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剔骨鞭尸?她睁眼屠了侯府满门》 第1章 杀麻了 “打!没听老夫人说吗,这种没娘的贱种就要往死里打!” 谢韫娴是被疼痛激醒的。 明明她是抱着炸药一同赴死,身上的痛苦却不是灼热爆裂,而是鞭笞的疼痛。 察觉到情形不对,谢韫娴睁开眼。 见她醒来,一直叫嚷的男人得意极了,谩骂道: “看看!野种不就醒了吗!谢韫娴,快起来,别装死!今日的活你还没干完呢!” 一口一个贱种,成功惹怒了谢韫娴。 哟,活了那么多年还没人敢这么骂她呢。 她眼神幽幽,捂着鲜血淋漓的额头锁定骂人的人。 身着古装、留着长发,是古装剧家丁打扮的模样。 除了这人,周围其余小厮也都是一样的打扮。 这一瞬间,谢韫娴脑中涌入了许多陌生的记忆。 她知道,她这是重生了,重生到了古代一同名同姓的女子身上。 从现代一朝穿越,谢韫娴没有太多感情,只是直直盯着面前不可一世的家丁。 很好,在法律森严的现代世界都没人敢招惹她。 那么到了刑法宽松,杀人就跟切菜似的古代社会呢? 谢韫娴突然发出了笑声。 众人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娇小少女颤颤巍巍爬起,发丝凌乱如同破布娃娃。 她爬起的动作迟缓,没人警惕她。 而就在这时候,谢韫娴抄起地上的瓷瓦碎片,闪身到了家丁身后。 “——唰!” 一声闷响,瓦片割破男人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 “哗啦啦!” 方才叫骂的家丁都来不及开口再说一个字,已经咽了气。 赤红的血液溅射到了每个手拿皮鞭的小厮身上,让众人尖叫连连。 “啊啊啊啊!” “杀人了!杀人了!!” 所有人不可置信望着谢韫娴,好似看到了鬼魅。 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娃。 她、杀人了?!! 谢韫娴也被溅得满身是血。 与众人不同,在接触到血液时,她脸上都是兴奋与愉悦。 热得、滚烫得尸体,看来她真的又活过来了。 抱歉,父亲。 或许俗话说得对:“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怎么她偏偏死都死不干净,在另一个时代又江醒过来。 谢韫娴像僵尸那样,红着眼挂着诡笑走近那些屁滚尿流的家丁: “喂,别哭了,站起来!” 小厮们哪见过这种场面,纷纷都觉得谢韫娴是被鬼上了身,回光返照来复仇的,因此都吓得呜呜闹闹磕头: “谢小姐饶命啊!谢小姐我们错了!不是我们想打你啊!是是是老夫人的命令!您饶了我们吧!” “一群废物。” 谢韫娴喃喃。 也多亏原主不受人重视,被家人赶到农村后,派来服侍的家丁也都是腌臜物,才让谢韫娴这个新的十三岁还营养不良的身体得手,轻松杀死了一个人。 杀鸡儆猴后就需要立威,谢韫娴扬了扬下巴。 “知道错,还不快服侍本小姐?把这家丁给我埋了,如果我看有谁不听从我的命令,那么王喜的下场,就是你们的!” 听见这话,谁敢不从?几人慌忙起身把鲜血淋漓的尸体拖走。 谢韫娴则是拖着鞭痕累累的身子去寝房换洗衣物。 她一边收拾、一边整理记忆。 原主是当今望平侯府的大小姐,还是嫡出的千金。 不过虽是嫡出,原主活得不如路边叫花子。 生母早逝、继母不爱,生父把她当作可有可无的存在。 原主年纪小、心思轻,不懂继母的心机。 继母随随便便设了几个陷阱,搞坏了原主在京的名声,就寻借口把她打发到了村里。 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来到农村后,派遣的家丁就各种奴役她,大热天还要顶着日头在院子洗衣服,做得慢了就要挨鞭笞。 也难怪没过多久原主就被折磨昏死过去。 接着谢韫娴机缘巧合借这具身子重生了。 谢韫娴对生死没有太大的执念,上辈子她就只为父母而活,为父母报仇后,就自杀谢罪了。 这辈子她能睁开眼,却不想平白无故失去性命。 这具身子麻烦事情多得很。 谢韫娴虽不是原主,但她要是如主母所愿,窝囊被家丁打死在偏远农村,谢韫娴都觉得丢脸。 思此,她觉得要替原主再活一段时间。 那么都替人而活了,首先最要紧的是不是就是给人报仇? 想到这两个字,谢韫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从骨子里散发出兴奋。 父亲,你让我在那个社会作为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听了。 但如今可不存在什么华国,乱世崩云,弱肉强食很正常吧? 十三岁的娇弱少女面黄肌瘦,佝偻着身子擦拭鞭痕的模样像打湿得流浪猫一般可怜。 却无人瞧见,她那双漆黑的瞳孔闪烁着如恶魔般嗜血的色彩。 清理完身子,谢韫娴再次回到前厅,召集众人立规矩。 原主就算被逐出来了也是大小姐。 带来的家丁是奴,她是屋子的主人,哪有主人受仆人欺负的道理? 穿越来第一遭,就是教育这些不听话的狗明事理。 谢韫娴话说一半,听到有人从门外进来。 “王喜啊!你在哪?姑母回来了!” 屋外传来女人尖锐的嗓音。 谢韫娴一愣。 王喜?那不是谢韫娴方才杀的家丁吗? 听这话,厅堂里其余小厮都慌了,对谢韫娴请辞: “完了完了,王嬷嬷来了,小姐快跑吧!” “嬷嬷最喜王总管了,要是被她知道您杀了她侄儿,我们都吃不了好果子!” 王嬷嬷……? 谢韫娴才想起来,哦,她家是还有这个人。 原主从谢家出来带了八个家丁,其中有俩主管、俩心腹。 主管为年轻气盛的王喜与资历深厚的王嬷嬷。 这俩是姑侄,也是谢家主母麾下的人物,派来就是为了监视谢韫娴的。 今日王喜领了命令要好好教训原主一番,就让嬷嬷带着原主的贴身婢女与奶娘出门了。 现在嬷嬷回来,自然凯旋而归等着王喜汇报好消息。 她以为回家迎接她的是得意洋洋的侄儿与不成人形的原主。 只可惜—— 谢韫娴勾起一抹笑。 “慌什么慌,请嬷嬷进来。” 第2章 以下犯上 王嬷嬷进门许久都没有找到想见的人,倒是来俩小厮,畏畏缩缩道: “嬷嬷,小姐让您去前厅。” “小姐?谢韫娴?”王嬷嬷奇怪,“她请我做什么?一个不入流的小野种,我侄儿呢?喜去哪了。” 小厮不敢答话,低着头重复: “嬷嬷,你、你还是快点去前厅吧!” 王嬷嬷狐疑,抓着原主的侍女玥儿与奶娘梦秋去了大厅。 刚进门,迎面而来就是一个球形物体。 王嬷嬷早年也是学过几手功夫,躲过去后怒骂: “谁暗算我?谢韫娴!你是不是胆子大了,竟然敢反抗我!你知不知道我只要跟老夫人禀告你这粗鄙不堪的行为,就能让你这辈子不能回江家!” 谢韫娴用手绢擦了擦手: “嬷嬷怎么能这么说我,我这不是好心,您方才一直在外院叫唤王总管,我现在就把王总管送给你。” “王喜?” 王嬷嬷闻言,下意识回头看清那“球”是什么东西。 不看还好,一看把她吓了一跳。 地上的不是王喜的头颅吗?! 瞪大双眼、死不瞑目,显然是到死都不敢置信发生了什么。 嬷嬷身边站着的玥儿与梦秋也是才看清这东西。 她们胆子比嬷嬷小,登时吓跪在了地板上。 “啊!!” 屋里惊叫连连,谢韫娴见状吩咐小厮把玥儿梦秋接到身边。 她一步步凑近嬷嬷,阴森森问: “嬷嬷可还满意王总管现在的模样?总管年长我几岁,心性却还跟小孩子似的,一口一个小野种叫我。我可是侯府嫡长女,母家是先皇帝师,婉儿怕外人听见误会总管,以防万一,就让他以后再也说不出以下犯上的话来了。” 王嬷嬷气得头昏脑胀。 “谢韫娴?你疯了,竟然杀了我儿!” 对她来说谢韫娴就是一个十三岁的稚儿,身高不到她肩膀。 看见尸体,她第一反应不是害怕,只有气愤。 王嬷嬷伸出手抓住谢韫娴衣领: “贱人,我要你偿命!” 谢韫娴身体瘦弱,被嬷嬷这么一提溜竟然双脚离了地。 这个姿势看起来她被全面压制。 嬷嬷拔出她发上插得银簪,下一秒就要戳进谢韫娴脖子里。 这时谢韫娴开口: “嬷嬷,你真的要杀我偿命?我想谢家主母让你们折磨我取乐,但还没下死令吧。你杀我一时报仇为快,可要是惹怒江家,承担得起江老夫人的下场吗?” 在气头上的王嬷嬷一愣,不由想起谢家主母的脸。 王嬷嬷曾经在宫里做事,伤了身体生不出孩子,侄儿王喜就是她的寄托。 但再寄托,现任的谢家主母赵乐蓉是她招惹不起的对象。 新皇登基,赵丞相一手笼罩朝廷。 赵家人如日中天,跟着赵乐蓉混,她失去了一个“孩儿”如何? 折磨好谢韫娴,她就会有千千万万个好孩儿。 王嬷嬷表情阴冷,将谢韫娴放下。 她老态龙钟的下吊眼眸仔细打量谢韫娴,阴阳怪气道: “江小姐,您似乎变了。” 早上出门前,这谢韫娴还是畏畏缩缩的受气包,怎么现在都敢丢人头了? 王嬷嬷当然不会觉得是谢韫娴亲手杀了王喜,最多就是猜想她决心反抗,联合了几个小厮一起把王喜残害。 于是王嬷嬷开口:“小姐是想要什么?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当然。” 谢韫娴就是这么计划的。 “我今日翻看了谢家庄每年的税收情况,谢家庄虽然地势偏远,可土壤肥沃,村民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生活过得很是富足。听村长说整个庄子的地契都在你这里,把她交给我,你就跟继娘汇报,从今以后我与谢家再无关系,永不回京,如何?” “哦?小姐竟然是想要管财了?” 王嬷嬷轻哼两句,面露不屑。 “是的。”谢韫娴并不介意嬷嬷的态度,张开手,“地契给我,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不然的话就别怪我对江家不客气。” 王嬷嬷笑出声:“谢小姐这不是做交易吧?是在威胁老奴。” “是啊。” 谢韫娴没反驳。 经过刚才被嬷嬷近身,她估量了,她有这个实力杀掉在场所有的人,那么为何不威胁? 只不过原主身体确实孱弱,谢韫娴不是一个喜欢做事拼尽全力之人,殊死一搏,不如先礼后兵。 当然,她说的交易条件全是借口,她只是想要些初始生存的银两罢了。 拿到钱就远走高飞?永不回京? 怎么可能! 既然要替原主复仇,自然就要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京城、侯府,谢韫娴真是迫不及待想见识这些玩具有多好玩了! 娇小的少女想到家破人亡哭天嚎地的场景就浑身颤抖,血液里都是疯癫愉悦的沸腾。 可惜王嬷嬷没察觉,露出一抹笑容:“既然小姐这么说,那老奴也学着小姐做交易。” 嬷嬷眼神忽而看向不远处瑟缩的奶娘与侍女: “小姐自废手脚,我就让梦秋与玥儿可活,不若的话,也休怪老奴不客气!” 梦秋?玥儿? 怎么忽然提到这二人? 谢韫娴挑眉转头,才发现她的两位婢女不对劲。 自两个人方才被头颅吓到,一直腿软站立不起。 谢韫娴叫小厮扶了二人去椅子上休息,她们还是面色苍白,浑身冒冷汗。 谢韫娴开始没有详看,如今凑近,才发现她们不仅仅是面色白,手脚皮肤竟然在溃烂。 好似有万千虫子在她们皮肤下啃食,让二人疼得连叫唤的力气都没。 王嬷嬷哈哈大笑: “你这黄毛丫头是不是都没见过?这是蛊虫!母蛊在我身上,子蛊下在了你至亲之人身上!你不听我的话,就别怪我催动母蛊,让你的婢女奶娘双双被吸成人干而亡!” 原来是这样。 谢韫娴恍然大悟,还是冷冷淡淡一张脸。 看来今天带这二人出去,王嬷嬷还做了手保底的准备。 拿来威胁原主是很有用,可惜谢韫娴换了个芯子。 现在的谢韫娴,就算知晓玥儿与梦秋是唯二对原主好的人,也不会为她们的命心疼。 谢韫娴天生可是情感障碍加反社会人格。 在谢韫娴沉思思考之际,王嬷嬷以为她是被吓愣神了,从腰间摸出一根竹管。 竹管对着谢韫娴眉心要插去。 在这时候,谢韫娴突然动身,像只灵巧的猫,迅速闪现在王嬷嬷身后。 紧接着几声——唰唰唰。 地上掉落了三样东西。 一双手,以及一条扭曲的蛊虫。 王嬷嬷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就见她两条胳膊喷出鲜血,又弄脏了谢韫娴的衣服。 “——啊啊啊!” 尖叫再次传来。 谢韫娴手握一把田间割麦子的弯刀,勾着微笑,好不惬意。 第3章 蛊虫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谢韫娴居然砍掉了她的双手?! 王嬷嬷尖叫嘶吼,“你是谁!你不是谢韫娴!” 她亲眼看着谢韫娴长大,深知她不会武功。 而面前的女人身法极佳,像个训练有素的杀手,每一刀瞄准了人体最关键的部位,砍下的动作快准狠,哪像个十三岁的小孩子! 谢韫娴现在却懒得搭理她,蹲下身仔细观察蛊虫的尸体。 “……原来是这个。” 她摸着下巴呢喃。 王嬷嬷听不懂谢韫娴说什么,老妪此刻几乎疯魔,自顾自笑起来。 “害不了你也没事,我现在就催动母蛊,你那侍女奶娘,包括王府里你母亲留下的侍者太监,他们全都会死——” “啪!” 谢韫娴嫌弃嬷嬷聒噪,割下了嬷嬷舌头。 “嘘,我正要把你身上的母蛊引出来,别打扰我。” “——啊啊?啊!” 王嬷嬷瞪着眼。 怎么可能,这女人又不会医术,哪能会引蛊? 就像能看出嬷嬷想法似的,谢韫娴弯眉。 “实在不巧,我会医术。” 谢韫娴上辈子是个法医,除了擅长解剖学临床医学,还涉猎过中药、针灸、推拿。 她当医生唯一的缘由,就是能够正大光明切割人体,以及学会各式各样杀人方式。 为了钻研稀奇古怪的医术,她在古籍上看过南疆蛊毒术。 就见谢韫娴换了一把小刀,在王嬷嬷胳膊上比划了几下,找到动脉血管。 接着一剜,剜出了条黑色蛊虫。 “————啊!!!” 王嬷嬷发出了惊天的叫声,头一撇晕死过去。 谢韫娴把蛊虫踩死,转身询问玥儿奶娘:“你们感觉如何。” 玥儿与梦秋终于不疼了,找回点力气就哭着扑向谢韫娴。 “小姐!” “娴儿!” 谢韫娴倒是没想到二人会如此亲昵,愣了愣。 她没在这二人面前掩饰本性,想得就是吓走她们。 谢韫娴不是原主,没兴趣为原主维系之前的人脉。 她这人没有正常的情感,玥儿奶娘看见她杀人应该逃跑才是。 “……放手。” 玥儿与梦秋死死不放。 梦秋哭着对谢韫娴说: “娴儿,是姨娘对不住你,我跟玥儿无能,保护不了你,任你在王氏手下折辱,如今你终于能手刃仇人了,是好事啊!” 玥儿也点头,像是预测到什么似的,祈求道: “小姐,奴婢跟梦秋一辈子都是小姐的仆从,无论小姐变成什么模样,别赶奴婢走!” 谢韫娴蹙起眉头,有些头疼。 人类真是奇怪,大多数像王嬷嬷王喜那样欺软怕硬、利欲熏心的存在,也有如玥儿梦秋这般愚蠢质朴之人。 就像上辈子,谢韫娴的父母。 谢韫娴从小被确诊双向情感障碍与自闭症。 她很少笑、很少哭,呆愣愣体会不到任何情感。 是谢韫娴的母亲,在得知这个心理疾病后辞职在家工作带她,每日陪她出去玩,接触自然风光。 她想让谢韫娴与这个世界多一些联系,可因为如此,一场旅游人贩盯上了单身的母女,把她们掳走了。 谢韫娴被贩到国家边境。 本来歹徒是想把谢韫娴与母亲卖到会所当妓女,不知为何,当地的犯罪集团知晓了谢韫娴的真实身份。 谢韫娴的父亲……则是一位缉毒警察。 集团boss显然与谢韫娴的父亲有瓜葛。 他抓来了谢韫娴与母亲,关在地牢里狠狠折磨了三天三夜。 那三天,谢韫娴亲眼看到母亲如何不成人样的离去,boss最后砍下了母亲的头与谢韫娴的小指寄给父亲。 再然后…… 一生忠军爱国的父亲疯了,单枪匹马闯来窝点救走了谢韫娴。 谢韫娴儿时对父亲最后的记忆,就是他背着爱人的残尸。 身中数十枪伤,奄奄一息对韫娴说要好好活下去。 “韫娴,就算是这样,我们遭遇到这种事,也要相信世界上是有爱与和平的。毕竟无论如何,爸爸妈妈最爱你。” “韫娴……记住,千万不能走上歧途,忘掉我们吧,当个普通人幸福过完一辈子。” 可惜,谢韫娴没有遵守承诺。 双向情感障碍变成了反社会人格,谢韫娴尽量忍耐内心畸变的杀意,勉强作为“普通人”长大,靠着学医为借口学习了无数杀人方法与人体结构知识。 有一天,她进入边境,找到多年前的那位集团boss,同整个犯罪窝点同归于尽。 谢韫娴以为终于还清了上辈子名为“子女”的债。 没想这一世,她怎么又遇到了类似的情况。 谢韫娴捏了捏额角: “你们想跟着倒是也行,乡下的屋子那么大,多一个住着不碍事。” “不过……没有特别的事情,别要来打扰我。” “好!” 玥儿梦秋破涕而笑、连连点头。 “遵命!谢小姐。” 天色已暗,三人准备回后院寝房休息。 谢韫娴吩咐小厮把王嬷嬷丢到家门外。 她没有杀嬷嬷,因为谢韫娴还想用嬷嬷给谢家人传话。 有句话怎么说的?连环变态杀手都喜欢搞个杀人预告这类的东西。 因为比起没有气息的尸体,他们享受操控他人精神与心理的快乐。 谢韫娴就是这种人。 王嬷嬷一人在外头,昏死又苏醒,醒来又失血过多晕过去。 就算这样,她也如谢韫娴所想,磕磕绊绊回了京。 嬷嬷断了舌,不能说话,不过到了侯府之后,赵乐蓉单看她残破不堪的身子、断掉的双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奢华的豪宅内,赵乐蓉身着绫罗锦缎、头上戴满各色朱钗,表情阴郁。 脚边一身落魄的王嬷嬷不停磕头。 “那丫头被鬼上了身?居然能把你伤成这样!”赵乐蓉冷冷道。 “——呃呃!呜呜呃!” 嬷嬷点头,眼里都是恨,断成半截的胳膊压住一把刀柄。 她意思很明显,想让赵乐蓉为她复仇。 赵乐蓉思索了一会儿: “好,我帮你,这次你回谢家庄,我会派一队守卫跟着你除掉那个妖孽,不过你一定要料理好后事,不得让第二个人知晓谢韫娴的死因。” 王嬷嬷连连回是,满眼热泪,朝赵乐蓉重重磕了一声。 来来回回一共过了十日,王嬷嬷又带着侍卫回到江家庄。 她到庄子立刻差人写了封信送到江宅,上书: 你要的地契在我这里,晚上一个人来村头孟村长家,予你。 第4章 多了条舌头 谢韫娴刚同玥儿在外采买回来,就看到了这封信。 没有著名,但王嬷嬷在信上用碗口大的腕疤盖戳。 血淋淋地,明眼人一眼就瞧出寄信人是谁。 玥儿与梦秋见了都不由担忧: “小姐别去啊,这肯定是鸿门宴!” “谁知道那老哕物打得什么注意,还特意叫小姐您一个人前去,我们怎么能放心!大不了我们不要地契了,这几日靠我跟梦秋做工,也能挣一些银两!” 谢韫娴却是挑了挑眉毛。 “不,我一定要去。” 开玩笑,游戏boss送来关卡挑战的邀请函了,她等了那么久,无聊极了,干嘛不去? 谢韫娴这般稀奇古怪的心态玥儿梦秋定然不会理解,她也懒得解释,叮嘱二人: “听我的命令,你们今晚先不要在家中居住,去县里呆一夜。明日天亮若我没受伤,就回来集市找你们。” 玥儿梦秋还是担忧。 “小姐,我们……” 她们想帮忙,却也知道没用。 如今的谢韫娴也不再是之前的小姐了,话说多了,还怕谢韫娴烦腻撵走她们。 思此,玥儿点点头。 “我们知道了,小姐早去早回。” 是夜,谢韫娴收拾妥当,一人来到孟村长家。 果不其然同她想象的一样。 茅草房内空无一人,也没什么家居摆设,显然被提前清了场子。 谢韫娴不觉握紧腰间藏着的镰刀。 这十天来谢韫娴没有闲着。 她托铁匠铺打造了许多适合她的武器,也好吃好喝强身健体,如今她不是一个风吹就倒的瘦弱少女了。 结合现代知识的新型冷兵器、淬好的毒素,谢韫娴有信心能够打败任何对手。 谢韫娴在思绪中,这时飘来王嬷嬷的声音。 “谢小姐……老奴、等了你好久啊……” 谢韫娴惊讶,看到折腾了半月变得瘦骨嶙峋的王嬷嬷坐在四脚独凳上。 她一人幽幽端坐,穿着棕红色的宫衣盘发,配合上草屋的烛火像惊悚片里的僵尸。 王嬷嬷的两只手还是没了,木偶似的胳膊在空中挥舞。 可是她嘴里不知为何又多了条舌头,能说话了。 谢韫娴兴味一笑: “看来继娘对嬷嬷确实不错,嬷嬷去京城一趟,都能接回舌头了。” 想到此事王嬷嬷心里都是气,操纵着还不太熟练的新舌头,恶狠狠道: “既然你知道、还敢一个人前来。谢小姐,今日晚上、你我一人终要有个死去!” 说完,王嬷嬷掏出谢家庄的地契,没有给谢韫娴,而是对折拿到烛台上。 地契被灯火一烧,很快就成了黑色的粉末。 “地契?我得不到它,你也别想要!” 谢韫娴并不意外此事发生,语气淡淡: “就算你把地契给我也没用了吧?我一路走来,谢家庄都空了,想来你早就把村民与财务转移开,就为了给我布置出一个完美的棺材来。” 靠谢家庄的地势,村子里只要没人商贸交易,这儿一辈子都不会有人主动闯入。 谢韫娴要是死在这,尸骨化成灰烟了也无人问津。 王嬷嬷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 “谢小姐,为何你突然……变得那么聪明了?不过,再聪明,也没事……今天晚上,就是你的死期!” 王嬷嬷结结巴巴说完两句话,怒声拍桌,茅草屋顶瞬间跳下了十几个黑衣男人。 这几个人把谢韫娴团团围绕住,持剑的姿势与气场完全相同。 谢韫娴兴奋的眨了眨眼。 显然王嬷嬷这次带来的不是侯府普通的打手,而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侍卫。 这可是古代黑衣侍卫呢!也不知所谓的武功与现代的格斗术相比有何区别? 她要不活捉一个,解剖一下看看。 什么丹田丹田、她能不能在古人肚子里剖出来一枚求? 思此,谢韫娴兴奋极了,迫不及待掏出弯刀匕首。 王嬷嬷没见过这类武器,哈哈嘲笑: “谢韫娴!看你还能有什么招式,就算你有通灵的本事,不过十几岁的娃娃,能打得过丞相府培育出来的保镖吗?!” 谢韫娴冷嗤:“试试不就知道了?” 语罢,她如同瞬发的箭矢,直接朝一人面前冲去。 谢韫娴并不会武,但她曾拜过一位隐居的师傅,那人教了她身法躲藏之术。 虽然不能直说是什么“轻功”、“仙法”,但是学习一段时间后,谢韫娴动作明显比寻常人快好几倍,视力、听觉也得到了提升。 靠着这能力,谢韫娴窜到侍卫身后,左右手拿着淬毒的弯刀往脖颈一勾,血液喷溅、瞬间暴毙。 嬷嬷傻了。 这这这是人吗? 眨眼的功夫,一个娃娃居然杀了两个成年人?还是丞相府培养出来的高手?! 不过幸好她这次做了万全的准备,足足带了二十人。 只要人多,她就不信人海战术都压不了谢韫娴这个小妖孽! 思此,嬷嬷大喊命令: “一起上,把这贱种抓住!杀了她!” 此刻还剩下十名侍卫,他们听见吩咐后就并排站在了一起,如一张网朝谢韫娴扑来。 谢韫娴眯起双眸,神色也认真了几分。 她从怀里掏出工具箱,抽出一排毒针,接着跳到房梁上洒出。 银针如同暴雨梨花,齐刷刷往侍卫身上扎去。 ——咻咻咻! 银针的毒也是见血封喉,扎到这些人身上立刻倒下了好几个。 谢韫娴弯起嘴角,以为胜券在握时,突然听到噗嗤一声,有根针竟然弹反了回来。 还好谢韫娴身法够快,堪堪躲开,低头看到有一侍卫体格庞大。 他双眼赤红,两只手臂捂住腹部,如同谢韫娴看过的武侠小说那样在运行功力。 功力? 谢韫娴愣了愣,就见刺过去的毒针竟然扎不穿那人的肌肤,像是被什么隔开。 而那人再用力,就会把毒针全全谈回来。 ?! 这是什么?难道她其实是穿越到了玄幻世界,不是单纯的古装剧?! 一辈子信仰现代医学和科学的谢韫娴懵了。 在她慌神之际,那名古怪的侍卫身法一时比她还快,冲到房梁捏住了她的脚踝。 “去死吧!” 王嬷嬷兴奋尖叫,侍卫举起手中的刀,眼看就要砍断谢韫娴的腿。 就在这时,茅草屋里突然传来了…… 悦耳的笛奏声? 第5章 杀人于无形 谢韫娴大脑一片空白,不止她,房间里所有的人动作僵直住。 荒山野岭外,哪儿能有笛子声? 愣了莫约几秒,谢韫娴反应到不对劲。 不好!这笛声有问题! 谢韫娴回神,看到面前的王嬷嬷与古怪侍卫都还是懵的,趁机逃离束缚捡起地上的武器盒。 她从里面掏出两根银针,插进左右耳朵两处穴位,暂时封闭了听觉。 紧接着,笛声越来越悠扬。 在进入到一阵急促高潮时,突然一指高音如破空的鸟鸣,带着骇人的内力像波纹一般袭来。 “——哗!” 草屋被震碎,谢韫娴东倒西歪趴在地面。 至于王嬷嬷与侍卫,谢韫娴抬头看,发现他们七窍流血,皆不省人事了。 谢韫娴惊讶。 是那笛子。 她明白了,古代的武功与现代还真是有区别。 “气”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以前她只是在古籍上看见过,师傅教导过,气深厚者可让万物为剑。 笛子、萧、琴,甚至是一片周叶,都能杀人于无形。 那时的她不信,现在看来,是她盲目自信了。 真正学武之人与普通人有着巨大差距。 比如这位吹笛之人,谢韫娴可是做不到面都未露,就能让他人失去行动能力。 谢韫娴眸色冰凉,神情从未如此认真过。 “前辈是何方人氏?” 她朝空荡荡的屋外作了一揖,礼貌询问。 没人回答,有的只是漆黑如墨的夜色与寒风。 谢韫娴蹙眉,她察觉不到任何生物的动静,这证明奏笛之人强她太多。 谢韫娴不喜欢这种感觉,好似她是案板上的鱼。 从来都是断绝他人生死的她,怎么能容许自己变为弱势的一方? 谢韫娴等了等,整个屋子只有她还能站着,笛声却戛然而止,证明那人并不想杀她。 不是敌人?那么可以成为朋友吗? 谢韫娴眼里划过利用伪善的光。 她清了清嗓子,第一次伪装成外表那般弱小单纯的孩子: “韫娴谢过前辈的救命之恩了,若有机会,韫娴定会报答前辈。” 依旧没人回话。 不过谢韫娴已经不在意了。 沉默不就代表同意?那人不想杀她,意思就是要帮她清除谢家人。 王嬷嬷和侍卫们还留一口气呢,她现在要去给他们“善后”了。 谢韫娴再次进屋,远处一根枯木树枝上,坐着一玄衣小孩,摇晃着脚好奇问: “主子,咱们为何要帮谢小姐?” 小孩身边的男人没答话,甚至没露脸,藏在树叶的黑影里如一团迷雾。 只伸出一只骨节分明如玉的大手,把玩一根竹笛。 男人声音也好听极了,像是暗夜里波浪平静的大海,回荡着磁性低哑。 “你觉得呢,淬星。” 他反问,眼中盛满笑意。 这种笑就如同探寻到了什么稀罕的玩具,直直凝视屋子里的女人。 淬星被男人的神情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主子肯定是看那谢小姐有趣,盘算着怎么拉她入凌霄阁呢。 男人像是看穿了淬星的想法,不置可否。 他呢喃:“谢韫娴……岳老师的后人,果真有意思。” 念在童年教导之情,他来谢家庄本是想接济被赶出家门的谢韫娴。 现在他想法变了。 从他看见谢韫娴杀掉王喜开始,一步步见证了女人的重生。 如今的谢韫娴比之前的侯府贵女有趣得多,他秉承师恩,亦可以多花心思到她身上,看看她此后还想干什么。 希望此人,别让他失望才是。 地上,残破不堪的草屋中,谢韫娴走近嬷嬷。 “呃!呜呜!呃!” 王嬷嬷舌头又掉了,被内力震碎的,一脸绝望。 谢韫娴露出灿烂的笑: “嬷嬷,您说的对,今天你我二人,是有一个终成定局——” ……哗。 …哗啦啦。 唰唰唰! 寂静无人的谢家庄,已是更深露重的三更天了。 在这时候,还有人没睡觉,在咯吱咯吱劳作着。 虽然是“劳作”,这声响,却不像是在干普通的活碌。 谢韫娴找来了砍猪用的大菜刀,悠闲自得的将所有谢府来的刺客全全分尸。 剥掉了每个人的手臂、双腿、眼睛、鼻子、耳朵、舌根,唯独留下一个头颅与软绵绵的身躯。 她把这些人削成棍子,就去孟村长家的地窖里搬来酒缸。 不多不少,恰好十一坛。 王嬷嬷他们还留有最后一口气,就被谢韫娴跟插花似的插进酒坛里。 酒精与切割的伤口碰撞,其中痛楚叫每个人棍发出如曼德拉草的悲鸣。 听到这声儿,看着做好的人彘酒坛,谢韫娴笑得格外开心。 她满身衣衫被血浸湿,温热的触感叫谢韫娴爱不释手。 “以前我看书就在想,到底做人彘是怎样的感觉。人没了四肢五官真的能活吗?活几天?终于,今天能做一出试试了。” 谢韫娴幽幽道,去摸王嬷嬷已看不出人样的脸: “嬷嬷,感觉如何?我亲自为你选的结局不错吧?泡在这酒坛里,你能清晰体会到死前所有的感受。” 王嬷嬷从喉咙里发出祈求的喘息。 “呃……呜……呃——” 现在的她再也不敢硬着头与谢韫娴互怼,有的只是卑微与诚恳。 让她解脱吧! 她不想再遭受这种折磨,就算是再开一刀剜掉心脏也好,让她快点死去。 谢韫娴摸了摸嬷嬷的头,轻柔得像抚摸一只宠物: “别怕,嬷嬷,今日你先走,很快整个望平侯府的人都会来陪你。” 解决完了谢家庄的事情,下一步她就进京。 谢家主母给了她那么大的一场好礼,谢韫娴替江轻雨而活,自然要好好还回去。 王嬷嬷满脸惊恐,她现在就是懊悔,到底唤醒了怎样一头凶兽。 她现在没命了,竟然这妖物告诉她这还是开始?整个侯府都会陪葬?! “呃……呃!” 装着王嬷嬷的酒坛不停滚动,谢韫娴打了个哈欠,玩腻了,把她盖上盖。 接着她走到外面,拿木棍燃起了火把点燃草屋。 谢家庄,火光生辉,黎明将临。 少女甚至没有马匹高,笑容却灿烂若星辰。 浑身上下沾满血迹,脚下都是残肢断臂。 她站在其中,肆意得如同参加宴会。 “天要亮了,山火光芒会被人看见,就先送你们安眠罢!” “嬷嬷,阴曹地府,可要好生记住我名字。” “我叫谢韫娴,韫是道韫生多节的韫,娴是止步静悠娴的娴,取你们望平侯府性命之人。” 第6章 素不相识 天亮了,谢韫娴该下山了,她离开之前在村长的地窖下挖出了藏匿的银两。 不多不少一百两银子。 还有些首饰,刚好能作为她进京的盘缠。 谢韫娴徒步下山,拽着狗尾巴草哼着歌谣。 衣服上的血迹此刻已经干涸,黑红黑红得,看起来不像血了,一眼瞧去是泥土,而谢韫娴就是一个头发零乱的疯女人。 因此,路上遇到的行人没注意到她。 如今这个年代又是穷乡僻壤,山上有个疯婆子很正常。 谢韫娴一人走着,走到半路上忽然窜到树丛里面。 “哎哟呵!” 她发出怪叫,接着整个人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本来一直在不远不近护祐的淬星慌了,上前想去探查谢韫娴的状况,结果刚凑近谢韫娴身边,忽然全身无力。 趴在地上装晕的谢韫娴趁此机会,敏捷的一个后空翻站立,一手抽出带毒匕首,另一只手钳住淬星手腕。 她把持住淬星,眼神却在看向别处。 “出来!跟在女子身后大半天了是不是太不礼貌了点?” 就听空无一人的风中传来男子轻笑声。 萧临祈从层层密密树梢间现身,谢韫娴终于看清楚了此人长什么样。 男子一身黑衣劲服,束发高冠,衣服上用金丝纹着绣,在阴影中发出流彩的光芒。 他身材高挑、宽肩窄腰,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如玉,浑身上下哪儿都是极好的,包括那张脸。 男人带了半遮面具,瞧不清整个面容,不过仅看下颚线与薄唇,就知道姿色俊美非凡。 他眼眸幽暗,望着谢韫娴含笑。 “出来了,还请小姐放过本尊下属。” 本尊? 谢韫娴如今就像个小动物,浑身上下都炸起了毛发,一脸警惕。 她早发现了,从谢家庄下来后有人一直跟着她。 她猜想跟踪之人就是昨夜出手吹笛的人。 现在一看猜得没错,看男人这气场、深不可测的内力,只有他才能催动竹笛,以声杀人于无形。 可是她没有武功,按理说内力深厚的人想藏匿踪迹不让她发觉很简单,为什么自从谢韫娴放了火后,此人就暴露了脚步声? 谢韫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是故意的。 于是谢韫娴设了一个计,引男人出现。 对方开口第一句话就值得探究。 尊主……以她看过的小说与电视剧,男人是特意说出身份地位想警告她吧。 谢韫娴不稀罕什么尊主阁主,她发现男人武功高强,她打不过他,还是放开淬星。 谢韫娴给淬星喂下软骨散的解药,推到男子身边。 “还给你,也请这位前辈别再跟着小女子了,我们素不相识,小女子实在担当不起前辈一路相护。” 萧临祈挑了挑眉:“是吗?可你昨晚才说了,若有机会会报答本尊救命之恩。” 谢韫娴蹙眉:“那你想让我做什么?杀人放火我都在行,救我一命,还你一命总行了吧。” 萧临祈掰着手指头数:“似乎不只一个人,一、二、三……剩下侍卫有多少个来着?八个,十个?你欠我不只一条命。” 谢韫娴心里责骂。 这古人长得挺帅脸皮倒是厚,只吹了麻痹经脉的笛子罢了,杀人的事情都是她干的,怎么就欠十条命了? “……好,那算十条命,前辈若有仇家可随时来找我,但最近我不太方便,还有一些要事要忙。” “哦。” 萧临祈点点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那你便忙去。” 他话语这么说,却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谢韫娴试探走了两步,萧临祈与淬星更是藏都不藏了,亦步亦趋什么跟在身后。 谢韫娴人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偏偏对方还是个高手,以至于她这个情感障碍症患者升起了难有的烦躁之意。 “前辈还有其余的事情吗?” 偏偏她低人一头,必须虚与委蛇。 萧临祈眼中的逗弄愈发浓烈。 谢韫娴这只疯癫癫的小猫还挺有意思的,同他见过的女子毫不一样。 如今看他是压制了她,但谢韫娴身上的杀意丝毫不遮掩。 女人眼中清清楚楚只叫嚣着一句话: 看什么看!等我变强了一定杀了你! 萧临祈凑近两步,谢韫娴身子娇小,二人体型差异显得她更如初生流浪的奶猫。 没吃好喝好,瘦弱得很。 谢韫娴也是发现了,她身高有些过于矮小了。 原主今年十三岁,属于青少年,身高却要比同龄孩子还矮一些,堪堪一米四几。 之前遇到的家丁小厮都是老弱病残,与谢韫娴也没差多少,偏偏萧临祈生得壮硕。 萧临祈今年也就刚及弱冠,身长足足有八尺。 谢韫娴这下发现二人不仅是实力上有差距,外表也有,心中不服气。 上辈子她裸高172,踩个恨天高跟这男人比刚刚好,可惜了,怎么偏偏穿越到营养不良的小孩儿身上。 看来去京城以后要好好补补身子,给她三年,她一定还能长起来的! 像是看出了谢韫娴在想什么,萧临祈故意问了句: “本尊想问你,要不让淬星使轻功送你去镇上?在镇上还有丫鬟等着你吧,以你如今的速度,怕是天黑了也赶不及。” 这不是在嘲笑她么! 谢韫娴深深蹙眉:“不用!” 她又走了几步,察觉到了什么事,转头问: “你……是不是认识我?” 或者说认识原主。 此人身份神秘武艺高强,出手帮她可能是一时兴起,但方才他提到了玥儿秋娘,显然是注视她有好一段时间了。 原来不只是昨夜,或许在几天前、几周前,谢韫娴刚穿来那天就被男人注意到了。 谢韫娴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你到底是谁?” 谢韫娴脸颊阴沉,仔细搜寻原主记忆也搜不到这男人的信息。 若是认识原主,不会是望平侯府的人吧? 如果这个人真在她的复仇名单上,那么谢韫娴就要认认真真玩这把生死游戏了。 第7章 我可以帮你 萧临祈瞧见谢韫娴认真了,也没了逗弄的心思,眼眸转为冰寒。 男人气场本来就磅礴霸气,方才见谢韫娴只是收拢了一些,他仅仅只是蹙起眉头,仿若一条黑龙盘旋栖息。 “本尊身份与你无关,谢氏,你只需记得本尊对你无加害之心,你想复仇谢家,本尊可以帮你。” “为何?” “若谢,就感谢你是岳家后人。” 岳家?不就是原主生母的家族? 谢韫娴沉思。 原主生母名岳云麓,早些年是京城出了名的第一美人与大家闺秀,京中男子无不肖想她,女子无不嫉妒她。 岳家也是赫赫有名的帝师,岳云麓父亲岳沧海极受先皇尊敬,他一人教导了三代皇室。 太上皇、先皇,包括先皇最器重的皇子。 结果可惜,先皇病逝后并未传位给哪个孩子,而是给了弟弟永安王。 新皇登基不喜岳家,岳家从此就没落了。 后来遭遇到一场新老政权的变革,岳老爷子被清君侧,整个岳氏流放边疆,死得死伤得伤,族人再无音讯。 面前这男人是怎么认识岳家人的?且岳家还对他有恩。 想到外祖父的身份,谢韫娴不敢再深想,点到即止点头。 “好,我信你,无论如何,谢韫娴先谢过前辈。” 她没有拒绝萧临祈的意思。 废话,谢家再怎么说都是侯府,加上丞相赵家,两大官权在上,谢韫娴不是异想天开之人。 她会好好谋划、逐个击破,并且利用上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这才是一场完美的复仇表演。 而面前这个男人恰好能当她的工具。 想到此,谢韫娴都不觉得萧临祈烦了,热切让他跟在身后。 一行人一同走到了山下小镇,玥儿与梦秋在其中客栈等她,谢韫娴要与她们汇合。 思此,谢韫娴道: “前辈,我与几位侍女还要在城中安歇几日,就此分道扬镳吧。” 谢韫娴要先变卖身上揣着的谢家庄带出来的饰品变为盘缠,还要换衣梳妆、购买马车等事物。 事情堆积了许多,萧临祈再跟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萧临祈也有其余的事情要做,没有再跟的心思,点了点头。 谢韫娴离开时格外乖巧,恭恭敬敬对萧临祈作了个揖。 “既然以后免不了与前辈合作,可否告知小女子前辈姓名?” “萧临祈。” “好的,萧尊主。” 谢韫娴忽而露出一抹笑,配合上她脏兮兮的脸蛋有些天真无邪的意味。 谢韫娴凑近萧临祈,仰头蹦了蹦。 “萧尊主,小女子就先别过了,下次京城再见。” 说罢她即刻离开。 淬星没想到这女人变脸跟翻书似的,惊了: “这……谢小姐,在干什么呢?” 要不是亲眼看过她杀人跟切菜似的,淬星都要被骗过去,夸赞声可爱。 他没发现身边,萧临祈身体僵住。 沉默许久,萧临祈忽然爆发出笑声。 “——呵,谢韫娴。” 真当是一秒都不能松懈防备。 萧临祈看着已经消失无踪的人影,没忍住磨了磨后槽牙。 然后他掐住自己手上脉搏,掏出一把匕首放血。 淬星被男人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这才察觉不对劲: “主子,你怎么了?!” “中毒了。” 萧临祈轻巧吐出三个字。 “中毒?怎么可能呢?主子自从内力化形以来就可以真气护脉,从而抵御百毒不侵,那谢小姐能下什么毒?” “她知道,所以下得不是毒。” “不是毒?” 淬星更纳闷了,不是毒萧临祈放什么血? 萧临祈淡淡撇了淬星一眼: “她下了合欢香。” “……啊?” 淬星彻底傻了,瞪着眼不知所措。 谢韫娴谢小姐,简直古往今来第一的天才! 她居然敢对号称天下第一的凌霄阁阁主下春药! —— 另一头,谢韫娴急步逃跑,自言自语嗤笑: “呵,还没人敢压制我呢,想让我听你的命令?吃苦头去吧!” 她蛰伏了一路,都在思考怎样能让萧临祈吃瘪。 以那人的身手,她猜寻常毒药多半不起作用,一般的疼痛他也习以为常。 想让那种老狐狸难堪,就只能反其道而行之。 谢韫娴做得春药与普通春药很不一样。 勾栏院里的那种只满足男女之间的事情,用的都是刺激血脉膨胀的低等药物。 谢韫娴没有,她特意添加了这几天搜寻到的各类高端滋补药材,以形补形,促使萧临祈浑身燥热。 这样下来,萧临祈身体就算受过再奇葩的训练,也不能抵抗。 毕竟人体总不能抗拒好东西吧? 将所有好东西汇集在一起,保证补上加补,让他热血沸腾整晚上! 想到那一幕,谢韫娴就如同偷腥的猫似的,嘴角弯起淡笑。 人生第一次遇见了棘手的对手,倒是挺有意思,至少叫谢韫娴平静无波的感情系统终于有了点幅度。 谢韫娴跑回客栈,玥儿与梦秋等一整天了。 她们差点都要以为谢韫娴没了,不知如何是好时,终于等来了敲门声。 二人激动,忙开门: “小姐!” 谢韫娴一身灰扑扑得,像个脏兮兮的乞丐,玥儿梦秋没有丝毫嫌弃,扶住她进屋洗漱。 清洗的时候,梦秋心疼检查谢韫娴的身体。 “小姐没事吧?这衣服上好多血啊,可是有受伤?” 谢韫娴眸色微闪,故意吓二人: “没有一滴是我的,倒是有王嬷嬷胳膊的、谢家侍卫大腿的,还有——” “小、小姐,别说了!” 玥儿胆子小,哭得委屈巴巴。 “奴婢不管小姐在外做了什么,只管你能平安回来就好。” “是,娴儿,你现在是一个有思想有远见的孩子,我与玥儿只是下人,您是主子,我们不能约束你什么,只希望你能健康平安,至于你在外面的决定,我们都听你的!” 听二人这话语的意思,就是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论谢韫娴在外杀了多少人,只要不告诉她们,就会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服侍她? 谢韫娴挑了挑眉,问了一句: “那如果我说,我现在要回京,杀光所有谢家人也一样?” 第8章 你一个人怎么杀光 闻言玥儿与梦秋沉默了,眼中不可置信。 “谢、谢家?小姐,就你一人?” 谢韫娴点头:“是啊,就我一人。” 梦秋白着脸,缓缓摇了摇头: “那有些太荒唐了,谢家无论如何都是侯府,上下族人三百口,豢养的门客侍从加起上千人,您一人怎能杀光啊!” “是啊!而且要是老夫人出了问题,等于得罪了丞相家,赵家又是千万门生,如此下来,杀哪杀得尽?万一圣上还发现了还要插手,我们该怎么办?” 玥儿帮腔道。 终于听到二人不那么愚忠的心里话,谢韫娴满意。 就算是反驳的意见,她也不生气。 她知道,原主侍女是性子纯善之人。 纯善之人可不是圣母的意思。 二人愿意侍奉新生的谢韫娴为主,不赞同的原因并非是害怕杀戮,而是站在谢韫娴的角度上设身处地为她思考问题。 显然,对于普通人来说,一人反抗权贵还是太难了。 更别提赵丞相家正得势,谢韫娴在这时候复仇就等于谋反。 她们正是担忧这点,才会劝谏谢韫娴。 谢韫娴摆了摆手: “我知道,从我下定决心复仇以来钻读了许多大景朝的历史。你们无需关心我会怎么做,我只是问你们一句,要不要同我一起?” 谢韫娴看玥儿梦秋就要一口答应,她又道: “考虑清楚。接下来我会回到京城,正面与谢家交锋。去往京城后我不能保证你们性命无忧,保不准哪天我们都死了。你们要是怕,我会给你们一些银两,以后就此别过。” 谢韫娴说着,掏出在村长家地窖里发现的银两,扔给玥儿与梦秋。 她本来就存了这心思。 玥儿与梦秋两个人是她穿越以来难得遇见的,会让她想起父母之人。 谢韫娴谈不上多喜欢她们,但为了原主,她也会尽量给二人一个美好的结局。 谢韫娴并不觉得与她这个怪物一同拿生死赌博是多么快乐的事情。 如果可以,还是早早分道扬镳为好。 玥儿与梦秋不愿意,一左一右抱住谢韫娴的小腿跪下。 “小姐!不是说好的别丢下奴婢吗?奴婢不怕死,奴婢这辈子就伺候小姐了!” “......不,你们还不懂会经历什么。你们说得对,想要同时反抗谢、赵两家很难,甚至可能还会对抗于朝廷,因此,我需要的是助手,并非普通伺候洗漱的佣人。” 谢韫娴蹙起眉头。 她的意思很清楚了,如果再收留玥儿梦秋二人,她就不能是承原主的情谊去保护她们。 谢韫娴要的,是利用,像是萧临祈那般对她来说有利可图之人。 而如今的玥儿梦秋,太脆弱了。 听到这话,玥儿也明白了谢韫娴的意思。 她们抹了抹脸上的涕泪,深呼吸。 “小姐,奴婢知道了,其实我们也早有准备,这几日奴婢与秋娘想了许多,小姐变了,我们也应当改变才是。” 梦秋道:“我是先夫人从岳府带来的丫鬟,深深知道岳家人有多好,然而那么好的人,落得灭门流放的下场,一切都是侯府的错!小姐,以前奶娘软弱无能,保护不好小姐,才让您吃了那么多苦,之后我再留在小姐身边,就会听小姐的一切命令。什么复仇、杀人,小姐能做的,奴婢也要做!” 梦秋玥儿两人言之凿凿、神情恳切。 谢韫娴知道,她们没在说谎,也没有逞强,是真心为了她要改变。 说没有一点儿冲击是假的。 谢韫娴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她其实也猜想到了,并不意外。 谢韫娴扶起跪在地上的二人,表情严肃。 “好,我知道了。那么从今日开始,我会训练你们,从此以后你们不仅是我的婢子,更是我的下属。我要你们,成为我最锋利的两把刀刃!” ——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得很快,京城转眼到了冬季。 天光渐冷,在大家伙都想钻进屋子里不出门动弹的时候,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望平侯府有邻居了! 望平侯可是万户侯,其身价地位,包括钱财势力在京中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能在侯府旁边建房子,那是要多么深厚的家底才能做到的? 听人说建房的那位户主并非京城人士,是外来的商户,甚至是一位年轻单身的女子。 所谓“士农工商”,这最低下的女商人突然空降到真龙脚下建房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一时间,外界对于新出炉的“谢府”众说纷纭。 是的,新搬来的贵人也姓谢,与万户侯爷撞名了,两家还是邻居,格外得巧。 因这层关系,侯府家主母赵乐蓉也十分好奇隔壁居住的是谁。 她等了许久,好不容易等到了敲锣打鼓乔迁之喜的那天,赵乐蓉带着自己的女儿谢巧兰登门拜访。 “——报!望平侯府谢赵氏求见。” 谢韫娴坐在新谢府高位上,听见鱼儿上钩,满意点了点头。 她对一女子施了个眼色。 “交给你了。” 谢夕禾有些紧张,捏紧手帕,沉声道: “是小姐。” 语罢,谢韫娴转头去了屏风后面藏住身形,而前院外走来两个衣衫华丽、排场宏大之人。 此人就是赵乐蓉与谢巧兰。 明明赵全当丞相有段时间了,赵家人却好像还是多年前莽撞武断的武官那般,没有一点儿气质与内涵。 譬如赵乐蓉,单看她行为举止与衣着打扮,可看不出是个贵夫人的做派,像个一夜暴富的暴发户。 谢巧兰与她母亲也一样,穿得像棵芙蓉树似的,恨不得把所有漂亮的簪花堆满头颅。 她今年才十二岁,因营养富足生得比较圆乎,白白胖胖脸颊绯红,狭长的眼中都是骄傲肆意。 两个花架子走来,赵乐蓉也在打量谢夕禾,内心不屑。 哦?这就是新谢府的主人啊,年岁与她差不多大,长相平平、身材瘦弱。 赵乐蓉转了转眼睛,笑眯眯道: “谢夫人好啊!我是望平侯夫人谢赵氏,今日看你举办乔迁之宴,特意来送点贺礼。以后咱们两家就是邻居了,还请多多照拂才是。” 她说完招手喊谢巧兰: “来,巧兰,把小厨房制作的淮南点心给谢夫人呈上,本侯夫人听闻谢夫人是江南来的商户,京城遥远,她肯定想念家乡的食物了!” 谢夕禾还未差佣人接过,谢韫娴找准时机,从屏风后匆匆奔向谢巧兰,夺过她手上的点心盒。 “真的吗?娘亲!我要吃!” 她语气兴奋,把谢巧兰与赵乐蓉都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东西!” 第9章 我错了 谢巧兰说话从不嘴软。 她从小被赵乐蓉宠坏了,当即用力一推,把谢韫娴推翻在地。 可是谢韫娴并不生气,宛如一个真正的稚子,捧着点心傻乎乎笑。 “嘿嘿!点心,家乡的莲花酥我好久没吃了!好开心!” 谢夕禾见状心疼唤了一句: “娴儿!” 听到这名字,谢巧兰与赵乐蓉身体僵硬了。 谢夕禾跑来,抱住谢韫娴对赵乐蓉道歉: “对不起,侯夫人、谢大小姐,这是我的女儿谢韫娴,她开智较晚,性格纯良,不小心冲撞了大小姐,还请小姐不要介意。” “你说什么!叫什么名字?!” 谢巧兰大叫,瞪着眼不可置信看面前少女。 完全不像啊! 谢巧兰记忆中的谢韫娴,虽然被她欺负得面黄肌瘦,但是那贱人五官该死得精致,跟她那个早死鬼娘亲一样,再怎么折磨都是个美人胚子。 而面前的“谢韫娴”除了普通就是普通,穿得倒是考究,说话做事却疯癫癫,着实是个小傻子。 谢巧兰与赵乐蓉对视两眼,懵了。 怎么会那么巧,遇到了同名同姓之人? 谢夕禾见两个人反应极大,故意懵懂问: “夫人,怎么了?是我女儿有什么问题吗?” 赵乐蓉眼神阴沉,剜毒的眼神一直盯着谢韫娴。 谢韫娴才不害怕对方打量,自顾自对点心流口水、装傻子。 “没什么……只是这孩子名字跟我一个故人一样,你的娴儿……今年多少年岁了?” “十二岁。” “哦?与巧兰同岁?” 赵乐蓉深思。 年纪也对不上,她没记错的话谢韫娴今年已经十三了,再过些日子就是十四岁生辰,这么看确实是两个人。 她这么想,完全忘记了以前的谢韫娴吃不饱穿不暖,发育跟不上寻常十四岁的孩子。 在古代,十四都能成家立业,做个出嫁的淑女了,哪有谢韫娴这样还能完美装小孩的? 不过也亏这样,她才能想出计谋隐藏在侯府眼皮子底下不被发现。 赵乐蓉打消了疑虑,但她还是藏了几分警惕,用手撇了撇谢巧兰: “巧兰,听见没有,这位谢韫娴小姐是你的妹妹,往后可要照顾好她!去,陪妹妹玩乐去!” 谢巧兰接受到了母亲的指示,眼睛转了一圈,跟只偷腥的狐狸似的笑:“好,我知道了。” 她热情拉着谢韫娴:“娴儿妹妹,来,姐姐带你去后花园玩!” 谢韫娴藏住眼中精光,迷迷糊糊点头: “好……玩儿,姐姐跟我玩!” 谢巧兰拉着谢韫娴去谢府后花园。 二人一到僻静之地,谢巧兰立刻变脸色,推翻谢韫娴。 她叉腰怒骂:“喂!你这小傻子刚刚竟然敢撞我,快给我赔礼道歉!” 谢韫娴眨了眨眼,天真无邪的面容上似有一抹嘲弄。 她懵懂问:“要怎么赔礼,巧兰姐?” 谢巧兰轻哼一声,耀武扬威双手环胸: “当然是把你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我!” 谢巧兰说着,去打量谢府后花园的装潢。 别说,这方花园修葺得格外雅致,名品花树密布,池塘里养着看起来就昂贵的锦鲤。 这新谢府一砖一瓦都充满了钱财的奢靡,比侯府还堂皇富丽。 谢巧兰看得眼馋,心里发酸。 自从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已经六年了。 六年前谢巧兰家父谢全与外祖父赵德康抱对了大腿,在夺嫡之役中支持永安王上位,才能获得重权高位。 外人羡慕谢家赵家从此风光无限,但只有谢巧兰知道,六年过去,皇帝早看不惯在民间耀武扬威的谢赵两家了。 皇帝看不惯,又找不到法子对侯府发难,就只能在朝廷俸禄上克扣。 谢巧兰最近这段日子生活愈发拮据,花枝招展都是给外人看得,天知道她现在有多嫉妒新谢府的一切。 特别是这小傻子。 凭什么这小傻子能穿这么好看的衣服、住这么好看的家宅,吃那么高级的点心?! 果然,叫谢韫娴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谢巧兰越想越气愤,干脆扯住谢韫娴头发骂: “听见没有!把你家的银子都给我!你这小傻子只配在路边乞讨,你家的房子、你的一切都该是本小姐的!” 谢巧兰骂得起劲,完全没注意到谢韫娴藏在泥土里的眼神。 冰凉刺骨宛如瞄准猎物的眼镜蛇。 “呵。” 谢韫娴轻轻一笑,“巧兰姐姐……你这话说的,我又没欠你,凭什么你说给就给呢?” 谢巧兰得意极了,高高扬起头颅:“就凭我是侯府唯一的大小姐!我出生尊贵,只要是我看上的东西都必须是我的!” “是吗?”谢韫娴忽然抓住谢巧兰的手臂,借力站起身。 她一字一句、语气如鬼魅询问:“你确定,你是侯府唯一的大小姐?” “……你什么意思?” 直到现在,谢巧兰终于发现不太对劲了。 她皱起眉头,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这时迎面而来一团黑影。 接着——哗啦! 谢巧兰竟然掉进了湖水里。 “你、你竟然敢推我下水,你完了!” 谢巧兰尖叫。 她会凫水,所以掉下假山湖后并不惊慌,谢巧兰准备大叫来侍卫狠狠收拾这的小傻子。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就在她游到岸边准备爬上去的时候,谢韫娴坐在跟前,伸出脚,死死把她的头踩进水底。 “呜呜呜!” 瞬间,湖水涌进嘴巴耳朵,谢巧兰被强制性窒息。 终于世界安静了,谢韫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从外人看,只能看见一个小女孩坐在假山湖上在沐足玩水,没人会想到还会有人在湖中被扼住声音。 “呜呜——” 水底下,谢巧兰害怕极了。 她失去了所有的傲然,脑中只剩下濒死的惶恐。 谢韫娴就卡在她失去意识的边缘,手捞起水里的头发把她提起。 “哗啦啦!” 谢韫娴好整以暇看着眼前的落汤鸡,问:“如何?想清楚了吗,你到底是不是侯府的大小姐?” 谢巧兰咳嗽了半天才找回声音: “……为什么……?” “啪!” 谢韫娴没听到想要的答案,直接又把谢巧兰按进湖里。 “看来你还没想清楚,那就继续想吧。” 谢韫娴等了一会儿,捞起。 “咳咳咳!你是谁?你——噗!” 又过了一会。 “我错了,求你!噗!” 第10章 侯府唯一的大小姐 又一会儿。 “我不是!我是侯府二小姐,我是庶出二小姐!求求你了,呜呜呜,求求你!” 终于,听到了正确的答案,谢韫娴把谢巧兰捞起放到草地。 她看着长相圆润、一身横肉的少女被她折磨得七窍流血不省人事,谢韫娴心中舒爽。 暗杀名单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了,谢巧兰。 与原主差不多大,但是也是给原主造成了最严重心灵伤害之人。 仗着自己得侯府宠爱,就在家作威作福。 原主自从生母死后,每日都会被谢巧兰霸凌。 夏天逼她去摸火炕,冬天逼她用身体融冰。 方才按水里的游戏谢巧兰也做过,故意说自己的头簪掉湖里了,让一群小厮压着原主去水里找。 甚至侯府里养的还不是锦鲤,而是进攻的食肉鱼,把原主全身上下啃了几百道伤口。 然而今天,风水轮流转,谢巧兰,你还债的时候到了! 如果不是要暂逃避皇上丞相府的耳目,谢韫娴本不想易容来着。 她要谢家人清楚知道是谁回来寻仇了。 只有最清晰的恐惧,才能带给谢韫娴快感。 谢巧兰睁着血泪模糊的脸,发疯想看清楚谢韫娴的五官。 可她看不清。 “你到底是谁……” 谢巧兰最后还是问了一句。 明明这张脸她不认识,为什么还要如此折辱她? 谢韫娴勾唇俯身,凑近谢巧兰耳边呢喃: “当然是……侯府唯一的大小姐啊。” 谢巧兰在听见这句话后就失去意识了, 谢韫娴又装回懵懂无知的模样跑出去叫人: “不好了!姐姐失足落水了,快来人啊!” 花园外守着的侯府侍卫一听,连忙进来救谢巧兰。 在外院与谢夕禾吃茶的赵乐蓉也听到了消息,急哭了。 “巧兰!我的巧兰怎么回事?!” 赵乐蓉急冲冲跑去查看不省人事的女儿。 谢韫娴吸了吸鼻子,回:“我也不知道……姐姐说要看鱼,就去了湖边,不知怎得掉下去了。” “你不知怎得?你同她一起为什么不提醒她?是不是你故意害我女儿!” 赵乐蓉历声大骂,谢韫娴被凶,嘴巴一瘪竟是哭了出来。 同样赶来的谢夕禾也心疼女儿,这儿毕竟是她家,谢夕禾拦在两人之间道歉。 “侯夫人,小孩子打跳可能一时疏忽,请你原谅我儿。她本来心智不全,有些事情不能像常人那般有所反应。这样吧,我从老家搬来京城拿了不少家蓄,侯夫人若思喜欢,随意挑几件走,就当我赔礼了。” 赵乐蓉听见这句话气消了一些。 新谢府的家蓄?那不就是江南生产的锦缎玉帛,那玩意儿只有宫里才能享用,若是给她—— 赵乐蓉“不情不愿”点了点头: “好吧,看我们此后是邻居的份上,今日的事情暂且过去。” 谢夕禾温温柔柔扬着笑。 只看她现在模样,没脾气似的对赵乐蓉谄媚讨好。 不过等赵乐蓉离开,谢夕禾的脸冷下来。 毕恭毕敬对谢韫娴下跪。 “小姐,照您的吩咐,蛊已经给赵氏下下去了。” 谢韫娴挑眉:“做的不错,秋娘。” 如今还留在谢府的都是自己人,谢韫娴无所顾忌,她手轻轻在谢夕禾脸上摸了摸,就见女人平平的面容发生了改变。 如同被撕下了一层面纱,露出来的赫然是梦秋的脸。 短短几个月过去,梦秋在谢韫娴的手下脱胎换骨。 本来怯懦温婉的她,现在脸上只有沉静的淡然。 “计划很成功,谢巧兰、赵乐蓉……” 谢韫娴掰着手指头数,脸上露出癫狂的笑容。 “你们二人,就是血色祭礼最初献上的羔羊。” …… 赵乐蓉匆匆把谢巧兰抬回府,请了许多大夫救治,都说大小姐溺水太深,足足到了七窍被压破,爆裂流血的地步。 这种情况下就怕积水进入脑中,可能一辈子醒不过来,醒来了多半也只能成为一个傻子。 听到这些话赵乐蓉气死了,懊悔怎么收了谢家的钱,那么轻松放过他们。 不过好的是,京中的赤脚大夫很多,各种挂着悬壶济世、四方游历的名医混在人间。 侯府拿着谢家送的东西悬赏,求名医治好谢巧兰,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位医术精湛的老师傅,以施针之术逼出谢巧兰脑子进的水,让她苏醒过来。 此时离新谢府乔迁那日都过了十天了。 谢巧兰昏睡十日醒来,看到赵乐蓉第一句话就是: “娘!我们快逃吧!谢韫娴的孤魂来索命了!” 赵乐蓉本来看女儿醒来欢喜,听到这话脸一僵。 “……巧兰,你在说什么呢,谢韫娴?” 谢巧兰浑身颤抖,想得还是她昏死前耳边听到的呢喃。 如同恶灵在嬉笑,一字一句警告: “记住,我谢韫娴,才是侯府生来尊贵的嫡出大小姐。” 谢巧兰哭得撕心裂肺,抱住赵乐蓉尖叫: “就是那谢夕禾的女儿啊!她根本不是个小傻子!她是岳云麓的女儿!是我们侯府的谢韫娴!推我入水的人是她,她想杀了我!娘!” 赵乐蓉惊讶。 她能信新谢府的谢韫娴不是个小傻子,故意害她女儿,可是说这个谢韫娴就是以前的谢韫娴……怎么可能呢? “巧兰,你是不是太害怕产生幻觉了,那谢韫娴年岁容貌性格跟之前的谢韫娴完全不一样。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嬷嬷带着侍卫一去不复返,娘亲就又派了人去往谢家庄。我们搜寻了,整个庄子被火烧毁,现场只有三具烧焦女尸,其中一个个子矮小,身上穿戴着谢韫娴生母送给她的玉佩。小野种喜欢那玉佩喜欢得紧,从来都是随身携带。这么看来谢韫娴一定死在火灾里了,不可能会死而复生的。” “那就是鬼!” 谢巧兰还是惶恐不安,言之凿凿: “小傻子一定是谢韫娴,她不是人就是鬼!被鬼附身来找我们索命!娘,我们逃吧!” 赵乐蓉对谢巧兰的话半信半疑。 什么鬼怪故事她可不信,不过谢家人确实感觉有问题。 赵乐蓉眼睛咕噜噜得转。 逃命?怎么可能! 她可是侯府夫人,偌大的家产在这,会怕一半人高的小妮子? 不过谢韫娴…… 赵乐蓉眼里发出精光,安抚谢巧兰: “兰儿莫怕,你这次受委屈了,娘帮你报复回去。” 谢韫娴的鬼魂真俯身在了小傻子身上如何? 只要小傻子死,这二人还是不能奈何她。 她就不信,岳家都能被她搞灭门,一小姑娘,杀不死再杀就是! 赵乐蓉自信满满,唤来婢女服侍醒来的谢巧兰洗漱,以及老大夫复诊。 说起那位江湖郎中,赵乐蓉很是感谢,热情道: “周大夫真是帮了我们侯府大忙了,如今我女儿醒来,您就是侯府的救命恩人,想要什么金银财宝你随便说,只要本夫人能满足,一定答应你!” 进门的江湖郎中白胡白发,身材比例瘦弱佝偻,就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年迈老者。 老者朝赵乐蓉淡淡一笑: “老身上侯府治病不是为钱财来的,是想求一物。” “哦?是什么?” “是……” 白发老人眼里划过一抹幽光。 “侯夫人的心。” 第11章 师傅? 要我的心? 赵乐蓉瞬间变了脸,气急败坏骂道:“你个老不羞,一把年纪头发都白了,居然说出这么放肆的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话音一落,赵乐蓉朝着周大夫扑了过去。 满头白发,穿着一身古朴长袍的老大夫也不惊慌,他抬手弹出一根银针,刺入了赵乐蓉的心头。 赵乐蓉脚步一顿,眼前光影流转,如风云变幻。 原本古香古色的兰房,顷刻间变成了绿树红花,青草满地的世外桃源,眼前之人也不再是那个年过古稀的老者,而是变成了一名风姿俊秀的少年郎。 那少年郎眸如星辰,面如桃花,俊俏的不像话,正是如狼似虎年级的赵乐蓉心头砰砰跳,越看越喜欢,浑然忘了眼前的‘不正常’。 少年浅浅一笑,伸手解开衣衫。 赵乐蓉吞了吞口水,情不自禁走上去一把抱住了他。 “夫人……夫人……” 就这赵乐蓉抱着少年郎上下其手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丫鬟的声音,她如遭雷击一般恢复了清醒,然后一张脸臊的火辣辣的。 她方才,竟然抱着一根梁柱亲了半天。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此刻丫鬟心里虽然惊为天人,但是也不敢露出不敬的表情,只能耐心询问。 赵乐蓉故作镇定,绷着脸问道:“那个周大夫哪去了?” 丫鬟指了指大门的方向,柔声道:“夫人,那周大夫看完病就走了。” 赵乐蓉愣了愣,随后觉得自己昏了头,好端端怎么癔症了。 就在此时,一阵风穿堂而过,吹得赵乐蓉后背发寒。 她打了个冷颤,想起了自己女儿说的话。 那谢韫娴莫不是真的化作厉鬼来寻仇了! “小畜生!死了都不安生!” 赵乐蓉一张脸阴沉沉,比厉鬼还像厉鬼。 “绿衣,你拿着那个小畜生的生辰八字去找个道士,我要咒她万劫不复!不入轮回!” …… 望平侯府外。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周大夫悄然撕下人皮面具,方才仙风道骨的医者形象悉数破灭,反而看着贼兮兮的。 他手里捻着一根银针,阳光下依稀可见一只红豆大的虫子在针尖上不断扭曲。 周大夫虚着眼睛沉吟片刻,然后抬头看向望平侯府隔壁的谢府。 “催情蛊,失心散,老头子我独门手艺,怎么让别人学了去?难不成……” 一念至此,周大夫陷入回忆之中。 三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周大夫被人追杀,他连夜出逃,接着一身下毒的本事反杀了十几人,但自己也受伤严重奄奄一息。 一路颠簸,马车在谢家庄散了架。 肺腑受伤严重的周大夫无力逃走,只能直挺挺躺在泥泞的街道上等死。 危难之际,有一间小院后门被打开,周大夫斜斜看过去,那是一个瘦瘦小小,满脸伤痕的小女孩。 原本该死在雨夜的周大夫,被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救了下来,藏在了柴房里躲过一劫。 接下来的几天,周大夫一直在柴房养伤,而救他的小女孩则每日在外面干活,仆人对她的打骂声不绝于耳。 有一天,有丫鬟和家丁想要进柴房偷欢,一直唯唯诺诺不吭声的小女孩倔强的挡在门口坏了两人兴致,自然也挨了一顿毒打。 周大夫自认自己是个没有感情,醉心于医道的狂人,但看见那小姑娘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的样子,却火冒三丈! “丫头,你叫谢韫娴是吧?” 小姑娘表情痛苦的点点头,青肿的小手不停揉着肚子。 周大夫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丫头,你可愿跟老夫学点本事,待你学成之后,这宅院里的下人再也不能欺负你!” 小女孩抬起头,清澈的眼睛露出点点笑意,用力的点了点头。 回忆散去,周大夫捋了捋胡子,喃喃自语道:“这丫头当初学有所成,却性格懦弱不敢杀人,如今怎么开窍了?” 周大夫生了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 他随手将蛊虫弹落在地上用脚碾了碾,然后朝着谢府大门走了过去。 庭院深深的的谢府之中,正在静心运气的谢韫娴猛然睁开眼睛。 “催情蛊居然失去联系了,是谁坏了姑奶奶的好事!” 正在她惊疑之时,门外梦秋轻轻叩门。 “小姐,门外有一个叫周义仁的老先生求见。” “周义仁?” 谢韫娴凝神,想起这么个人来,算得上她的半个师傅,只是可惜原主太过软弱,学到手的东西却不敢用出来杀人,最后活活被人打死。 哼,这混浊世道,软弱就会死! “请他去客堂。” 片刻后,客堂之中,师徒二人相见。 谢韫娴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周义仁,看的老头浑身不自在,他有那么一瞬间,怀疑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认识的小女孩。 那双眼睛没有了柔弱,唯有锋芒毕露。 “你来做什么?”谢韫娴语气颇为不满。 周义仁老脸带笑,“老夫怎么说也是你师傅,师傅看徒弟不是天经地义。” 谢韫娴嘴角不屑,“你一走几年不见踪影,天底下哪有你这样不管徒弟死活的师傅?” 对于女主来说,若不是她借尸还魂,那个可怜的‘谢韫娴’早就死了,所以她可不认这份师徒之情。 周义仁表情有点不自然,年纪一把竟显得手足无措。 “哎呀哎,师傅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京城这些人心脏的很,你是不知道……算了,不说了,不说了。” 周义仁长吁短叹,一副落魄模样。 “唉,反正我也只是个没人关心的糟老头子罢了。” 见他故作可怜,谢韫娴坐在梨花木的太师椅上单手托腮,冷笑连连。 “望平侯府那个臭婊子身上的催情蛊是你拔掉的?” 周义仁满脸尴尬,干咳了一声说道:“徒弟,为师教给你的东西在别处用用也就罢了,京城里可不能乱用,不然被医圣那个瘪犊子发现,师傅我又要被人追杀了。” 说话间,梦秋从外面进来,笑吟吟将茶水和糕点放在了桌上。 周义仁也不客气,抓起来就吃,端起来就喝。 谢韫娴眸光微微凝起,咀嚼着周义仁的话,这老头是在提醒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哼,不想被连累的话,就赶紧滚出京城,这望平侯一家我杀定了,谁也留不住他们!” 周义仁喝完了茶,咂了咂嘴,然后慢吐吐取出银针刺破指尖。 “师傅不过是吃你点东西,你怎么下这么多毒?” 谢韫娴嗤笑一声,淡淡道:“你坏我好事,不杀了你都是姑奶奶大发慈悲了。” 周义仁也不生气,但有点坐不住了。 自己这个徒弟有点疯啊,她这眼里的杀意可不像是开玩笑。 老头站起身来拍拍屁股, “看见你没事师傅就放心了,走了。” 谢韫娴冷冷看着他的背影,语气充满威胁。 “再坏我好事,杀你!” 第12章 谢荣轩 “渍渍渍,我这个徒弟,真是不得了。” 出了谢府大门,周义仁笑容满面,相比之前那个逆来顺受的女娃娃,她还是更喜欢现在的谢韫娴。 敢在望平侯府隔壁搞灯下黑,有心机。 一盏茶水,四五种糕点,藏着二十余种组合毒,有手段。 “就是性格太恶劣了,好几年不见,居然连个笑脸都没有。” 周义仁有些郁闷的背着手,一步一挪走远了。 谢府对面的茶楼上,白衣公子凭栏而立,风姿绰约,如谪仙人。 “想不到药王周义仁,居然是谢韫娴的师傅。” 淬星嘴里塞满了点心,从椅子上跳下来,“怪不得下毒这么厉害,连公子都中招了。” 提起这件事,萧临祈嘴角轻轻扯动。 “不过这位谢小姐真是个奇人,不但会用毒,还能懂得经商,那些肥皂,香水之类的东西真不知道是怎么琢磨出来的,半年的功夫就赚了别人一辈子的财富。” 淬星看着人畜无害,个头也只到萧临祈的腰腹,想看看栏外风景,还得搬着小板凳垫脚。 见萧临祈不说话,淬星继续自顾自说道:“不过我有点不明白,公子你为什么要暗中关照她的生意,只是为了岳大人的那一点香火情,不至于做到这一步吧?” 萧临祈的指节轻轻敲打在朱红色的栏杆上,他目光淡然看向谢韫娴所在的府邸,眼神渐渐深邃。 “一步闲棋罢了,本尊只是想看看,一个弃子为了报仇,到底能有多疯狂。” 淬星悄悄抬起头,打量了一眼萧临祈,然后稚嫩的脸苦哈哈的。 收回目光,萧临祈低下头淡淡看向淬星。 “吩咐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淬星闻言痛苦的抱住头,“公子,凌霄阁的暗子已经全部出动,但是关于先帝当年遗骸被盗的事情没有一丝线索,多半是皇帝老儿事后遮掩的很好。” “这江湖上雨打风吹,什么动静凌霄阁都略知一二,但这朝堂上的动静,凌霄阁就知之甚少了。” 萧临祈沉吟片刻,微微一笑。 “带上几个美人,本尊要进宫寻大皇子饮酒。” 小寒,天气渐冷,京城大街小巷的屋檐上挂满了白霜。 谢韫娴站在阁楼上,目光幽幽的盯着隔壁的望平侯府,自从那日教训过谢巧兰之后,这侯府后院里挂满了从道观请来的符篆,每日都有道士驱邪做法。 赵乐蓉和她那个愚蠢不堪的女儿,更是连面都不露,这让谢韫娴有些心烦。 就算她伶牙俐齿,见血封喉,但对付缩头乌龟还是有些下不去嘴。 脸颊上忽然传来一丝微凉,谢韫娴抬起头,只见天上落玉泥。 京城的第一场雪来的有些早。 阁楼的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梦秋拿着一件白狐裘款款而来,披在了谢韫娴的肩膀上。 “小姐,谢荣轩离开书院了。” 谢韫娴闻言,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赵乐蓉和谢巧兰缩在家里当乌龟王八蛋,那姑奶奶就拿你们家大少爷耍一耍,不然这漫漫冬日该是何等无聊。” 梦秋会意,笑着吩咐人准备马车。 小半个时辰后,谢韫娴穿着一身可可爱爱的红色罗裙,身上披着狐裘上了马车。梦秋摇身一变,扮作美妇人谢夕禾。 咕咕咕。 一只雪白的鸽子拍打着翅膀从马车外传了进来,谢夕禾摘掉鸽子腿上的纸卷看了一眼,缓缓道:“女儿,咱们开在清风书院对门的铺子,已经派人跟踪谢荣轩,此刻已经到了玄武街,看架势这姓谢的多半是要妓院消遣,咱们……还跟去吗?” 妓院人多眼杂,谢夕禾觉着不是个动手的好地方。 “去,当然要去。” 谢韫娴只是稍作沉吟,脑子里便酝酿了一个邪恶的计划,妓院,那可是个浑水摸鱼的好地方。 马车缓缓而行,经过玄武街与朱雀街接壤处,有官兵拦下马车。 谢韫娴下了马车,一抬眼便看到一座高约二十丈的石像,石像背负双手做睥睨天下状,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披坚执锐的官兵看向来往百姓,沉声道:“先帝石像前,下马落轿,胆敢不敬着,斩立决。” 谢韫娴收回目光,笑了一声,真是好大的威风。 谢夕禾见官兵望过来,连忙用衣袖遮挡了谢韫娴脸上的表情,推着她的肩膀赶紧往前走。 进了玄武街,两人回到马车上。 谢韫娴将罗裙抚平,不在意的问道:“那位先皇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居然留下石像放在闹事供百姓瞻仰。” 谢夕禾到底是年长几岁,知道的事情也多一些。 “听说前任皇帝在位时,大景国风雨飘摇,是他改革变法、兴兵强国、抵御外悔,景国才再次繁荣,只可惜他操劳过度,没过几年好日子便病逝了。他弟弟登基之后,为了感念他为景国做的贡献,特地让人为其雕刻石像,以表敬仰。” 听到这里,谢韫娴皱了皱眉,皇帝去世之后不都是儿子登基么?怎么让自己弟弟上位了?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谢韫娴也没有深究,毕竟自家的烂账还没算清楚,管别人的破事做甚! 春香楼,香风缭绕,醉生梦死。 雪花纷纷,搔首弄姿的窑姐穿着单薄的衣服卖力揽客,人类是为数不多一年四季都会发情的动物,即便天寒地冻,还是愿意食色性也。 花名‘红泥’的姑娘打了个哈欠,一低头,看见一个穿着红罗裙的小姑娘脚步匆匆往青楼里走。 “诶诶诶,你半大的小孩子进青楼做甚!” 平日进青楼的女子也有,大部分都是来逮自家男人的,这些人来的时候要么梨花带雨,要么一脸凶相,门口揽客的姑娘一眼就能出她们的来意。 但……这小姑娘小小一个,跟个土豆似的,脸蛋也未长开,分明还没有及笄,这你往青楼里跑什么? 谢韫娴怯生生停下脚步,晃了晃手里的钱袋子。 “这位姐姐,我爹差人让我来这里给他送钱来。” 红泥愣了一下,然后暗骂了一句‘畜牲’。 哪有人出来狎妓,让自己女儿过来送嫖资的! 第13章 伪君子 春香楼地处京城最为繁华的地带,门外灯红酒绿,车水马龙,门内活色生香,暗香撩人,是京城有名的消金窟。 此处由前楼与后院两个部分组成,前楼共五层,最为热闹,但左不过是用来招待普通客人。而后院则附庸风雅,绿树红花,小桥流水,能入此间着,非富即贵。 通往后院的鹅卵石小路上,三名公子联袂而行,三人衣着不凡,谈笑风生。 “荣轩兄,昨天策论你可是输给了我与李兄二人,今日一切开销你可不能推辞。” 走在最左边的公子挑了条眉毛,一脸戏谑的打趣,谢荣轩闻言哈哈一笑,拍着胸口说道:“王年兄放心,愿赌服输。” 李,王二人笑容满面,齐齐拱手说道:“谢兄真君子也~” 谢荣轩志得意满,看着清幽景色想要吟诗一首,但腹中空空如也,憋了半天也没蹦出个屁来。 进了后院,三人被侍女引着,各奔东西。 片刻后,谢荣轩停在了一间雅致的小院门前,他忽而开口道:“让秦珏唤来,她的琴弹的最好,本公子要好好评鉴一番。” 引路的侍女浅笑者应了一声,然后缓缓离去。 随后谢荣轩迈步进了门,在铺子厚厚绒毯的矮桌边席地而坐,看着窗外小桥流水微微一笑。 果然,君子就应该闻瑶琴,赏美景,怜美人。 小院外,秦珏闻讯赶来,脚步走的急匆匆,就在快进院子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看见一抹红色撞了过来。 “哎呦。” 秦珏吃痛,一屁股坐在地上。 穿着红色罗裙的谢韫娴只是踉跄后退两步,然后一脸惊慌失措的将秦珏扶了起来。 “姐姐你没事吧?” 秦珏有些恼火的看着眼前的小土豆,厉声道:“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居然在这后院胡乱冲撞,若是沾惹了里面的贵人,不死也要脱成皮。” 谢韫娴像是受了委屈一般,小嘴瘪着,泪眼朦胧。 “我爹让来送钱,可是我找不到他,心急之下才撞到了姐姐,实在是对不住。” 秦珏闻言眼睛微微一眯,盯着谢韫娴手里攥着的钱袋子,她片刻也不曾犹豫,顿时换了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 她底下身子捏了捏谢韫娴的脸蛋,“原来是这样,你可真是个好孩子,不过这春香园人又多又杂,你不熟悉这里找起人来多半很困难,不如你把你爹名字告诉我,姐姐辛苦一趟代你把银子送过去如何?” 谢韫娴挂着泪滴的脸蛋儿由悲转喜,“真的吗姐姐?你可真是个好人!” 说着谢韫娴将银袋子塞到秦珏手里,美滋滋的说道:“我爹叫王二,辛苦姐姐了!” 秦珏笑容更甚,“不辛苦不辛苦,举手之劳而,你就放心回去吧。” “嗯嗯!” 谢韫娴满脸天真,蹦蹦跳跳朝着前院去了。 目送谢韫娴远去之后,秦珏连忙扯开银袋子看了一眼,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这一袋碎银子,怕不是有百余两。 “呵呵,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合该我发财!” 秦珏得意一笑,倒也没忘了正事,匆忙进了后院。 厢房里,谢荣轩品茶,坐姿端正儒雅,颇有君子之风,他心心念念的想着,一会定要在美人面前展示展示自己的学问。 “谢公子~” 房门顿开,秦珏软糯糯的唤了一声,听得谢荣轩心头一颤。 侧目望去,只见秦珏脚步碎碎跑了过来,那胸口露出的半个雪白的浑圆一步一颤,更是让他肃然起敬。 “公子~你怎么过了这么多天才来~” 秦珏折了杨柳腰坐在谢荣轩身边,还用手压着胸口,像是担心春光乍泄似的,实际上她的手一直在向下用力,胸口的衣服越来越低,于是东面日出西边雨,两边哪里都没遮住。 谢荣轩虽然不是第一次狎妓,但到底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哪受得了这个刺激,顿时忘了什么狗屁君子才情,直接将秦珏扑倒在地上。 秦珏娇呼了一声躺在地毯上,顺势抱着谢荣轩的头埋在胸口。 不到片刻的功夫,秦珏的衣服便被剥去一半,藏在袖子里的银袋子也散落一侧,情欲如火的两个人都没发现,那掉出来的银子里,有一个绿豆大小的东西翻了个身,居然在地上爬了起来,上了谢荣轩的身。 小院外,谢韫娴从一颗长青树上扯下来一片叶子冷冷一笑,然后放在唇便吹出一个古怪的旋律。 房间里,谢荣轩做足了前面的功夫,正要与秦珏深入交流,但突然之间他身体的某处突然鸣金收兵,龟缩不出。 秦珏花枝乱颤的喘着气,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谢荣轩。 “公子~你还在等什么呢?该不会是不行吧~” “放屁!” 谢荣轩眉头紧皱,抱着秦珏一阵乱亲,“本公子只是想多陪你玩一会,你着个什么急?” 两人有缠绵了许久,谢荣轩脸色越来越难看。 此刻秦珏终于发现了异样,她眼睛往下一撇,嘴角轻轻扯动,差点露出一个鄙视的表情。 “公子你别急,这是常有的事,多半就是憋久了,吃一颗补药调理一下就好了~” 到底是做皮肉生意的,秦珏很快便有了主意。 “当真?” “还能骗你不成?公子你就等着吧~” 说罢,秦珏站起身来,衣服也不穿,扭着腰来到门口,隔着门吩咐道:“翠儿,去拿一颗药来,你懂的~” 门口的侍女愣了一下,然后暗自呸了一声。 这屋里的公子哥看着人模狗样,居然是绣花枕头,年纪轻轻就要吃药了! 过了没多久,侍女将药送来,将门开了一条小缝递了进去。 小院的围墙外,一个挂满黄叶的榕树上,谢韫娴背靠树干,坐姿潇洒,一双明亮乌黑的眼睛露出戏谑的笑意。 “好戏,要开场了。” 房间里,谢荣轩服了药,果然立竿见影。 “好好好,本公子今日要与你大战三百合!” 秦珏一双雪白的手臂缠上谢荣轩的脖子,媚态撩人,谢荣轩摸着她的脸颊正要吻下去,却忽然见那活色生香的美人眼珠子掉了下来。 “啊!!!” 第14章 红粉骷髅 “公子,你怎么了?