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狂恋》 1. 匿名的好友 《非要狂恋》全本免费阅读 北宁,盛夏七月。 傍晚六点,尚且未落的太阳被沉积的乌云遮了个严严实实,黑沉的刺青屋内连一丝燥热的微风也没有。 刺目的白炽灯下,徐邀星鬓边沁出些微的汗珠,手下的动作不停。 云纹莲花观音面,金光龙鳞慈悲身。 第三版的满背观音踏龙设计图即将出炉之际,清脆的女音将她从沉浸之中唤醒。 “邀星姐,我今天跟我闺蜜约了晚饭,就先走了。门我给你留着?” 徐邀星伏案久了,乍抬起眼,脑袋还有点发晕。 声音也有点哑:“嗯,开着……”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突然袭来,门被“砰”一声甩到墙上。 几乎与此同时,豆大的雨滴倾盆似的落了下来,噼噼啪啪砸了满地,兜头劈脸地将门口的林意浇透了。 徐邀星呼吸一滞,慢吞吞地改口道:“还是关上吧。” “……” 刺青屋最终还是锁了。 因为林意没带伞,原订好的顺风车也被车主取消了,眼看着跟闺蜜的约会就要泡汤,于心不忍的徐邀星拿了车钥匙,送她到目的地。 温度适宜的车内漂浮着淡淡香薰的味道,坐在副驾上的林意拿着毛巾,感恩戴德得几乎快要哭出来,瘪着嘴: “邀星姐,实在是太麻烦你了,大雨天还绕路送我一趟。你人也太好了!” 徐邀星闻言只是笑了笑,换了个驾驶档,温声道: “没有,举手之劳而已。” “我说真的姐!我没有在夸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林意语气活泼,着重加强了语气,“你工作又认真,人又长得这——么漂亮,预约咱们刺青屋的,恐怕百分之八十都是为了你来的……” 说着说着,她控制不住地偏了头,仔仔细细地盯着徐邀星。 女人在认真倾听,没打断她的话。透亮的瞳眸望着前方,红唇带着浅淡的笑意,温柔且惊艳。 明明只是随意地绑了个丸子头,但几绺浓黑的碎发搭在纤细的脖颈和锁骨上,便如同水墨画一般素雅。 “……真的,我太爱了!” 林意眼里的欣赏之意都要漫出来了,忍不住笑眯眯道:“邀星姐,答应我,不要跟小男生说话好吗?他们没有人可以配得上你!实在不行,就让我以身相许吧!” 徐邀星把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 林意才来刺青屋一个多月,也就是这两天才跟徐邀星熟络起来的,所以对她的私生活不甚了解。 “哎,实在是遗憾,”徐邀星玩笑道,“我已经在谈恋爱了。” “什么?!” 林意提高了声音:“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呀。” “那……”林意见徐邀星仍笑着,没生气,忍不住得寸进尺,小心翼翼地觑了她一眼,嘀咕道,“那,我能不能看一下姐你男朋友长什么样啊,我想知道是哪个小子这么好运。” 徐邀星好脾气道:“没问题。” 只不过还存在一个问题。 她在开车,不方便分神;林意也懂分寸,不好意思乱翻她相册。 所幸上车的时候,她随手将手机解了锁,刚好停留在微信的页面,现在还没息屏。 于是,林意在她的授意之下,点进了她和“文彬”的聊天框。 “你再点进他的朋友圈。” 徐邀星温温和和道: “他的背景图和置顶应该都是他跟我的合照。” 一个月前,她答应跟杨文彬谈恋爱的那一天,他兴奋不已,激动得跟中了五百万似的,立刻就拉着她拍了照片,要跟全世界炫耀一样发到朋友圈、设置成了自己的置顶。 “天哪,这么甜蜜呀。我想肯定也是,我要是能跟你谈上恋爱,墓碑上都要刻个二维码,扫出来就是官宣的……” 林意兴奋不已地戳了进去,只是看清的瞬间便收了声。 半晌,她才疑惑地“嗯”了一声。 徐邀星的心莫名其妙地“咯噔”了一下。 暴雨天气,雨刮器在不停地运作。 隔着一层朦胧的玻璃,昏暗街道上鲜红的示廓灯如串串灯笼般绵延。 黄灯跳转成红,小灯笼们也停下来。 徐邀星侧过脸,低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啊……啊,这个……” 林意咽了咽口水,手指上下刷新了一番,将空空如也的朋友圈放到徐邀星的面前: “姐,我是不是点错了,哈哈。” 徐邀星盯着“文彬”两个字,又挪到它背后的灰色初始背景上,呼吸滞了两秒。 恍惚间,她有点失神。 一阵令人难堪的死寂过后,还是她先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没点错。” 徐邀星若无其事般开口,“可能是他工作有什么需要,暂时换掉了。我从相册找给你看吧。” 接下来的找照片倒没出问题。 林意成功地看到了摘到鲜花的牛粪长什么样,只不过此刻的她对着那张只能算是清秀的脸说不出什么溢美之词,甚至还险些质问徐邀星是不是被他捏住了什么把柄。 车内很快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漫长的红灯过去,徐邀星重新挂了驾驶档,拐了个弯,将林意送到了她的目的地。 “那我就先走啦,”林意松了口气似的下车,站在原地踟蹰了一会,“谢谢姐送我,对了,这伞……姐你真的不用吗?” 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伞面上,溅出细微的水花。 林意没车,再没伞就太不方便了。 徐邀星摇摇头: “你拿着吧。我等下从车库回家。” 林意没再推辞,感激地与她说了再见。车门“砰”一下关上的时候,徐邀星浑身的骨头也像是被抽走了。 她脑袋一阵一阵抽着疼,缓了几秒,伏身靠在方向盘上,有点怔愣。 女人的直觉一旦出现就是极准的。 某个念头一旦种下,便会发了疯似的生根发芽。 在车上默默坐了五分钟,她拿起手机,准备给杨文彬打个电话。 然而,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那头也给她打了过来。 “喂?邀星,你回家了吗?我突然发现,刚刚东华区下暴雨了……”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语气急切。 不知为何,徐邀星倏地松了一口气。 她那股吊着的气慢慢放下,轻声道:“我正要回,刚送了一下我同事。” 男人突然一愣:“……你送同事,你今天开车了?” 徐邀星:“嗯。怎么了。” 男人顿了顿:“没怎么……我以为你今天坐地铁,还想问,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杨文彬考了驾照,但是并没有买车。根据前段时间的情况来看,他所说的接,大约就是坐地铁到徐邀星家,然后用她的车来接她。 然而,不管到底是不是他想摸奔驰E300L,他有这份心就是好的,所以徐邀星也没多介意这件事。 “谢谢,不用。” 徐邀星垂眸,不知为何,心中那点隐隐约约的不安让她反问:“你应该也下班了吧,需要我去接你吗?” 照道理来说,杨文彬是不会拒绝的。 但偏偏,他此刻顿了顿,语气听上去有点为难。 “哎,我也想,可是我吃完晚饭还有点工作要做呢……不麻烦你多跑一趟了,还得等我。下大雨呢,你回家好好休息,我跟同事车回就行。” “……” 徐邀星沉默了一瞬,温声道:“你最近手机没有出问题吧。” 虽然不太明白为何徐邀星的问题如此跳跃,但杨文彬一怔,还是回复了:“没啊。” “因为,我刚刚发现,” 徐邀星措了下辞, “你的微信,朋友圈和背景,都清空了。所以,我以为……” “啊!”男人提高了点声音,有点莫名的急促和慌乱,“你不说我都差点要忘了,我手机没问题,但是我微信前两天不小心被我搞到个什么设置,格式化了,所以才把咱们的合照给弄没了。我最近太忙,等下我就设置回来——” 徐邀星扯了扯唇角。 “你没生气吧?邀星?” 过了好半晌,徐邀星才淡淡地开口。 “没有,我就是随口提一下。” 解释这么多, 倒也不必。 “没生气就好,同事叫我了,那我就先忙了,”男人那头确实传来了几声呼唤,听不清到底是男是女,他有点急促地捂住话筒,对着麦“mua”了一口,“你回去好好休息,先挂了。” “嘟嘟”的电话挂断声响起。 空荡的汽车内,只有女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明明是被林意大肆夸赞过的香薰,此刻氤氲在车内,却让徐邀星有点莫名的不适。 她开了一点车窗,仍由豆大的雨滴带着冷风斜斜飞进来,缓缓吐出一口气,将那股异样膈应的感觉压了下去。 直到她素色的脖颈已经冰凉潮湿一片,左侧的发丝也湿淋淋地滴着水。 她抽了两张纸,随手胡乱地擦了擦。 她不太愿意多想。 因为,他们才谈了一个月。 可是, 才一个月。 关上车窗,等头发干了一些,她才点开微信。 