粗瓷碗,心里悔恨万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落到这样的境况。他一直以为姜齐跟着岳明熙待在青衣山,以岳明熙的本事和对姜齐的宠溺,即便不会锦衣玉食,也不可能比常人差。 姜平天放下瓷碗,起身走到姜齐的身前想说点什么,可姜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回家 姜平天软硬兼施的费了无数口水,都没能让姜齐同意跟自己回家,反把自己气得火气上涌。他看着酷似自己的一张脸,恨不能一巴掌甩过去,终究还是没敢动手。 姜平天在来之前便打定主意要将姜齐带回去,既然姜齐不肯老实听话,他也不再废话了,转向门外大声唤道:“老吴,老吴!你给我进来!” 屋外秦二听姜平天唤人,急忙将一直守在院外马车上的家丁老吴带进屋内。 老吴其实是个中年男子,因为一直跟在姜平天身边做事,资历较大,才被称一声“老吴”。他毕恭毕敬的问姜平天:“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姜平天端出老爷派头来,伸手一指姜齐,吩咐道:“你给我把他弄马车上去!” 姜齐见姜平天竟要强行带自己走,气得浑身发抖。他立即转身想跑,可老吴与姜平天在本就不大的屋内联手,将他堵了个严严实实。 老吴身手利落,一手夺过姜齐的拐杖,一手便将他往身前拽。姜齐一个连路都走不稳当的瘸子,哪里躲得开,被拽得一踉跄就要往地上倒。老吴眼疾手快的把拐杖往旁一扔,拦腰就将姜齐抗了起来。 姜齐个子虽大,可瘦得厉害,老吴觉得竟没有花掉自己多大力气就将他抗出了门。 姜齐使劲挣扎:“你放开我!姜平天,你到底想干嘛?” 姜平天决定先把人弄回去了,再慢慢培养感情:“让你回家!” 秦二媳妇万万没想到,这父子相见的场面居然变成了暴力劫持,赶紧上前道:“这是怎么了,不是好好说着话吗?” “不听话的东西。”姜平天气冲冲的道,“秦二,过些日子你到宅子里来,我还有话对你说。” 秦二答应一声,心里清楚姜平天的有话说,就是要感谢自己。 秦二媳妇心里七上八下的,可又不好阻止别人老子教训儿子,等姜平天三人出了院子,她伸手去拽秦二:“这,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秦二握住她的手,示意她没事:“放心吧,姜老爷就是接公子回去养伤,哪里会有事。” 秦二媳妇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弟弟 姜云得了姜平天的首肯后,几乎快把客院当成了自己的院子,一有空便往姜齐那里跑。 姜齐早年想要个弟弟的期盼,在这么多年后早化成了灰,对这个没什么感情的自来熟弟弟,由着他在自己屋里折腾,有兴趣了才搭两句话。 不过姜云却对这天上掉下来的哥哥怀有十二分的亲切感,虽然他娘不喜欢他去见哥哥,哥哥待他也不冷不热的,可他偏生就爱往这里跑。 姜云到了姜齐屋内一点也不客气,抓起桌上的桂花糖就往嘴里塞,还不忘将学堂里发生的事都絮絮叨叨的跟姜齐讲:“我们夫子是个老头子,脾气可差劲了,他一生气两撇胡子就一翘一翘的,跟大胡子鲢鱼一样。” 姜齐看特意准备的糕点都堵不住他的嘴,多日里待在屋内又实在憋闷得慌,便懒懒散散的问道:“你又惹夫子生气了?” 姜云嘿嘿一笑,露出一嘴的桂花糕碎末:“不是我,是李小虎。夫子让背的书他没背出来,夫子一生气就拿戒尺揍了他一顿。” 姜齐想起多年前,自己被岳明熙拿竹条追得满山乱窜的情景,可认真算起来那竹条没几次真落到了自己身上,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真揍?” “真揍!李小虎的屁股都被打青了……”姜云仿佛心有余悸般拍拍自己的胸口,然后十分鄙视的道:“李小虎真没出息,被夫子揍了一顿就哭得跟死了娘一样!嘁!” “不许瞎说。”姜齐拿出兄长的姿态教训他道,“你去了学堂就要好好念书,别跟那些混小子鬼混。” 姜云最怕听人跟他说要好好念书,牙疼似的一嘬嘴,连忙转移话题:“哥哥你的脚好了吗?怎么这么多天了,你还是不能走动啊。” 姜齐小心翼翼的动了动右脚,这内里支离破碎的脚踝,外面却已经恢复了原样,若是不动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可却难以和正常人一般落地行走,必须借助拐杖的支撑。这些日子,他对这只废掉了的脚已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