你怎么不怜惜奴家?” 此话若是红粉佳人说出来的,自然让人欲罢不能,可谢荣轩眼前的美人眼球脱落,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这哪里是什么红粉佳人,分明是红粉……骷髅! “鬼!有鬼!女鬼啊!” 谢荣轩脸色惨白,两腿在地上一阵乱蹬退到墙角,浑身都在颤抖。 见他这副模样,秦珏就是脾气再好,此刻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她虽是个青楼女子,但姿色身段都是不错的,就算不如才色双全的花魁,也不能用女鬼来形容。 这若是换了旁人,秦珏已经让人把谢荣轩赶出去了,但他是侯府的公子,秦珏就算再不高兴,也只能觍着脸继续安抚他。 “谢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奴家伺候的不好。” 秦珏露出垂涎欲泣的表情,只盼着谢公子心生怜惜,但这副光景落在谢荣轩眼里,确实骷髅眼中流血泪,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你不要过来啊!” 谢荣轩肝胆欲裂,疯了似的爬起来,浑身赤裸的往门外跑。 “有鬼!有鬼!” 谢荣轩一边跑一边喊,门外侍女眼睛呆滞,然后狠狠地淬了一口。 “变态!” 春香楼内,热闹非凡,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就在大家各自寻欢的时候,突然有个光着屁股,头发散乱的公子哥从后门跑进来,疯疯癫癫大喊大叫。 “有鬼啊!有鬼啊!” 老鸨子愣了一下,然后定睛一看吓坏了。 “谢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谢荣轩猛然看向老鸨子,吓得扭头就走,一边跑一边喊,“她是猪头鬼,大家快跑!” 老鸨子脸色铁青,而青楼里一片哄笑。 “渍渍,这侯府公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呵,疯没疯我是不知道,但望平侯府的脸面指定是让他丢尽了。” “哈哈哈哈,光天化日之下光着屁股到处跑,真是生平仅见。”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老鸨子顿时感觉大事不好,连忙命人将谢荣轩按住,强行给他穿上衣服。 “快!快把谢公子送回去侯府!” 红衣少女撩起车帘,瞧着热闹,笑面如花。 ………… 京城外,大昭寺。 作为京城附近最大的寺庙,此地善男信女众多,香火鼎盛。 相比大殿里的人来人往,后方禅院则十分清幽。 小院里纤尘不染,打扫得干干净净,一方石桌上摆着一副棋盘,黑白棋子争相厮杀,缠斗在一起。 萧临祈白衣胜雪,眉眼如剑,落子行云流水,宛若天仙。 “阿弥陀佛,是老衲输了。” 一子定胜负,与萧临祈相对而坐的老和尚面容温和,双手合十,口中诵着佛号。 萧临祈将手里的旗子丢回棋盒,打量着眼前的得道高僧。 “慧能大师,禅宗有句话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下觉得好没道理。” 萧临祈的手指轻轻敲打石桌,继续说道:“一个人犯下滔天罪念,若不以命偿还,如何让死者安息。” 慧能神色平静,缓缓开口。 “当杀。” 这个回答让萧临祈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慧能会说出这样的话。 慧能一双眼睛平静宁和,仿佛能看透萧临祈的不解。 “前念迷是凡夫,后念悟是佛。恶人行恶事之时,本心蒙尘,一朝顿悟,本心清明便为佛,既为佛,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萧临祈眼睛微微眯起,称赞道:“慧能大师果然有大智慧,比那些只会和稀泥的和尚强多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慧能面容虔诚,“若世间为恶者都能一朝顿悟引颈待戮,岂不是既能度己,也能度人?” 说罢,慧能缓缓起身。 “施主,老衲还有事务缠身,不能相陪了。” 萧临祈不语,但笑容更甚。 慧能不明所以,转身离去,但他没走几步,便听见身后男子冷声开口。 “慧能,哦不,或许应该叫你朱时茂才对吧?” 听到这个名字,慧能肩膀轻轻一颤,脚步顿住。 萧临祈把玩着棋子,自顾自说道:“十年前,你因为一头牛,杀了领居一家十一口人,如今改头换面却成了得道高僧。不知这满天诸佛,知不知道这禅宗佛院,魑魅身披袈裟混迹期间?” 慧能眼神露出恐惧,光亮的额头冷汗密布。 片刻后,他轻轻叹息,转过身来。 “老衲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事到眼前依然畏惧生死,老衲未能度己,但愿意度人。” 萧临祈冷笑一声,淡淡道:“你愿意度人,自己找个地方死了便是,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件事你要告诉我答案。” 慧能闻言席地而坐,双手合十。 “施主请讲。” 萧临祈表情渐渐收紧,目光如电如炬:“十年前你被捕入狱,判秋后处决,但先帝突而崩殂,皇陵急于修建,工部便从死牢里调了一批刑徒做苦工,你便是在做工期间逃走的对不对?” 慧能点头,“正是如此。” 萧临祈袖中拳头紧握,又道:“先皇葬入陵墓之后,尸体不翼而飞,只留下棺椁底下的一条密道,当时参与修建的刑徒如今只有你一人还活着,本尊想知道当时是谁挖掘那条密道的。” 慧能愣了一下,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他似乎想起什么,缓缓道:“当时有一个叫崔灿的工头,说是要在墓室中央挖掘一条排水沟。当时我们都觉得奇怪,这棺椁下面要排水沟做甚,原来是此事是早有预谋……” 萧临祈闻言快步上前,据高临下的看着慧能,声音急促问道:“你可知此人现在是否还活着?” 这次,慧能毫不犹豫。 “应该是还活着,当时皇陵临近竣工之时,这崔灿喝醉了酒,告诉我们皇陵之后他还有个别的活,只要做好,便是富贵一生。” 活着,活着就好。 萧临祈的情绪镇定下来,隐藏了眼中锋芒,宛若平湖。 冬风吹过,落叶纷纷。 萧临祈大袖如云,慢步离去,终有一日,他要查清先帝死亡的真相,把这座京城翻个地朝天。 院子里,慧能和尚缓缓起身,如油尽灯枯一般。 他行至山间云雾处,坠落云雾间。 第15章 奇怪 大昭寺所在朝暮山,高约百尺,云雾弥漫。 延绵起伏的山路上,一辆低调朴实的马车缓缓而行,马车里,淬星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两手垫着脑袋靠在马车上。 “公子,这慧能倒是个体面人。” 萧临祈闭目养神,眉如远山,淡淡道:“他当然要体面,不然本尊会让人帮他体面。” 淬星咧嘴傻笑两声伸了个懒腰,随后又突然正经起来。 “公子,大皇子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这次从他口中问出点线索,恐怕代价不小吧?” “非也。” 萧临祈冷冷一笑,又道:“本尊在他眼中,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闲散王爷,再加上父皇的遗骸丢失十年,追查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大皇子想都没想便告诉我了,他多半是料定我查不出朱时茂在哪,毕竟朝廷找了他十年都没找到。” 淬星一袭蓝衣,少年得意。 “任朝廷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景王殿下是凌霄阁的主人,手眼遍布江湖!” 萧临祈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淬星,语气深沉的吩咐道:“让天机堂的人全部散出去,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工头崔灿找到。” “是,公子!” 淬星面色肃然抱了抱拳,然后眼睛微微一转,“公子,方才京城有飞鸽传书而来,说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哦?什么事?” “嘿嘿,那望平侯的大公子发了疯,在春香楼里光着屁股到处跑,那老鸨子吓坏了,连忙让人送他回去,结果半路上您猜怎么着?” 淬星一脸神秘,嘴角的笑都压不住。 萧临祈抬手,没好气的给他一记手刀,打在额头上。 “不许卖关子。” 淬星笑得更厉害了,手舞足蹈的说道:“那谢荣轩回去的路上,看到街边贩卖的母猪,居然从马车上跳下来,当众与那母猪发生了苟且之事,望平侯听说此事的时候,当初吐了一大口血,哈哈哈哈哈哈。” “呵。” 便是萧临祈养气的功夫再好,此刻也忍不住笑了。 他目光含着笑意,淡淡道:“此事恐怕跟谢韫娴那个小妮子脱不了干系吧?” “哈哈哈,公子说的太对了。” 淬星似乎笑点很低,捂着肚子在马车里打滚,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萧临祈轻轻摇头,这少年一直都是这么孩子气。 “淬星,谢韫娴那边你要多留意,此人睚眦必报,什么都干的出来,可别让她把自己玩死了。” 说罢,萧临祈幽幽看向车窗外,响起了那个面容和蔼的老儒生。 “老师,学生可是仁至义尽了。” …… 望平侯府,噤若寒蝉。 侍女家仆低头做事,生怕惹恼了暴跳如雷的望平侯,此刻更无人敢碎嘴谢荣轩的事情,不然被打杀在院子里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后院厢房,望平侯谢致远面色阴沉,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赵乐蓉站在床边满脸担忧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 “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 床边的大夫满头白发,雪白的胡子一丝不苟延绵胸口,身上的丝绸长衫绣着晴空白鹤,看着跟个老神仙似的。 老医生轻轻摸了摸胡子,目光泛着一丝冷意。 “呵呵,令公子应该是突发脑疯,稍后我给他开一副清神醒脑的汤药喝一喝就无碍了。” 赵乐蓉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忧心忡忡。 “这我儿好端端的,怎么会突发脑疯……” 谢致远从后面走过来,对这老医生行了一礼,然后沉声道:“医圣,借一步说话。” 被尊为‘医圣’的老人微微颔首,闲庭散步一般跟着谢致远离开了房间。 庭院里,冷风习习。 谢致远脸色紧绷,询问道:“医圣,我儿突然发病,恐怕不是因为脑疯吧?还请医生如实告知……” 沉浮官场多年,谢致远最晓得察言观色,方才医圣在屋里说的话,他是不信的。 医圣幽幽一叹,缓缓点头。 “望平侯说的不错,你儿是被人下了蛊,此蛊名为‘红粉骷髅’,是‘药王’……不,现在该叫他‘毒王’周义仁了,此蛊便是他的独门绝技。” 闻言,谢致远脸色难看,愤怒道:“本侯与周义仁并无瓜葛,他好端端的为何要加害我儿!” 医圣抖了抖衣袖,慢声说道:“此人醉心于医毒两道,心中无善恶是非,但也不会随便害人,估摸着是受人指使,谢侯爷莫不是与人结仇了?” 说道结仇,谢致远顿时没了头绪,朝堂之上,他得罪的人多牛毛,天知道是谁干的。 “此事本侯心中自有计较,不过在此之前,这个周义仁必须死!” 医圣闻言眉头一皱,连忙劝道:“谢侯爷有所不知,此人用毒出神入化,寻常人离他十丈远便会被毒的七窍流血,你若是派人去抓,与送死没有区别。” 谢致远怒气冲冲正要说话,医圣又继续说道:“不如此事让在下代劳,不瞒侯爷,此人是在下的心头大患。” 两人对视,目光深深。 谢致远思索片刻,拱了拱手,“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有劳医圣。” 医圣回了一礼,随后留下一副药方,转身离开了望平侯府。 出了大门,医圣看着已经无人的街道喃喃自语。 “师弟,你可真是冥顽不灵!” 夜风刺骨,灯火摇曳。 赵乐蓉守在窗前,脸色难看得紧。 “老爷,我儿这次丢尽了脸面,若不计较一番,以后在京城只怕是再难抬得起头来。” 谢致远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冷哼一声。 “这混账东西不修德行,没事就往妓院跑,净给老子找事!” “老爷,荣轩都已经这样了,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谢致远懒得跟赵乐蓉掰扯,他大步离开房间,招来侍卫。 “你派人去刑部打个招呼,去春香楼把那个叫秦珏的女人当街打杀!就说她暗害侯府公子,证据确凿!” “是!” 侍卫匆匆离去,谢致远突然打了个寒颤,从头凉到脚底,就像是被什么洪水猛兽盯上了一样。 “这鬼天气。” 谢致远骂了一声,余怒未消的回了自己房间。 隔壁高楼上,谢韫娴披着貂裘侧坐着,她目光冷冷,宛如隐藏在黑暗里的毒蛇。 第16章 好戏 谢家的水榭园林之中,有一座阁楼,名曰:望月阁。 此刻梦秋跪坐在谢韫娴身侧,轻轻揉捏着她纤细的小腿,一侧的矮桌上玥儿摆着各类糕点果盘,还有刚沏的热茶。 谢韫娴躺在狐裘里,姿容慵懒,好不享受。 梦秋盯着隔壁的院子,皱着鼻子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谢致远这个老东西刚刚跟那个老大夫在嘀咕些什么,一看就没安好心。” 谢韫娴伸了个懒腰,像是没睡醒的猫,“这个老大夫就是老周头说的医圣,果然非同一般,谢荣轩被人送回府的时候我便收了蛊虫,居然还是被他瞧了出来。” 梦秋愣了一下,惊疑不定道:“隔了这么远小姐都能听见?” 谢韫娴微微一笑,伸出小巧的手指点了点嘴唇,“不知听出来的,是看出来的。” 梦秋恍然大悟,想起来唇语这件事。 不过随后她更加担忧了,忧心忡忡的说道:“小姐,谢家丢了这么大脸面,必然会彻查此事,万一查到我们头上……” “放心,这件事已经有人背锅了。” 谢韫娴摆了摆手,嘴角露出狐狸一样狡猾的笑容。 此番设计谢荣轩,她是故意用的周义仁交给她的蛊术,即便医圣没有看出来,她也会想办法卖个破绽。 毕竟谢韫娴身在京城,与虎狼为伴,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而对于知道自己跟脚的人,谢韫娴是不放心的。 若是能借着官府的手把周义仁除掉,倒也扫清一处隐患。 至于那萧临祈……谢韫娴还看不出深浅,故而没有轻举妄动。 梦秋目光呆了呆,有些犯了糊涂,询问道:“小姐,既然有人背锅,为何没有一不做二不休把那谢荣轩除掉?” “笨。” 玥儿从后面用手指戳了戳梦秋的脑壳,一脸笑吟吟说道:“小姐这叫诛贼诛心,慢慢折磨他们,直接杀了一了百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谢韫娴盈盈一笑,夸赞道:“还是玥儿懂我,就好像夏天里的虫子,一脚碾死多没意思,你用绣花针把它钉在地上看着它拼命挣扎,岂不是有趣的多?” 梦秋鼓了鼓腮帮子,觉得自己胆子太小了和小姐、玥儿格格不入。 “好了,歇着吧,明儿可是还有一场好戏呢。” 谢韫娴拍掉手上的糕点碎末,懒洋洋的起身,娇小的个头只到梦秋肩膀的位置。 梦秋眨着水润的眼睛,然后傻乐着说道:“小姐真可爱,小小的一只。” 一听这话,谢韫娴气不打一处来。 前世她可是身高一七五,气场一米八的御姐,怎么到了这里以后,就死活不长个呢? “胡言乱语,明天扣一个鸡腿!” 梦秋小脸一苦,差点哭了出来。 …… 千年以来王朝更替,江山数次易手,洛城但依然铁打不动的作为京城,看遍了世事沉浮。 在岁月的长河里,随着这座古朴城池遗留下来的还有许多规矩和习惯,就比如在京城每天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胡同弄堂里的老百姓都会在街头聚集起来,一边吃早茶,一边听书。 整个过程,称之为‘醒早’。 距离谢府不远处的胡同巷子里,支楞着许多小摊。 撒着芝麻的酥油饼香脆可口,油锅里的枣红色油条上下翻滚,撒了胡椒的胡辣汤香气四溢。 老百姓穿着锦缎厚重的冬装聚在一起吃早饭,热气腾腾。 距离早点摊位不远处,有个穿着儒衫的年轻人扛着一个老木桌放在地上,随后从袖子里掏出一方醒目轻轻一拍。 听到动静,百姓们纷纷侧目,都乐呵呵的。 “小先生今天来的挺早的,不知道要给大家说个什么书?” 书生神秘一笑,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儿不说书,说说昨儿春香楼发生的事。” 老百姓一听这话顿时来劲了,纷纷做的笔直。 “说那望平侯府公子……” 与此同时,望平侯府。 赵乐蓉打着哈欠来到谢荣轩房门前,她撇了一眼门口的侍女,冷淡问道:“少爷醒了吗?” 侍女低着头,连忙回答,“夫人,少爷夜里就醒了,但是他把我们都赶出来,一个人锁在屋里。” 赵乐蓉闻言松了口气,人醒了就是好的。 于是她一个眼神把两个侍女都打发了,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儿啊,是娘,快把门开开,让娘看看你。” 赵乐蓉把语气放的十分温柔,但房间里的谢荣轩却不买账,他大吼了一声, “不要烦我!” 赵乐蓉脸色变了变,然后继续挤出笑脸劝道:“儿啊,娘知道你们年轻人脸皮薄,出了这样的事情脸上挂不住,但昨晚上你爹已经把春香楼的那个小贱人打杀了,替你挽回了名声,你只要在家里多呆一段时间,等那些好事之徒把这事忘了就行了。” 房间里,谢荣轩脸色阴沉,他浑身颤抖着站上椅子,把自己的头套在了一条绳索上。 “荣轩,荣轩,你倒是理一理娘。” 门外赵乐蓉有些急了,心中忐忑不安。 恰在此时,谢致远来了,他一把推开赵乐蓉,猛地一脚踹在房门上,房门应声而开。 “你这逆子,做了那种丢人现眼的……” 恼怒的谢致远话还没说完,人顿时吃了一惊,而赵乐蓉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快救人!” 谢荣轩吊在房梁上像个秋千,家丁们手忙脚乱垫着坐在把他抱住,然后割断了绳索。 “放开我!” 谢荣轩挣扎着推开家丁,然后踉踉跄跄从桌子上摔了下来。 他发丝散乱像个疯子,几近癫狂的吼道:“我现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让我死了不好吗!” 谢致远气的胸口起伏,但此刻也不好出言刺激,万一谢荣轩一心求死,那老谢家的血脉就要断了。 “你们都出去。” 谢致远把下人都打发了,只留了赵乐蓉在房间里。 他蹲在谢荣轩身边,沉声说道:“昨天的事情,爹已经替你收尾了,现在京城人人都知道你是被人所害,书院那边也表示理解,你在家安心读书,事情会过去的。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坎坷能过不去?” 赵乐蓉连忙点头,在一旁附和道:“你爹说得对,你只管挺直腰杆做人,如果谁敢乱嚼舌头,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死!” 第17章 劝告 一言一语,也算得上是苦口婆心。 但谢荣轩脸色依旧难看的紧,一张小白脸跟奔丧一样,显然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爹,娘。” 谢荣轩颤抖着开口,“声誉于我何有哉,儿子如果在意这个,就不会流连青楼,而是应该沽名钓誉,咱们钟鸣鼎食之家,何必在乎那些泥腿子的闲言碎语。至于那些达官显贵,背后就算再不齿,当着面还不得是笑脸相迎。” 谢致远愣了一下,和赵乐蓉对视一眼,心说这不是想的很开吗?为何要寻死腻活? 到底是官场上打滚的老狐狸,很快便有了猜测。 “轩儿,难道这里头还有别的事?” 有此一问,谢荣轩紧咬牙关,肩膀颤抖连连,他眼睛血丝满布的抬起头。 “爹,我……我恐怕不能人道了,我一看到女人,就想起那头猪……呕!” 谢荣轩话说半截,脑子里不堪的画面如走马观花,他猛地回过头捂着胸口干呕,连苦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谢、赵二人如遭雷击,这可是天大的坏事。 “老爷,这可怎么办?” 赵乐蓉急得团团转,“要不把医圣请过来给荣轩看看?” “没用的。” 谢荣轩吐了一口苦水,然后面如死灰的说道:“我昨天夜里醒了发现不对劲之后就找大夫看过了,他说这是心病,无药石可医。” 赵乐蓉一阵目眩,先是感到绝望,然后又恼火起来。 “天杀的,到底是哪个乌龟王八蛋把我儿害成这样,若是让我找到,必然将他千刀万剐,丢在茅坑里生蛆!” 谢志远阴沉着脸,怒火中烧,在大景朝,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寻常百姓家,子嗣延绵相续无疑是天大的事情。 他谢致远草芥出身,多少年胆战心惊摸爬滚打,才博得一个二品君侯的爵位,本以为光宗耀祖,现如今居然要面对断子绝孙的结局? 谢荣轩猛然站起身来,目光幽幽。 “从今天开始,告诉府里的丫鬟,不管她们用上什么办法,只要能怀上谢家的孩子,便能享受一生荣华富贵。” 说话间,谢致远紧紧盯着谢荣轩的眼睛,“爹不管你有什么心病,你就是咬着牙,也得把孩子生出来,之后你要死要活,爹不管你!” 谢荣轩愣了一下,然后眼神充满了愤怒,他万万没想到谢致远能当面说出这种话,难道自己对他而言,就是延续血脉的工具吗? 赵乐蓉想护着儿子,但子嗣是天大的事情,她只能拍拍谢荣轩肩膀,安慰道:“荣轩,你别怪你爹说话难听,这事你得听他的,别再想着寻死觅活,好好过日子,说不定哪天就好了。” 谢致远是没有心思在这废话,他大袖一甩,冷声道:“崔管家,你让人日夜盯着他,若是他再做蠢事,就绑起来,这样丫鬟们动起手来倒也方便。” 门外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年人面容恭敬,低声道:“是,大人。” 谢致远大步离去,赵乐蓉心里不放心,反复劝说谢荣轩不要寻短见,起初谢荣轩闭口不言,最后却突然疯笑起来。 “娘,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寻死了。” 赵乐蓉愣了一下,喜上心头。 “那就好,那就好。” 谢荣轩目光隐晦不明,看着谢致远离去的方向,露出一丝冷笑。 今日谢致远的言行,让谢荣轩原本就不好的精神状态雪上加霜,心中生出恨意来,但谢致远位高权重,他这个做儿子的只能任其摆布。 但,人终究是会老的,不是吗? 此刻就算谢韫娴也没想到,她这一出好戏,居然惹得谢家人心分崩离析。 谢致远离开后院,来到前厅,一脸烦躁。 “崔管家,你让下面人嘴巴严实一点,荣轩的事情若是胆敢往外透露半个字,杀无赦!” “老爷放心吧,小的早就叮嘱过了。” 谢致远看着身边的青衣管家,满意的点点头,“你办事,我素来都是放心的。” 话音一落,崔管家还没来得及客气,门房从大门外匆忙跑进来,满头大汗。 “老爷不好了,少爷不能人道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你说什么!” 谢致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拍案而起。 “是谁泄露出去的!” 门房战战兢兢,拱手道:“老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一早估计醒早的说书人都知道此事,在那里当故事讲给老百姓听。” 谢致远胸口上下起伏,一拳将红木的茶桌打的裂成两半。 “好得很!步步为营,杀人诛心,本官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这么针对我谢家!” 谢致远怒气冲冲离开家,奔着刑部去了。 大人物的是非,最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一时间望平侯府被闲言碎语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水榭园林。 谢韫娴穿着一身竹青色的衣裙,清纯动人,两个发包上各自缠绕着一根红绳,如邻家少女一般。 她是不喜欢这个装扮的,但奈何小脸儿没有长开,浓妆艳抹也不会显得成熟撩人,反而跟个猴屁股似的。 于是在梦秋的强烈要求之下,她才弄了个比小孩子还小孩子的打扮。 “消息都传开了?” 说话间谢韫娴在里洒下点心碎屑,惹得锦鲤翻腾,好不热闹。 “已经无人不知了。”梦秋乖巧的回答。 谢韫娴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碎屑都拍干净,“传递消息的时候没露出破绽吧?” “当然没有。” 梦秋伸手在脸前一晃,换了一张妇人的脸,再一晃,又换了一张老妪的脸,她咧嘴笑道:“千人千面,谁也不知道我是谁。” 谢韫娴看了这张老脸,柳叶眉皱了皱眉。 “行了,快换成别的,看着怪恶心的。” 梦秋嘟了嘟嘴,摇身一变,又换上了谢夕禾的面皮,她轻轻拉住谢韫娴的小手,盈盈浅笑,“女儿,我们什么时候去拿望平侯府?” 谢韫娴微微一笑,言语乖巧。 “娘亲,我们现在就去吧?” “好,依你~” ‘母女’二人,手拉着手,敲响了望平侯府的大门。 第18章 假意安慰 “夫人,隔壁的谢夫人来访。” 崔管家来到后院禀告,赵乐蓉眉头一拧,现在传言四起,她正心烦着,于是张口便骂。 “这个小贱人来做什么?幸灾乐祸不成?赶紧让她滚蛋,我现在哪有时间见她!” 崔管家面无表情,只是淡淡说道:“夫人,这位谢夫人说,有治疗大公子不能人道的妙药,特来献上。” “她?” 赵乐蓉顿时嗤笑一声,“荣轩的心病连京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她一个不知道哪个乡下冒出来的泥腿子,居然敢跑来献药?眼皮浅的东西,莫不是想巴结我望平侯府!” 崔管家拱了拱手,“夫人若是不喜,属下赶他走就是了。” “等等!” 赵乐蓉突然冷笑起来,她现在正愁着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撒,正好这隔壁的娘们送上门来了,左右看着不顺眼,不如拿她败败火。 “请她到后院里来。” 崔管家不知道这赵乐蓉反复无常是怎么回事,但也不愿深究,只是按指令办事。 进了望平侯府大门,谢夕禾拉着谢韫娴的手沿着蜿蜒曲折的回廊行走,跟着青衣管家进了后院。 谢韫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四处打量,步伐轻快,显得纯真无邪。 然而这份纯真之下暗流涌动,她已经牢牢记住望平侯府的格局,下次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路。 复行数百步,三人这才进了后院。 与此同时,后院一侧的红楼上,一双憎恶的眼睛死死盯着谢韫娴。 自从那日被谢韫娴教训过之后,谢巧兰一直卧床养病,经过一段时间调理,疯疯癫癫的状况已经好转,但关于那天的记忆也变得模糊。 不过午夜梦回,她总是能看见谢韫娴视她如蝼蚁眼神。 谢巧兰胸口起伏,伸手遥遥指着谢韫娴问道:“翠兰,这就是隔壁那母女二人?” 翠兰踮着脚尖看了一眼,然后连连点头。 片刻后,兰房里赵乐蓉笑脸相迎。 “谢家夫人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说话间赵乐蓉扫了一眼谢韫娴,不知为何这个看上去天真的孩子,就是看着十分不舒服。 即便如此,赵乐蓉还是一副古道热肠东道主的模样,拉着谢夕禾坐在了垫着软毯的椅子上。 谢夕禾举止温婉得体,满眼艳羡。 “一路走来见望平侯府琳琅满目,景致怡人,真是不同凡响。” 赵乐蓉心中得意,却故作愁容,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这望平侯府现在也就看着不错了,现在外面风言风语传的到处都是,平日里那些交情不错的夫人们连个面都不露,若不是谢夫人赏脸登门,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谢夕禾面容唏嘘,“夫人莫要难过,都会过去的。” 装模作样寒暄一番之后,赵乐蓉直奔主题,“谢夫人,我刚才听管家说,你又治疗我儿病症的灵丹妙药?” 谢夕禾看了一眼谢韫娴,然后笑吟吟道:“女儿,娘要跟这位夫人说点话,小孩子不能听的,自己去院子里玩吧?” 谢韫娴坐在椅子上,一双小腿晃呀晃,听见谢夕禾的话乖巧的‘哦’了一声,然后蹦蹦跳跳去了院子里。 等到谢韫娴离开,谢夕禾才从怀里取出一方红色木盒,木盒打开里面有一根形状不可言喻的药泥。 “这……” 赵乐蓉表情有点不自然,低声道:“这真能治疗我儿病症?” 谢夕禾脸颊泛起红晕,露出赧颜之色。 “夫人,我家夫君当年也有那种难言之隐,吃了这种秘药之后便一扫颓态,每晚上……都很厉害。” 赵乐蓉顿时笑了,但眼眸深处很多的是冷笑。 “来人,把这药给荣轩送去。” 门外侍女端着药盒离开,赵乐蓉热络的拉着谢夕禾的手。 “谢夫人,此番若是我儿子隐疾得治,望平侯府一定会感谢你的。” 谢夕禾微微一笑,推辞道:“夫人何必客气,都是邻居。” 赵乐蓉笑里藏刀,话没说完,若是这药没有效果,到时候便扣上一顶制作假药害人的帽子,到时候直接把这对孤女寡母打杀了! 赵乐蓉看向隔壁的楼阁,笑容更甚,到时候谢家园子并入侯府,岂不是顺理成章? 侯府后院里,假山石嶙峋,小桥流水也是少不了的。 虽然京城已经入了冬季,但庭院里却开满了四时不谢之花,花红叶绿,芳香扑鼻。 谢韫娴蹦蹦跳跳,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突然将花坛里的不知名花儿连根拔起,又突然把刚摘下去的梅树折断。 不远处的侍女看着,眼皮直跳。 “这位小姐……” 侍女刚想叮嘱两句,只见那小姑娘两腿跟车轱辘似的,一下子跑没影子了。 等到不久后谢韫娴再出现时,手里又薅了一大把的珍贵花草,她像是一个皮猴子似的,抱着一个墙角的梅花树爬上院墙,把自己手里的花花草草往天上高高一抛。 花草随着风,落入了隔壁厨房外的水井里。 就在谢韫娴玩的真开心的时候,对面红楼上下来一道怒气冲冲的身影。 “哪里了的小杂种,居然这么没规矩!赶紧从墙上滚下来!” 围墙下,谢巧兰眼神鄙夷的看着谢韫娴。 谢韫娴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 “这就下来。” 话音一落,谢韫娴对着谢巧兰一跃而下,谢巧兰惊呼一声连忙躲避,却被谢韫娴伸手揪住,砸在了身下。 谢巧兰摔得眼冒金星,额头也磕在地上,顿时鼓的老高。 “小杂种,你居然敢伤我!” 谢巧兰气急败坏,挣扎着想起来,但谢韫娴坐在她身上,不动如山。 “嗯?姐姐你怎么骂人,不是你让我下来的吗?” “你这有娘生没娘教的贱人,赶紧从本小姐身上滚开!” 谢韫娴眼眸一沉,猛地伸手揪住谢巧兰的头发,然后低头在她耳侧说道:“小畜生,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敢骂我?我要把你跟你娘送到窑子里让万人……” 不等她把话说完,谢韫娴按着她的头猛然砸在地上。 如此反复,砸的谢巧兰头破血流。 正跑过来的侍女吓傻了,怎么会有这么凶残的孩子! 第19章 前倨后恭 “兰儿!” 匆匆赶来的赵乐蓉惊呼一声,连忙把满头是血的谢巧兰抱在怀里。 此刻谢巧兰已经昏迷,眼皮耷拉着露出半个白眼,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赵乐蓉两眼一翻,火冒三丈,她指着谢韫娴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小杂种居然敢打我女儿!” 谢韫娴揉了揉鼻子,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是她先骂我的。” “骂你?”赵乐蓉冷笑连连,“你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泥腿子暴发户,我女儿就算要杀你你也得忍着!居然还敢还手?” 说罢赵乐蓉扭头看向姗姗来迟的谢夕禾,“你就是这么管教女儿的?” 谢夕禾行色匆忙,一副慌张模样。 “夫人恕罪,我这女儿痴痴傻傻不知道规矩,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们计较,谢小姐疗伤的一应开支,我们都会送到府上。” 赵乐蓉自然看不上这点小钱,她今日所图就是隔壁谢府的家财和宅院。 原本她想强行生事把这对母女打杀了,但没想到这谢夕禾的傻女儿自己犯蠢,给了她一个顶好的理由。 “哼,我望平侯府会缺那点银子?” 赵乐蓉用恶毒的眼神盯着谢夕禾道:“原本来者是客,我对你也算是以礼相待,但你家疯丫头伤了我女儿,这件事必须公事公办,崔管家,你去刑部一趟,让官府来拿人!” 青衣管家一板一眼的应了一声,作势要走。 “且慢……” 谢夕禾轻轻咬着薄唇,柔弱道:“夫人,今日我们母女前来也是好心,结个善缘,你看在我们给令公子献药的份上,饶我们一次吧。” 谢韫娴躲在谢夕禾身后,眼神可怜兮兮的,但那乌黑的眼眸深处,带着看好戏的戏谑之色。 “献药?” 赵乐蓉不屑嗤笑,“你这女人真是眼皮子浅,就你那不知道哪来的破烂偏方,真当是药到病除的宝贝了?你那药如果能治好我儿子的心病,我把头砍下来给你当鱼泡踩!” 赵乐蓉话音一落,她身后的侍女表情古怪的走了过来。 侍女先是干咳了一声,见赵乐蓉没反应,便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夫人。” 赵乐蓉一瞪眼,不耐烦的说道:“干什么!没看见正忙着吗?” 侍女眼观鼻鼻观心,低声道:“夫人,少爷他那病好了。” 赵乐蓉顿时愣住了,然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荣轩他好了?” 侍女脸颊微微红,点了点头道:“我刚从少爷房间里出来,许多姐妹都在门口排队呢。” 显然这望平侯府少夫人的名分,府上的侍女都想要。 事虽然是好事,但赵乐蓉此刻表情有点尴尬。 刚刚夸下海口,结果现在打自己的脸了。 青衣管家也不掺和,跟个木头人似的立在一旁,等着赵乐蓉给个准信,作为府上的老人,他是知道赵乐蓉心里那点烂事的。 谢韫娴左顾右盼,然后眼神一亮,从花圃里摸了一把生了锈的柴刀。 她捧着柴刀高高一举,然后天真无邪的说道:“夫人,说话要算数,你砍吧。” 青衣管家万年不变的石头脸忍不住扯出一丝笑意,心说这小疯丫头可真是能作死的。 赵乐蓉脸色有些挂不住,眼神阴翳,不过很快她便下了狠心,要置这对母女与死地,反正荣轩已经好了,她更没有后顾之忧。 谢夕禾目光微微一转,然后轻轻叹息。 “既然夫人如此恼火,那我们母女二人只能认罪受罚,只是可惜谢少爷后续的药物,我没有办法提供了,反正夫人也看不上这破烂偏房。” 赵乐蓉迟疑了一下,“后续?” 谢夕禾轻轻点头,“这药要连着吃上半年,才能彻底治好,中间若是断药,便前功尽弃。” 话音一落,赵乐蓉像是吃了死苍蝇一样难受。 她明白,谢夕禾说的话未必是真的,但是赵乐蓉不敢赌,这可关系到望平侯府的子嗣血脉能否延续。 谢夕禾撇了一眼赵乐蓉的表情,心中冷笑,她拉着谢韫娴的手轻轻叹气,然后对管家说道:“走吧,我们与你去刑部。” 谢韫娴晃悠着手里的柴刀,“娘,可她头还没砍呢,你不是说做人要说话算话,诚实守信吗?” 谢夕禾无奈的夺下她手里的柴刀往地上一摔,下了赵乐蓉一跳。 “女儿,也不是人人都说话算话,就好比乡下那个小乞丐,不是经常骗你的零花钱?” 赵乐蓉听着她指桑骂槐,脸皮轻轻颤抖,但她偏偏不能发作,见谢夕禾作势要走,她连忙上前一步,挤出一个笑脸来。 “谢夫人且慢走,刚才是我不对,实在是气昏了头,居然说出那样失礼的话来。” 谢夕禾脚步一顿,面容带笑。 “夫人说的哪里话,是我女儿犯错在先,理应受罚,夫人莫劝了,我们这就去刑部领罪。” 赵乐蓉嘴角抽搐,她哪里看不出来这谢夕禾是故意的,可眼下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谢夫人,你心地善良,莫要跟我计较,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受点皮外伤那都不叫事。” 此刻躺在丫鬟怀里的谢巧兰幽幽转醒,刚好听见赵乐蓉说的话,她不可置信的说道:“娘,你说什么呢!我都被这小贱人打晕了,怎么就不叫事了!” 赵乐蓉脸色一黑,厉声道:“赶紧把小姐带走,在这里丢人现眼像什么样子!” 谢巧兰气的浑身发抖,眼睛死死盯着赵乐蓉,连她一起恨上了。 事已至此,谢夕禾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谢韫娴,似在问她玩够了没有。 谢韫娴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道:“娘,我困了。” 谢夕禾意会,然后笑了笑说道:“既然夫人你不计较,我们娘家再推辞就显得不识好歹了。” 赵乐蓉皮笑肉不笑,连连点头,“都是邻居,别说这种见外的话。”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走了,谢公子的药每隔三天就会送来一次,夫人让他按时服用就好。” “好好好。” 赵乐蓉笑容满面,亲自将人送到门口,还连着到了谢。 等到这母女二人一回家门,赵乐蓉的一张臭脸才黑成了锅底灰。 第20章 跋扈 “你瞧瞧,这姓赵的婆娘还挺不错的,我把她女儿打了,她还得跟我们道谢,天底下居然有这种道理。” 谢韫娴迈过门槛,脸色的天真一扫而尽,阴阳怪气起来。 梦秋傻乐几声,她以前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能把侯府夫人耍的团团转,她越发觉得谢韫娴有本事,把人心拿捏的死死地。 “小姐,那件事您做完了吗?” “当然。”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等着看下一场好戏。 初冬的风越来越寒冷,好在是天上出了太阳,才让这种寒意减轻了许多。 京城繁华,街道上车水马龙延绵不绝,贩夫走卒卖力吆喝,只为了碎银几两。 清风书院门口,新开了一家名叫‘馥郁芬芳’的小店,买的是一种新鲜玩意,名为‘香水’。 刚开业的头几天,附近的百姓还觉着这名字土气,但有好奇心旺盛的妇人进去买过之后,才明白这香水的妙处。 只是几滴香水洒在身上,真个人就像是包裹在花蕊里,走到哪都是香气飘飘,着实拿捏了不少夫人小姐。 一时间,香水如同洛阳纸贵。 接近黄昏时分,清风书院放课,乌黑的大门打开,一些锦缎华丽、环佩叮当的读书人从门内走出来。 若是放在平日里,街上的百姓无不侧目羡艳,但自从谢荣轩狎妓裸奔的事件之后,连带着清风书院的名声都受了损。 “这些读书人看着正人君子,私底下不知道做的什么腌臜事。” “可不是,不过是投了个好胎,除去这个跟咱们有什么区别,还不是见到女人走不动路!” 这样的窃窃私语每天都能听见,让清风书院的读书人火冒三丈,但奈何望平侯府位高权重,书院都捏着鼻子认了,他们这些书院学子也只能在背后骂两句。 书生散去,最后出来的是李潭和王璨二人,两个人黑着脸,像是头顶上挂着一朵乌云。 若是说受到谢荣轩牵连最深的人是谁,非此二人莫属。 因为他们是跟着谢荣轩一起狎妓,事后被官府盘查,书院便知晓了这件事,若非两人都是官宦子弟,书院早就将他们扫地出门。 不过虽然是留下来,他们二人也已经被其他人孤立,背后还要骂上一句‘伪君子’,以及辱没斯文之类的话。 李潭看着散去的同窗,愤愤骂道:“一个个装什么正人君子,平日里喝花酒他们也没少去,烂裤裆的事情做的也不必咱们少,现在居然还端上了。” 王璨呵呵笑了两声,全然不放在心上。 他拍了拍李潭的肩膀,缓缓道:“李兄消消气,今儿我请客,咱们去红袖坊消遣,听说那里新来了一名花魁,美若天仙~” 李潭顿时露出笑脸,急匆匆道:“那还等什么,速去,速去。” “且慢且慢。” 王璨一把拉住李潭的袖子,意味深长的说道:“既然是花魁,跟见寻常的残花败柳是不一样的,手上不带点礼物,岂不是唐突了佳人?” 李潭挑了条眉毛,笑道:“还是王兄想得周到,只是不知道送点什么好?” 王璨闻言将目光放在了新开的香水铺子上,然后缓缓道:“听闻那花魁最是喜欢这家店贩卖的香水,不如我们一人带上一瓶,博佳人一笑。” “善。” 李,王两人联袂而行,朝着香水铺子走了过去。 店铺外面熙熙攘攘,挤着不少妇人,都在等着排队买香水,店里的伙计忙的热火朝天,收银子收到手软。 李潭看着茫茫长的队伍,露出不悦之色,这么排下去怕不是天都要黑了。 膏粱子弟,最擅长使用高人一等的特权。 于是李潭想都没想,便绕过排队人群,直接来到了柜台前,伸手敲了敲台面。 “伙计,本公子要两瓶香水。” 此话一出,排队的妇人们纷纷皱着眉头看过去。 店里的伙计牛二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公子,您要买香水的话还请排队,不要坏了规矩。” “就是,就是,我们都排这么久了,你凭什么插队。” “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一点礼数都没有。” 妇人们纷纷开始吐槽,王璨乐呵呵站在后面,想看看李潭如何收场,他方才没有跟着一起插队,就是怕了这些女人的舌头。 铺子里,李潭脸色一寒,反手就给了牛二一巴掌。 “我乃京畿府尹家的大少爷,你敢跟我讲规矩?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这里的规矩!” 一听这话,妇人们噤若寒蝉,京畿府尹放在京城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也不是她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得罪得起的。 牛二结结实实吃了一巴掌,脸颊红肿的厉害,但他也不生气,笑着从柜台里拿出两瓶香水放在台面上。 李潭冷哼一声,扔了两粒碎银子在地上,“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骨头。” 牛二憨厚的笑了笑,从地上把银子捡起来,然后继续做生意。 等到李潭走了以后,排着队上来的妇人看着一眼牛二叹气道:“下次遇见这种不讲理的,你就老老实实拿给他,免得挨打。” 牛二点点头,看向了门外朱红色的马车。 他知道,这世上有恶人,也有这种善意提醒的好人,好人不一定有好报,但恶人自有恶人磨。 马车里,谢韫娴放下帘幔,然后小巧的脸上露出一丝狠辣之色。 “跟上他们两个。” “是,小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潭走着走着突然抓住了王璨的衣袖,王璨一抬眼看见李潭的眸子变得空洞,心中便了然了。 “李兄,你这夜盲症又犯了。” 李潭似乎已经习惯了,点了点头道:“劳烦王兄引路,等到了亮堂的地方便无碍了。” “好说。” 王璨也不在意,脚步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等快到了红袖坊的时候,他一回头顿时愣住了,身后一直跟着的李潭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 “呵呵,这可不赖我。” 王璨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进了青楼,至于那李潭去了哪里,他才懒得管。 大家不过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而已。 第21章 意味深长 幽暗的胡同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不紧不慢的走着,远离繁闹的街道之后,脚步声在这里显得格外清晰。 李潭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对劲,他缓缓停下脚步。 “王兄,我们这是走到哪里了,为何如此安静?” 谢韫娴将袖子从李潭手里抽出来,黑暗中的眼眸泛着一抹寒意。 “公子怕是跟错人了,我可不是你的李兄。” 听见那稚气未脱的少女声,李潭愣了一下,然后板起了脸色斥责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害我白白走了这么久!” 谢韫娴冷笑一声,语气鄙夷道:“你算那根葱?” 闻言,李潭渐生怒气,他生为官宦子弟,自幼被人捧着长大,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你这贱民胆子不小,你可知道我爹是谁!” 谢韫娴顿时乐了,语气满满都是讽刺,“怎么,你爹是谁,你娘没告诉你,看来也不过是个野种罢了。” “你!” 李潭脑瓜子嗡嗡作响,他伸出气的发抖的手,指向面前。 “你死定了!我定会让我爹把你剁碎了喂狗!” “哦?是吗?” 谢韫娴阴恻恻笑了一声,然后从地上捡起来一根跟她小臂粗细的木棍,她掂量了一下十分满意,然后对着李潭的腿猛地一挥。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折声响彻胡同里,李潭嘴一张刚要惨叫,谢韫娴便将木棍狠狠捅进他嘴巴里,然后用力搅动。 一瞬间,血液夹杂着牙齿碎块从李潭嘴角飞溅出来,而李潭疼得泪流满面,却只能发出一阵呜咽声。 李潭惊恐万分,视觉的消失放大了他的不安,身上传来的疼痛也让他如坠冰窟。 他不明白面前这个女子为何如此胆大妄为,一言不合居然下如此狠手! “其实本来想杀了你的。” 谢韫娴突如其来的话,让李潭如坠冰窟,他感觉这个世界疯了。 “呜……呜呃……” 李潭鼻涕眼泪一块流,拼命摇头。 谢韫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怎么,你是在求饶?” 李潭连连点头,急得跟个王八蛋似的。 谢韫娴目光晦暗不明,似乎在思索什么,然后微微一笑。 “行,那本小姐姑且饶你一命。” 说话间,她将手里的木棍往前一探,然后声音冷冷道:“咬紧了。” 李潭不知道面前的人意欲何为,但是为了保住小命,只能照做。 “记住了,今天打你的人是望平侯府大小姐谢巧兰,如果有什么不满,只管来找我报仇,拼爹,本小姐还没怕过谁!” 李潭闻言,浑身一抖,怪不得…… 不等他多想,谢韫娴从围墙上抽下来一块青砖,对着李潭的脑门子便砸了上去,动作行云流水,极为畅快。 李潭哀嚎一声,应声倒地,昏死过去。 谢韫娴将手里断裂的半块青砖丢在地上,然后狠狠地啐了一口。 “狗东西,敢打我的人?” 胡同里,玥儿笑吟吟走过来,语气温柔的提醒道:“小姐,时候差不多了,该回去看好戏了。” “嗯,差点让这狗东西耽误了,走吧。” 主仆二人远去,李潭则像是一条死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月色朦胧,月亮躲在云朵里忽隐忽现。 谢韫娴坐在望月阁里,眼神夹杂着一丝兴奋,看向隔壁庭院深深的望平侯府,不出意外的话话,今晚侯府将上演一场不堪入目的大戏。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望平侯府里丫鬟家丁来来去去,似乎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谢韫娴眼神渐渐沉了下来,对这种意料之外的状况十分不满。 “什么人!” 玥儿冷喝一声,随后袖口里柳叶飞刀激射而去。 谢韫娴抬起没有感情的眸子看过去,只见月光下有一道白衣踏风而来,他轻描淡写,如飞花摘叶一般捉住那一叶飞刀,然后缓缓落在望月阁上,宛若仙尊临尘。 玥儿如临大敌,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紧紧将谢韫娴护在身后。不远处的屋顶上,梦秋张弓搭箭,一改平日乖巧,眼神凌厉如鹰。 白衣公子笑着击掌,“不错不错,这才半年多的功夫,你这两个侍女居然调教到这般地步了。” 看清来人,谢韫娴撇撇嘴,然后缓缓道:“行了玥儿,这人我认识,你先下去吧。” 玥儿皱了皱眉,有些迟疑不肯走。 谢韫娴轻轻哼了一声,十分不爽的看着萧临祈,“他若是想杀我,你们谁也拦不住,赶紧退下,别在这送死。” 玥儿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一眼萧临祈。 萧临祈神色平静,缓缓走到矮桌边上,席地而坐。 “你这丫鬟倒是挺忠心的,不错不错。” 谢韫娴看着这个来历不明的恩人,心中十分不爽,她不喜欢这种超越自己掌控的存在。 “望平侯府的毒,是被你除掉了?” “不错。” 萧临祈大袖如流水,自顾自沏茶,坦然承认。 谢韫娴眼眸渐冷,“你要与我为敌?” 放下茶盏,萧临祈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抬手对着谢韫娴的额头来了个脑瓜崩,速度之快,防不胜防。 “你这黄毛丫头,我可是又救了你一命,怎么如此不识好歹。” 谢韫娴吃痛捂着额头,然后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瞪着他。 “你在胡说什么,望平侯府这些人被我耍的团团转,我怎么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萧临祈缓缓摇了摇头,耐心说道:“你这小妮子确实有些手段,不过还是太小瞧京城这些老狐狸了。” 谢韫娴目光沉吟,不得其解,她挑了条眉毛趴在桌子上两手托腮,“说说?” “好,那我便跟你说道说道。” 萧临祈正坐,身姿挺拔,言行举止变得十分认真,一丝不苟。 “就比如前几日你设计谢荣轩,虽然心思巧妙,但露出了马脚。” 闻言,谢韫娴认真复盘当日之事,不觉得哪里有瑕疵。 “何处露了马脚?我进入春香楼之前,可是带着人皮面具的,就算时候谢致远前去审问那娼妇,也查不到我头上。” 萧临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问道:“你进春香楼时确实戴了面具,可进去之前呢?” 第22章 慌乱 进春香楼之前? 谢韫娴愣了一下,出门的时候她确实没有戴面具,可即便如此,谢致远也不可能无凭无据怀疑到她头上。 萧临祈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你还是不够了解谢致远,他身为二品君侯,掌控京城巡防营,那日你路过先皇雕像时下马行走,便被巡防营的人看见了,谢荣轩出事以后,他便拿了你的画像去让巡防营的人辨认,当场便有人告诉他,你去过玄武街的方向。” 谢韫娴手心泛起一丝冷汗,她压低了声音说道:“可他无缘无故为什么会怀疑我?” 萧临祈轻笑一声,看着面前这个苦命丫头,“你很聪明,把嫌疑栽赃到周义仁头上,起初谢致远也信了,甚至亲自到刑部运作,通缉周义仁,但是可惜……你太着急了,你急着继续对侯府出手,带着治疗谢荣轩不举的药物登门,然后药到病除。” 萧临祈眼眸深深,看着谢韫娴冷声说道:“你也不想想,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谢韫娴后知后觉,如芒在背。 “故而谢致远对你这个邻居起了疑心,他先是去户部调查了你们的档案,好在你入京城之前做足了准备,花钱做了假档案,不然到这一步你就已经死了。” “再后来,他拿着你的档案画像去巡防营,轻而易举就查到了你当日动向,虽然没有真凭实据,可他想杀你,仅凭一点怀疑就够了。” 萧临祈看向茫茫夜色,轻轻抬了抬下巴,“现在谢府周围,已经被巡防营的士兵包围,如果今天晚上望平侯府出现任何变故,他们就会冲进来把你骨头都踩碎。” 说着,萧临祈伸手捉住谢韫娴小巧的下巴,微微一笑道:“所以小姑娘,我这才让人把你下在水井里的毒草取走,可不是又救了你一命。” “哼。” 谢韫娴冷哼一声,将自己的下巴撇开,目光凶残道:“尊上未免小瞧我了,我可不是个怕死的人,你看这是什么?” 谢韫娴随手一丢,一只蠕动的黑色虫子落在了桌子上,这虫子大概一根食指那么长,头上长着尖锐的角。 萧临祈眼睛微微一眯,“这是何物。” “此虫名为‘遁地蛊’可以轻易凿土破石。” 仿佛为了印证谢韫娴说的话,这只小黑虫子很快将红木桌子转了个窟窿。 谢韫娴将它捉回袖子里,然后又道:“这一只可能不算什么,但是我有数百只遁地蛊,只花了三天时间,便在这两座宅院之间挖出来一条地道。” 萧临祈眉毛一挑,“原来是早就已经寻了退路。” 闻言,谢韫娴冷笑着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时间紧凑,退路还没准备好,不过我已经在望平侯府的底下卖了许多火雷。只要事情败露,我便带着他们一家螺旋升天。” 听到这话,萧临祈的冷汗刷的一下滑落下来。 这小妮子年纪轻轻,为何如此凶残,动辄就要玉石俱焚。 萧临祈伸手敲了敲桌子,眼神渐冷,他用警告的语气说道:“人不可就什么都没了,如此一来你也算不上赢,而且一旦火雷炸开,附近百姓必然受到波及,到时候死伤满地,你的所作所为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你这性子若是不改,本尊可容不下你。” 谢韫娴眼眸幽幽,撇了撇嘴。 “个中厉害我当然知道,这不过是下下策罢了,轻易是不会用的。” 萧临祈冷哼一声,缓缓道:“今夜过后,那些火雷我会让人取走。” “嘁,知道了。” 谢韫娴置气一般侧坐,也不正眼看他,若是换成前世的皮囊,这副作态也许会有一番风情,但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个生气的小孩子。 萧临祈缓缓起身,他眼眸垂落看着谢韫娴,“从今日起消停一段时间,人活着,以后报仇的机会多的是。而且你身上还有一半岳家血脉,你外祖父为人诚恳务实,原本是大景国的肱骨之臣,却死在了尔虞我诈的权谋争斗之中,一家老小无一幸免,所以你即便不为自己,也该为岳家留下半份血脉延续。” 外祖父…… 谢韫娴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头发白花花,一身儒衫的老人,想起某个夏日窝在老人怀里偷吃桂花糕的情形。 “外孙女,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年幼的的谢韫娴坐在他的腿上歪着头想了想,天真懵懂的说道:“我想学做点心,因为点心特别好吃!” 老人哈哈大笑,尽然真的为她盘下一间铺子,就在清风书院的正对面。 夜风微凉,谢韫娴耷拉着眼皮,她盯着萧临祈的衣摆不肯抬头,然后梗着脖子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萧临祈气极,抬手又是一个脑瓜崩。 谢韫娴吃痛捂住头,抬起头来竟然满眼泪水。 萧临祈怔了怔,心说不应该啊,这么野的姑娘怎么吃了个脑瓜崩就哭成这样,她可是个杀人放火不眨眼的主儿。 “你怎么哭了,有这么疼吗?” 她不问还好,一问谢韫娴哭的更厉害,豆大的眼泪哗哗哗往下流。 萧临祈最见不得女人哭,他觉得头疼的厉害,连忙蹲下去安抚她,伸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 就在他手指刚刚碰到谢韫娴脸颊的时候,这小丫头忽然狡黠一笑,飞快用手抓住了萧临祈的手腕,只见一只小巧的虫子从她的袖子里爬出来,然后飞快的咬开萧临祈的皮肉钻了进去。 萧临祈脸上一变,猛的推开谢韫娴,冷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谢韫娴神色得意的站起身来,一步一步逼近,而萧临祈只觉得气血上涌,身体开始滚烫起来,这莫名熟悉的感觉让他差点气笑了。 “尊上不要慌,只是一只春心蛊而已,今夜过后它便死了,对你没有半点害处。” 谢韫娴的语气妖中带柔,听得萧临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小妮子该不会是要对他做点什么吧? 不会吧? 萧临祈‘哼’了一声,气运周身,衣袍猎猎作响。 “区区蛊虫,可难不住本尊……” 萧临祈本想运气把蛊虫从经脉里逼出来,结果话未落音,一身内力突然土崩瓦解,丹田之中一片死寂,再也调不出一丝内力。 白衣满头大汗,这下他真的慌了! 第23章 你不会 一步一挪,身姿摇曳,谢韫娴看着十分青涩,但眼神中偏偏带着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妖味。 “你欲何为!” 萧临祈浑身燥热,呼吸渐渐沉重,一步步推到了栏杆边上,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个没张开的小妮子该不会想…… “尊上莫要挣扎,方才那盏茶里放了无色无味‘软筋散’,三个时辰内你是提不起半分力气了,足够我们鱼水之欢了。” 男子十分不解,有些愠怒的说道:“我三番两次帮你,并未包藏祸心,你怎么不识好歹,每次见面都下春药。” 谢韫娴微微一笑,伸手将萧临祈抱住,只是她个子太小,脑袋只到萧临祈胸口,看着并没有君子遇桃花的唯美感。 “尊上,你真的是太厉害,手眼通天,我的每一步计划都被你看的明明白白,说实话,我这心里害怕的厉害。” 谢韫娴用脸颊在萧临祈胸口轻轻磨蹭,淡淡的体香弥漫,萧临祈脸色一变,只觉得身体有些不受控制,恨不得一下将她的衣服撕碎。 他紧咬着牙关,保留最后一分理智。 “谢韫娴,我实话告诉你,我是你爷爷的学生,为了报答他的恩情所以帮衬你。你赶紧把解药拿出来,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恩情?” 谢韫娴抬起眼眸,似笑非笑,“你今日帮我是为了那点恩情,可若是恩情用完了呢?” 她的手指缓缓滑动,落在了萧临祈的胸口。 “人得心,可是说变就变的。” “你!” 萧临祈气极正要责备她,而谢韫娴却突然抱着他摔在地上,然后坐在他腰间扯开了他的衣服。 “尊上,方才可是你说的,要我给岳家留点血脉,我在京城孤苦无依,又不认识什么男子,正好尊上你风神隽秀,不出点力怎么行。” 见谢韫娴一意孤行,萧临祈目光冷冷,情绪突然平静下来。 “谢韫娴,你如此肆意妄为,就不怕我翻脸?” “你不会的。” 谢韫娴手往下扶了扶,然后轻轻扭动腰身坐了下去,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南疆有秘蛊,名曰:共生蛊,又叫‘夫妻’蛊,乃是南疆人为了保证夫妻忠贞不渝培养出来的,子蛊与母蛊便养在女子的小腹之中,一旦做起这云雨巫山之事,子蛊便会进入男子的身体,从此以后两个人便同生共死。” 说话间,谢韫娴身体起起伏伏,脸上攀上一抹红霞,她断断续续说道:“尊上……这子蛊已经爬进你身体里了。” 萧临祈眼神愈来愈寒,他是何等身份,怎么能跟一个每天都在作死的小妮子同生共死! 若是有一天这丫头把自己玩死了,那他岂不是要跟着陪葬。 待到子蛊完全进入萧临祈的身体,谢韫娴便直接站了起来没有继续下去,她笑着看向萧临祈说道:“尊上莫怪我有始无终,只是我现在还小,可不能怀了身孕。” “你!你未免太过分了!” 萧临祈横眉冷对,身体如干柴烈火,方才眼看着到了紧要关头,她居然说不做了? 谢韫娴眼睛萧临祈身下瞧了瞧,惊为天人。 “尊上别急。” 谢韫娴掩嘴一笑,手指头轻轻一勾,那只在萧临祈体内作祟的春心蛊便从他的耳朵里转出来。 萧临祈一巴掌拍死那只春心蛊,然后迅速穿好衣服。 “拿来。” 萧临祈板着脸,伸手摊在谢韫娴面前。 “什么?” 谢韫娴皱了皱眉,不解其意。 “软筋散的解药。” 萧临祈眼眸深深的盯着谢韫娴,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专程相救,这丫头不知感恩,反而对他出手。 谢韫娴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小绿瓶放在他手里,萧临祈倒出解药便仰头吃了下去。 “尊上,我劝你不要试图用内力把双生蛊逼出来,不然……”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内力震退,萧临祈已经在这么做了,只见他掌心蕴着内力捂着心口,试图将蛊虫顺着血管逼出来,但是内里刚刚触碰到心室内的子蛊,他的心脏便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 萧临祈踉跄一下,脸色惨白如霜,豆大的汗水从脸颊滑落,打湿了名贵的衣衫。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断尝试,只到痛得瘫软在地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谢韫娴默默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想起了一旦前尘往事。 前世为了报仇,她也有过如此接近自虐的举动,每天进行魔鬼式的训练,累的瘫软在地上,周而复始,不惧不退。 “尊上这是何苦,子蛊寄生心室,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它都不会出来,受到刺激反而会啃咬心肌痛不欲生。” 萧临祈躺在地上,目光寒彻,“你懂什么,本尊背负着你想象不到的东西,事情没做完之前绝不能死!” 闻言谢韫娴两手一摊,盘腿坐在萧临祈身边,手肘抵着膝盖,单手托腮。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蛊虫种下去之后,母蛊进入蛰伏状态,三年之后才会清醒,这段时间之内就算我想帮你取出子蛊也做不到。” “三年?” 萧临祈惊坐起,“三年后你可愿意取出子蛊?” 谢韫娴翻了翻白眼,淡淡道:“放心吧,我又不是什么狗皮膏药,三年之后我定然已经大仇得报,到时候自然会帮你解蛊,然后找个山水小镇安生过日子。” 闻此言,萧临祈终是松了口气,他缓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谢韫娴。 “在京城之后,即便有我帮衬,你办事也需慎之又慎。” “啰嗦。” 谢韫娴不耐烦的摆摆手,“时候不早了,我也不留你,哪来的回哪去吧。” 萧临祈嘴角扯了扯,这就要送客了。 转过身来,萧临祈正要离开,忽而他脚步一顿,嘴角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侧脸问道:“若是三年之内,我死了,你是不是也会死?” 谢韫娴闻言脸色一变,冷声道:“你想干什么?该不会是要同归于尽吧?” 萧临祈戏谑一笑,缓缓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做的事情要比你危险百倍,稍有不慎,人头落地,你若是哪天突然死了,可莫要怪我。 第24章 气急败坏 “你怎么不早说!” 谢韫娴气急败坏,张牙舞爪扑过去对着萧临祈又踢又打。 萧临祈嗤笑一声,按着谢韫娴的头往后一推,任由她挥舞着王八拳。 “我的人告诉我,你在京城里经营了不少铺子,私底下收拢不少忠心耿耿的死士,眼线不说遍布京城,但也大差不差对不对?” 谢韫娴一巴掌拍开萧临祈的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然后板着脸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临祈负手而立,目光渐冷。 “让你的人暗中打听一个叫崔灿的人,此人十年前是工部雇佣的工头,一旦找到此人,立刻派人传信去摘星楼,到时候本尊必有重谢。” 说罢,这位白衣公子踏风而去,只是看他这背影,没有来的时候潇洒。 谢韫娴撇了撇嘴,倒也没打算不帮忙,毕竟两人现在生死与共,帮他就是等于帮自己。 “梦秋,吩咐下去,找人!”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不觉间,京城暗流涌动,大小两股势力慢慢扩散开来,都在寻找一个叫崔灿的人。 与此同时,京畿府。 “来人,快请大夫!” 身穿四品绯色雀袍的京畿府尹李言阙,看着满头是血的李潭目呲欲裂。 “儿啊!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李潭躺在担架上,一张嘴牙齿都没了好几个,舌头肿得像是个馒头一样,他痛哭流涕说道:“爹……望平侯府……欺人太甚,是她们家大小姐谢巧兰把我打成这样的。” 一听此话李言阙愣了一下。 “你确定?她好端端打你做什么?” “还能为什么!” 李潭怒喝一声不小心闪了舌头,痛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多半是因为那日和谢荣轩一起狎妓,导致他出了事,所以迁怒到我头上了。” 李言阙气不打一处来,这望平侯显然是得罪人,所以他儿子被人算计了,但这老东西不去找正主,居然纵容女儿拿李潭撒气,真是岂有此理! “爹,你可要给我做主!” 李潭睚呲必报,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只能寄希望于老爹能治一治谢巧兰。 李言阙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过了片刻长叹一声。 “儿啊,这是可不好办啊,这望平侯乃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堂堂二品君侯,比你爹整整高出两品官职,你想跟他手里讨公道,难。” 李潭心有不甘,“爹,难道我这顿打白挨了?” 李言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暂时忍一忍,这李言阙在朝中得罪的人不少,保不齐哪天墙倒众人推,有的是你撒气的时候。” 李潭气的直咬牙,但却发现自己牙少了好几颗,如此,脸更黑了。 翌日,乌云惨淡,天空下起了涓涓细雨。 雨水打在谢府的瓦片上粉身碎骨,然后汇聚成一条时断时续的水流,顺着屋檐低落下来,风一吹,水珠儿便斜斜打在屋檐上。 谢韫娴坐在窗台观雨,剩下的躺椅轻轻摇晃,一副老干部的做派。 咕咕咕咕! 一只雪白的鸽子从外面飞进来,白皙的羽毛上沾满了雨水,鸽子抖了抖翅膀,甩掉了身上的水珠。 梦秋见状便拿了块手绢,将鸽子抱在怀里擦干雨水,取下它脚上的密信之后,便洒了些吃食在窗台上。 鸽子蹦蹦跳跳到跟前,一口一个倒也有趣。 “小姐,京畿府传来的信。” 梦秋将小巧的纸张呈到跟前,纸张上面写着几行娟娟小字,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谢韫娴冷笑了一声,缓缓道:“李潭那个白痴果然上当了,可惜李言阙这个老东西胆子小,都不敢参谢致远一本。” 梦秋将纸条放在火烛上点燃,顷刻间烧成灰烬。 “小姐,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韫娴双目紧闭,手指在藤椅上轻轻敲打,“没有用的棋子留着做什么,让青竹按照备用计划行事。” “是,小姐。” 雨势越来越大,天空雷电轰鸣。 谢韫娴轻轻摇晃着,心情愉悦,没有什么事是比复仇,更让人痛快的了。 傍晚,大雨停歇,但天空灰蒙蒙的还没有放晴。 若是谁有闲心,漫步在水汽弥漫的胡同里,也是一种别样的风情。 京畿府的后院厢房,李潭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侍女青竹一口口将汤药喂到他嘴里。 “公子,你就别生气了,先养好身体再说。” 青竹脸蛋生的乖巧,看着小家碧玉,说起话来软糯糯的,很是讨人喜欢。 李潭盯着屋梁,脸色难堪。 “少爷我这么多年,从来没受过这个气,我现在恨不得把那个贱人撕碎了!” 青竹眼波微转,放下药碗提起衣裙躺在李潭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少爷,如果你实在气不过,就偷偷摸摸把谢巧兰绑了打一顿出出气,到时候无凭无据,就算猜到是你,谢侯爷也不能怎么着。” 李潭眉头紧皱,思索再三说道:“可若是他为难我爹?” “哼,那就把谢巧兰殴打公子的事情抖出来,到时候让老爷进宫一趟,找皇上评评理。” 李潭眼神一亮,觉得颇有道理,毕竟是谢巧兰先动的手,就算闹到皇上那,他也是不怕的。 “好好好,就这么办。” 闻言,青竹窝在他怀里,露出一抹冷笑。 三日后,晴空万里,彩虹高挂。 望平侯府,谢致远隔着高墙看向谢家宅院。 “崔管家,这几日隔壁的母女可有什么异动?” 崔管家摇了摇头,“没有,只是隔两天便派人来个大少爷送药,不得不说,这偏房效果极佳,这几日大少爷精气神都恢复了不少。” 谢致远皱着眉,暗暗思忖,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今个天气不错,让夫人带着巧兰出去走走,出门的时候务必让隔壁看见,然后派人盯着她们。” 谢致远眼神狠辣,缓缓道:“如果她们企图对夫人和巧兰动手……” 说话间,谢致远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崔管家面容凝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去安排了。 片刻后,赵乐蓉带着谢巧兰上了马车出门,奔着城郊大昭寺而去,打算上香祈福,去去晦气。 庭院里,谢韫娴很快收到消息。 她幽幽一笑站起身来,“鱼儿上钩了,我们也出发吧。” 第25章 暴打 望平侯府门外,一辆雕花的奢华马车缓缓前行,风儿是不是卷起帘幔,依稀可以看到一大一小两名女子。 一个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一个青涩初长成。 放眼看去本当是不错的风景,但母女两人如出一辙的刻薄相,坏了这份好景致。 谢巧兰额头的红肿还未消退,但出门前涂抹了不少水粉遮掩,勉勉强强还有个人样。 马车路过谢府门前,谢巧兰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大门。 “娘,那个小贱人这般欺负我,你难道不给我报仇吗?” 赵乐蓉撇了一眼谢家的门槛,眼神里好不遮掩贪婪之色,她轻轻摸了摸谢巧兰的头,缓缓道:“女儿莫急,等半年之后你哥哥的病好了,咱们就卸磨杀驴,找个理由把这娘俩都杀了给你解气,到时候这宅子也占下来,等再过两年你出嫁的时候,给你做陪嫁。” 此话一出,谢巧兰这几日的怨愤顿时瓦解。 “真的吗娘?这宅子真的给我?” “那是,娘还能骗你不成?” 谢巧兰看着飞檐翘角的宅子舔了舔舌头,“真想让这对贱人赶紧从我的宅子里滚出去。” 望平侯府的马车路过没有多久,谢府的大门也打开,一辆马车从后门绕道前门,随后谢夕禾便拉着谢韫娴的手上了马车,然后奔着望平侯府马车同样的方向去了。 茶摊上,崔管家目光幽幽。 “你们几个跟上去,出城以后把这对母女杀了就地掩埋,做的干净利索一点。” “是!” 茶摊上几个说着荤话的茶客突然站起来,气势汹汹翻身上马,尾随上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望平侯府的马车出了城,紧随其后的是另一辆马车,谢致远拿自己的夫人女儿做饵料,但事先并没有通过气,故而赵乐蓉并没有太在意,毕竟大昭寺香火鼎盛,有马车一路同行,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路程过半的时候,后方的马车突然提速,驾车的马夫一甩辫子,马儿便往谢府的马车上撞,望平侯府的车夫触不及防,直接从马车上摔了下去。 顿时间,雕花的马车失控,在两声尖锐的喊叫声中侧翻在地,尘土飞扬。 “到底是哪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居然敢撞我望平侯府的马车,活腻了吗!” 赵乐蓉狼狈的从马车里爬出来,额头磕出来两道青紫,谢巧兰也好不到哪去,原本旧伤未愈的脑门,雪上加霜。 “呦,哥几个听见了没,这臭婆娘骂我们。” 后方来的马车上,车夫叼着狗尾巴草,从马车上跳下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三名壮汉。 侯府车夫本想护住夫人小姐立个大功,但是一看下来这么多人直接躺在地上装死。 赵乐蓉一看对方人多势众,心里不禁有些发怵。 “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望平侯府的夫人,是你们这些泥腿子贱民得罪不起的人物!” 叼着狗尾巴草的男人伸手将狗尾草拿开,然后仰起脖子‘呼噜噜’清嗓子,然后狠狠地啐了一口黄痰在赵乐蓉脸上。 “什么狗屁望平侯府,老子今天就是专门来找你们的!” 男子拧了拧脖子,然后狰狞的看向谢巧兰,“你就是谢巧兰?” 谢巧兰真是随她母亲随神了,这种局面还仗着侯府大小姐的身份色厉内荏,“看什么看,信不信我让我爹把你的狗眼挖出来!” 男子两手一摊看向同伴,他伸出手指在脑门上笔划了一圈,“这两个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此话一出,四人哄然大笑。 “行了,别跟她们废话了,套上麻袋拉进树林子狠狠地打,别打死就行了。” 赵乐蓉和谢巧兰又惊又怒,“你……你们怎么敢……” 话未说完,赵乐蓉眼前一黑,被人用麻袋死死套住扛在肩上。 她像是个刚上岸的鲫鱼似的上下扭动,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贱民,今天若是感动我一根手指头,定要把你们千刀万剐。” “臭婆娘!” 男子叼着狗尾草,一巴掌打在赵乐蓉的肥臀上,“再狗叫就把你扒光,给几个轮流给你上了!” 赵乐蓉身体一僵,顿时没了动静。 一人行的身影很快没入树林里,没过一会便传出杀猪一样的惨叫声。 风云变幻,夕阳渐晚。 谢致远骑着马来到城门处巡视,他管辖的巡防营负责京城治安,天子脚下责任深重,故而是不是就会四处勘查,以免疏漏。 刚刚走到城门附近,他目光便沉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赵乐蓉和谢巧兰一瘸一拐的从城门外进来,脸上青紫满布。 谢致远脸面夹着马腹上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赵乐蓉一见到谢致远,委屈的哇哇大哭,“老爷,你可要给们娘俩做主,我们今天刚出城门,就被几个泥腿子给打了!” 谢致远目光阴沉不定,吩咐身边随从道:“找到崔管家,让他来见我!” 随从应声而去,谢致远则就近找了个医馆,将这母女二人安置进去处理伤势。 过了不久之后,崔管家行色匆匆赶来。 “老爷!” 谢致远反手就是一巴掌,“你今天干什么去了!夫人小姐在城外被人打的不成人形,你是怎么办事的!” 崔管家愣了一下,连忙说道:“老爷,你不是让我盯着谢家吗?” 谢致远眉头一皱,“怎么,谢家人没出城?” 