时间刚好跳到七点整,“收取中”的样识缓冲了几秒,跳出来了一大堆消息。 【文彬:[亲亲][亲亲]不要生气哈,明天我去接你,你……】 徐邀星闭了闭眼睛,刻意略过了他,往下看。 【柴柴:SOS!江湖救急!】 “柴柴”是徐邀星从初中玩到现在的好朋友,跟她认识快十年。 男人说什么江湖救急可以不听,好朋友的必须马上收到。 徐邀星挺起脊背,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宝宝,我在,”她低声说,“你那边什么情况?” 女人如释重负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靠,邀星!我爸让我去参加一个酒会,听说是跟……什么软件科技方面有关的,至于什么IPO的我就不懂了。我一个学汉语言文学的,哪里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你能不能陪我一块去?” 原来是这回事。 听到柴柴提到“软件科技”,徐邀星就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杨文彬。 他目前就就职于一个软件外包公司,天天忙的都是这些玩意。 徐邀星忍不住叹了口气,重新倚在椅背上,太阳穴跳着疼:“可是我也不懂这些东西……我过去,不是纯给你添麻烦的吗。” “怎么可能!我要是一个人在那,才是真麻烦呢。” “我今天上班,穿的是T恤……” “那我给你带礼裙,你穿我的。穿啥样的都行,我给你带十条OK吗?” “我……” “求求你了,”柴柴哀求道,“好姐姐好姐姐,你就陪我吧——” 徐邀星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好吧。” “好耶! 2. 匿名的好友 《非要狂恋》全本免费阅读 “我,”徐邀星下意识重复道,“我男朋友……?” 只吐出了几个字,她就被祁止言那极其深邃、而且意味不明的目光给烫到了。 不是, 等等。 她的大脑有点宕机,现在还在反应他刚刚一连串吐出来的话。 ——“看起来不认识我了。” ——“徐邀星。” ——“一个人来的。” ——“你男朋友呢?” 一句比一句让人迷惑。 不是徐邀星厚脸皮。 凭良心讲。她高中时期,跟现在,完全就是两个人。就连她亲妈,偶尔都会感慨一句,这才叫女大十八变;这种情况下,就别提那些五六年没见过一面的高中同学了。 祁止言怎么能, 一下子认出她来。 或者换个说法。 祁止言,居然还, 记得她? 甚至还知道, 她谈了个男朋友……? “嗯。” 男人声音不低不高, “你‘男朋友’,然后呢?” 刚刚渐歇的雨势再次变大,颗颗水珠噼噼啪啪地砸在地上,潮湿腥气的味道萦绕在两人之间,冲散了那阵浅淡如风的香薰味。 久久得不到徐邀星的回复,高挑的男人上前一步,将那把质地极佳的黑伞朝着她的方向倾斜。 路灯昏黄的光晕透过伞檐照在他的瞳孔上,晕出染墨似的颜色。 这么多年来,他倒是没什么变化。 好像只是又高了些,又成熟了些。 “徐邀星。” 祁止言再一次, 咬字清晰,念她的名字。 嗡。 世界沉寂了一秒。 徐邀星的大脑, 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今天……”她骤然回神,匆忙地将手机从口袋里掏了出来,“——不好意思!” 祁止言骤然抬起眸。 路灯的光微微晃了下,往下晕染到他苍白脸颊上的那颗小痣。 然而。 狂风骤雨里,浓黑发丝微潮的女人微微弯了下腰,露出一段纤细修长的素白色脖颈,表情有些歉意又有些无奈,出口的话十分抱歉,又十分温柔: “我到了,刚在停车,稍微耽误了几分钟。嗯……不好意思,马上来。” “知道啦,宝宝。” “……” 暴雨中的通话持续不了多久。 可是。 她说话时的这区区十几秒钟,好像很短暂,却又好像很漫长。 等徐邀星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里已经猝不及防地被人塞了一把沉甸甸的大伞。 她懵然抬头,却只看到祁止言转身的一个背影。 “拿着吧。” 看不清表情,只能听到男人此刻的语调,有些勉力地维持平静, “不是还下着雨么。” 他身上的这身高定沾水必废,徐邀星的心咯噔一跳,忘了自己还在打电话,下意识地上前两步,想踮脚将伞塞回去。 她往前,祁止言未曾想到她过来,下意识后退躲避。 伞柄于是旋转一圈,溅起一圈水花的同时,被两人的手握在中间。 一高一低。 两人俱是一怔。 徐邀星尤其。 因为,她冰凉的指尖碰到男人滚烫手腕的时候, 男人便像是触电一般攥紧了拳,手迅速往上滑,几乎要碰到伞骨。 不知道为什么, 简直就好像她身上有什么魔咒, 他不能触碰她一样。 “还是你拿着吧,” 徐邀星终于完整地说出一段话:“我用不着啦,马上就能换衣服,谢谢你啊。” 她想了想,添了一句: “……祁止言。” - 酒店的休息室内,换好礼裙的徐邀星整理好了着装,放下了吹风机。 “宝宝。” “柴柴。” “柴月!” 柴月终于回神:“哎,在呢!” 徐邀星缓缓挪了一下目光,盯着目不转睛的她,以及她手里那把湿淋淋的黑伞: “你是准备,让这把伞当你的男嘉宾吗?” 柴月“砰”一下将伞丢到了桌上,跟徐邀星的T恤一块: “不是啦!” “我只是听了你的话真的很好奇,祁止言怎么一下子认得出你的?然后他就这么把伞塞给你走人了?” 柴月越说越兴奋:“他这是闹哪出啊,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听圈里的朋友说过,他对哪个女生怜香惜玉过一点点……” 吹干的长发松松散散地搭在线条姣好的锁骨上,又被一只素白的手撩开,徐邀星彻底站直身子: “他说,他看到了我们高中同学的朋友圈。” 前段时间,那同学路过徐邀星的刺青屋,刚好看到杨文彬接她。 都多少年没见了,那人在异乡偶遇旧友,直接发了几张合照上去。 “大概因为这样,他才认出我,顺便帮了我一把吧。” 柴月搂了一把徐邀星的腰,带着她推开了休息室的大门,啧了一声: “可我总感觉不止这样,以前也不是没有他的同学要套近乎啊,但他根本不搭理的。你肯定是特殊的!” 两人从休息室绕出来,走过旋转楼梯,进了大厅。 霎时,水晶吊灯洒下的满地灿金映入眼帘;长桌都是西式餐点布置,维多利亚时期的古老烛台燃着盈盈微光,在鲜花锦簇里兀自闪烁着。 主办方得知祁止言回国后,竟然愿意结识他们,简直打足了鸡血。 眼前的晚宴,倒不像是个小小的庆祝酒会,反而像是什么高手云集的“峰会”了。 毕竟是“祁少爷”。 徐邀星收回思绪,摇了摇头: “不可能。” 柴月从侍应生手里端了两杯香槟,分了一杯到徐邀星的手上。 “为什么这么说?” “都这么多年不见了。” 徐邀星沉默一瞬, “他高二转学走……高三的时候,我就把他给删了。” 她的少女时代晦暗无光,因为肥胖和顽固被霸凌。近乎创伤后的应激障碍,让她删除了所有通讯录里的男性。 “而且,高中时候的我,你也是知道的,”徐邀星顿了半晌才开口,自嘲般地笑了一下,“那个时候的我,能让人觉得多特殊?” “也不能这么说吧,”柴月皱眉,“那时候怎么了?不也就是稍微胖了点吗。我觉得挺好的。” “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那么多年不见,他突然一下子对你示好。鬼知道他是不是看到你现在这么漂亮动了什么歪心思,他那种家世的大少爷,混那种圈子,不知道是不是多脏呢——咦惹!” 她起鸡皮疙瘩一般哆嗦了一下。 徐邀星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回去了。 “哎,别管他了,”柴月突然想起正经事,脸色严肃,“你不是跟我说,杨文彬有事情瞒着你吗?到底是什么事情。” 说到这个, 徐邀星的头又开始疼了。 如果说跟祁止言有关的事还能算是怅然,那么跟杨文彬的事,便只能说是无语。 她顿了顿,只是刚打算从“格式化”的微信朋友圈开始说起,就忽然被一个路过的女侍应生给碰了一下。 “啊!” 香槟杯歪歪扭扭地从托盘上滚了下去,所幸地上都有地毯,摔下去没碎,消了音。 徐邀星反应挺快的,带着柴月避让及时,没被碰到。只是这里的动静不小,周围一帮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 她冲着连连道歉的侍应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对小姑娘说了几声没事,然后退避开—— 在扭头的瞬间,她的目光落在了某个地方,狠狠一怔。 四处溅散的香槟散发着有些刺鼻的味道,她的脚踝上也都是,冰凉的触感,好像被一只水鬼紧紧攥住,下一秒就会将她拖进窒息的深渊。 心脏在一瞬间被捏紧了,高高地扬起又摔下。 “……哎呀,真没事,你下次小心就行了,” 柴月正安慰着那小侍应生,骤然被徐邀星捏紧了手腕,痛得“嘶”了一声,不解地扭头, “邀星,你怎么……” “别动。” 徐邀星的声音很低,将脸侧过来,躲避着众人的目光。 她头好痛。身子好冷。 淋了雨,浑身泛着冰冷的潮意,明明是大夏天,却整个人都要哆嗦起来,都唇釉都遮不掉嘴唇的苍白。 柴月僵住:“这,这是怎么了?” 经理匆忙过来收拾残局,众人很快便忘掉这个意外的小插曲,只有徐邀星和柴月两人还没动,片刻之后才转了身。 徐邀星什么话也没说,冷静地从手包里拿出手机,对着刚刚躲避的方向点开了录制键。 柴月眨了眨眼。 她顺着摄像头的方向望了过去—— “我操!!!” 就那么一眼,她的心彻彻底底地沉了下去。 熟悉的,刚刚还被提到的,应该在公司加班的男人。 此刻,出现在了宴会上。 言笑晏晏,还搂着一个模样比他大一二十岁的女人,模样谄媚而又恭敬。 两人看上去十分亲密。 杨文彬在干什么。 不言而喻。 柴月的眼睛通红,额头青筋绷起,咬牙切齿道: “他居然……他怎么不去死啊!!!” 连她一个局外人都气成了这样,她都不敢想徐邀星现在有多难过伤心! 柴月深呼吸两口气偏头,却发现徐邀星握着手机,脸色意外地平静。 柴月一怔。 徐邀星好像,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 因为她总是会预设最坏的场面, 所以,即使事情发生了, 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难受。 在视频之中, 男人搂着那位讨好的对象,带着她走到两人东南方向的沙发上坐下。 他们隔得挺远的,听不清在说什么,只能看到男人笑着凑过去,借着灯光和衣服的掩盖,谄媚地捧起女人的手背亲了一下。 那女人于是笑了。两人又低声交谈一会,片刻之后,她去了洗手间。 沙发上剩了两个人,一个杨文彬,一个他另外的同事。 他们手上拿了酒,快意似的喝着。 脸色苍白的徐邀星,默默地拍摄着这一切, 看到这里的时候,按了暂停键。 其实徐邀星跟杨文彬在一块,也才一个多月而已。 但杨文彬追她,追了小半年。 徐邀星母胎单身到大学毕业,身边的舍友们都谈过好几段了,她依旧没任何迹象,旁人问她,她也只是笑着说“恐男”。 她拒绝了不知多少男生的追求。 其中不乏有钱的,有颜的,两个都有的。 只有这个杨文彬,算是例外。 他什么都没有,却算是入了徐邀星的青眼。 个中渊源其实并不复杂。 徐邀星恐男,因为高中被一群男生抱团霸凌过。 她以为,杨文彬,是那次事里,唯一一个,不但没有霸凌还帮助过她的男生。 所以,她觉得, 杨文彬是不同的。 在杨文彬追求她时, 她鼓起勇气,觉得自己可以战胜从前的一切。 事实证明。 她错了。 她一败涂地。 柴月恨得发慌: “邀星。你站着别动,我去扇他两巴掌,我,我现在就去。老娘今天不把他牙扇掉就不姓柴,我……” “宝宝。” 徐邀星拽住她的袖子,面如金纸,单薄瘦削的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 “我们走吧。” 她已经有证据了,可以直接发给杨 3. 匿名的好友 《非要狂恋》全本免费阅读 人,被叫到名字的时候, 总会有很本能的反应。 或是冷静,或是清醒。 即使徐邀星正在气头上,也不能免俗。 晕眩的视线在两秒之后恢复了正常,耳鸣也没刚刚那样骇人,她冷静地舔了舔唇,扭头往手腕的方向望了过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熟悉的西装。 Kiton家的高定,剪裁合体,质地精良,布料的光泽在灯光的照耀之下若隐若现,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身材。 凸起的尺骨,性感的手腕处,除了一枚蓝宝石的袖扣之外,还有一枚设计精美、模样繁复的百达翡丽,钻石闪耀的光芒几乎刺目。 在场,谁能有这个财力, 不言而喻。 对上女人那双灿如寒星、微微不解的眸,祁止言的眸微微动了一下,手心控制不住地紧了紧,滚烫的温度几乎燎人。 确认她情绪稳定了一点,他才不动声色地松了一点力道,复而慢悠悠地开口: “你别动。” 这声一出, 在场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安静了下来。 他们的目光已经从杨文彬的身上挪开,不由自主地放到了祁止言与徐邀星相触的手腕上。 徐邀星也一怔。 祁止言是什么意思。 他看不出来到底谁是受害者吗。 他不是刚刚还帮自己了吗。 现在就暴露真面目了。 男人之间难道就这么团结。 都这么烂。 她甚至都不需要他的帮忙,只需要他把手给松开! 徐邀星的头又开始抽痛了,愤怒如同岩浆一般从四肢百骸窜了出来,她身形短暂地一滞之后,胸膛剧烈起伏,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力气,竟直接将祁止言的手给甩开了。 她扭头,对上祁止言晦暗不明的目光。 被甩开了。 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可此刻的徐邀星,不在乎。 只是。 她那声艰涩的“你给我让开”含在喉咙里,还尚未说出来之际—— 祁止言动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转了个身,将徐邀星挡在了身后。 身上那件价值五六位数的外套被他随意脱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杨文彬身旁的沙发上。 周遭掀起了一片小小的惊呼。 不止杨文彬懵了,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瞪了一眼那外套, 连徐邀星都是一怔。 “祁止言,” 她这下也搞不清他到底要干什么了,心头那股发慌的火莫名其妙地被压下去了一点,迫使她深吸了一口气, “……请你让一下。” 可祁止言好似没听到她这句话。 他懒懒散散地站在原地,手上的动作继续,随手将蓝宝石袖口给摘了,随着一声不甚明显的闷响,他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衬衫袖子给卷了起来,露出精壮结实的小臂。 众人这才发现,他黑色衬衫下,竟然藏着大片诡谲鲜艳的纹身。 极浓的黑,极刺目的白,极艳的颜色。 狂野又恣意。 “不。” 祁止言微微活动了一下脖颈和手腕,嗤笑了一声,语气是极熟悉的恶劣和漫不经心: “我不是说了吗,你别动。” 虽然还是一样的话, 可徐邀星这会冷静下来,却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的心登时一跳,下意识往前一步—— “这种事儿我熟啊,我来吧。” 祁止言到底还是这样开口了。 他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杨文彬,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拍了拍他的脸颊, 话却是对徐邀星说的。 “省得弄脏你的手。” 杨文彬的脸被不轻不重地扇了两下。 不痛,甚至没什么感觉。 只是被同为男人的家伙这样羞辱, 就好像,脸皮被人扔到地上整个踩碎了。 他呆住,脸色惨白。 “你想干嘛!我,我跟我女朋友之间,只是稍微有点误会而已,” 杨文彬的脸青紫交加,情急之下,竟一把将那西装外套扔在了地上,后退了两步,警惕地望着祁止言, “我告诉你,你要是打我的话——我要喊人了!” 祁止言的眸光漆黑而锋利。 尽管面对杨文彬那色厉内荏的威胁和恐吓,他却半点畏惧都没有似的,反而步步紧逼,几乎凑到了杨文彬的耳畔。 杨文彬咽了下口水,虽然不知道眼前的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但他知道,能出现在这种宴会上的,一定不是什么软柿子。 他后退了两步,威胁愈发无力: “你干什么你,我要报警了,我跟我女朋友的家事,你管得着吗你,你……” 听到某一个词的时候, 祁止言突然偏了下头。 下一刻,他抬起了冰冷的目光,如黑曼巴蛇一般,漠然不屑, “……是吗?” 那只布满刺青的花臂终于牢牢地扣住了杨文彬的肩膀,力度大得几乎要将他的肩胛骨给压碎。 “如果我非要管呢。” 话音未落,一记凌厉的拳就牢牢地砸到了杨文彬的脸上! 祁止言以前跟人打拳的时候,杨文彬还不知道在哪儿吃奶呢。 众人只是发怔了一会,就看到他拳拳重击、招招致命, 隔着一层西装外套,声音简直令人牙酸。 他表情漠然,微微汗湿的黑发从额前垂了一些下来,一双充满戾气不屑的眸下,那颗浓黑的小痣仿佛透着妖艳的光。 