崔管家连忙摇了摇头,指着附近的一家酒楼说道:“谢家母女带着丫鬟在吃用膳,刚刚才吃完出来。” 谢致远表情渐渐凝重,冷声道:“她们还挺聪明,居然雇佣打手!” 崔管家揉了揉脸,然后低声说道:“老爷,我看不像,因为夫人小姐是临时出门,谢家根本来不及雇佣打手,我们的人一路跟着她们,她们也没有机会找打手。” 谢致远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针对我谢家的元凶另有其人?” 崔管家欲言又止,然后拱了拱手道:“老爷,谢家母女家财殷实,跟咱们望平侯府也没有旧怨,她们放着好日子不过,干嘛跟我们望平侯府过不去呢?” 第26章 对质 谢致远思来想去,觉得崔管家说的颇有道理。 这谢家母女也就是在给谢荣轩送药的事情上有些可疑,但或许就是赶巧了,一对来自乡下的商人母女,何苦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频频针对侯府? 谢致远缓缓点头,然后冷声道:“既然怀疑另有元凶,就立刻派人去查,今天天黑之前,本官要知道结果!” 崔管家看着昏黄的夕阳苦笑一声,脸面进了医馆询问赵乐蓉行凶之人的体貌特征。 很快崔管家便让人将嫌犯的大致模样画了出来,然后沿街询问巡防营的人手,企图查出点蛛丝马迹。 “你可见过此人,可是他是什么人?” 巡防营的士兵眯着眼睛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 崔管家一连问了好些人,皆是一无所获。 天色渐晚,崔管家觉着今天少不了一顿责骂,长叹了一口气。 “呦,小兄弟是在找这个人?” 崔管家愣了一下,自己都四十多岁了,还有人管自己交小兄弟? 他抬起头,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笑呵呵的看着他。 崔管家沉默了一下,跟她一比,自己确实是小兄弟。 “老人家,你可见过此人?” 老妪驼着背,笑着点了点头,“这人不止我见过,很多人都见过,他叫吴坤,三年前在京城连杀数人被官府通缉,画像就贴在京城告示板上,后来他被京畿府抓了,这事就被渐渐忘了。” 说着,老妪摇了摇头慢步离开。 “现在的年轻人呐,记性还不如我这个老婆子呐。” 崔管家攥着画像,连忙将回去将此事告诉了谢致远。 “你说什么,行凶之人京畿府的囚犯?” “不错。”崔管家低声说道:“这囚犯身背命案,按理说不可能三年就释放出来,而且夫人说那四个男子今日是专门过来针对她们的,您说有没有可能是那京畿府尹……” “哼!” 谢致远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这个李言阙得了失心疯不成,一个四品府尹,居然敢暗中对付我望平侯府!” 话音一落,谢致远翻身上马。 “崔管家,你带人护送夫人小姐回去,本官要进宫面圣,狠狠参这李言阙一本!” 谢府。 后院小门悄悄打开,一道身影进了门,梦秋撕掉脸上那张老妪的人皮面具的,然后蹦蹦跳跳去到谢韫娴的兰芳。 “小姐,搞定了,那谢致远上当了,现在已经进宫了,估摸着这京畿府尹要倒大霉了。” 谢韫娴站在书桌边上,拿着毛笔不断勾勒,纸张上望平侯府被浓重的墨痕画了个圈,然后这个圈外面密密麻麻的细线牵连着不知道多少人。 “让青竹做好准备,后面就交给她了。” “是,小姐!” 夜幕悄然而至,天空皎月薄云。 御书房里,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伸手捏了捏眉心,他人已中年,两侧一丝不苟的发鬓已经是黑白两掺。 “罚了,让皇后准备侍寝。” 老太监刘喜阴柔的应了一声,然后脚步细碎下了台阶。 然而刚刚出了门,老太监去而复返,“启禀皇上,望平侯在门外求见。” 皇帝眉头一皱,“这么晚了他跑到皇宫做什么,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谢致远步入御书房,他抖开衣摆跪地,行参拜大礼,“微臣拜见皇上。” 皇帝笑着抬了抬手,温声道:“谢爱卿快请起,这么晚过来见朕,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谢致远脸色悲戚,拱手说道:“皇上明鉴,微臣在朝中为官二十余年,为皇上披肝沥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皇帝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连忙抬手打断道:“谢爱卿,有事说事,朕今天身心俱疲,实在没有心情陪你绕弯子。” 谢致远神色尴尬,连忙收敛道:“皇上,前不久微臣儿子遭人陷害身名俱毁,这段时间臣一直在调查元凶,但迟迟没有线索。但今日,微臣妻女出门祈福,却被一伙贼人殴打,微臣这才顺藤摸瓜找到了元凶,竟然是那京畿府尹李言阙!” 皇上脸色微沉,朝中二品君侯遭人算计,这可不是小事。 “谢爱卿,此事你可有证据?” “回,皇上,当然有,臣可以跟李言阙当面对质!” 闻言皇上点了点头,看向老太监。 “你亲自走一趟,带京畿府尹李言阙进宫见朕!” 半个时辰后,京畿府。 李言阙早早便洗漱完毕,抱着娇妻美妾正要翻云覆雨,忽然又下人来报,说是宫中来人召他进宫面圣。 听闻此事,李言阙连忙慌慌张张穿好衣服出门。 大晚上的,皇上突然召见,不是大喜,就是大悲,故而李言阙心中忐忑不已,想从老太监刘喜口中问点什么。 然而老太监嘴巴严,半点也不透露,只说去了就知道了。 进了御书房大门,李言阙一看谢致远也在,心中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是自己那个混账儿子咽不下那口气,偷偷摸摸做了点什么吧? “微臣参见皇上!” 礼拜之后,李言阙这才看向谢致远笑道:“侯爷也在。” “哼!” 谢致远甩了脸色,冷声道:“李言阙,你派人殴打本侯妻女,怎么还笑得出来!” 此话一出,李言阙如遭雷击,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 “谢大人!圣上面前岂能胡言乱语,下官什么时候派人殴打过你妻女了?” 谢致远冷笑连连,“本侯就知道你不会认。” 说话间,谢致远从袖子里抖出一张画像,缓缓道:“此人名叫吴坤,三年级犯下人命重罪,按照我朝律法,起码要坐五十年牢,但今日此人却和另外几个囚犯大摇大摆离开京畿府,专门尾随我夫人的马车,把她狠狠打了一顿。” 谢致远将画像狠狠摔在李言阙脚边,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老匹夫,你敢说这事跟你没关系!” 李言阙看着脚边的画像,感到头晕目眩,这上面的人他自然是认识的,这桩案子是他亲手审理,人也确实关押在京畿府。 此刻李言阙心凉了半截,这吴坤多半就是自己儿子偷偷放出去行凶的,因为京畿府里除了他,也就他儿子敢这么做了。 第27章 风起 御书房里,皇帝垂目,不怒自威。 “李言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前奏对,李言阙战战兢兢,不想承认,但又不敢犯了欺君之罪。 “启禀皇上,这囚犯却实应该关押在京畿府中,但……” 李言阙咬了咬牙,到底是虎毒不食子,临了不愿意把李潭供出来,于是长叹一声道:“皇上,这吴坤确实是微臣派出去的,但微臣也是事出有因啊!” 皇上眼神一沉,没有言语,而是静静等待后续。 “皇上。”李言阙一指谢致远,恼火道:“前日晚上,我儿好端端走在路上,被谢大人的女儿堵在胡同里狠狠打了一顿,微臣气不过,所以才选择报复回去。” “一派胡言!” 谢致远横眉冷竖,大喝一声,然后指着李言阙鼻子骂道:“老匹夫,你真是厚颜无耻,居然还想倒打一耙,我女儿才十三四岁,如何打的过你儿子,而且她近几日受了伤,一直在家中修养,此事公里的御医也可以做证,你在圣上面前胡说八道,可是要掉脑袋的!” 李言阙愣了一下,突然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自己好像是掉进了一个编织好的大网里。 “谢大人……” 李言阙心惊胆战的拱了拱手,“此事事出蹊跷,许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前几日我儿真被一个自称望平侯府大小姐的人给打了,如若不然下官怎么会做出这种糊涂事。” 谢致远眉头一锁,心中有些迟疑。 “李大人可真是装糊涂的高手。” 一道声音忽然传来,御书房里的视线纷纷看向门外。 一袭白衣,两袖飘摇,洒脱自在。 皇上脸上露出亲善之色,语气温和道:“侄儿,你怎么来了。” 萧临祈迈过门槛,拱手一礼,然后笑着说道:“侄儿偶然得了一副名士‘徐路’的山水写意画,本想进宫送给皇上,结果不曾想看到了一出好戏。” 李言阙脸色难看,拱了拱手道:“景王殿下,不知道您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萧临祈笑着摆了摆手,“戏言而已,有皇上在此明辨是非,那轮得到我这个逍遥王爷指手画脚。” 皇上哈哈一笑,伸手点了点萧临祈,“你小子油腔滑调不老实,若是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就当替朕分忧了。” “既然皇上开口,侄儿莫敢不从。” 萧临祈无奈耸了耸肩,然后说道:“前些日子,侄儿一直在调查先皇遗骸丢失的案子,故而在刑部翻阅卷宗的时候,看到过有关望平侯府公子的案子。” 听到先皇遗骸四个字,皇上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但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先帝遗骸丢失一直是萧临祈的心结,这点皇上是知道的,毕竟景王是先帝之子,追回遗骸也算是一片孝心。 御书房里,萧临祈侃侃而谈,“翻阅卷宗的时候,本王发现妓女秦珏的供述之中,有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她说在见谢荣轩之前,遇到一个红衣服的少女,此人是来给她爹王二送嫖资的,于是秦珏起了贪心,骗走了这一袋银子。” 萧临祈单手忖着下巴,做思索状,“本王觉得十分奇怪,哪有人出来狎妓,让女儿送银子的,能拿的出拿一袋银子,多半也是大富大贵的家庭,找个家仆跑腿不就行了?” 话说的此处,谢致远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还遗漏了这么个细节。 “于是本王来了兴致,把当天在春香楼所有的客人查了一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一个叫王二的人,所以本王推断,那个红衣少女的出现不然不是偶然,而是谋害谢荣轩的一环。” 萧临祈大袖如流水,露出遗憾的表情,“只是可惜,等本王找到这个红衣少女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不过本王在春香楼找到的那一袋银子里,发现了一点蛊虫的粪便,经过宫里御医的辨认,确为名为‘红粉骷髅’的蛊虫留下。” 说罢萧临祈看向李言阙,淡淡道:“事情到这里,本王也没想到这个案子跟李大人能有什么关系,但是可惜,那个装银子的袋子,乃是出自‘锦绣阁’的‘蜀绣’,本王轻而易举就认出来它的材质,然后到锦绣阁一查,您猜怎么着?账面上写着您李大人的名字。” 李言阙汗流浃背,浑身都在发抖,他连忙抱拳说道:“皇上明鉴,微臣虽然数月前定制过一个钱袋子,但是没用几天就丢了,望平侯府公子的事情,真的跟微臣无关!” “哼!” 皇上冷哼一声,重重一拍桌子,“李言阙你好大的胆子,证据确凿你还敢抵赖,身为京畿府尹你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来人,把这厮打到天牢,听候发落!” “皇上!冤枉!冤枉啊!” 皇上大袖一挥,门外禁军便将李言阙拘押出去,虽然李言阙高呼冤枉,但皇上并没有理睬他的意思。 一个区区四品府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致远神色缓和,终于是出了一口恶气,他拱手说道:“多写皇上明断是非,多写景王仗义执言。” 皇上微微颔首,而萧临祈却哈哈一笑,“谢君侯客气了,本王也不过是恰逢其会,若不是刚好赶上了我是懒得告诉你的,所以你也不用谢我。” 说完也不管谢致远会怎么想,萧临祈打了个响指,便有太监捧着一幅画进来,然后他便急匆匆说道:“皇上,这画送到了,我还记着跟大皇子喝酒,就不跟您续闲话喽。” 话音一落,萧临祈给谢致远使了个眼色,然后便离开了御书房。 皇上见他如此率性而为不谙礼数,没好气的骂了句,“这瘦小子,越来越随便了。” 不过话虽如此,皇上表情却很高兴,不知道是因为那幅山水写意画,还是因为景王看起来没有城府,难成大器。 “谢爱卿无事便回吧,朕也乏了。” “微臣告退。” 谢致远躬着身子退出御书房,然后目光闪烁看向萧临祈身影,犹豫了一下,然后跟了上去。 悠长的宫道上,萧临祈步伐洒脱自在,表情玩世不恭,像极了一个逍遥王爷,但此刻他心里却有些气恼。 第28章 杀之 前几日刚刚告诉谢韫娴这个小丫头不要胡来,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她又盯着李言阙做了一个局,不过还在这次动手之前,她飞鸽传书只会了一声,萧临祈便顺势而为掺和进来,一来是为了帮这小丫头彻底洗清在谢致远心中的嫌疑,二来是还一个人情。 景阳宫,大皇子的寝宫。 朱红色的大门外,谢致远与萧临祈并肩进了大门,谢致远沉吟片刻,缓缓问道:“景王今日帮我,恐怕并非恰逢其会吧。” 萧临祈拂袖而笑,“世上哪有什么恰逢其会,不过是处心积虑罢了,你儿子的案子本王早就调查清楚了,就等卖你个人情,所以知道你进宫和李言阙对质,本宫可是苦哈哈等了半天,才有了一个进场的机会。” 萧临祈‘坦言相告’反而让谢致远有些不适应,官场上的老狐狸们,那个不是拐着弯的说话,跟个春闺少妇一样柔肠百结。 “哈哈哈,景王和谢君侯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大皇子萧君泽从养心殿快步往外走,鞋子都甩掉了,颇有礼贤下士,倒履相迎的意思。 见到这一幕,谢致远便懂了,现如今皇上年过半百,而东宫太子之位空悬,怕是大皇子和拉拢羽翼,跟那位三皇子争一争储君的位置了。 夜雨声声,冬雷湛湛。 李潭梦中惊醒,突然感觉心口发闷,有一只不祥的预感,他支棱起来身体,朝着门外喊道:“老头子回来了吗?” 然而李潭没有等到仆人的回答,而是看见青竹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少爷不好了!” 青竹眼中含泪,语气急促说道:“老爷被皇上打入大牢,现在宫里的禁军上门抓人,说是要株连三族,少爷你快跑吧!” 李潭如遭雷击,一股子寒意从头凉到脚底板。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青竹小跑过来,一把抓住李潭手腕,拉着他往外跑,“少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主仆二人行色匆匆,他们刚刚从后门离开京畿府,李潭回过头去便看见禁军的铁骑已经包围了自己生活多年的府邸。 “我……我们要去哪?” 李潭突然没了主心骨,冬夜的雨水冻的他直打哆嗦。 雨幕中的少女冷冷一笑,突然转身一刀捅在了李潭的心窝子里。 李潭瞪大了眼睛,猛然吐出一口鲜血,然后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陪伴自己两年之久的丫鬟。 “你……为什么……” 青竹脸上满是雨水,一双杏眼寒意森森,她抽出刀又捅进去,抽出刀又捅进去,血流成河。 “少爷,三年前你非礼我姐姐,然后就是这么捅死了她,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青竹死死盯着李潭的眼睛,然后转动刀子在他心窝子里一搅,李潭浑身抽搐了几下,大口大口的血液吐出来,眼神一点点涣散。 少女提着刀,又哭又笑。 “两年了,我在你身边隐忍了两年,若不是小姐找到我,替我布局,恐怕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亲手杀你!” 李潭弥留之际听到这句话,瞳孔收缩了一下,然后便咽了气。 少女一脚把李潭的尸体踢到了一户人家的屋檐下,然后撒上化尸粉,李潭迅速变成一滩血水,转眼间就被大雨冲刷干净。 罪孽,唯有一死才能洗清。 青竹转身离开,用刀子挑开发绳,将自己及腰的秀发割掉大半,只留下齐耳的短发,仿佛是在跟过去的自己道别。 翌日,雨过天晴。 谢府里新来了个丫鬟,她短发齐耳,一袭青色衣裙,游走在花坛直接修修剪剪,不苟言笑。 谢韫娴坐在窗台梳妆,看着那个面容冷若冰霜的丫鬟,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真不知道这位萧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在宫里说得上话,还真将那李言阙弄的满门抄斩。” 梦秋眼神闪闪发光,根本没有听到谢韫娴说的话,而是精心给她扎了一个丸子头,可爱极了。 谢韫娴缓过神来,看了一眼镜子,恼怒道:“梦秋,说了多少次了,别把我当小孩子!” 说话间,谢韫娴便一巴掌打在了梦秋那好生养的屁股上,梦秋‘呀’了一声,然后捂着屁股在房间里跟谢韫娴嬉闹。 咕咕咕咕! 一只灰色的鸽子拍打翅膀落了下来,谢韫娴和梦秋一眼望过去便知道这鸽子不是自家的,梦秋取下信纸,上门写着一个‘萧’字。 谢韫娴展开信纸,快速看了一眼,然后烧成灰烬。 梦秋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小姐,萧公子信里都说什么了?” 谢韫娴撇了撇嘴,淡淡道:“他说京城要变天了,宫里的两位皇子起了夺嫡之势,在拉拢大小官员,谢致远被大皇子揽入麾下,现在若是对他出手,即便成功了,恐怕也要被大皇子清算。” 梦秋眉头紧锁,“那这可怎么办,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谢韫娴冷笑着摇了摇头,“水之清则无鱼,京城个局势乱了以后,我们不是更容易浑水摸鱼,毕竟我们要杀的人,可不止谢致远一个。” 梦秋觉得脑子里都是浆糊,然后傻笑着给谢韫娴揉捏肩膀。 “反正我都听小姐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韫娴眼波微转,拍开她的小手,然后吩咐道:“从今天开始,你便扮作谢夕禾抱病在床,望平侯府那边的药别送了,让他们好好急一急,求人办事还天天等着我们送药,什么东西!” “知道啦。” 清风书院,大多都是世代簪缨,钟鸣鼎食的世家之弟,一大清早就听说李潭一家被株连的事情。 书院第一时间将李潭的名字划掉,然后夫子当众讲此人列为典型,悉数他的斑斑劣迹。 王璨眯着眼睛,心中嗤笑不已。 所谓人走茶凉,便是如此。 王璨的两位‘好友’,一个株连,一个社死,转眼间就只剩下王璨一个人,平日里那些自恃清高的世家子弟,就越发瞧这个王璨不顺眼。 第29章 云涌 一名穿着儒衫,面露贵气的公子哥来到王璨面前,然后笑着问道:“王璨,听说你爹白手起家,赚的万贯家财,是京城有名的暴发户,你为什么不跟你爹经商,反而花了一大笔银子跑到清风书院读起了圣人文章?” “哈哈哈,当然是因为士农工商,商人最下贱,所以伸直了脖子往上爬呗!” 不等王璨开口,便有人大笑着帮他回答,一时间引来讥笑无数。 王璨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些人真的是蛮有意思的,读着圣人文章,嘴里说的话却跟接头砍价的泼妇也差不了多少。 “你还敢笑!” 贵气公子按着王璨的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然后往他脸上吐了口唾沫。 “天天跟谢荣轩那种货色厮混,本公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从今天开始不准出现在书院里,不然后果自负!” 王璨看了一眼那人,清楚他的身份,刑部尚书的公子柳白鹤。 渍渍,二品大员的儿子,惹不起惹不起。 王璨没说话,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便大步流星离开了清风书院。 见他一点反抗之心都没有,柳白鹤嗤之以鼻,真是个孬种。 说话间,柳白鹤轻轻拍了拍身边一位同窗的肩膀,“张泉,你爹今儿走马上任京畿府信任府尹对吧?” 名唤张泉的公子一脸谄媚,连忙笑着点了点头,“柳爷您说得对。” 柳白鹤扫了一眼在场的某几个人,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找个罪名办了王璨一家,到手的银子,我九你一。” 张泉脸色一正,连忙道:“柳尚书提携我爹劳苦功高,小的怎么敢分您的银子,等事情办完,银子都归柳爷!” 柳白鹤乐了,若是人人都像张泉这么上道就好了。 出了清风书院,王璨直接将手里的经史之集丢在地上,然后狠狠地踩了几脚,他不恨柳白鹤仗势欺人,毕竟世道如此,弱肉强食怨不得谁。 王璨恨得是,士与商,都是追名逐利,都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什么士族高高在上,商人就比田里的泥腿子还下贱。 “哼,这书不读也罢,你们越是看不起商人,我就越要做商人,做这天下第一有钱人,到时候用钱砸的你们笑脸相迎!” 王璨对着那十文钱一本的圣人文章啐了一口,然后目光落在对面的香水铺子上,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许是出生于商贾之家,王璨对生财之道十分敏锐,这香水铺子开起来的第一天,他就觉得这是个了不得的生意。 但王璨没敢跟家里提这件事,因为全家上下都不希望王璨经商,而是希望他能好好读书考上举人,带着一家人实现阶级跃迁。 然而事与愿违,王璨觉得自己这书是读到头了,所以他毫无顾忌的走进了香水铺子,谈起了人生中的第一笔生意。 谢家宅院。 天气又冷了几分,玥儿出面买了不少银丝碳囤在库房里,用于漫漫冬日取暖。 卖炭的伙计里里外外忙活着,累的满头大汗,忽而瞧见院子里那穿着青衣的漂亮丫鬟,又不自觉的挺起腰背,一副我有的是力气,根本不累的样子。 只是可惜青竹不解风情,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这让伙计很失落,最后收钱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肯去一点零头。 玥儿合上门笑吟吟打趣道:“青竹你刚才给他个笑脸,说不定我们也能省下来几两银子。” 青竹不苟言笑,修修剪剪,只是淡淡说道:“只要小姐点头,我去陪他睡也没有关系。” 玥儿呆若木鸡,然后忙说自己是开玩笑的。 过了没一会,谢府大门外有人叩门,玥儿打开来一看,是隔壁的崔管家来了。 “崔管家有事?” 玥儿笑脸盈盈,明知故问的。 崔管家面无表情,缓缓道:“谢夫人贵人多忘,今是给我家少爷服药的日子。” 玥儿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叹气道:“崔管家,非是我家夫人忘了,之前昨夜一场雨来的突然,我家夫人着凉染了风寒,之后便卧病在床,恐怕要贵府公子多等几天了。” 崔管家闻言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过了不久,气冲冲的谢荣轩便找上门来。 “你们谢府怎么回事,区区风寒便卧床不起,耽误本公子治病,你们担待得起吗?” 玥儿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院子里修剪草木的青竹手腕一抖,一把匕首出现在手中。 “公子说话好生无礼,我家夫人好心为你治病,分文不取也不图回报,现如今不过是病了,你便咄咄逼人,莫不是学那书中典故,斗米恩,升米仇?” 谢荣轩脸色顿时难堪起来,他什么身份,望平侯府大公子,居然被一个丫鬟当面教训。 “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呀呀呀呀呀!” 谢荣轩话未说完,便看见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咿咿呀呀从了过来,手里面还举着一个铁榔头。 “谁敢说我娘坏话,我打死他!” 谢韫娴露出痴痴傻傻的表情,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谢荣轩就是一榔头,谢荣轩吓了一跳,连忙躲避。 一锤落空,女儿又是一锤子,刚好敲在了谢荣轩的膝盖上,她下手不重,但也疼得谢荣轩直打滚。 这一幕也引来不少路人围观,众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这个就是侯府公子,那个在青楼裸奔的人。” “听说现在不能人道了,真是笑死个人。” 谢荣轩听见议论声,额头青筋直跳,恰逢此时谢致远从外面回来,看见谢荣轩在谢家门口跳脚,黑着脸把他揪走。 “爹你干什么!我药还没拿到!” 谢荣轩一脸不爽,做势便要继续找麻烦,谢致远也不惯着,反手就是一巴掌。 “人家惹了风寒,你就老老实实等几天,她若是想要好处,你就乖乖双手奉上!” 谢致远面色冷冷,又道:“现在京城夺嫡之势暗起,你爹我也不得不提前站队,争一个从龙之功,你若是还跟以前一样胡作非为,一旦被人揪住把柄,这望平侯府搞不好就要变成夺嫡之争的第一片瓦砾!” 谢荣轩低着头,表情却十分不屑,只觉着谢致远越老胆子越小,堂堂二品君侯,深得皇上宠信,又岂是那么好撼动的。 谢府。 谢韫娴拍了拍手,将榔头丢在一边,吩咐道:“下次这蠢货若是还敢叫嚣,直接通知我来对付他,一个废物,还想上天不成?” 第30章 合作 恶心还需恶人磨。 玥儿掩嘴一笑,只觉得当初谢韫娴来京城是扮做装疯卖傻的孩子,真是太明智了,遇到事情可以疯的理所当然。 “小姐,天气寒冷,不如……” 玥儿正说着话,大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谢韫娴眉毛一挑,袖子一撩,“这厮还敢回来,看我不锤死他!” 大门一开,谢韫娴直接就是一锤子,门外牛二吓了一跳,连忙侧身躲避。 “小姐你这是干啥?” 谢韫娴眨了眨眼,表情略有些尴尬,“哈哈,误会,误会。” 将牛二让进门,谢韫娴随手将榔头扔到一边,然后好奇问道:“牛二,你今儿没守着香水铺子,怎么跑到府上来了?” 牛二恭敬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小姐,铺子那边我媳妇在帮忙看着,我来是因为王璨找到我了。” 听到这个名字,谢韫娴很快想起有关他的情报。 王璨,商人王富贵的儿子,平民出生,除了喜欢狎妓,也没干过什么缺德事,因为平日里和谢荣轩厮混在一起,所以谢韫娴特意调查过他。 “他找你做什么?” “启禀小姐,此人在清风书院遭了排挤,被赶出书院,所以决定弃笔从商,他来寻我是因为看上了香水的生意,想要两家合作,把香水买到全国,而不是仅限于京城之内。” 谢韫娴沉吟一声,缓缓道:“生意往大了做自然是好,没有人嫌钱烫手,但在此之前你要去查查王璨家里的商会是是什成分,若是那种黑心商贩便直接拒绝,若是诚信商人你便自行看着如何合作。” 说着,谢韫娴耸了耸肩膀,“你知道的,我最烦跟别人打交道,生意上的事情也懒得管。” 牛二笑着说道:“小姐放心,此事牛二自然会办的妥当。” 牛二的办事效率确实很快,作为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人脉和关系都有一些,很快便查清楚了王氏商会的底细。 王氏商会的掌舵人王富贵,早年间是个织鞋贩履的乡下人,后来攒了些钱之后,做起了胭脂水粉的生意,此人脑筋灵活,连同自己的妻子不断的对胭脂水粉进行改良,在业内广受好评,所以王氏商会的胭脂水粉生意在京城也算是独一份的。 牛二讲这些情报整理成册,送到了谢府,谢韫娴过目之后确认没有问题,便全权交给牛二去商谈细节。 王富贵对自己儿子不读书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想到儿子在书院受人排挤,也就释然了,做官再好,脊梁骨断了也是枉在世间走一遭。 于是王富贵便支持王璨,让他来洽谈香水铺子合作的生意。 见过两天的洽谈,最终由‘馥郁芬芳’小店负责京城的生意,王氏商会不分这块利润,至于京城之外的生意,由王氏商会负责,到手的利润与谢府五五分账。 双方签订合约之后,王氏商会便第一时间在京城郊外买了一块地,用于兴建香水作坊,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但毫无征兆的一场夜雨,打破了王璨对未来的野望。 夜半三更,王家大门被人粗暴的撞开,正在打盹的门房惊醒,刚要开口询问便被人抹了脖子。 新任京畿府尹张青松绕开血水进来,慢悠悠说道:“王氏一族勾结蛮族,在京城打探情报,此乃叛国之罪。” 张青松振臂一挥,冷笑连连,“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披坚执锐的京畿府捕快鱼贯而入,刀光与血色在王府迅速蔓延。 小半个时辰后,红衣捕快挎着滴血的刀走过来,他抱拳说道:“启禀大人,王富贵的儿子逃了。” “逃了?”张青松笑了两声,“逃的好,明日一早张贴告示通缉,就说王璨畏罪潜逃,身上携带了王家全部银票。” 红衣捕快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可大人,那厮跑的时候什么也没顾得上拿……” 说话间,捕快对上了张青松的视线,那择人而噬的眼神,让他浑身打了个寒颤。 “是,属下明白了!” 张青松闲庭散步一般进了院子,然后推开库房的门看了一眼,王府的万贯家财就摆在里面,金银财宝无数。 张青松眼神露出一丝贪婪之色,但是却不敢有所动作,不属于他的东西,拿了那可是要死人的。 “来人,把这些东西装箱,连夜送到柳尚书府上,今日之事若是胆敢透露出去,死无葬身之地!” 张青松眼神扫过身后的捕快,每个人胆战心惊,连忙称‘是’。 翌日,清晨。 天气寒冷,被窝以外皆是远方,谢韫娴正犹豫着要不要起床,房门突然被玥儿推开。 “小姐,出事了。” 谢韫娴眉眼一沉,“怎么回事。” “王富贵一家昨夜被屠戮殆尽,只有王璨一人出逃,官府以通敌的罪名正在全城搜捕。” “嗯?” 谢韫娴愣了一下,“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合作伙伴没了,换一个就是了。” 玥儿有些恼火的说道:“京畿府在王家搜到了我们铺子跟王家的合约,派人查封了香水铺子说有通敌嫌疑,要我们缴纳一千两银子保证金,不然查清之前不能开门营业。” “呵。”谢韫娴冷笑一声,“打秋风打到我头上了。”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谢韫娴睚呲必报,断然是不能忍的,但想起萧临祈的叮嘱,她犹豫再三说道:“姑且先把银子给他们,等风头过来再慢慢跟这些官老爷算账!” “是。” 与此同时,摘星楼。 萧临祈一袭白衣,围炉煮茶,闻琴弦而知雅意,好不惬意。 淬星不走寻常路,踩着瓦片从窗户翻进来,手上的青苔也不擦就来抓炉子上的点心,然后被萧临祈无情打开。 “洗手。” 淬星悻悻的洗了手,然后一边吃糕点一边说道:“公子,咱们的人散出去好几天了,但是没有找到一丁点崔灿的线索,估摸着此人要么死了,要么隐姓埋名了。” 萧临祈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喝着茶,但他眉宇间,却多了一丝愁绪。 第31章 开局 当年先帝突而崩殂,萧临祈便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先帝临死前没有传位给自己,而是传给了齐王,更是让萧临祈心生疑窦。 他一直在怀疑,怀疑父皇的死并不简单,所以这么多年他游历江湖,暗中创建了凌霄阁,想要查清楚当年的事情。 然而凌霄阁刚刚成立不久,朝野间便传来先帝尸骨被盗的消息,据说新帝震怒,动用满朝文武调查此事,但确实雷声大雨点小,什么也查不出来。 萧临祈隐藏在江湖之中暗自冷笑,这一出好戏分明只有四个字,死无对证。 若说父皇的死跟自己这位叔叔没有任何关系,他是半点也不相信。 可这么多年过去,先皇的尸骨始终找不到,跟皇陵有关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若是这个崔灿也找不到,那这件事就查不下去了。 “继续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萧临祈面容冷冷,不愿就此放弃。 “是……” 房间里,两人一个喝茶,一个吃东西,沉默良久。 淬星是个闷不住的人,他凑到萧临祈跟前打开话匣子说道:“公子,昨儿京城里又出大事了,有一家商人被信任京畿府以叛国通敌的罪名几乎灭了满门,只有一个人逃了出去。” 萧临祈眼神微微一沉,“叛国通敌?证据确凿?” 淬星撇了撇嘴,“确凿个锤子,昨天夜里咱们的暗桩眼睁睁看着京畿府将王家的金银财宝都送到刑部去了,这哪是叛国通敌,分明是在吃绝户。” “哼,皇帝在位十年,毫无政绩,天子脚下,官员草芥人命大肆敛财,跟山里的土匪有什么两样。” 萧临祈动了怒气,自己父皇留下来的江山社稷,怎么就被糟蹋成这副样子。 淬星眼睛一动,然后低声道:“公子,要不要教训教训他们?” 萧临祈沉吟一声,摇了摇头,“不妥,凌霄阁作为江湖帮派,不能涉足朝堂之事,况且现在党争之势以起,刑部尚书已经投靠了三皇子,若是动他,牵一发而动全身,除非……” 淬星十分机敏,立刻猜到了萧临祈的想法:“除非借刀杀人,让狗咬狗!” 萧临祈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丝笑意,“不错,找到王家逃跑的那个人,本尊要给他指条明路。” “得嘞,吃饱喝足干活去了。” 淬星翻窗而出,不见踪迹。 两日后。 天色蒙蒙亮,谢韫娴睡得正香甜,耳朵突然动了动,猛然睁开了眼睛。 “什么人。” 萧临祈微微一笑,淡淡道:“我动作已经这么轻了,还是被你发现了,实在是警觉。” 谢韫娴裹着被子坐起身来,目光幽幽,“萧公子这么早过来,莫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萧临祈闲庭散步一般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谢韫娴。 “听说你的香水铺子被京畿府讹了一千两银子?” “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萧临祈微微一笑,探下身子说道:“以你的脾气肯定咽不下这口气,想不想报仇。” 谢韫娴顿时笑了,没有什么事是比报仇更让她高兴的了。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听完萧临祈的讲述,谢韫娴露出一丝意外之色,沉吟片刻之后,她缓缓点了点头。 交代完事情,萧临祈便转身离开,谢韫娴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问道:“你这算不算是在利用我?” 萧临祈脚步一顿,笑着说道:“互帮互助,不要说的这么刻薄,况且我们的关系,可不一般。” 最后四个字萧临祈故意咬重了音节,意有所指。 谢韫娴两世为人,自然听的懂,她冷冷一笑道:“我睡觉没穿衣服,萧公子要不要过来一探究竟,巩固一下我们不一般的关系?” 萧临祈嘴角扯了扯,身影一闪而逝。 被萧临祈这么一打搅,谢韫娴睡意全无,她掀开被子穿好衣服,领着青竹出门吃早点。 早市小摊的早饭各种各样,说书人讲个故事光怪陆离,只是体验过一两次,谢韫娴便对醒早这件事十分着迷。 吃饱喝足,谢韫娴便坐上马车,带着青竹奔着城西一处老城区去了。 马车上,穿着青色衣裙,面容清丽的短发少女坐在角落一言不发,像极了山间的野百合。 谢韫娴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笑道:“怎么不说话,跟在我身边不开心?” 青竹摇了摇头,伸手抱着自己的手臂,显得有些无助。 “报仇之后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韫娴两臂抱在怀里,比较理解青竹的心情,此前身负血海深仇,整个人像是绷紧的琴弦,大仇得报之后便松懈下来,看不到将来路在何方,便会经历生命的无意义感。 “不要想太多,自在的去生活,命运带你走到哪里,你就走到哪里,若是觉得跟着我不自在,你随时都可以离开,只要别留在京城就好。” 青竹闻言摇了摇头,看着谢韫娴的眼睛说道:“小姐给了我亲手报仇的机会,恩同再造,往后余生,青竹的命是小姐的,哪也不去。” 谢韫娴微微一笑,伸手捉住青竹的下巴。 “既然如此,那给本小姐笑一个。” 青竹杏眸微微,露出了一个明媚的微笑。 谢韫娴心满意足的靠在马车上,淡淡道:“以后多笑笑,爱看。” 青竹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马车缓缓前行,青竹开始试着寻找话题,“小姐,我们这是要做什么去。” 谢韫娴眼波微转,笑道:“看戏。” 老街区的房屋历经数百年,早就已经破败不堪,里头的居民大多都搬了出去,因为无人修缮,不少房屋已经垮塌。 这里虽然变得不适合居住,但对于京城里那些流浪乞丐来说,此处便是一等一的好去处,虽然有些破旧,但总能找到遮风挡雨的屋子。 一间青砖黛瓦的院子,历经数百年风雨依旧屹立不倒,看起来要比别的院子解释的多,据说是早年间一个大官养外室的地方。 不过时代变迁,这里的主人早就换了又换,如今已经变成乞丐窝了。 第32章 性本恶 院子里的客堂中,点着一摊篝火,篝火附近铺着不少草席,蓬头垢面的乞丐们便围着篝火取暖。 房门突然打开,一阵冷风吹起来,冻的所有人打了个寒颤。 “李老三,还不快把门关上,你想冻死人啊!” 坐在篝火边,缺了牙的老黄叫骂了一句,李老三也不惯着他,关上门以后回怼道:“叫叫叫,天天就知道狗叫,怪不得让人打掉了门牙。” 李老三走了几步,发现篝火堆附近已经被人挤满了,他视线一扫盯上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人。 “新来的,让位置。” 那人闻言,默默往后挪了挪,一言不发。 李老三不但没有觉着高兴,反而骂了句,“真孬。” 坐下之后,李老三便开始窜闲话,他大大咧咧说道:“这两天京城可不太平,外面每天都有很多官兵四处搜查,在抓一个叫王璨的人,据说这小王八蛋家里通敌卖国,官府找上门的时候带着大把的银票逃跑,连根毛都没给官府留。” “呵呵呵,这些有钱人真是吃饱了撑的,好好日子不过,居然叛国。” 老黄附和了一句,露出一脸不屑。 李老三呵呵一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过官府也是心狠手辣,居然把王家人杀的干干净净,若是能留几个女眷让我们哥几个爽爽就好了。” 坐在李老三身后的人,散乱的头发在浮现一丝狠辣之色,他突然从地上抓起一根麻绳,狠狠勒在李老三的脖子上。 “你干什么!” 他这一举动,下了众人一跳,几个人一拥而上将那披头散发的男子推倒在地。 男子仰面朝天,头发散落一旁露出脸来。 “娘希匹的,居然敢偷袭老子……” 李老三扯掉脖子上的麻绳轮了轮胳膊正要教训男子,结果他走到跟前定睛一看顿时眼睛一眯。 “你小子看着有点眼熟……” 李老三突然眼神一亮,“大家快看,这不是官府通缉令上的那小子!” 老黄仔细看了一眼,顿时乐了,“快抓住他,问问银票都藏在哪里!” 身份暴露,王璨可不敢让他们抓住,他翻身爬起来撞开门就跑,屋里面七八个乞丐连忙追了出去。 “大家快抓住他!要发财了!要发财了!” 乞丐们穷追不舍,王璨只能拼了命的跑,但他已经好几天没吃饱饭,跑了没一会就累的眼冒金星。 “小子!你逃不掉的!” 李老三一个箭步追上来,然后一脚踢在王璨后腰上,王璨顿时摔在地上打了个滚,他挣扎着爬起来,倍感屈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帮臭乞丐欺辱。 李老三一把揪住王璨衣领子,恶狠狠问道:“臭小子,老实把银票交出来,我们便放你一马,不然的话,就把你交给官老爷,到时候一刀下去,你在多的银票也没地方花了。” 王璨脸色十分难看,挣扎着说道:“我没有银票,我是被冤枉的。” “妈的!” 李老三将王璨狠狠摔在地上,撸起袖子,“哥几个,这小子不见棺材不落泪,给我狠狠地打!” 一群乞丐一拥而上便要动手,但一阵寒风吹过,夹着这一点暗香,乞丐们突然身体一软,便昏死过去。 脚步声响起,王璨还没来得及看看是谁,便也昏迷过去。 谢韫娴走进胡同里,目光幽幽看着王璨,然后淡淡道:“带他回府。” 青竹应了一声,然后将王璨扛上马车。 不知过了多久,王璨幽幽醒了过来。 他茫然抬起头,发现自己坐在椅子上,面前还有两个没见过的女人。 “醒了?” 谢韫娴抿了一口茶,缓缓看向王璨。 王璨连忙低下头,用发丝遮住脸,他慌张说道:“多谢两位相救,在下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 王璨说着便要起身离开,却被青竹一手搭在肩膀上按了回去。 “不用遮遮掩掩,本小姐知道你是谁。” 谢韫娴淡淡一笑,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王璨脸色发白,“这位小姐也是打算逼问我银票的下落吗?” “不不不。”谢韫娴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家是被冤枉的,你身上也没有银票,那都是官府为了私吞你家财产捏造的。” 王璨愣了一下,然后连忙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公子还真是健忘。” 谢韫娴唇角微微勾起,缓缓道:“怎么连自己的合作伙伴都不认得?” 王璨一阵迟疑,然后试探性问道:“你是‘馥郁芬芳’小店的幕后老板?” “到底是读过几天书,脑子转的还挺快的。” 王璨滚了滚喉咙,现在脑子里疑问颇多,“谢小姐,我现在是官府通缉的重犯,你为何要救我?” “当然是因为你是我的合作伙伴,你被抓了,我这生意还怎么往大了做?” 谢韫娴瞄了一眼王璨,见他不信,便呵呵一笑,“开个玩笑,是因为我的香水铺子被你家牵连,京畿府趁机讹了我一笔银子,我气不过,所以打算帮你翻案。” 王璨眼睛快速眨了几下,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离谱。 “小姐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本小姐知道你可能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会有人因为一时之气,就费力不讨好的帮你翻案,与当官的过去不。” 谢韫娴缓缓起身,来到王璨跟前,她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狂热之色,“但本小姐告诉你,我还就是喜欢帮别人报仇,以恶制恶。” 王璨被她疯狂的想法惊到了,“可谢小姐也不过是一届商人,如何斗得过官府,他们一句话就能栽赃陷害,让你万劫不复。” 谢韫娴不屑一笑,指了指青竹说道:“李潭杀了她姐姐,我答应帮她报仇,不过是略使小技,李言阙便被满门抄斩,李潭也死在她手里,连点骨头渣子都没能剩下。” 王璨瞳孔一缩,浑身满是冷汗,李潭一家的死,竟然是眼前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所为,这也太贵骇人听闻了。 “小姐当真要帮我?” 王璨心动了,他目光灼灼,仿佛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本小姐向来说一不二,但是帮你也不白帮,等你脱罪之后要为我所用,时间不会太久,三年足以。” 谢韫娴深深的看了一眼王璨,“你可愿意。” 王璨重重点了点头,“在下愿意!” 谢韫娴缓缓抬手,指尖上趴着一只小巧的蛊虫。 “契约已成,服下此蛊,背叛则死!” 王璨毫不犹豫,仰头吃了下去。 第33章 试探 对镜梳妆,倒也不对,是对镜贴人皮面具的。 梦秋易容的本事是学的极好的,模仿各式各样的人已经手到擒来,不过就是胆子小一点,做不得见血的事情。 谢韫娴倒也从里没有逼迫过她非要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各样的人,有各样的用处。 此刻梦秋讲一张人皮面具贴在王璨的脸上,眨眼睛这个还算人模狗样的公子哥,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中年人,再贴上一撮胡子,看起来身上便带着沉沉暮气。 “官府到处找你,给你贴上人皮面具的最为保险。” 谢韫娴打量了一眼王璨的脸,满意的点了点头,叮嘱道:“在本小姐为你翻案之前,你便是府上的王管家,前尘往事暂时埋在心底,不要漏了破绽,就算遇到了认识的人,也要当不认识,明白了吗?” 王璨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个中风险他心里清楚。 说话间,玥儿匆匆赶来,唉声叹气。 “小姐,谢荣轩那个混账又来滋事了。” 王璨闻言眸子动了动,他和谢荣轩也算是酒肉朋友,若是寻他帮忙,会不会比依靠谢韫娴来的更快一些? 这个想法出现之后,又迅速熄灭,王璨暗暗摇头,这个谢荣轩往日不过是看在自己孝敬他银子的份上才带着他厮混,现在自己家道中落,他能认得自己是谁? 这些世家之弟,一个比一个可恶! “又来了?” 谢韫娴二话不说站起来,从门后面抽出一根扫帚气势汹汹出了门,“看我不打死他!” 闻言,王璨惊了一身冷汗,“大小姐,那谢荣轩可是望平侯府的公子……” “那又如何?”谢韫娴侧目冷冷一笑,“我把他们家大小姐打的满脸是血,她娘还把我们客客气气送到门口呢。” 王璨眼珠子都快倒在地上,心说这位谢大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 谢府门外,谢荣轩张扬跋扈,这次他不是自己来的,还带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仆,底气特别足。 他今天一定要站着!把药拿了! 谢荣轩眯着眼睛,看向谢韫娴一行人,得意道:“我劝你们识相点,赶紧把我的药交出来,不然今天让你们好看!” 谢韫娴提着扫帚,笑嘻嘻的看着王璨,“你要打架吗?我最喜欢打架了!” 谢荣轩眉头一挑,“呦呵,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们几个,给我上!” 家仆门愣了一下,然后低声道:“少爷,真打啊?万一事情闹大了,老爷怪罪下来?” “你怕个屁!” 谢荣轩一脚踢在家仆屁股上,“天塌了有少爷我顶着!” “是是是……哥几个,下手注意点分寸!别把人打死了!” 看着虎背熊腰的家仆,王璨额头直冒冷汗,他这半个读书人,可谓手无缚鸡之力,府上这几个丫鬟多半还不如他,真不知道大小姐怎么想的,居然一句道理不讲就要跟人家打架! 王璨心一横,抓过谢韫娴手里的扫帚挡在她身前,反正都已经上了贼船,干脆一条路走到黑,今天若是被打死,就当报她今日的救命之恩了。 谢韫娴桃花眼轻轻眯起,没想到这王璨还有几分骨气,其实方才故意带他来,谢韫娴心里也存了试探的意思。 一来试试他见到谢荣轩之后会不会有自爆身份的企图,二来则看看起了冲突之后,这小子会不会胆怯。 如此看来,王璨心里还算有数,人品倒也不算差。 “动手!” 侯府家仆饿虎扑食一般冲上来,王璨虽然做主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吓得闭上了眼睛,手里扫帚一通乱打,跟空气打了个不分仲伯。 “啊!” “啊!我的腿,断了……断了……” 惨叫声接连传来,王璨愣了一下,我居然这么厉害? 他悄咪咪睁开眼,然后顿时愣住了,只见那一袭青衣女子,手段凌厉,出手便直指那些恶仆身体要害。 眨眼的功夫,所有恶仆都倒在地上。 青竹冷冷看向谢荣轩,袖子里滑出一把匕首握在手里,只要谢韫娴一声令下,她会毫不犹豫抹了谢荣轩的脖子。 谢荣轩被她的眼神吓了一大跳,踉踉跄跄往后退,结果被门槛绊倒摔了个打屁股蹲,然后他便顺势从台阶上滚了下去,爬起来就跑,狼狈的跟狗一样。 “什么东西。” 谢韫娴不屑的撇了撇嘴,转身回了屋子。 王璨呆若木鸡,这就结束了? 他滚了滚喉咙,心情十分复杂,看向青竹的眼神十分敬佩,想想谢荣轩又觉得十分可笑。 自己居然会指望这种欺软怕硬的货色会帮助自己,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大小姐!” 王璨转过身来,满脸堆笑追了上去。 “大小姐,您下一步要做什么?我能不能帮上你什么忙?” 谢韫娴沉吟一身,“要不你去后院劈柴吧?” “啊?” 王璨愣了一下,“我们不是应该调查案子吗?” 谢韫娴摆了摆手进了屋子,淡淡道:“这事我会想办法处理,用的到你的时候自然会叫你,实话告诉你,我在下的这盘棋,要比你想的要大的多。” 王璨觉得唾沫不够用了。 于是他老老实实去后院劈材,玥儿也不跟他客气,脏活累活都交给他了。 回到房间里,谢韫娴飞鸽传书,让牛二查一查新任京畿府尹的底细,顺便打听一下王璨这个案子的进展。 晌午,望平侯府。 早上在谢府吃瘪的谢荣轩十分恼火,决定从江湖上雇佣几个打手卷土重来,他正要出门的时候,遇到从外面回来的谢致远。 谢致远脸色看着不好,眼神要吃人似的,他大步流星走到谢荣轩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混账东西,你又去隔壁滋事了?” 谢荣轩捂着脸缩了缩脖子,“爹,你听谁说的,我没有……” “放屁!” 谢致远将手里的折子哗啦一声摔在谢荣轩脸上,“我已经跟你说了,现在夺嫡之争一起,望平侯府一言一行都会被人盯着,一旦抓到把柄就会借机生事,你今天去那对孤女寡母门前闹事,转头就有人参了我一本,说望平侯府仗势欺人,说我这个当爹的管教不严!” 第34章 笑里藏刀 谢荣轩汗如雨下,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爹,那现在怎么办?” “哼!”谢致远拍了拍额头,有些烦躁,“好在这事不大,皇上只是口头说了两句,你现在赶紧滚去赔礼道歉!” “是……” 谢荣轩虽不甘心,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片刻之后,谢荣轩带着礼物登门,谢韫娴愣了一下,还以为有什么阴谋,但看见谢荣轩腆着脸道歉,她倒是有些犯糊涂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这时候谢韫娴也没时间细想此事,因为牛二带着消息回来了。 拿药打发了谢荣轩之后,谢韫娴领着牛二来到后院,听他讲述打探来的情报。 “小姐,根据属下打听到的情报,这新任京畿府尹明叫张青松,以前是刑部的主事,上一任京畿府尹问斩以后,他便被刑部尚书推荐,坐上了京畿府的位置。” 谢韫娴抬手打断了牛二的话,问道:“这些跟脚我已经听说了,你就说说此人性格如何,有什么兴趣爱好。” 牛二点了点头,继续道:“此人唯利是图,而且十分好色,而且戒心不强,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优点。” 闻言谢韫娴顿时笑了,那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那王家的案子呢?” “案子几乎盖棺定论,就是王家叛国通敌,证据是官府从王家搜到的几封通敌秘信,据说是王老爷亲笔所写。” “懂了。” 谢韫娴微微颔首,“看来这件事第一步要证明,这几封通敌秘信是假的。” 随后谢韫娴打发了牛二,叫来了梦秋。 “梦秋,你下午扮作男子,以谢府的名义去给京畿府尹送银子,理由你自己想,总之晚上邀请他喝花酒,拖的时间越久越好。” 说着,谢韫娴眼眸动了动,“对了,给她多找几个女人,燕瘦环肥,看看他喜欢什么样的。” “喝花酒呀?”梦秋跃跃欲试,“我明白了小姐,您就瞧好了吧!” 与此同时,景阳宫。 “来,喝酒。” 大皇子举杯,面前美味珍馐香气四溢。 萧临祈将酒水一饮而尽,笑着说道:“听说这几天你和三皇子一直在抢人,现在局势如何?” 提及次数,大皇子失望的摇了摇头,“本宫筹谋多年,暗中交好不少官员,本以为大局在握,但真正开局之后才发现,原来三弟这些年也没闲着,现在朝中局势,对半开罢了。” 大皇子沉吟一声道:“望平侯府,礼部,户部,吏部都在本宫手里,兵部,刑部,工部,以及邺国公投靠了三弟,至于其他的小鱼小虾,就不细说了。” 萧临祈闻言笑道:“六部尚书你们二人一人一半,望平侯府掌握京城巡防营的兵力,而邺国公奉旨在江南练兵,手下兵力也有不少,那这局势确是对半开。” “唉。”大皇子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夺嫡一事,经过本宫和三弟轮番试探,皇上现在是持默许态度,两不相帮,但现在局势平均,我和三弟相互制衡,恐怕每个三年五载很难分的出结局。” 萧临祈举杯敬酒,淡淡道:“皇上虽然年过半百,但是身强体壮,即便分出胜负,殿下也要在东宫坐上不少年,这事倒也不着急。” 大皇子没好气的点了点手指头,“你身在局外自然不急,只有我和三弟才明白什么叫落袋为安。” 大皇子靠在椅子上,怅然若失道:“有时候本宫挺羡慕你的,做个逍遥王爷游山玩水,不必理会这些勾心斗角的腌臜事。” 萧临祈目光低垂,浮现一丝冷意,当年先皇死的蹊跷,他一只怀疑此事跟自己的那位叔叔脱不了干系。 所以这些年才远离京城,摆出一副不求上进的模样,不然现在是生是死还两说。 “殿下说笑了,你身为皇长子,以后夺了太子位,等着你的可是九五至尊的天子位,这哪是一个逍遥王爷能比的。” 萧临祈摇了摇头,苦笑道:“而且我也只是看着逍遥,我爹的遗骸至今没能找到,此事简直就是我的一颗心头刺。” 大皇子闻言眸子动了动,“唉,可惜当初先帝走的早,不然现在你就是东宫太子,我就是你这个逍遥王爷,到时候天下传给你,本宫还要给你行君臣之礼。” 萧临祈心中一寒,这大皇子莫不是在试探自己? “殿下说笑了,天下二字未免太沉重了,远没有寄情山水来的逍遥自在,等我找到了父皇遗骸,入土为安,以后便不回京城了。” 闻言,大皇子笑了,笑得很开心。 萧临祈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冷笑连连,皇帝养的狼崽子,看着和和气气,实际上笑里藏刀。 刚才若是表现出一丝对地位的期待,只怕今天是走不出皇宫了。 “殿下。” 萧临祈沉吟一声,缓缓道:“我有一事相求。” “哦?说来听听?” 萧临祈抱拳一礼,看着十分郑重,“殿下将来若是得了天下,能否全力助我找到先皇遗骸?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对付三皇子。” 闻言,大皇子顿时愣了一下。 “这倒是有意思了,你这么多年不在京中,手上也没有实权,如何帮我对付老三?” 萧临祈微微一笑,“天下如棋局,世人如棋子,现在殿下和三皇子便是下棋之人,而我作为旁观者,也可以借着殿下的手,下一两颗‘妙手’,而殿下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 大皇子有些迟疑,不是很想象萧临祈有下‘妙手’的本事,毕竟他远离朝堂多年,搞不好还有可能帮倒忙。 见他‘举棋不定’萧临祈笑了笑,“无妨,事关重大,殿下有些迟疑实属正常,下次我再来,将会带上一份礼物,到时候殿下应该就不会犹豫了。” 大皇子狭长的眼眸透露出一丝兴趣,“既如此,那本宫可就拭目以待了。” 风云起,初雪落,眨眼间,人间黯然白头。 第35章 真假 冬日的夜色来的比较早,繁闹的街道上百姓行色匆匆,很快没了踪迹,只有酒肆青楼灯火通明,热闹不减。 新任京畿府尹落轿‘暗香阁’,扑面而来的胭脂味让他神情愉悦。 他身边一个面相富态的中年人伸手请道:“张大人,在下恭候多时了,快快里面请。” 张青松左右看了一眼,露出不满之色,“秋管家,你家主子怎么没来?莫不是本官这个四品府尹面子不够?” “张大人您可不能这么说。” 梦秋扮演的秋管家露出惶恐之色解释道:“我家夫人前些时日染了风寒,卧床不起,所以才托付小的前来宴请府尹大人,万万没有轻视的意思,而且……” 秋管家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夫人一届女流,若是她来了,怎么好请大人喝花酒?到时候大人还要端着,怎么能尽兴?” 张青松眉头舒展,笑呵呵拍了拍管家的肩膀,“说的有理,说的有理。” 随后张青松便进了酒楼,而梦秋给藏在暗处的青竹使了个眼色,青竹便点点头消失在风雪之中。 酒席宴间,秋管家招来十余名青楼的姑娘,让张青松挑选作陪,这位府尹大人一脸色相,选了四个姿容不错的女子。 梦秋的目光在四名女子身上游离,都是那种身材丰满,姿容清纯的。 与此同时,京畿府。 谢韫娴穿着一身夜行衣,来到了京畿府外的胡同里,她从怀里取出一份地图,这份地图是出自青竹之手,上面详细描绘了京畿府的格局。 风雪中,谢韫娴娇小的身影看似摇摇欲坠,但这半年来她一直在锻炼身体,用药汤泡澡强化筋骨,看似柔弱,实际上行动灵敏。 她一脚踢在胡同的砖墙上,然后接力一瞪,在京畿府的围墙间反复横跳,轻而易举便上了围墙。 许是因为下了大雪的缘故,京畿府中侍卫比青竹描述的要少很多,谢韫娴翻墙而入,轻而易举的来到了案牍库。 顺利潜入之后,谢韫娴还没来得及高兴,顿时傻眼了。 因为案牍库里的木架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档案,一眼望不到头。 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谢韫娴苦着脸,只能从第一排开始翻找。 大海捞针,何其苦难,不知不觉过去一个时辰,她还没有找到那本王家通敌案的卷宗和物证。 “雪地里怎么又脚印!是不是府里进人了!” 案牍库外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谢韫娴心里一惊,连忙藏在木架之间的阴影里。 门外人影绰绰,谢韫娴心提到了嗓子眼,此刻被人发现,逃跑不是问题,但是打草惊蛇之后,这案子便难办了。 “害,这么小的脚印一看就是个府尹大人的小女儿留下的,散了散了。” 门外的捕快摆了摆手,也没放在心,毕竟这大风大雪的,谁家孩子会潜入京畿府呢? 案牍库里,谢韫娴轻轻拍了拍胸口,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娇小身板,居然有立大功的一天。 “嗯?这是什么?” 缝隙之间,谢韫娴看到一本泛黄的卷宗,上面赫然写着‘崔灿伤人案’。 看着这个名字,谢韫娴觉得有些熟悉,好像有人提过这么一嘴,稍加思索之后她眉毛一挑,想起萧临祈之前让她帮忙找一个叫崔灿的人。 谢韫娴从夹缝里抽出这本卷宗,打开来看了一眼,眉头紧锁。 原来这本卷宗的内容已经被人撕毁,里面只留下空白的纸张,谢韫娴不禁有些狐疑,这个崔灿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连收录在京畿府的卷宗都能处理掉。 有秘密! 谢韫娴合上卷宗看了一眼,封面上记录着卷宗日期,景德八年五月十三。 新任皇帝上任之后改国号为景德,如今皇上在位已有十年,那景德八年就是两年前…… 谢韫娴只觉得萧临祈有些运气不好,若是李言阙还活着,说不定还能问出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可现如今,他已经死了。 将卷宗放好,谢韫娴继续办正事,又消磨了半个时辰,她才在诸多卷宗里找到了‘王家通敌案’的卷宗,以及那几分所谓的通敌密信。 谢韫娴抽出一张信揣在怀里,然后轻手轻脚将房门打开一条缝,见四下无人之后,便悄然来到门外。 这一次她吸取经验教训,没有踩在雪地上离开,而是一脚蹬在廊柱上,借力爬上了院墙,然后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谢府后院,王璨睡的正香。 谢韫娴一脚把门踹开,抖落身上的风雪,王璨吓了一跳,直接从床上摔下来。 看清来人,王璨松了口气,“小姐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官兵来抓我了。” 谢韫娴撇了撇嘴,“我这个做大小姐的三根半夜帮你查案子,你这个苦主居然在被窝里睡的香甜,你怎么睡得着?” 王璨苦笑一声爬起来,端茶递水。 “小姐教训的是。” 谢韫娴从怀里取出偷来的信往桌子上一扔,“这是你爹通敌的密信,你看看这笔迹是不是伪造的?” 王璨脸色一正,连忙将信封打开,捧着纸张辨认起来。 可越是看,他的脸色越难看。 片刻后,他嗓音有些发抖道:“怎么会这样,这确实是我爹的笔迹……怎么会这样?” 谢韫娴闻言眉头一皱,冷声道:“你确定,会不会是伪造的太像了?” 王璨脸白如纸,摇了摇头,“不会的,我爹的字迹我认得,他每次横折的笔画都会勾带一下,别人是学不出这种味道的。” 谢韫娴人有些麻了,“你爹该不会真的叛国通敌了吧?” “不可能!” 王璨呼吸急促,“我家祖祖辈辈都在京城,没有一个人去过边关,怎么可能跟蛮族通敌。” 谢韫娴撇了撇嘴,扬了扬下巴,“那这封亲笔信如何解释?” “这……” 王璨看着那封信,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有些难以接受,痛苦的抱住头。 “小姐,你给我点时间,我要好好想一想。” “行,那我先睡觉去了。” 谢韫娴也不难为他,没有非要查出个子丑寅卯来,毕竟这一局是萧临祈谋划的,她只能算是帮个忙。 如果王富贵真的叛国了,那这一局可就崩了。 谢韫娴嗤笑一声,真不知道这位尊上大人知道以后,是作何表情。 第36章 看笑话 翌日,一觉睡到日三竿。 “大梦谁先觉。” 谢韫娴眼睛一睁,被子一蹬,慢慢悠悠坐起身来冷酷酷的笑了一声,“反正不是我。” 伸了个懒腰唤了一声,梦秋很快推门进来伺候谢韫娴穿衣,玥儿打来热水伺候谢韫娴洗漱梳妆。 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这么滋润。 谢韫娴觉得这个世界比前世舒服多了,什么狗屁道德人权,怎么开心怎么来。 窗外青竹一身青衣,短发齐肩,俏脸儿冷若冰霜,好似这冬日里的一束寒梅,赏心悦目。 谢韫娴怎么看都觉着青竹和前世的自己很像,不但是气质,还有那丰满,细腰,大长腿。 一念至此,谢韫娴看了看自己一直没有动静的小身板,气的直打哆嗦。 吃过早饭,谢韫娴去了趟后院,发现王璨似乎彻夜未眠,还在对着那封信发呆,一副熊猫眼黑的不像话。 “小心点,可别熬死了。” 王璨置若罔闻,直勾勾的看真相,好像能看出花来似的。 谢韫娴哼着小曲来到前院准备出门,梦秋悄悄打量着自家小姐,见她举手投足间透露住一股子欢快劲,忍不住问道:“小姐,什么事这么高兴?” 谢韫娴一脸得意,“某些自以为运筹帷幄的人计划要落空喽,我现在特别想看看他作何表情。” 谢韫娴说的人,自然是萧临祈。 毕竟这家伙每次出现的时候,都带着一股子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势,这点让谢韫娴十分不爽,这明明是她才能有的气质,人设冲突了好不好。 故而谢韫娴就想看看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从青竹身边擦肩而过,谢韫娴脚步顿了顿,又倒了回来。 她直勾勾的盯着青竹鼓囊囊的胸口,气急败坏的捏了一把。 青竹茫然,歪头看着她。 “气人,真气人。” 谢韫娴气势汹汹的上了马车,惹得梦秋在后面偷笑。 此去摘星楼,梦秋随行,坐在谢韫娴身边。 谢韫娴暮然想起昨天的事,询问道:“那个张府尹接触下来如何?” 梦秋不懈的撇了撇嘴,“贪财好色,满嘴大话,一看就是个没出息的,对了,小姐昨天让我观察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对吧?” “没错,结论呢?” “嘁,他喜欢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胸脯大,屁股圆的,跟骚狐狸似的那种,也是没品。” 摘星楼位于城南,高九层,朴实无华却又不失大气,顶层阁楼萧临祈负手而立,放眼望去,半个京城尽收眼底,颇有一览众山小的意境。 “公子,谢小姐来了。” “嗯?” 萧临祈有些意外,“她居然亲自来了,看来本尊与她谋划的事情多半出了点差池。” 淬星不知道萧临祈为何如此推断,他常常觉得公子大智若妖,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 “请她上来吧。” 淬星闻声而去,很快将谢韫娴请了上来。 她人未到,声先至。 “我说你们把楼建的这么高,每天爬上爬下累不累啊?” 淬星哈哈一笑,“公子身份不凡,格局自然要打开,看上去得气派一点才行。” 登阁楼,入目的是那一袭白衣,大袖如云,以及多少楼台烟雨中的好风景。 谢韫娴‘渍渍’一声,“确实很气派。” “坐。” 萧临祈转过身来,伸手示意,然后给了淬星一个眼神,后者嬉皮笑脸的退了出去。 谢韫娴落座在矮桌前,目光饱含深意的盯着萧临祈。 “猜猜我今天来干什么的?” 萧临祈亲手给她沏茶,淡淡道:“想来是计划出了差池,你想看看我吃亏着急的样子。” “可恶!” 谢韫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凶巴巴说道:“你莫不是姑奶奶肚子里的蛔虫?” 心思被说破,一下子就不好玩了,谢韫娴精气神都去了三分,变得十分慵懒,喝茶都提不劲来。 萧临祈风轻云淡的笑了笑,“若是事情顺利,你多半就飞鸽传书告诉我了,亲自走一趟,除了想看笑话还能干什么?总不至于是来瞻仰本尊的吧?” 又来了,又是这种尽在掌握的态度。 谢韫娴将牙齿磨的咯咯响,然后笑着舔了舔红唇,“为什么不是呢?不如今天我们就在这摘星楼上,把那天没做完的事情继续做完吧。” “好啊。” 萧临祈虚着眼睛笑道,“来啊。” 四目相对,谢韫娴冷哼一声,“跟你说话真没劲。” 萧临祈手指在桌子上一敲,茶盏里的水如同活了过来一般,在空中游曳,好像一条水蛇,就在女子看的聚精会神的时候,这条水蛇猛的飞向窗外,打在了一个正倒吊在屋檐上偷看的脑袋瓜子上。 “啊!” 淬星鬼叫一声,从屋檐上掉了下去。 谢韫娴目光呆滞,萧临祈却无所谓道:“放心吧,死不了,惯犯了。” 有意思,谢韫娴抿嘴一笑,觉得这主仆二人很有意思。 “昨儿我潜入京畿府,把王家通敌案的证据偷了出来,王璨看了之后倍受打击,直言那封信就是出自他爹王富贵之手。” 谢韫娴突然进入正题,看了一眼萧临祈,“若是如此,你后续的计划可就行不通了。” “无妨。” 萧临祈倒也不急,淡淡道:“一步闲棋而已,成与不成不影响大局,只是放缓了局势而已。” 谢韫娴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身形往前一探,“我昨儿无意中发现一件事,与你有关,想不想知道?” 萧临祈眉眼轻抬,“说来听听。” 谢韫娴冷冷一笑,“叫声姑奶奶。” 萧临祈一边喝茶,一边静静的看着谢韫娴,不为所动。 他这种处变不惊的态度让谢韫娴尤为火大,她沉声又道:“跟崔灿有关的。” 此话一出,萧临祈的眼神顿时凝重起来,身上散发出惊人的气势。 “快说,不要卖关子,这对我很重要。” 谢韫娴撇了撇嘴,“你让我说我就说,那我多没面子。” 闻言萧临祈缓缓起身,将阁楼的窗户都关上,外面本来就风云突变,天色昏暗,下起绵绵细雨,窗户一关上,阁楼里就更黑了。 谢韫娴不明所以,警惕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萧临祈关上窗之后,身下一个闪烁来到谢韫娴跟前,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你刚刚不是说要把那天没做完的事情做完吗?” 第37章 调查 “今天你要是不把话说明白,就别想离开摘星楼,等你怀上本尊的孩子,就留在这里养胎,报仇的事情也先放一放。” 萧临祈饶有兴致,自顾自继续说道:“等生完第一个,再生第二个,三年怎么说也能生个三四个。” 可恶,这狗男人一点亏都不肯吃。 谢韫娴目光闪烁,一年生一个,你当是下崽呢! “哼!” 谢韫娴往后缩了缩,别过脸说道:“京畿府的案牍库里,有一本卷宗名为‘崔灿伤人案’卷宗内容被人撕毁,唯一的线索是封面的日期,景德八年五月十三。根据时间推断,经手这件案子的人是李言阙,但他已经死了。” 闻言,萧临祈目光炙热。 终于,终于有线索了。 “淬星!” “属下在!” 淬星果然屁事没有,他打开窗户,人就挂在窗檐上。 “去查一查京畿府里的衙役,看看谁两年前的五月份在京畿府当差,查清楚之后,本尊要亲自去见他。” “是!” 淬星身影一闪而逝,来无影,去无踪。 谢韫娴眼眸中异彩连连,忍不住问道:“我能不能也像他一样?” 萧临祈皱了皱眉头,询问道:“你是说内功?” “没错。” “不行。”萧临祈摇了摇头,“内功源自于一口先天母气,幼时就需要潜心修炼,才能保住这口气修炼出内力,你已经十三岁了,来不及了。” “嘁,没劲。” 谢韫娴大失所望,她小时候可是看着武侠电影长大的,现如今置身江湖,却不能拥有内力,实在是糟心。 萧临祈见她不再言语,想了想说道:“今日你带来的线索十分重要,本尊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只要力所能及,无所不为。” 谢韫娴闻言目光一动,眼神探究的看向萧临祈,“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沉吟一声,萧临祈重新入座,淡淡道:“告诉你也无妨,本尊是凌霄阁主。” 萧临祈说这话时风轻云淡,一副高人风范。 谢韫娴皱眉苦思索,然后来了一句,“那是做什么的?” 萧临祈无语了一下,解释道:“大概就是武林盟主,统领江湖。” “那你这个武林盟主还挺厉害的,上次给李言阙下套,你都能把手伸到宫里去影响结果。” 谢韫娴信了七分,留了三分怀疑。 萧临祈笑而不语,没有把自己景王的身份说出来,毕竟茶要细品,人要慢慢看。 “王璨那里如果没有后续,你可以暂时消停几天,等本尊查清楚有关崔灿的线索,会重新布局搅乱京城这滩浑水,让大皇子和三皇子两方势力开战,到时候……” 萧临祈冷冷一笑,“到时候你就可以浑水摸鱼,把谢致远身上的肉一点一点挖干净也无妨。” “罗里吧嗦。” 谢韫娴不满的站起身来,“每次都这样,搞得我跟个小孩子一样。” 萧临祈轻笑一声,上下打量了谢韫娴一眼,“你才十三岁,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你!” 谢韫娴看了看自己的平板身材,气不打一处来。 她恼羞成怒,抬腿就走,行至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来交代了一声,萧临祈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离开摘星楼是,已经雨过天晴。 这天气实在是古怪,昨儿下雪,今儿下雨,此刻又出了太阳,似乎想折腾死个人。 临近午时,谢韫娴饥肠辘辘,街边各种小吃叫卖,勾起了她的馋虫。 于是她叫停了马车,随便在附近小摊上吃了点东西。 “臭小子,又偷东西!” 谢韫娴正带着梦秋嗦粉,突然听见隔壁卖包子的暴跳如雷的的喊了一声,侧目望去只见那肥头大耳的包子铺老板正拿着扫帚撵人。 那企图偷东西的人是个小孩,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看着七八岁的样子,他惊慌失措的逃跑,从谢韫娴背后擦身而过。 谢韫娴眼眸一寒,闪电般抓住了那小孩脏兮兮的手腕,只见他手里抓着谢韫娴系在腰上的荷包。 “想死不成?” 小孩眼神畏惧,她哽咽道:“饿……” “女娃娃?” “嗯……” 小孩连忙点了点头。 谢韫娴目光幽幽,不知是起了恻隐之心,还是想起了前尘往事,她将荷包拿了回来,取出几个铜板丢给了看热闹的小贩。 “给她弄一碗粉。” “得嘞。” 卖粉的小贩大概也是个好心人,盛给小女孩的肉汤粉份量要比谢韫娴方才吃的多不少。 香气四溢,小女孩差点流出口水,粉一上桌,她也顾不上烫不烫的,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吞咽。 一边吃,一边哭,其他客人看着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谢韫娴不紧不慢的吃完粉,然后起身便带着梦秋上了马车,小女儿见状连忙狼吞虎咽的吃完剩下的粉,然后怯生生跟在马车后面。 “小姐。” 上马车时,梦秋往后指了指。 谢韫娴淡淡的撇了一眼,没有说话,直接上了车。 当一个人哭的时候,你需要安慰她,冷的时候,给一件衣服就好,但当一个人没人管没人问,衣衫褴褛还吃不上饭的时候,你要做的就很多了。 谢韫娴不是圣母,管不了那么多人的死活。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抵达了谢府,谢韫娴从马车上下来往后看了一眼,只见那个小女孩踉踉跄跄跑过来,连鞋子都少了一只。 大雨刚过,初雪消融,她的脚冻的通红。 小女孩就站在墙角,然后眼巴巴的看着谢韫娴,她似乎很胆怯,心里想的事情也不敢说出来。 谢韫娴想了想,走到她跟前。 “请你吃饭是我突发善心,但你不要指望我会收留你,明白吗?” 小女孩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失望之色,她安静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梦秋看着揪心,低声道:“小姐,要不就让她在府上打杂……” 谢韫娴眼神猛然抬起,寒意涌动,吓得梦秋连忙低头。 “奴婢错了,不该多嘴的。” 谢韫娴冷哼一声,看了一眼望平侯府,“咱们与虎谋皮,刀口上舔血,搞不好哪天玩脱了可是要死人的,她都这么可怜了,苟活着,总比突然死了强,你说是不是。” “小姐说的是……我……我错了。” 第38章 青草 望月阁。 狐裘,软毯,银丝碳。 谢韫娴几乎感受不到冬日的寒意,但她总觉着心里不舒服。 她看向隔壁望平侯府,冷声道:“谢荣轩这厮这几天在干什么?” 梦秋知道谢韫娴心情不好,也不敢调皮,乖乖说道:“在青楼里消遣,身边跟着不少人护卫,可不好动他。” “谢巧兰和赵乐蓉这两个贱人呢?” “自从上次挨过打,她们俩似乎就不肯出门了,深入浅出,根本见不着人影。” 谢韫娴冷笑连连,骂道:“瓜怂!” 揉了揉眉心,谢韫娴气笑了,突然想找个人撒气都找不到,你说气不气人,要不直接点了火雷给谢府炸上天算了。 仔细想了想,火雷好像都被萧临祈派人拿走了。 好了,这下更气了。 “小姐。” 青竹缓缓上了阁楼,放了几个铜板在桌子上。 谢韫娴眼睛眯起,不解道:“什么意思?” 青竹指了指大门方向,声音清清冷冷,“刚才有个小孩敲门,一句话也不说,把铜板放在我手里就走掉了。” 谢韫娴一愣,拍案而起,“这个蠢货,吃了上顿没下顿,居然还想还我的人情?你也配!” 说罢,谢韫娴猛然站起身来,脚步匆匆下了楼。 胡同巷子里,小女孩远远的看了一眼飞檐翘角的谢府宅院,然后挥了挥手。 “再见,好心姐姐。” 小女孩光着脚,冻的浑身发抖,转过身没走几步,突然撞在了一个大肚腩上,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吓得转身就跑。 卖猪肉的屠户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狠狠摔在地上,他另一只手里拿着剔骨刀,恶狠狠说道:“你这小兔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老子的钱你都敢偷!” 女孩吃痛,发出痛苦的呻吟,她挣扎着拍打屠户的手臂,想要逃走,但她的小身板哪有什么力气,根本无法撼动屠户。 屠户掂了掂手里刀,冷声道:“老子的钱呢?” 女孩看着尖刀战战兢兢,疯狂摇头。 屠户恼火不已,“这么快就花了?老子剁了你的手!” 剔骨刀高高举起,狠狠砍了下来。 小女孩吓得闭上眼睛,哭的撕心裂肺,她扑腾了一会,茫然睁开眼睛,因为没感觉到疼。 胡同巷子里,一袭红衣,单手抓住了屠户的手臂。 屠户眼珠子瞪大了,他一身横肉力气可不一般,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姑娘居然一只手就挡住他。 “你是什么人?” 谢韫娴目光冷冷,随手丢了一粒碎银子在地上,沉声道:“滚!” “你他娘的……” 屠户正要嘴臭,忽然一阵劲风袭来,他居然被人一脚踹飞了出去。 快两百斤的屠户摔在地上,人还没挣扎着爬起来,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青竹英气逼人的眼眸中泛着寒意,“小姐让你滚,听不懂吗?” “懂……懂了……” 屠户能屈能伸,一下子就清醒了,知道这两位不是自己能得罪的狠人。 连银子也顾不得捡,屠户连滚带爬的跑出胡同。 谢韫娴收回目光,幽幽的看着小女孩,后者疼得缩成一团,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沉默片刻,谢韫娴有些头疼,这该死的同情心。 “愿不愿意跟我走?” 小女孩挣扎着坐起身来,伸手抓住谢韫娴的衣角,用力的点了点头。 谢韫娴伸手将她拉起来,然后冷声道:“跟着我可能活不长,你可要想清楚了。” 小女孩连忙摇头,鼓足勇气似的说道: “不怕!” 谢韫娴点了点头,拿出蛊虫放进小女孩嘴里,然后拉着她走出胡同,自此,庭院深深的谢府,又多出来一个人。 玥儿和梦秋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女娃娃,她们忙前忙后,又是烧热水给她洗澡,又是准备衣服,又是准备饭菜。 经过一番打理,小丫头终于有了点人样,不过她因为营养不良,骨瘦如柴,皮肤蜡黄,瞧着不怎么可爱就是了。 饭桌上,谢韫娴打量着她。 “名字?” 小丫头茫然的摇了摇头。 谢韫娴微微皱眉,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 “年纪?” 小丫头还是摇头。 “家人?” 谢韫娴红唇轻启,刚吐出这两个字,正在大口大口吃饭的小丫头突然愣住了,她痛苦的抱住头,豆大的眼泪直流。 这可把梦秋吓坏了,手忙脚乱得她擦眼泪。 谢韫娴沉吟一声,看出些许端倪,这小丫头似乎有创伤后心理障碍,怪不得沉默寡言……多半也是个苦命人。 “罢了,来历不重要,名字也不重要,从今天开始……你就叫青草。” 青草青草,柔弱而茁壮,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擦干了眼泪,小丫头哽咽的念了一声,然后破涕为笑,乐开了花。 谢府后院,王璨依然不信邪的盯着那封通敌秘信,跟参禅悟道似的一动不动,不过他应该是睡了一觉,黑眼圈少了不少。 “还在看呢?” 谢韫娴推门而入,寒风争先恐后的涌进来,冻的王璨打了个哆嗦。 他抬起头,看向谢韫娴身后的小黑碳,茫然道:“这位之前可没见过。” 青草怯生生看着王璨,躲在谢韫娴身后。 谢韫娴慢悠悠坐在椅子上,王璨连忙站起身来,他这个人没啥优点,但是识时务,如今身份大不如前,心里要有点数。 “虽然说是让你当府上的管家,但是说实话,府上这几个丫鬟,你怕是一个也管不住,这不,今儿给你找了个小跟班。你就看着使唤,但是不要打听她的来历,这孩子脑子有点病。” 王璨浅吸一口凉气,投去同情的目光。 青草好奇打量的眼神一对上王璨的眼睛便连忙挪开,像是一颗含羞草。 “说说正事吧,看出点名堂来没有?” 谢韫娴单手托腮,指了指那封密信。 王璨叹了口气,“看来看去,都觉着是我爹写的,但是我完全不能接受……” 原本王璨心里是秉着一口气,想要报仇,但若是王富贵真的通敌,那他一家老下被杀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而他王璨要一辈子带着面具,成为一个逃犯…… 这上下心理落差,可远不止千丈。 第39章 端倪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谢韫娴耸了耸肩膀,语气平淡道:“你换个思路想想,你现在不需要报仇,还捡了一条狗命,以后抱着本小姐给的金饭碗,到底是吃喝不愁是不是。” “唉。”谢韫娴叹了口气,“倒是本小姐,私藏逃犯,担着掉脑袋的风险,这可是亏本亏到姥姥家了。” 闻言,王璨眼皮子直跳。 “大小姐你不会把我给卖了吧?” 王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谢韫娴翻了个白眼,“放心吧,本小姐不是这种人,什么狗屁法律,叛国通敌我一点也不放在眼里,就这混浊世道,朝廷里坐着谁都没有太大区别。” 王璨又惊又喜,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谢韫娴。 他喜的是谢韫娴不会出卖他,惊的是眼前这位大小姐性格另类,无君无父,无国无家。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让一个还没长开的姑娘变成这样。 “青草。” 谢韫娴伸手揉了揉青草的头发,指了指王璨道:“咱们府上不养闲人,以后你就跟着王璨干活,他要是欺负你,你直接告诉我,我打断他的狗腿。” 王璨:“……” 青草眉开眼笑,乖乖的点了点头。 交代完事情,谢韫娴登上望月阁,吃茶下棋,顺带监视望平侯府的一举一动。 过了午时,谢荣轩带着大量随从离开望平侯府,脚步匆匆上了马车,看着他去的方向,梦秋撇了撇嘴道:“这厮定是又去丽春院了,跟个种马似的,一天都不安生,恶心。” 谢韫娴冷笑一声,淡淡道:“谢荣轩名声在外,人人都知道他不能人道,现在吃了药重整雄风,自然也要挽回名声,可不得天天望丽春院跑?” 说着谢韫娴似想起来什么事,缓缓问道:“我若没有记错,张青松这厮是不是也喜欢去丽春院?” “那可不。”梦秋突然露出八卦的表情,低声道:“牛二还说,这两个人不光都喜欢去丽春院,连喜欢的姑娘都是同一个人,花名好像是叫什么‘红豆’,这位花魁这段时间可是忙的不行,今天陪谢荣轩,明儿就要陪张青松,哪怕来了月事,都得‘浴血奋战’。” 谢韫娴一阵无语,这词让你用的,以后都没法直视了。 八卦完梦秋又多愁善感起来,“你说这青楼里的姑娘为啥要这么作践自己,这天底下不多的是养活自己的办法?” 谢韫娴捧着茶,热气腾腾,她摇了摇头说道:“人生从来不是言之命至,人随己愿的,身不由己是常态,青楼里不少人是被自己父母卖进去的。而且经历了衣服一脱就来钱的感觉,谁还愿意面朝黄土背朝天,这是人性的弱点,没有办法的事。” 梦秋若有所思,轻轻点头,只觉得小姐很厉害,什么事情都想的清楚明白,根本不像是十几岁的人。 偷得浮生闲,时间如白驹过隙。 两日后。 摘星楼里,气氛沉重。 萧临祈负手而立,面容冷冷清清。 “你是说两年前五月十三案发后,京畿府所有的衙役全都被充军了?” 淬星连连点头,用力挠了挠头发,“这些人现在身在何处,估计得查阅兵部的档案才行,但是现在兵部投靠了三皇子,公子你和大皇子走的又近,恐怕兵部不会轻易让公子调查档案。” 萧临祈沉吟片刻,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个崔灿当年负责皇陵建造,受了某人命令在陵寝里保留一条密道,根据慧能和尚的说法,此人事后得了一大笔钱。 若是寻常人定然会拿着钱远走高飞,以免后来东窗事发被清算,但这个崔灿却选择留在了京城。 两年前崔灿伤人,不但相关卷宗被毁,连经历过案子的京畿府衙役都被调走,能办到这种事,一定是朝廷里有人在护着他,担心他的行踪被发现。 可既然如此担心,何不将崔灿一刀杀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所有的秘密,何须如此复杂? 萧临祈在房间里踱步,理不出个头绪。 “此事暂且放一放,兵部那边暂时不能动,你现在带人暗中走访,问一问京畿府附近的茶楼酒馆,有没有人还记得两年前的打人案。” “是,公子。” 摘星阁上,萧临祈凭栏愿望,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个法子是大海捞针,但先帝遗骸的事情越查难度越大,他也只能抽丝剥茧,尽人事,听天命。 不过正因为举步维艰,萧临祈也越来越相信,父皇的死绝对不简单,甚至遗骸丢失,都是朝廷里的人干的。 “父皇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若真是有人谋朝篡位,这天下,儿子也会亲手拿回来!” 萧临祈白衣猎猎作响,目光如蕴雷霆。 十一月的风,吹得冰冷刺骨,谢府后院里,青草冻的手指通红,但依旧卖力的劈砍柴火,小嘴不停的哈着白气。 王璨唉声叹气从物理出来,接过青草手里的斧头,“你去歇一会吧,剩下的我来劈,不然大小姐又说我欺负你。” 青草这些天伙食不错,营养也跟了上来,脸上终于是长了些肉,笑起来眼睛如弯弯月牙,有一点可爱。 她蹦蹦跳跳回到屋子里,坐在了长板凳上,学着王璨盯着那一封写满字的信纸。 看了半天,青草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王璨在院子里哼哧哼哧劈了半天的柴,累的满头大汗,这位公子哥已经完美的融入角色了。 抹了一把汗水,王璨进了屋里,他走到桌边正要喝口茶润润喉咙,结果眼睛一瞪大吼一声,“快起来!” 青草吓了一跳,茫然起头,她嘴角的口水拉出一条丝线,滴了老长,桌子上那封信纸也已经被口水打湿了大半。 王璨连忙点燃了桌子上的火烛,将信纸靠近火光炽烤,这可是重要证物,背负着王家冤案昭雪的希望。 青草显然也意识到什么,显得手足无措。 王璨原本很着急,但烤着烤着,他突然愣住了,然后露出狂喜的表情! 第40章 布局 “对……对不起……” 青草弱弱的道歉,王璨还没说什么,她就已经害怕的红了眼眶。 然而王璨突然仰天大笑,他两手抓着青草的肩膀,激动的说道:“青草,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青草呆呆的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小姐!小姐!” 王璨情绪激动,一出门就开始大喊大叫。 谢韫娴远远的就听见了,从望月阁上垂眸看去,眉毛轻轻抬了抬。 “怎么,难道是发现什么端倪了?” 王璨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连连点头,手舞足蹈的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谢韫娴。 谢韫娴微微眯起眼睛,盯着王璨看着,看的后者有些茫然。 “小姐,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谢韫娴裹着狐裘,神色平淡道:“你的发现确实至关重要,如此一来后续的计划也可以继续进行,但是你真的愿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执行计划吗?躲在府上做个管家,说不定还能安安稳稳多活些年。” 王璨毫不犹豫的回到答:“我王璨是个没什么大用处的世家之弟,书也没有认真读,大道理懂得不多,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灭族之仇若是不报,我王璨枉为人子!” 谢韫娴眼眸一亮,“很好,大丈夫当如是也,你若是犹犹豫豫,本小姐可不会陪你玩命。” 王璨此刻正热血沸腾,连忙问道:“小姐,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 谢韫娴看了一眼他的黑眼圈,淡淡道:“你先去好好休息休息,接下来本小姐会先做些准备,该你出场的时候,自然会通知你。” “明白了。” 磨刀不误砍柴功,这个道理王璨是懂得,他起身告退,回到后院里大被蒙过头,睡得天昏地暗。 望月阁里,谢韫娴铺成纸笔,写了一封信,通知萧临祈早作准备。 下午时分,天空飘起小雪,这是京城的第二场雪,看起来下的比上次要大一些。 望平侯府,谢荣轩盯着隔壁大门有些烦躁,经过上次的教训,他已经发现隔壁这一对母女吃软不吃硬,上门拿药多少要给点好处。 但是他日日流连风月,在那花魁红豆身上花了不少银子,如今囊中羞涩,可送不起什么礼物了。 犹豫再三,谢荣轩还是咬咬牙登门拜访,想看看能不能空手套白狼。 大门一开,青竹一看来的认识谢荣轩,手立刻往身后摸去。 谢荣轩是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有多厉害的,自己好几个手下都在她手里过不了一招,他吓得连忙后退。 “有话好说,我今儿可不是在来找茬的……呃……” 谢荣轩话未说完,就看见青竹扔了一盒东西过来,他匆忙接住打开一看,正是治疗他身体的药。 竟然如此顺利? 就在谢荣轩还在发愣的时候,青竹已经关上了门。 谢荣轩仰天大笑,回去便将那一张块药泥啃的干干净净。 今日下雪,谢荣轩本来是不想出门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吃完药以后浑身燥热,脑子里都是那些不干不净的画面,就跟吃了春药似的。 谢荣轩喉咙发干,出气如牛,跟发了情的公狮子一样,红了眼。 “来人!备马车!去丽春院!” 自从谢荣轩能够正常行房之后,谢致远便瞧不上府上的丫鬟了,不许谢荣轩再吃窝边草,所以谢荣轩现在想消遣,只能去丽春院。 大雪天,天色灰蒙蒙的,马车走的又急又快。 丽春院门口,大雪纷飞,姑娘们依旧穿的很单薄,在门口迎客,冻的哆哆嗦嗦。 老鸨子一眼就认出了谢荣轩马车,笑呵呵踩着积雪相迎。 “谢公子,这大雪天里您还来光顾我们丽春院的生意,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谢荣轩急匆匆下了马车,捏了老鸨子屁股一把,“废话少说,赶紧准备好房间让红豆来陪我,本少爷要跟她大战三百回合。” 老鸨子闻言‘哎呦’一声,然后连忙道:“谢公子,您还不知道吧,今儿一早红豆就被人赎身了。” 谢荣轩迈过门槛脚步一顿,露出不满之色。 “许妈妈,你看我穿这一身好看吗?” 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听的人骨头都要酥了,谢荣轩猛然抬起头,只见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裙的女子站在跟前。 这女子身材高挑,眉眼含春,妆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她的身材十分丰满却不臃肿,胸口的雪白呼之欲出,腰臀曲线流畅,轻轻转动衣裙,可谓风情万种。 谢荣轩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结结巴巴说道:“许妈妈,这位……” 老鸨子笑得合不拢嘴,连忙介绍到:“今儿红豆不是被赎身了嘛,但我丽春院不能没有花魁,这不连忙派人贴出告示招人,这位姑娘便来了。” 说着老鸨子看向绿裙女子,“相思,还不快跟谢公子打个招呼?” 相思姑娘柔媚一笑,那一双纯水眼眸仿佛情丝万缕,她欠身一礼,胸口轻轻颤抖,浑身散发着情欲。 谢荣轩喉咙发痛,扯了扯衣襟,他摸出一张银票拍在老鸨子手里。 “相思姑娘今天本公子要了!” 老鸨子拿着银票,面露难色,“谢公子,京畿府的张大人已经派人传话,说是要买下相思的头夜,您这……” 谢荣轩一手抓住相思姑娘的手腕,嚣张跋扈的说道:“一个狗屁四品府尹,本公子还不放在眼里,什么东西!” 说着,谢荣轩便火急火燎的拉着相思上了楼。 与此同时,门外风雪里张青松脸色铁青,今早红豆派人给他传话,说是自己要从良了,要最后为他抚摇琴。 张青松闻讯而来,又刚好惊鸿一面见到了相思姑娘。 媚态万千,娇嫩欲滴。 张青松顿时将红豆姑娘抛之脑后,花了重金预订相思姑娘的头一夜,等着晚上一亲芳泽。 只是万万没想到,急赶慢赶,居然让谢荣轩这厮后来居上! 可恨!实在可恨! 张青松是刑部尚书的拥趸,而刑部又依附三皇子,所以张青松也自然而然的站在了三皇子的阵营里。 而望平侯府,确是在大皇子的阵营,双方党同伐异,见面阴阳怪气互相针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第41章 赎身 然而到底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张青松此刻也不敢进去计较,而且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挣得脸红脖子粗,岂不是让人笑话。 张青松热着怒气离开,打算明日再来。 第二天,张青松老早就来了,甚至还带了金银首饰做礼,连老鸨子都沾了光,分了个银镯子。 美人在侧,张青松心猿意马,只想着赶快一亲芳泽。 然而两个人还没上楼,谢荣轩也马不停蹄的赶到。 “老鸨子,让相思姑娘过来陪我!” 人未到,声先至,谢荣轩迈过门槛,一眼看见张青松正搂着相思姑娘的杨柳腰,顿时火冒三丈。 “你这老狗,相思姑娘也是你能碰的?” 这一声骂,跟当面打脸没什么区别,张青松的脸顿时黑了。 “谢荣轩,本官虽不及你父亲,但也是朝廷四品命官,你如此口出狂言,未免也太嚣张了吧!” 谢荣轩快步上前,一把拉过相思挡在身后。 “嚣张又怎样,你能奈我何?我劝你识相点,哪来的回哪去,相思姑娘岂是你能染指的?” “你!” 张青松脸色铁青,犹豫着要不要撕破脸。 相思今日穿了一身红裙,媚态天成一般,她咬着半边嘴唇,有些为难到:“两位贵人,贱妾薄柳之姿,哪能值得二位争吵,若是伤了和气,倒是贱妾的不是了。” 谢荣轩一听这话,心都要化了,他大袖一甩搂着相思的肩膀上楼,语气温和道:“好好好,我不跟那老狗吵,咱们去楼上,本少爷一肚子话想跟你说。” 张青松完全被无视,这让这个在官场上摸爬多年的老油子,拳头紧握。 刚才这一幕引来不少人侧目,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毛头小子压的抬不起头,张青松觉得很没面子。 老鸨子见张青松沉着脸不说话,担心这位府尹大人迁怒,于是她连忙安抚道:“张大人莫要动怒,谢公子年轻气盛,说话难免不好听。您先消消气,估计他对相思也就是这几天新鲜劲,等他过劲了,您想让相思陪多久,就陪多久。” 老鸨子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张青松更不爽了,他居然要等在谢荣轩新鲜劲过了? 不行,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张青松眼珠子一转,想起了红豆,他慢悠悠转过身来看向老鸨子,缓缓道:“老鸨子,你家这位相思姑娘,赎身要多少银子来着?” 老鸨子眼神一亮,伸出一根手指头。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张青松在京城为官多年,所获不义之财何止十万? 没过了多久,一万两银票就送到了,老鸨子笑呵呵收了银子,然后将相思的卖身契撕了个粉碎。 灯火幽暗的房间里,谢荣轩刚刚说完一些虎狼之词,将相思推倒在雕花大床上,准备温香软玉,一亲芳泽。 哐当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谢荣轩吓了一跳,然后怒不而视看向门口,“怎么又是你这老狗?” 张青松冷笑连连,淡淡道:“老鸨子你来说吧。” 许妈妈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房间,笑呵呵说道:“相思,还不从床上下来,张大人已经替你赎身了,你以后就是他的人了,跟着他过好日子去吧。” 相思眼眸里浮现一丝诧异,连忙遮掩好衣服下了船。 谢荣轩人都傻了,他恼火看向老鸨子,“她赎身多少钱,我付两倍。” 老鸨子讪笑一声,“谢公子,实在是对不住,张大人一万两银子已经付过,这卖身契我也已经撕掉了,您现在就算给十万两,也来不及了。” 一万两? 谢荣轩头皮发麻,莫说已经来不及,就算来得及他也拿不出银子来…… 见形式已经明朗,相思也不犹豫,扭着杨柳腰来到张青松跟前,柔柔欠身行礼。 “官人~” 张青松鸡皮疙瘩掉一地,笑容满面。 谢荣轩上前一步,不甘心的唤了一声,“相思……” 相思回过眼眸,淡淡一笑,“谢公子,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贱妾已经是张大人的人了,您还是忘了我吧。” 见相思如此懂事,张青松满意大笑,然后冷嘲热讽道:“谢公子,你若真放不下相思,可以带十万两银子来京畿府寻我,到时候本官可以考虑,让你跟相思见上一面,哈哈哈哈哈哈。” 张青松扬眉吐气,把谢荣轩气的浑身发抖之后,拉着相思珠圆玉润的小手离开了丽春院。 老鸨子见谢荣轩失魂落魄,于是悄声问道:“谢公子,要不我给你换个姑娘?到时候灯一吹,还不都是一个样?” “放屁!”谢荣轩恼火至极,“相思姑娘岂是那些胭脂俗粉能替代的?” 老鸨子表情悻悻,也不在自讨没趣,扭着腰离开了房间。 沿着楼梯往上,老鸨子来到自己的房间,她关上房门来到屏风后,那里站着一个负手而立的白衣公子。 老鸨子连忙单膝跪地,将一万两银票捧在手里。 “尊上,鱼已经上钩了。” 萧临祈悠然转身,伸手接过来银票,他淡淡一笑,称赞道:“相思的媚术果然不同凡响,此时过后,本尊有重赏。” 老鸨子闻言笑了笑,“相思说了,若是尊上有赏,便希望尊上能赏脸让她陪你喝酒。” 萧临祈轻笑一声,淡淡道:“怎么,她还不服气?” “呵呵,尊上,相思可是合欢宗仅存的弟子,依靠着媚术一招鲜吃遍天,但唯独尊上对她不为所动,她若是能服气那就怪了。不过老奴估摸着她也是白费功夫,尊上心智坚定远超常人,估计世间女子很难让公子多看一眼。” 听到这话,萧临祈一脸古怪,何止多看一眼,他都已经被那个小丫头给…… “既然她还想试试,事成之后找个时间,本尊派人来请她去摘星楼。” “得嘞,就等尊上这句话了。” 翌日,谢府。 谢韫娴看着面前的一万两银票,嘴角微微勾起,都说千金散尽还复来,不成想还是真的。张青松从香水铺子吃进去的一千两,居然十倍吐了出来。 第42章 开始 “王璨,这盘棋本小姐已经为你开局,现在该还你来执了。” 谢韫娴姿容慵懒,眉宇间的绒毛脱落了不少,柳黛眉,桃花眼,小巧的脸蛋逐渐丰润起来,像是一件精美的玉器。 她将一颗黑色棋子曲指弹出,棋子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落在一个白皙却磨出些许细茧的手掌里。 王璨时隔多日,卸下面具露出真容,换上一身干净的青衣,面容冷峻且严肃。 “王璨多谢小姐替我筹谋,此仇若报,今生今世王璨愿意鞍前马后,做牛做马,绝无二心。” 谢韫娴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去吧。” “尊小姐命。” 王璨转身,大步流星,步伐坚定,犹如少年时。 望平侯府。 谢荣轩今日没有出门,在暖阁里烤着炭火,借酒消愁,脑子里魂牵梦绕的都是相思一颦一笑,婀娜身姿。 但一想到如此美人,居然要在张青松那老狗身下承欢,谢荣轩便觉得五内如焚,火冒三丈,然后将手里的酒盅摔得粉粉碎。 “妈的,要是有机会,本少爷一定要弄死他!” 崔管家脚步不紧不慢来到门口,看着满地的碎瓷器,眼神中流露的冷漠中,带着一丝丝厌烦。 “少爷,门外来了个蒙着面的公子,说是您的故人。” “故人?” 谢荣轩脑子里一团浆糊,烦躁的摆了摆手道:“让他滚蛋,本少爷没有心情见他。” 崔管家单手背在身后,又补充道:“那位公子还说,他有万贯家财,愿意拱手相让与少爷,但需要少爷帮他一个忙。” “万贯家财?” 谢荣轩听到这四个字,脑子一下就清醒了。 望平侯府虽然家世显赫,但是银子大多都被谢致远管着,他这个做儿子的每个月能拿到的银子就那么点,根本不够花。 就好比这次丽春院之争,他谢荣轩若是有大把的钱先把相思赎出来,即便不能带回家里,也可以养在外面。 每天鱼水之欢,从此府中无日月。 谢荣轩只是浅浅想了一下,便浑身激动的直打哆嗦。 “快,请他进来!” 谢荣轩一改方才不屑一顾,语气中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崔管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迈着步子去前门将人请进来,然后便顺着谢荣轩的意思,屏退下人。 谢荣轩打量着从门外进来的青衣,瞧着十分熟悉。 “你是?” 王璨取下脸上的蒙面黑布,露出满脸沧桑的苦涩表情,“谢兄,多日不见,你可以定帮帮兄弟我。” 谢荣轩愣了一下,猛然站起身来,然后围着王璨左转三圈,右转三圈,他迟疑道:“你不是被官府通缉了吗?怎么不往城外逃,反而跑到我这里来了?” 王璨长叹一声,声泪俱下,“谢兄有所不知,我们王家叛国,是被冤枉的,小弟一家老小被无辜杀害,如此血仇,岂能一走了之?” 说着,王璨抱拳,眼神哀求的看向谢荣轩,“谢兄,可否助我报仇?” 谢荣轩闻言一阵头疼,这王家通敌的事情他虽然没有去仔细了解,但是听人家风言风语,大概也知晓来龙去脉,此案已经定性,而且证据确凿。 王璨想要报仇,洗清污名,少不了要打官司,谢荣轩哪有这个闲心去折腾,他现在心里装得下的,只有相思姑娘。 “王璨,此事你怕是找错人了……” 谢荣轩刚刚开口打算拒绝,王璨连忙打断道:“谢兄有所不知,此事其实并不麻烦,我已经知晓京畿府是如何制造伪证的,只要谢兄陪我去一趟官府,翻案之后王家被京畿府搜刮的家财将全部拱手相赠与谢兄!” 谢荣轩眼睛一亮,京畿府制造的伪证? 房间里,谢荣轩权衡利弊,反复踱步,若京畿府真的纯在执照卫证,怨杀他人,知法犯法便是罪无可赦。此事若成,不但可以将得到万贯家财,还能将张青松这棵心头刺拔掉,独占相思姑娘。 思来想去,谢荣轩根本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你当真有把握?” 王璨信誓旦旦,“若没有十分把握,王璨怎么敢登门寻谢兄帮忙?这可是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的举动。” 谢荣轩缓缓点头,然后清了清嗓子,装作一脸正气说道:“诚如我方才所言,你找错人了……” 闻言王璨愣了一下,谢荣轩这厮居然不上钩?狗改的了吃屎了? “不过我谢荣轩是什么人!最是重情重义!看在往日情分,本少爷愿意帮你这个忙!” 王璨心中冷笑,果然,狗还是改不了吃屎的。 “多谢谢兄!” 王璨长揖一礼,纳头便拜,谢荣轩笑意深深,仿佛财富与美人,唾手可得。 京畿府,其地位就相当于地方县城的衙门,属于京城的父母官,不过因为是天子脚下,这个父母官的品级要比正常的要高一些。 京畿府位于京城颇为繁华的地带,门外车水马楼,今日更是热闹非凡,因为对门的梨园今日来了一个唱昆曲的江南大家‘柳如烟’。 据说此女才艺双绝,有不少人挤破了脑袋来凑热闹,想要一睹芳容,一听雅乐。 望平侯府的马车缓缓而行,谢荣轩看见京畿府门外的人山人海,顿时笑出了声:“想不到今天这里这么多人,一会你击鼓鸣冤,也好把事情闹得大一些。” 王璨点了点头,表情凝重下了马车,然后走到鸣怨鼓前,用力击鼓。 沉闷的鼓声响起,引来不少人侧目,此刻梨园还没有开园,不少好事之徒已经从对门围了过来。 “何人击鼓鸣冤!” 王璨一抬脸,高声道:“王家通敌案,有大冤情,王璨前来鸣冤,请青天大老爷做主!” 门前衙役眼神一缩,立刻走出两人围住王璨防止他逃跑,另外还有人快步进了京畿府,去给张青松报信。 京畿府外的百姓一听王家的案子还有冤情,围过来的人更多来,议论声排山倒海,一片哗然。 不到片刻的功夫,京畿府尹张青松快步赶来,他一眼看到王璨,顿时冷笑连连,“王璨!你王家通敌,证据确凿,而你本人畏罪潜逃数日,今日居然还敢过来说自己有冤!你们两个,将他当家砍杀,以儆效尤!” “遵命!” 第43章 真相 王璨身边的两个衙役猛然拔刀,惹来百姓们一阵惊呼。 “呵呵呵,张大人此举,未免也太不合规矩了吧?” 谢荣轩掐准时机从马车上下来,一步一步走到王璨跟前。 张青松眼神一凝,缓缓道:“谢公子此话何意?” 来的路上,王璨就已经告诉谢荣轩到了京畿府之后一步一步如何应对,故而此刻谢荣轩胸有成竹,缓缓说道:“王家通敌一案,先斩后奏,从始至终都是京畿府一言蔽之,王家人只有一地死人,没留下半句证词,我朝刑狱之事最是讲究‘认罪伏法’。王家人尚未认罪,便被府尹大人杀了个干净,此事难道不是不合规矩?” 说着,谢荣轩有拍了拍王璨肩膀,“现在王璨是王家唯一的活口,张大人就算要坐实罪名也该升堂问罪,拿出证据。而王璨认为自己有冤,也可以将冤情说出,如果王璨不能证明自己有冤,府尹大人再问罪不迟,大家说对不对。” 此话一出,百姓们都觉得言之有理,纷纷附和道:“这位公子说得对!” 张青松眼神晦暗不明,他冷冷一拂袖子,“谢公子管的还挺宽,本官公事忙碌,哪有时间陪他多此一举。” 谢荣轩也冷笑一声,缓缓道:“大人若是不按照流程审案,执意要杀王璨,那本少爷将如实把此事告诉我爹,让他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你……” 这一句话,可谓是说道要害,张青松脸皮抖了抖,开口道:“好,既然如此,那本官就浪费点时间,让这个王璨,死的明明白白!” “升堂!” 张青松高喝一声,然后看向门外百姓,“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围观。” 谢荣轩大笑,“怎么,张大人办案见不得人?” “就是就是,藏着掖着莫不是心里有鬼?” 人群里,有谢荣轩派去的搅屎棍,此刻扯着嗓子大喊带节奏。 “就是啊,大人让你们也看看呗。” “对啊,衙门大门八字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张青松冷哼一声,也不再阻拦,反正证据确凿,他也不担心有什么意外。 眼看张青松被怼的没话说,谢荣轩心情大好,之前在丽春院积攒的恶气,终于是出了一些。 “威武~” 衙役杀威棒点地,开始叫堂。 张青松正了衣冠,大步登堂,坐在了审问台上,门外百姓鱼贯而入,在公堂外面围的水泄不通。 王璨被衙役押解到堂,跪在地上,而谢荣轩站在一旁,仰面抬头,一副你就看本公子表演的表情。 要多没出息,就有多没出息。 “啪嗒”一声。 张青松一拍惊堂木,问起了老生常谈的问题。 “王璨,你可知罪。” 王璨冷笑一声缓缓道:“大人,在下何罪之有,我们王家是被冤枉的!” 张青松回以冷笑,缓缓道:“本官在你父亲书房里发现了通敌书信,证据确凿你还敢抵赖?” “一派胡言,我爹兢兢业业经商,不可能通敌,更不可能存在什么狗屁通敌书信!大人说的书信定然是他人伪造的!” 王璨情绪激动,脸红脖子粗。 “王璨,本官已经专门找了人将信上的笔迹和你父亲书房里留下的笔迹做了对比,绝对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王璨眼睛微微一眯,当即说道:“我不信,除非大人拿来让我看看,我爹得字迹,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好!”张青松自信非常,当即便吩咐人将证物取来。 京畿府的师爷拿着信递给王璨,然后冷声道:“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王璨揭过信,淡淡扫了一眼,张青松本以为他看过字迹之后,一定会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结果没想到王璨很淡然的说了句,“这确实是我爹的笔迹。”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一旁的谢荣轩更是如遭雷击,你玩我呢?少爷陪你闹了这么半天,你一下就把自己罪名坐实了? 张青松闻言哈哈大笑,“谢公子,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但是……” 王璨突然冷笑着抬起头,“这封信就是伪造的。” 张青松眉头一拧,“你在这胡搅蛮缠……” 话未说完,张青松便看见王璨将信摊在地上,从腰间揭开酒葫芦往上面倒酒。 师爷见状厉声骂道:“小畜生,你居然敢销毁证据,我告诉你,这样的信还有很多……” 不理会师爷的狺狺狂吠,王璨将打湿的信小心翼翼的提起来,然后站起身来走到门口高高举起,迎着阳光高声道:“各位请看!” 百姓们闻言,连忙看向王璨手中的信,直接阳光之下,那封打湿的信变得半透明,而且原本完整的纸张直接,出现了一格一格重叠接口。 紧接着王璨对着信用力一吹,那张完整的信便像是蒲公英一样散开,零落一个一个的小方块碎片落在地上。 谢荣轩瞪大了眼睛,惊叫道:“我明白了,原来这封信是有人将王富贵的自己剪下来,一个个裱在一起,拼接成一封完整的信,用以栽赃陷害!” 此话一出,百姓们一片哗然。 而审问台上,张青松的脸上已然铁青,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苦心钻研多年的独门绝技,居然第一次用就被人识破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王璨幽幽转身,看像张青松,“张大人,你能否解释一下,这封你从我家找到的通敌密信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我爹自己陷害自己?” “这……这……” 张青松满头大汗,后背湿透,找不到理由自圆其说。 王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反攻的好机会,他指着张青松高声说道:“各位乡亲们,这位张大人图谋王家财产,趁着雨夜灭我满门,然后扣以通敌恶名。此后又贴出告示,说我王璨带着家财逃走,实际上他却偷偷讲我家库房搬的干干净净,这也是他今天一见到我就想杀人灭口的原因所在!” 谢荣轩此刻也没闲着,痛骂落水狗。 “好你个狗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第44章 妙手 张青松脸色惨白,哑口无言瘫坐在椅子上。 与此同时,皇宫。 大皇子和萧临祈行走在绿竹清水之间,闲情雅致,怡然自得。 “所以京畿府的张青松,就是景王说的送给本宫的礼物?” 闻言,萧临祈微微一笑,“点心,区区一个四品,怎么能算得上是礼物,他背后之人,才是一条大鱼。” 大皇子稍加思忖,便有了猜测,他眼神一亮,缓缓道:“你的意思是,刑部跟王家的案子也有关?” “不错。” 两人走到凉亭里先后入座,萧临祈侃侃而谈道:“张青松刚刚坐上京畿府的位置,屁股还没捂热就灭人满门,谋取他人万贯家财,这实在是违反人之常情,所以本王料定,这笔银子一定是去了刑部的口袋里。” 大皇子微微颔首,“若是如此,此刻刑部尚书柳温一定坐不住了,肯定会想法设法将张青松从局中带走,怪不得你会让本宫差遣望平侯现在就去京畿府拿人,送到大理寺去,这张青松若是落到刑部,多半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所以,咱们一定要在刑部之前,把人带走审问,只要张青松把柳温供出来,那三皇子这个刑部尚书就保不住了。殿下也可以趁着三皇子没反应过来,赶紧向皇上举荐一个自己人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如此以来,六部尚书殿下得其四,此消彼长,殿下还愁东宫太子之位不稳?” 萧临祈慢声细语,将后续环环相扣的计划和盘托出,听得大皇子眼神惊叹。 “景王此局甚妙。” 大皇子抬眼打量着萧临祈,突然笑道:“你我二人经常饮酒言谈,本宫自以为对你十分了解,不曾想景王居然有如此智谋。” 萧临祈眼眸深处带着一丝警惕,然后大笑道:“其实这算不上智谋,殿下和三皇子,现在就如同两个执棋人,彼此之间各有棋子,互相做局‘打吃’便能分出胜负。只是当局者迷,盘观者清,本王也不过是偶有妙手,若能帮上殿下一二,是最好不过了。” “说的有理。” 大皇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缓缓道:“有景王相助,本宫之幸也,先前你提出来的要求,本宫答应了。” 萧临祈抬手一礼,心中冷冷一笑,“多谢殿下。” 京畿府中,一片混乱,眨眼的功夫,公堂里烂菜叶、臭鸡蛋扔的到处都是,张青松被老百姓骂的狗血淋头,颇有墙倒众人推的意思。 “张青松!现在真相已经大白,你将王家的财产都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谢荣轩还没有忘记初衷,趁势逼问。 张青松不言,他身边的师爷也早就不见了踪迹。 “让开,让开。” 嘈杂的人群突然被粗暴的挤开,披坚执锐的巡防营士兵鱼贯而入开出一条路来,门外,谢致远面容带笑步入府衙。 谢荣轩愣了一下,然后快步想迎。 “爹,你怎么来了?” 谢致远瞧见谢荣轩,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儿子顺眼了起来,不声不响的干起大事,把京畿府尹都给绊个跟头。 虽然谢致远知道,这一切都是景王布的局,但谢荣轩在里头发挥了作用,将来大皇子若是登基称帝,也不会忘了这份功劳。 “做得好,剩下的事交给爹了。” 谢致远拍了拍谢荣轩的肩膀,然后走进了公堂。 谢荣轩愣了一下,一脸茫然,自己什么都还没说,怎么老头子就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看到谢致远缓缓而来,张青松突然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局中。 是了,谢荣轩都来了,谢致远作为大皇子的拥趸怎么可能不来,难怪自己裱纸拼接信件的法子一眼就被看破,原来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谢致远在堂下驻足,抬头看向张青松,“张大人,本侯听闻你伪造密信,栽赃陷害他人叛国通敌,不仅灭人满门,还欺上瞒下窃取万贯财富。本侯所掌巡防营,维护京城治安,现在要将你扣押,送往大理寺受审!” 京城之中,京畿府只是执法机关的一小环,如果涉及到一些大案,都会由京畿府往上移交,由‘三司’之中的某一个审理。 所谓‘三司’,便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 王家通敌案,放在京城也是为数不多的大案,按理说应该交由三司之一处置,但张青松先斩后奏,从流程上便已经属于僭越,但因为有刑部运作,此事才没人置喙。 而现在真相大白,张青松作为朝廷命官栽赃陷害,灭人满门,知法犯法,更是滔天大罪,交由三司也是合情合理。 但张青松不是傻子,心里明白去大理寺和去刑部的结果那是不一样的。 “呵呵呵,谢侯爷,您执掌巡防营,维护京城治安,说破天也管不到本官头上,更没有扣押移交本官的资格。” 张青松两手死死扣住椅子,“本官就在这里,哪也不去,就算要拿本官,也是要三司来才行。” 谢致远冷笑一声,“你想拖延时间,可本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说着,谢致远摆了摆手,“来人,连椅子带人抬走。” 张青松脸色难看得紧,但奈何他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敢反抗,万一被谢致远一刀砍了,那可真是回天乏术。 巡防营士兵架着张青松来到京畿府外,把他塞进囚车里。 谢致远看向王璨和谢荣轩,温和道:“你们二人也来作证,尽快将他罪名坐实。” 王璨点了点头,语气激动道:“多谢侯爷。” 三人一前两后,脚步匆匆离开京畿府,门后巡防营已经备好马匹,三人翻身上马,谢致远大手一挥正要出发,却听见街道尽头马蹄声作响。 “谢侯爷留步!” 谢致远抬眼望去,眼眸阴沉,急赶慢赶,刑部还是赶来了。 柳温身先士卒,拉住缰绳,翻身下马。 “呵呵呵,多谢侯爷捉住这知法犯法的狂徒,本官这就将他带回刑部细细审问!一定还王家一个公道。” 第45章 抢人 京畿府门外,人流涌动。 谢致远骑着高头大马,目光幽幽看向那位两鬓斑白的刑部尚书柳温,忍不住冷笑一声。 “柳大人消息还真是灵通,来的可真是够快的。” 从王璨出现在京畿府,到张青松弄巧成拙,一共也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刑部这就拍马赶到开始抢人了。 看来景王殿下猜的果然不错,王家的案子,柳温肯定是分了一杯羹的。 柳温自然听得出谢致远言语之中的讽刺,他笑着拱了拱手,“刑部主管刑狱之事,提天子监察天下,遇到违法犯罪、为非作歹的案子,自然是十万火急,片刻不敢耽误。” “呵,柳大人说得好,既如此王家被灭满门,而张青松先斩后奏,证据作假的时候,替天子检查天下刑狱的刑部,为何没有动静?” 谢致远一针见血,风声鹤唳。 在其身侧,王璨怒目看向柳温,在计划开始之前,谢韫娴就已经透露出柳温也可能和他家被灭门的案子有关。 “谢侯爷说得对,刑部碌碌无为,若为我拼命逃走为自己翻案,只怕早就已经人头落地,柳大人现在才出面,只怕亡羊补牢,有些太晚了吧?” 柳温淡淡看了一眼王璨,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人心难测,鸭胗难剥,刑部也不是摆摊算卦的,怎么也料不到这张青松身为朝廷命官居然敢知法犯法!虽说亡羊补牢,但本官更要亲自审问,换王公子一个公道,换王家亡魂一个交代!” 柳温说的义正辞严,然后大袖一挥喝道:“来啊!将这胆大妄为的张青松,押送回刑部!” 张青松闻言松了一口气,冷冷的看了一眼王璨,此番若是顺利蒙混过关,说什么也要杀了这厮,以泄心头之恨! “本侯看谁敢动!” 谢致远冷喝一声,然后冷哼一声,“柳尚书,本侯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人交给你了?” 柳温眉头一皱,缓缓说道:“怎么,巡防营负责守护京城治安是不错,难道还想开堂审案?” 冷风吹过,枣红色的马儿鬃毛飞扬,谢致远拉着缰绳,当着众多百姓的面高声说道:“满朝文武谁人不知,这张青松此前是你刑部的主事,被你亲自提拔做了京畿府,两位关系莫逆,说不准你会对他网开一面呢?” 此话一出,百姓们一片哗然,各种猜测喧嚣尘上。 柳温此刻面色渐渐难看了起来,维持不了笑面虎的面皮。 “侯爷这话未免太过分了,本官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俸禄,明臣之职,求万世治安事,怎能徇私舞弊?” “大话空话本侯听不进去,也不想听,今天这人,你带不走,本侯要将他送到大理寺受审,此后会上奏和皇上说明缘由。” 针尖对麦芒,刑部众人纷纷看向柳温,气氛十分凝重。 谢致远眼神眯起,冷笑道:“怎么,柳大人难道是想和本侯的巡防营碰一碰,然后把人抢走?” 柳温目光晦暗不明,今日事情的展开远超他的预料,王璨成功翻案是其一,谢致远态度如此强硬是其二,他心中感受到一种危机,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人搅弄风云,搞不好最后的矛头是冲着他这个刑部尚书来的。 张青松,一定要弄到刑部来! 但巡防营披甲执锐,骁勇善战,真要是起了冲突……事情到了皇上那里反而更麻烦了,万一皇上让三司会审,那可就引火烧身了。 权衡利弊之后,柳温满头大汗,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两位这是在做什么?” 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柳温如闻仙乐,连忙转过身来看向那个说话之人。 “三殿下,您怎么来了?” 谢致远目光一缩,连忙翻身下马行礼,“微臣见过三殿下。” 三皇子萧宏文,气质冷峻,不苟言笑,身穿深红色云纹长衫,负手而立站在那里,气势咄咄逼人。 行礼之后,柳温连忙回答三皇子的问题,“殿下,事情是这样的……”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柳温大致讲了案子前因后果,然后长叹一声,“这件事本就该刑部接手,但望平侯偏偏不肯让下官接手此案,言语伤人,十分让人寒心。” 三皇子闻言,眼神冷若冰霜,深深凝了一眼柳温。 柳温心虚,连忙挪开目光。 三皇子不是傻子,自然瞧得出来柳温在里头不干净,不然怎么会在大街上跟谢致远僵持不下。 但到底是自己的羽翼,三皇子该保还是要保。 “谢侯爷,此事尽管交给刑部去审,后续进展本宫会亲自盯着,一定会给王家一个交代。” 三皇子突然到场,让原本顺风顺水的局面出现了变化。 谢致远面露难色,“殿下,这……” 三皇子冷冷扫了一眼谢致远,沉声道:“怎么,谢侯爷连本宫也行不过,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君臣有别,即便谢致远辅佐的是大皇子,但他身为臣子,也不敢跟三皇子撕破脸,那是大逆不道。 犹豫再三,谢致远只能无奈行礼,缓缓道:“三殿下息怒,微臣没有这个意思,人交给柳大人就是了。” 柳温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如此,那就多谢谢侯爷了。” 说罢柳温大袖一挥,吩咐手下将囚车接管,谢致远功亏一篑,心中恼火,但也只能带着人撤离,回宫中报信。 此时此刻,谢荣轩还在云里雾里,他用肩膀撞了一下王璨,压低了声音问道:“王兄,你看明白了吗?这刑部接手和大理寺接手,到底有什么区别?” 王璨心中鄙夷,这局面是个人都看明白了。 “谢兄,这刑部和张青松的关系,就好比咱俩,我出了事情,你愿意帮忙。张青松出了事情,刑部自然也愿意帮忙,官官相护,我家这案子多半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谢荣轩一听这话,眼神不断飘忽。 “王兄,这事情我可是帮你办了,无论如何,你答应我的好处可不能少了。” “谢兄放心,少不了你的。” 王璨挤出一丝笑容,眼眸深处却满是寒意。 第46章 棋差一着 “三殿下来的真是及时,不然微臣今日怕是要跟望平侯当街翻脸了。” 柳温脸上堆笑,行礼道谢,目光悄悄打量着三皇子的表情,担心他会对自己有所不满。 三皇子不冷不淡的笑了一声,伸手指了指梨园。 “你运气不错,今天梨园有位大家在此唱昆曲,本宫得到消息,特地赶来听戏,只是没想到昆曲还没听到,现在门外看了一出好戏。” 凌厉的视线落在柳温脸上,后者汗流浃背。 三皇子冷哼一声,缓缓道:“以后做事,小心谨慎,不要因小失大。” “殿下教训的是,微臣记住了。” 见三皇子没有追究的意思,柳温顿时松了口气。 梨园那边传来动静,有小厮打开了大门,告诉等待的众人已经开园了,三皇子最喜昆曲,不愿意再跟柳温多说废话。 “记住把自己摘干净,别让人揪住尾巴了。” 柳温连忙应了一声,恭送三皇子,等到他的身影消失,柳温才缓缓直起身来,目光冰冷的看向张青松。 张青松本来是想笑得,庆幸劫后余生,但看着柳温的表情,他突然笑不出来,反而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 “带走。” 景阳宫。 谢致远快步走到水榭凉亭,大皇子见他回来,面露笑意。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谢致远叹了口气,“功亏一篑,紧要关头,三皇子突然出现,把人抢走了。” “老三?” 大皇子面露疑色,“他怎么会突然到场?消息应该没有这么快传到皇宫里吧?” “说起来也是运气不好。”谢志远苦笑一声,“方才我让人查了,三皇子今日是去梨园听戏的,刚好就在京畿府对面。” 大皇子嘴角扯了扯,可惜景王这一局,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既如此,你就让你儿子和那个王……王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让他们两个人每天去刑部盯着,费了这么大功夫,咬死一个是一个。” “微臣明白了。” 王家冤案昭雪,竟是官府谋财害命。 这则消息如同野火燎原,迅速传遍京城,王璨时隔多日,终于堂堂正正的走在街上。 谢荣轩跟王璨并肩而行,心里还惦记着自己的好处,即便王璨再三保证分文不少,但他还是不放心,走到哪,跟到哪。 “少爷,老爷让我给你带句话。” 望平侯府的仆人找到谢荣轩,告诉他和王璨要守在刑部,而谢侯爷会上奏天子,给刑部施压,会尽快让这件事有一个结果。 于是谢荣轩便带着王璨一起去了刑部,除了吃饭根本不离开。 谢府。 望月阁上,谢韫娴红衣翩然,萧临祈白衣胜雪,两人相视而笑。 “局势进展如此顺利,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谢韫娴翻了个白眼,“你想让我说什么?夸尊上大人你本事通天,把两拨人耍的团团转?” “过奖过奖,不过是一点小伎俩罢了。” 谢韫娴觉得这家伙好能装,但是又拿他没什么办法。 “萧阁主,我最近琢磨了一下。” “哦?什么?” 萧临祈放下热茶,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谢韫娴目光在他身上游离,神秘一笑道:“萧阁主统领江湖,在江湖上掀起什么样的风浪我都不觉得奇怪,可以能轻而易举把京城的两位皇子当做棋子,未免有些骇人听闻了,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还有别的身份吧?” 说着,谢韫娴坐起身来,身体微微前倾。 “是不是,景王殿下。” 萧临祈眼睛微微一眯,感到有些意外。 “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见他不否认,谢韫娴终于露出笑脸来,她坐回原位,摊了摊手说道:“这还不简单,因为你姓‘萧’,京城里除了两位皇子,能拥有皇姓,且能进出皇宫的就只有景王殿下了。” “那你还真是好冰雪聪明。” 萧临祈笑了一声,眼中寒意一闪而过,若不是身上中了共生蛊,他方才很有可能直接出手取了谢韫娴性命。 他的双重身份,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因为皇上容得下一个游山玩水的无用景王,却容不下一个掌握江湖的景王。 不过好在现在两人同生共死,萧临祈不相信谢韫娴会自己找死,于是便大大方方承认了。 “本王确是景王,你猜对了,好了,可以磕头行礼了。” “想得美。” 谢韫娴坐实他的身份之后,没有觉得多高兴,反而感到一丝危机,堂堂景王,皇亲国戚,但是暗中隐瞒身份,成为统领江湖的一号人物。 不仅如此,他还着手布局,让两位皇子互相争斗,党同伐异。 他想干什么?不会是想谋朝篡位吧? 谢韫娴眼神晦暗不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要记得先前萧临祈可是说过,他在做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谢韫娴的身体轻轻颤抖,她抬眼看着风轻云淡喝着茶的萧临祈,心中感到有些兴奋。 谋朝篡位,这可比报仇好玩多了。 “嗯?” 萧临祈虚着眼睛看向谢韫娴,感觉她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谢韫娴笑着摇了摇头,“接下来就看剩下的半局,能不能如我们所愿了。” 刑部打牢。 漆黑的牢房里,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房间的地面上铺满稻草,潮湿寒冷,杂乱无章。 青黑色的砖墙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偶尔还会有冷风灌进来,铺着草席的石床上,张青松蜷缩成一团,冻的牙关打颤。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昨日还是锦衣玉食的官老爷,今天就变成了阶下囚。 牢房外的过道里,脚步声由远及近。 张青松连忙翻身下床,趴在木栅栏上往外看,见到是柳温来了连忙跪在地上。 “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柳温板着脸停在门口,深深地看了一眼张青松,骂道:“废物!本官扶着你坐上京畿府的位置,屁股你还没坐热乎,就捅了个这么大的篓子!” “大人,这也不能全怪我!” 张青松哭丧着脸,“是柳公子看上了王家的产业,所以……” 柳温脸色一变,从栅栏间伸进脚,一脚踢在了张青松胸口。 “混账东西,你还敢攀咬我儿子!” 第47章 杀机 “我错了!我错了!” 张青松连忙磕头陪罪,“都是我利益熏心杀人多财,请大人救我狗命。” 柳温闻言冷哼一声,缓缓道:“你说的轻巧,现在谢致远这厮已经上奏皇上,将此事捅在金銮殿上,你伪造的证据现在反而成了你自己的催命符,自加上昨天那么多人看着,你要本官如何救你?” “这……这……” 张青松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可大人,从王家得来的银子可都给您了,您可不能不管我啊!” 柳温一甩袖子,冷脸说道:“本官保你一家老小不受牵连,你若是能接受,就自行了断吧。” 此话一出,张青松面如死灰。 柳温居然如此果断放弃了他! 张青松捂着脸,痛哭流涕,十数年官场摸爬滚打,趋炎附势,一朝做了空。 纵使心中有万千不甘,张青松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选择,就算他不肯自裁,柳温也不会让他活着走出牢房的。 “有劳大人,护我一家老小。” 张青松抱拳叩首,然后站起身来,对着那青黑色墙壁,用力撞了过去。 柳温表情冷漠,大步走了出去。 刑部的会课堂里,谢荣轩和王璨坐在里面喝茶,有一位刑部的主事匆忙赶来。 “王公子,请随我来。” 王璨凝眸看去,询问道:“可是案子有了个结果?” 刑部主事点了点头,边走边说:“方才牢房里传来消息,张青松畏罪自杀,碰壁而死,本官现在带王公子去看看他的尸体。” 王璨闻言,面无表情。 他早就猜到是这么个结果了。 然而此刻谢荣轩却有些急了,连忙问道:“这位大人,在下听说张青松家里并没有找到从王府取走的家产,他临死之前可有说把钱财藏在了哪里?” 刑部主事点了点头,“说了,张青松把从王府谋取的不当所得,全都藏在了城西郊外的一颗银杏树下面。” 谢荣轩闻言顿时笑了,这一天总算没有白忙活。 两人一同看了张青松的尸体,王璨情绪失控,当着柳温面鞭尸,一顿臭骂。 “该死的狗东西,居然为了银子杀我全家,这样的老狗也配做官?” “畜牲玩意,死后永不超生!” “尸位素餐的废物,就知道为了一己私利蝇营狗苟,杂种,狗娘养的臭蛆!” 王璨越骂越难听,一旁的柳温眼皮子直跳,心情莫名烦躁,他明明骂的是张青松,怎么自己听着这么恶心。 王璨足足骂了小半个时辰,都不带重样的,最后嗓子都哑了,才消停下来。 柳温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王公子,现在凶犯已经伏法,你也不要太难过,去把你的财产找回来,好好过日子去吧。” 王璨抹了一把眼泪和鼻涕,然后用力抓住柳温的手。 “多谢大人替我问出财产所在,大恩大德,铭记在心,若有机会,必百倍报答!” “呵呵呵。” 柳温抽出手,浑身难受,“你有心就好,快去吧。” 临走前,王璨还不忘了对这个张青松的尸体踢上一脚,骂骂咧咧离开。 刚出刑部大门,谢荣轩便火急火燎拉住王璨。 “王兄,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吧你家财产取回来吧。” 王璨叹了口气说道:“谢兄,我家人遗体还在义庄,如今凶手伏法,他们也该入土为安才好。至于哪些财产,已经答应了要赠予谢兄,不如你就自己去取吧。” “好好好,王兄说话算话,那本公子就不跟你客气了,先走一步。” 谢荣轩仰天大笑,匆忙上了马车。 王璨目送其远去,冷笑连连,他沿着街道走了片刻,进了一家香水铺子,很快后院里便有一只白鸽飞出,奔着谢府的方向去了。 京城西郊。 谢荣轩准备了两辆马车,带着十个仆人来到树林子里,寻找刑部说的那颗银杏树。 仆人们扛着铁锹四处张望,果然在树林子里发现了一颗古老的银杏树。 谢荣轩哈哈大笑,指着明显近期被人翻动过的土地说道:“都卖点力气赶快挖,事后本公子重重有赏。” 仆人们一听有赏钱,纷纷卯足了力气开始挖坑。 地下的箱子埋的并不深,深刻就露出痕迹来,谢荣轩打开箱子一看,里面果然放慢了银子和珠宝。 “发了发了,一会把银子带回去,再给相思姑娘买个宅子,这以后天天都是神仙般的日子!” “呦,谢公子想的真是挺美呢。” 一阵戏谑的声音传来,谢荣轩猛然回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韫娴一袭红衣,头发梳成了单马尾,手里掂量着一把小巧的匕首。 “我来取你狗命。” 谢荣轩脸色一沉,气笑了,“我没听错吧?你居然想杀我?” 与此同时,正在挖箱子的仆人纷纷变了脸色,扛着铁锹从坑里上来,虎视眈眈的盯着谢韫娴。 “是啊。” 谢韫娴轻轻舔了舔刀背,语气略显病态。 “不光想杀你,望平侯府的每一个人我都想杀。” 谢荣轩脸皮抖了抖,冷笑着眯着眼睛,“你还真是个小疯子,这种大言不惭的话也敢说!给我打死她!” “少爷,看我一铁锹把她脑浆子拍出来!” 一名膀大腰圆的仆人抡起铁锹冲了上来,丝毫没有把眼前这个略显稚嫩的少女放在眼里。 谢韫娴身形一动,宛若一抹红色幽魂,眨眼就贴到了仆人跟前,一刀捅进了他的心窝子里。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仆人心肌破裂,大量的鲜血喷射而出,在谢韫娴的侧脸上撒了一层,暗红色的梅花。 谢韫娴舔了舔嘴唇,将血迹润开,眼神邪恶的可怕。 谢荣轩头皮发麻,这谢韫娴该不会是鬼上身了吧?这是十几岁少女能干出来得事?如此杀人不眨眼? “去,都快去,杀了她!” 有了前车之鉴,剩下的仆人也不敢掉以轻心,一拥而上。 谢韫娴虽然不会内功,但她身手轻快,下手狠辣,洞悉人体上所有的弱点,她在仆人直接辗转腾挪,每一刀都捅在他们的脾脏上。 脾脏是储存鲜血的地方,她站在尸体中间,眼神寒彻,沐浴着腥风血雨,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第48章 折磨 十个仆从,一瞬间全部被杀,谢荣轩肝胆欲裂。 “你不是人!你是鬼!” 生死面前,谢荣轩也不得银杏树下的财富,他踉跄后退,仓惶逃窜。 但是,谢韫娴怎么可能放过他? 她为王璨布的局才刚完成一半,这后面半局才是更精彩的时候,作为其中的一枚棋子,谢荣轩必须死。 谢韫娴嘴唇微笑,将手里的匕首在空中抛了一下,然后三百六十度转身,一脚踢在刀柄上,只见那小巧的匕首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射出去,刺入了谢荣轩的小腿上。 “啊!” 惨叫声在树林里回荡,鸟情惊飞。 可惜这里原理官道,无人问津,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不得不说,柳温藏银子的地方真是绝了,非常符合谢韫娴的心意。 “救命!救命!” 谢荣轩抓着地上腐烂的枯叶往前爬,额头青筋暴起,恐惧让他的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受了伤的后退拖在地上,血流不止。 谢韫娴闲庭散步一般从后面走过来,一脚踩在谢荣轩的脚踝上,然后用力的拔出匕首。 “啊!” 又是一声惨叫,谢荣轩疼得浑身发抖,他从小到大,连磕碰都很少有,这种被刀子撕裂肉体的痛,差点要了他半条命。 “渍渍渍,不过是挨了一刀,就疼得尿了裤子,瞧你这点出息。” 谢韫娴看着谢荣轩裤裆的水印子,满脸鄙夷。 谢荣轩涕泗横流,连忙求饶:“谢小姐,谢小姐,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就因为我之前登门造次吗?我给你道歉,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谢韫娴撇了撇嘴,无语的摇了摇头,“谢荣轩,你还真是个蠢货,到现在还不明白我是谁,我是谢韫娴啊。” “我知道你是谢韫娴,可……” 话说一半,谢荣轩突然愣住了,他颤抖着眼睛看着谢韫娴,眼睛深处满是惊慌…… “你是谢韫娴,你是二房那个……小杂种……你不是死了吗!” 谢荣轩被吓得魂不附体,“你果然不是人,你是恶鬼!恶鬼!” 谢韫娴俏脸一寒,这谢荣轩可是骨子里不把她当人,此时此刻还张口闭口小杂种,真是活腻了! 她手起刀落,挑断了谢荣轩的脚筋,疼得谢荣轩直打滚,当他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以后,居然嚎啕大哭。 “出息,你看你那点出息,我要是你,现在就是拼了命,也要把想杀我的人咬下来一块肉。” 谢荣轩痛苦呻吟,根本没有反抗的想法,毕竟谢韫娴可是一个人杀十个毫发未损的可怕存在,谢荣轩完全不觉得自己打的过她。 “谢韫娴,求你饶了我,我知道你这些年吃了点苦,可这都是我娘看不惯你非要折磨你,你要怪也是怪她,怎么能找到我头上!” 谢韫娴闻言冷笑连连,望平侯府一家子,都是什么怪胎,赵乐蓉心狠手辣,连个孩子都不放过。赵巧兰小小年纪便仗势欺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谢荣轩则更甚,为了活命连自己娘都豁的出去。 “谢荣轩,你倒是把自己撇干净了,你莫不是忘了小时候你放蛇咬我,把我推倒粪坑里拿石头丢我的事情了吧?” 谢荣轩脑子空空,根本就不记得这茬了。 “我没有……小时候的事情谁还记得,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过去了?” 谢韫娴眼神一眯,恶狠狠说道:“我吃了那么多苦,现在你一句过去了就想掀过去,做梦!” 噗呲! 匕首被谢韫娴高高举起,狠狠刺入谢荣轩的手背,然后用力一剌,他的手掌从中间一分为二,变成蟹钳。 “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谢荣轩发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昏死过去。 谢韫娴甩掉刀上的血迹,对着谢荣轩另一只手里如法炮制。 “谢荣轩,本小姐知道你罪不至死,但本小姐不想跟你讲道理,要怪就怪你摊上一个心狠手辣的娘。” 谢荣轩疼得像落在岸上的鲫鱼,拼命的挣扎,根本停不见谢韫娴在说什么。 见他连话都说不出来,谢韫娴顿时觉得没意思,她一脚踩着谢荣轩的后背,然后一刀一刀捅下去。 精通人体构造的他,十分清楚哪里是人体的要害。 她一共捅了二十八刀,刀刀避开了要害。 谢荣轩遭受了非人的折磨,精神恍惚,他虚弱无力的说道:“求求你,杀……杀了我……” 谢韫娴淡漠的看着他,一脚将他踢开,丝毫没有心慈手软。 谢荣轩就这么趴在地上,硬生生流干了身体里的血,然后气绝身亡。 死尸满地,谢韫娴眼神冰冷,情绪没有太多变换,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种冷漠即便是青竹看着,也感受到一阵心惊。 “小姐,牛二带着人来了。” 谢韫娴微微颔首,缓缓道:“让他伪装成商队,将银子装上马车运到城里藏起来,这段时间不要抛头露面了。” “是。” 谢韫娴走到谢荣轩跟前,一脚将他的尸体踢进坑里,然后冷笑连连。 “你挖的这个坑,还挺适合你的。” 日落西山,夜色渐晚。 望平侯府饭堂的八仙桌上,摆了几盘色香味俱全的菜,桌子边上,谢致远,谢巧兰和赵乐蓉围在一起吃饭。 谢致远看着空出来的位置,面露不悦。 “荣轩呢?” 崔管家闻言缓缓开口,“少爷带着人挖银子去了。” “挖银子?” “是啊老爷,这次少爷帮着王家那小子撑腰翻案,作为回报,王璨将被张青松霸占的家财都送给少爷了,今天下午少爷一回来,便带着人出门挖银子了去了。” “这臭小子,真是无利不起早。” 谢致远嗤笑一声,先前他还奇怪,谢荣轩怎么会帮着王璨闹到京畿府去,原来是偷偷摸摸得了好处。 “他几时去的?” “刚过午时就去了。” 谢致远闻言脸色一变,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午时到现在,可是已经过去四个时辰了,王家有多少财产此刻也该挖回来了才对。 一念至此,谢致远心中不安。 “崔管家,你带着人去找一找。” “是,老爷。” 第49章 噩梦 “嘶——” 玉兰苑里,柳温突然坐起身来,捂着胸口喘气。 他养在此处的外室一思不挂,从棉被下面转出来,揉着惺忪睡眼,娇声道:“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柳温额头都是冷汗,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他方才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被送上断头台,台下没有人,只站着一群阴气森森的鬼魂。 这里面不但有王家的人,还有张青松,甚至还看到了谢荣轩…… 这些鬼里面,最惨的就是谢荣轩了,他手脚扭曲,身上二三十个同名窟窿,满脸血泪的看着他,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将小妾搂在怀里,柳温才感觉到一丝温暖。 他僵硬的挤出一丝笑意,“没什么,做了个噩梦罢了,睡觉,睡觉。” 此刻天已经蒙蒙亮,柳温刚刚缩回被窝里,便有人跑过来敲门。 “大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柳温烦躁的抬高了声音,“出什么事了?天塌了不成?你要是说出个芝麻绿豆大的事情来,本官打断你的腿。” 门外的人语气急切,连忙道:“大人,谢荣轩死了!” 此话一出,柳温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头凉到脚底板,梦里谢荣轩满脸血泪的样子在眼前浮现,吓得他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来不及多想,柳温火急火燎穿上衣服,推门而出。 “怎么回事,谢荣轩好端端怎么会死了?” 门外报信的人,是刑部的主事,他满头大汗,连忙说道:“大人,谢荣轩昨日被人杀了,死相那叫一个惨,手被人割成两半,脚筋也跳了,身上更是被人捅了二十几刀。” 柳温越听脸色越难看,他嘴唇有点发抖。 “既然是被人杀害,那事情应该不难办吧,抓住凶手不就好了?” 刑部主事滚了滚喉咙,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人,话是这么说,但是谢荣轩死的地方不太妙,这件案子搞不好会牵扯到大人身上。” 柳温眉头拧成疙瘩,心中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他死在哪了?” “京城郊外,银杏树下。” 柳温脑子里轰的一声,如遭雷击。 京城郊外,人头攒动,要比平日里不知道热闹了多少。 刑部和巡防营的人将这一带全部戒严,京城出入口也设立关卡,开始盘查所谓的可疑人等。 柳温坐着轿子,姗姗来迟。 他脚步匆忙进了林子,心中十分不安,他想不明白谢荣轩怎么会死在这里,更小不明白谁会杀了他…… 但不管是何人所为,他这个刑部尚书都难逃干系。 银杏树下,柳温还没走到跟前,就看见谢致远脸色阴冷的站在一个土坑旁边,他硬着头皮走过去,拱了拱手刚要说话,突然看到谢荣轩躺在坑里,死不瞑目的看着他。 一阵莫名的恐惧浮上心头,柳温忍不住扶着树干呕了几声。 谢致远见状冷哼一声,沉声道:“柳尚书,此事你不该给本侯一个解释吗?” 昨天晚上,崔管家带着人找了大半夜,最后在此处找到了谢荣轩和家仆的尸体,谢致远惊闻噩耗,天没亮便带着巡防营的人感到,看到谢荣轩凄惨的尸体以后,谢致远怒火中烧。 是,他谢致远是感情淡漠,不怎么在乎家里人,但不代表有人可以杀了他儿子。 柳温脸色有些难看,缓缓拱了拱手,“谢侯爷,令郎的死实在是让人遗憾,此事本官一定会严查到底,到时候一定会给侯爷一个交代。” “柳温!你这匹夫!把本侯当三岁小孩吗!” 谢致远大喝一声,指着脚边的深坑说道:“这个埋银子的地方,是你刑部告诉我儿子的对不对?” 关于这一点,柳温没法辩驳,只要点头称是。 谢致远又道:“那你们刑部再告诉他以前,可有派人前来检查?” 柳温一副吃了死苍蝇的表情,这里他虽然没有派人来查,但是底下的东西是他派人来埋的! 昨日逼死张青松之后,柳温便想赶紧把他的案子给掰扯干净,从王家得来的财产他也没留,全部派人埋在此处,然后通知王璨自己来取。 他根本不可能多此一举,还派人装模装样过来检查一番,这不是骗自己么? 但这事,柳温却不能说…… “这……本官道士没有派人检查……” 谢致远脸色黑成锅底,冷声道:“柳温,张青松被捕入狱,你看守不严让他碰壁而死,他交代藏银子的地方,你也不做检查,你这个刑部尚书就是这么办事的?还是说我儿子的死跟你有关系?” 柳温脸色十分难看,“谢大人,可不能这么说,你我无冤无仇,我何苦这么做?” 谢致远一拂袖子,冷眼相对,“柳温,明人不说暗话,现在两位皇子相争,你我各自站队,本侯施压逼死了张青松,你心存报复杀了我儿子,这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柳温脸上的肉松垮下来,表情变得深沉。 “谢大人,说话办事,都要讲证据,如果你把党争作为缘由搬弄出来,皇上知道以后,两位皇子都吃不了兜子走。” 柳温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谢侯爷,本宫真的没杀你儿子,你若是不信可以恳请皇上三司会审,查清事情真相,若凶手是我,本官迎颈待戮,你别为了一时之气,毁了两位殿下的大计。” 谢致远目光晦暗不明,他明白,党争这件事包括皇上都是心知肚明,但谁也不会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说。 毕竟皇上还健在,大臣们就已经开始为两位皇子效力,这是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哼,既然如此,本侯先不跟你计较了,但你也别让本侯抓住你的把柄!” 谢致远甩下脸色,吩咐人将谢荣轩的尸身抬出来用白布蒙上带回了家。 半日的功夫,赫赫扬扬的望平侯府挂上了白纸灯笼,哀乐绵绵不绝。 望月阁上,谢韫娴盈盈浅笑。 “听听,隔壁多热闹,作为望平侯府的好邻居,我是不是也要去拜一拜,免得那谢荣轩变成孤魂野鬼缠着我。” 第50章 吊丧 “我的儿啊!” 灵堂的棺材钱,赵乐蓉哭的撕心裂肺,嗓子都沙哑了。 她和谢致远就这么一个儿子,将来世袭罔替,侯府的爵位没了继承人,这诺大的家业就要付之一炬。 而谢巧兰终究是要嫁人的,将来老了,身边无儿无女,赵乐蓉都不敢想这日子怎么过。 所以她哭的既是谢荣轩,而是自己。 作为侯府主母的风光生活,因为谢致远的死,突然变得暗淡起来。 谢巧兰跪在蒲团上,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原本谢荣轩活着的时候,这侯府的家业她是不敢争的,但现在谢荣轩死了,那原本很多她拿不到的东西,都要属于她了。 “娘,你也别太难过,大不了以后我招个上门女婿,孩子跟谢家姓氏,到时候一样孝敬您。” 到底是母女俩,谢巧兰很清楚赵乐蓉心里的想法,凑到跟前小声嘀咕。 赵乐蓉剜了她一眼道:“就算招了上门女婿,孩子跟谢家姓氏,也没办法继承望平侯府的爵位,非要直系的男丁生下来的孩子才行。” 谢巧兰撇了撇嘴,她才不关心爵位不爵位,她只想要侯府的产业最后落在手里。 赵乐蓉是越想越觉得不甘心,突然站起身来,匆匆忙忙往书房去。 望平侯府哀乐不断,书房里谢致远心烦意乱。 谢荣轩的死,处处透着蹊跷,他怀疑是柳温杀了谢荣轩泄愤,但又觉得此人没有这么蠢,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引火烧身。 可京城之中,除了他,还有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杀谢荣轩? 谢致远想不出来,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同样很不甘心,怒火中烧,谢家的血脉竟然断在了自己这一代。 “老爷。” 赵乐蓉突然推门进来,抹了一把眼泪。 “什么事,说。” 谢致远用手撑着额头,伏在案上。 “老爷,荣轩死了,咱们侯府的爵位将来无人继承,方才巧兰说找个上门女婿,生个孩子姓谢,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但老爷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绕朝廷通融一下……” 谢致远捏了捏眉心,连连摇头。 “不行,只有直系男丁的孩子才能继承爵位,这是太祖皇帝开国是定下的规矩。若是女儿生的孩子能够成为继承人,那现在党争的可就不止是两位殿下,还有公主的孩子们了。” 赵乐蓉闻言,脸色苍白了一下。 书房里沉默了一下,赵乐蓉犹犹豫豫说道:“老爷,我们俩已经年过半百,你说,还能生出孩子来吗?” 闻言,谢致远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只因为人到中年力不从心。 