杨文彬眼睛都红了,双手挡在头上,憋着吐出一句:“操.你妈的……” 祁止言语气懒散,拽住杨文彬的头“砰”一下砸在地上: “我劝你最好少说两句。” 杨文彬霎时痛得两眼发黑,恨得发慌。 他打不过,只能“噗”地一声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沫,转移目标,咬牙切齿一般喊了一句婊.子。 这两个脏字似乎戳到了祁止言的神经。 他的动作一顿,脸色黑得吓人。 或许是因为这片刻的怔愣,他竟然给了杨文彬可乘之机,躲避不及,被砸到了脸侧。 浓黑的眉被指甲划破,一道细微的血线沁了出来。 下一秒。 祁止言俊美而痞气的脸上,忽然浮现了一抹笑意。 不及眼底。 “我不是说了吗。” 他一字一顿, “你最好,给我,少说两句!” 砰。 砰。砰! 接二连三的□□碰撞闷响声响起,祁止言被激怒了,下手不像刚刚那样留分寸。 两人挨到一块的时候,祁止言似乎动了动唇,不知跟杨文彬说了什么话。 杨文彬也终于有了点血性,疯了似的搏斗起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徐邀星。 不能这样下去了。 铺天盖地的后悔和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徐邀星冷静地顶着压力上前,微凉的指尖碰到了祁止言滚烫的小臂。 “别打了,”她的气息有点不稳,“再打要出事了!” “祁止言!” 祁止言骤然停住了手,扭头。 周围一片一塌糊涂,沙发都发出刺耳的嗡鸣。 摇晃破碎的光芒从头顶斜斜照下来,两人的目光对上,在凝滞的空气里,短暂地相触了一个呼吸。 “保安,这里!” 她这一声,像是终于将众人的理智唤醒。 姗姗来迟的安保团团围了上来,将两人分开,给警察留了过来的空隙。 七嘴八舌的观众们自发地为警察解释起了刚刚发生的一切,而徐邀星作为当事人,努力镇定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试图为祁止言证明: “他不是挑事的,警察同志,事情是这样的……” 祁止言比瘫倒在沙发上的杨文彬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除了眉上的伤口以及淤青之外,只是呼吸微微快了些。在众人的簇拥之中,他微微摆手,安静沉默地站在徐邀星的身后。 他停顿了一瞬, 从身后望着女人。 她的脊背挺直,荡领的玫瑰色吊带裙随着身体微微摇晃,骨肉匀停。 唯一突兀的是,裙摆以及脚踝上溅到的酒液,因为时间长,已经稍微有些干涸了。 于是。 好半晌之后,祁止言才垂下眸,默默地, 将口袋里的原本给她的手帕,塞了回去。 …… 这不是徐邀星人生第一次来警局,但还是第一次,因为这种事情进来做笔录。 虽然一开始是祁止言先动手的,但是在场的人证和物证都能表明,这件事是杨文彬有错在先。况且之后他也没单纯挨打,两人属于是互殴,没什么礼貌可言。 这种情况之下,祁止言的律师匆匆赶到,利落而简单地将事情收了尾。 “……如果您去医院检查出了什么问题,欢迎致电我们,”那律师彬彬有礼地推了下眼镜,“当然,前提是,您没因为嫖.娼拘留十至十五日。” “……” 祁止言肩膀上搭着外套,微微低了下头,避开刺目的白炽灯,拧开了调解室的门。 他的目光在大厅内逡巡了一圈,最终落在铁质长椅上,那个微微低着头打电话的女人身上。 纤长的睫毛垂下,唇瓣苍白。 身形单薄,瘦削,腰肢几乎不盈一握。 坐在那里,像个水墨画里的人,轻轻慢慢地飘了出来。 “……多亏你给我喊了个代驾把车开过来。天太晚了,你赶紧回家吧,不然 4.匿名的好友 《非要狂恋》全本免费阅读 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温和的劝慰, 还是恨铁不成钢的微讽。 反正徐邀星单方面认为他出于好心。 “行。” 她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表情严肃认真,没半点犹豫: “其实刚刚在里面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没打算继续跟他在一起。” 祁止言紧绷的肩膀卸了力,换了个更加放松的站姿。 人也侧了过来,与徐邀星面对面站好: “那就好。” “我还想提醒你,别被他给骗了呢,”祁止言懒洋洋地开口,“男人最会撒谎,跪下求饶时候说的话都是狗屁。” 漫不经心说这种话。 还是这人一贯的脾气。 虽然这么些年没联系了, 他似乎还没完全忘掉自己, 祁少爷能记挂着他们之间的同学情分。 说实话,还挺让她惊讶的。 徐邀星拢了拢身上的西装外套,无声地笑了一下。 她有点微微的鼻音:“嗯。谢谢你啊。” 说完这句话,两人之间就又陷入了沉默。 实在是很正常,毕竟这么多年不见了。 骤然在这种地方、因为这种事情重聚,也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似乎无论是寒暄,还是诉苦,都不大合时宜。 直到舒适安静的白噪音被轰隆隆的雷声给破坏,祁止言的律师也拧开调解室的门,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一边接着电话: “嗯,这边解决了,就只需要再确认一下留个联系方式就好……” 一阵冷风吹起,律师从两人的身旁经过,捂住话筒,冲他们点了点头打招呼,然后才背过身。 祁止言挑眉。 而徐邀星礼貌地回了。 两秒之后,她才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她仰起头,一双漂亮莹润的凤眸尾端微微翘起,澄澈专注: “对了,祁止言。你能,给我留个你的号码吗?” “……” 短暂的一个呼吸之后,祁止言冷静且迅速地报出了一串数字。 语速很快。 几乎让人来不及反应。 “……抱歉,能再说一次吗?” 徐邀星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她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漏了两三个数字,“我没听清楚。” 这次,祁止言清了清嗓子,恢复了正常的速度,将号码念了一遍。 盯着在备忘录内打字的徐邀星,祁止言的目光一挪不挪, 直到确认她老老实实地将号码记好之后, 他才抱臂,扬了下眉: “记好了?” 完整写下来之后,徐邀星才发现这串号码有点眼熟,好像还是五六年前他用的那个。 那个时候大家都用Q|Q,微信用的不多,连带着电话也被冷落,所以徐邀星的手机里也只存了几个人的号码。 其中就有祁止言的。 只不过, 后来也没在她的通讯录里幸存。 徐邀星的思绪繁杂混乱,闻言退出备忘录,点了点头。 “那这次就别删了。” 祁止言慢悠悠道。 徐邀星的心咯噔一跳。 她一噎,下意识地抬起头。 本以为他忘了, 没想到他还记得这笔旧账。 “行了,早点回家吧,”男人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嘱咐来的轻轻,“晚上开车小心点。” 挺括的背影从她的面前经过,跟一旁等候多时的律师开始交谈,显然是还有正事要做。 徐邀星盯着他的微微凌乱的发丝,抿了抿唇。 上车之后,雨还在下。 雨刮器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将纷纷扬扬洒在车窗上的雨滴带走。 一路上人烟稀少,柏油路也被雨水洗刷过,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光泽,反射着红灯鲜亮的颜色。 趁着这漫长的一分半,她慢吞吞地将手机点开,跳转到某个页面,将那串陌生而又熟悉的号码输了进去。 操作完毕。 眼前的倒数也来到了尾声。 绿灯亮起的瞬间,她踩了油门。 周围的一切倒退,如同穿越时空的隧道一般。 她的思绪也控制不住地被抛回了好几年前。 因为,如果非要给今天祁止言的帮忙找个理由。 那她觉得,恐怕都要归功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 上高中的时候,徐邀星开始自己骑车上下学。 开学第一周的周五,她跟同行的伙伴在红绿灯处告别,然后抄了条近路,慢吞吞地往家里的饭店骑。 就在那条小巷里,她第一次遇见祁止言。 彼时的少年正窝在地上。 头发凌乱,稍微有点长,被汗液或是血液乱糟糟地凝成一绺一绺的,遮住他的容颜。 身上的深蓝色校服被踩了好几脚,全是灰尘,袖子也开裂了。 