这一点赵乐蓉是知道的,她压低了声音说道:“要不咱们问隔壁要一副荣轩吃的那种药,老爷你今天试试?” 谢致远眼神闪烁,有些意动。 “可以一试,但是不急,如今荣轩尸骨未寒,冤案未结,便等到以后再说吧。” 与此同事,灵堂里。 谢巧兰揉了揉发酸的膝盖,十分不满,谢荣轩死就死了,为什么非让自己一直跪在这里守灵? “有客到,谢府谢夫人携女儿前来祭奠。” 崔管家站在门口喊了一声,然后引领者谢夕禾和谢韫娴来到灵堂。 作为死者亲属,这个时候谢巧兰应该起来迎客拜谢,但是她却冷眼看着谢韫娴,一动不动。 “你来做什么!” 谢韫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当然是给你哥哥上香。” 崔管家斜了一眼谢巧兰,担心他再灵堂前大放厥词,丢了望平侯府的脸面,于是连忙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小姐,客人祭奠,还会送些帛金财物。” 谢巧兰一听有钱赚,顿时把嘴里的话憋了回去,然后按照崔管家的指引,给谢韫娴和谢夕禾拿了几柱香。 谢韫娴举着香拜了拜,怀顾四周也没看到赵乐蓉,她顿时感到有些失望,今天专门跑这一趟客户就是为了看赵乐蓉那死去活来的样子的。 见谢韫娴和谢夕禾拜完香,谢巧兰迫不及待的摊开手掌。 “帛金拿出来,你们可以回去了。” 闻言谢韫娴一眯眼睛,咋咋呼呼说道: “娘,这女娃娃好不要脸哩,居然伸手跟咱们要钱。” 谢夕禾气质温婉,伸手摸了摸谢韫娴的脑袋,“说得对,你可不要学她。” 崔管家扶了扶额头,也懒得管了。 “你说谁不要脸呢!” 谢巧兰顿时火冒三丈,“你们上门祭奠,本来就应该给帛金,不然两手空空,有什么来的必要?” 谢韫娴顿时气笑了,心说要不把谢巧兰也搞死吧,这种垃圾活着简直浪费空气。 “巧兰!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还没等谢韫娴发难,不远处的廊道里赵乐蓉黑着脸走了过来,伸手拧住了谢巧兰的耳朵。 “客人登门祭奠,你怎么能伸手要钱!” 见到这一幕,谢韫娴眉毛一挑,感觉不对劲,她伸出手抓住谢夕禾的手,在她掌心挠了几下,提醒她小心有诈。 赵乐蓉是什么人?极度护短且贪财的小人,她此刻居然没有帮着女儿索要帛金,反而教训起谢巧兰。 不对劲,不对劲,这老黄脚的婆娘,肯定有所图。 “娘,你干嘛帮着她们说话!你不疼我了!” 谢巧兰捂着耳朵挣扎,赵乐蓉狠狠瞪了她一眼。 “闭嘴。” 说着,赵乐蓉还挤出笑脸表达歉意,“实在对不住,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可别往心里去。” 谢夕禾微微一笑,缓缓道:“倒也没什么,方才我们已经祭拜过谢公子了,现在就不打扰你们了。” 谢夕禾欠身一礼,作势要走。 赵乐蓉连忙慌慌张张拉住她,“谢夫人不急走,我还有点事情要跟你商量商量。” “哦?” 谢夕禾会心一笑,小姐算得真准,这赵乐蓉果然有事。 “夫人有事只管说。” 赵乐蓉左右看了一眼,拉着谢夕禾走到僻静处,老脸上破天荒有些局促。 “谢夫人,你之前送给荣轩的药,能不能以后继续给侯府送?” 谢夕禾眯着眼睛,有些没想明白,谢荣轩已经死了,还要那种药做什么?难不成…… 第51章 继续吊丧 看着赵乐蓉一张不好意思的老脸,谢夕禾顿时明白了,她掩嘴笑了一声,然后答应下来,“明白了,过几天就给侯府送来。” 赵乐蓉老脸舒展,连忙道谢,再一次亲自将娘俩送到门口。 除了侯府大门,谢韫娴见谢夕禾一脸古怪,便笑眯眯问道:“赵乐蓉跟你说什么了?” 两人下了台阶,转了个身,又上台阶回到自己家里,然后谢夕禾才讥笑着说道:“谢荣轩死了,赵乐蓉和谢致远似乎打算重新要孩子,刚才问我要那种药呢。” “呵。” 谢韫娴顿时也乐了,这赵乐蓉一把年纪了还真能想。 “小姐,这药……是给还是不给?” “给,当然要给。” 谢夕禾死去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脸蛋来,眉头微微皱着,“可万一赵乐蓉真的怀上了怎么办?” 谢韫娴露出邪恶的表情,笑声不断。 “我们在药里加点东西,让他们怀不上就是了,你想一想,谢致远吃了药夜夜耕耘,但赵乐蓉死活怀不上,这时候他会做什么?” 梦秋眼神一亮,“找个小妾?渍渍渍,要死谢致远跟小妾有了孩子,那赵乐蓉不得活活气死!” 谢韫娴冷笑连连,她已经能想到隔壁鸡飞狗跳的状况了。 “行了,此事暂时不急,现在谢荣轩的命案还没查处点眉头,估计谢致远也没有这个闲心生孩子,咱们还是办点正事吧。” 梦秋立时懂了,然后表情微微凝重。 “我去准备马车。” 京城之中除了望平侯府哀乐声声,原本家境殷实的王家此刻也一片凄凉。 王璨披麻戴孝,跪在灵堂里。 诺大的灵堂摆满了棺材,这里面不仅有他的父母,还有家中的各房女眷。 家人惨死,家财散尽,没有王富贵在,家里的生意也已经树倒猢狲散。 往年家里若是有什么事,左邻右舍,亲朋好友,接踵而至,但如今家道中落,一贫如洗,门庭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前来探望。 当真应了那句老话,穷人站在十字街头耍十把钢钩,钩不着亲人骨肉;有钱人在深山老林耍刀枪棍棒,打不散无义宾朋。 王璨神色哀伤,叩首行礼。 “爹,娘,不孝子无能,至进也没能将幕后之人绳之以法,但你们放心,谢小姐是本事通天的人物,一定会帮我报仇的。” 说完王璨再叩首,泪流满面,“儿子现在虽然在谢小姐附上为奴,但一点也不觉得苦,爹娘在底下也不用担心,儿子以后会好好给谢小姐办事,报答她的恩情。” 王璨话音一落,身后脚步声接踵而至。 “算你小子有良心,没有在背后说本小姐坏话。” 王璨愣了一下,连忙擦干眼泪,一回首,只见谢韫娴带着青竹,梦秋,玥儿,还有青草那个小丫头来了。 “小姐你怎么来了?” 谢韫娴撇了撇嘴,“别想太多,本小姐就知道你这今儿不会有人来,但你毕竟是我小弟,家里丧事怎么能这样冷清?” 说着谢韫娴迈步进了灵堂,抽出三支香,无比虔诚的拜了拜。 三个侍女紧随其后的,小丫头青草眨巴眼睛,也有样学样的拜了拜。 看着这一幕,王璨喉咙发酸,眼睛通红。 “小姐,你们此来万一被人看见……” “放心吧。” 谢韫娴将香插在香炉里,“我们从狗洞进来的,没人瞧见。” 此话一出,王璨泪如泉涌,当即跪在地上叩首。 “小姐大恩大德,王璨没齿难忘!” “行了,心里有我就行了。” 谢韫娴从怀里抽出一万两银票,递给王璨,“好好安葬你爹娘,事情办完以后,本小姐有事让你去做。” 王璨抹了一把眼泪,将银票退了回去。 “不用小姐出钱,王家还有几个铺子,如今已经变现……” “少废话,婆婆妈妈的。” 谢韫娴眉头一皱,直接将银票扔了,王璨见状苦笑一声,连忙接住。 “走了。” 谢韫娴转过身,摆了摆手,像一阵风一样,来去匆匆。 王璨躬身一礼,直到谢韫娴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才缓缓直起身来。 从狗洞转出来,谢韫娴拍了拍身上的灰,主仆五人便沿着胡同走到街道上。 年终岁尾,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京城的人们显得越发繁忙,路边摆摊算卦的老道士,已经开始铺成纸笔帮人写对联,一副对联两个铜板,价格还算公道。 卖灯笼,卖门神贴画的小贩在道路两面卖力的吆喝,好不热闹。 原本准备继续办正事的谢韫娴脚步一顿,觉得谢府也该准备写过年的东西才对…… “走,咱们一起买年货去。” 一听要买年货梦秋最是开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玥儿则眉眼含笑,高兴在心里,青竹面无表情,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放松,青草则眨巴眨巴眼睛,一副憨憨的样子。 在写春联的老道士摊位前排了一会队,轮到谢韫娴的时候,老道士按照惯例询问谢韫娴有什么想写的春联,若是没有,他便写几副通俗常见的。 谢韫娴眼睛微微一转,便想出一副对联。 不惹事,不怕事,事事顺心。 既来之,则安之,孜孜以求。 横批:别来烦我。 其实这个横批,谢韫娴本来想写血债血偿,但是又觉得血腥味太重了,不适合当春联。但不用这四个字,又彰显不出她心里的想法,心烦之余,便随便写了四个字。 老道士眼皮直跳,一般人写的话,都是一些讨吉利的话,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不伦不类的春联。 “这位小姐,当真要这么写?” “就这么写。” 谢韫娴往桌子上放了一把铜板,老道士眼睛一亮,下笔如有神。 买了春联买门神,买完门神舔衣衫。 给几个丫鬟各自买了几身新衣服,杂七杂八置办了一堆,搞得马车差点都装不下。 于是谢韫娴只能姑且收手,让梦秋先做马车回去,可梦秋还想跟着谢韫娴看热闹,撒娇不肯走。最后还是玥儿宠着她,主动提出来回去安置这些年货。 梦秋坐上马车离开,谢韫娴便带着剩下几个丫鬟来到了一厨酒楼,今天她约了人在这里见面。 第52章 徐葳蕤 民以食为天。 酒楼的掌柜神来之笔,去了‘食为天’三个字做酒楼的名字,也算是相得益彰。 “客官,今日位置已经满了,您是否提前有约?”小厮在门口陪着笑脸询问。 “有的,是一位叫徐葳蕤的小姐。” 小厮翻了翻挂在脖子上的簿本,连忙请道:“客官快请进,徐小姐已经在楼上等着了。” 沿着楼梯往上,谢韫娴不紧不慢来到三楼,一间叫清月阁的雅间里,谢韫娴见到了这位徐小姐。 杏花眼,柳黛眉,小巧的鼻梁宛如美玉,樱挑小口惹人怜惜,她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裙坐在那里,捧着一本书看的聚精会神,一颦一笑都带着书卷气。 还真是个美人儿,赏心悦目。 “徐小姐?” 谢韫娴迈过门槛,试探性喊了一声,但那位徐小姐似乎没听见,一双秋水眼眸紧紧盯着书券,巧笑嫣然。 梦秋眉头皱起,心道这徐小姐好大的架子。 “徐小姐,我家小姐来了。” 梦秋的声音抬高了几度,徐葳蕤这才如梦方醒,她一抬眼看到谢韫娴一行人,连忙站起身来,脸蛋儿红扑扑的。 “实在是抱歉,都怪这书写的勾人人窝子,竟然没发现各位来了。” 徐葳蕤视线落在谢韫娴身上,然后欠身一礼,“这位就是‘馥郁芬芳’的掌柜谢小姐?葳蕤给你赔个不是。” 徐葳蕤一看就是个知书达礼的人,言行举止也不显得造作,反而像一颗含羞草。 “徐小姐客气了,我也经常对着花草发呆,就算打雷了也听不见,人之常情而已。” 徐葳蕤浅笑一声,悄悄打量了一眼谢韫娴,只觉得她年岁不大,但说起话来却有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 “谢小姐请入座。” 徐葳蕤将谢韫娴请到主座,然后自己收拢好衣裙坐在她身旁,腰身挺得笔直,看起来仪态婀娜。 大户人家的女儿,都讲究一个克己复礼,这一点从徐小姐身上得到验证。 入座以后,徐葳蕤吩咐酒楼上菜,专业的功夫,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小菜放上桌子,谢韫娴放眼望去,居然没有一个肉菜…… 如果非说有,就是那盘韭菜炒鸡蛋…… 这位徐小姐,未免有些太抠门了吧? 徐葳蕤似乎猜到谢韫娴的想法,含羞道:“谢小姐,前线让牛二伙计转告您的事情,您应该都知道了吧?” 谢韫娴微微颔首,淡淡一笑,“已经清楚了,不然今天怎么回来?” 数日前,牛二跑到谢府传话,说是一位自称是大理寺卿之女的徐小姐找到香水铺子,提出希望铺子能出资捐助。 根据这位徐小姐的说法,前几年的时候,京城每次到了年终岁尾,都会有一场热热闹闹的诗词会。 此时京城里的读书人,知书达礼的小姐们都会去参加这场诗词会,有才学的人比拼诗词彰显声明,以求遇见伯乐。 才学不深之人,则看个热闹,或者寻觅良缘,几乎每年都会有才子佳人诗词会上一见钟情,成就一段佳话。 可随着年复一年的时间流逝,翰林院里自掏腰包筹备诗词会的那位老翰林告老还乡,这诗词会便突然停办。 而翰林苑的其他人,则不愿意经手这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可这诗词会对于青年才俊来说,是一场不亚于过年的热闹事,就此停办未免太过可惜,不过若想重开诗词会,需要不少人力,物力,财力。 人力,物力好办,京城不缺一腔热血的少年郎,但一分钱难道英雄汉,租借场地,准备茶水点心,诗词会最后还要给获得名次的人发一些彩头。 林林总总合到一起,都是一比不小的开支。 前两年,徐小姐便发动人脉,带着好些个官宦子弟自发出钱,把这个诗词会办了起来,可一年两年如此还行,但年年如此,谁愿意花这么多银子? 所以迫于无奈,徐小姐只好放下身段,主动找到京城里收入颇丰的商人,希望他们可以每家出一点钱,帮诗词会办起来。 谢韫娴初闻此事,顿时觉得好笑,没想到这个年代,就已经开始拉赞助了。 徐小姐此刻眼巴巴的看着谢韫娴,“那谢小姐可愿意出资,帮助这次诗词会的筹办?” 谢韫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当然不愿意。” 闻言,徐小姐顿时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 谢韫娴看着徐小姐楚楚可怜的脸蛋,心中蠢蠢欲动,有一种想把她按在床上欺负的感觉。 她眼皮子直跳,什么情况,自己怎么又被掰弯的倾向? “咳,徐小姐,我是商人,商人最看重利益,赞助诗词会这件事费力不讨好,莫说是我,你就是找再多的人,他们恐怕也很难答应。” “唉。” 徐葳蕤幽幽一叹,“我何尝不知,但诗词会能笼络文气,激励京城的读书人,我朝这十年来每况愈下,正是需要挖掘人才的时候……” 说着,徐葳蕤苦笑,“算了,既然谢小姐不愿意,葳蕤也不强求……” 谢韫娴眉眼含笑,这位徐小姐居然还是个爱国之人,她伸出手搭在徐葳蕤的手腕上,拉住了正要告辞的她。 “徐小姐莫急,我虽然不愿意花冤枉钱,但不代表我没有办法帮你。” 徐葳蕤微微一愣,露出欣喜之色。 “谢小姐有什么好主意?” 谢韫娴拉着她坐下,然后表情认真说道:“徐小姐,我确实有个主意,但是不能白白告诉你,需要徐小姐答应我一件事。” 徐葳蕤不禁也认真起来,轻声问道:“什么事?” 谢韫娴单手托腮,手指敲打着桌面,指甲摩擦着红木桌子,发出清脆响声。 “据我所知,诗词会会有一场诗词比赛,参赛之人要以举办方的题目做诗,作词,先后参加预赛,初赛,正赛,对也不对。” 徐葳蕤缓缓点了点头,“没错,往年都是这样。” 谢韫娴眼睛轻轻眯着起,然后说出自己的条件。 “徐小姐,我给你出主意,作为回报,你要事先给我比赛的题目。” 徐小姐脸色一变,想都没想便摇头拒绝。 “不行,诗会讲究的是公平公正,若是为了财帛坏了公平,这诗会倒不如不办了。” 第53章 生意 哦呦? 谢韫娴新画的柳叶眉轻轻一挑,对眼前这位浑身都是书卷气的大家闺秀高看了一眼。 放得下身段,没有高人一等的气势,面对所求之物,又有自己的底线和坚持…… 不错不错,真不错。 难得碰上个讲究人,谢韫娴露出笑脸来,替徐葳蕤掉了一杯茶。 “徐小姐莫急,我要这些题目,并不会坏了公平,只是安排一个人进入诗会参加预赛,进入初赛之后他便会退出,我记得晋级初赛的名额是没有人数限制的对也不对。” 徐葳蕤如鸦翅一般的睫毛轻轻煽动,清澈的眼眸流露出一丝不解。 “谢小姐此举意欲何为?” 京城诗会,向来都是才子们扬名的地方,名次越高,声明便越响亮,相应的奖品也就越丰厚。 可仅仅是参加预赛,晋级初赛,根本不会引来任何关注。 这明明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徐葳蕤心里好奇的紧,想知道谢韫娴为何要如此做。 谢韫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解释道:“说来你可能不信,为了促成一桩姻缘,不过前有后果实在冗长,我懒得细细道来。” 说罢,谢韫娴见徐葳蕤面露犹豫,缓缓道:“徐小姐莫不是信不过我?” 徐葳蕤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谢小姐所求之事,的确影响不大,不过预赛的题目还没有定下来,等我和几个友人确定题目之后,一定将派人知会谢小姐。” 计划初步完成,谢韫娴笑容淡淡,提议边吃边聊。 对于桌上的饭菜,徐葳蕤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便主动解释了原因。 因为要筹备诗会,银子缺的不少,所以徐葳蕤整一年都在省吃俭用,从自己的月钱里一点一点省下来银子。 谢韫娴觉得徐葳蕤是个有信念感的人,不过也有点傻就是了。 对于她这样的人,谢韫娴是不会欺负她,更不会占她的便宜,吃饭的时候便将自己关于筹备银两的法子教给徐葳蕤。 “徐小姐,还是那句老生常谈的话题,商人重利,想从他们手里拿钱,就要让他们看得到利益。京城诗会,看上去是个花前月下,比拼才学的地方,实际上也是有利润可图的。” 徐葳蕤聚精会神,做洗耳恭听的姿态。 谢韫娴伸出手指,在桌子上画了个小圈,然后又在小圈外面画了个大圈。 “京城诗会,对于京城的才子佳人来说,是一年一度的盛会,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可望而不可及。圣人有言,学不避凡俗,京城诗会为何不能让普通人也进来瞧一瞧呢?” 徐葳蕤看着那个一大一小两个圈,顿时有所悟。 “我明白了,谢小姐的意思是,这场诗会,才子们在这个小圈里比拼才学,而外面的大圈则留给普通人,举办成灯节的样子?” “徐小姐果然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谢韫娴虽然性格凶残,睚眦必报,但对于徐葳蕤这样的人,从来不吝啬赞美。 好与坏,得分得清,也不能因为自己过往尸山血海,就见到人都来上一刀,她的凶狠都是以善良之人的自由为边界。 徐葳蕤打量着眼前的谢韫娴,心里觉得怪怪的,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人这样夸,而且还是这种老气横秋的语气。 “商人的利益,永远来自百姓,所以诗会参与的人越多,影响越大,能为商人带来的利益也就越多。徐小姐可以告诉那些商人,只要为诗会出资,诗会的外场就会给他们专门流出一个位置,让他们贩卖和宣传自己店铺的东西。才子们需要诗会扬名,商人自然也需要扬名,知道他们的人越多,能赚到的银子也就越多。” 说到这里,谢韫娴喉咙有些干渴,想喝口茶润润喉咙,她刚把手伸出去,徐葳蕤连忙将茶水拿起来放在一边,重新倒了一杯茶给谢韫娴。 谢韫娴愣了一下,然后想起来刚才那杯茶,自己用手指沾过水。 虽然她并不在意这点细枝末节,但徐小姐真是温柔体贴…… 这个时候谢韫娴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这样的女子若是养在家里当丫鬟……那可真是太快乐了。 “所以徐小姐接下来倒也不用去找那些商人,只要派人将今年诗会格局变更的消息传递出去,到时候你之前找过的那些商人闻风之后,说不定还会主动带着银子来拜访你。到时候外场商家的名额如何交易,就由徐小姐来衡量了。” “交易……” 徐葳蕤咀嚼着这个词,然后温柔笑着,“看来和商人打交道的最好办法,就是跟他们做生意,不在其中,不明其事,如果没有谢小姐点拨,我恐怕怎么也想不明白。” 营销宣传,谢韫娴其实也不懂,毕竟她前世都在忙着报仇,不过人在都市,总会耳濡目染看到一些东西。 “其实这件事并不难,徐小姐只要请教一些年长之人,或者做过生意的人,大概都能想的出来,但我估计……” 谢韫娴瞄了一眼徐葳蕤手里的书,“徐小姐多半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对吧。” 徐葳蕤连忙羞愧的摆了摆手,“可不敢这么说,都是一些喜欢读书的年轻人,可担不上‘鸿儒’二字,不过谢小姐这话说得好,当引为‘名言’。” 谢韫娴眼神悠长的笑了笑,前世古人的智慧,即便是换了个世界,依然可以开花结果。 可惜本小姐志不在此,不然让你们见识一下中华五千年文明的震撼。 说完了正事,两人闲谈片刻,然后便互相起身告辞。 关于诗会的筹备,谢韫娴也出了几百两银子,‘馥郁芬芳’小店最近新上架了几款香水,正好拿到诗会上搞个新品发布会。 虽然谢韫娴觉得自己香水不需要宣传也会有很多人趋之若鹜,但毕竟主意是她出的,总要凑个热闹,意思一下。 出了酒楼,谢韫娴舒展了一下腰身,随着岁月增长,她的身段渐渐显了出来,估计来年开春之后,便会退去稚气,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走吧,咱们回去,这后半盘棋,已经开始了。” 第54章 三司协查 “皇上,老臣儿子无故惨死,凶手在京畿之地设伏袭杀,此举实在是胆大包天,藐视天威,还请皇上下令三司会审,严查此事!” 金銮殿上,谢致远长跪不起,做出一副悲戚中带着愤恨的表情。 柳温眼观鼻鼻观心,心情郁闷得很。 大皇子和三皇子一左一右站在龙椅两边,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目光之中锋芒相对。 谢致远乃是朝中二品君侯,这些年深受皇上器重,而且这起案子确实十分恶劣,皇上没有理由拒绝他的要求。 皇帝缓缓点头,语气颇为严肃。 “宵小之辈,胆大妄为,居然敢袭杀朝中大臣家室,此缭不除,不足以正人心。从今日起,朕着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无比要在年前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还谢爱卿一个公道!” 话音一落,百官中三人跪地。 刑部尚书柳温,大理寺卿徐烨,都察院首尊江白玉,齐声道:“微臣领旨!” 三人话音一落,站在皇帝左手边的大皇子连忙道:“父皇,此案事关重大,与朝中大臣戚戚相关,儿臣愿意出任本案主审官,为父皇分忧。” 此话一次,还不等皇帝开口,三皇子也连忙开口。 “父皇,皇兄他平日里素来喜欢饮酒作乐,若为主审官恐误了大事,以儿臣拙见,还是让儿臣来担任主审官更为稳妥。” 大皇子目光一凝,冷声道:“三弟既然知道是拙见,就干脆不要说出来,本宫虽然喜饮酒,但张弛有度,从来不会醉酒误事。” 三皇子争锋相对毫不示弱,嗤笑一声道:“皇兄,你素来在宫里都死书,而我却常在刑部奔走,对刑狱之事也有所了解,单说这一点,担任主审官就要比皇兄合适的多!” “三弟,你去刑部……” “够了!” 皇上眉头一皱,冷声呵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朕若是不打断你们,你们是不是要在金銮殿里打一架?” 大皇子和三皇子连忙跪地行礼。 “儿臣知罪。” 皇帝没好气的扫了他们一眼,“你们两个都不许做主审官。” 说着皇上抬眼看向朝中大臣,缓缓道:“关于主审官,你们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柳温和徐烨刚要开口,都察院首尊江白玉却率先出声。 “皇上,事关二平君侯,按照礼制,也该有一位皇室成员坐镇其中,现在京中的除了两位殿下,便只剩下……景王了……” “他?” 皇上面露不悦,缓缓道:“这小子游山玩水到处撒野,突然让他处理这种事,只怕不妥……” 而此事大皇子眼神一亮,连忙说道:“父皇有所不知,景王为了追查先帝遗骸,经常出入京畿府,刑部,期间没有思路的时候,也会翻阅大量卷宗。此前谢侯和前任京畿府尹李言阙之间的矛盾,不就是他帮忙查清的?” “对对对。”皇帝若有所思,顿时笑了一声,露出满意的目光,“你倒是提醒朕了,确实有这个事……” 三皇子闻言脸色一变,他早有耳闻,大皇子和景王经常一起饮酒作乐,两人多半是穿一条裤子的。 若是让景王当了主审官,只怕他会帮着大皇子,把柳温往死里坑。 “父皇,此事交给景王万万不妥……” 皇上瞪了他一眼,打断道:“除了他也没有别的人选了,好了,此事休要多言,就交给景王去办吧。” 退朝之后,百官散去,金銮殿外,三皇子表情凝重。 柳温小心翼翼走过去,宽慰道:“殿下倒也不用太担心微臣,谢荣轩的死跟微臣没有一丝关系,估计是他挖银子的时候被歹人看见,歹人见财起意,所以……” “一派胡言。” 三皇子目光冷冷,“本宫已经看过卷宗,谢荣轩死相凄惨,死亡的十一人里只有他死前被人百般折磨,这分明就是故意在针对他。此事当真不是你做的?” 柳温‘哎呦’一声连忙跪地,“殿下,微臣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干这种蠢事,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吗?” “既然不是你……”三皇子负手而立,目光冷冷,“那还能会是谁?” 三皇子此刻没有一点思路,他现在和大皇子夺嫡,党同伐异实属正常,可即便是为了针对柳温,大皇子也不可能把谢致远儿子给杀了用以陷害吧? “现在三司协同,你自己要把屁股擦干净,别让人有陷害栽赃的机会。” “是,微臣明白。” 三皇子心思郁结,一甩袖子大步离去。 与此同时,景阳宫里,大皇子笑容满面,举起酒杯。 “真是意外之喜,没有想到本宫和老三打了半天的嘴仗,父皇居然选你做主审官,这下本宫可以安心了。” 萧临祈端起酒杯,露出苦笑。 “殿下是安心了,本王却莫名其妙多了个苦差事,上次谢致远跟李言阙的事情,也是瞎猫碰见死耗子,赶巧了。现在谢荣轩的案子又没有任何线索,如何查的明白。” 大皇子微微一笑,淡淡道:“你放心,此事倒是简单,你只要假装查一查,剩下的交给本宫来办就是了。” “殿下既然如此是,那本王就放心了。” 推杯换盏,萧临祈笑意森森。 半日后,景王府。 坐落在京城玄武街上的景王府,已经很多年没有开过门,历经风雨,景王府的大门已经朱漆斑驳。 萧临祈站在门前,轻轻推开大门,里面已然杂草丛生。 “来了。” 机会的廊道里,有一位年轻的公子,穿着黑色鎏金的衣袍,目光灼灼的看着萧临祈。 “都察院,江白玉,见过尊上。” 萧临祈闲庭散步一般走到他身边将他搀扶起来,“你现在做了大官,以后就叫我景王殿下吧,不然被旁人听见,可就惨喽。” 江白玉畅然一笑,深吸了一口气。 “景王殿下此番回京,又主动掺和进党争,莫不是想……拿回那至尊之位?” 第55章 柳依依 “关于父皇的死,本王虽有猜测,但终究查无实据。” 萧临祈负手而立,眉宇间带着一丝愁绪,“所以这天下争与不争,全在于找到父皇丢失的尸骨,现在本王已经大概有一点思路了。” 说话间,萧临祈从切斜的桃树上折断一根树枝,在满是尘埃的地上写了一个‘刑’字。 “本王借大皇子入局,已经初步获得他的信任,只要顺利处理到刑部,那他便会完全信任与我,届时我会再帮着他拿到兵部,如此一来,才能继续调查父皇遗骸的线索。如果父皇的死真的另有缘由,那本王……” 萧临祈用力折断了手里的桃枝,“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江白玉轻轻颔首,缓缓道:“虽然真相暂且不知,但估摸着绝对不简单,不然怎么会有人连先皇遗骸都要偷走,这上面绝对有问题。” “此事暂且不谈,先着手眼前之事。” 萧临祈按耐住心里的揣测,看向江白玉笑了笑说道:“当年把你带到京城,怎么也没想到你能一路坐到都察院首尊的位置上,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江白玉回想往昔,目光坚定,“当年殿下将我和淬星从死人堆里刨出来,我兄弟二人就立誓要追随殿下,殿下需要朝廷里有一根钉子,我自然要将自己狠狠嵌入朝廷的心窝子里,不然如何报答殿下的救命之恩。” 萧临祈闻言,甚是欣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眼下刑部已在局中,大皇子急不可耐想要烈火烹油处理掉刑部,咱们暂时不用太上心,趁着还有时间,你去一趟摘星楼,淬星可是很久没见你了。” “好!” 江白玉听到‘淬星’在等自己,露出由衷的笑容,他身形起起落落,来到胡同里面,翻身上马一如少年时。 萧临祈的目光打量着杂乱无章的景王府,无奈笑了笑。 “好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找人打理院子吧。” 沉寂多年的景王府,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开始了翻新重建…… 数日后。 玉兰苑里,柳温整理好衣冠,行色匆匆前往都察院,三司的官员最近都在那里聚集,研究谢荣轩被杀一案的线索。 不过这几天下来,都没发现什么线索就是了。 柳温走后,他的外室柳依依穿着一身绿柳色的衣裙扭动腰肢来到院子里洗漱,相比在柳温身边时的乖巧,她独处的时候带着秋花似的忧郁。 柳依依本来是京城里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知书达礼,克己复礼,若是不出意外,将来会嫁一个如意郎君,生儿育女,富贵一生。 但可惜世事无常,其父酒后打伤了一位官宦子弟,然后被官府扣上了谋杀未遂的罪名。柳依依的父亲自然难逃一死,柳依依作为二房小妾的女儿很快便被大房人赶出家门。 作为生来就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柳依依没有谋生的本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很快便流落街头,再然后沦落风尘。 后来柳温相中了他,替她赎身,安置在院子里。 虽然被人当金丝雀养着,总好过青楼里朱唇万人尝的命运,但时间久了,她还是会心有不甘。 柳温太老了,比她爹年纪都大。 每次跟她在一起,她都要忍着恶心迎合他……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女不喜欢偏偏风流的公子哥儿。 就在柳依依幽怨叹息的时候,一把折扇从院墙外飞了进来,落在了柳依依脚边,她愣了一下,将折扇捡起来。 扇面打开,上门的山水画的留白处写着一行小字。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柳依依的心像是被人戳了一下,突然泪流满面,若不是命运捉弄,谁不想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而不是被当做玩物养着。 很快,小院的门响了起来。 柳依依连忙擦干了眼泪,脚步匆匆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位公子,长的还算标致,面容含笑,宛若一律春风。 “姑娘,方才在下一时兴起,在院子外面打桃花,结果不曾想,将折扇丢到你院子里来……” 话说一半,拿公子盯着柳依依的眼睛惊讶道:“姑娘怎么哭了?莫不是扇子打到了你?唐突佳人实在是不应该,在下给姑娘赔礼了。” 白衣公子拱手一礼,风度翩翩。 柳依依慌里慌张的将扇子捧在手心,“没事没事,你没有砸到我,只是我想起了一点伤心事……” “原来如此……” 白衣公子从她手中拿过折扇,小心翼翼的没有跟她有肌肤上的接触。 将扇子握在手里,他温柔笑了笑,“虽不知道姑娘因何哭泣,但是岁月正好,莫要辜负了年画。” 柳依依心中戚戚然,她的清纯年年,恐怕要留在这小小的院落里了。 白衣公子拱手一礼,“多谢姑娘还我扇子,在下改天请你吃饭。” 不等柳依依拒绝,白衣公子便脚步飒踏的除了胡同。 柳依依关上门,眼神黯然,只把那白衣公子的话当成是客套话,他怎么会再来…… 但,让柳依依没想到的是,隔了一天,那白衣公子居然真的来了。 房门打开,他提着一盒碧玉酥的糕点。 “姑娘,这是我一大早排队买的,你一定要尝一尝。” 柳依依面露犹豫,低声道:“这怎么好意思?” 只见那公子哥眨了眨眼睛,“我观姑娘未梳发髻,应当是还不曾嫁人,莫不是有了心上人,才不肯收我的点心?” 柳依依咬着薄唇,手有些发抖,她知道自己只是一只金丝雀,不应该和此人再有交集,但她想起折扇上的那句话,鬼使神差的伸出手。 又一日,他带了个会活动的玩偶猴子,拧动齿轮便会‘嘎吱嘎吱’走来走去,惹得柳依依盈盈浅笑。 再一日,他带了糖葫芦来,说酸酸甜甜的东西会让心情变好。 她吃了,一点也不觉着酸。 复一日,她心心念念等了一天,他没有来。 柳依依一下子难过起来,晚上都吃不下饭。 快过了午夜的时候,小院的门敲响,柳依依还以为是柳温回来了,脚步匆匆。 可门外突然传来他的声音。 “姑娘,你不用开门,大晚上的男女授受不亲,免得坏了你的清白。” “姑娘,我有东西给你,接好了!” 话音一落,柳依依抬起头,只见有个圆环一样的东西飞了进来,她慌忙接住,发现居然是一个花环。 “今天去城外郊游,给你做了个花环,希望姑娘喜欢。” 院子里,柳依依憋着嘴,喜极而泣。 第56章 身在情网 望月阁上,星光璀璨,好像一挂银河倒挂在天上,美不胜收。 谢韫娴闲敲棋子,时而眉头舒展,时而轻轻蹙起。 梦秋去了驱蚊虫的药包挂在一边,然后跪坐在谢韫娴身边轻轻摇动银罗小扇。 在梦秋边上,青草两手按着抹布,撅着屁股,两条腿跟个小车轱辘似的,噔噔噔从这边抹到另一边,又从另一边抹回来,在地上留下淡淡的水痕。 凭栏处,王璨厕所在地上,膝盖顶着胳膊,手里拿着酒壶,看着茫茫星河,轻轻一声叹息。 谢韫娴目光轻抬瞄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愁容,就猜的到他在想什么。 “这天下如棋局,世人如棋子,你想报仇,就要以身入局,期间免不了要利用别人,唉声叹气做什么?” 王璨闻言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的说道:“就是觉得……那姑娘怪可怜的。” 谢韫娴从棋盒里拈出一颗黑子,落在天元附近,“这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牛二也很可怜,我对他呼来唤去,脏活累活都让他干,怎么不见你为他唉声叹气。到底还不是因为牛二是个男人,而柳依依是个肤白貌美的女人,你那是可怜她吗?你明明是垂涎别人的美色!” 说着,谢韫娴自弈的手突然顿了一下,然后饶有兴致的看向王璨。 “你该不会是对柳依依动情了了吧。” 此话一次,王璨慌里慌张的目光无处安放,也不吱声。 谢韫娴嘴角抿着,眼睛眯着,一副八卦的表情,这目光让王璨浑身难受,大口喝酒之后摇了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 见他这般模样,谢韫娴估摸着八九不离十了,不过她心中觉着奇怪,这王璨以前可是个出入烟花柳巷的公子哥,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么会对柳依依这只小金丝雀动了心。 难不成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同是天涯沦落人,同病相怜? 细细思索一番之后,谢韫娴一笑置之,然后缓缓开口:“柳依依命运坎坷,都是拜那柳温见色起意,然后暗中设计其父,害她无处归家,沦落风尘。你此番利用她对付柳温,又何尝不是在帮她报仇?若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等到柳温人头落地,你跟她双宿双飞也无不可,她虽沦落风尘,你小子以前也是混账东西,我倒觉得还挺般配。” 这话王璨听得直挠头,至于再三,轻轻点了点头。 谢韫娴撇了撇嘴,心里感觉莫名其妙的,自己下了半天的棋,怎么变成红娘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摘星楼上,摘星台,萧临祈坐在红泥小火炉边温酒,背对着茫茫夜色。 “如何,今日可见过你哥哥了?” 淬星嬉皮笑脸点了点头,“见过了,跟他打了一架,他不是我对手!” 萧临祈微微一笑,然后收拢了脸色,沉声道:“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淬星闻言无奈叹气,“公子,此事当真是麻烦的很,我再京畿府外打听好几天,两年前的那一桩打人案根本无人记得,只有一个人老叟模糊的提起,此事好像跟京城郊外徐家村的一户人家有关。” 淬星伸出食指和中指朝下,做小人行走态,“我东奔西走,终于打听到是哪户人家,但是很可惜,那家人已经死于非命,据说是遭强人灭口……不过我估摸着,应该是那个崔灿派人干的。” 萧临祈闻言默不作声,眼神如蕴雷霆。 过了良久,他才缓缓问道:“一个活口都没留?” 淬星蹲在地上抓了抓头发,“倒是还有一个活口,是个半大的孩子,据说是躲在稻草堆里活了下来,但从那以后她就疯了,离开了徐家村,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了。我问了很多村民,他们都说这两年没见过她了。” 线索又断了一条,萧临祈揉了揉眉心,现在只剩下兵部调兵的卷宗这一条线索了,若是能找到当年办案的捕快,衙役,找到崔灿就还有希望。 “尊上,探子传话,景王府前有客到。” 门外忽然传来通报,萧临祈顿了顿目光,这个时候谁会到景王府去? “是何人?” “探子说客人在马车里,不曾露面。” “知道了。” 话音一落,萧临祈缓缓起身,他拿了一葫芦酒别在腰上,然后走到栏杆处终身一跃,如飞鸟投林长掠而去。 摘星楼距离景王府不算近,坐马车恐怕也要小半个时辰,但用轻功赶路,跨越整个街道,也就是盏茶的时间。 景王府外,有侍卫叩了叩门,无功而返。 “殿下,府中无人。” 马车里传来漠然的冷哼声,吐槽道:“诺大的景王府,居然连个看门的下人都没有。” “哈哈哈,本王府邸刚刚修缮完毕,还没来得及雇佣下人,倒是让三皇子见笑了。” 街道的不远处,萧临祈不紧不慢的走过来,三皇子听见动静,便单手挑开了帘子,见他一边喝酒一边走过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浪荡模样。 走到近处,酒气扑鼻。 萧临祈拱手一礼,面露微笑,“不知三皇子深夜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三皇子也不啰嗦,盯着萧临祈目光冷冷道:“本宫知道你现在是再给大皇子做事,不知道他给你开了什么条件?他给你的东西,本宫一样能给你。” “原来殿下今日是来拉拢我的。”萧临祈目光带着三分醉意,竖起食指摇了摇,“我可不帮三皇子做事,你性格太冷淡了,咋俩不投脾气。” 三皇子闻言,目光愈发寒了几分。 他放下帘子,不想再看见萧临祈,只是冷声说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回宫。” 驾车的车夫调转马头,马蹄哒哒的敲打在青石板上。 萧临祈目送马车离去,眼角的余光撇了一眼远处的胡同,然后冷笑一声推开了景王府的大门。 夜半子时,有一道身影去到景阳宫。 大皇子侧卧在宫女怀里,软玉温香,欣赏者舞女的舞姿,好深惬意。 宫女轻轻揉着大皇子的太阳穴,声音轻柔的问道:“殿下,舒服吗?” 大皇子颇为享受,缓缓点头。 第57章 质问 宫女手指轻柔,手法极好,得了大皇子的认可,她眉眼带笑,喜上心头。 做宫女的,命如草芥,但日日陪伴在贵人身边,心中难免会有所野心,期待着有一天能野鸡变凤凰,夜宿梧桐。 小宫女咬着薄唇,按耐住心里的紧张,附在大皇子耳边说道:“殿下,不如今晚让奴婢陪陪您,奴婢今天刚刚及笄,该会的,都打听过了。” 大皇子睁开眼睛,目光含笑的坐起身来,伸手捉住了宫女柔软的下巴。 “你想得本宫宠爱?” 宫女心尖儿乱颤,如此暧昧的动作,看来今天是成了! “嗯~” 宫女轻轻应了一声,含羞带怯。 “混账东西!” 大皇子突然变了脸色,一巴掌打在宫女脸上,将她打的摔下来贵妃椅,宫女顿时慌了神,不知所措的跪在地上。 “殿下……殿下饶命。” 大皇子眼神冰冷,冷笑连连,“你不过是本宫养的一条狗而已,居然还敢觊觎本宫?真是好大的胆子!” “来人!”大皇子一拂袖子,“这贱婢以下犯上,拉出去杖杀!” “殿下!殿下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宫女脸色惨白,拼了命的求饶,但侍卫很快将她拖出去,最后只留下惨叫一声。 景阳宫里的舞女胆战心惊,纷纷跪在地上行礼,生怕殃及池鱼。 “殿下。” 门外突然又大皇子的心腹匆匆而来,他走到大皇子的身边,低声说道:“殿下,三皇子方才去找了景王殿下。” 大皇子抖了抖袖子,虚眯着眼睛。 “他们都说些什么了?” 其心腹摇了摇头,“三皇子身边带着不少人,属下不敢靠的太近……” 大皇子沉吟片刻,冷哼一声。 “你继续盯着景王,若发现他有背叛的意思,只管动手杀了他。” “这……殿下,他可是亲王,直接杀了是不是……” 大皇子嗤笑一声,缓缓道:“这天下是怎么轮到我家的,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父皇心里有那个女人,不愿意决其血脉,所以才有着萧临祈做个逍遥王爷。但本宫不一样,即便现在不傻,等到本宫上位,必然杀了他以绝后患。父皇就算再怎么念旧情,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他,跟我这个亲生儿子翻脸吧?” “明白了……” 心腹拱手一礼,缓步退去。 大皇子舒展了一下筋骨,这才发现屋里还跪着许多舞女,他拍了拍额头,笑着说道:“不小心把你们忘了,让你们听见不该听的东西,这下只好请你们……赴死!” 明月当空,万家灯火,欢声笑语,但唯有这诺大的帝王府邸,血气森森。 翌日。 萧临祈一大早,便进了皇宫,手里还拎着外面买的一屉肉包子。 到了景阳宫,包子还是热乎的,一见到大皇子,萧临祈便很有江湖气的招手,“来来,吃肉包子,刚出笼的。” 大皇子面容带笑,大步流星走到庭院的石桌边上。 “能让景王带进宫里,想来滋味还是不错的,本宫要好好尝一尝。” 一口下去,肉香四溢,大皇子点头称赞。 客套之后,大皇子问道:“今日怎么没有办案子,有空跑到景阳宫来了?” 萧临祈咬了一口肉包子,漫不经心的说道:“查案子,找线索,殿下的大理寺要比我积极多了,都察院的人也很上心,在找到线索之前,根本没有我什么事……” 大皇子淡淡一笑,用不经意的语气说道:“这么说来刑部对此事不怎么上心,估计老三巴不得这案子变成无头冤案,不然他还要想办法把柳温从里面撇干净,到时候说不定会求到你这来。” “说起这事……”萧临祈端着茶水润了润口,“昨天晚上三皇子跑到景王府寻我,似乎想拉拢我,被我给拒绝了。” “哦?”大皇子挑了挑眉毛,笑道:“看来咱们哥俩的关系还是更铁一些,哈哈哈。” “殿下说的是。”萧临祈微微一笑,伸手端起茶水,“走一个?” 大皇子一拂袖子,高声道:“喝茶多没意思,来人上酒!” 大清早的,推杯换盏。 过了不久,萧临祈醉醺醺离开皇宫,大皇子嗤笑连连。 “有意思,没想到他还挺忠心的,那就让他活到本宫登基的时候吧。” 皇宫外,萧临祈上了马车,内力运转,震散一身酒气。 他挑起车帘,看了一眼巍峨皇宫,同样嗤笑一声。 在萧临祈的心里,朝中这两位皇子都不是蠢人,心眼子都有八百个,就比如昨天三皇子深夜造访,看似掩人耳目,实际上带着宫里的禁军。 禁军深夜护送,大皇子的人用脚趾头想都会明白这里头有事,肯定会跟着一起来。 三皇子故意拉拢,成与不成都不重要,离间计的第一步,就是猜疑,只要大皇子心中生意,那对萧临祈出手也就是时间问题。 到时候萧临祈要么死,要么投靠他这个三皇子。 而大皇子方才吃包子的时候故意试探,如果萧临祈不主动说出三皇子拉拢过自己,估计没办法活着走出景阳宫。 “与虎谋皮,不过谁是虎,那可就不一定了。” 萧临祈放下车帘,马车朝着都察院的方向赶过去,不出意外的话,大皇子应该要出手推进谢荣轩一案的进程了。 玉兰苑。 谢荣轩的案子虽然一直没有进展,但这件事只要一天没有尘埃落定,柳温便一天提心吊胆,如芒在背。 焦虑让他好几晚上都没睡好觉,也没有心思和精力和自己的金丝雀翻云覆雨。 柳温穿好衣服,发现柳依依坐在床上发呆。 “怎么了,这几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柳依依晃过神来,手下意识的抓紧了被子,心中略微有些慌乱,她轻轻拨弄耳边发丝,乖巧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大人这几天行色匆匆,是不是遇到了不好的事?” 柳温笑了笑,淡淡道:“没白疼你,都知道关心我了。” 说话间,柳温坐在床沿上,盯着柳依依胸口的留白说道:“老爷我这几天没宠幸你,是不是觉得心里委屈了?不用担心,等老爷忙完了,保证把你喂的饱饱的。” 柳依依闻言,心里直泛恶心,但却只能低眉顺眼的点了点头。 第58章 邀请 柳温本想摸一把柳依依再走,不过她却突然缩进被子里,柳温手抬起来又放下,倒也没放在心上,脚步匆忙离开了院子。 他走了不久,柳依依便起身梳洗,她先是穿了一身单薄的衣服,胸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等在院子里,期待着那年轻公子回来。 但思来想去,又觉得以色愉人不好,又换了一身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可穿的多了,她又觉得万一吸引不了那位公子怎么办? 愁肠百结,可是海一般深的折磨。 不过这份折磨,很快便烟消云散,因为他来了。 “姑娘,你在家吗?” 门外响起熟悉的声音,柳依依满心欢喜的开了门,一见到他,就情不自禁扭捏起来,做小女儿态。 柳依依眼波流转,还以为这位公子给自己带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结果见他两手空空,心里面怅然若失。 王璨拱手行礼,然后笑道:“姑娘,明日京城诗会在西子湖畔的聚贤庄举办,据说普通人也可以进去游玩,沿街很多铺子也会过去摆摊,到时候里面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想请姑娘一起去,不知道姑娘能否赏脸?” 柳依依闻言面露喜色,但很快暗淡下来,她自然是想去的,但……但万一柳温突然回来找不到自己,那该如何是好? “我……我也不知道明天是否用空……要不公子明日再来,到时候我给你答复?” 柳依依不想错过这个与他同游的机会,打算今天晚上试探试探柳温,且看他明天忙不忙。 听闻她如此说,王璨心中大定,只叹小姐对人心的掌握,简直出神入化…… 从两人第一次接触开始,他说的每一句话,办的每一件事,都是小姐指点的,王璨一开始就像是个旁观者,看着柳依依一步一步陷入情网。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王璨发现自己也在网中了…… “如此,明日在下再来寻姑娘。” 王璨露出阳光的笑容,脚步飒踏里去,柳依依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小鹿乱撞,哪怕关上门之后,也心跳的厉害。 “渍渍渍。” 胡同口的早点摊上,谢韫娴单手托腮,吐槽道:“你看那两个人的眼神,都要拉丝了~” 梦秋掩嘴偷笑,然后打趣道:“小姐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说不定以后也会有喜欢的人,说起来那个萧公子模样不错,而且小姐还跟他……” 梦秋说到此处,两手大拇指对着‘点头’。 谢韫娴翻了翻白眼,不在意的说道:“本小姐跟她是不想利用,而且我一想到他就来气,必然不会喜欢他。” 梦秋闻言感觉有些可惜,小声嘀咕道:“可是小姐都跟他发生夫妻之实了……如此岂不是白白坏了清白。” 谢韫娴对她的话不屑一顾,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这所谓的清白。 只要相爱,即便是柳依依和王璨,也能白头偕老,若是人心变了,第一次和第一百次,也没有什么区别。 “小姐,事情已经说定了,不过这柳温明天真的回不去吗?” 王璨走到谢韫娴跟前,忧心忡忡。 “你瞧你那点出息,这么快就开始担心那柳姑娘了?怕她被柳温发现红杏出墙,然后打个半死?” 谢韫娴翻了个白眼,“放心吧,萧大公子已经派人通知……” 话说一半,谢韫娴的桃花眼轻轻一凝,想到一个好玩的事情,她话锋一转,对梦秋和王璨说道:“你们俩哪凉快哪呆着去,让青竹去城北春秋亭寻我。” 梦秋一鼓腮帮子,不情不愿应了一声,小姐带青竹出去玩,但是不带自己,你说气人不气人? 春秋亭。 此处是京城外的前朝古亭,历经数百年岁月磋砣,已然有些残破。春秋亭边上有一处小水塘,水里长满了翠绿的水菜。 古亭中坐着四个人,他们一脸凶相,刀剑放在桌子上,杀气腾腾。 四人中间,有一个刀疤脸,他捏了捏肩膀说道:“一会都察院那帮子损色来了以后,我们哥几个动手意思意思就成了,然后缴械投降,别他妈那么虎,玩命跟他们打。” 这刀疤脸是个北方人,说话粗枝大叶。 其余三人点了点头,围着桌子喝酒。 刀疤脸端起酒杯,突然敏锐的感受到一股视线,他猛然回头,发现一个衣着秀美的少女站在凉亭外面歪着脑袋看着她。 刀疤脸眉头一皱,“你瞅啥?” 谢韫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瞅你咋地?” “嘿!这小妮子挺操蛋啊!来来来,你瞅啥!” 刀疤脸像是触发了某种开关,一脚踢开了凳子,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谢韫娴。 谢韫娴也不怂他,两手掐腰,“瞅你咋滴!” “我尼玛!” 刀疤脸袖子一撸起,扬起沙包大的拳头就要打人,另外三个人见状连忙围上来讲他拦腰抱住。 “别冲动,不然坏了殿下的大事……” 话未说完,在刀疤脸诧异的目光中,谢韫娴咿呀咿呀举着拳头冲上来,结果还没打到他,先一头撞在了她的拳头上。 随后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这丫头叽里咕噜打了几个滚,掉进了水塘里。 “青竹!我让人给揍了!” 谢韫娴从水塘里爬上,委屈的大喊一声。 刀疤脸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差点大吼一声,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什么人敢伤我家小姐!” 冷若冰霜的声音传来,一道青色的身影飞掠而来,刀疤脸侧目望去吓了一跳,连忙抽刀去挡。 火花飞溅,刀剑和鸣。 一击不成,青竹身体在空中翻转,一脚踢在刀疤脸胸口,然后借力飘落在池塘边上,她横剑身前,将谢韫娴挡在身后。 好俊俏的武功! 刀疤脸虽然挨了一脚,但依然在心中惊叹了一下。 谢韫娴拧了拧衣裙,气势汹汹站起来,然后傻里傻气的说道:“青竹,他们欺负我,你快揍他们!” 刀疤脸不想生事,连忙解释,“不是,这是个误会……” 话未说完,剑光又至! 刀疤脸气急败坏,这对主仆怎么这么操蛋啊! “兄弟们抄家伙,让她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第59章 做戏 都察院。 谢荣轩被杀一案,三司会审,皇上派遣亲王过问,自然是重中之重,故而都察院特地清理了三个大房间出来,供三司官员讨论案情,堆放档案,饮茶休息。 议事厅里,萧临祈穿着一身白色蛟龙袍,蛟龙袍金丝密织,栩栩如生的金色蛟龙从他的肩膀蔓延至胸口。 今日萧临祈竖着发冠,上面用金线穿着七颗金色的珠子。 七珠亲王,放在朝廷里其地位仅次于东宫太子,甚至比两位皇子还要高,只可惜这位先皇的遗子,如今并没有继承皇位的权利。 除非皇上学着先皇退位让贤,不然这位七珠亲王也就是个空架子而已。 萧临祈伏案桌前,表情随意,面前摆的也不是相应卷宗,而是点心茶水,水果拼盘,显得尤为不正经。 三司官员习以为常,即便有人心头不喜,也不回提出来。 七珠亲王再不济也是亲王,皇家贵胄,没事那个头上有泡的人敢得罪他…… “景王殿下,这谢荣轩被杀案已经过去数天,迟迟没有进展,您若是不拿个法子出来,皇上若是问起来,这事可不好交代。” 都察院首尊江白玉皱着眉头,眼神带着一丝不满看向萧临祈,“皇上既然选了殿下做主审官,殿下也该殚心竭虑为陛下分忧,而不是如此儿戏,整日吃喝。” “儿戏?” 萧临祈一秒入戏,丢下手里的半个橘子抬起眸子,“饮食吃饭,人之常情,连皇上每日都要吃上三次正餐,两次点心,江首尊莫不是对皇上也颇为不满?认为皇上也也是儿戏治国?” 江白玉脸色紧绷,眼观鼻鼻观心。 “下官绝无此意,景王殿下能言善辩,下官说不过你,只希望皇上问起此案,殿下也能如此从容应对。” 刑部柳温如老僧入定,根本不关心案子的进展,他巴不得此事不了了之。 至于大理寺卿徐烨,他也不着急,大理寺已经在不久前投靠了大皇子,大皇子事先跟他通过气,所以徐烨知道这件事还有后续。 柳温和徐烨各怀心事,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江白玉,这个年轻的后起之秀,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就从一个都察院的碟子,做到了首尊的位置上。 年纪轻轻,能力如此出众,除却此次三司会审,两人也各自肩负着拉拢江白玉的差事。 不过根据方才的观察,这江白玉年轻气盛,不懂得韬光养晦,公然冷嘲热讽景王,显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吃完了橘子,萧临祈慵懒的靠在雕花的椅子上,然后才看向三司官员说道:“谢荣轩的案子,一来没有线索,二来没有目击证人,三司的衙役如过江之鲫,将京城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萧临祈两手一摊,“你们三司都差不明白,让我一个游手好闲的亲王怎么查得出来?你们也不想想,本王若是真查出来了,岂不是显得你们三司无能?” 江白玉面容冷冷,嗤笑一声,“这么说来,我等还要谢谢景王殿下?” “别客气,本王喜欢这些客套话。” 说罢,萧临祈伸了个懒腰,瞄了一眼门外的日晷。 “好了,午时了,大家各自吃饭休息吧,我们下午再聚……” 话音未落,都察院的衙役脚步匆匆从外面赶来…… “启禀景王殿下,杀害谢荣轩的犯人抓到了!”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只不过有人是惊喜,有人是惊讶。 凶手被抓,就代表案子有了个结果,但柳温右眼皮跳不停,总觉得这事情有些突然,可能没那么简单。 不等萧临祈开口询问,江白玉便率先开口道:“你是如何知道犯人行踪,为什么事先没有通报本官?” 都察院的衙役连忙抱拳作答,“启禀大人,属下今日只是正常带着手下弟兄在京城郊外走访调查,途径春秋亭的时候,见到一伙男子和一对主仆二人打了起来,因为担心闹出人命,便主动上前调停。结果不成想,那一伙男子见到我们都察院的人,便吓得面如土灰,转身就跑,属下觉得十分可疑,便讲他们抓了起来。” “哦?” 江白玉继续追问,“看到官差就逃跑,在可能是鸡鸣狗盗的宵小之徒,你是如何确定他们就是杀害谢荣轩的凶手?” 衙役闻言笑了笑,又道:“这就要多谢那一对主仆了,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位小姐因为痴傻热闹了凶犯,被其中一个打进了春秋亭边上的水塘里。我们逮捕凶犯的时候,哪位小姐说刚刚落水的时候,发现水底下有好几口箱子,于是我等便下水打捞,发现了好几口装着金银珠宝的箱子,随后属下便联想到谢荣轩被杀一案,路上一番逼问,那些凶犯百口莫辩,便实话承认了。” 凶犯认罪了? 柳温顿时松了一口气,如此看来,谢荣轩的死,当真是一场意外。 “你瞧瞧,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咱们这几天辛辛苦苦找线索一无所获,结果犯人就这么机缘凑巧的抓到了。” 说罢,萧临祈笑着招了招手,吩咐道:“把人带上来。” 片刻后,四名彪形大汉被衙役五花大绑押送进来,衙役从他们身后往腿弯一踢,四人便纷纷跪在地上。 衙役看向萧临祈拱手一礼,“殿下,犯人在此,还有两名证人随后就到。” 等等……证人? 一旁的大理寺卿突然一头雾水,大皇子的计划里,好像没有什么证人吧? “证人到!” 都察院外有人喊了一声,众人纷纷抬眼往外看。 从大门进来的是两位女子,走在前面的女子穿着一袭鹅黄色的衣服,看起来乖巧温柔,如领家少女,只可惜目光呆滞,看着痴痴傻傻。 另一位女子一袭青衣,气质冷清,如雪中青竹。 萧临祈目光呆了一下,嘴角狠狠抽搐,怪不得方才听着事情和大皇子说的计划有出入,原来是这小妮子掺和进来了。 她想干什么?老老实实呆着不好吗?非要凑这个热闹? 第60章 吐口水 江白玉倒是不知道萧临祈和谢韫娴的关系,见嫌犯和人证都到场了,便故意冷着脸看向萧临祈。 “景王殿下,既然犯人已经带到,不如即可升堂审案,将此事尽快了结,给皇上和谢侯爷一个交代。” “嗯,本王也是这个意思。” 说着,萧临祈忖着下巴想了想,然后说道:“不如将谢侯爷也叫来,结案之后直接将这四个人交给他处置就是了,各位以为如何?” 柳温和徐烨都笑了笑,连忙道:“下官没意异议。” 于是萧临祈立即派人前往望平侯府,没过多久,谢致远便纹身而至,他大步流星进了都察院的门,面容阴沉至极。 “景王殿下,本侯听闻犯人已经……” 谢致远卖过门槛,情绪颇为激动,他话还没说完,一眼看到了谢韫娴顿时愣了一下,下意识说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江白玉眉头一皱,随即问道:“怎么,谢侯爷认识她?” 谢致远缓缓点头,然后说道:“此女是本侯的邻居,有过一面之缘,听内人说她天生痴傻,不知为何会身处都察院之中?” “呵呵,巧了不是。” 萧临祈狠狠地瞪了一眼谢韫娴,然后解释道:“今日能抓到凶犯,还多亏了这位小姐在春秋亭和犯人起了冲突,这才将都察院的人引了过去,如今也是案子的人证。” 谢致远也懵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的拱了拱手,“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谢某还要多谢这位谢小姐了。” “嘿嘿嘿。” 谢韫娴黑宝石一样的眸子往内眼角集中,看起来啥的不行,她怪笑一声之后,突然对着谢致远吐了一口口水。 都察院的气氛突然诡异起来。 柳温见此情形,差点笑出声,放眼京城,敢对二品君侯吐口水的,怕是也没几个人,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青竹上前一步,伸手将谢韫娴胡子,然后冷冷清清说道:“我家小姐痴傻,侯爷勿怪。” 谢致远眼眸深处酝酿着火气,挤出一丝笑意,然后擦掉了脸上的口水,“谢小姐心智不全,本侯自然不会跟她一般见识。” “tui!” 谢致远话音一落,谢韫娴又淬了一口。 “呵。” 柳温没忍住,笑出声来。 谢致远额头直跳,他强忍着怒意,走到一旁坐下,不再理会谢韫娴。 “还请景王殿下主持公道。” 萧临祈微微颔首,然后手持惊堂木猛地一拍,随后脸色大变。 “嘶~” 徐烨见状连忙问道:“殿下怎么了?” 萧临祈搓了搓手指,有些尴尬的说道:“没事,夹到手指头了。” 闻言,徐烨有些无语,江白玉更是露出不屑之色,冷冷笑了一声。 柳温也起了轻视之心,撇了撇嘴角,原本他还担心景王作为主审官,会不会联合大皇子给自己下套,结果现在看来,他就是草包子一个。 堂下,谢韫娴目光呆滞,嘴角挂着一滴口水,实际上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一样。 萧尊主肯定是不会这么二的,他多半也是在做戏给别人看,其目的跟她装疯卖傻也没什么区别,都是想降低别人的警惕心。 ‘啪’ 萧临祈重新敲响惊堂木,然后拉长了语调说道:“堂下之人,你们可知罪?” 堂下四名嫌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长叹一声,纷纷说道:“既然官府已经证据确凿,我等也没什么好辩解的,谢荣轩是我们杀的。” “好,他们认了。” 萧临祈转头看向谢致远,“谢侯爷,此四人便交给你处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着,萧临祈又看向江白玉说道:“证人的口供笔录就交给你,至于案件卷宗整理则由刑部准备,好了,本王劳累几天了,要回去休息了。” 江白玉面露不悦之色,淡淡道:“景王殿下未免有些太草率了吧?” 萧临祈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怎么,本王把事情交给你们,到时候皇上面前,这功劳可就是一人一份,江尊主还有所不满?” “不草率,哪里草率了。” 柳温主动跳出来帮萧临祈说话,满脸堆笑,“景王殿下劳苦功高,这点琐事自然要交给我等处理。” 徐烨闻言顿时急了,这萧临祈怎么不按照事先说好的来进行,他连忙道:“景王殿下,江尊主的意思是,此案事关重大,应该细细询问,比如这几人为何杀人,又是受到何人指使,这些细枝末节都要问问清楚才好。” 闻言,萧临祈意味深长的看向徐烨,“你确定?” 徐烨顿时懵了,什么叫我确定?这事本来就是这样计划的啊! “下官十分确定。” 柳温眯着眼睛,感觉有点怪怪的,若是景王和大皇子联手,这件案子必然会想办法往他柳温的头上栽赃,但是景王办案如此草率……完全不像啊。 但徐烨的态度看起来又有点急,他们到底在搞什么? “唉,好吧,那就依你。” 萧临祈重新端坐,看向堂下四人。 “你们为何缘故杀害谢荣轩?幕后可有人指使?” 为首的刀疤脸低着头长吁短叹,“我等见财起意,所以冒险杀人,但没想到那人是望平侯府的公子。” 萧临祈心不在焉似的继续问道:“既然是见财起意,为何折磨谢荣轩,在他身上捅了那么多刀,刀刀避开要开,让他流血而亡?” 说问道这里,柳温心中不安愈发浓郁,方才听闻四人认罪,他心里一直偷着乐,反而对案子的细节没想太多。 听了萧临祈的问题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头! 柳温猛地看向刀疤脸,后者果不其然递来一个求救的眼神,而且这一幕,正好被谢致远看了个正着。 谢致远脸色阴沉,冷声道:“你不回答殿下的问题,在这里看柳大人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指使你杀害我儿的?” 柳温闻言眼皮子一条,立刻跳脚道:“谢侯爷,你可别血口喷人。” 刀疤脸闪电般收回目光,然后低声说道:“因为那小子说话太嚣张,骂我们几个人是泥腿子贱民,所以我们一气之下,便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顿。” 第61章 搅局 “哦?是吗?” 萧临祈手指敲打着惊堂木,语气玩味,“可根据现场尸体上留下来的痕迹,死着死于同一把凶器。” 萧临祈伸手比划了一下,“一把小巧的匕首。” “这意味着现场包括谢荣轩在内的十一个人,全部丧命一人之手,难不成是你们四个人里,有一个人杀了人,另外三个人在一旁看着?” “这……” 刀疤脸眼神飘忽,再次看向柳温。 柳温见状心里顿时明白了,今天这一局,还是冲着自己来的,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刀疤脸,但此人却一而再的看他,分明是想让他也染上嫌疑。 “而且从死者身上的伤口来看,行凶之人身材瘦小,个头也不高,跟你们几个人的身高大相径庭,这一点又作何解释?” 萧临祈笑了笑,抬高了声音说道:“你若是说实话,本王还能饶你不死,但若是胆敢欺瞒,本王可是要诛你九族了。” 刀疤脸像是吓坏了,连忙转头匍匐在地。 “柳大人,你可得救救我,兄弟们给你卖命,但是罪不及家人啊大人!” 此话一出,徐烨松了口气,江白玉眉头一挑,而谢致远则冷笑连连看向柳温。 “柳大人!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闻言,柳温冷笑连连。 “谢侯爷,这可真是一出活生生的好戏,为了对付柳某人,你可真是下足了功夫!” 柳温缓缓站起身来,指着跪在地上的四名犯人说道:“你先是让着四人将不知道哪里来的银子沉进水塘,然后又让你的邻居与这四人冲突偶遇,等他们被捕之后,再假装无可辩驳,将此事栽赃陷害再本官头上,如意算盘打的真是响亮!” 谢致远面如冷霜,沉声道:“柳温,犯人已经指认你,你不但抵赖不认,反而倒打一耙!无耻之尤!” 说着,谢致远怒气冲冲的行了一礼,对萧临祈说道:“还请景王殿下主持公道!” 柳温也跟着抱拳行礼,然后语速飞快说道:“景王殿下,此事无中生有,下官决计不会承认,还请殿下给下官一点时间,下官一定能够自证清白!” 萧临祈目光低垂,思索片刻说道:“柳大人,既然犯人已经指认你,你身上便有了嫌疑,接下来你就不能继续调查此案了,还请柳大人去牢里小住几天,本王一定会仔细调查,换你一个公道。” 此话一次,柳温脸色难看的跟吃了苍蝇一样。 这话要是别人说,柳温兴许还能相信一二,但这话从景王嘴里说出来,他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谢荣轩案,皇上亲自授意景王主审,此人身负皇命,却吊二郎当好几天,哪里有点审问案子的样子。 更何况,景王跟大皇子走的近,他一旦被捕入狱,能出来那真是有鬼了! “景王殿下。” 柳温还要再言,但萧临祈却摆了摆手说道:“就这样吧,来人,带谢大人去牢房委屈几天。” 都察院不是刑部,可由不得柳温愿不愿意,门外的衙役很快来到柳温跟前,面容冷冷说道:“柳大人,请吧。” “哼!” 柳温见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一甩袖子,跟着衙役去往牢房。 堂下的四名犯人,也跟着被带走。 随后萧临祈看向谢韫娴和青竹,言语冷淡道:“你们二人作为重要人证,这几天不能离开京城,本官会让人在你们府外守着,进出都需要报备。” “知道了,大人。” 青竹拱手行礼,谢韫娴依然在她身后傻笑,萧临祈揉了揉眉心,摆了摆手让她们走。 二人离去之后,萧临祈看向江白玉,“江首尊,现在案子麻烦起来了,柳大人成了头号嫌犯,但他拒不认罪,现在该如何是好?” 江白玉皱着眉头沉吟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既然案子现在扑朔迷离,双方各执一词,便将每一个涉案人员从头查一遍,总能发现蛛丝马迹。” “也是个办法,那就有劳江尊主了。” 萧临祈抬起胳膊,示意江白玉可以走了,后者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后大步离去。 江白玉离开以后,议事厅里就剩下萧临祈,徐烨,已经谢致远了。 徐烨目光动了动,挤出一丝笑意,“景王殿下,方才你为何不逼问幕后主使,反而急着草草结案,莫不是忘了大皇子的托付?” 谢致远同样看向萧临祈,目光里带着探究之色。 萧临祈往椅子上一靠,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徐大人想不明白也就罢了,难道谢大人也想不明白?” 谢致远皱眉苦思,没能理解萧临祈的意思。 “还请殿下赐教。” 萧临祈叹了口气说道:“谢侯爷,本王在决定辅佐大皇子之前,对他羽翼下的人都有所调查,谢侯爷自然也在此列。根据我的了解,望平侯府和隔壁谢府来往颇多,先前你儿子不能人道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还是谢府的夫人拿出了一种秘药,才治好了谢荣轩的病症,对也不对?” “确有此事……” 谢致远脸色微微变色,“我明白殿下的意思了。” “什么什么?侯爷你明白什么了?下官可还是云里雾里啊!” 徐烨有点急了,他自从在党争一事之中站队以后,还是第一次帮大皇子办事,万万不想出了差池。 “事情很简单,谢府和望平侯府来往颇多,甚至有恩与侯府,今日之局,谢府小姐又恰巧去了郊外,又恰巧遇到了杀害谢荣轩的犯人,又刚好成为此案的证据,若是三皇子调查到这一点,必然会咬着谢侯爷做局陷害柳温,最后双方僵持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不了了之……” 萧临祈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所以与其闹得鸡飞狗跳,还不如刚刚就草草结案,但徐大人您非要本王把事情问清楚,现在好了,柳温只要咬死了不认,一旦三皇子发现了两位人证和望平侯府的关系以后,搞不好谢侯爷还要被扣上陷害朝廷命官的帽子……” 徐烨脸色越发难看,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搞成这个样子…… 谢致远神色阴沉,心里恨透了谢韫娴,此人好死不死跑到郊外做什么,不但搅乱了局势,还吐了他两口唾沫! 第62章 游戏 “开心了?” 望月阁里,萧临祈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个渐渐长开的小丫头,她五官柔和清秀,静若处子,宛若领家少女。 只可惜这好看的皮囊里,装着一个发癫的灵魂。 谢韫娴用筷子搅动碗里的粥,露出无所谓的表情,“用你的话来说,就是一步闲棋而已,无伤大雅,我就是想恶心恶心谢致远……而且……” “而且?” 谢韫娴单手托腮,显得有些无聊,“你坐堂审案乐在其中,我却只能干巴巴看着,游戏就是要亲自参与才有意思。” “游戏?” 萧临祈哑然,京城局势暗流涌动,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这等形势在她看来,居然是游戏吗? 那这场以生命为代价的游戏,还真是惊险刺激。 淡淡一笑,萧临祈端起饭碗,他还是第一次和谢韫娴一起吃饭,平时相见最多喝一杯茶,然后说完事便各奔东西。 饭端到嘴边,萧临祈犹豫了一下。 “你没在饭里下药吧?” 谢韫娴翻了个白眼,“你想得美,都已经便宜你一次了,你还想再来一次,姑奶奶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啪嗒。’ 萧临祈反手一筷子,敲在谢韫娴脑壳上。 “胡言乱语。” “你敢打我!” 谢韫娴蹭的一下站起来,十指如爪就要挠人,萧临祈风轻云淡的伸出手,按住她的额头,谢韫娴哇呀呀的叫唤着,两条胳膊像大风车一样转个不停。 “你怎么回事,每次都用这一招!” 谢韫娴愤愤,用不满的眼神瞪着他。 萧临祈微微一笑,“招数不在多,有用就行,行了,好好吃饭吧。” “哼!” 谢韫娴很是不服气的收了架势,坐在了梨花木的椅子上。 萧临祈重新端起碗,夹了一筷子猪肉,入口之后惊叹连连。 “这道菜叫什么?肥而不腻,入口即化,而且还是甜的。” “红烧肉!” 谢韫娴面露得意,然后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萧临祈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这是你哪个侍女做的?咱们打个商量,你把她让给我,景王府现在正好缺一个厨娘。” 谢韫娴无语的看着萧临祈,“我只听说过连吃带拿的,你居然连人都想带走,这事没得商量,人是不可能给你的。” 萧临祈忖着下巴,突然沉吟起来,盯着谢韫娴看了又看。 谢韫娴被他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毛,警惕的往后缩了缩。 “你在打什么歪主意?” “我在想,如果我把你娶了做王妃,你的这些丫鬟是不是都要陪嫁到景王府……” “你疯了!” 谢韫娴气坏了,若是萧临祈打她的主意也就罢了,但是他居然因为一口吃食打她的主意,这根本不能忍啊。 “还吃不吃,不吃就赶紧走。” “吃吃吃,怎么不吃。” 萧临祈又夹了一筷子,美味珍馐,让其心满意足。 “说起来,原本今日诬陷柳温之后,我打算卖个破绽给三皇子,然后让他反咬一口谢致远,但因为你搅局的缘故,这一步就省掉了,但现在你的处境可是有些危险了。” 连着夹了两三块肉放在碗里,萧临祈继续说道:“你作为证人,与谢致远而言至关重要,所以他现在不管如何烦你,都要捏着鼻子忍着。但对于三皇子和柳温而言,你就是在配合谢致远栽赃陷害,搞不好,三皇子会派人来寻你,到时候稍有不慎,可是会死人的。” 谢韫娴‘啪嗒’一筷子打开萧临祈的筷子,气愤说道:“你说话就说话,筷子怎么也夹个不停,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是吧。” “嗯?” 萧临祈看着碗里堆成小山包一样的红烧肉,顿时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不紧不慢的消灭它们。 眼看着一小碗红烧肉马上见底,谢韫娴连忙也夹了几筷子,筷影如飞。 至于萧临祈方才说的那些话,谢韫娴倒是丝毫不担心,因为今日在都察院,他就已经公开派了人在附近保护,三皇子是没有机会接触她这个关键证人的。 再者说,谢韫娴在众人眼中可是个痴傻,三皇子就算想施压,找她也没有任何用处…… “明日王璨会带着柳依依参加诗会,不出意外的话,柳温应该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这样的话,也该给大皇子一点惊喜了,不然他怎么会觉得本王更加有用呢?” 两个人各怀心思,四目相对之后,均是冷冷一笑。 玉兰苑。 柳依依坐在院子里,迟迟不见柳温回来,若是不能知晓柳温明日的行程安排,她是不敢去诗会赴约的,不然一旦被柳温发现她私会外男,自己受罚事小,连累了那位公子事大。 天色昏黄,柳依依等不见人,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做惯了大家闺秀,柳依依自然不会下厨,每日饭菜都要在附近的饭馆里吃。 下到附近的面馆里,柳依依要了一碗热腾腾的牛肉拉面,然后小口小口吃着。 “听说了吗?望平侯府公子被杀的案子似乎有进展了。” 柳依依隔壁桌来了两个穿着儒衫的书生,他们入座之后便开始议论起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柳依依听见。 “听说了,据说是柳温柳尚书为了报复谢侯爷,所以派人杀了谢侯爷的儿子,现在景王殿下已经将柳温关进大牢里,呵呵,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员,终于是走到了倾覆的末路。” “嘘,话可不能这么说,据说柳温不认罪,反咬一口说是谢侯爷陷害他,这件事孰对孰错,还未可知……” 柳依依竖着耳朵听着,拿着筷子的手隐隐有些发抖。 柳温居然被关进大牢了,怪不得今天不曾去玉兰苑,如此一来,她便可以去诗会赴约了…… 欣喜之余,柳依依又觉得对不住柳温,毕竟她的衣食用度都是柳温提供的,可她就是不喜欢他。 草草的吃完面,柳依依脚步轻快的回到玉兰苑,她开心的在院子里跑啦跑去。 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怎么会不喜欢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 柳依依将王璨送个他的小玩偶,已经开始凋零的花环都摆在桌子上,水润的眸子闪闪发光。 第63章 诗会 漫天白云如飞絮,遮挡了夏日火辣辣的太阳。 夏风吹过,带来一丝凉爽,今天是夏天里难得一见的好天气,不热,也不回被太阳晒得焦头烂额。 京城诗会已经在徐葳蕤的运作下宣传了几日,再加上各家铺子积极参与,不少老百姓都听说了今年的诗会分为内完成,寻常老百姓也可以去瞧瞧热闹。 京城诗会上,每年都聚集了大量的才子,这里面可都是京城最杰出的一辈,不少人都有着大好前途。 不管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还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少女怀春,都希望能咋这里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故而今日诗会入场的人里面,年轻女子占了大多数。 西子湖畔,宽阔的青石板路上,王璨和柳依依慢步而行,今日王璨穿着一身青色衣衫,手拿折扇,腰配美玉,发鬓手里的一丝不苟,颇有翩翩风流的气质。 而柳依依也穿了一身青绿色的衣裙,她眉眼如春,含羞带怯,恰如她的名字,杨柳依依。 男左女右,并肩而行,两人偶尔对上目光,只顾着傻笑,想开口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仿佛能说的出口的,都是陈词滥调。 “柳姑娘,今天怎么带着面纱?” “我……我有点花粉过敏。” 柳依依手指绕着发丝,眉眼低垂盯着脚尖,她不想让王璨看出来她在撒谎,她其实是在害怕,害怕遇到以前认识的熟人,害怕那些人在王璨面前揭穿她不堪回首的过往。 “原来如此。” 王璨淡淡一笑,抬眼看向西子湖畔那座巨大庄园,聚贤庄。 “我们到了。” 聚贤庄大概是京城最大的水榭园林,占地足有八十亩,光是把这里租下来一天,就要花费千两白银。 王璨和柳依依在聚贤庄门口驻足,门外的一块告示板上有诗会张贴的场地图。 聚贤庄的前院,中庭,作为外场,是各家商铺和老百姓游玩的地方,而后院是举行诗会预赛的地方,凡是读过书的人都可以进入其中,预赛海选晋级之后的才子,便可以进入后花园,参与之后的比赛。 “我们进去吧。” 王璨和柳依依一同进了聚贤庄,里面奇花异草芬芳扑鼻,各个商铺的小摊便摆设在花草之间,这些商铺的位置显然是经过精心设的,完全不显得突兀。 前院右侧的廊道里,谢韫娴远远的打量着王璨和柳依依,眉眼之间露出一丝微笑,你还别说,这两个人倒是挺般配的。 这个柳依依虽然举止拘谨羞涩,但目光失踪落在王璨身上,眼神里的爱慕都快要化成实质的。 谢韫娴‘渍渍’一声,感慨道:“就是不知道真相大白的时候,她会不会深受打击,一蹶不振。” 青竹今日没有配剑,她站在谢韫娴身后低声说道:“小姐,昨日萧公子不是叮嘱您今日不要乱跑吗?” 谢韫娴闻言没好气的撇过脸,“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当然是听小姐的,奴婢只是担心……” “不用担心。”谢韫娴扬了扬下巴,“这里是京城诗会,萧临祈的人手也混在这里面,难道三皇子还能光明正大找过来不成?” 正说着话的时候,聚贤庄门外进来一个年轻公子,此人衣着华贵,面带倨傲之色。 谢韫娴眯着眼睛思忖片刻,想起自己看过此人的画像,她眼神一亮,用手肘碰了碰青竹说道:“走,有好戏看了。” 馥郁芬芳的香水小摊前,消失了很多天的牛二出现在此处。 他面容憨厚,口中念念有词的介绍着自家香水。 小摊前面围着的大多都是年轻女子,有些富家小姐出手阔绰,一下就买下来好些瓶香水,而有些家境贫寒的女子只能干看着,囊中羞涩。 王璨和柳依依在香水小摊前停下脚步,他看向柳依依水润的眸子,缓缓道:“据说这种香水洒在身上芳香悠长,最是受女子喜欢,不如我买一瓶送给你。” 柳依依闻言连忙摇头,“那怎么使得,这香水很贵的,无缘无故怎么能让你花这么多钱。” “无缘无故吗?” 王璨突然皱了皱眉头。 柳依依心中不禁紧张起来,暗恼自己说话不过脑子,两人相识已有时日,说不定王公子已经把自己当成朋友了,这‘无缘无故’四个字,岂不是把人推开了。 “王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 柳依依正局促的解释着,王璨突然笑了笑说道:“我还以为柳姑娘能看出来我喜欢你呢。” 此话一出,暖风拂面,柳依依愣住了,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 他说什么?他喜欢我? “王……王公子……你你你……” 柳依依的脸颊就像是火烧云,红润的颜色从面纱下面蔓延上来,如春光烂漫。 王璨伸手牵住柳依依的手腕,柳依依犹豫了一下,便含羞带怯低着头,任由他这么牵着。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但她不愿意破坏了此时此刻的气氛,更不想辜负王璨的心意。 “现在,你愿意接受我给你买的香水了吗?” 王璨言语温柔,十分具有蛊惑力。 柳依依不敢抬头看他,轻轻点了点头。 见她答应,王璨心中反而有点郁闷,因为方才他的言行举止,甚至语气起伏都是谢韫娴教给他的,他有点不明白,自家小姐不过是十三岁的小丫头,那学的这些哄姑娘的法子? 难不成真是女人更了解女人? 不明所以的耸了耸肩膀,王璨转身牛二,“伙计,给我来一瓶……” “伙计,这里的香水本少爷全要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璨侧目看过去,心一下沉到谷底。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以前的同窗,也是仇人,柳温之子柳白鹤。 柳白鹤目光戏谑看向王璨,讥讽道:“王璨,你全家横死这才过了几天,你居然有心思带着姑娘来逛诗会?” 说话间,柳白鹤的眼神看向柳依依,顿时觉得此人看着有些莫名的熟悉? “你是谁,本少爷好像见过你。” 第64章 有钱不赚是王八蛋 “公子定是认错人了。” 柳依依慌忙移开目光,眼神无处安放。 王璨眉头紧锁,心中渐渐不安,柳依依作为柳温的金丝雀,虽然养在家门之外,但柳白鹤之前多半见过她,不然她也不至于如此慌张。 如果柳依依的身份在此被发现,说不准就会影响到小姐后续的计划。 不行,要转移柳白鹤的注意力才行。 王璨突然冷笑一声,看向柳白鹤说道:“听闻柳尚书被捕入狱,你柳公子不是也有心情来诗会闲逛?” 柳白鹤听闻此话,脸色顿时一寒。 “王璨,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置喙我爹的事情?莫不是想死不成?” 柳依依闻言连忙拉了拉王璨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 但王璨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继续对柳白鹤说道:“怎么,柳大人杀了谢荣轩,现在柳大人的公子也要在此杀了我王璨不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来来来……” 王璨把脖子往前一伸,“柳公子尽管杀了我,也好叫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尚书府的父子二人,都是什么货色。” “你!” 柳白鹤额头青筋直跳,恨不得将王璨杀之而后快,但正如王璨所料,他现在不能这么做,柳温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若是他也惹上杀人的事情,他爹的事情就更说不清了。 “哼,本公子不跟你逞口舌之利。” 柳白鹤说着看向柳依依,阴恻恻笑了一声说道:“姑娘,本少爷是刑部尚书的儿子,有钱有势,胜过你身边的穷鬼百倍,你若是转投我的怀抱,这些香水都是你的!” 柳白鹤指着香水摊子大袖一挥,一副暴发户的模样。 话音一落,只见柳依依往王璨身后躲了躲,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她抓着王璨的手臂说道:“王公子,这香水不要了,我们去别处吧。” 见此情形,柳白鹤的眼神顿时阴沉起来,自己有权有势,这个女人莫不是瞎了眼,居然敢拒绝! “放心,说好了给你买的东西,一定会给你。” 王璨取出五十两银子,放在香水的摊位上,“伙计,给我一瓶桃花味的香水,柳姑娘气质柔美,最适合这个。” 见状柳白鹤当即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冷冰冰的看着牛二,“我出十倍的价格,买你铺子上全部的香水。” 牛二眼神一亮,有钱不赚是王八蛋。 “成交!” 牛二直接将铺在摊子上的红布一卷,所有的香水都兜在里面,递给了柳白鹤。 柳白鹤随手接过来扔给身后的小厮,然后得意的看向王璨,“香水都在本公子这里,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买,有些人说完了大话,该不会失信于女人吧?” 王璨看向牛二,眼神幽怨,大家都是一伙的,你怎么不给面子。 牛二咧嘴一笑,从柜台后面摸出来一个红色的木盒,盒子上面有一个圆形的小洞,正面贴着一个奖字。 “这位公子,我这里还有一件非卖品香水,但是只能抽奖获得,十两银子一次,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中奖的概率是百分之一,您要不要试试?” 柳白鹤一听这概率顿时笑了,这能抽中真是有鬼了,他看向王璨阴阳怪气的说道:“王璨,还不赶快试试,最后的机会了,说不定你走了狗屎运了呢?” “王公子,还是算了吧,十两银子买点什么不好。” 柳依依摇了摇头,不想让王璨花这个冤枉钱。 王璨没吭声,而是看了一眼牛二,见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他便笑着说道:“十两银子而已,试试就试试。” 柳白鹤闻言大笑,讥讽道:“你居然还真试,你要是能一次抽到,本公子吃屎。” 王璨脸上笑容更甚,毫不犹豫的将手伸进抽奖盒子里,他伸手在里面摸了摸,发现里面居然只有一张纸条,他毫不犹豫的将纸条拿了出来。 看了上面写的字,王璨咂咂嘴说道:“柳白鹤,便宜你了……” 柳白鹤眼睛一眯,嗤笑道:“你没抽中就没抽中,什么叫便宜本公子了。” 王璨冷笑着将纸条翻了个面,露出‘中奖了’三个大字,“便宜你骗吃骗喝成功。” 柳白鹤如遭雷击,他大喝一声‘不可能’然后伸手就去摸抽奖箱子,他一把抓下去吓了王璨一跳,要知道这里头空空如也。 不过下一个,诡异的状况发生了,柳白鹤居然从里面抓出来一大把纸条,上面每一个都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有。 柳白鹤人傻了,这王璨真有这种狗运气? 王璨顿时松了口气,心说小姐身边的人都不简单啊,一个比一个有能耐。 “呵呵,柳白鹤,你要不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找一坨新鲜的狗屎来?” 柳白鹤闻言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憋了半天才说道:“靠运气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一同去参加诗会预选赛,你若是做出来的诗比本公子好,这事才作数!” 此话一出,王璨差点笑出声来。 “好好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但是比试之后你若是输了,该不会不认账吧?” “输?” 柳白鹤冷笑连连,“当初在书院里你的才学就不如我,本公子怎么可能输?” “那万一呢?你顾左右而言其他,不会已经打算输了之后赖掉吧?” 王璨以言语相讥讽,柳白鹤冷哼一声说道:“本公子可以跟你立下字据对赌,谁输了谁吃狗屎,绝不耍赖!” “行,那我们稍后内场相见。” “哼,你就等着吧。” 柳白鹤一甩袖子,大步流星的离开。 等他走远,王璨才温柔一笑,揉开了柳依依的手掌,将香水放在她手心里。 “你看,答应你个东西,终究还是拿到了吧?” 柳依依目光羞涩,又喜又忧。 “可你方才得罪了柳公子,若是诗会输了,岂不是……” “放心,输不了。” 王璨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假山石后,得意一笑,有自家小姐运筹帷幄,自己怎么可能输? 暗中偷看好戏的谢韫娴嗤笑连连,心说这柳白鹤也真是够逆天的,专门往枪尖上撞,看来今天这一坨狗屎,他是吃定了。 第65章 装傻充愣 “那主仆二人,就是谢荣轩一案的证人?” 聚贤庄的阁楼上,一位穿着淡紫色锦绣长袍的年轻人凭栏而立,他眼睛微微眯着,眸子里透露着寒光与冷漠。 “回三殿下,正是此二人。” 黑衣带刀侍卫抱拳说道:“殿下,要不要属下去杀了此二人?” “愚蠢!” 三皇子冷斥一声,“证人无故被杀,不就等于承认了柳温做贼心虚?到时候有理都说不清了!” “殿下说的事,属下愚昧。” 三皇子大袖被风吹动,目光凝视着假山石间的主仆二人。 “听说这谢府小姐是个痴傻,可她怎么到处闲逛,还跑到这诗会来了?” “殿下有所不知,谢府筹办的香水生意赞助了此次诗会,您看那边的铺子,就是他们家的……” 三皇子眼皮一抬,顺着侍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顿时愣住了。 “铺子前面站着的人,看着有些眼熟,你可认得是谁?” 侍卫倒是个记性好的人,连忙答道:“殿下,好像是柳温的儿子,柳白鹤。” “呵。”三皇子冷笑一声,缓缓道:“他爹身陷囹圄,他居然还有闲情雅致来参加诗会?本宫看他好像跟人起了争执,你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 “是。”侍卫迟疑了一下,又道:“殿下,那谢家小姐,您是见,还是不见了?” “不急,再看看。” 距离内场诗会开始,尚且有一个时辰,京城里的百姓有不少都来到庄园里闲逛。 谢韫娴看完了王璨和柳白鹤的热闹,便拉着青竹,四处游览,买了些稀罕的香料,和一些西域流入大梁的小玩具。 青草还小,每日做完杂活都坐在后院里头发呆,瞧着怪无趣的,谢韫娴便想着买点小玩意给她打发时间。 “小姐,我们好像被人盯上了。” 青竹突然停下脚步,她小时候练过内功,虽然境界不高,但感知力越胜常人,从方才开始,就感觉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 谢韫娴脸色微变,低声道:“不要张望,告诉我人大概在哪个方向。” 青竹蹲下身子,从裙子里摸出一把压裙刀,她拔出半截刀身,通过上面的镜像往后探查,一眼看到了后方阁楼上的人。 “小姐,是三皇子。” 三皇子和大皇子的画像,萧临祈都有送到谢府。 谢韫娴将画像拿给几个丫鬟都看过,让她们都仔仔细细的记住,所以青竹即便是第一次看见三皇子,也一眼认出了来。 “还真来了。” 谢韫娴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淡淡道:“他无非就是怀疑我们配合谢府做伪证,未必敢对我们动手,他喜欢看,就让他看着吧。” 说罢,谢韫娴全然不在意的继续逛街。 三皇子在阁楼上听闻了柳白鹤跟王璨的赌局之后嗤笑一声,然后下了阁楼,跟上了谢韫娴和青竹二人。 三皇子跟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看见谢韫娴手里拿的木头玩偶和布娃娃,眉头皱了起来。 她怎么买了这么多小孩子玩的东西……看来真是个痴傻…… 一时间三皇子有些迟疑,谢致远怎么会让她入局成为证人,这不是有点扯淡吗? 而且细细想来,即便没有这主仆二人,恐怕那四个所谓的‘嫌犯’也会想办法吸引都察院的注意,然后‘无奈’被抓,再攀咬柳温。 三皇子有点想不明白这对主仆二人在此局中的意义,难道真是机缘凑巧碰见了? 就在三皇子惊疑不定的时候,谢韫娴突然跳上了一个木马。 只见这个十几岁的少女,一手揪着木马的耳朵,一手高举,其实如同。 三皇子眼神一凝,她这要做什么? “爹爹的爹爹叫爷爷,阿娘的阿娘叫姥姥~” 谢韫娴揪着木马前后摇晃,口中高畅着耳熟能详的童谣,迎来不少人为之侧目…… “阿娘,你看这个姐姐多大的人了还玩木马……不知羞……”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一脸嫌弃的站在一旁吐槽。 三皇子嘴角抽了抽,他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就多余来着一趟,这谢家小姐可不像是有脑子跟谢致远串通起来做伪证的。 不过虽是这么想,三皇子心里还有疑虑。 比如这谢小姐如此憨傻,好端端的怎么会给那四个犯人起冲突? 那四人设计陷害,应该在遇见都察院的人之前避开无关之人才对…… “两位留步。” 三皇子目光幽幽,叫住了谢韫娴和青竹。 青竹如芒在背,手缓缓摸向压裙刀,谢韫娴察觉到她的动作,立刻伸手拉住了她的手,然后转身瞧了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三皇子刚要说话,却见谢韫娴举着玩偶‘哇呀呀’喊了一声,“大胆妖孽,还不快快现形!” 说着,谢韫娴猛吸一口气,然对着三皇子吐口水。 “tui!tui!tui!” 三皇子额头青筋直跳,快步后退躲避。 只一瞬间,三皇子就明白这疯丫头为什么会跟那四个犯人起冲突了。 青竹目光清冷,淡淡道:“阁下有什么事吗?” 三皇子表情晦暗不明,忍了半天,他摇了摇头,“没事,认错人了。” 说完,他拂袖离去,倍感晦气。 谢韫娴黑宝石一样的眸子里浮起一丝戏谑之色,看来自己装疯卖傻真的有奇效…… “谢小姐,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半天了……” 一阵温柔的声音响起,只见三皇子突然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而谢韫娴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 遭了,把她给忘了。 谢韫娴转过身来,抬眼看向徐葳蕤,然后傻傻笑了一声,“徐姐姐,来跟我一起骑木马吧!” 徐葳蕤茫然的表情刚刚做出来,谢韫娴便一把将她按在了木马上,然后使劲摇晃。 “爹爹的爹爹叫爷爷,阿娘的阿娘叫姥姥~” “阿娘,这个姐姐也好幼稚啊!” 小男孩咬着糖葫芦继续吐槽。 徐葳蕤被晃的头晕眼花,听见小男孩的吐槽更是羞得满脸通红。 谢小姐怎么这样! 三皇子嘴角疯狂抽搐,脚步飞快离开现场,自己居然怀疑这种傻子,真是没救了。 第66章 变态 谢韫娴眼角的余光见三皇子走远,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徐葳蕤晕晕乎乎走下来,脸颊绯红。 “谢小姐,你……算了,不说这事……” 徐葳蕤感受到周围的古怪目光,浑身不自在,她急切切说道:“谢小姐,我在听雨台那里摆了茶话会,诗会开始之前你可以在那里歇息,我的一些诗友听闻是你想出了设立内外场拉赞助的法子都想见见你。” 听闻此话,谢韫娴有些后悔了,当初应该让谢夕禾去见徐葳蕤的。 不然自己并不傻的消息传出去,万一让三皇子或者谢致远知道了,恐怕会有所怀疑。 不行!必须把自己的形象毁掉! 谢韫娴心一横,突然弯腰捏着鼻子擤鼻涕,然后‘啪嗒’甩在地上,用徐葳蕤的衣裙擦了擦手。 徐葳蕤温柔的脸蛋肉眼可见的懵了起来。 青竹顿时明白了谢韫娴的意思,然后开口解释道:“徐小姐,我家小姐天生痴傻,一年中偶尔会有几天能恢复正常……” “怎么会这样……” 徐葳蕤掩住樱桃小口,露出悲伤的眼神,看着难过极了,完全没有因为谢韫娴的失礼举动而生气。 谢韫娴暗暗思忖,这徐葳蕤还真是心地善良,共情能力蛮强的。 徐葳蕤从怀里去除手卷,主动拿起来谢韫娴擤鼻涕的手,给她擦擦干净,然后语气轻柔的说道:“谢小姐,你累不累呀,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徐葳蕤突然用可可爱爱的语气,像哄小孩子一样哄谢韫娴,搞得谢韫娴反而有些不自在…… “好,吃好吃的喽~” 谢韫娴用欢快的语气作答,实际上心里疯狂吐槽,这样实在是太蠢了! 听雨台。 徐葳蕤牵着谢韫娴的手上了楼,青竹紧随其后。 楼上的露台上,摆着两个圆桌,桌子边上坐着四五个人,凭栏处也站着几个人在交谈,在场的都是年轻人,男多女少。 徐葳蕤刚一出现,就吸引了众人目光,其中两道视线尤为炙热。 “各位,这就是帮我出主意的谢小姐了。” 众人看着徐葳蕤和谢韫娴手拉着手,有些惊讶,本以为她们两人是一面之缘而已,没想到关系好到这种地步了。 一位穿着白色儒衫的年轻公子眉飞色舞的站起身来,走到谢韫娴跟前。 “在下李无言,见过谢小姐,不知小姐年岁几何,可有婚约在身?” 李无言语气玩世不恭,眼神十分炽热,谢韫娴眉头一皱,刚要有所动作,却见徐葳蕤先一步说道:“李公子,谢小姐年纪还小,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李无言咧嘴笑了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问问而已,问问而已……” 话虽如此,谢韫娴看是能感受到李无言侵略性的目光。 可恶,这不会是个喜欢小女孩的变态吧? 谢韫娴眼神一沉,快步上前,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狠狠地对李无言的脚背踩了一脚。 李无言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你!” 徐葳蕤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李公子莫要见怪,谢小姐天生痴傻,偶有清醒,你若不是冒犯了她,她应该是不会这样的……吧?” 徐葳蕤有点不确定,回头看了一眼青竹。 青竹也很茫然,谢韫娴神一阵鬼一阵,她也跟不上谢韫娴的思路。 好在是谢韫娴及时捏了捏她的手,青竹才点了点头。 “痴傻?” 凭栏处有个身穿浅蓝色长裙的女子笑了一声,看向身边的一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言语中多有嘲讽,“想不到我们朱大公子绞尽脑汁想不出来的办法,居然被一个痴痴傻傻的小姑娘解决了,我要是你,就找一块豆腐撞死了。” 朱公子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徐秀,你没完了是吧,咱们已经好聚好散,你怎么还如此咄咄逼人?” “哼。” 名为徐秀的女子撇过脸,懒得搭理他。 谢韫娴眼睛轻轻眯起来,感觉气氛不对劲,徐葳蕤的诗友之间好像没有那种浓郁的文风,反而看起来有瓜的样子。 在她思索的时候,朱公子迈步走了过来,他一改方才愠怒的表情,露出和善的微笑。 他拱手一礼,缓缓道:“多谢谢小姐出谋划策,解决了诗会的资金问题,我代葳蕤像你表示感谢。” 此话一出,徐葳蕤秀眉蹙起,“朱公子,我的事何须你代劳?” 朱公子面露尴尬之色,“是在下唐突了。” 徐秀靠在栏杆上,两手抱在怀里,用不屑的语气小声骂道:“狗东西。” 谢韫娴的表情渐渐古怪起来,有瓜,绝对有瓜。 这个徐秀和朱公子似乎是老相好,但现在这个朱公子似乎对徐葳蕤有意思,一开口就像是在宣示主权。 但徐葳蕤,似乎不买账。 “好了好了,你们都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吃茶,吃点心。” 圆桌边上,有个胖乎乎的红衣姑娘招了招手,于是徐葳蕤便拉着谢韫娴入座,朱公子紧随其后,想要坐在徐葳蕤身边,但那个叫徐秀的一屁股挤过来,让他脸色阴沉的坐到了另一边。 “谢小姐,尝尝这个点心。” 徐葳蕤将糕点放到谢韫娴面前的盘子里,笑着说道:“这是我爹从宫里请的御厨做的,味道特别好。” 朱公子眼神落在徐葳蕤脸上,心里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爬,他也将糕点夹起来,“徐小姐你自己也吃一点……” “谢谢。” 徐秀在他刚将糕点夹起来的时候,便直接伸手捏了过来,看的朱公子一阵火大。 对于这种状况,在座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都笑而不语。 先前被谢韫娴踩了脚的李无言脸色不太好看,感觉挑逗谢韫娴没有成功,反而丢了面子,心里十分不爽。 “呵呵,谢小姐虽然痴傻,但是居然能想出法子解决诗会的问题,说明脑子还是蛮灵光的,不如借着茶话会的时间,以诗佐茶如何?” 徐葳蕤有点生气了,这李无言明知道谢韫娴痴傻,还要她做诗,这不是为难人吗? 而且就算谢韫娴不痴不傻,她一个生意场上的人,如何比得过这些青春作赋的读书人? “李无言你……” “徐姐姐,做诗好,我喜欢做诗!” 谢韫娴嘴上挂着糕点渣子,两手拍的啪啪响,露出一脸的傻笑。 第67章 比试 “哦?既然谢小姐喜欢做诗,那最好不过了,我等也可以瞻仰一下你的诗才,哈哈哈哈。” 李无言笑得很大声,他才不相信一个痴傻有什么诗才,他只想等着谢韫娴做出那种半通不通的句子,然后冷嘲暗讽,把场子找回来。 徐葳蕤觉得这个李无言真的很过分,她附在谢韫娴耳边低声问道:“谢小姐,你真的会做诗吗?其实你不用理他也可以,我会帮你把他打发了。” 见徐葳蕤如此照顾她的情绪,谢韫娴心情如沐春风。 越来越小把她扛回家了…… 谢韫娴将一个糕点囫囵的吞咽下去,然后用天真无邪的语气说到: “我真的会,不信我念给你听。” 谢韫娴清了清好嗓子,缓缓开口:“鹅鹅鹅。” 前三个一出,在场的人除了徐葳蕤都笑了,即便是绷着脸的徐秀,然没忍住乐出了声。 李无言笑容更甚,你听听,这也叫诗?这不学鹅叫吗? “曲项向天歌。” 谢韫娴故意踌躇了一下,念出第二句。 徐葳蕤神色缓和一些,这句定是要比第一句好的,若是后面两句也能保持水准,也勉强能算一首诗。 李无言笑而不语,只觉得这一句很简单,没有什么水准。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谢韫娴一口气将后面两句诗都吟了出来,茶话会上的气氛突然有了微妙的变化。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众人将四句连起来,虽然这首诗立意简单,但不知道为什么,读这首诗的时候,一直雪白的大鹅在绿水清波间嘻戏的画面清晰出现在脑海里,活灵活现。 “不错,甚好。” 朱公子率先给出评价,然后不忘了跟了一句,“不愧是徐小姐的朋友,果真有些诗才。” 李无言嗤笑一声,缓缓道:“诗句还算通顺,但这种程度的诗句,三岁稚童都能写的出来,算不得什么诗才。” 徐葳蕤面露不悦,语气冷淡许多:“李公子,谢小姐天生缺陷,能写出诗已经很不错了,你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李无言顿时笑了,打着哈哈说道:“徐小姐,此言差矣,做学问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跟她是否有缺陷没有关系,况且谢小姐都没说什么,你何必动怒呢?” 说着,李无言看向谢韫娴挑了挑眉毛。 “谢小姐,你说是不是?” 谢韫娴心中冷笑,这李无言方才丢了面子,分明是想让她出丑,然后找回他那可怜的自尊心。 不过既然他想玩,就陪他好好耍耍。 谢韫娴傻傻的点了点头,嘀咕道:“做诗好玩哩,你不如我。” 李无言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气极反笑。 “谢小姐口气不小,不如你我二人比试比试,你若是赢了,李无言以后见到你尊你一声老师,你若是输了,就给我磕头认错,承认自己吹牛可好?” “李无言,你太过分了。” 徐葳蕤就算是脾气再好,此刻也气的不行了,她就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李无言抬起眼皮,打量着徐葳蕤,冷笑道:“徐小姐你们话,欠了我鸿运商会一共五万两银子,我劝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徐葳蕤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气的胸口轻轻起伏。 “李无言,此笔欠款我们两家已经商量好了按期偿还,徐家不会赖账!” 李无言讥讽一笑,“可若是我非现在要银子不可呢?” “李兄,你这话有些过来,人无信而不立……” 朱公子连忙帮着说话,而李无言却厉声打断道:“朱茅,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本公子称兄道弟,等你什么时候做了徐家的乘龙快婿再说罢。” 在座的几人,大多都是官宦子弟,家里或多或少都从鸿运商会得了好处,不然他们也不会跟一个商人的儿子混迹在一起。 没办法,鸿运商会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李无言突然翻脸,让朱茅脸色难堪,他悻悻低下头,一言不发。 徐秀冷笑一声,暗骂了一句孬种。 徐葳蕤贝齿紧咬着,心里难受的厉害,谢韫娴是她带过来给诗友认识的,若是让谢韫娴受了委屈,那就是她的过错。 “李无言……” 谢韫娴不想让徐葳蕤为难,她突然拉住徐葳蕤的衣袖,痴痴傻傻的开口。 “徐姐姐,你欠他钱?” 徐葳蕤低下头,眼神哀伤点了点头。 谢韫娴展颜一笑,然后笑呵呵看向李无言,“我跟你赌,不过你要是输了,徐姐姐欠你的钱可不能要了。” 李无言眉头一挑,露出得意的笑容。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谢韫娴鼓了鼓腮帮子,有些嫌弃的说道:“你可不像君子,我不信你,拉勾。” 李无言脸皮抖了抖,伸出手跟谢韫娴拉了个勾。 徐葳蕤轻轻咬着薄唇,看向谢韫娴的眼神满是感激,但是又很担心她输掉,于是主动开口道:“既然是比试,那公平起见,这做诗的题目,由我来出。” 李无言无所谓的摊了摊手,“随你。” 徐葳蕤眼眸轻轻转动,思来想去觉得谢韫娴心智跟小孩子差不多,所以诗的题目一定要简单一点,常见一点。 “不如,就以……” 徐葳蕤看向窗台外的一树梅花,眼神一亮,“不如就以梅花为题。” “好。” 李无言应了一声,然后皱眉苦苦思索,谢韫娴眼睛游离在糕点上,一边吃,一边喝,显得毫不在意的样子。 见她如此,徐葳蕤心中不由得担忧起来。 “有了。” 李无言一条眉毛,缓缓吟道: 冬日梅花凌寒开,凉风阵阵暗香来。 远观娉婷姿容乖,近看傻傻是痴呆。 此诗一出,众人憋笑,徐葳蕤秀全紧握,哪里听不出来这李无言借着诗在讽刺谢韫娴如冬日寒梅,看着还不错,其实笨的可以。 李无言得意一笑,缓缓道:“别的花都在春日盛开,花红柳绿相得益彰,唯独梅花冬日绽放,寒风彻骨销魂,不是痴呆是什么?” 说完,李无言打量着正在吃喝的谢韫娴,“你怎么还在吃喝,不好好构思诗句,你可就输了。” 第68章 让了 谢韫娴眨巴眨巴眼睛说道:“诗还用构思吗?你是不是傻?” 话音一落,在座的各位都有点绷不住。 她什么意思?做诗都不用想,出口成章? 李无言冷笑连连,这疯丫头还挺能装的,“这么说来你已经想好了,那在下可就洗耳恭听了。” “哦,那你就恭听吧。” 谢韫娴嘿嘿笑了一声,然后念到:“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李无言闻之不屑,这不就是等于是照抄了他的前两句?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谢韫娴红唇轻启,将最后一句娓娓道来,一副雪下梅花,暗香盈袖的唯美画卷仿佛在眼前展开。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这首诗无论从意境上,还是技巧上都要强过李无言那首诗许多,在座的都是懂诗之人,自然分的出好坏。 徐葳蕤皱着琼鼻,一双美目盯着李无言,瞧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李无言紧绷着脸,没想到谢韫娴能做出这样唯美的诗句,他暗恼自己大意了,作诗不好好作诗,非要夹枪带棒羞辱她,结果反而落了下乘。 “李无言,你怎么不说话了?” 徐葳蕤明知故问,眼眸含笑。 李无言愤怒的瞪了一眼徐葳蕤,“这两首诗不分伯仲,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说是不是?” 坐在李无言便上的几位公子哥嘴角抽了抽,只能勉强附和一下。 “是是是,确实不分伯仲,这一局难分输赢。” 如此违心的话说出来,徐秀都开不下去了,直接怼道:“这也叫难分伯仲,你们的圣人文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无言眉头一拧,冷声道:“徐秀,我们诗友之间说话,那轮得到你插嘴,若不是你跟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朱茅,此处岂有你的位置,也敢说三道四?” 徐秀嗤笑一声,又道:“李无言,就你肚子里那点墨水,比起我都不如,若不是你家境殷实,在座的某些人拿人的手段,这里有岂能有你的位置,心里没有点数吗!” “徐秀!” 李无言怒了,拍案而起。 眼看着局势混乱起来,谢韫娴小腿摇晃,两手拖着柔嫩的香腮看着李无言,无邪的说道:“呀,你怎么生气哩,不会是输不起吧?” “输?” 李无言脑子里轰的一下,怒不可遏,“本公子怎么会输?方才是平局你听不懂吗?” 徐葳蕤闻言掩嘴一笑,轻声道:“既然李公子不服气,不如我将这两首诗拿去给翰林院请来的评委品鉴一番,到时候孰好孰坏,自见分晓。” 李无言脸色一僵,不说话了。 翰林院的大人大多都是举人出身,学识都是不差的,孰好孰坏自然一眼都能看出来,他们也未必会给他鸿运商会面子。 而且此事若是闹大了,万一传出去,他李无言比不过一个痴傻,这脸面往哪搁! 李无言眼神飘忽,衡量之后冷哼一声。 “看在谢小姐脑子不好情况上,此局在下就让了,算你赢了。” 李无言缓缓起身,“本公子大度,不跟你们计较。” 谢韫娴心中不屑一笑,这李无言可真是够不要脸的说,输了就输了,偏偏说是让了,以后今日之事就算传出去,礼让一个痴傻输掉比试,人家非但不会笑话他,反而会称赞他有君子之风。 如意算盘打的确实响亮,不过代价也不小,那五万两银子,怕是拿不走喽。 李无言输了比试,自然不可能的坐的住,他随便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阁楼。 谢韫娴也不打算继续找他的麻烦,毕竟今天她是来看戏的,不是来结仇的,虽然李无言有些不要脸,但罪不至死。 毕竟这样的人多了去了,见一个杀一个,那得多累啊。 李无言走了以后,茶话会上不少人都跟着离开,最后之后朱茅和徐秀不动如山坐在那里的。 徐葳蕤看了一眼朱茅,有些头疼,她是不喜欢这个人的,也明确拒绝过,但他就是不肯放弃,念叨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朱公子,我还有话要跟谢小姐说,你能不能暂时回避一下。” 朱茅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儒雅的笑容,起身拱手道:“那在下先行去内场,徐小姐且看我今日拿下头筹。” 若是换了旁人,徐葳蕤肯定是要偷着乐的说几句讨喜的话祝其好运,但朱茅的话,她不想开这个口。 徐秀自然瞧得出来徐葳蕤的烦恼,她鄙夷道:“还不快走,没看见徐小姐烦你烦的不行,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想攀附大理寺卿家的金枝玉叶?” 朱茅脸色僵硬,狠狠地瞪了一眼徐秀,然后拂袖而去。 两人走后,徐葳蕤先是拍了拍胸口小口呼气,然后笑盈盈的看向谢韫娴,她伸出手捧着谢韫娴的脸蛋揉了揉。 “谢小姐,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你说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谢韫娴眼波微转,傻笑一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很喜欢徐姐姐,想让你做我的丫鬟,天天陪着我~” 徐葳蕤愣了一下,然后软软道:“丫鬟呀……” 她居然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件事,犹豫了一下她有些丧气的说道:“这个恐怕不行,我爹这人最要面子,我要是给你做丫鬟,他会打断我的腿的。” 见徐葳蕤正儿八经的回答这个问题,谢韫娴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徐葳蕤不明所以,问其究竟。 “徐小姐,我家小姐跟你说着玩的呢。” 青竹觉得徐葳蕤有点呆,只好出言提醒。 徐葳蕤嘟了嘟嘴,拿起一个糕点塞进谢韫娴的嘴巴里,“我看谢小姐一点也不像是个痴傻,痴傻哪里会捉弄人。” 谢韫娴将糕点囫囵吞下去,然后伸出丁香舌舔了舔嘴角的残渣,一滴口水从她嘴角流出来,看着又傻的不行。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大半,参与内场诗会的读书人纷纷入场,现场变得尤为热闹。 再加上一场赌约在内场之间传开,让原本就热闹的诗会,隐约有点沸腾的意思。 第69章 赌局开始 “听说了吗?刑部尚书府的柳公子和一个叫王璨的对赌,输的吃狗屎。” “渍渍渍,真的假的,这简直有辱斯文。” “当然是真的,听说这两个人刚刚借了笔墨立下字据,已经签字画押了。” “有趣有趣,让我看看他们两人现在在哪?” 柳白鹤与王璨,半柱香之前在内场碰头,柳白鹤自信满满,让扈从取了笔墨纸砚,写下一份字据。 字据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诗会预赛,两人一起做诗,以诗才定输赢,输的人吃狗屎一斤。 王璨确认无误之后,便签字画押。 柳依依虽然不知道王璨为何如此有恃无恐,但眼下只能相信他,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小声地打气。 这样引人瞩目的事情,自然很快传到了徐葳蕤的耳朵里。 内场的阁楼里,徐葳蕤秀美轻蹙,缓缓道:“诗会比拼才学并无过错,但是这个惩罚的手段实在是太卑劣了,得赶紧叫停才行。” 闻言,谢韫娴连忙拉了拉徐葳蕤的衣袖,缓缓道:“徐姐姐,我娘跟我说,人呢,只有犯了错吃到教训才会长记性,你就算今天可以干涉,以后若是有机会,他们还是会干出这种事,不如就由他们去吧。” “这样吗?” 徐葳蕤斟酌片刻,轻笑一声说道:“说的也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事情指手画脚。” 诗会将近,差不多所有的读书人都已经入场,众人都在等待预赛的题目,更有人磨拳擦掌,胸有成竹,准备一展才学。 谢韫娴站在凭栏处,视线在人群里掠过,很快找到了王璨和柳白鹤,她微微一笑,这下又有乐子看了。 徐葳蕤亭亭玉立在谢韫娴身边,突然问道:“谢小姐,你先前要去的预选赛题目,是给了哪位公子了?” 谢韫娴自然不会将此事告诉徐葳蕤,她装傻充愣的抬起头眨巴着眼睛。 “不……不记得了……” “啊?不记得了?” 徐葳蕤呆了呆,有点失落。 谢韫娴连忙捏了捏青竹的手,让她帮忙找补。 青竹皱起眉头,然后舒展,缓缓道:“徐小姐,小姐清醒的时候做的事情,犯傻的时候是根本想不起来的。” 徐葳蕤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又很快开心起来。 见她如此天然,谢韫娴心里乐了,到底谁看起来更像是个痴傻。 一声清脆的钟声响起,诗会正式开始。 徐葳蕤作为主办方的负责人,她从阁楼上走下去,姿容清秀,落落大方。 她先是说了些场面话,然后感谢了提供了资金的各家商铺,然后才吩咐人取来托盘,从上面展开了一张卷轴,向众人展示了预选赛的题目。 整个流程下来,已经和后世的选秀节目差不多了。 谢韫娴暗自赞许,徐小姐倒是学的有模有样。 预选赛的题目,以‘美人’为题。 徐葳蕤之所以选这个题材做预选赛的题目,是因为知道谢韫娴要撮合一对男女,她为了成人之美,所以动了私心想了这么个题目,也算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谢韫娴一听到这个题目,便会心一笑,心中对徐葳蕤越发有好感。 题目明确之后,众读书人不少人开怀而笑,不少人气恼憾首,因为有些人是带着心仪的姑娘一起来的,良言佳句赠美人,自然可成一段佳话,所以开怀而笑。至于那些气恼的,要么是没有心仪的姑娘,要没就是没带来,所以觉得很遗憾。 人群中,柳白鹤看到题目呵呵一笑,觉得自己稳了,因为他常年流连风月场所,最擅长哄美人,捧戏子,所以一些称赞美人的诗句信手拈来。 “呵呵,王璨,今天那一斤狗屎你吃定了!” 王璨回以冷笑,淡淡道:“同样的话也送给你。” 柳依依轻轻捏着王璨的衣角扯了扯,红着脸颊给他加油。 王璨怦然心动,暗暗决定报仇以后便和柳依依安生过日子,再不问恩恩怨怨了…… 内场的读书人纷纷开始沉吟做诗,腹有诗书才学的人下笔如有神,那些没有什么才学进来撞大运的则抓耳挠腮。 很快李无言写了一首诗交上去,翰林院的评委看过之后称赞有加,有珠玉在前,让不少才学浅薄的人打了退堂鼓。 过了没多大一会功夫,放弃做诗和被淘汰的人已有不少,他们大多都是来碰运气的,所以没觉得沮丧,一边津津有味的品鉴别人的诗词,一边关注着柳白鹤跟王璨的赌约。 除去这些滥竽充数的,一些有真才实学的读书人顺利通过预选赛,更有人生赢家不但通过,还将诗句送给了身边的姑娘,惹来不少人的羡慕。 徐葳蕤在楼上悄悄打量,想看看那个是谢韫娴安排进来的人,不过郎才女貌的人为数不少,她一时间也分不出来。 另一边,柳白鹤为了稳操胜券,搜肠刮肚,憋了半天终于开始下笔。 绯红罗裙细细裁,桃花两边朵朵开。 飞花入湖看不见,闻歌始觉美人来。 柳白鹤下笔行云流水,写完以后满意点头,此时有人看过之后惊叹评价。 “柳公子这诗写的十分巧妙,以花喻人,本以为看到了一树美艳桃花,直到桃花开了口,才发现原来是个美人。” “好极,好极。” “如此看来,这位王公子怕是压力很大了。” “何止压力大,是输定了,我与此人曾经是同窗,这王璨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 “渍渍渍,我看王璨身边这位姑娘虽然带着面纱,但是眉眼如春,想必是个美人,可惜王璨要在美人面前出丑了。” 这一词一句,谢韫娴站在楼上也能听见,她不屑一笑,眼眸炯炯有神,在她看来王璨或许水平有限,但谪仙人是肯定不会输的。 柳白鹤听见众人议论,顿时开始上嘴脸。 他洋洋得意,趾高气昂的看向王璨,“你怎么还不开始写诗?是写不出来?还是看到本公子的诗以后自惭形遂?” 王璨伸手拉着柳依依的柔荑,然后温柔一笑,“这首诗是送给我心上人的,自然要细细斟酌,现在诗词已在我腹中,你要听吗?” 第70章 晚节不保 “这首诗是送给我心上人的,自然要细细斟酌,现在诗词已在我腹中,你要听吗?” 柳依依羞涩不已,脸颊红透,她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听过的最懂听得话。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水莲花般不胜凉风的娇羞,柳依依低下头,声若蚊蝇一般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说道:“要听的。” 王璨举目,看向谢韫娴,心中满是感激。 感激她帮自己布局报仇,更感激她撮合了自己跟柳依依,还要感激她将这种千古绝唱级别的诗句赠与自己。 王璨深吸一口气,酝酿情绪。 柳白鹤见他如此作态,冷嘲热讽道:“磨磨唧唧,别半天憋出个屁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 第一句刚念出来,现场为之一静,虽然只有一句话,但是其语句之间诗情盎然,活灵活现。 王璨这小子有东西!所有人脑子里都蹦出来这个念头。 “春风拂槛露华浓。” 美!实在是太美了!这两句连在一起春花,暖风,云朵,各种唯美的景色仿佛扑面而来的。 有才子暗暗沉吟,缓缓道:“这上阙已经是十分难得,美不胜收,后半句应该会借景喻人,只要发挥得当,便应该是预选赛里最好的一首诗了。” 闻言,李无言脸色微寒,他方才在谢韫娴那里吃了憋,现在正秉着一口气,想要一举拿下预选赛第一出出风头,但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王璨。 李无言只盼着王璨最后两句狗尾续貂,如此一来不但可以看乐子,自己的预赛第一也能稳稳拿下。 但现实总是不尽人意的。 “若非群玉山头见。” 第三句一出来,不少人都迟疑了一下,这王璨下阕居然不是借景喻人?难道他想单纯描绘景色不成? 败笔!简直败笔! 虽然这首诗意境意境极好,但偏离的主题,根本不可能赢。 柳白鹤紧绷着表情缓和,李无言也笑了起来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王璨顿了顿,将最后两句连在一起念了一遍,众人闻之,满脸震惊。 这首诗究竟描绘了一个怎样如梦似幻的景色?群玉山头,月宫仙子月下相逢?虽然字字不提美人,但却将美人写的美不胜收! 这是什么样的才学,才能写得出这样的诗句?又是什么样的美人,才能配的上这样的诗句? 众人纷纷看向柳依依,有些羡慕这个女人,王璨为她写的这首诗,恐怕要让她名垂千古了…… 柳依依曾经也是大户人家的的小姐,诗词歌赋略知一二,虽然才学浅薄,但也听得出来王璨这诗是何等的美。 她娇羞的低下头,很开心王璨能为她写出这样的句子,但也很忐忑,她觉得自己身子不干净,配不上这样的诗句。 阁楼上,徐葳蕤遮住樱桃小口,满脸惊讶。 “这诗写的真是极好,京城好多年都没有出过这种好诗了,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是仙人才能写出来的诗句吧。” 谢韫娴脸上满是天真的表情,心里却笑得十分得意。 开玩笑,谪仙人李白的含金量懂不懂,放在任何一个世间,都能让一群人惊掉下巴。 王璨作完了诗句,低头看着柳依依,温声问道:“喜欢吗?” 柳依依连忙点头,手心都紧张出汗。 王璨心情大好,然后挑了挑眉毛看向柳白鹤。 “柳公子,不如将你我两人的诗拿给翰林院的大人评鉴一番,如此一来,这赌局谁输谁赢,也好见个分晓。” 柳白鹤脸皮直抖,心里直骂娘,这还有什么好评鉴的,自己已经输了,输的一败涂地!可柳白鹤不明白,王璨这厮在书院里从来没有认真学习,怎么可能做出这样好的诗句? “你是不是作弊了!这首诗肯定是你从别人那抄来的?” 王璨乐了,当即说道:“柳公子莫不是输不起不想认账,所以倒打一耙,血口喷人?难道我王璨就不能灵感迸发,妙手偶得一首好诗?” “说的也是,良言佳句本来就是妙手偶得之,再者说若真有人写出这种好诗,恐怕恨不得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怎么可能不声不响,让王璨抄了去?” “呵呵,看来这位柳公子输不起,想耍赖了。” 议论声纷纷,柳白鹤的脸皮铁青,他梗着脖子说道:“我不服,这诗肯定是你抄来的,有本事你再作一首同样水准的,不然我不服你!” 王璨呵呵一笑,这种级别的诗又不是街上大白菜,说来一首就再来一首。 “柳公子,服不服可不是你说的算。” 王璨从怀里取出两人签字画押过的赌约,示于众人,然后缓缓道:“你我赌约再次,白纸黑字,签字画押,现在请大人品鉴定输赢。” 翰林院的老学究一阵头大,这柳白鹤可是刑部尚书的公子,虽然柳温已经入狱,但又三皇子在,保不齐他还能东山再起。 此刻若是把人得罪了…… 老学究不想得罪人,但是王璨和柳白鹤的诗层次相去甚远,明眼人都知道孰好孰坏,如果非要帮衬柳白鹤,只怕晚节不保…… 李无言似乎看出了老学究的犹豫,于是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大人,不如判他们二人平局,保全柳白鹤颜面,毕竟王璨的诗写的如梦似幻,全靠他人想象才能勉强应对主题,你说他跑题也不为过。” 老学究犹豫了一下,缓缓点头,于是他站起身来说道:“本官以为,这两首诗难分高下。”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纷纷愣住,然后一阵哗然。 徐葳蕤气的直跺脚,生气道:“这位大人怎么回事,怎么昧着良心说话,如此不公正,我辛苦筹办的诗会岂不是成了一个消化。” 谢韫娴眼神里浮现一丝寒意,她的手捏在围栏上轻轻用力,围栏的边沿骤然崩开一条小缝。 这老东西,找死不成? 徐葳蕤匆匆下楼,缓缓道:“大人,这两首诗……” 老学究大袖一甩,板着脸说道:“做学问讲究的是明明白白,王璨诗写的虽好,但主题不明朗。” “呵呵,苏老大人,你满口胡言,就不怕晚节不保?” 第71章 口舌之争 突兀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回首。 翰林院的老大人说的话虽然有失公允,现场人尽皆知,但可没有人敢公然这般说话,故而大家纷纷回头,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仗义执言。 内院门外,一袭墨色蛟龙袍的萧临祈衣袂翻飞走了进来,身子挺拔,眉如远山,一双星目噙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苏老学究脸色一僵,两手背负身后。 “原来是景王殿下,您不是在审查柳尚书的案子吗?怎么有空到这聚贤庄的诗会上来凑热闹,莫不是不把皇上的吩咐当一回事?” 七珠亲王当面,苏大人有恃无恐,丝毫不把他当一回事,毕竟是个空有爵位,没有实权的亲王而已。 更何况苏老学究与三皇子的党羽更加亲近,故而更不畏惧萧临祈。 萧临祈俩手抖了抖袖子,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置于腹前,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苏大人真是扣了好大一顶帽子,本王承皇命查案,自然是不敢有丝毫懈怠,不过本王做任何事情都讲究一个轻重缓急收放自如,何时松,何时急,都是本王说了算。如何查案连皇上都没有过问,你一个翰林院的老翰林,反而指手画脚,莫不是你管的比皇上还宽?” 皇子夺嫡,大臣站队,党同伐异,起了口舌之争互相扣帽子是常有的事,对付这一招的最好办法,就是扣一顶比对方好大的帽子。 果不其然,萧临祈反手扣了苏翰林一顶大帽子以后,这个年过古稀的老大人果然变了脸色,欲言又止。 阁楼上,谢韫娴看着神采奕奕的萧临祈,嘴角微微抿起。 这小子,来的真是时候。 苏翰林轻轻哼了一声,然后高声道:“本官不想与景王殿下起口舌之争,但今日本官受邀做诗会的评委,自然有资格决定谁的诗好,谁的诗坏,反观景王殿下常年游山玩水,不误正业,又有何资格跑到诗会上指手画脚?” 苏翰林言语之间,暗讽萧临祈,眼神间好不掩藏鄙夷之色。 萧临祈风神隽永的脸上并无愠怒之色,反而风轻云淡的笑了笑,“苏大人,本王虽然不在京城读死书,但寄情山水,遍览山河,投名师,访高友,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不说学富五车,但也是满腹经纶,可为何到了苏大人空中,本王好像就成了不学无术的膏粱子弟?” 萧临祈缓缓上了台阶,一步步走到苏翰林跟前,半眯着眼睛沉声又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书生坐而论道,少年起而行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些可都是先贤所言,苏翰林青春作赋,皓首穷经,不应该不知道,为什么说出那等迂腐言论,莫不是圣人文章读到了狗肚子里?” 一步一逼近,苏翰林面色铁青步步后退。 萧临祈的一字一句,就像是铁鞭抽打问心,每次后退一步,他的气势就弱了一分。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苏翰林勉强停住脚步,汗如雨下,他梗着脖子,面红耳赤,“景王殿下,说一千道一万,这诗会评委是我不是你……” “苏老大人。” 不等苏翰林说完,徐葳蕤慢步走到跟前,欠身一礼。 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此刻脸蛋儿平淡如水,她缓缓说道:“今日葳蕤请您过来,是听闻您学识渊博,德行端正,本以为您今日会公平公正的评价诸位才子的诗词,但没想到您居然包藏私心,指鹿为马,故葳蕤斗胆,请您就此离去。” 徐葳蕤此话一出,苏大人如遭雷击,台下更是响起叫好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大人颜面无存,他手指颤抖的指着徐葳蕤, “你……你……我与父亲同朝为官,你如此不顾我的颜面,就不怕本官翻脸?” 徐葳蕤又行一礼,语气笃定道:“与私而言,葳蕤此局不敬尊长,确有不妥,但于诗会而言,葳蕤此举维持公平公正,问心无愧,若是不能坐到这一步,那今日诗会比到最后,也是一场笑话。” “说得好!” 人群中的朱茅见缝插针,高声叫好。 “徐小姐说得好,做学问就该公正,王璨的诗就是比柳白鹤的诗好!” 徐葳蕤一番话,说的在场读书人心潮跌宕,纷纷出生应援。 苏翰林颜面无存,又气又恼,他踉踉跄跄走下台,还没出门口,突然晕了过去。 萧临祈嗤笑一声,大袖挥道:“来人,把苏大人送到翰林院去。” 都察院的衙役闻言纷纷上前将此人抬着,送出了聚贤庄。 “吃屎!吃屎!” 赶走了苏翰林,众读书人纷纷调转枪头看向柳白鹤,高喊着让他履行赌约。 柳白鹤脸色惨白,慌乱后退。 “你们……你们别太过分!我爹可是刑部尚书……热闹了我有你们好果子吃!” 萧临祈闻言冷笑连连,沉声道:“你的口气倒是不小,不过你爹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能不能从牢里出来还未可知……你今日如此嚣张跋扈,就不怕你爹倒台以后,墙倒众人推?” 此话一出,柳白鹤脸色白了三分。 “不可能,我爹肯定能出来,三皇子一定会保着我爹得!” “哦?三皇子会保着你爹?” 萧临祈眉毛一挑,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看向远处凉亭里的三皇子。 三皇子端着茶盏,脸色铁青。 “哼!这个蠢货!” 三皇子将手里的茶盏摔得粉碎,他原本还想出面保全柳白鹤颜面,但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柳白鹤,你的意思难道是你爹不管犯没犯案,三皇子都会不顾法度护着你爹?” 萧临祈眼眸深邃,戏谑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攀咬皇室可是天大的罪名。” 柳白鹤心里一惊,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他连忙摇了摇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都是我胡说八道的。” “呵呵,来人……” 萧临祈大袖如云,轻轻一拂袖,“去找些新鲜的狗屎来,让柳白鹤履行赌约,他若是不肯,言而无信,便将此事报到吏部,此人德行有失,以后便不可入朝为官了。” 第72章 羞辱 不能为官? 柳白鹤心生绝望,官宦子弟哪个不知道为官的好处?位高权重,高人一等,眼皮之下皆是蝼蚁。 可…… 柳白鹤满头大汗,眼神不安的看向周围。 众多读书人将他团团围住,或怒不而视,或神色鄙夷,尤其是那王璨戏谑的表情,让他倍感耻辱。 士农工商……以商人最为下贱! 柳白鹤怨毒不已,王家像是蚂蚁一样,他一句话就能灭其满门,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王家的漏网之鱼,居然可以如此羞辱他! 可恨!可恨! 柳白鹤额头青筋直跳,他步步后退。 “哼,这官本公子不当也罢,你们休想让本公子吃那等腌臜之物,你们给本公子等着,本公子总有一天让你们生不如死!” 柳白鹤语气怨恨,口不择言。 “说得好。” 萧临祈拍了拍手章,高声道:“大家都听见了,柳白鹤胆大妄为,胆敢威胁皇亲贵胄,本王身为皇室子弟,当维护皇家尊严,来人!讲此人拖出去杖打五十!以儆效尤!” “是!” 衙役们刚把苏大人扔出去,回来又把柳白鹤擒住按在地上。 “放开我!放开我!我是刑部尚书的儿子!” 柳白鹤被扣住肩膀,胡乱扭动身子用力挣扎,原本束好的玉冠甩落,披头散发,再也没有之前趾高气昂的样子,反而十分狼狈。 萧临祈闻言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有趣,有趣,你不过是一个衙内,本王还是天子的亲侄儿,你怎么比本王还嚣张,狠狠地打,让他长长记性!” 衙役应了一声,当即将柳白鹤拖了出去,很快外面便传来惨叫声。 内院,王璨拱手一礼,拜谢道:“多谢景王殿下仗义执言。” “客气客气。” 萧临祈随意的摆了摆手,视线太高,看到了阁楼上的女子,虚眯着眼睛笑了笑。 谢韫娴白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徐葳蕤。 王璨和柳白鹤的赌局已然有了结果,但诗会的评委却被气走,没了评委,后续诗词无人鉴赏评价,也不知道她如何收场…… 谢韫娴目光幽幽,今日之局,多有意外波澜,闹成这个样子是她没想到的,虽然结果很满意,热闹也看了,但她不想让徐葳蕤幸幸苦苦筹办的诗会付之一炬。 得替她想个办法才行…… “诸位。” 站在台上的徐葳蕤突然笑了笑,语气温柔说道:“今日诗会意外频发,也是葳蕤识人不善,找了苏大人来当评委,险些埋下不公正的隐患。不过好在是隐患已经消除,又有景王殿下在此……” 说着徐葳蕤看向萧临祈,欠身一礼,“不知景王殿下可愿意在此做个评委。” 徐葳蕤目光期待,秋水眼眸水光盈盈。 谢韫娴站在阁楼上,眼神动了动,她觉得徐葳蕤这个法子不错,景王方才的公正众人是看得见的,而且他言语之间似乎颇有学问,现在应急做个评委在场的读书人应该都认可。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徐葳蕤和萧临祈相对而立,她这心里似乎打了个结似的,有点不通顺。 萧临祈沉吟片刻,笑着摇了摇头。 “徐小姐,容本王拒绝。” 徐葳蕤愣了一下,连忙问道:“这是为何?” 萧临祈解释道:“这一来,本王还有公务在身,二来本王所学驳杂,评价诗词全凭个人喜好,也算不上公正,所以自觉无法胜任。” 闻言,徐葳蕤有些失落,若是没有一位大家都认可的人做评委,这诗会还怎么进行下去? “那……这可如何是好?” 阁楼上,谢韫娴听见萧临祈的话,嘴角笑意浮动,她眼波微转,顿时有了主意。 “徐姐姐?” 谢韫娴天真无邪的踮起脚尖,对着徐葳蕤挥了挥手,“我娘告诉我,一件东西好不好,一个人说的不一定对,但若是一群人说话,那边是真的好。” 谢韫娴的话通俗易懂,徐葳蕤愣了一下之后,顿时明白了。 “说的也是。” 徐葳蕤转忧为喜,笑着看向众人,“各位,不如今日诗会,诗词高下全凭在场的各位投票决定如何?” “这法子好。”萧临祈瞄了一眼谢韫娴,微微一笑道:“不过投票之时,诗句不可署名,如此一来各位不问人情,全凭自己心意投票,票数多的人则胜出,远比一位评委一言蔽之公平的多。” “好好好,殿下说的对!就这么办吧!” “对,我也觉得这样好。” 才子们纷纷附和,徐葳蕤眉开眼笑。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这预赛最优的诗,便由大家来选吧……” 此话一出,李无言脸色不太好看。 预赛的诗若是这么选,那谁比得过王璨的那首‘云想衣裳花想容’? “我觉得李无言公子的诗写的不错,可王璨诗珠玉在前,他这首诗也只能排在第二了。” “说的也是,可惜了,王璨的诗太绝了。” 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声,引来无数附和声。 “徐小姐,这预赛就不用比了,肯定是王公子的诗最好!” “就是!不用比了!” 众人纷纷开口,没有任何异议。 徐葳蕤闻言,微微一笑,“既然大家意见如此统一,倒也省的投票了,那此次预赛最佳的诗句当由……” “徐小姐且慢。” 王璨突然打断了徐葳蕤的话,然后彬彬有礼的想着众人行了一礼。 “感谢各位抬爱,王璨今日本来没打算参加诗会,先前也是因为柳白鹤咄咄逼人,在下迫于无奈才来此献丑,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偶得佳句……也得了美人心……” 说着,王璨傻笑两声,看向了柳依依,后者眼神无处安放,羞涩的低下头。 “各位,王璨所求已经得到,虚名与我何求?不如将这预赛第一,让给李无言李公子吧……”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王公子如此诗才,居然爱美人不爱续命,真是天命风流。” “佩服佩服。” 不少人跟着起哄,为由李无言脸色铁青。 在他看来,王璨这句‘让’根本不是成人之美,反而是羞辱与他! 第73章 危局 阁楼上,谢韫娴差点笑出声来。 先前在茶话会上,李无言输不起,一句让了,堂而皇之离开。 万万没想到在诗会预赛上,这个‘让了’变成回旋镖,扎在他的脑门上,真是笑死个人了。 王璨这小子,无心之言却承包了她一天的笑点。 台下,王璨满面春风,拱手跟众多才子道谢之后,便带着柳依依请辞离去,两人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不过唯独让人遗憾的是,王璨身边的谢韫娴面带薄纱,不能一度芳容。 接下来诗会继续正常进行,徐葳蕤要主持诗会抽不开身。 谢韫娴今日的目的已经达成,自然也不回在此过多逗留,她晃了个神的功夫眼神四处寻找,却找不到萧临祈的身影了。 “青竹,我们也走吧。” 青竹螓首,身姿利落的跟在谢韫娴身后。 出了聚贤庄,谢韫娴踩着折凳上了马车,她挑起帘子之后,脸色骤然一变。 三皇子居然在她的马车里!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三皇子面带冷笑,手肘抵在膝盖上,单手忖着下巴。 谢韫娴露出痴傻的眼神,傻里傻气的说道:“你怎么在我马车里?” 马车外青竹脸色一寒,手按在压裙刀上。 三皇子不屑一笑,淡淡道:“少在这里装蒜,你根本就不是痴傻,本宫已经让人打听过来,今年诗会分为内外场,就是你给徐葳蕤出的主意。本宫也调查过你的户籍地址,打听过你的消息,据说你们谢家半年前还穷的响叮当,但凭借着香水,香皂等新鲜玩意,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这恐怕都是你的功劳吧?” 三皇子突然出手,闪电般扣住了谢韫娴的脖颈,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帮着谢致远陷害柳温!” 窒息感瞬间涌上来,谢韫娴脸颊憋的通红。 青竹‘锵’的一声抽出压裙刀,刚准备动手,马车附近突然出现许多禁军侍卫。 “大胆!居然敢对三皇子动刀兵!” 禁军用厚重刀鞘猛地一拍,青竹手里的压裙刀便被打飞了出去,巨大的力道震的青竹手掌发麻。 “受死!” 大刀出鞘,禁军侍卫双手持刀用力劈下。 马车里,谢韫娴眼球充血,一身的毒粉蓄势待发,她知道在这里毒死三皇子必然是死路一条,但她必须这么做!没有人能白白要了她的命! 就是死!也要把他一起拖进地狱里!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墨色身影踏风而来,他一脚踢在禁军手腕上,然后将那把脱手甩飞的大刀在空中耍了个刀花,然后用力插在地上。 萧临祈负手而立,目光如电,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三皇子,缓缓道:“殿下未免有些太肆无忌惮了,谢荣轩的案子乃是皇上亲自下令调查,殿下此刻居然对案件的证人动手,莫不是藐视皇威?” 谢韫娴见她了,袖子里的毒粉毒虫全都收了回去,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三皇子狭长的眸子泛着寒意,冷笑一声说道:“景王,你少给本宫扣这种帽子,本宫是父皇的儿子,即便犯了错,父皇也不过是责骂两句罢了。反倒是你,放着逍遥王爷不做,来京城里趟浑水,你就不怕站错了队伍,本宫日后清算与你?” 萧临祈微微一笑,故意装糊涂,“三殿下,你的话本王听不懂,本王不过是奉皇命查案,秉公执法,如何叫站错了队伍?” “好一个秉公执法。” 三皇子的手渐渐用力,看了一眼谢韫娴说道:“那此人谢荣轩一案里装傻充愣,你又该如何制她的罪?” 萧临祈看了一眼谢韫娴,眸光浮现一丝担忧,早就说过无数次,让她安分一点,但她偏是不听,自以为自己手段高明,实际上根本经不起他人仔细推敲。 “殿下,她确实装傻是真,但也是迫于无奈。” 三皇子眼睛微微一眯,缓缓道:“此话何意?” “殿下既然调查过她,就应该知道此女家中的香水,香皂生意是何等火爆,而这些都是她自己捣鼓出来的,有道是怀璧其罪,过慧易夭,所以她只能装傻藏拙,免得被人嫉妒针对。” 萧临祈语气平淡,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三皇子闻言冷笑一声,缓缓道:“你当本宫是三岁小孩吗?她即便藏拙,家里的生意一样会被人嫉妒,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最后一样会被人吃的一干二净。” “不错。” 萧临祈两手一摊,抬起墨染的眸子说道:“所以她委身与本王。” 此话一出,三皇子和谢韫娴都愣了一下。 三皇子仔细打量着谢韫娴青涩的脸蛋,然后冷声道:“她瞧着还未及笄,你骗人也该找个合适的理由吧。” 萧临祈笑了一声说道:“殿下若是不信,可以找个婆子为她验身,本王与她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不然她的事情,我真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三皇子看了看谢韫娴,又看了看萧临祈嘴角抽搐了一下。 缓缓松开谢韫娴的脖子,三皇子面色冷冷,他沉吟一声又道:“这么说来,是你让他帮着谢荣轩作伪证的了?” 萧临祈心中松了口气,然后笑着说道:“殿下,本王知道你和大皇子夺嫡之争愈演愈烈,但即便如此,你会让自己身边的女眷入局吗?” 三皇子闻言,若有所思。 萧临祈见状继续说道:“说实话,她在郊外遇到那四个嫌犯纯属偶然,那天她被作伪证人带到都察院的时候,连本王都吓了一跳。” 三皇子黑着脸,眼神阴沉,如果真是机缘凑巧,那自己今天岂不是白忙活了? “哼,这么说来,景王殿下你也不老实,审案的时候藏了私心,若是本宫告诉父皇……” 三皇子话说半截,萧临祈顿时明白,现在到了讲条件的时候。 “殿下无非是想保住柳尚书,但现在三司会审,大皇子的大理寺盯的很死,都察院的江白玉铁面无私,先要从他们眼皮底下给柳温脱罪,难也。” 三皇子闻言脸色一寒,“那就是没得谈了。” 萧临祈面露难色,然后犹豫着低语了几句。 三皇子眼神缓和,冷笑着下了马车。 第74章 知错 聚贤庄外,禁军侍卫簇拥着三皇子离去。 马车里,谢韫娴紧绷的身体渐渐缓和,她侧目往后看,只见萧临祈目光幽幽的看着她,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就收手了?” 萧临祈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语气颇为严肃说道:“你可知道方才局势有多危险?本王不是让你好好在家呆着,最近不要到处走动吗?” “殿下。” 谢韫娴面无表情,淡淡道:“我可不是柳依依那种金丝雀,更不会躲在幕后坐享其成,若是事事都交给你来做,那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萧临祈脸色渐冷,缓缓道:“若不是我方才急中生智替你辩解,你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你所谓的意义,就是自作聪明的找死吗?” “哼,我可没让你救我,即便你不来,我也有办法毒杀三皇子和周围的侍卫。” “毒杀?然后呢?” 萧临祈一拂袖子冷声道,“然后带着你府上的丫鬟逃走吗?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即便京城里有你的人接应,你又能逃多远?” “那是我的事!” 谢韫娴语气冷淡,不想听他说教,“总之我自有办法逃命,绝对不会连累你,只要躲够三年,取出共生蛊之后,你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闻言,萧临祈嘴角轻轻抽搐,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认个错,就这么难吗?” 谢韫娴俏脸冷冰冰的,淡淡的说了几句话。 “景王殿下,我即便有错,也轮不到你教训我,若非为了帮你,我也不会费劲周折陪你做这么大一盘棋,我若想灭望平侯府,多的是手段。” 沉默良久,萧临祈有些无言以对。 诚然,以谢韫娴的手段,大可以直接炸飞望平侯府,然后抽身离开,远走高飞,找个深山老林躲几年,等到改朝换代之后,再出来就是了。 谢韫娴之所以借王家灭门案布局,主要是为了帮助他获得大皇子的信任,从而暗中激起两位皇子争斗。至于设局杀谢荣轩,那都是顺带着的事情。 沉默良久,萧临祈轻轻一叹。 “你说的有道理,你本不必如此,此事是本王的过错,不该牵连你进来。” 谢韫娴眼眉轻轻一抬,眸子里的冷淡消散些许,她轻轻‘哼’了一声,然后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况且共生蛊是我种下去的,理应承受这种因果。” 说完谢韫娴顿了顿,然后又道:“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以用高高在上的姿态指责我,我与你不过是合作的关系罢了,你没有资格教训我。” 话说到这里,萧临祈眉头一沉,他突然想了想说道:“所以,你现在是在闹别扭?因为我方才责备你?” 谢韫娴沉默不语,扭了扭肩膀面对着马车里面。 方才的危险,谢韫娴心里头清楚,她也知道自己小觑了京城里的人,她的身份来历虽然精心遮掩,但总有人洞若观火。 尤其是三皇子这种不讲道理的人,仅凭着一丝怀疑,就要痛下杀手,所谓的遮掩和理由对他是没有用的,只要怀疑,杀了就杀了,杀错了又能怎样? 可她心里就是恼火,恼火自己棋差一着,恼火又被萧临祈解围,自己明明是想帮他的,想还他的人情。 可到头来,真么还越欠越多了? 此时此刻,谢韫娴也有些茫然了,她知道自己不该冒然更改计划,可在他面前,就是不肯认错,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真是的无法言喻。 萧临祈见谢韫娴枯坐在那里生闷气,突然没好气的笑了笑。 “好了,此事已经过去了,不怪你,都是本王没有考虑周全。” 谢韫娴脸色紧绷,不肯回头看他。 “所以你刚刚,到底跟三皇子说了什么?” “没什么,跟你没关系。” 谢韫娴猛然回过身来,从马车里伸出手揪住萧临祈的衣襟,然后用力的将他拉进马车里来。 她先是将萧临祈按在马车里,然后用脚将车帘挑下来,昏暗的马车里,谢韫娴和萧临祈四目相对。 萧临祈眼神错愕,缓缓道:“你想干什么?” 谢韫娴皱着鼻子,生气的说道:“告诉我,不然我把你拔光了从马车里赶出去,然后告诉全京城的人,景王殿下玷污未及笄的少女。” 闻言,萧临祈的嘴角轻轻抽搐,“世间女子,无不爱惜自己的清白,你怎么反其道而行之?” “我说过,清白这种东西,最是无用。” 谢韫娴跨坐在萧临祈的腰上,两手按着他的肩膀,“快说。” 萧临祈耸了耸肩膀,缓缓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告诉三皇子,大皇子用来陷害柳温的那四个犯人的底细而已。” 谢韫娴闻言,脸色微变,若是三皇子查到了四个犯人的底细,到时候就可以给柳温犯案,搞不好还会倒打一耙大皇子。 如此一来,萧临祈在大皇子那里必然会失去信任,到时候很有可能同时被两位皇子记恨…… “你!” 谢韫娴气的说不出话来,她看着萧临祈,心底生出一丝愧疚。 “怎么?是不是被本王感动了?” 萧临祈倒是不怎么在意,反而没心没肺的笑了笑。 谢韫娴盯着萧临祈俊秀的脸,暗暗咬了咬牙,“我们离开京城,不在这破地方待了,以后我养着你,不比你在京城当王爷差。” 萧临祈蔚然而生秀的眉毛轻轻一扬,“你是在担心我?” “我呸,我是担心你被那两个皇子联手害死,共生蛊同生共死,到时候本小姐也会跟着给你陪葬!” 谢韫娴板着脸,振振有词。 萧临祈躺在马车里,眼神半眯着,看着谢韫娴无处安放的眸子淡淡一笑。 “不用担心,事情还没到我们需要跑路的时候,只要王璨那里进行的顺利,咱们还有后手可用。不过在此之前……” 萧临祈两手搂住谢韫娴的腰,然后直挺挺坐起来,将她抱到一边,跟抱小娃娃似的。 “不过在此之前,本王要进宫一趟,接下来可是风雨欲来,若是顺利这一盘棋能下到最后,若是不行,怎么能再跑路也不迟。” 说话间,萧临祈要起身离开。 谢韫娴嘴唇动了动,突然伸手扯住他的衣袖。 萧临祈回首,四目相对。 谢韫娴低头,声若蚊蝇。 “我知道错了。” 第75章 过往真相 西子湖畔,凉风习习。 冬日的西子湖略显寂寥,两岸的柳叶已经尽数脱落,没有春日里杨柳依依的好景致。 但即便如此,依然难抵有情人携手同游。 王璨和柳依依手拉着手,漫步在西子湖畔,柳依依眉眼如春,仿佛目之所及,处处春暖花开一般。 会想今日诗会,哪一首如梦似幻的诗词,柳依依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 “柳姑娘。” 王璨突然停下脚步,眼睛满是深情的看着柳依依。 “怎……怎么了?” 柳依依抬起头看了一眼王璨,然后又羞涩的低下头。 王璨深吸一口气,从袖口取出一只碧玉的镯子。 “这是我娘从我祖母那里传下来的,王家儿媳世世代代不知道传了多少代……” 王璨目光灼灼的问道:“不知道柳姑娘可愿做我王家媳妇,与我相约百年,共至白首?”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柳依依一阵目眩。 和王璨认识的这些天,柳依依不知道多少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但这一刻真实发生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有些不真实。 柳依依短暂的开心之后,心中苦涩开始蔓延,她轻轻咬着薄唇,不知道如何是好。 说到底,她不过是柳温养的金丝雀,身不由己,她若是想跟王璨双宿双飞,必然会惹怒柳温,到时候这位刑部尚书怪罪下来,只怕王璨也要被牵连。 而且柳依依还担心王璨知晓她的过往以后,怕是会避之唯恐不及。 