徐邀星原本正好好地骑着车, 看到眼前这副景象,“啪”一下松开了油门, 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车速。 才开学一周, 怎么有人, 能把校服穿成这个样子。 在她充满迷惑的眼神之中,祁止言没抬头,只是木着脸爬起来。 然而,他动作幅度有点大,不知是扯到了什么伤口,轻轻地嘶了一声,弯腰。 口袋里的手机于是落井下石,一骨碌滚了出来,原本就碎了点的屏幕摔得四分五裂,头都断了。 徐邀星终于看不下去了,一个猜测逐渐在她的心中成型, 她重重地拧了一把刹车,踢开了脚撑: “同学。” 祁止言刚伸手去捡那部碎开花的手机,闻言,收回胳膊,漠然而充满戾气地转了个头,牢牢地盯着徐邀星。 目光极其不善,如同暴戾的雄狮一般,见谁都想咬一口。 可徐邀星没被他的目光吓到。 少女不知道他是谁,也不在乎他是谁,只是顺从本心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 祁止言抬起手,将遮挡视线的发丝给掀开,露出光洁的额头。 “你别害怕,”她温和地说,“这边几百米就有个派出所,头顶上也有监控,那些欺负你的人跑不了的。” 说着,她举起稍微有点哆嗦的手,下车,冲他展示了一下屏幕上“110”的字样,舔了舔唇,故作镇定: “你手机坏了吧,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苏泽一中有晚自习,九点才下课,此刻天色已经很晚了。 狭窄的小巷里黑漆漆的,还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头顶的路灯昏黄,绕着一圈小飞虫,一闪一闪滋滋作响。 少女放轻了呼吸,套着整整洁洁的校服,周身萦绕着一股很好闻的桂花味。整个人圆乎乎的,很干净。 祁止言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从那张眼睛很亮很坚定的脸上挪开,声音微哑,含着点不耐: “不用。” 话音刚落,他就一边走,一边烦躁地将身上脏污的校服给脱了下来,团成一团,往远处的垃圾桶里投掷。 “噗通”一声,三分球。 徐邀星被丢在原地,停滞了几秒。 即便迟钝如水豚, 她也终于反应过来。 眼前这个看上去混不吝的家伙, 大约是,不会被,霸凌的。 少女圆嘟嘟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显而易见的后悔,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化成驴肝肺,再不乐意跟眼前的这少年搭一句话,匆匆地将手机揣回兜里,连忙上车,踹开脚撑—— 变故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远处她来的地方突然响起一阵摩托车引擎的轰响,刺目的白光如强光手电一般照着坑坑洼洼的小路,令人心惊胆战。 而原本走在前方的少年猝然回头,眸中显露出了一股未曾遮掩的戾气。 徐邀星瞪圆了眼睛,拧油门。 她不打算掺和眼前“混混”们的斗争,只想跑的越快越好。 然而。 天不遂人愿。 在她即将驶出巷尾的那一瞬间,如猎豹一般迅捷的少年终于赶了上来,一把把住了她的车后座。 巨大的阻力迫使她下意识地扣住刹车,身体因为惯性前倾,近乎惊恐地拧过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自来熟一般跳上她车的人。 祁止言毫无自觉般道:“骑啊!” “……” 不是。 大哥。 我认识你吗??? 刚刚让你报警你不报!!! 徐邀星看似冷静。 其实走了已经有一会了。 她崩溃地将油门拉到了最底,可就算她勉力开到最快,她也根本就没办法甩掉那速度跟汽车比肩的摩托车。 所幸她对这一块的地形很熟悉,一身冷汗地闯进了大路,冲到了派出所的斜对面、她家饭店的东边。 “吱呀——” 电瓶车停下,那群摩托车也失去了踪迹。 大街上的路灯唰亮,人流攒动,滚烫燥热的夏风拂去她额头的汗珠,勉强让她的心吞进肚子里。 徐邀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一骨碌从车上爬下去,与背后的少年拉开距离。 “你到底,”她的呼吸急促,“到底是干嘛的!” 祁止言也松开把住她后座的手,一个翻身跃了下来。 对上着急的少女,他显然很从容,打算慢悠悠地开口:“我……” 然而, 下一秒。 徐邀星的车座靠背就“卡兹”一下, 以断头的姿态,毅然决然地滚了下来。 “……” 祁止言的手似乎滑了一下,在少女的震惊糅杂不可置信当中,他顿了顿,摸口袋,想赔钱。 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已经碎成一滩烂泥。 “哦。 5.匿名的好友 《非要狂恋》全本免费阅读 次日,徐邀星是被一通微信电话给弹醒的。 急促的铃声如同催命,骤然将她从被窝里拽起来。 一晚上她的梦都光怪陆离的,大概是因为见到了祁止言,高中时期的那些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将她淹没;她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却又看到杨文彬狞笑着站在岸边,举着一把刀,深深地捅进她的心脏。 难受疯了。 “……林意。” 徐邀星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下了接通。 她点开免提,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下去,有点腰酸腿软地将被汗沁湿的床单给扯下来: “早。什么事?” 徐邀星所在的刺青屋的规模并不大,一共也就几个人,她,她师父,师兄师姐,还有一个新来的林意。 最近她师父带着师兄师姐去苏城搞分店相关的事宜,整个店里就剩下了她跟林意两个人。 所幸,纹身这一行最主要的是稳定客源,可以预约排单,她也能勉勉强强忙得过来。 今天上午要交两份画稿,下午得扎三个小臂、两个穿刺,她速度快一点的话,七点应该就能忙完—— “姐,中午好……你声音怎么这么哑?感冒了吗,还是发烧了?” 徐邀星刚将床单扔到一旁,伸手从柴月给她的袋子里把自己的T恤和长裤捞出来,打算一块放到洗衣机里洗掉。 塑料袋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她清了清发痛的嗓子,声音也没那么明显。 她胡乱道:“没有。上火了。” “哦哦,我这里有菊花茶,等下给姐泡点……”眼见着话题越来越偏,林意连忙悬崖勒马,“差点忘了姐!我打电话就是想问你,你今天还来吗?” 徐邀星懵然地歪了一下脑袋。 林意小心翼翼地开口: “刚刚工作号上收到了几条消息,客户跟咱们确认,下午过来的时间……” 等等。 现在不是才早上吗。 怎么就确认下午过来的时间了?? “……” 欲言又止的徐邀星匆忙地凑到手机旁边,仔细地看了一眼左上角的时间—— 上午11:26分。 上午。 11点。 26分。 徐邀星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 再绝望的人生,也不过如此。 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她今天就算再快,也得十点之后才能下班。 除非自己能让时间倒流三个小时,否则再挣扎也无济于事。 徐邀星抿了抿唇,只感觉头越来越晕、越来越重。 “下午没问题,”她拧了拧眉心,“我马上就到店里。” “好的姐,那我就出门啦。” 林意语气活泼,匆忙地拿起钥匙关门,那头叮叮当当了一阵: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中午午休,您要是想预约和咨询纹身穿刺事宜的话,还麻烦下午过来——邀星姐?邀星姐不在……” “……” 徐邀星挂断了电话,抹了一把脸。 成年人的生活无非就是这样。 前男友昨天进局子,她今天还得照样画稿子。 匆忙地洗澡洗头晾衣服,徐邀星随便套了件长袖就出门了,临走前她纠结了一瞬,冲了一包热乎的感冒灵,又翻箱倒柜找出来了一包还没过期的阿司匹林,吃了两颗。 害怕自己开车的时候打瞌睡,她乘了地铁。可在弱冷车厢还是被冻得直打哆嗦。 下地铁又顶着大太阳走了二十分钟,刚换的长袖,背后又隐隐约约泛着湿了。 到店的时候,差不多一点十五。 狭窄的巷内,被花朵簇拥着的刺青屋遥遥发着光。她嘴唇苍白,眼神失焦,除了自己工位的那把凳子,连什么都看不到。 “哗啦啦”的一阵开门声,在徐邀星的脑袋磕上玻璃门之间,一只滚烫的大手给她当了靠垫。 好痛。 