见柳依依不说话,王璨心里一紧,“柳姑娘,难道你不愿意。” 柳依依刹那间红了眼眶,她不想从这一场梦里醒过来,但她也不想一直欺瞒王璨,害他付错了情衷…… “王公子,其实我……其实我……” 柳依依咬着嘴唇,难以启齿,不知道怎么把自己的事情说给他听。 王璨见她如此,当然明白她想说什么,他伸手将柳依依拥在怀里,声音温柔的说道:“你不必说,你的身世,我都知道。” 柳依依心乱如麻,慌慌张抬起头,“你真的知道?” “嗯。” 王璨露出惭愧之色,坦白道:“柳姑娘,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的身世,因为最初和你的相遇,都是精心设计过的,我自己也没想到,最后居然会爱上你。” “设计?” 柳依依茫然的看向王璨,她不知道有什么值得王璨设计的。 王璨轻轻一叹,缓缓说道:“前段时间,王家灭门案,柳姑娘可曾听闻?” “当然……” 柳依依突然瞪大了眸子,“难道你就是王家灭门案唯一活下来的人……怪不得你的名字我总觉得十分熟悉。” 王璨点了点头,语气哀伤道:“不错,就是我。” 柳依依此刻愈发迷茫,不知道王璨为何跟她说起这个,她迟疑道:“此事跟我有关系?” “跟你没关系,但跟柳温有关系。” 王璨深吸一口气,脸色渐冷,“我家的灭门案,现在虽然已经结案,但始作俑者根本不是前任京畿府,而是刑部尚书柳温默许的,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闻言,柳依依脸色白了一下,她仓促后退两步,不可置信的说道:“怎么会这样……那你一开始接近我难道是想利用我报仇?” “不错……” 得到肯定的回答,柳依依悲伤欲绝,原来自己沉溺这么多天的美梦,也都是别人精心编织出来的。 她看着手里的镯子,忍不住哭了出来。 柳依依将镯子塞回王璨手里,哽咽道:“王公子,我只是柳温养的外室,没有那个本事帮你报仇,而且你精心计划这么久,我甚至不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恕我不能帮你。” “依依……” 柳依依转身就走,王璨连忙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抱在怀里,柳依依用力挣扎,哭成了泪人。 “依依你听我说,虽然我一开始目的不纯,但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不然我此刻又为何会讲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王璨声音有些发抖,此刻的坦言相告,不是谢韫娴给他设计的方案,完全是他情到深处不想再做隐瞒。 他现在有点害怕,害怕耽误了谢韫娴的计划,更怕失去柳依依。 “依依,我王璨……是真的喜欢你。” 王璨怀里的柳依依,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她趴在他的肩头,哭成泪人。 西子湖畔,王璨抱着柳依依,手轻轻安抚她的后背。 “依依,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个苦命人,也许当初我就不应该接近你去寻仇,都是我的错。” 柳依依轻轻摇了摇头,哽咽道:“灭门之仇,换了谁都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王公子你没有做错什么,也许这一切都是我的命数。” 从王璨怀里抬起头,柳依依泪眼朦胧,“王公子,依依不过是一届女流,如何能帮你报仇?” “其实……” 王璨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其实柳温身上,不光有我王家的仇,也有你柳家的仇……你我二人,可以说同病相怜。” 柳依依愣了一下,“王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璨轻轻叹息道:“当初调查你的时候,有人查到你爹当初就是被柳温设计,醉酒之后跟别人起了冲突,杀人未遂的罪名也是在柳温的授意下才按在了你爹头上。” 柳依依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连声说道:“这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璨眼神冰冷,缓缓道:“郊外紫竹林,柳温惊鸿一瞥看到了你,因为垂涎你的美色,又碍于你的身份和家世,他便想出这等卑劣的手段,与针对我王家如出一辙!” 柳依依时隔两年,惊闻真相,脸色惨白如纸。 她嘴唇颤抖着说道:“怪不得,怪不得我爹酒量这么好的人会突然醉酒闹事,怪不得只是轻伤却被官府扣上了杀人未遂的罪名……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没想到竟然是因为我害了我爹!” 第76章 君前奏对 “依依!” 柳依依悲伤过度,身体一软险些摔倒,王璨连忙抱住了她。 “依依,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分明是那柳温用心险恶,枉害人命,我们得让他付出代价才行!” 柳依依闻言,柔弱的脸蛋上浮现一丝坚决。 “王公子你说的对,我们得找他报仇才行。” 王璨闻言捧起她的脸,眼神认真的说道:“你真的想好了吗?一入此局,就不能反悔,不然满盘皆输,还有可能丢了性命。” 柳依依的杏花眼眸毫不动摇,她从王璨手里拿回那个玉镯子,戴在自己的手腕上,语气柔软的说道:“若是大仇得报,我们就做一对恩爱夫妻,若是天道不公,九泉之下我也是你王家的鬼。” 王璨喉咙发干,眼眶通红。 年少轻狂,流连烟花柳巷,却不知情为何物,如今,他知道了。 皇宫。 御书房外,三皇子脚步匆匆,脸色带着一丝冷笑。 老太监见三皇子来,连忙进去通报。 “皇上,三殿下来了。” 皇帝合上手里的奏折,抬起不怒自威的眼睛缓缓说道:“此刻他不在太傅那里读书,跑到御书房来做什么?” 老太监阴柔笑着,“殿下没说,皇上您是见还是不见?” “让他进来吧。” 皇上将奏折摞在一边,然后锤了锤酸软的腰背。 “儿臣参见父皇。” 三皇子进门之后,衣摆一甩,跪地问安。 “起来吧,什么事快些说,朕没有时间跟你耽误功夫。” “父皇,儿臣是为了谢荣轩一案二来……” 与此同时,景阳宫里。 大皇子看着宫外送进来的密信,笑容满面。 如今柳温已经锒铛入狱,他的四名死士已经一口咬死是柳温指使的,此事只要拖着,即便不能结案,回头皇上问起来,柳温也讨不了什么好。 到时候让手底下的官员纷纷上奏折参一参柳温,他即便保得住小命,也保不住刑部尚书的位置。 皆是只要推选一个自己人做上刑部尚书的位置,那朝中势力,他便可以压制三皇子一头。 此消彼长之间,一些见风使舵的官员恐怕也会重新站队…… 一想到这个局面,大皇子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殿下,景王来了。” 门外有小太监通报。 “让他进来吧。” “是。” 片刻后,萧临祈脚步匆忙,脸色凝重。 “殿下,出事了。” 闻言,大皇子眉头一皱,即刻问道:“出什么事了?” 还未等萧临祈说话,门外有太监高声喊道:“皇上有旨,请大殿下和景王爷去御书房问话。” 大皇子脸色微变,连忙要去门外接旨。 萧临祈突然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压低了声音说道:“一会见了皇上,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能承认。” 大皇子不明觉厉,缓缓点了点头。 不久之后,大皇子和萧临祈一同来到御书房中。 一进门,大皇子就看见皇上脸色阴沉,心中顿时觉得不安。 “儿臣见过父皇,不知父皇召见儿臣所为何事?” “何事?” 皇上冷哼一声,“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不知道吗?” 大皇子露出惶恐之色,连忙道:“父皇,儿臣这些时日都在宫里研读历代朝报,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事情,还请父皇明示。” “老三,你说给他听。” 皇上寒着脸,靠在了龙椅上。 “是,父皇。” 三皇子抬了抬袖口,一手负在身后,眼神戏谑的看向大皇子。 “皇兄,谢荣轩一案,父皇不许你我二人干涉,但你为何忤逆父皇之命,派出四个死士栽赃陷害柳温柳大人?” 大皇子闻言怒目而视,冷声道:“一派胡言,本宫行的端站得直,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三弟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 三皇子冷笑一声,从袖子里抽出一份档案。 “那四个所谓的犯人,原本可都是景阳宫的奴仆,内务府里可是记录了他们的画像,但不久前他们被你以手脚不干净为理由赶出皇宫,然后摇身一变成了谢荣轩被杀案的证人,皇兄你该不会想说,此事与你无关吧?” 大皇子表情凝重,此事他做的极其隐秘,而且宫里的奴仆犯错驱赶出宫廷是很正常的事情,三皇子是怎么想到关注这些奴仆的去向,甚至还查到内务府了? 见大皇子表情难看,三皇子笑着对萧临祈拱了拱手,他一字一句,咬重了音节说道:“若不是景王明察秋毫,发现了四人身份的端倪告诉本宫,朝廷险些失去了一位忠心耿耿的大臣。” 大皇子闻言,猛然看向萧临祈,他心里怒火中烧,萧临祈居然敢背刺他! 皇上板着脸,冷声道:“你可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皇子闻言惊慌失措的匍匐在地,连忙说道:“皇上,此事儿臣一概不知,定时有人栽赃陷害儿臣。” “呵呵,父皇。” 三皇子拱了拱手,缓缓道:“既然皇兄不承认,不如我们将柳尚书还有那四名犯人带进宫来对质,孰对孰错,父皇一定能看得明白。” 皇上闻言缓缓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话音一落,大皇子脸色难看得紧,这件事他可以咬死了不认,但他那些死士呢? 皇帝当面,一旦有人松口,那栽赃陷害朝中大臣的罪名可就坐实了,身为皇子,犯下这种过错,即便皇上网开一面不重罚与他,他在朝中的声望也必然会受到影响。 此刻,萧临祈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选择相信谢韫娴的手段,希望她的人,不会让人失望。 等待的半个时辰,大皇子如芒在背,他恨不得揪住萧临祈的衣领子,质问他为何出尔反尔。 但皇上当面,他不管多恼火也只能忍着。 “皇上……人带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 老太监冲着门外招了招手,随后都察院的衙役便押着柳温和四名嫌犯进入御书房里。 柳温看到三皇子,眼神急切,而三皇子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如同胜券在握。 “既然人到齐了,就开始吧。” 皇上话音一落,三皇子边准备质问,大皇子心跳加速,不安的情绪在心中酝酿。 第77章 疑点重重 御书房内,三皇子整理思绪,缓缓开口。 “数日前,王家通敌案告破,主犯京畿府尹张青松畏罪自杀,不过在他死之前,刑部三拷六问将他从王家所获脏银埋藏的地点问出,并在结案以后告知了苦主王璨。由于王璨事先请求望平侯之子谢荣轩帮忙翻案,所以作为报酬,王璨在大仇得报之后,将张青松所获赃款全部拱手相让。” 御书房外,传来脚步声,三皇子缓缓转身,看向姗姗来迟的谢致远,“因此当天下午,谢荣轩便带着十个家仆前往京城郊外藏着脏银的银杏树下……等到第二天凌晨,谢侯爷见其子夜不归宿,便带人去寻,最后在京郊发现了谢荣轩和其扈从的尸体……” “此事案发后,父皇要求三司协查,不过几天的功夫,便有四个可疑人员在郊外与人发生争执,然后引来了都察院的办案衙役,然后将其一网打尽,并且发现了藏在水里的脏银……而后柳尚书被四名犯人指控,说他雇凶杀害谢荣轩。” 三皇子大袖如云,伸出三根手指头,然后冷笑一声说道:“事情到这一步,一点颇多,其一,柳尚书和谢荣轩无怨无仇,杀人动机何在?其二柳尚书即便要杀人,又为何选在他刚从刑部离开的时间点上,这不是引火烧身吗?其三,这些所谓的犯人已经完成杀人夺财的计划,为何不远远逃走,而是在京城一带逗留?” 说着,三皇子朝着皇帝拱了拱手,“父皇,因为此案疑点重重,所以儿臣怀疑此案必是有人陷害柳尚书。” 谢致远目光深沉,当即开口,“三皇子此言差矣,满朝文武谁人不知,那张青松是柳温的心腹手下,张青松畏罪自杀,柳尚书气不过,便杀人报复,顺便拿走哪一笔银子,这便是他动机所在。至于第二个疑点也很简单,多半是因为柳尚书一开始想杀的是翻案的苦主王璨,但是他没有料到是我儿去取得银子,其雇佣的犯人又不认识我儿,所以残忍杀之……至于为什么不逃,当然是因为逃不掉,我儿死后,京城往外各处关口都设了关卡,带着那么多银子,岂能不引人耳目?” 三皇子微微一笑,淡淡说道:“谢侯爷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您忘了一点细节,居本宫所知,案发现场十个扈从皆被人一刀毙命,根据仵作验尸勘察,凶器皆来自于同一把匕首,而且此人专挑脾脏下手,虐杀谢荣轩的时候,每一刀都避开了要害,所以根据本宫推测,这凶手是一个精通医术,知晓人体构造的犯人。” 闻言,谢致远脸色微变,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人来。 三皇子负手而立,目光幽幽看向谢荣轩,然后淡淡开口,“若是本宫没有记错,半个多月以前,谢侯爷曾经让刑部通缉过毒王‘周义仁’吧?” 众人身后,男主最近浮现一丝冷笑,然后不动声色的撇了一眼大皇子,在陷害柳温的事情上,此人急功近利,对于案子的细枝末节根本没有了解清楚,便引人投案陷害柳温,以至于破绽百出。 所以从一开始,男主就知道大皇子这一计是昏招,但他却没有指出来,而是任由事情继续发展,若是大皇子不够昏,怎么显得出来他的重要性呢? 与此同时,大皇子额头渗出冷汗,他也已经发现自己计划中的各种问题了,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万没有回头路可走。 “三弟,你说的这些都不过是猜测而已,没有真凭实据……” “确实。” 三皇子点了点头,随后戏谑一笑看向大皇子,“谢荣轩一案的凶手是谁我确实没有证据,但这根据案发现场的状况来看,凶手绝不会是这四个人,他们四个人中没有一个人精通人体构造,所用兵刃与死者身上的伤口也不相符,更没有以一当十的本事。所以此四人必然是受人指使,陷害柳尚书!若说疑点,倒也有,他们身上唯一的疑点就是来自景阳宫罪奴的身份!” 说话间,三皇子两臂抱在怀里,盯着跪在地上,汗流浃背的四个嫌犯,“你们四个听好了,皇上面前若是说了假话,便是欺君之罪,不但你们自己人头落地,还会株连九族。反之,此刻你们若是认罪悔改,本宫会帮你们跟父皇求情,免你们一死!” “我说!我说!” 四人中的刀疤脸立马抬起头,高声道:“这一切都是大皇子安排我们做的!” 刀疤脸是个明白人,经过刚才三皇子的论述,他们作为杀害谢荣轩的凶犯的条件完全不成立。 如此僵持下去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搏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铺设着金色桌围的书案后面,皇上拍案而起,“萧君泽,你好大的胆子,身为皇子不思进取,反而构陷朝中大臣!” “父皇!儿臣……儿臣……” 大皇子跪在地上,本想求饶,但响起了男主的那句叮嘱,鬼使神差的咬紧牙关说道:“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儿臣没有指使这些人陷害柳尚书!” 三皇子见他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顿时乐了,“皇兄……你的嘴可真是够硬的。” “哼!” 皇上冷哼一声,又看向男主,冷声道:“景王,你到底怎么查的案子,这么明显的破绽和漏洞,你居然都没有看破,若不是老三掺和进来,柳爱卿岂不是要蒙冤受辱!” “臣有罪,臣惶恐。” 男主干脆利落的跪地认错,气的皇上吹胡子瞪眼。 “皇上,一开始侄儿我就是个逍遥王爷,您让我吃喝玩乐还行,您让我审案子实在是做不来。” 男主满脸无奈,摊了摊手掌。 三皇子闻言笑了一声,然后缓缓说道:“景王这话倒也实在,毕竟今日他还忙里偷闲,带着自己的心上人跑到城外诗会去玩了一圈。” 皇上闻言黑着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第78章 好戏开场 “你啊你,你父皇生气是何等运筹帷幄之明君,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如此懒散,本来朕还想在朝廷里给你安排个差事,现在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说着皇上一脸慈祥的叹了口气,缓缓道:“这次你办案不利,朕也不罚你,毕竟是朕赶鸭子上架。” “多谢皇上宽容大度,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男主也不客气,纳头就拜,看似很不着调,实际上他心里疑窦丛生。 先皇突然病逝,男主一直觉得他死的别有隐情,单单是禅位给自己的叔叔,就让男主觉得十分费解。 虽然没有证据,但男主一直怀疑,是自己的叔叔害死了父皇,然后移天命与自家。 但现在看皇上的态度,未免有些太宽容了。 事关二品尚书的清白,他查案不利,皇上非但不追究,反而网开一面给他择了出来,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 若真是皇上害死了他父亲,难道此刻不应该顺势将他流放至苦寒之地做个藩王,或者干脆在路上就派人刺杀? 不过此刻显然没有时间让他细想,皇上缓缓看向大皇子,冷声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认错,朕对你很失望,从今天开始你……” 大皇子萧君泽面如土灰,袖中的拳头紧握。 “皇上,都察院江大人来了。” 门外老太监突然来报,打断了皇上的话。 皇上眉头一皱,淡淡道:“他怎么现在才来?朕没有功夫见他,让他改天再来!” 此刻皇上正在气头上,没有闲心却处理别的事情。 男主闻言连忙说道:“皇上,微臣今日听闻江大人说起,他发现了有关谢荣轩被害案的线索,不如让他进来说一说,保不齐能把谢荣轩的案子弄清楚呢?” 谢荣轩一案到现在还是乌烟瘴气,一团乱麻,查来查去也没有真凭实据,真凶没有坐实,反而把大皇子个钓出来了。 皇上想想这个案子便觉得心烦,沉吟一声道: “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江白玉进入御书房。 “启禀皇上,微臣已经查清楚谢荣轩被杀案的真凶了。” 皇上一听,顿时乐了。 “你瞧瞧,不愧是历史上最年轻的都察院首尊,一开始朕破格提拔他的时候,一个个的还都不乐意,现在你看看,你们查不清楚的事情,他都查清楚了。” 说着,皇上看向江白玉,笑道:“江爱卿,你说一说凶手是谁?” 江白玉拱了拱手,缓缓道:“启禀皇上,凶手正是刑部尚书,柳温。”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 皇上眼神一沉,露出愠怒之色,而后三皇子更是冷喝一声,“一派胡言!江白玉,你莫不是也学着大皇子,栽赃陷害?” 柳温更是气的直跳脚,高声道:“江白玉,本官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何栽赃陷害与我!” “栽赃陷害?” 江白玉侧目看向三皇子,他眉头一皱说道:“三皇子何出此言,下官可是有真凭实据。” 皇上负手而立,语气沉沉道:“你且说说。” 男主眼睛轻轻眯起,好戏终于开始了,若是江白玉再晚来一会,估计大皇子就要吓得昏过去了。 江白玉拱手一礼,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昨日柳大人被嫌犯指控入狱,微臣便觉得这件事事有蹊跷,疑点重重,像是有人在冤枉柳大人。毕竟柳大人为官多年,朝廷里得罪几个人也不是什么怪事,于是微臣便去查了查柳大人的过往,想看看他都得罪了谁。” 京城里做官的,手上难免不干净,柳温眼皮子猛然跳了几下,心中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经过微臣仔细排查,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柳大人与两年前亲自审核了一件案子,将普通的酗酒闹事的案件定成了杀人未遂,微臣觉得可疑,便多查了一番。” 说着,江白玉转过身,对门外喊道:“带徐墨。” 话音一落,都察院的衙役将徐墨带了进来,见到此人,柳温脸色一变,满头大汗。 江白玉语气淡淡,“徐墨,你告诉皇上,两年前你在柳大人的指使下都做了什么。” 徐墨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声音颤抖着说道:“两年前西子湖畔,徐大人看上了珠宝商人柳院外的女儿柳依依,但是碍于年岁相差较大以及对方家世,柳大人不好娶妻为妾,于是心生一计,让在下在柳院外喝酒的地方碰瓷闹事,然后陷害其入狱。等到害死柳院外,他有让人教唆柳员外家的妻妾,将其女儿柳依依赶出家门,他好乘虚而入。” “胡说八道,你这是诬陷!” 柳温顿时急了,出言反驳。 江白玉冷笑一声道:“既然大人说是诬陷,不如解释一下,一个在京畿府打架斗殴的小案子,何以引来您这位刑部尚书亲自干涉?” “这……” 柳温一时语塞,没编好理由。 三皇子眉头紧锁,冷声道:“江首尊,你说的这件事,到底跟谢荣轩被杀一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三皇子稍安勿躁。” 江白玉面如冷玉继续说道:“柳尚书这两年将柳依依当做外室养在京城的一处别院,平日里很少回家留宿,大多都在别院和柳依依住在一起,于是微臣便想着去调查柳依依,结果没想到微臣去的时候,刚好看见柳依依在院子里挖出一箱银子来。” “不可能!” “据查!”江白玉高声打断了柳温急切的声音,继续说道:“柳依依说这些银子是柳温让人埋在里面的,时间刚好就是谢荣轩被害的凌晨,而且微臣还从十几个银箱子里,找打了王家某个商铺的地契,确认是王家的那一笔账款无疑!带柳依依进来!” 江白玉高喝一声,随后柳依依便被带进御书房。 绿裙翩翩,仿佛杨柳依依,她眼眶微红,泪眼朦胧,我见犹怜。 江白玉负手而立,淡淡道:“皇上面前,你只管实话实话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大人。” 第79章 越搅越乱 柳依依怯生生抬起头看了一眼皇上,然后咬着薄唇说道:“七日前的凌晨,柳大人半夜里突然起来,让四个没见过的人讲几口箱子埋在了玉兰苑里,我问他究竟他不肯说,后来有一天他喝醉了,我又问他,他迷迷糊糊说是什么一箭双雕之计,既能除了心头大患,又能陷害某位不得了的大人物……” 柳依依话音一落,众人纷纷看向柳温,即便是三皇子,此刻脸色都变得不对劲了。 “柳姑娘,你切看看这四人,是不是那日凌晨帮柳大人埋银箱子的四人?” 江白玉回身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四名‘嫌犯。’ 柳依依回首,蹙着眉头仔细辨认一番,然后用力点点头,“就是他们,这个刀疤脸认得,他好像还是个左撇子。” “哦?” 江白玉挑了挑眉毛,惊讶道:“此事本官还真是不知道……毕竟此人到了都察院就一直带着枷锁镣铐。” 随后江白玉看向刀疤脸,询问道:“你是左撇子?” 刀疤脸愣了愣,脑子一团浆糊,他根本就没见过柳依依,她怎么知道自己是左撇子? “回大人话,我确实是左撇子。” 江白玉闻言微微一笑,然后拱手说道:“由此可见,柳依依确实见过这四人,是非曲直,大家心里应该有数了吧?” 三皇子嘴角抽了抽,眼神阴冷的看了一眼柳温,有一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江白玉是什么人?直臣! 自己和大皇子都派出心腹拉拢,无一例外都被江白玉扫地出门,他直言被皇上破格擢升,感念在心,只要皇上一日不退位,便一人不会效忠他人。 在谢荣轩一案上,他也确实不偏不私,甚至在都察院办案的时候,还公开讥讽过景王。 此等人,断然是不可能跟大皇子合谋陷害的…… 而且若真是两人合谋,大皇子何必弄巧成拙,搞出一出栽赃陷害的把戏呢? 难不成,人真是柳温杀的?这一切都是他的惊心计划? 三皇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真想打开柳温的猪脑子,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刀疤脸和另外三人此刻汗如雨下,此刻脑子都已经要烧掉了,眼下的局面倒是怎么回事?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我们到底是认罪诬陷,还是如实招来? 此刻四人无不后悔入局,他们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接下来他们做过的事,很有可能他们自己说的都不算! “贱人!” 柳温暴跳如雷,厉声说道:“这两年我好吃好喝待你不薄,你为什么如此陷害我!” 说着,柳温拱手看向皇上,哽咽道:“皇上,微臣对朝廷忠心耿耿,觉不可能杀害谢荣轩,更不可能让人陷害大皇子!” “柳大人。” 柳依依目中含泪,眼神微冷,“江大人刚刚找到我的时候,我还替你极力隐瞒,若非他告诉我你为了霸占我,设计害死我父亲,我也不会把实话说出来。” 柳依依一步一步走到柳温跟前,死死揪住他的衣服,凄厉说道:“杀我父亲,还装作一副大好人的样子把我养做外室,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让我看看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是什么颜色的!” 柳依依一字一句,如泣如诉,如针如芒。 柳温额头青筋暴起,这谢荣轩的案子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而且布局之人步步为营,连柳员外这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扒了出来。 最可恨的是,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形成了闭环,方才三皇子推翻的所有疑点,此刻因为柳依依的供述从新指回他身上。 “不……不是这样的!” 柳温脸上的皮皱着在一起,哭丧着脸哀嚎道:“皇上,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方才这刀疤脸已经认罪了……” “呵呵。” 局势急转而上,大皇子突然像是个人了,他笑着看向柳温道:“方才他临时改口,难道不是因为三弟给了他一条生路?此人反复无常,说的话已经不足为信了,反倒是柳大人这位枕边人说的话,更能让人信服。” “柳温!”大皇子突然冷喝一声,高声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不但设计谋杀谢荣轩,还敢纠集几个景阳宫的罪奴污蔑本宫,甚至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大皇子反应极快,一瞬间就将自己的干系撇清,各种罪名一股脑的都塞到柳温的身上。 柳温此刻如遭雷击,心里一团乱麻,数十年官场沉浮,难道今日走到了倾覆的末路? 不!绝不可能! 柳温猛然转头指着柳依依说道:“本官明白了,都是你在构陷本官,你肯定是早就知道是我害了你父亲。是,本官是害了你父亲,但也对你百般好,如此也算扯平了,但是却不思感恩,反过头来设局陷害与我对也不对!” 事有轻重缓急,柳温片刻便有了取舍,谋害柳员外的罪名可以认,无非就是官降三级罢了,但杀死谢荣轩,构陷大皇子的罪名决不能认!这可是死罪!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故而柳温火中取栗,将谋害柳员外的罪名认下来,然后污蔑柳依依做局报仇。 男主眼观鼻鼻观心,本来静静看着好像,等着事态按照计划发展,但柳温最后反咬一口,是他没有想到的。 这步棋虽然是险棋,但也是一步妙棋,毕竟谁也没法证明,柳依依是今日才知道柳员外真正的死因,还是以前就知道。 “荒唐。” 江白玉嗤笑一声,缓缓道:“且不说柳依依如何才能查清真相,但是勾结景阳宫的几个罪奴这件事,就不是她能做到的,更何况她与你有仇,为何要陷害大皇子?疯了不成?” 柳温另辟蹊径找到一丝生机,紧绷着脸说道:“她是本官的枕边人,耳濡目染也知道朝廷里的一些事情,知道单单是诬陷我杀人还不足以置我与死地,所以买通了景阳宫的罪奴攀咬大皇子!”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大皇子顿时气笑了,“柳尚书这是狗急跳墙了?说的话毫无章法!” 柳温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镇定。 “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若是皇上不信,可以派人继续调查取证,身正不怕影子斜,微臣相信这样的污蔑构陷是必然能找到破绽的!” 第80章 已死证清白 “皇上,柳大人此言简直是胡搅蛮缠,江大人已经将事情梳理清楚,人证物证俱在,他却四处攀咬,拖延时间,儿臣以为需速速杀之,以正朝纲!” 夜长梦多的道理谁都懂,大皇子急功近利的性格更是等不了一点,故而连忙出言相劝,欲置他于死地。 三皇子眸子动了动,并未开口,因为此刻他也分不出来孰真孰假,江白玉人证物证确凿,没有任何疏漏,没有充分的理由,他很难为柳温说话。 不然万一柳温真瞒着他杀人布局,时候大皇子必然反扑打压。 夺嫡之争,需处处小心,时时留意,此等风险断然是不能冒的。 萧临祈眉如远山,目光深邃,今日之局他一直在旁观,先前的一步步落子,都在自行把局势推向他想要的方向。 先让两位皇子互相攀咬,等到大皇子式微,再由江白玉出面扳回来,如此萧临祈你能把目的达成,又能在皇帝面前藏拙。 但若是柳温垂死挣扎,又或者皇上有所犹豫,那他就不能继续袖手旁观,正如柳温所言,有些事经不起重新查证。 在场四名反复无常的证人,就是最大的变数。 高坐在殿上的皇帝,轻轻抚摸着胡须,眉头紧锁,“江爱卿事情办的好,人证物证俱在,按理说此事无需再查,但他对柳依依的怀疑也不无道理……此事……” 柳依依浑身一颤,心中紧张万分,今日之前,她不过是一只金丝雀,就算曾经是大家闺秀,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在君前奏对。 她来之前,谢韫娴跟她说的很清楚,若成,柳温死,大仇得报,若不成,柳温时候清算,她必死无疑。 开弓没有回头箭,柳依依深吸一口气。 “皇上……” “皇上!” 萧临祈刚开口,柳依依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之间这个如杨柳柔弱的姑娘,眼神哀伤的看向皇帝。 “皇上,民女父亲被柳温所害,这两年被他蒙在鼓里养在外室,受尽羞辱,此番出面作证确实存了报仇的心思,但民女势单力薄,哪里有本事精心布局陷害于他,皇上若是不信,民女愿……” 柳依依眼神一沉,猛然撞向御书房里的盘龙柱。 “民女愿以死证清白!” 萧临祈大惊失色,厉声道:“快拦住她!” 包括江白玉在内,数人顷刻间便做出反应,但为时已晚。 砰的一声闷响,柳依依额头鲜血淋漓,倒地不起。 皇帝脸色一变,连忙走下台阶。 “快传御医!” 柳温看着柳依依倒在地上,人直接愣住了,这女人居然如此恨他,不惜做到这一步? 老太监很快带着御医赶来,老御医试了试柳依依的脉搏,又试了试她的鼻息,然后长叹一口气。 “启禀皇上,此女已经气绝身亡,老臣无力回天。” 萧临祈袖中拳头紧握,脸色难看,柳依依的死,完全在计划之外,他和谢韫娴布局虽然是在利用柳依依,但从来没想过让她丢了性命。 无辜之人惨死,让萧临祈深感自责。 “皇上。” 萧临祈抱拳一礼,脸色沉重的开口说道:“臣以为,柳大人的案子已经水落石出,无需再审,他胡搅蛮缠已经逼死了柳依依,不应该再付出更多的代价了。自古以来,还是头一次有人为了清白撞死在御书房里,若是传出去……只怕有污皇上圣名。” 闻言,皇上眼神冷冷看向柳温,先前皇上虽然表面上生气,但实际上今天这场闹剧,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两个儿子在夺嫡而已。 双方各凭本事,互相针对彼此的羽翼,历朝历代的夺嫡之争都是如此名,经过这一场场争斗历练,最强的那位皇子便能坐上皇位。 所以皇上全程很少说话,坐山观虎斗。 但此刻,柳依依以死证清白,血撒御书房,火已经烧到他这位皇帝身上了,事情的性质已然发生变化。 皇上站在柳温十步开外,负手而立,沉声道:“柳温,你是朝中老臣,朕本想让你心服口服,但现在柳依依以死证明清白,朕对她也要有个交代!” 说着,皇上大袖一甩,高声道:“来人!送柳温赴死!” “皇上!” 柳温扑通跪地,两手死死攥紧。 “皇上,老臣真的没有杀人,老臣真的是冤枉的,都是大皇子陷害我!都是大皇子陷害我!” “混账!” 皇上动了雷霆之怒,“明明是你诬陷大皇子,死到临头还敢攀咬!拖下去斩了!” 禁军快步冲进来,将柳温羁押拖了出去。 柳温眼珠子暴起,泪流满面,两条腿在地上胡乱挣扎。 “皇上!老臣冤枉!老臣冤枉!” 声音渐行渐远,大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皇帝视线冷冷扫过四名嫌犯,刚要开口,大皇子担心事情出现变故,连忙说道:“此四人交给景王处置吧,怎么说他也是主审官。” 皇上没好气的看向萧临祈,淡淡道:“你也就能做点简单的小事了。” “皇上说得对!以后您可不能给我安排这种差事了。” 萧临祈面露无奈之色,摊了摊手。 都察院的人讲四名嫌犯带走,皇上走到谢致远跟前,“谢爱卿,你儿子的事情朕很遗憾,现在主犯已经伏法,早日将他入土为安。” 皇上看向老太监,缓缓道:“去内务府取白银千两,白布十匹,送到望平侯府。” “多谢皇上厚恩。” 谢致远面露感激涕零之色,躬身行礼。 “行了,回去歇着吧。” 谢致远告退之后,皇上盯着三皇子,眼神不善。 三皇子苦笑一声,跪地认错,“今日儿臣未能明白是非,替柳尚书脱罪,还请父皇责罚。” “你知道就好,以后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不要信口开河,回去抄写《训诫》一百遍,十日后送到御书房来。” “儿臣领旨。” “滚吧。” 三皇子躬身退走,与大皇子擦肩而过时,两人眼神激烈碰撞在一起,仿佛草原上相遇的野兽,不死不休。 第81章 赐婚? “你小子。” 皇上指了指大皇子,“还不快谢谢江爱卿,今天若不是他,你安能这么快找回清白?” 大皇子闻言连忙对江白玉拱手一礼,“多谢江大人仗义执言。” 江白玉侧身避开这一礼,对皇上拱手道:“微臣身为朝臣,食君禄,自当明臣事,为皇上分忧,殿下无需道谢。” “瞧瞧,这才是我大梁国的中流砥柱,若是人人都如你一般,我大梁国何愁不能中兴,重现太宗皇帝时期之盛世!” “父皇说的极是!”大皇子连忙附和。 皇上撇了他一眼,“以后多留点心眼,你三弟可比你聪明多了。” 此话一出,大皇子汗流浃背,他今日的表现,可谓是一言难尽。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自当引以为戒。” “滚吧。” 大皇子也躬身退出。 此刻,御书房里只剩下皇上,萧临祈,和江白玉三人。 皇上面容和蔼,笑吟吟看向江白玉,“江爱卿,你此番查案,当居首功,朕要如何奖励你才好?” 江白玉闻言摇了摇头,缓缓道:“先前皇上破格提拔,朝中大臣度有不满,如今这点微末功劳,就当还以前的债了,也好堵住一些大臣的嘴。” “不骄不躁,你这年轻人很对朕胃口,不过该赏还是要赏的……” “皇上……” 江白玉打断了皇上的话,眼神看向柳依依的尸体,“皇上真要赏赐的话,不如让微臣将柳依依的尸体带回去安葬吧,说到底,也是微臣考虑不周,害她丢了性命。” 皇上无言点了点头,然后吩咐老太监取一些银子交给江白玉,也算是做安葬之用…… 江白玉抱着柳依依的尸体离开,皇上眼神饱含深意的看向萧临祈,笑得那叫一个高深莫测。 萧临祈眼皮轻颤,感觉有点不对劲。 皇上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难道今日之局,让他看出了破绽?还是说他知道是自己在幕后推动? “呵呵,大侄子,知道朕今天为什么把你留到最后吗?” 萧临祈心中微紧,笑着说道:“莫不是皇上要责备侄儿办事不利?” 皇上摆了摆手,语气随意道:“你这傻小子还没看明白,谢致远这个案子不过是个由头,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朕的两个儿子一定会用这件事做文章分个高下。今日柳温死,你当不会以为他真的是凶手吧?” 萧临祈眉心一跳,露出茫然之色。 皇上细细看着他的表情,然后呵呵一笑,大袖流水负在身后,一字一句道:“他不过是输了而已。所以这件事你是查不明白的,朕之所以没让老大和老三主审,是因为若是老大主审,柳温必死。若是老三主审,谢致远这案子肯定是随便找个人背黑锅了。” “说实话,连朕现在都不清楚,这个柳温是不是真凶,所以又怎么会怪你呢?” 闻言,萧临祈心情凝重,皇上原来心里什么都明白,幸好他今日一直在藏拙,若是他亲自讲事情掰扯明白了,恐怕皇上对他要有所忌惮了。 皇上笑眯眯的看向萧临祈,“所以朕今日留下你是因为你的终身大事。” “啊?” 萧临祈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突然提起这一茬。 “啊什么啊,你都已经二十岁了,难道还不应该赶紧成亲?”皇上抖了抖袖子,面容带笑,“前几日你皇祖母专程找朕说了此事,朕特意帮你物色一番……你觉得镇南王府家的女儿如何?” 镇南王府的女儿? 萧临祈努力的回忆了一番,想起这么个人来,小时候两人见过,只记得她是个穿着小花袄子的鼻涕虫…… “这女娃娃朕前两年见过,出落得还算标致,你们二人小时候青梅竹马,她的身份又配得上你,你若是没有意见,朕就下旨赐婚,你也好早日成家,如此朕这个做叔叔的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这……” 萧临祈沉吟一声,摇头道:“皇上,此事容侄儿拒绝。” 镇南王府听着身份准轨,其实就是朝廷的外姓王而已,祖上立了功勋,被皇帝赐予王爵镇守一番,但是因为功高震主,被几次削藩,如今也是徒有虚名,没有实权的王爷而已。 而且现任镇南王没有儿子,若是与其女儿成婚,只怕还要远赴封地,继承其家业…… 对此萧临祈是不可能接受的,他在京城,还有自己的事情没做。 见萧临祈拒绝,皇上眼睛微微一眯,“怎么,你小子莫不是瞧不上镇南王府?” 萧临祈心思急转,揣摩皇上的心意,他到底是真心想给自己说一桩婚事,还是……想把自己从京城支出去? “皇上,那你可是冤枉我了。” 萧临祈心生一计,缓缓道:“我并非是瞧不上镇南王府,而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哦?” 皇上眉毛一挑,笑着问道:“竟有此事,你说说换,是哪位大臣的女儿?” “她并非官宦之后,只是个平民百姓。” 萧临祈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声抱歉,这个时候只能拉谢韫娴出来挡箭了。 皇帝闻言面露不悦之色,缓缓道:“你是亲王,一个平民百姓如何与你相配,此事万万不妥,还是镇南王府……” “皇上,我与她已有夫妻之实……” 皇帝的话头一顿,心生疑窦的看了萧临祈一眼,然后问道:“既然已有夫妻之实,你怎么至今没有娶她入王府?” 萧临祈表情尴尬,支支吾吾。 皇上脸色不太好看,沉声道:“你莫不是不想成婚,故意在这里那理由来搪塞朕吧?” “皇上,你又冤枉我了……” 萧临祈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压低了声音说道:“她还没有及笄……” 皇帝:“……” 这一句话,给皇上干沉默了,过了良久他才伸手点了点萧临祈,欲言又止。 “你小子,怎么下得去手!” 皇上一甩袖子,气不打一处来,他再殿中来回踱步,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倒也不能不管,不然传出去岂不是丢了皇室脸面。” 萧临祈闻言松了口气,“皇上说的极是,所以侄儿的婚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皇上突然笑了笑,一锤定音道:“心还是要操的,她身份低微,最多做妾,你准备准备,先迎娶镇南王府家的女儿吧。” 第82章 大皇子急了 皇宫外。 江白玉抱着柳依依的尸体上了马车,他将柳依依平放在马车里,然后缓缓道:“行了,已经安全了,别装了。” 话音一落,柳依依睫毛轻轻颤抖,睁开水润的眸子。 她坐起身来第一件事就是往后缩了缩,尽量离江白玉远一点,因为她现在已经有了心上人,非礼勿近。 江白玉微微一笑,感叹道:“真乃神人也。” 见柳依依愣了下,江白玉又道:“我不是说你,我说的是那位谢小姐,她居然能做出这种假死的药物,将御医都蒙骗过去。” 说着江白玉想起萧临祈的表情,忍不住暗自发笑,柳依依碰壁而死这件事,是谢韫娴临时起意,为的是让柳依依假死之后改名换姓和王璨藏相思守,免受往日旧时束缚,惹来流言蜚语。 再者,此举又能逼的皇上快刀斩乱麻,当真是一箭双雕之计。 江白玉的马车缓缓而行,在谢府门外绕了一圈,从后门将人放了下来,此刻王璨已经等在后院里,见她平安归来如释重负。 “依依。” “郎君。” 两人相拥而泣,如获新生。 谢韫娴坐在阁楼上看热闹,见他们如此肉麻,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过了一会,王璨带着柳依依登上望月阁拜谢谢韫娴。 “小姐,此番王家与柳家血仇得报,都是小姐运筹帷幄,布局设计,大恩大德,王璨无以为报,今生今世愿为小姐做牛做马,肝脑涂地。” 柳依依已经认准了王璨,此刻也是夫唱妇随,连忙说道:“依依也愿为小姐赴汤蹈火。” “好了好了,就别说这些肉麻的话了。” 谢韫娴浅浅一笑摆了摆手,她从怀里取出一瓶膏药,涂在柳依依额头的伤口上,“我也不是白白帮你们,针对柳温我也有我的目的,此间事了,你们跟着我以后说不定还会受到牵连,不如自行离去,找个偏远城镇安安心心过日子去。” “这怎么能行……” “如何不行?”谢韫娴打断了王璨的话,然后说道:“你们二人现在虽然对我感恩戴德,愿意赴汤蹈火,可你们成婚以后,会有孩子,如此一来,你们愿意带着孩子一起陪我做掉脑袋的事?” “这……” 此话一出,王璨顿时迟疑起来。 “所以你们还是走吧。” 谢韫娴并未在意王璨的犹豫,因为这是人之常情…… 王璨牵着柳依依的手,目光闪烁,过了片刻说道:“小姐,王璨没有别的本事,在做生意上还算有一点心得,不如我留在京城继续经营王家的生意,小姐之前答应跟王家的合作和可以继续,如此一来,生意上的事情,我都能帮您打理,即便将来祸起萧墙,王璨也能帮您准备退路。” 谢韫娴桃花眼眸轻轻眯起,觉得王璨这个主意倒也可行,只是生意上合作,即便将来出了事情,官府也不能把账算在王家头上。 “那就这样吧,正好那些狗屁倒灶的账本我也看烦了,以后都交给你了。” 王璨闻言面露喜色,连忙道:“小姐放心,生意上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保证您赚的盆满钵满。” 谢韫娴微微颔首,瞧了一眼柳依依,然后缓缓道:“既然你要留在京城,那你小媳妇以后出门在外就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了,一会我让梦秋给她一副人皮面具,回头你自个教她用吧。” “好好,这事我熟。” 冷风吹过,谢韫娴发丝飞舞。 她目光噙着笑,看向隔壁庭院森森,到处挂着丧布的望平侯府。 此番设计,望平侯府死了个谢荣轩,三皇子失去了尚书柳温,两位皇子现在苦大仇深,望平侯府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恐怕谢致远第一时间就会怀疑三皇子。 混水摸鱼的时候到了,下一步,拿谁开刀呢? 皇宫,御书房外。 萧临祈脸色紧绷,长吁短叹。 “景王殿下何故叹气?” 大皇子突然从竹林后走出,面容带笑,今日之局他虽有些狼狈,但比起三皇子的损失他还是值得笑一笑的。 “皇上给我安排了一桩亲事,对方是镇南王的女儿,殿下,我若是远里京城就藩,你可就损失了一条左膀右臂。” 此话一出,大皇子顿时笑不出来了。 方才他从御书房出来,将今日之事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这位景王殿下看似全程没有作为,一无是处,最后翻盘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但大皇子任然觉得,这一局是萧临祈在幕后推动。 在去御书房之前他为何会提醒自己,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承认? 分明是他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也清楚最后能翻盘。 大皇子压低了声音问道:“景王,你给我交个底,江白玉是你的人?” 萧临祈冷哼一声,“当然不是,这厮在都察院对我言语多有讽刺,我看见他就来气,今天不过是利用他一番而已。” 闻言,大皇子眼神幽怨。 “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本宫栽赃陷害的法子漏洞百出,所以你提前就已经做好了找补的准备?” 闻言,萧临祈拱手一礼,然后温声道:“殿下,我有一言,发自肺腑。” 大皇子正色,“请讲。” “成大事者,不可急功近利,我之所以不点破您的计划,是因为人只有吃一堑,才能长一智……” 说完,萧临祈一声叹息,缓缓道:“不过可惜了,成婚以后,我多半难以留在京城了,以后就要殿下自己想办法争夺皇位了。” 大皇子此刻已经清楚认识到萧临祈的重要性,根本舍不得让他离开京城,至少在自己登基以前不行。 “景王莫急,此事本宫会帮你想法子,你先给我点时间。” “哦?那就有劳殿下了。” 萧临祈拱手行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只要在大皇子面前展现了价值,一旦想要离开,他肯定是第一个不答应。 左右成婚这件事刚刚起了个头,他跟楚嫣然还未见面,成婚这件事还早,不如就让大皇子想想办法。 第83章 一屁股债,一屁股还 “走一个?” “走一个。” 小巧的青花酒盅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萧临祈仰头一饮而尽,谢韫娴衣袖掩面,优雅得体。 “怎么如此克己复礼,上次与你喝酒,你还是姿容随意,不拘小节。” 萧临祈含笑打量着谢韫娴,言语之中带有调侃之意。 谢韫娴修长的睫毛往上一掀,淡淡道:“你管的着吗?” 闻言,萧临祈突然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现在管不着,以后就不好说了。” 谢韫娴眉心轻轻蹙起,没明白他在说什么,转而问道:“这盘棋已经下完了,我杀了谢荣轩,大皇子除了柳温,三皇子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你又如何?大皇子对你的态度是否如预料的一般?” “他自然是更为看重我……不过柳依依的事情,实在是让人糟心。” 萧临祈面露唏嘘之色,轻声叹息。 谢韫娴眼波微转,盈盈浅笑,“怎么,叱诧江湖的萧阁主,扮猪吃老虎的景王殿下,居然如此怜香惜玉?” 萧临祈端起酒杯,自嘲一笑摇了摇头,“倒不是怜香惜玉,只是不想让普通人成为皇家争斗的牺牲品而已。” “自古以来,成大事者需心狠手辣,在帝王家则手段更甚,怎么景王殿下如此心软,竟然在意普通人的生死。” 谢韫娴的话杀气很重,让萧临祈微微皱眉。 “上位者手握生杀予夺之大权,若是随意残害普通人,山河破碎是迟早的事情,你虽然身在市井,也不可有此等想法,不该杀的人不能杀。” 四目相对,谢韫娴盯着萧临祈深邃的眸子,从里面看到些许担忧。 “呵,放心吧,我虽然睚眦必报,杀人不眨眼,但是死在我手上的哪一个,不是罪有应得?” 萧临祈回忆思索,会心一笑,他缓缓举杯道:“该走一个。” “小姐,我炒了两个菜给你们下酒。” 有人从楼梯下上来,衣裙偏偏,手里端着两个精美的瓷碟。 柳依依将菜放在桌子上,萧临祈眼神错愕,谢韫娴则面露难色…… 萧临祈错愕,是因为没想到柳依依还活着。 谢韫娴面露难色,是因为她分辨不出来这盘子里放的一坨是什么…… “这菜……你尝过吗?” 柳依依浅笑,嘴角浮起两个酒窝,“我没尝,但是让王公子尝了,他说味道极好。” 谢韫娴冷冷一笑,这王璨热恋之中,柳依依哪怕做了坨屎,他也会说好。 “既然他说好吃,你就把菜端去看着他吃完,若是吃不完,本小姐就把他吊在房梁上晒干喂鱼。” 柳依依眼眸睁大,吓得不轻。 见其如此,谢韫娴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还不快去。” “哦……” 柳依依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何谢韫娴突然凶巴巴的,下楼梯的时候,她鬼使神差的停下来,偷偷尝了一口菜,然后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这菜又咸又苦,根本吃不下去! 柳依依顿时垂头丧气,将两盘菜全都倒掉,不过恋爱中的女人心思总是变化莫测,见到王璨以后,她又傻笑几声,因为眼前这人哪怕觉得菜不好吃,也愿意忍着,赞不绝口。 阁楼上的两个人,还在喝酒。 冬日渐冷,望月阁四面透风,即便有炭火烤着,有时候冷风也吹得直打寒颤。 萧临祈环顾四周,眼眸若有所思。 “怎么了?” “没事。” 萧临祈摆了摆手,饮酒御寒,然后缓缓说道:“年关将至,你后续应该没有什么计划,好好过年了吧。” 谢韫娴眼波微转,饱含深意的笑了笑。 “谁知道呢?” 萧临祈侧目看向望平侯府,眼中浮现一丝同情,居然沾惹了这么个煞星,这个年他恐怕都不好过喽。 “对了,还有一件事。” 谢韫娴抬起眼眸,等待后续。 萧临祈脸色古怪中带着一丝尴尬,然后轻声问道:“我救了你两三次,你应该没忘吧?” 谢韫娴眼睛微微一眯,虽然她跟萧临祈接触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数的过来,但大概能看出来,他不是那种挟恩图报之人。 突然提起此事,莫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女人的直觉,总是如此敏锐。 “当然记得,萧阁主的恩情,我怕是一时半会都还不完了。” 萧临祈握拳,在在嘴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今日在皇宫里,皇上赐婚给我了,是镇南王的女儿。” 谢韫娴不知为何,心中顿时沉闷,她端着酒水抿了一口,然后用平淡的语气说道:“门当户对,这不是挺好的。” “我拒绝了,并且告诉皇上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且已有夫妻之实。” 谢韫娴心中一慌,抬起头盯着萧临祈,眯着眼睛问道:“景王殿下说的人该不会是我吧?” 萧临祈眼神惆怅,“就是你,老实说,本王不想接受皇帝的赐婚,所以临时起意拉你当挡箭牌,可惜那只老狐狸不肯罢休,让本王娶镇南王的女儿做正妃,娶你做妾。” 挡箭牌,妾。 谢韫娴手掌猛地用力,青花瓷铸造的精美酒盅应声碎裂。 萧临祈怔了怔,试探性问道:“生气了?” 谢韫娴冷着脸,哼了一声,“我虽不拘小节,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擅自做主!” 结婚嫁人,依附一个人生活,本就是一场豪赌,但她跟景王双蛊共生,即便不做夫妻,互相也撇不干净,如此,跟他成婚也勉强能接受。 但是,成婚做妾,捏着鼻子忍受正妃,简直是痴心妄想! 萧临祈自知理亏,连忙给谢韫娴从新拿了个酒盅倒酒。 “你先莫恼,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本王听说镇南王家中血脉凋零,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她自幼娇生惯养,性格极为恶劣,不久后她来京城,你可以使点手段给她点厉害尝尝,把她赶走以后,你不就可以做正妃了?” “嗯?” 谢韫娴听完觉得哪里不对劲,然后一脸嫌弃的看着萧临祈,“本小姐还要跟另一个人争风吃醋?挤破头抢正妃的位置?景王殿下你好大的脸面。” “帮帮忙,如果本王真的和镇南王的女儿成亲,多半要远赴镇南王的封地,不能留在京城了,到时候万一你遇到麻烦,谁能帮你?” 第84章 地荒了 “切,谁喜欢你帮。”谢韫娴不屑。 景王戏谑一笑,学着谢韫娴的语气说道:“我错了……” 拳头握紧了! 谢韫娴想起聚贤庄外,三皇子发难的事情,浑身不自在。 “行,就当还你人情了。” “很好,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 两人推杯换盏,小酌几杯。 酒精发散,谢韫娴有些微醺了,她思来想去不对劲,然后喃喃道:“如此一来,我岂不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恍惚之间,只听闻景王殿下哈哈大笑,然后一字一句道:“一屁股债,一屁股还,谁让你欠了本王人情呢?” 这个可恶的家伙! 月色皎洁,萧临祈来去如风,潇洒自如。 望月阁上,孤影独照,谢韫娴突然觉得一个人,竟是有些落寞。 “嫁人么……” 沉吟一声,谢韫娴有些烦躁,玩意萧临祈这家伙以后纳妾该怎么办,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可接受不了另一半开后宫啊! “哼。” 谢韫娴眼神凶狠,冷声道:“他若是一肚子花花肠子,就把他毒成太监!” 如此一想,顿时觉得心情舒畅,她很快下了楼,安然睡去。 翌日,清晨。 雪花纷纷,人间白头。 望平侯府天未亮便抬棺出殡,唢呐鞭炮响个不停,赵乐蓉领头在前面哭,丫鬟在后面哭,瞧着还怪凄惨的。 谢荣轩的尸体已经在府上摆了好几天,若非寒冬腊月,此刻多半已经臭了。 谢致远走在最前头,脸色愁云惨淡,一副伤心过度样子。 谢韫娴坐在楼上远观,笑而不语。 望平侯府这一家子,恐怕只有赵氏是真心难过,毕竟母凭子贵,死了儿子,女儿也会嫁人,即便是招个女婿入赘,以后望平侯府也是徒作嫁衣落在别人手里。 所以,赵乐蓉难过的死去活来的。 至于谢巧兰,她感情淡漠,唯利是图,谢荣轩一死,望平侯府的一切都是她谢巧兰的了,所以她高兴还来不及。 至于谢致远,谢韫娴目光幽幽,此人为了仕途稳定,无所不用其极,此番三司会审,他一直在施压,看似要为谢荣轩讨个公道,实际上无非是想借着这件事为大皇子除了刑部,争一个将来的从龙之功。 至于谢致远到底是谁杀的,他在意,但是没有那么在意。 谢韫娴手指敲打在桌面上,笑容冷冷,如此薄情寡义的一家人,留在世上简直碍眼……但直接杀了未免太痛快他们了,还是得慢慢折磨。 “玥儿,去甜水巷找到红叶,让她可以开始准备了。” “是,小姐。” 玥儿微微一笑,知道望平侯府又要倒霉了,但是这又能怪谁的,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报应罢了。 两日后。 谢府门外迎来一位客人,望平侯府的赵乐蓉。 她来的目的谢韫娴早就知晓,无非就是替谢致远讨要先前给谢荣轩用的药,这种事情谢致远是不可能亲自开口的,故而只能打发赵乐蓉来办。 梦秋扮作谢夕禾来到客堂里,将装着药物的盒子交给赵乐蓉。 赵乐蓉如获至宝捧在手里,眼角含笑。 “此番就多谢谢夫人了,若是望平侯府老来得子,都是你的功劳。” 谢夕禾温婉一笑,柔声道:“此药只能算是辅助,最后到底能不能怀上,还得看侯爷和夫人的身体,若是顺利怀上,我也不敢居功。” 赵乐蓉呵呵一笑,她听懂了谢夕禾的弦外之音,若是怀上了,不敢居功,也就意味着,若是怀不上,也不承担这个责任。 但这怎么可能? 赵乐蓉心中冷冷,若是怀不上,她定会来找谢家的麻烦,说她制作假药,然后把这座大宅子拿到手里! 京城中,西子湖畔。 大皇子在湖心亭摆酒设宴,要求自己的党羽在此小聚,年关将至,自然要拉拢拉拢感情,也好来年继续为他卖命。 酒席散去,谢致远坐着小舟来到岸边,冷风吹过,他紧了紧斗篷正要上马车。 “爹爹。” 身后突然有稚童的声音传来,然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腿,谢致远缓缓转身低头看了一眼,是一个虎虎生风的小男孩。 男孩看清谢致远面貌,连忙松开手,眼神流露出慌乱之色。 “你这孩子,怎么连自己爹都能认错!” 不远处,有一个中年妇人急匆匆跑过来,将儿子一把拉了过去,然后连忙道歉。 “实在对不住,我儿子认错人了。” 谢致远只觉得心情沉闷,冷淡的说了句‘无妨’然后便上了马车。 回到望平侯府,谢致远去到书房,但他心烦意乱,根本看不进去书,然后便回到卧房,将赵乐蓉叫到跟前。 “药拿到了吗?” 赵乐蓉眼神一亮,“拿到了拿到了,老爷现在就用吗?” 谢致远看着年老色衰的赵乐蓉,面前应了声,“嗯,拿来吧。” 从谢府哪来的药,药效生猛,连着小半个月,谢致远日日耕耘。 赵乐蓉专程从外面请了个大夫住在侯府,每日替她诊脉,查看是否有孕在身。 老大夫不厌其烦,诊了又诊,赵乐蓉始终没有怀孕。 赵乐蓉大为恼怒,气势汹汹去谢府找麻烦去了。 谢致远脸色绷着,看向老大夫问道:“听闻京城中常有人老来得子,本侯天命之年就不能再调理调理?” “这……” 老大夫苦笑一声,缓缓说道:“侯爷,此事说不准,需要多多尝试,而且老来得子的那些老爷们,家中娇妻美妾都很年轻……” 老大夫意有所指,言尽于此,谢致远一点就透,缓缓点头。 “开门!开门!” 赵乐蓉将大门拍的砰砰响。 青竹将大门打开,眼神冷冽,“何事?” 赵乐蓉两手掐腰,龇牙咧嘴喊道:“让你家夫人出来,给的什么破药,一点效果都没有,今日若是没有一个交代,我让侯爷拆了你这破地方!” 赵乐蓉突然造访,梦秋没来得及换上人皮面具,忙的手忙脚乱。 谢韫娴微微一笑,也不装了,闲庭散步一般从阁楼上下来,语气冷淡道:“先前不是跟你说的很清楚,那药只是辅助之用,你怀不上孩子怎么不想想是不是自己的问题,说不定你这块地荒了呢?” 第85章 不装了 “你说什么!” 赵乐蓉顿时火冒三丈,正要臭骂,结果突然愣了一下,“你不傻?” 谢韫娴裹着狐裘,笑容满面,“当然不傻,以前都是装傻,担心有人知道这谢府当家做主的人是本小姐,然后心怀不轨,欺负上门。但是现在看来,即便让我的丫鬟扮作谢府夫人,该来的麻烦也一点不会少。” “所以。”谢韫娴嗤笑一声,两手一摊,“所以我不装了,摊牌了。” 赵乐蓉闻言顿时想起什么,脸色难看得紧,她指着谢韫娴厉声说道:“这么说来,你之前打我女儿都是故意的?” 谢韫娴不屑一顾说道:“你女儿嚣张跋扈,第一次见面就要讹我的钱,你这做母亲的没能管教好她,我替你管教管教怎么了?” “你这泥腿子贱民!你是什么身份,我女儿是什么身份?你能跟她比?莫说是讹你的钱,就算杀了你你也得自己把脖子洗干净了!” “青竹,断她一条胳膊。” 青竹身形一动,淡蓝色衣裙如同一抹寒光,顷刻间来到赵乐蓉跟前,手如电光一般抓住了赵乐蓉的胳膊用力一拧。 “啊!” 赵乐蓉发出一声惨叫,额头上的汗如同豆子一般落下来。 “好胆!” 一声冷喝传来,掌风凌厉。 青竹两臂交叉护在身前,被一掌打的节节后退。 来人是望平侯谢致远,他面容阴沉,大袖哗哗作响,冷声道:“居然敢伤我望平侯府的人。” 赵乐蓉见谢致远来了,连忙捂着胳膊告状,“老爷,这家的小贱人是装疯卖傻,先前还故意把我们女儿打了一顿。” 谢致远负手而立,目光凌厉的看向谢韫娴,“此事,难道不给本侯一个交代?” 谢韫娴盯着这个原主的生父,心中厌恶,就是因为他冷漠无情,原主才遭了那么多年的罪。 “交代?谢侯爷莫不是以为人人都要给你一个交代?可你女儿仗势欺人,你夫人胡搅蛮缠,你怎么不给我一个交代?拿了我谢府的药,转过头就翻脸,这就是你谢府的家风?” 谢致远侧目斜了一眼赵乐蓉,后者缩了缩脖子。 “此事是本侯管教不严,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对我夫人动手,此事若是不计较一番,以后万一传出去,我望平侯府的连忙往哪搁?” “哦?” 谢韫娴挑了挑柳叶眉,冷笑道:“那侯爷意欲何为?” 谢致远伸手指了指脚下,“跪下,认错。” 赵乐蓉闻言连忙说道:“不仅如此,还要把你家宅子送给望平侯府,不然这事不算完。” 闻言,青竹手缓缓按在了腰间的软剑上,谢府的某个角落里,梦秋张弓搭箭,眼神凌厉如鹰。 谢韫娴突然嗤笑一声,抬起眉眼看向谢致远,“谢侯爷,你可知我今日为何不再装疯卖傻,而是有胆子跟你叫板?” 谢致远目光幽幽,缓缓道:“你谢家的底蕴本侯清楚,你先前韬晦藏拙,无非是担心别人惦记你的家业,之后频繁跟我望平侯府走动,多半是为了威慑一些窥伺你谢家产业之人,现如今不再隐藏,多半是有了其他靠山,对也不对。” “谢侯爷果然聪明,比你身边那位眼皮子浅的泼妇强多了。” 谢韫娴直言不讳,气的赵乐蓉脸色铁青。 “小贱人,你骂谁呢!” 谢致远冷笑连连,看向谢韫娴说道:“小姑娘,你可能不清楚本侯在京城是什么份量,你若找的只是寻常官员做靠山,怕是还不足以跟本侯叫板,更有可能,会连累你的靠山丢了乌纱帽。” “哦?是吗?想不到谢侯爷还有这等本事,莫不是连本王七珠亲王的爵位,你也能摘了不成?” 台阶上,萧临祈大步流星而来,衣袂翻飞,大袖如云。 谢致远闻言脸色一变,他连忙转过身行礼,“景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谢韫娴眼睛微微一转,露出一抹坏笑,她脚步盈盈走了出来,乳燕投林扑进萧临祈怀里,然后委屈说道: “夫君,你来了,他们欺负我。” 见状,谢致远嘴角猛抽了好几下,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隔壁这个疯丫头,居然找了景王做靠山…… 萧临祈会心一笑,目光幽幽看着谢致远,淡淡道:“侯爷,你我虽然同为大皇子办事,但今日之事,你得给本王一个交代。” 谢致远一阵头大,现在大皇子很看重景王,他自然是不敢得罪的,于是他脸色一横,看向赵乐蓉。 “平日里说了多少次了,让你有点侯府夫人的样子,大白天跑到准王妃家里闹事,像什么样子!还不赶快道歉!” 听到‘准王妃’三个字,赵乐蓉的表情比吃了死苍蝇还要难受,她不理解,这个小贱人何德何能!居然能攀上景王殿下的高枝!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道歉!” 闻言,赵乐蓉哭丧着脸,连忙说道:“谢小姐,都是我这眼皮浅的夫人昏了头,我在这跟你赔个不是。” “你叫我什么?” 谢韫娴眉毛轻轻一抬,面露不悦。 “谢小姐……不不不,王妃,王妃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谢韫娴慢悠悠抬起秋水眼眸,亲昵的问道:“夫君,侯府女眷见了王妃,是不是要行跪拜礼?” 此话一出,赵乐蓉脸色更难看了。 谢致远板着脸,一脚踢在赵乐蓉腿上,“跪!” 赵乐蓉紧紧咬着牙关,不情不愿的跪在地上。 “给王妃赔个不是。” 谢韫娴心情愉悦,然后拉长了语调说道:“那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面前原谅你了。” 说着,谢韫娴用胳臂挎着萧临祈的胳膊,“走吧夫君,我们进去说话。” “侯爷,不送。” 萧临祈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跟着谢韫娴一起进了府中。 谢致远面沉如水,狠狠地瞪了一眼赵乐蓉,“还不滚回府上,丢人现眼的玩意。” 赵乐蓉十分委屈,不甘心的说道:“我也没想到她还有这种背景。” 谢致远沉吟一声,想起酒宴上大皇子提及此事,说是皇上给景王安排了婚事,结果得知景王已经和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子有染…… 他回望谢府大门,不曾想这女子就是隔壁的邻居…… 第86章 修建 谢府大门合上的一瞬间,谢韫娴挎着萧临祈胳膊的手立时松开,然后往右边挪了一步,表情变得平如止水。 萧临祈墨染的眸子带着一丝戏谑之色,淡淡道:“两日不见,你竟然叫上夫君了,看来你适应的速度比本王预料的快。” “哼。” 谢韫娴轻轻撇了撇嘴,“你少自作多情,本小姐不过是为了恶心恶心那个姓赵的婆娘罢了。” 萧临祈莞尔一笑,让右挪了半步,他微微俯首,让自己的视线和谢韫娴齐平,然后温声问道:“如何,我景王府的大旗,用着可还顺手?” “勉勉强强吧。” 谢韫娴敷衍了一句,然后桃花眼一抬一落,打量着今日衣冠锦绣的景王殿下,“你一大早让人送信,让我再家中等你,意欲何为?” 萧临祈笑而不语,轻轻拍了拍手掌。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青竹听见动静打开门看了一眼。 谢韫娴回转身形往后看去,只见门外站着十几个提着工具的工匠,府门外台阶下面还有各式各样的木材。 “这是要做什么?” 萧临祈抬了抬下巴,看向望月阁。 “本王每次来,你都在望月阁里,此处若是夏日,凉风习习,遥望明月,确是一个好地方,但这寒冬腊月冷风吹的人直打哆嗦,你现在还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是冻坏了身子骨如何是好?所以本王便找了些工匠,精心挑选了上好的沉香木,打算将你这望月阁加装一些窗户。” 他漆黑如宝石的眼睛,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打量着谢韫娴。 谢韫娴眯着眼睛与之对视片刻,浑身不自在。 以往靖王殿下来,无不是带着事情来的,今日却一改寻常,居然在意起这种琐事,而且言语之间所有关切…… 他莫不是有什么企图? 谢韫娴眼波微转,思来想去想不出他能有什么企图。 堂堂景王殿下,又是凌霄阁主,有权有钱……多半是看不上谢家这点产业的…… 至于女色…… 若是前世谢韫娴还颇为自信,说是石榴群下拥趸无数也不为过,但这一世的身体还为长开,前不凸后不翘……也就脸蛋还算养眼,但也是可爱居多…… 虽然想不明白,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算了吧,景王殿下,年关将至,过完年开春之后天就暖了,你装这些个东西用不了几天。而且等到了夏天,天气闷热,说不准还要拆下来,费时费力,这有何必?” 闻言,萧临祈邪魅一笑,凑在她耳边说道:“等到来年夏天,你说不定已经嫁到景王府里了,王府里本王专门让人修缮了一座凉亭,不比你这望月阁差。” 言语之间,他温热的吐息落在谢韫娴的耳垂上,酥酥痒痒的感觉像是触电般扩散开来。 破天荒的,谢韫娴竟然觉得心跳加速,耳朵发烫。 “胡说八道,谁要嫁到你景王府去。” 谢韫娴往后一缩,走到了院子里的花坛边上,她手指搅在一起,眼神飘忽不定,无处安放。 不知怎么,这人一在身边,就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说好的事情,可不能反悔。” 萧临祈跟着走到花坛边上,抬手折了一只梅花,行云流水的将花朵插入谢韫娴的发丝之间。 “鲜花配美人,当如是也。” 他眼眸中带着一丝欣赏,言行举止与平日运筹帷幄的萧阁主大相径庭,给人一种寻常世家公子的感觉。 谢韫娴静静看着他,眉头稍稍皱起。 “景王殿下何至于如此熟练,莫不是平日里沾花惹草练就的?” 萧临祈微微一笑,“有感而发而已,你多心了,本王时至今日,有过肌肤之亲的也就你一个人而已,而且还是你霸王硬上弓。” 闻言,谢韫娴的目光渐渐缓和,然后却又冷冷一笑,“花言巧语,我才不信。” 见她如此说,萧临祈心中狐疑,这两天他特地找了江白玉私底下请教,如何才能与女子相处,毕竟要成亲了,相处之道也要上点心。 根据江白玉的说法,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并非正道,彼此利用也不可取,需要互相关心,互相付出,正经的同时不缺风趣才好。 不过看起来谢韫娴似乎不吃这一套,反而心存疑虑…… 庸师误我! 萧临祈心中‘哼’了一声,然后一拂袖子说道:“今天下午,你随本王进宫一趟。” 他的语气音调微沉,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气势,与平日别无二致。 谢韫娴秀美轻蹙,狐疑道:“进宫?” “不错。”萧临祈负手而立,淡淡说道:“昨日我和皇上说过你的事情之后,这个消息就在皇宫里传开了,皇祖母听说此事之后,说什么都要把你见你一面,这两人频繁从宫里派人来,我不想让你为难,所以都挡回去了,不过……” 萧临祈揉了揉了眉心,露出无奈之色,“不过今早皇上派人传旨,说皇祖母闹脾气不肯用膳,说什么都要让你进宫,不然就是抗旨不遵……” 闻言,谢韫娴桃花眼轻轻眯起,表情肉眼可见的烦躁起来。 见家长本来就是一件很让人焦虑的事情,更何况这个家长,还是皇太后…… “你也不用太担心……” 萧临祈见谢韫娴表情不悦,温声说道:“皇祖母是个很温和的人,想来是不会为难你的,你在她面前乖一点,说点讨巧的话,说不定她还会给你不少赏赐。” 赏赐?谢韫娴面露不屑,这个词她听着刺耳,就像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施舍。 “既然她这么好说话,你为何先前要替我挡回去?” 萧临祈眼含深意的打量着谢韫娴较真的脸蛋,心道这小妮子可真是不好糊弄。 “皇祖母虽然不会为难你,但后宫的妃子就说不准了。” 天色阴沉,突然下起小雨,萧临祈抬起衣袖为谢韫娴挡雨,护着她往屋檐下走,边走边说道:“后宫里,除了皇后和萧贵妃这两位皇子的生母,还有一位楚贵妃颇受皇上宠爱,好巧不巧,此人还是镇南王的亲妹妹。” “懂了。” 第87章 进宫 一听楚贵妃和镇南王的关系,谢韫娴便明白了。 在楚贵妃眼里,她的侄女将成为景王的正妃,但自己这个侧妃尚未成婚,但却先侧妃一步,与景王有染,这无形之中就会让那位未来的正妃脸上无光。 所以萧贵妃这个做姑姑的,多半不会让她好过。 风雨交加,雨水交织,淅淅沥沥打在屋顶的瓦片上,水珠汇聚在一起,顺着屋檐滴落,形成时断时续的水流,风一吹便斜斜撒在屋檐下。 萧临祈伸手将谢韫娴额头上的水滴抹去,然后拉着她的手腕往堂屋里走,边走边说道:“你放心,此次进宫见皇祖母,我会全程陪着你,只要有我在,即便这位萧贵妃想为难你,也回顾及本王隐而不发。” “行了不用说了。” 谢韫娴盯着他的指尖,又摸了摸额头,语气冷淡道:“无非就是见个面而已,难道她还能吃了我不成,而且我又不是你养的金丝雀,还没有金贵到需要你小心呵护的程度。” 萧临祈忖着下巴,看着谢韫娴若有所思。 “你年纪不大,为什么总能说出这种老气横秋的话来?” 谢韫娴用饱含深意的眼神扫了他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件事你还是别知道的好,不然说出来吓死你。” “哦?那本王更是要听一听了。” “你想得美。” 叮叮当当,望月阁上敲敲打打,十几个工匠埋头做工给阁楼增设窗户,忙的不可开交。 会客堂里,谢韫娴吩咐梦秋搬来炉子,围炉煮茶。 谢韫娴和萧临祈相对而坐,热茶升腾起转瞬即逝的白雾,橘子、板栗之类的东西便沿着火炉边上摆了一圈,空气中混杂着橘子皮和板栗的香味。 “去吧小馋猫叫来。” 谢韫娴突然看向梦秋吩咐了一句,后者掩嘴一笑,提着衣裙离去。 萧临祈手指捏着一个外壳考得焦脆,但是完全没有拨开的板栗,只见他指尖散发出水涟漪一样的波动轻轻一震,那个板栗连壳带内皮全部变成碎屑纷纷脱落。 谢韫娴看了看他的板栗肉,再看看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剥了半天得到的板栗渣渣,气的拳头都握紧了。 奶奶的,羡慕死本小姐了! 萧临祈虚眯着眼睛,见谢韫娴死死盯着自己手里的板栗,然后哑然失笑。 “你还养了猫?” “你管我。” 萧临祈挑了挑眉毛,突然站起身来,走到谢韫娴跟前闪电般出手,在她腰间的软肉上轻轻一捏。 “啊……唔!” 谢韫娴惊呼一声张开了嘴巴,萧临祈趁机将板栗喂到她嘴里,谢韫娴先是皱眉,然后眼神飘忽,最后又气鼓鼓的看向萧临祈。 “你干什么!” 萧临祈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反而露出一副很有趣的表情,然后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谢韫娴盯着萧临祈,眼睛里充满探究之色。 “你今天不对劲,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萧临祈又用内力震碎了一个板栗壳,将金灿灿的板栗肉放进嘴巴里,漫不经心的嚼着。 “你已经是本王的人了,本王何须对你有什么企图,只不过觉得你今天挺可爱的,所以一时没忍住逗一逗你。” 谢韫娴表情复杂,一时间有些不会了。 这人什么情况,说话怎么这么直白? 谢韫娴伸手捏了捏鬓角的发丝,心中暗暗嘀咕,难道今天梦秋给自己弄的发型是很可爱的风格吗? “你……” 谢韫娴抬起眸子,发现萧临祈正忖着下巴,仔仔细细打量着她。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萧临祈墨色的眼睛动了动,然后语气认真的说道:“瓜子脸,大眼睛,小鼻子,樱桃儿嘴,活脱脱的美人胚子,再过两年,应该是个标致的美人吧。” 谢韫娴心砰砰跳了几下,脚趾头扣紧。 什么情况,到底是什么情况?景王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好听?他到底想干什么? “小姐……” 就在谢韫娴头脑风暴的时候,门外青草探头探脑的出现。 这还是青草第一次见到萧临祈,所以眼神之间多有敬畏,看起来十分的拘谨。 “过来吃板栗。” 萧临祈微微侧目,莞尔一笑,原来谢韫娴说的小馋猫,竟然是个小孩子。 “你府上什么时候多了个孩子?” 