徐邀星迟钝两秒才抬头,逆着光,朦胧模糊的人影闪烁两秒,才终于露出了全貌。 对上那张微微不愉的俊脸,她眯着眼睛,辨认道: “……祁止言。” “你怎么在这儿,”她遵循本能般开口,“来很久了吗?” 祁止言今天穿的比较休闲,微微松垮的长袖卫衣领口微张,下身搭配的是一条纯黑的工装裤。 额头有点汗,有点燥,纱布将眉尾的伤口给遮住了,看上去痞气且桀骜,更不好惹了。 他表情酷酷的,另一手插着兜: “刚到。” 徐邀星松了口气:“那就好,那你……” “我来找你拿东西。昨天放你这儿的。” 男人定定地扫了一眼徐邀星满是冷汗的额头,扬眉, “忘了?” 哦。 原来如此。 徐邀星摇摇头:“没忘。” 说罢,她同手同脚地走进刺青屋内,行尸走肉一般到自己的工位上坐下,控制不住一般,俯身在桌上休憩了短暂的两秒钟。 然后才一激灵直起腰,匆忙地拉过一旁的纸箱子开始翻找。 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她身后的祁止言停顿了好半晌, 目光逡巡片刻,替她把插在锁孔里的钥匙给拔出来了。 男人把钥匙放在桌上, 盯着她不停翻找的手望了几秒,终于开口: “你今天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刺青师嘛,桌上的东西只多不少,电脑左边是画稿右边是颜料,桌下埋着一堆耳钉耳钻,甚至还有一个大号的消毒柜。 但她理得井井有条的,里面的东西一眼就能看得清。那纸箱子里都是客户遗留下来的杂物,祁止言自己扫了一眼,就知道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还好,”徐邀星解释道,“我上火了。” 声音嘶哑,模样困倦,脸色苍白。 但只是上火。 “……” 祁止言蹲下来,抽出一直放在口袋里的那只手,随意地拨了一下纸箱子,又仰起头与徐邀星对视,语气有点漫倦:“徐邀星。” “?” “我看上去很像傻子吗?” 徐邀星虽然脑袋发晕,但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她迟疑了一瞬,顺着祁止言的话说:“……不像。” 祁止言:“……” 反应过来就被巨大的困窘席卷,徐邀星脸都涨红了,她唰地一下松开手里的东西,在原地缓了两秒。 隐隐作痛的脑袋、胃,都被她暂时摁了下去,智商重新上线。 “我昨天晚上是没太睡好,所以稍微有点不舒服。” 徐邀星坦诚道,“而且,我忘了,你东西不在这儿。” 祁止言颔首。 “但是,你看一下支付宝吧。钱,我昨天已经给你了。” 徐邀星补充道。 祁止言来找她,无非就是因为那件外套吧。 她有点茫然: “…… 6.匿名的好友 《非要狂恋》全本免费阅读 顾不得林意有多茫然,徐邀星一把推开玻璃门闯了出去。 下午一点多,正是最热的时候。地上蒸腾着刺人的热气,给人的腿脚灌了铅。 明晃晃的汗液一颗一颗从脑袋上滑下来,她只快跑了几步,力气就被抽干了,步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根本就走不动。 她完全不知道祁止言到底哪来的力气,可以完全忽略头顶上的大太阳,长腿一迈,轻轻松松就甩她大几十米远。 而且距离还在越拉越大,她好不容易追到巷尾那家小卖部的时候,祁止言已经大步流星地拐上街了,扭头进了一家路沿的小店。 徐邀星勉勉强强歇了一口气,双手扶住膝盖,动作很蠢地在原地缓了片刻。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这样贸贸然地追上来,简直就跟个神经病一样。 明明她脑袋昏昏沉沉,本来就不是很舒服,而且等下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不能爽约。 但打退堂鼓的同时,她脑海之中又闪过林意那一句“你还没走啊”。 那把伞对他来说,那么重要吗。 值得他在这里, 硬生生地等了两个小时。 想到这里,徐邀星突然生出了点力气,支着自己直起身,拖着步子,寻着祁止言刚刚转身的店铺。 这条街东面是天华悦府,西面是名都佳苑,人流量极大,所以在街尾的明珠广场生意很好,街道两侧的网红店名声也节节攀高。 四五公里以内的住户和上班族们经常会选择在这儿聚会,也就坐个几站地铁的工夫,很方便。徐邀星师父把刺青屋选址在这边,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她对这儿自然很熟悉。 可是她一家家地望了过去, 却是在那家,她平常从未光顾过的药房里, 发现了祁止言挺拔的背影。 他动作很快,已经把东西买好了,零零散散提着一大兜,把手机揣到口袋,刚打算离开。 男人额头沁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苍白的脸泛着点红,浓黑的睫羽扫下一层薄薄的阴影,显得那颗小痣格外明显。 徐邀星快步上前。 “您好,”她走到柜台前,指了指医师背后,“我想再拿盒这个。” 祁止言刚打算走。 闻言,动作一顿,偏头朝她的方向望了过去。 柜台前那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女性医师转身,从背后的货架上把东西拿下来,扫了条码:“小姑娘,十六块八。” 徐邀星默默地掏微信付款。 叮咚一声,她扬起脸对医师微笑了一下:“好了,谢谢。” “……” 祁止言盯了她半天,又望着她手里的东西,终于开口: “徐邀星。” “不是让你在店里好好待着么。” 藿香正气水被她就地拆封,扎好吸管,直接递到了祁止言的面前。 素白色的指尖轻轻提着,青白色的脉络在手背上若隐若现。 “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她轻声说, “你不是,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吗?” 柜台前的医师虽然垂着头,但好奇的视线已经扫了过来。 “……” 祁止言沉默一瞬,从她的手里将那一小瓶接了过来。 见他喝了,徐邀星松了口气,目光又情不自禁地挪移到了他脸侧的那块伤口上。 被指甲划破的地方并不深,但周围还有点淤青,此刻微微泛着红肿,血丝有点吓人。 “伤口好像有点恶化了,”她微微侧目,去看祁止言手里的塑料袋,“买碘伏了吗。” 祁止言后退一步,有点无礼地将喝完的正气水扔到自己的塑料袋里,避开徐邀星的视线。 “买了。” 他挪开自己的目光,有点敷衍地开口,“我这都是。” 都是成年人了,买什么东西还能撒谎不成。 徐邀星虽然被他推拒了一下,没看到东西,但也没生气。 “那就好。那你等下记得用,”她礼貌后退一步,毫无所觉道,“如果感觉还不舒服的话就……” “嗯,”祁止言似乎不太想在这儿说话,微微转过身,“我知道——” 他话音未落,就忽然被一旁的女医师打断。 “小姑娘,小伙子。” 祁止言顿在原地, 而徐邀星一怔,回头。 “阿姨不是想管闲事,但是啊,你喝完藿香正气水,千万别吃你买的头孢,”热心的女医师絮絮叨叨地开口,“正气水里面有酒精的,两个要是一起一不小心吃了,要去医院抢救的!” “……” 头孢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消炎药之一。 祁止言买这个,也挺正常的。 徐邀星见他木着脸,连忙替他冲医师笑笑: “知道了,谢谢阿姨。” “哎哎不用谢。还有啊,小伙子,你买的头孢、阿司匹林、阿莫西林,还有感冒灵什么的东西,也最好不能混在一起吃,要按照医嘱,一起吃对身体不好的啊。” “……” 徐邀星感觉自己脑袋都没那么昏了,忽地舔了下唇,又望向医师:“阿姨……” 热心肠的女医师摆了摆手,露出了一副笑眯眯的神色: “没关系,不用谢阿姨。小伙子恐怕忘了,刚刚他不是没买碘伏嘛。这里有新到的碘伏棉球,七块五毛钱,小姑娘,你要不要买一瓶?” 没等徐邀星点头答应,祁止言就打断道: “不要。” “还不走,”他短促地从鼻腔泄出一抹微嗤,语气有点恶劣,“等着推销?” “……” 徐邀星还是扭头说了句谢谢阿姨。 之后,她才跟祁止言走了出来,并肩站在檐廊阴影下。 夏日即使有风,也燥热非常,柏油路地面滚起一阵扭曲的热浪,翠绿的沿街大树上爬着有气无力的知了,叽叽哇哇地乱叫,吵闹非常。 可他们两人之间,却格外安静。 太过局促。 徐邀星连呼吸都不太敢用力。 毕竟,用余光,很容易看到身旁的人在做什么。 此时的祁止言伸手进了塑料袋,在“哗哗”的声响之中,在其中翻找了一会,然后,从其中拿出了那瓶被他喝完的藿香正气水。 周围好像没有垃圾桶,他于是抬手,将那小玩意塞到了口袋里,然后—— 徐邀星看不太懂这个操作,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从用“余光”瞟,变成了侧脸过去看。 然后就对上了祁止言挑 7.匿名的好友 《非要狂恋》全本免费阅读 在药房的门口跟祁止言告别之后,徐邀星就直接回了刺青屋上班。 可能是药效起作用了,她接下来扎人的时候头不晕眼不花,专注且专业,下手比平常还要稳。 高强度地接连扎了三个小臂,连续五个小时,她才关了电源,把一次性的针头和擦拭纸收拾到专门的废弃篓里,保鲜膜和凡士林分门别类放好,台面整理干净。 最后将□□手套摘下扔掉,徐邀星才仰在椅背上,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根绷紧了要断的弦,动一下就能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她才结束,林意两份外卖都拿到手了。 林意如今已把徐邀星当成自己的唯一偶像,见她面前空空荡荡,笑眯眯地探头过来,将一份杂粮煎饼推到她面前:“姐,吃点?” 热乎乎的杂粮煎饼里加满了辣条、肉松,油汪汪的薄脆,连白炽灯都影响不了其金黄的色泽,简直令人食指大动。 徐邀星下意识低头望了过去。 下一秒就又抬头,抿唇笑了下:“我不饿,还是你吃吧。谢谢啦。” 林意本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正准备硬塞,就忽然想起她哑得吓人的嗓子,连忙拍了下脑袋,从工位上拿了个罐子。 “哎呀,我差点忘了姐你今天上火,不吃饭的话就喝点这个吧。” 徐邀星张了张唇。 “姐别跟我客气,我这买的可便宜了,拼多多11块9两罐,我把链接发给你——” “……” 小姑娘的热情根本不容推拒,徐邀星在她热切的目光之中不好意思地复制了链接,点了收藏。 道谢完,她才拿热水,象征性地捻了点茶泡起, 犹豫了片刻,又打开了中午祁止言给她的那个袋子。 满满当当的一大兜。 消炎药、止痛药,感冒药,全都备齐了。 东西太多,压在一块。 硬纸板似乎都开裂了,从其中弹出来了一张薄薄的“卡片”,其上的反光一闪即逝。 ——这是什么东西? 手才刚刚提起来一点,那卡片便一骨碌滑到了塑料袋的最底端。 徐邀星本来想收拾一下这袋子的,但她有点太累了。 犹豫两秒,还是放下了手,拿了最上面的一盒药,把剩下的全部都塞到了自己的工位桌里,等之后有空的时候再好好地收拾。 吞完了两颗阿莫西林,她发着呆,盯着杯子里沉浮的花瓣看了一会,突然有点后悔。 当时,就应该买那瓶碘伏的。 徐邀星叹了口气,忍不住拿起手机,退出拼多多,点开微信刷新了下。 14点12分,祁止言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两人的聊天框空荡荡的,就她这里挂着她的大名。 “我明日定把伞拿到店里,您什么时候有空的话通知我一声,我一定……” 太官方,删掉。 “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拿伞呀,这两天的事情实在是多谢你啦,我……” 太套近乎,删掉。 “祁止言,有空过来拿伞的话告诉我一声,我……” 不对。 还是不对! 徐邀星将手机扔到一旁,有点卸力地瘫在椅背上,指尖在聊天框上长按了两秒,又微微滑动了一下。 她于是有点烦躁地将手机反扣了过来,抬手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下右下角的位置。 但这动静实在是太细微,她没在意。 她就着葛优躺的姿势歇了约莫两分钟后,才揉了揉脸,决定重新面对现实。 然而,点开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20:21 【徐邀星:[拼多多]11.9元菊花茶胎菊菊花茶叶蒲公英茶枸杞金银花决明子组合……】 20:22 【祁止言:?】 徐邀星:“……” 她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但当她看到左上角20:24的时间时, 还是忍不住两眼一闭。 累了,毁灭吧。 - 虽然徐邀星非常想买,但很遗憾,世界上目前还是没有去火星的车票。 所以,她的日子还是得照常过。 好在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尴尬没多久也就释然了,跟柴月聊天的时候,还提了一嘴。 “哈哈哈哈你怎么不撤回啊,”柴月虽然同情她,但实在忍不住捧腹,“祁止言什么反应啊,哈哈哈哈……” “已经过两分钟,撤不了了,” 徐邀星无奈地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什么反应。后来跟他说让他有空来拿伞,他就回了个1,今天都星期一了,也不知道他记不记得……” 多数客户不会选在工作日第一天纹身,所以徐邀星并不忙,手头的三个小图扎完,就只剩一个客户的小臂了。 她看了眼时间,手上收拾着东西,话音不停: “我猜,他肯定觉得我有病。哪里有人这么听不懂人话,真以为他是上火。” “……哈哈哈哈!!” “行了,别笑我了。” 徐邀星都害怕她吵到林意,进了消毒室跟她聊, “你下班了吗?” “嗯,”柴月终于收敛了点,紧接着,语气里又带了点试探的意味,“李宜音她们刚组了个‘卡颜局’,问我们要不要过去玩,听说里面都是‘人类高质量男性’……” 徐邀星条件反射般皱起了眉。 她连拒绝的语气都硬邦邦的: “我不去。” 柴月虽然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但还是忍不住在那头叹了口气:“……邀星呀,咱们人呢,在哪里跌倒,就要学会在哪里爬起来。虽然那个傻逼杨文彬是个渣男,但是吧——” “柴柴。” “哎,我在呢,我……” “你知道吗。一个月前的我肯定想不到,我的男朋友会因为嫖.娼被拘留,现在还没从局子里出来。” “……” “而且,还劈腿,当面羞辱我。” “……” “亲手砸碎了我对拥有一份爱情的,最后一丝幻想。” “……” 徐邀星“砰”地一下将用光的戊二醛消毒液扔到了一旁,用蒸馏水开始冲洗穿刺的器具饰品。 她微微垂着头,声音淡淡的:“我觉得,我现在能正常跟男人说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柴月那头沉默了半晌:“阿姨和叔叔知道你分手了吗?” 徐邀星跟父母的关系挺好的,所以谈恋爱这事儿也没瞒着他们,跟杨文彬确认那天,就把照片给他们看了。 她父母知道那是高中的时候帮过她的同学,也表示十分支持。毕竟他们一直以来都很关心她的情感状况,又盼着她能找个伴稳定下来,又担心她一个小姑娘在外面被人家给欺负,如今能找个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的,是再合适不过的。 超声波清洗机发出细微的声响。 徐邀星往里面倒了多酶清洗液和蒸馏水,然后就盯着仪器发呆: “不知道。我没跟他们说。” “……”柴月叹了口气,“总得说的。” 徐邀星扯了扯唇角,没说话。 气氛到了最低点,周围氲着那一股股潮湿的热气也上涌,混着点消毒水和清洁剂的味道,让人难受。 外屋的工作手机叮铃铃地响了,她从消毒室绕出去,垂眸跟柴月说了再见,旋即就接起了电话。 “……喂?薄荷刺青屋?”微微粗哑的男声,在很嘈杂的地方。 徐邀星温和道:“你好,是的。” “我是今天跟你约好纹胳膊的那个,我在……天华悦府门口这条街,你店在哪里,我找不到。” 徐邀星:“我把定位再发给您一次,您从——” “哎呀,我找不到啊!我现在在这个……荟君庭的门口,你过来接我一下吧。” 徐邀星还没来得及反应,电话就挂断了。 她很无奈。 有点不太好的预感冲上心头,但客户的要求如此,她只犹豫了一瞬,就跟林意说了声,认命地出发接人。 一路上她加快速度,跑到目的地的时候,恰好过去了十五分钟。 即使是周一,这条街晚上还是人潮涌动、热闹非凡,街沿站满了卖气球和小吃的小贩,让找人的难度大大增加。 更何况荟君庭是一家非常热门的网红中餐厅,外面排队的人歪歪扭扭,成了长龙。 一大波西装革履的人似乎是刚聚会结束,从楼上下来。 徐邀星站在门口,掏出手机给客户发微信。 【薄荷刺青屋:您好,我已到荟君庭,请问您在哪里?】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她被身后一个摊贩重重地撞了一下,手机险些脱手。 她下意识地回头。 老人家拖着卖棉花糖的车往旁边走,没看到人,紧急躲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糖盒乒乒乓乓地坠了一地。 徐邀星的整个肩膀和手臂被撞得发麻,她条件反射性地去揉了一下。 但看到老人惶恐眼神的时候,她缓了两秒,又放下手臂,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奶奶,我没事,” 她蹲下,将垂下的黑发别到耳后,然后帮老人一块捡东西, “您等下慢点走。” “……” 小插曲过后,徐邀星才重新拿出手机。 短暂的几分钟内,对面的消息已经铺了满屏。 【L.哥:人呢?】 【L.哥:不是说到了吗?哪儿呢,我们这一堆人等着呢。】 【L.哥:楼底下啊,人呢?哪个是你?】 【L.哥:[图片][图片][图片]哪个?】 心头不适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徐邀星循着照片的视角开始寻找拍照片那人,确认之后,她才停滞两秒,上前。 一堆看上去年纪跟她一般大的男男女女堆在一块,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穿着诡异而神奇,其中为首的那人酒气熏天,正噼噼啪啪地打字。 他按发送键的时候,徐邀星的工作手机刚好响了。 她沉默了一会。 没上前,直接在微信上发了信息。 【薄荷刺青屋:不好意思,改天吧。】 【薄荷刺青屋:喝了酒是不能纹身的,我给您发的注意事项里有提。】 她转身,还没走掉,那堆男男女女就爆发出了震天的骂声。 “我草了,什么东西啊!什么鸟人!” “操.他.妈的,什么吊纹 8.匿名的好友 《非要狂恋》全本免费阅读 他们两人穿的都是西装,但气质完全不同。 祁止言的脸上带着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戾气极重。 而谢铮慢悠悠地放下蹙起的眉尖,模样冷静而平和。 如水火不容。 有那么一瞬间,让人觉得, 他们不是才认识,而是多年的仇家。 “啊,我怎么在这儿。” 好半晌,还是祁止言率先自如地往前走了几步。 话是对着刘局说的,目光却漫不经心地扫过了谢铮: “我来找人啊。” “哦哦,那您……” 刘局扫了一眼眼前的局势,很快就明白了,脑速飞快: “您这是找到了吧?那我就不打扰了。” 祁止言皮笑肉不笑,扯着下巴点了点。 刘局即刻就转身,在彻底离开之前,又多嘴嘱咐了一句: “对了啊小姑娘,你晚上回去小心一点,最好多几个人一起走。现在这些混混实在是太猖狂了。遇到什么威胁的话就报警啊。” 徐邀星:“谢……” 话音未落,一旁的谢铮默默地上前了一步。 男人也扫了一眼祁止言,旋即收回视线,淡淡地开口: “好,知道了。您回家路上慢点。” “……” 徐邀星艰难地开口:“谢谢您。” “哎哎,好。哎哎,不用谢。您三位慢慢聊。我先走了啊,再见。” “……” 等下。不是。 怎么就,走了呢。 徐邀星根本就来不及挽留,更无法开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局火速离开。 与此同时,这人流涌动的街尾似乎也暂时迎来了流量低谷,周遭忽然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昏黄的路灯下,只剩下他们三人。 冷场的氛围相当僵硬。 徐邀星身临其中, 只觉得,自己的头皮快要炸了。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想要得到一个让众人都不尴尬的解决方法,站立难安之际,她微微抬了下脚,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塑料凳子。 嗤—— 徐邀星条件反射性地扭头,眼疾手快地俯身扶住摇摇欲坠的蓝凳,然而她忽略了自己抽痛的肩膀,控制不住地痛呼了一声。 并没有到难以忍受的地步,她额上微微浮现了些冷汗,很快就将这阵来势汹汹的痛意按捺了下去,扭头。 祁止言和谢铮,不知什么时候都已来到了她的背后。 逆着光,她看不清两人的表情。 只知道,两人的心情, 似乎都,没有很好。 沉默了两秒后,祁止言终于开口了。 “走,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 “……” 徐邀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谢谢,但……” “刚刚的事情我在场,对状况也了解一些。所以为了防止什么意外,”谢铮淡淡地颔首,“还是我送吧。” 祁止言冷冷地觑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一抹冷嘲,旋即二话不说,往徐邀星的方向走了一步。 然而,谢铮也不遑多让,他微微地颔首以示意那抹冷嘲,与他同时迈脚。 两人一个比一个快。 “但是!” 徐邀星此刻已经退无可退,整个人几乎贴在了墙上,忍无可忍地将自己下半句话给补全: “我真的不用去医院!” “……” “谢铮先生,谢谢您的好意,我的工作地点就在这边的薄荷刺青屋,如果有任何与今天有关的事情,您都可以联系到我。” 她抬起头与谢铮对视,不卑不亢一气呵成地说完。 然后才扭头,又望向了另一个男人: “祁止言,也谢谢你。” “你的伞我已经带过来了,就在我车上,离这边大概几百米远。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去帮你拿。” 两个男人都沉默了。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徐邀星相当诚恳地开口,“那么,我就先去拿伞了。” “……” 眼见着女人有礼有节、条理清晰地将眼前的事情安排好,鞠了一躬之后当即转身,当真是要去车上拿东西。 丝毫没有欲拒还迎的意味,更谈不上欲擒故纵。 祁止言早料到这个结局。 他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谢铮,快步追到了她的身后,又悄悄地放慢了步调: “哦,那我跟你一起吧。” 徐邀星没回头:“嗯。” 那毕竟是他的东西,跟上来也无可厚非。 谢铮往前的步子稍微顿了顿。 “徐邀星,”祁止言又轻轻地来了一句,“你肩膀怎么回事?” “刚刚不小心撞了下,没事的。” “真的不用去看?” “不用的。” “……” 谢铮彻彻底底地停在原地,捏成拳的骨节泛了白,一直以来勉强克制的眉尖蹙起,嘴唇绷得很紧。 原来。 她叫,Xu,Yao,Xing。 - 徐邀星的车是她的大学毕业礼物,爸妈两人知道她要来北宁发展,怎么也放心不下,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受苦受累,所以干脆给她配了辆不错的车代步。 她也开了挺久了,忙着上班,一直都没什么空去洗护保养,前几天的暴雨,溅得车上有不少泥尘。 接二连三的尴尬,已经成功地将徐邀星的脸皮练厚了,她若无其事地进了驾驶座,伸手按了车后排的读书灯。 伞已经干透了,此刻正好好地躺在后车座的正中央。 “谢了。” 祁止言迈了一条长腿上车,轻松地将伞捞了出来。 “不用谢,”徐邀星只轻轻摇了摇头,“而且,要说谢,也应该是我说才对。” “除了伞,还有药……对感冒挺有用的。总而言之,谢谢啦。” 她这个人有个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坏习惯”。 一不留神,就会车轱辘地道谢。 明明之前已经提过了,她还要三番五次地表示歉意。 偏偏她每次说的时候, 语气都还很诚恳,声音也温温和和的。 祁止言心头一动。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坐在车沿将伞扣起来,忽地意有所指地来了一句: “那照你这么说。” 徐邀星迟疑一瞬,望向车内后视镜。 “我这声谢谢还是省不了。” “?” 祁止言偏头,浓黑的睫羽扬起,露出那双极黑的瞳仁,与她对视一秒,慢条斯理地吐出下半句: “毕竟,你还给我发了菊花茶的链接。” “……” 真的一定要提这事儿吗。 徐邀星硬着头皮假笑了一下,连忙收回了看向后视镜的目光,假装自己很忙地把两个手机从口袋掏了出来看时间。 祁止言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趁着这个机会,垂下眸,不动声色地微微动了动手腕。 一抹亮光滑落之后, 他慢悠悠地下了车。 “行了,不打扰你了,”祁止言道,“我先走了。” 徐邀星放下手机,也跟着打开驾驶座的门,却被祁止言拦了一下。 “回家吧。” 他扬眉。 “前几天雨太大了,有空保养下车,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