谢韫娴将烤好的板栗和橘子都从炉沿上拿下来,一股脑的塞到青草的手里,然后才回答道:“前些时候在门口捡的,就当小猫养着,希望以后长大了能帮我抓老鼠。” 青草用整齐的大板牙啃着板栗,然后慌张说道:“小姐,老鼠有牙齿,咬人很疼的,以前从老鼠窝掏东西吃的时候就被咬过,我可不敢抓老鼠。” 谢韫娴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看着青草。 青草见谢韫娴盯着自己,还以为她不高兴了,连忙低下了头,“小姐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抓老鼠的。” 谢韫娴皱起眉头,抓住青草的手,在她右手的食指上,有两个连在一起的旧伤,大概只有小半个指甲盖那么大。 先前谢韫娴就觉得这像是啮齿类动物留下的伤口,没想到是老鼠咬的。 “蠢东西,小姐我跟你开玩笑的,怎么会让你真的抓老鼠,好好吃东西,长的白白胖胖才好。” “好哩!” 青草一听不用抓老鼠,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萧临祈坐在一旁,嘴角露出笑意,心中觉得谢韫娴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说她为人凶狠,心狠手辣,她对青草却十分善良,说她善良,她杀谢荣轩却如恶鬼修罗。 这样的女人娶回家,若是好,便是一把快刀,但若是惹恼了她,只怕这把刀的刀尖是冲着内部的。 萧临祈由衷的希望楚嫣然来了京城之后能够知难而退,不然她以后肯定是遭老罪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但慵懒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 由于嘴一上午都没闲着,到了中午的时候谢韫娴和萧临祈也不觉得饿,等到那一阵阴冷寒雨停了以后,两人便坐着马车前往皇宫。 透过车窗,森严巍峨的宫墙近在咫尺,这座历经数个朝代的宫墙在岁月的长河中已经斑驳,上面刀劈斧凿留下的伤痕,仿佛述说着一段段腥风血雨的故事。 第88章 面圣 “皇上,侄儿携民女谢韫娴,叩见皇上。” 养居殿中,萧临祈和谢韫娴行参拜大礼,皇上抬了抬手,面容带笑,“都起来吧。” 谢韫娴进宫之前,特地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活泼而不失典雅,她轻抬眼眉,嘴角含笑,看着十分乖巧。 皇上仔细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满意点了点头。 “你这混小子,眼光还是不错的,当真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藏着掖着,不肯带进宫里来。” 萧临祈闻言苦笑一声,“皇上,侄儿并非藏着掖着,只是娴儿年纪还小,而且又是普通百姓出生,再加上宫里的规矩多,所以担心她进了皇宫会害怕。” “害怕?” 皇上手指敲打着椅子,眼神含笑:“朕可是让人查过她,虽然她年纪不大,但是本事可不小,靠着一手香水,肥皂的生意,赚到了别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关键是,她居然还敢贿赂县官,伪造身份来历!这样的丫头,你说她会怕?” 此话一出,萧临祈和谢韫娴心里皆是一惊,此刻再看皇上,他虽然在笑,但给人的感觉确是笑里藏刀。 “皇上,她身份来历清白,只是自幼住在山里,没有户籍,所以才花了点银子办理了户籍,这也算不上伪造。” 萧临祈反应极快,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至于生意,则是因为她在山里跟着一位老大夫学了点本事,自己瞎捣鼓出来的,也算是时也运也。” “哦?是吗?” 皇上笑容更甚,淡淡说道:“你们别紧张,朕不过是随便问问,没有要责怪你们的意思。不过听你这话,你这位准王妃,还会岐黄之术?” 闻言,萧临祈面容含笑,但浑身绷紧道:“是懂一些的,当初侄儿在山上中了蛇毒,就是她救了我一命,我们二人也因此结缘。” 谢韫娴闻言暗暗看了一眼萧临祈,心中对他有些佩服。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就讲两人相识的原因,和她身份来历上的漏洞给补上了…… 皇上笑眯眯站起身来,走到谢韫娴跟前。 “行医将就望闻问切,你且看看朕的身体如何?” 闻言,萧临祈心中有些不安,她知道谢韫娴师从‘毒王’下毒下蛊的本事了得,但还没见过她治病救人,也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看病。 谢韫娴抬起眼眸,在皇上的脸色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轻轻嗅了嗅。 “启禀皇上,皇上您脸色暗沉,眼袋深重,目光混浊,显然是最近过于劳累伤了肝脏,故而最近一直在饮用以苦檀子和芥兰花泡的茶调理。” 皇帝露出意外之色,惊讶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医术居然如此厉害,连朕喝的什么茶都能推断出来。” 谢韫娴欠身万福,盈盈浅笑,“皇上,苦檀子和芥兰花味道独特,喝多了之后味道沾衣带,所以可以闻得出来,不过您的身体并非劳累过度这么简单,其他方面怕是也有些问题……” 皇上闻言,顿时变了脸色,突然冷声道:“哦?这倒是未听御医说过,难不成你的医术比起宫里的御医有过之无不及?” 谢韫娴心里一沉,这皇上真是喜怒无常,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萧临祈心里同样不安起来,要知道宫里的太医院是有医圣坐镇的,此人虽然现在追着周义仁离开京城,但太医院的太医无不是他的弟子。 这些人医术高超,皇上身体若还有隐疾,他们不可能看不出来,谢韫娴这些铁定是看走眼了! “皇上……” 萧临祈刚开口,谢韫娴便打断了他的话, “皇上,民女不过是将所见所断说了出来,必然是不敢跟宫里的御医相提并论,若是皇上觉得民女说的不对,那民女不说就是了。” 皇上见她不卑不亢,顿时来了兴趣。 “有趣,那你倒是说说,朕的身体还有哪些问题?” 谢韫娴眼眸低垂,言语轻柔,一字一句道:“皇上,眼睛混浊,乍一看是劳累所致,其实是因为别的原因,皇上最近到了晚上,可是有些精力不济了?” 虽然谢韫娴说的很隐晦,但皇上眼皮轻轻一掀,表情有些古怪起来,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萧临祈也是秒懂,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听不懂。 皇上轻轻咳了一声,拉长了语调说道:“朕现在晚上确实精力不济,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有些力不从心,对此你可有什么办法解决?” 房事不济,皇上早就发现了,先前找医生调理过,但收效甚微,毕竟他都五十多岁了,身体走下坡路很正常,并非服药就能改善的。 但虽然身体不济,他看到宫里的妃子,还总是心痒难耐,所以一直在想办法改善,正好谢韫娴提及此症状,他便顺势问了出来。 谢韫娴微微一笑道:“皇上,此事倒是不难解决,民女回头做些药,让景王殿下给您……” “咳!” 皇上突然打断了谢韫娴的话,然后使了个眼色。 谢韫娴怔了怔,然后很快便懂了,看来皇上也是个要面子的,这种壮阳的药物,还是不好意思让自己的侄子送的。 “望平侯谢大人也用过这种药,民女跟他又是邻居,要不明儿让他给您送来?” 皇上原本还有所犹豫要不要相信谢韫娴的医术,但一听谢致远也用过谢韫娴做的药,顿时便放下心来。 “好好好,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皇上顿时龙颜大悦,夸奖了谢韫娴几句。 “好了,你们在朕这里耽搁不少时间了,赶紧福寿宫吧,太后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如此,侄儿和娴儿就告退了。” 萧临祈和谢韫娴纷纷行礼,从养居殿退了出去。 两人刚刚离开,皇上便招来太监,宣召谢致远进宫,想要一探究竟。 悠长的宫道上,萧临祈松了口气。 “这下你知道为何本王之前总是让你小心行事了吧?” 谢韫娴擦了擦手心的冷汗,缓缓点头,这皇上全程在笑,看似和蔼可亲,但说的话却让人胆战心惊。 好像一个不小心,就要人头落地似的。 第89章 跪下 福寿宫。 飞檐翘角的宫殿,朴素古朴,透露出一身沉沉暮气,两人合抱粗细的廊柱下,有一名宫女踮着脚尖翘首以盼。 红色的域外地毯,边沿金线游走,从屋外向屋内延伸,隐隐约约见能听见女子说话的动静。 “怎么还没来?不行,哀家要去外头看看。” “哎呦,太后娘娘,既然景王已经答应会带着那位谢小姐进宫,您只管安心等着就是了,何必着急呢?” 说话的女子言语端庄温和,她话音一落,又有另一人开口,不过此女拉长了语调,言语间带着一丝嘲讽。 “就是,左不过是个平民女子,哪有资格让太后娘娘您亲自在门口相迎。” “就是就是,萧贵妃说的在理。”有人语气不屑的附和道:“一个不知礼节的女子罢了,何至于让太后娘娘心心念念,您未免也太高看她了。” 萧临祈和谢韫娴未婚失节之事,后宫之中人尽皆知,并不是什么秘密。 一言一语落下之后,坐在软榻上的皇太后眉头紧锁,额头上堆叠出层层皱纹,岁月在她脸上留下苍老的痕迹,不见昔日年华。 “临祈这孩子,出生没多久,淑妃便离他而去,十岁的时候,他父皇也离他而去,虽然生在帝王家,却在江湖上游历多年,风餐露宿,跟一些粗枝大叶的人为伍,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咱们皇家,到底还是无情了一些。” 太后碎碎念这,愁绪满了眉头。 众妃子微微一惊,沉默片刻,皇后目光微动,坐在皇太后身边,微微笑道:“母后,你这话说到到时让人听不懂了,先帝离世前禅让皇位,托付皇上好生照顾景王,皇上登基之后一直对他恩泽又加,加封七珠亲王,地位比起皇子都要高出一截。而且多年以前,皇上就为他准备了豪华府邸在京城定居,是他自己非要游历江湖,于情于理,也当不上‘无情’二字吧?” 皇太后褐色的眼睛略显混浊,她默默的看了一眼皇后,脸色板着,意味深长。 气氛略显僵硬,皇后眼神左右飘忽,没有再说下去,而萧贵妃和楚贵妃则面面相觑,不知其所以然。 “来了来了,景王殿下带着那谢小姐来了!” 外面宫女惊喜的喊了一声,皇太后这才露出慈祥的笑容,连忙招呼道:“快快,将御膳房新做的点心都呈上来。” 宫女们温声纷纷捧着食盒放在圆桌上,琳琅满目摆了一大堆。 楚贵妃见状,嘴角下沉,面露不喜,她想不通,这太后为何对一个婚前失节,臭不要脸的泥腿子丫头如此热络。 “景王殿下携谢小姐前来,此刻就在门外恭候。” “恭候什么,还不快让他们进来。” 声音尖细的小太监话刚落音,皇太后便急不可耐的催促了一局。 福寿宫外,谢韫娴听见皇太后的声音,袖子里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一下。 萧临祈颔首看向谢韫娴,温和一笑道:“走吧。” 男左女右,两人并肩而行,款款进到福寿宫中。 谢韫娴眼波轻抬,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容和蔼慈祥的老太太,她衣着华贵,虽然年迈却很显贵气。 在她身边从左往右,依次站着三个女人,一个凤披霞冠,端庄威仪,单看穿着打扮就能瞧出来是皇后,毕竟后宫里能这么穿的也就她一个人。 皇后右手边,那名女子眉宇间带着一丝不屑,看长相跟三皇子有几分相似,估摸着就是三皇子的生母楚贵妃了。 再往右,那女子眼眸森森,毫不掩饰厌恶和嫌弃。 想来,就是那楚嫣然的姑姑楚贵妃了。 “孙儿携未婚妻娴见过皇祖母!” 萧临祈拉着谢韫娴的手跪下,行大礼。 “快起来,快起来,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多礼数了。” 皇太后面脸堆笑,连忙往上抬了抬手。 随后萧临祈看向另外三人,笑了笑说道:“皇后娘娘和萧贵妃也在。” 此话一出,楚贵妃脸色顿时垮了,景王这是什么意思?只跟皇后和萧贵妃打招呼,看不见自己这个未来的姑姑? 萧临祈眼角的余光见她脸色难看,心中淡淡一笑,此举是他故意为之,最好能气的楚贵妃将他和楚嫣然的婚事捣散了才好。 “好孩子,过来让皇祖母瞧瞧。” 皇太后对二人招了招手,满面慈祥。 萧临祈闻言正要往前走两步,见过老太太脸色一板,对萧临祈说到:“没说你。” 闻言,萧临祈愣了一下,谢韫娴抿着嘴唇,差点笑出声来。 她走到皇太后跟前,只见这位身份尊贵的皇太后仔仔细细打量着她,不时还暗暗点头。 “不错,是个美人胚子,个子也高,身段也好……” 说着,皇太后眼神往谢韫娴身后看了一眼,然后叮嘱道:“就是屁股小了点,不好生养。” 闻言,谢韫娴表情有些难绷,尴尬的头皮发麻。 楚贵妃轻轻哼了一声,然后笑着说道:“太后娘娘,这小丫头不过是侧妃,真要开枝散叶,还是得我们家嫣然才好。” 楚贵妃本想让太后面前多提一提自家侄女,替她铺铺路,结果她话音一落,皇太后便撇了撇嘴,淡淡道:“你家嫣然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从小就骄横的厉害,若不是皇上擅自做主,本宫真瞧不上她。” 楚贵妃脸色难看,皇太后这一番话,无异于直接在打脸了。 “呵呵,皇祖母说的你记住了吗?” 皇太后转过来看向谢韫娴,笑容和蔼,还轻轻抓着她的手拍了拍。 见皇太后如此善意且慈祥,谢韫娴这也不好扫了她的兴致,便巧笑嫣然的说道:“都依皇祖母。” 皇太后心情大好,拉着谢韫娴家长里短,顺便打听了谢韫娴家世。 来的路上,谢韫娴和萧临祈重新编撰了一个所谓的身世,此刻她便娓娓道来,告诉了皇太后。 当皇太后听闻她自幼孤苦,跟着师傅在山里长大,而且还救过萧临祈性命时,皇太后先是怜惜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猛地一转头厉声呵斥萧临祈。 “混帐小子,还不跪下!” 第90章 吃瘪 萧临祈一头雾水,什么情况,自己什么也没说,怎么就要跪下……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萧临祈露出恭敬乖巧的表情,那里还有半分景王殿下平日里的架子和气势。 谢韫娴此刻也不知所以然,还以为自己的故事有什么疏漏,心中不禁有些紧张。 皇太后看向萧临祈,冷声道:“你可知错?” “皇祖母……”萧临祈琢磨不透她的心思,只好无奈拱了拱手,“请皇祖母示下。” 这个时候萧临祈自然不敢说自己没错,更不敢承认自己有错。 不然一会皇祖母来一句‘你错哪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皇太后轻轻‘哼’了一声,然后严肃道:“娴儿自幼孤苦无依,长在大山里,一看就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你被毒蛇咬伤,她舍命救你,救命之恩你不思回报也就罢了,居然在她还没及笄的时候,就强行要了她的身子,如此大错你还不自知!” 闻言,萧临祈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单纯善良?谁?谢韫娴? 这不是开玩笑吗? 谢致远身上被捅了几十个透明窟窿,始作俑者是谁,就是这位谢大小姐! 还有这个强行要了她的身子更是荒谬,到底是谁在强行谁啊! 萧临祈深吸了一口气,险些灭出内伤…… 但实话他自然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于是只好露出悻悻的表情捏着鼻子认了。 “皇孙知罪,请祖母责罚。” 谢韫娴眼观鼻鼻观心,嘴角的笑意差点绷不住。 景王殿下平日里运轴帷幄,一副什么事情都了然于胸的样子,她几次三番想看他吃瘪,结果都被他云淡风轻的化解。 没想到今日无心之下,反而看见他吃了个闷亏。 皇太后故意板着脸,缓缓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教训就算了,你以后要好好待她,莫因为她是侧妃就冷落于她,不然哀家定要你好看。” 萧临祈无奈一笑,温声道:“皇祖母放心,孙儿心里有数。” 皇太后这才满意点了点头,让他从地上站起来。 随后的时间里,皇太后拉着谢韫娴吃茶品点心,说了一会闲话,介绍了一些宫里的琐事,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昏黄。 宫女进来点了火烛,皇太后这才发现天色不早了。 “瞧瞧,年纪大了嘴也碎了,不知不觉居然讲了这么久,娴儿耳朵该听出茧子来了。” 经过一下午的攀谈,谢韫娴对眼前这位皇太后映象极好,期间数次想起自己的奶奶,此刻真情流露道:“祖母莫要这么说,我自幼也没人跟我说过这么多贴心窝子的话,听不腻的,您想说多久都可以。” 此话一出,皇后,萧贵妃和楚贵妃脸都要绿了。 她们三个在一帮陪着一下午,无聊的屁股都要长牙了,恨不得早点了事回去消息,若是再陪着聊,怕是要聊到深夜了。 “你这孩子,真是乖巧,不过今天就先说到这。” 说着,皇太后招了招手,她的贴身宫女会意,从内阁里抱着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出来。 见到这个木盒子,皇后和两位贵妃脸色微变。 皇太后将盒子打开,露出一只翠绿的镯子,这是顶好的祖母绿,水头深邃,没有一丝瑕疵。 拿起镯子,皇太后毫不犹豫的带着谢韫娴的手腕上,她看了看镯子,又看了看萧临祈,眼神里泛起追忆之色。 “这个镯子,是哀家的母后传下来的,哀家本来是要把这个镯子传给这臭小子的母妃,结果她命不好走的早,于是便一直留着,今天就当是她淑妃传给你这个准媳妇了。” 萧临祈目光怔了怔,表情颇为动容。 谢韫娴一听这镯子如此来历,连忙推脱道:“皇祖母,这如何使得,民女……” “给你了就是你的,不许推脱,长者赐,不可辞。” 皇太后突然严肃起来,褐色的眸子直愣愣看着谢韫娴。 谢韫娴眼角的余光看向萧临祈,后者轻轻颔首点头,示意她收下。 见状,谢韫娴后退一步,行参拜大礼。 “孙媳多谢祖母。” 皇太后微微一笑,仿佛了却了一桩心事似的,如释重负。 “娴儿,你现在去福寿宫外等着,皇后,你们也先行离去,哀家有些话要跟临祈单独说一说。” “是,臣妾告退。” 皇后和萧贵妃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太后这的事情终于结束了,不用再一旁伺候了。 等到四人离开,皇太后看向萧临祈,轻轻叹了口气。 “听说你还在找你父皇的尸骨?” 萧临祈眼睛微微一凝,“皇祖母怎么知道?” 皇太后避而不答,只是意味深长的叮嘱道:“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他的尸骨多半已经找不到了,明年挑个好日子成亲,有了家世以后就安安生生过日子,明白了吗?” 萧临祈若有所思,静静的看着皇太后。 “皇祖母,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皇太后将眼神撇向一边,淡淡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先让你继续做无用功罢了,你父皇遗骸丢失多年,朝廷找了多年,一无所获,你凭借一己之力又要找到什么时候?而且你叔叔如今掌国,在他的治下弄丢了你父皇的遗骸,你每提起一次,就等于在打他的脸,也是在打皇室的脸。” 闻言,萧临祈沉默片刻,他总觉得皇太后话里有话,似乎有一点警告的意思。 “所以皇祖母才将历代皇后传下来的镯子送给娴儿?权当是对孙儿的补偿?” 皇太后目光深邃,轻轻摆了摆手。 “哀家乏了,退下吧。” 萧临祈看这皇太后,欲言又止,最后拱了拱手道:“是……” 站起身来,萧临祈大袖如云,缓步朝着外面走去。 软榻上的老太后,看着他的背影,精神一阵恍惚,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大皇子似的…… 她略显干涩的嘴唇动了动,说出了讲手镯送给谢韫娴而非楚嫣然的原因。 萧临祈听完以后,神情错愕,随后他又笑了笑,步履如风。 想不到皇祖母,还是个有故事的人。 第91章 光脚不怕穿鞋的 夕阳西下,高耸的宫墙上染了一层金黄。 福寿宫外的看台上,谢韫娴凭栏而立,拉长的影子倒映在底下的青石板上。 方才出了福寿宫之后,皇后跟她客套了几句便离开了,那位萧贵妃倒是没搭理她,毕竟她是三皇子的生母,而萧临祈又跟大皇子走的近,没有好脸色也是理所当然。 至于这位楚贵妃…… 谢韫娴看着地上多了一道影子之后,淡淡撇了撇嘴,麻烦终究还是来了。 “拿来。” 楚贵妃眼神冷冷,站在谢韫娴跟前,伸出一只手掌。 “什么?” 谢韫娴手按在手腕上,明知故问。 “当然是太后给你的镯子!” 楚贵妃眉头紧锁,语气凌厉,“你不会以为你一个侧妃,有资格带上太后传下来的镯子吧?” 谢韫娴微微一笑,问道:“这话你怎么刚才在太后面前不说?难不成是欺软怕硬?” “你说什么?” 楚贵妃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谢韫娴敢这么跟她说话,她一个泥腿子贱民,哪里来的这种胆子? “你敢顶撞长辈?” “实话实说而已,怎么,贵妃娘娘听不得真话?” 谢韫娴晃了晃手腕上的镯子,冷笑一声道:“你想给你侄女争,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太后娘娘既然给我了,我自然要好好保管,若楚嫣然觉得不服气,就让她来京城跟我斗一斗,若是她赢了,镯子给他就是。” “你好大的胆子!一个不受妇道的小贱人!也敢跟本宫如此放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后宫之中,楚贵妃仅次于皇后和萧贵妃,平日里骄横惯了,很久都没见到有人敢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 话音一落,楚贵妃张牙舞爪的就要撕谢韫娴的脸。 谢韫娴冷笑一声,后撤半步,然后一巴掌打在楚贵妃脸上。 这一巴掌势大力沉,打的楚贵妃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头晕目眩的往后退了几步,她不可置信的捂住脸,然后歇斯底里的喊道:“你居然敢打我?你真是活腻了!来人!” “贵妃娘娘,我劝你不要喊。” 谢韫娴凝眸看向楚贵妃,轻轻转动手上的镯子。 “这里是福寿宫门口,事情一旦闹大,太后娘娘必然最先过问,我打你是以下犯上,要受罚。你抢太后娘娘赠予我的镯子,同样是大不敬之举,也要受罚。” 楚贵妃脸色阴沉,厉声道:“那又如何,本宫是贵妃,无凭无据最多挨顿骂,你又是什么东西?” 谢韫娴伸手点了点下巴,沉吟道:“我是未来的景王妃,而景王殿下是七珠亲王,是先帝子嗣,先皇禅让皇位,即便是皇上也要念及这份人情。但楚贵妃却问我们是什么东西,似乎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怎么,你蔑视皇子皇孙,是要造反吗?” 楚贵妃如遭雷击,连忙捂住嘴。 皇宫里,最忌讳的就是‘造反’二字,这可是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宫几时蔑视皇子皇孙了!” 楚贵妃压低了声音,仿佛做贼心虚一般。 谢韫娴嘴角微微翘起,看向她身后,“殿下,你刚才可是听见了。” 楚贵妃闻言身体一僵,缓缓扭过头来,只见景王在她身后负手而立,眼神之中如蕴雷霆。 “楚贵妃。” 萧临祈面容冷冷,寒声道:“你若是看不上本王这个七珠亲王,大可去告诉皇上,然后取消本王与你镇南王府的婚事就是了。” “没有没有。” 楚贵妃顿时急了,连忙道:“本宫没有这个意思,都是她胡搅蛮缠。” “一派胡言!” 萧临祈走到谢韫娴身边,轻轻拉着她的手,煞有其事的说道:“我娴儿最是温柔善良,怎么会胡搅蛮缠,她今日刚进宫就替皇上诊断调理身体,皇上对她都十分满意,楚贵妃怎么能如此污蔑她!” 说话间,萧临祈挠了挠谢韫娴的手心,谢韫娴会意,桃花眼水波荡漾,委屈的说道:“王爷,方才楚贵妃要抢我的镯子,还污蔑我打她,我们快去找太后娘娘评评理。” 楚贵妃顿时气的咬牙切齿,她本来想把事情闹大,找皇上评评理,然后将这谢韫娴跟萧临祈的婚事取消,但是没想到景王居然如此偏袒她。 还温柔善良? 你见过哪个温柔善良的人张口就用‘造反’扣帽子的? 楚贵妃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丝笑脸,“好好好,都是本宫的不是,景王殿下别生气,等到你和嫣然成婚,咱们说到底还是一家人。” 见她如此说,萧临祈大失所望。 此刻他巴不得楚贵妃翻脸,然后他趁机拱火,把两家婚约取消。 但没想到,这种狗都忍不了的事情,居然让她给忍下来了。 “慢走,不送。” 萧临祈脸色微臣,语气冷淡。 楚贵妃表情僵硬,一甩袖子,缓缓下了台阶。 等到她走远,萧临祈没好气的看向谢韫娴,“你胆子还真是大,皇宫里都敢动手?” “那又怎么了,我料她不敢跟我死磕,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 谢韫娴轻轻‘哼’了一声,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萧临祈哑然失笑,倒也没放在心上,两人并肩下了台阶,准备出宫回府。 回去的马车上,谢韫娴把玩着手里的镯子,若有所思。 “你觉不觉得,皇太后对我的态度有点太好了?第一次见面就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萧临祈靠在马车上,嘴角盘恒这笑意。 “方才离开福寿宫的时候,我也问过这个问题,你猜猜皇祖母说了什么。” “有屁就放。” 闻言萧临祈眼睛一眯,伸手捏住了谢韫娴的下巴。 “在本王面前说话如此放肆,你信不信我让你及笄之前就剩下三五个孩子?” 谢韫娴一脸黑线,往后缩了缩,她才十三四岁,连着生三五个孩子怕是命都要没了半条。 “殿下请讲。” 见她如此识趣,萧临祈这才满意松开了手。 他看向窗外只剩一线的夕阳,喃喃开口。 “皇祖母说,人年轻时遇到的第一个情到深处不能自已的人,才是最喜欢的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只是在认命而已,所以她才把镯子给你了,而非楚嫣然。” 第92章 拒绝 马车里,谢韫娴黛眉轻轻一挑,瞄了一眼萧临祈。 两人四目相对,略显尴尬。 虽然皇太后的出发点是好的,不过显然是想多了,还以为两人在一起是真情所致…… 实际上,真实情况要复杂的多…… 马车走过青石板,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风吹起车帘,依稀可见窗外飘雪。 萧临祈沉吟一声,看向谢韫娴的侧脸。“还有半月就过年了,不觉间又长了一岁,时间可过的真快。” 谢韫娴伸出手,看了看自己娇小的手掌,略微不满。 “哪里快了,只嫌不够快。” 萧临祈自然没懂她的意思,想了想说道:“你在京城也没有别的人可以团聚走动,不如今年到王府守岁?” 谢韫娴冷哼一声,眼眸深邃。 “不去。” 萧临祈见她如此,便不在言语。 沉默着走完后半程,谢韫娴中途下车回到府上,而萧临祈则坐着马车去往景王府。 目送谢韫娴回府之后,萧临祈放在车帘,无奈摇了摇头。 “连一起守岁都不肯,看来她不怎么喜欢本王……” 谢韫娴回到府上,发现望月阁的窗户已经加装完毕,而且外部重新刷了油漆颜料,颜色上也和之前没有什么出入。 “小姐,你回来啦,怎么样,皇宫好不好玩?” 院子里,梦秋一脸八卦的走过来,伸手接过谢韫娴解下的狐裘披风。 “皇宫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好玩?” 谢韫娴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然后将手上的玉镯摘了下来。 “找个金丝楠木的盒子,铺上锦缎,把镯子放进去,小心别磕了碰了,三年以后可是要还回去的。” 梦秋看着翠绿的玉镯,惊讶的捂住嘴巴。 “这莫不是宫里的贵人送给小姐的?这质地也太好了。” “东西是好,但也是个麻烦,收起来吧。” 谢韫娴并不在意玉镯的价值,在她看来这些都是死物罢了,重要的是这件东西上附加的价值。 今日玉镯刚到手,楚贵妃便忍不住发难,想要强取豪夺,虽然失败了,但她那个被娇惯坏的侄女楚嫣然将来到了京城,只怕还是会不甘心这镯子落在她这个侧妃手里。 东西是好东西,但麻烦也是真麻烦。 梦秋小心将玉镯守好,放在谢韫娴房间的衣柜里,谢韫娴休息了一会,去到后院里看了一眼。 王璨和青草原本是住在后院里的,王璨这个名不副实的管家,平日里除了劈材也没什么大用,府上除了青草,他谁也管不了,谁也不敢管。 现如今王璨和柳依依双宿双飞,自然是不会待在谢府了,于是这空荡荡的后院便只剩下青草一个人。 还未走到后院门后,里面便传来劈柴的声音。 谢韫娴微微皱眉,心道也不能真的让个七八岁的孩子干这些粗活,可若是招几个下人也不妥当,不是心腹之人,她可不敢让人进到谢府朝夕相处。 谢府,还是有点见不得人的秘密的。 迈过门槛,谢韫娴微微一笑,原来院子里劈柴的不是青草,而是青竹。 见谢韫娴来了,青竹随手将斧子钉在木桩上,欠身行礼,“小姐怎么到后院来了。” 谢韫娴走到跟前,轻轻搓了搓她的手,“不是说好了,你在府上,只负责我的安全,怎么做起这些粗活了。” 青竹难得露出笑容,语气淡淡道:“闲着也是闲着,青草年纪还小,做不来太多的重活,我让她跟着梦秋学做饭去了,正好府上也缺个小厨娘。” 闻言,谢韫娴微微颔首,然后道:“陪我走走。” 主仆二人,沿着后院的廊道缓缓而行,闲庭散步一般。 风吹得谢韫娴修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她温声道:“你的仇已经报了,李潭被你亲手杀掉,有没有想过离开谢府,去过安生日子。” 青竹摇了摇头,面容平静。 “小姐帮我报仇,教我武功,我就是小姐的人,我哪也不去。” 谢韫娴眉眼轻抬,打量着她,青竹这丫鬟总是冷着脸,看着酷酷的,跟自己前世十分相似,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居然能忍辱负重,在京畿府以色愉人三年。 “这个给你。” 谢韫娴从怀里抽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青竹。 青竹愣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接。 “小姐,月钱不是已经发过了?” 谢韫娴将银票塞进她衣襟里,然后淡淡说道:“年关将至,你去找几个工匠将你姐姐的坟头好好修缮一番,然后告诉她,她的妹妹归我了,这一百两银子,算是你的卖身钱。” 青竹的脸颊轻轻颤抖,然后抿嘴唇才勉强维持自己清冷的表情。 “多谢小姐。” “去吧。” 青竹转过身,走了没几步,谢韫娴想了想说道:“那天聚贤庄外,你在马车外面好几次想要拔出压裙刀拼命,对不对。” 青竹转过身,轻轻点头。 谢韫娴脸颊微冷,沉声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拼命,这是本小姐的命令,不是在跟你商量,明白吗?” 青竹咬着嘴唇,重重点头。 谢府一主四仆,虽然人不多,但谢韫娴希望是铁桶一个,她不害怕危险,但也不想有人白白送了命。 先前青竹为了报仇,忍辱负重的活着,谢韫娴一直很担心她大仇得报之后,心里绷着的弦断了以后会寻死。 这也是她当初让青竹留在谢府的原因。 谢韫娴估摸着经过方才的对话之后,青竹应该不会再干傻事,心中顿时放心许多。 回到望月阁上,谢韫娴推开新做的窗户,看着雪花纷纷。 府上梦秋和玥儿,她是最放心的,毕竟这两个丫头可是从头到尾都跟着她,至于青草,谢韫娴到也不担心,毕竟这丫头傻傻的,而且又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将几个丫鬟都想了一遍,谢韫娴突然愣了愣。 她坐在窗台边上,自嘲一笑,“人到不是冷血动物,朝夕相处的多了,我居然也晓得关心人了。” 看着远处古朴的砖瓦房屋连绵不绝,谢韫娴嘴角上扬。 “今日我非昨日我,重新活一回的感觉还真是不错,不过……” 谢韫娴的眼神微微下沉,盯着望平侯府说道:“不过为由报仇这件事,不能改。” 第93章 赴宴 谢府大门打开又合上,梦秋脚步匆匆,来到望月阁上。 “小姐,谢府管家来传话,说是望平侯今天晚上要邀请谢韫娴去侯府赴宴。” “哦?” 谢韫娴微微一笑,问道:“理由呢?” “没说。”梦秋摇了摇头,“小姐,您去还是不去?” 谢韫娴若有所思,然后缓缓起身,“谢致远有请,本小姐当然要赴宴了,正好早上的事情还不够解气,找机会扇赵乐蓉两个巴掌。” 简单整理衣着,谢韫娴带着梦秋和玥儿前往望平侯府赴宴。 进了侯府之后,崔管家将谢韫娴领到客堂,然后面无表情说道:“请谢小姐在此稍候。” 谢韫娴眉头轻轻蹙起,淡淡道:“怎么,谢侯爷请本小姐过来,自己却不露面。” 崔管家拱了拱手,淡淡道:“侯爷人还没回来,只是提前让人传话回来,说是要请谢小姐赴宴,并非是有意怠慢。” 谢韫娴眼波微转,心中不解,这个谢致远到底搞什么名堂? 小坐片刻,门外的雪落了一层。 有人踩着积雪走路过,一眼看到了客堂里的谢韫娴,顿时凌厉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韫娴一抬眼,瞧见门外之人是谢巧兰,顿时笑了笑。 “你爹请我来的,怎么,你有意见?” “放屁!我爹怎么可能会请你来,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 梦秋眉头一锁真要说话,谢韫娴这却抬手打断了她。 “侯府小姐真是好大的架子,居然连本小姐都看不上,也不知道谁给你的勇气?” “可笑,你一个泥腿子暴发户而已,居然敢这么说话,真是牛鼻子朝天,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闻言,谢韫娴顿时乐了,从刚才这一句试探的结果来看,谢巧兰似乎还没有从她娘那里听说自己的身份。 谢韫娴身体微微后仰,眼睛轻轻眯着,戏谑道:“谢巧兰,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赔礼道歉,方才你无礼的言语,本小姐就不跟你计较了,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呦呦呦。” 谢巧兰两手掐腰,扬着下巴,“还后果自负,你在我侯府装什么大尾巴狼,你今天敢打我一下,我让你死在这里你信不信。” “不信。” 谢韫娴话音一落,快步走到谢巧兰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她的有脸上。 谢巧兰眼冒金星,只觉得脑瓜子天旋地转,然后脚下一滑摔在雪地里。 “你这贱民,你又打我,来人!来人!把她乱棍打死!” 崔管家带着丫鬟捧着点心茶水过来,一看就谢巧兰倒在雪地里歇斯底里,顿时头如斗大,他不过是吩咐人准备茶点的功夫,自己小姐怎么又惹事了! “都住手!” 崔管家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喝止了正要动手的侍卫。 “谢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谢韫娴冷笑一声,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谢巧兰,“你家小姐不信我是谢侯爷请来了,出言侮辱,有损我的颜面,所以给她一点教训罢了。” 崔管家闻言嘴角抽了抽,转身看向谢巧兰。 “小姐,谢小姐真是侯爷请来的。” 闻言,谢巧兰厉声道:“姓崔的,你到底是谁家的狗?你管那么多做甚,还不让人动手狠狠收拾她!” 崔管家袖子拳头握了握,眉眼阴沉,“小姐,此人似乎跟当朝的景王殿下颇有渊源,我今天早上听见侯爷提过一嘴,您还是消停点好。” 谢巧兰捂着脸狠狠吹了一口,“我呸,她要是能跟景王殿下有什么渊源,本小姐跪在地上学狗叫!” 谢韫娴闻言顿时乐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说着,谢韫娴看向崔管家,淡淡道:“这里你做不了主,既然谢侯爷不在,你去把你家夫人请过来吧。” 崔管家闻言点了点头,心道正好也懒得管这破事。 谢巧兰见状眼神怨恨说道:“你叫我娘来也没有,她也恨你恨得不行,你等着倒霉吧你!” “是吗?那咱们拭目以待。” 谢韫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让谢巧兰大为光火,她不明白,谢韫娴一个商贾之家,哪里来的胆子跟她这个望平侯府的小姐叫板? 之前为了谢荣轩的病,望平侯府有求于她也就罢了,现在谢荣轩已经死了,她凭什么还在这里洋洋得意? 就在谢巧兰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的时候,赵乐蓉闻讯赶来。 去客堂的路上,赵乐蓉阴沉着脸问道:“老爷请她来做什么?” 崔管家闻言摇了摇头,“不知道啊,老爷只是派人传话请她赴宴,多的没有说。” 赵乐蓉深吸一口气,心里火气十足,今早在谢府门前吃瘪,她难受了一整天,侯爷不给她出气也就罢了,居然还把这个小贱人请到府上来。 快步走到客堂前,赵乐蓉面色不善的看着谢韫娴,“谢韫娴,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侯府打我女儿?” 谢韫娴微微一笑,淡淡道:“那又如何,我打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闻言,赵乐蓉脑子气的嗡嗡响,怒道:“谢韫娴,你别太嚣张了,不就是找了个徒有虚名的王爷当靠山而已,真当我望平侯府怕了你不成?” 话音一落,谢巧兰顿时呆住了。 “娘,难不成这小贱人真跟景王殿下有什么瓜葛?” 赵乐蓉撇了撇嘴,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只能点了点头。 谢巧兰得知真相,又怨恨,又嫉妒,她觉得这世界一定是疯了,一个贱民而已,凭什么运气这么好,能攀附皇家的高枝? 谢韫娴两手抱在怀里,手指轻轻敲打手臂,然后语气嘲讽道:“既然你不怕的话,今天早上又为何在我家门口给我跪地道歉?难不成是因为喜欢下跪?” “你!” 赵乐蓉气的脸色铁青,谢巧兰则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今天居然还发生过这种事。 “反了!反了!” 赵乐蓉此刻怒急攻心,可管不了什么景王不景王的,冷喝道:“来人!把她给我拿下,我要用马鞭活活抽死她!” 闻言,梦秋和玥儿顿时将谢韫娴护在身后。 第94章 鞭打 “小姐,青竹不在,我们恐怕打不过这些侍卫,一会我挡住他们,你快些走。” 谢韫娴淡淡一笑,目光看向大门的方向,“别慌,正主才刚到呢。” 院子外,一道深沉的身影走了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 谢致远目光存疑,扫过客堂外的一干人等。 “谢侯爷,你也不管管,你家女儿出言不逊,辱骂贬低我景王府,我给了她一个巴掌做教训,你家夫人又跳出来说景王殿下是个徒有虚名的王爷。” 谢韫娴眼神渐冷,故作生气说到:“景王殿下再不济,也是七珠亲王,皇室血脉,你望平侯府如此折辱他,难道是想造反不成!” 此话一出,谢致远脸色难看得紧。 但谢巧兰显然是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快步跑到谢致远跟前,愤愤道:“爹,你别听这贱人吓唬人,你快狠狠收拾她帮我跟我娘出出气。” “混账东西!” 谢致远厉声呵斥,一脚将谢巧兰踢翻在地。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辱骂未来的景王妃,为父难道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来人,取马鞭来。” 望平侯府的仆人刚刚听了赵乐蓉的吩咐取来马鞭,此刻正好交到谢致远的手上。 赵乐蓉一看谢致远要动手,连忙拉住他的胳膊,表情哀求道:“侯爷,你这是做什么,咱们望平侯府声名赫赫,难道还能怕了景王不成,你真要为了她鞭打自己的女儿?” “蠢货!” 谢致远气的脸皮直抖,猛地推开赵乐蓉一鞭子打在她身上。 “啊!” 赵乐蓉腿上顿时出现一条血痕,疼得在地上不断翻滚。 谢致远举着鞭子脸色难看,冷声道:“怪不得女儿如此无力,原来是随了你,谢小姐身为景王妃,未来可是要名列皇室族谱的,而且今日皇上对她也赞叹又加,你哪来的胆子如此放肆不知悔改。” 此话一出,谢韫娴了然,怪不谢致远突然设宴邀请,原来是今天见了皇上,想必是从皇上那里听说了‘壮阳药’的事情……所以才态度大变。 估摸着,谢致远今天邀请她,是想冰释前嫌,免得她在皇上面前翻旧账…… 这下有意思了。 谢韫娴冷笑一声,缓缓道:“谢侯爷,你家风气如此不正,实在把我气的够呛,只怕答应给皇上的东西,一时半会是做不出来的,到时候他问责起来,谢侯爷你可要把事情说清楚。” 谢致远脸皮抽搐,今日他进宫,皇上特地询问了药效,当得知谢府的壮阳秘药效果拔群之后,再三叮嘱要早点把药送进去。 若是因此耽搁,有件事情闹到皇上那里去…… 谢致远一身冷汗,一鞭子抽在谢巧兰身上,“逆女,还不赶快跪下道歉,不然为父今天活活打死你!” “爹!别打了,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谢致远这一鞭子下去,毫不留手,打的谢巧兰皮开肉绽,她那里吃过这种痛,差点昏厥过去。 赵乐蓉此刻也不好过,尤其是听到‘皇上’两个字的时候,她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上都对谢韫娴赞叹有加,望平侯府再大,能打的过皇上? “巧兰,快给谢小姐道歉!” 谢巧兰脸色惨白跪在地上,涕泗横流,“谢小姐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骂你,是我嘴贱,是我嘴贱。” 谢韫娴笑眯眯的看着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还差不多。” 谢致远握着马鞭,冷声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滚!” 谢致远即便再恼火,谢巧兰也是他唯一的血脉,也不能真的打死了,所以方才只能给她一鞭子让谢韫娴消消气,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谢韫娴当然猜的出来谢致远的想法,但她也不能做的太过,毕竟明面上谢致远和萧临祈还都是大皇子的党羽。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得太难堪了,萧临祈也不好做。 就在谢巧兰哆哆嗦嗦爬起来的时候,谢韫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等等。” 闻言谢致远脸色微变,看向谢韫娴,担心她得理不饶人。 谢巧兰战战兢兢转过身来,嘴唇哆嗦看向谢韫娴。 “谢巧兰,我没记错的话,刚才你说我若真的与景王殿下有瓜葛,你就跪在地上学狗叫?” 谢巧兰听见这话羞愤欲死,感觉自己的尊严都要被撕碎了。 谢致远气的气血上涌,狠狠地瞪了一眼谢巧兰。什么话不好说,说这种没有的屁话! “汪汪汪汪汪。” 谢巧兰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学着狗叫了好几声。 “谢小姐可满意了?” 谢韫娴看向谢致远,只见他脸色紧绷,显然已经在暴怒的边缘。 “满意了满意了。” 谢韫娴斜了一眼谢巧兰,打算姑且放过她,毕竟细水长流嘛,有的是机会折腾她。 谢致远平复心情,淡淡说道:“既然谢小姐满意了,不如随本侯一起赴宴,也好让本侯料表歉意。” “算了吧。” 谢韫娴摇了摇头,将狐裘往身上裹了裹。 “发生这样的事情,本小姐那还有胃口吃东西,就不在你府上逗留了,至于皇上要的东西,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让人送来。” 说罢,谢韫娴便下了台阶,带着两个丫鬟自顾自离开。 谢致远看着她的背影,拂袖冷哼。 此刻赵乐蓉已经缓过劲来,她龇牙利嘴站起身来小声说道:“老爷,咱们就捏着鼻子受她这一个贱民的气?” 谢致远冷冷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然你要如何,让本侯把她留下来,然后跟景王殿下翻脸。” 赵乐蓉脸色变了变,紧紧咬着牙关。 谢致远负手而立,沉沉呼出一口气。 “放心吧,她左不过是个侧妃,要不了多久,镇南王府的那位正妃就会到京城,据说她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到时候自会有她出手对付谢韫娴,等她失了势,你想让她怎么死,咱们就让她怎么死。” 此话一出,赵乐蓉狞笑一声,夜半风雪之中,跟个鬼似的。 第95章 驱狼搏狗 “小姐你刚刚瞧见了吗?那赵氏脸色跟猪肝似的。” 进了谢府大门,梦秋掩嘴偷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瞧见了。” 谢韫娴伸了个懒腰,嘴角轻扬,“这下心里痛快多了。” 时候不早,梦秋急忙忙去了厨房,带着青草一起为谢韫娴做了晚饭。 做饭这件事,府上的几个丫鬟都没什么天分,虽然看着色香俱全,但是味道乏善可陈。 若非担心长不高,谢韫娴是决计不会多吃的。 吃完拿道齁咸的青椒小炒肉,谢韫娴擦了擦嘴上的油渍,看向玥儿询问道:“红叶准备的怎么样了?可曾犹豫?” “不曾。” 玥儿笑容温柔,轻声道:“她听了小姐的计划,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说是就当让狗咬了一口,但必须让那人付出代价。” 谢韫娴微微颔首,冷笑道:“今日因,他日果,都是望平侯府自己做的孽,一切报应都要偿还。” 梦秋闻言重重点头,两手掐腰附和道:“可不是,当初她们那么折磨小姐,现在也要让他们一家知道被折磨的滋味。” 谢韫娴单手托腮,淡淡一笑,“最近几天府上不会有什么事,你们两个若是得空,就替本小姐置办些肉食衣物,给那些苦命人送去。” 所谓的苦命人,就是这半年来,谢韫娴在京城找到的那些身负血仇之人,她答应为这些人复仇,那些人便服了蛊虫交付性命,替谢韫娴卖命。 这些人大多都是平民百姓,手头拮据,故而年终岁尾,谢韫娴体谅他们,给他们送些东西,权当维系关系。 梦秋与玥儿答应下来,随后便伺候谢韫娴洗漱,休息。 景王府。 养心殿中,萧临祈依靠在铺着貂绒的椅子上,脚边放着烧得正旺的火盆,他伸出手掌,五指张开,一边烤着手,一边眉头紧皱的思索。 淬星手里掂着一个橘子走进养心殿,见萧临祈在发呆便放缓了脚步,蹑手蹑脚走到他跟前,靠在一侧的梁柱上。 “公子……殿下在想什么?” 淬星捏了捏自己的嘴,在心里提醒自己现在是景王的侍卫,而不是凌霄阁的‘影子’了。 萧临祈将考的发烫的手掌收回,在椅子上轻轻搓了搓。 “在想下一步对谁动手。” 淬星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说道:“不是应该动一动兵部,然后好查查当初负责‘崔灿’伤人案的衙役去了哪里吗?” “兵部要动,但不是现在。” 萧临祈墨染的眸子抬起,眼神深邃悠长,犹如海水一样深不见底。 “这是为啥?” 淬星茫然,感觉自己脑子空了。 萧临祈看向门外飞雪,淡淡说道:“朝廷六部,大皇子和三皇子势均力敌,但现在三皇子折了一个刑部,若是再去一个兵部,那大皇子的优势可就太大了,本王要看到的是他们二人互相制衡,两败俱伤。” 先前在宫里,皇太后欲言又止,让萧临祈心生疑窦,他有些怀疑,皇太后也许知道当初自己父皇病死的真正原因,只是她不肯说。 回到王府以后,萧临祈将自己带入皇太后的位置,很快便相通了问题所在。 他的父皇与当即皇上,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都是皇太后的亲生儿子,即便父皇真的是被叔叔害死的,皇太后也不可能将此事布告天下,制自己小儿子的罪。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维护皇家颜面,把旧事揭过去。 而且皇太后言语间,都在暗示,让他好好过日子,不要再追查先皇遗骸,这种态度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萧临祈目光深沉,对于皇上的怀疑越来越重。 所以在真相大白之前,他要让这两个皇子互相内耗,若将来查到父皇真的是病死的,那他便辅佐大皇子登基,然后抽身离开。 可若是父皇死于叔叔之手,那……他定要趁着夺嫡之时,将朝堂搅个天翻地覆,然后夺回皇位。 萧临祈端起一盏茶水抿了一口,温暖的感觉在胸口扩散开来。 “所以,接下来该动一动大皇子的人了。” 淬星盘腿坐在火盆边上,浓眉大眼挤在一起,“可是殿下,你现在明面上是大皇子的人,若是动手对付大皇子……” 萧临祈看了一眼淬星,轻轻摇了摇头。 “你虽然武功学的不错,但是脑子却笨的厉害,最想对付大皇子的人就在那,本王只需要驱狼搏狗便是了。” “哦~” 淬星拉长了调子,想到了那位三皇子。 远在皇宫的三皇子猛然打了个喷嚏,然后裹紧了被子。 两日后。 年节将至,天气越来越冷,京城飞雪连连,铺了一层又一层,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的景象。 高楼观雪,美不胜收,但这份好景色下,却藏着冰冷尸骸。 京城看似繁华,歌舞升平,但任然有不少贫苦百姓节衣缩食,衣不蔽体,每年冬天路有冻死骨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所以每到了年底,京城巡防营就格外忙碌,一来是为了清理那些无名尸体,二来是为了防止有人为了过年偷鸡摸狗引发混乱。 天子脚下,任何人都不想看到有这种琐事传到皇上那里。 谢致远从家中出来,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肩膀上披着棕色的大袄披风,雪花落在上面如同撒了盐粒,马儿一颠,便扑簌簌掉下来。 谢致远作为一品君侯,执掌巡防营,四处巡视,他所到之处百姓无不退避,对他望而生畏。 但对于这份景象,谢致远并没有像平日子那样自持尊贵,反而心中觉得十分不舒服,就像是有一个疙瘩似的。 “爹,我要吃糖葫芦。” 一个扎着小辫儿男娃娃骑在一个中间男人的脖子上,指着远处买糖葫芦的小贩,馋的直流口水。 “爹,都要过年了,给我买双新鞋吧……” “爹,年后我就要成亲了,到时候生个大胖小子给抱孙子。” 附近一对对父子的交谈声,像是魔音入耳似的,在繁闹的街道上,总是清清楚楚的让谢致远听到。 老而无子,无人传承血脉,无人在床前敬孝。 谢致远一想到这些,额头青筋直跳。 第96章 勾引 自从谢荣轩下葬之后,谢致远每晚上都会把赵乐蓉叫到屋里,虽然她已经年老色衰,但谢致远为了老来得子,还是忍着不适跟她行房。 可这么多天下来,赵乐蓉并没有怀孕,谢致远目光幽幽看着大街上低着头匆匆赶路的年轻姑娘,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老大夫说的话。 京城老来得子的人,大多都是去了年轻的小妾才有了孩子。 一念至此,谢致远心中不可遏制的动了起来。 他年过半百,生理欲望已经消减,并非是好色之人,但子嗣传承的问题,他必须要解决,不然以后下去,怎么见列祖列宗。 可这种老牛吃嫩草的事情,寻常人家倒还好,他这个一品君侯若是做出来,只怕会让朝廷里的同僚嘲笑。 就在谢致远为了此事纠结的时候,突然听见瓷器碎裂的声音,他侧目一看,原来是一个花盆从街边的楼上落了下来,摔在马蹄旁边,泥土飞溅。 马儿受了惊吓,一阵嘶鸣。 “这位贵人,奴家实在是不小心,还望贵人多多包涵。” 谢致远举目向上,看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美颜妇人,她面容惊慌,在窗台前欠身行礼。 “无妨……” 谢致远本懒得计较此事,但此时他突然闻到了一丝莫名的香味,然后心脏不自觉的连着跳了几下,此刻再看那位妇人,竟然觉得秀色可餐。 鬼使神差之下,谢致远突然改口,沉声道:“你惊扰了本侯的马,难道不请本侯喝一杯茶赔礼道歉。” 美艳夫人妩媚一笑,将零落在鬓角的发丝拨弄到耳朵后面,“该是如此,请贵人上楼,奴家扫榻以待。” 夫人所在的二楼,是一间客栈,谢致远翻身下马,将手里的缰绳扔给店小二,而后脚步不紧不慢的上了楼梯。 客栈外,一辆停在路边的马车里,谢韫娴看着地上那盆迅速枯萎的花儿,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迷离草,长在蛇窝附近,蛇性本淫,最喜此等激发情欲的花儿,两者相辅相成,以蛇尿催化过的迷离草,更是能散发出堪比春药的香味。 “这老小子中招了,回去吧。” 青草乖巧的应了一声,然后生疏的赶走马车。 客栈二楼,谢致远推门而入,房间里点了炭火盆,热气扑面而来的,此刻那妇人已经合上窗户,款款行了一礼。 眼前女子的妆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她身姿高挑,眉眼含春,仿佛眼眸剪波。 “奴家见过大人。” 谢致远故作冷淡,轻轻嗯了一声。 “请大人入座,奴家给您沏茶。” 妇人在房间里,并没有穿着锦缎厚重的冬装,肩膀上披着的衣服十分单薄,脖颈下面露出雪白的皮肤。 她跪坐在矮桌前,两手捧着茶,微微折腰,声音妩媚中带着一丝撒娇,“今日实在是奴家不小心,惊扰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妇人心思巧妙,半遮半露,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小动作,都会让自己饱满胸口上的衣服往下滑一点,但又不至于漏的太多,让人心猿意马。 谢致远年轻时一心奔着仕途,并没有沉溺女色,他前后两位夫人,都不是那种妩媚的女人。 此刻见到此等好精致,他只觉得喉咙发干。 从妇人手中接过茶水,两人的小拇指不经意间碰在一起,那种柔软细腻的感觉,让谢致远如触电一般。 “不知夫人是何方人士,家中还有什么人呐。” 夫人闻言笑咯咯的捂住嘴,打趣道:“大人问这个做什么,莫不是瞧上了奴家这薄柳之姿,想要娶回家做夫人。” 谢致远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干咳了一声,板着脸说道:“是又如何?” 妇人闻言,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她捧着茶,缓了一会,然后轻轻叹息。 “大人,奴家名叫红叶是京城本地人士,本来住在甜水巷里,不过因为丈夫死的早,有没有谋生的手段,如今没有了谋生的手段,只能变卖家宅住在客栈里,准备过完年去投靠远房亲戚了。” 说着,红叶看了看谢致远身上衣着华贵的袍子,自嘲一下道:“大人身份尊贵,定然是瞧不上奴家的,还是不要那奴家开玩笑了。” 此话一出,谢致远眼睛微微一眯,怦然心动。 这女人看着三十来岁,也就比他小了十来岁,若是娶回去做妾,想来也不算太离谱,而且此人是个寡妇,背景简单,而且……这身段实在不错,丰润却不肥胖,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 红叶睫毛垂帘,给谢致远续了杯茶,然后两手捧着给他。 “大人,喝茶。” 谢致远伸手再接,确实顺势握住了红叶的手掌。 “大人你……” 红叶露出慌乱的表情,眼神无处安放。 谢致远将茶放到一边,然后一把将红叶拉到怀里,笑了一声说道:“你不必去投亲戚了,本侯在京城给你准备个宅子,你就留在京城给本侯生个大胖小子吧。” 红叶先是错愕,然后惊喜不已。 “大人莫不是在开玩笑?莫不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吧。” 谢致远嗤笑一声,伸手捏在她后臀的软肉上,“本侯名为谢致远,朝廷赦封的一品君侯,言而有信,说话算话。” 红叶主动勾住了谢致远的脖子,然后笑盈盈说道:“既然如此,那让奴家好好伺候伺候您。” 说着,红叶直接讲谢致远推倒在地,然后主动骑到他腰上。 原本谢致远还想着自己今天没带药,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居然找到了年轻时候血气方刚的感觉。 谢致远心中冷笑一声,原来不是他老了,而是赵氏没有吸引力了。 翻云覆雨,不知不觉一上午的时间过去。 谢致远如同枯木逢春,对自己的新欢爱不释手。 有道是色是刮骨刀,谢致远当天下午便破了财,花了一大笔院子为红叶置办了一套雅致的院子。 离别时,红叶表情哀怨。 “大人,您怎么把我安置在这里,是不愿娶我过门吗?” 第97章 杀心 谢致远想起赵氏,微微皱眉,“此事不急,过完年再说,我家里还有为夫人得敲打敲打,不然她肯定会折腾你。” 红叶一听,露出慌张之色,连忙道:“大人,你夫人很凶吗?她不会跟你吵架吧?” 说着,红叶楼主谢致远的胳膊,千娇百媚的说道:“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大人。” 感受胳膊上的柔软,谢致远心情大好。 “放心,侯府之中,本侯说的算,她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现在年关将至,本侯不想闹腾,且等过了年之后再娶你过门。” “好~那可就说定了。” “嗯,那本侯先走了,明儿再来看你。” 谢致远转身离开,还没出门槛,便听见红叶在后面柔媚的喊了一声。 “大人。” 谢致远顿步转身,只见那美妇人将衣服往下一拉,露出半个浑源,然后挑逗的舔了舔舌头。 谢致远气息一粗,然后快步走向她。 夜色朦胧。 赵乐蓉在府上左等右等,等不见谢致远回来,便自己吃了饭,然后她将药准备好,等在谢致远的房间里。 子时,谢致远抖落一身风雪回来,他进门一间赵乐蓉,面露不悦。 “你怎么在这里?” 赵乐蓉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孩子吗?” 谢致远今日连连征战,早就被榨干了,那还有心思跟她要孩子。 “算了吧,今日本侯累了,你回自己的兰房休息吧。” 见他如此冷淡,赵乐蓉脸色不太好看,不过也没敢说什么,只好起身往外走。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赵乐蓉一眼看见谢致远脖子上面有一块红印子。 “老爷,你脖子上怎么红了一块?” 赵乐蓉想要凑近看看,但谢致远却伸手捂住脖子,然后板着脸说道:“不过是一点擦伤而已,有设么好看的,去去去,回去休息吧。” 赵乐蓉眼神狐疑,然后离开了房间。 站在走廊上,赵乐蓉觉得不对劲,她又不是刚出嫁的大姑娘,那擦伤跟吻痕能分不出来吗? 难道是老爷在外面有了小? 想到这种可能,赵乐蓉大惊失色,她假侯府,生儿育女,为的就是一辈子荣华富贵,可现在儿子死了,女儿以后也会出价,若是谢致远娶个小,万一生出个孩子来,这侯府那还有她说话的份。 想想当初那个小贱人的娘亲,可就是前车之鉴,因为生不出儿子,被谢致远弃若敝履,难道现在轮到自己了吗? 心中惶惶不安片刻,赵乐蓉突然愣了下,然后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我倒是想多了,现在老爷做那事没药都不行,怎么可能在外面有女人?而且这个药可都在我房间里保管着……看来是想多了。” 房间里,谢致远耳朵贴在门上,听见了她的嘀咕声,顿时放心许多。 以谢致远对赵乐蓉的了解,若是知道他在外面有了外室,赵乐蓉必然会撒泼发疯,闹得不可开交。 谢致远目光深邃,冷冷想着,当初怎么弄死谢韫娴娘亲的,现在也要想办法弄死她才行,任何人都不能妨碍侯府血脉的延续。 小雪连着又下了两天,京城的街道上积雪堆叠,人踩马踏,咯咯作响。 这两日梦秋和玥儿在外面忙,只有晚上才回府,府上的诸多杂物,都是青草在办,尤其是做饭这件事,她学的很用心。 “小姐。” 青草喜欢扒在门上,像一只小花猫一样。 “我要去买菜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你看着买就行,做出来不难吃就好。” “好勒!” 青草兴致勃勃,今天是她第一次自己出去买菜,她小心翼翼的将钱袋子放在怀里,生怕半路上丢了。 “对了,回来的时候给自己买一串糖葫芦,算是对你的奖励。” “好!” 青草学着青竹,穿着一身青色的衣服,她脚丫子跑的飞快,皮肤也不似之前黑黝黝的,现在是健康的小麦色。 她一路小跑,来到了集市上。 青草左顾右盼,打算买点猪肉,做前两天刚跟梦秋学的青椒小炒肉。 可走到猪肉铺子跟前,青草小脸有些慌张,因为她想起来自己以前偷过卖猪肉的那个屠户的钱。 想到这个,青草转身就走。 可屠户早就一眼看见了她,他看了一眼青草身上干净的绸缎衣裙,贼笑一声上前拦住了青草。 “呦呦呦,这不是那个小贼么,怎么,那个替你出头的大小姐把你留下当丫鬟了?” 青草小脸紧绷,往后退了一步。 “跟你有什么关系,欠你的钱小姐已经还给你了。” “还给我了?” 胖屠户两手抱在怀里,手臂上的肥肉挤成一坨,“银子是还给我了,但是你家小姐打我的事情还没算账,你说这事怎么办?” 青草有些害怕,眼神飘忽了一下,然后拔腿就跑。 “婆娘!抓住她!” 屠户大喝一声,猪肉铺子里冲出一个同样肥头大耳的女人,她虽然身形胖大,但动作却十分灵敏,三步并作两步便揪住青草的衣领子。 “好你个小贼,是不是又来偷东西。” 脸颊肥大的女人竖着眉,恶狠狠的质问。 “我没有,快放开我!” 青草手脚胡乱踢打,但她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哪里有什么力气挣扎的过这个肥胖妇人。 屠户给肥婆使了个眼色,然后低声道:“把她带到屋里去。” 胖婆娘皱了皱眉,拎着青草进了铺子。 胖屠户看见门口有人围观,笑着摆了摆手,“抓了个小偷而已,大家散了吧,散了吧。” 路人不明所以,纷纷散去。 屠户进了屋,刚刚关上门,一把寒光凛凛的杀猪刀便架在他脖子上。 肥婆娘下巴扬着,不满道:“你这个狗东西想干什么,该不会是想当人贩子吧?” 屠户陪着笑脸,用手捏着刀剑挪开,“当人贩子才几个钱,老子要做一笔大买卖!” 青草被绑在屋里的柱子上,嘴巴里塞着一块破布,她听见两个人的窃窃私语,急得‘呜呜’个不停,眼泪如泉涌。 第98章 杀人 望月阁里,炭火将熄,谢韫娴捧着一本杂谈看的昏昏欲睡。 “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依稀间,谢韫娴听到似乎有人府门外叫喊,她轻轻抬起眼皮,喃喃道:“梦秋……” 习惯性的叫了梦秋的名字,蓦然想起她在外面办事。 这位前世冷酷的女杀手,今世逐渐慵懒的大小姐,第一次自己下楼打开了门。 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外面站着的是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约莫十岁左右。 “什么事?” 小男孩看着谢韫娴身上花团锦簇的一副,露出艳羡之色,然后局促说道:“你家丫鬟偷了细节王屠户的钱,王屠户让我传话告诉你,赶紧过去给他一个说法,不然就把你们家丫鬟卖了换钱。” 话音未落,谢韫娴的眼神陡然凌厉了起来,她漆黑的桃花眼中,像是刮起一场风暴,杀意凌然。 小男孩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慌忙跑开。 青草偷钱,谢韫娴自然是不信的,青草临走时,她给了不少钱,何须要偷? “狗东西,找麻烦找到本小姐头上来了,想死不成!” 府上丫鬟都不在,连个赶马车的人都没有,谢韫娴只能关上大门,步行赶往集市。 王屠户在集市上卖了很多年的猪肉,集市上的菜贩子都知道他,所以谢韫娴一打听就找到了王家猪肉铺子。 一进门,谢韫娴便看见青草被绑在柱子上,小脸上满是泪痕。 青草看见谢韫娴来了,更是急得连忙摇头,嘴巴里‘呜呜’个不停,似乎想让她赶紧走。 谢韫娴秀拳握的咯咯作响,猛然看向一旁的屠夫。 “原来是你。” 一眼看过去,谢韫娴便认出了屠户,他就是当初因为青草偷了他的钱,在巷子里殴打青草,最后被谢韫娴一脚踹飞的人。 王屠户咧嘴一笑,露出阴险的表情。 “媳妇,关门。” 站在门后的肥婆娘手一推,将铺子的大门和尚。 青草眼神惊恐,用力的将手从绳子里抽出来,她一把扯下嘴里的破布喊道:“小姐快跑,他们要害你。” 谢韫娴闻言,面无表情,转而看向王屠户。 “你想怎样,直接划下道来吧。” 见谢韫娴面无惧色,屠户诧异了一下,“你这女娃娃胆子倒是不小,居然都不害怕。” “废话少说。” 站在青草身边的屠户两手抱在怀里,阴恻恻笑了一声。 “谢小姐是吧,你也别生气,其实今天找你过来,是有件大喜事要找你。” “哦?是吗?” 谢韫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屠户绑了青草,在谢韫娴心里罪不至死,过去的旧恩怨而是,左不过是给他长点教训。 但若是这屠户另有祸心,事情可就另当别论。 “小姐,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想让他的傻儿子霸占你,然后图谋府上的产业。” 闻言,屠户笑了好几声,“图谋说的也太难听了,你们孤女寡母在京城,左右也没个依靠,如果跟我儿子成亲,那在京城还有我这个本地人帮衬,用读书人的话来说,正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你倒是打听了不少。”谢韫娴眼神如覆冰霜,淡淡道:“不过两全其美倒是未必,你在找死倒是真的。” 屠户脸色一垮,闷声道:“别给脸不要脸,你若是乖乖配合也就罢了,若是不配合,今天也休想走出此处!” “是吗?你也是这么想的?” 谢韫娴突然回过头,看向身后的肥婆。 肥婆舔了舔舌头,眯着眼说道:“小妮子,要怪你怪你们家里没有顶梁柱,合该这份产业落到我们家里。” “机会给你们了,可你们不珍惜。” 光线透过门上的丝棉纸照射进铺子里,被一格格小格子切割的一束束光影,明暗之间,谢韫娴目光寒光凛冽,冷声道:“那今日你是死是活,且看你是强是弱了。” 屠户面露不屑,一个未长开的女娃娃能有什么本事反抗,他语气随意道:“媳妇,把她绑起来,等儿子回来……” 屠户话未说完,便看见自己的肥婆娘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然后一拳捅在了她肚子上。 肥婆娘势大力沉,一拳下去打的屠夫胃里酸水上涌,连连后退。 “你这婆娘是不是疯了,你打我做什么。” 肥婆娘面无表情,一部上交揪住屠户的头发,对着他的脸又是一拳。 “啊!” 屠夫惨叫一声踉跄站住身形,恶狠狠看向肥婆,“你再这样我可不客气的。” 肥胖不语,反手又是一拳。 屠户仓惶躲避,然后大打出手。 谢韫娴冷眼看了看肥婆娘脖子上趴着的蛊虫,微微有些心痛,这离魂蛊可以短暂控制人心神,极其珍贵,使用过后不就此蛊就会死去,用一只,少一只。 趁着这两人大打出手的时候,谢韫娴闲庭散步的走到青草身边,将绑在她身上的绳子解开。 青草此刻已经懵了,她完全想不明白,屠夫跟她婆娘为什么会打起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谢韫娴伸手捏了捏青草,青草此时如梦方醒,连忙跟着她往外走。 出了猪肉铺子,青草看着谢韫娴的背影,声若蚊蝇。 “小姐……都怪我。” 谢韫娴脚步一顿,转过身寒着脸一指尖戳在她额头上,“跟你有什么关系,赶紧去买菜,本小姐已经饿了半天了。” 青草愣愣的看着谢韫娴,然后瘪着嘴,笑中带泪的说道:“知道啦,小姐。” 青草挥了挥手,脚步飞快去别处买菜。 谢韫娴目光微微一凝,发现青草的手上刮下来一大块皮,多半是因为方才强行把手从捆绑的绳子里抽出来的缘故。 她看向猪肉铺子里,打的鸡飞狗跳的两个人,怒火中烧。 “哎呦呦,老王你怎么跟你婆娘打起来了?” 铺子的门一开,外面的商贩和路人便一眼看见屋里面的动静,只见王屠户跟陪婆娘已经互相打的鼻青脸肿。 王屠户此刻已经打红了眼,厉声道:“臭婆娘,你疯了是不是,再不停手我活活打死你!” 第99章 揣摩心思 门外,谢韫娴冷笑一声,口中发出几个古怪的音节,随后只见肥婆娘眼睛一瞪,猛然抄起一个挂猪肉的钩子,狠狠勾进王屠户的肩膀上。 “啊啊啊啊!” 王屠户疼得惨叫不断,他一把推开肥婆娘,抓起一把杀猪刀,怒不可遏的说道:“我杀了你!” 一刀劈下,肥婆娘一动不动。 ‘噗’的一声,鲜血飞溅,肥婆娘被他一刀劈在面门上,刀锋已经嵌进骨头里。 “杀……杀人了!” 门外看热闹的顿时傻了眼,纷纷惊呼大喊大叫。 温柔的的血液溅射在脸上,王屠户突然打了个寒颤,他眼珠子颤抖,嘴唇直打哆嗦,连连后退好几步。 “你……你怎么不躲……” 然而此刻肥婆颅骨破裂,血流如注,顷刻间生机断绝,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见此情形,谢韫娴冷冷一笑,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当街杀人,王屠户已经完了,即便她不出手,官府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似乎人人都懂,但似乎人人都不会放在心上。 景王府。 王爷捏着一只死掉的蛊虫,眼中满是好奇。 “公子,这位谢小姐真是厉害,居然能驱蛊杀人,你说她既然有这种本事,为什么不直接用在谢致远身上呢?” 萧临祈一袭白衣,神秀俊逸的脸上自带贵气,他研磨蘸笔,在一张大红色的纸张上书写对联。 “离魂蛊虽然稀少珍贵,能控制人的心智,但对于习武之人,又或者心智坚定的人来说是没什么用处的。谢致远这个一品君侯居然不如江湖上修炼内功的高手,但早年间戎马沙场打磨的功力还在,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淬心闻言曲指将蛊虫弹飞,然后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不然哪天突然被人控制了都不知道。” “吩咐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萧临祈笔锋苍劲有力,一行楷书跃然纸上,威风凛凛,但写完以后他又觉得这种刚劲的字体不适合出现在春联上,便将其作废。 淬星一边剥橘子,一边回答道:“人已经在路上了,过完年应该就能抵达京城,到时候大皇子就该头疼了。” 淬星话一落音,外面有侍卫来报。 “启禀景王殿下,大皇子差人传信,邀您入宫,说是有要事相商议。” 闻言萧临祈微微一笑,抬起头说道:“倒也不用过完年,他现在应该就挺头疼的。” 自从刑部尚书柳温问斩以后,刑部便一直由刑部侍郎赵括在代理,而尚书的位置悬而未决,两位皇子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大皇子想要更进一步,定然是想推着自己人做到刑部尚书的位置上,而三皇子想扳回劣势,自然也想推一个心腹上位。 此事已经在朝堂上议论了好几天,但皇上始终没有下结论。 所以大皇子现在是急了,想要萧临祈出出主意。 半个时辰后,萧临祈来到景阳宫里,大皇子热络招待,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然而就在萧临祈刚进门的时候,他就看见侍卫抬着一名宫女的尸体出去。 眼前这位大皇子,可是个喜怒无常之人,只不过平日里看不出来罢了。 “殿下,这寒冬腊月的,你把我叫到宫里是有什么急事?” 一听这话,大皇子不乐意了,“怎么,没事就不能叫你来喝两杯,几日不见竞然如此生分了?” 萧临祈闻言,笑而不语。 僵持片刻,大皇子尴尬一笑,“好吧,是有点事跟你商量。” 大皇子举杯饮酒,辣的长舒一口气酒气,他一边夹菜一边说道:“关于刑部尚书的人选,父皇始终没有定下来,本宫和老三这些天让人往御书房递了不下一两百的举荐折子,但父皇谁的账都不买,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殿下这算是问对人了,本王还真知道一点。” “哦?快说来听听。” 大皇子抬手,亲自为萧临祈倒酒。 萧临祈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与大皇子互飙演技。 “殿下可知道,刑部其实积弊已久?” 大皇子颔首,缓缓道:“听说过一些,柳温死后,父皇让江白玉彻查刑部,发现许多冤假错案,不少刑部官员贪墨无度,整个刑部像是个烂摊子。” 萧临祈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又道:“年终岁尾,前两日皇上至于西宫祭祖,沿途有人冒死跪在路边喊冤,控诉朝廷官员尸位素餐,殿下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大皇子倒吸一口冷气,缓缓道:“这等于是在打父皇的脸,天子脚下,冤屈横生,到时候史书上落笔,可是难以忽视的污点。” 大皇子一点就通,萧临祈缓缓点头,“所以皇上需要的是一个能办事的官员,而不是想在夺嫡之争中,争夺从龙之功的权臣,这恐怕就是皇上对殿下和三皇子都不买账的原因。所以殿下若是想得到皇上圣心,就不能贪图眼前小利,而是要为皇上分忧,找一个能担当大任的官员做那刑部尚书。” “你的意思是,举荐一位纯臣?” 大皇子捏着酒杯,若有所思,“可若是他以后不能为我所用……” “殿下。” 萧临祈微微拱手,“说句不敢说的,殿下莫不是忘了谢荣轩一案中,急功近利的教训?” 大皇子脸色微变,片刻后缓缓点头。 “言之有理。” 见大皇子有被说服的迹象,萧临祈嘴角笑意一闪而逝,“殿下倒也不必担心,即便是纯臣,有殿下这份知遇之恩,将来朝堂之上即便再中立,心里也会偏向你的。” 闻言,大皇子脸色缓和许多。 “听君一席话,如醍醐灌顶,不过还是那个问题,举荐谁才能让父皇觉得本宫是在替他分忧,而不是拉拢党羽呢?” “殿下,你可记得宋提刑?” 萧临祈把玩酒杯,拉长了语调说道。 “宋提刑?” 大皇子若有所思,然后两手一拍说道:“你是说那位把自己岳父都送进大牢,铁面无私的提刑官宋念?可他不是已经辞官归隐了吗?” 第100章 说服 “正是因为辞官隐退,所以殿下举荐他的时候,皇上才不会觉得你是在拉拢党羽,而且此人铁面无私,刑狱手段高明,你只需要在皇上面前提一提此人,皇上自然就会宣旨召他进京。” 闻言,大皇子思索再三。 “也好,也好,既然刑部父皇谁也不想给,那就不如让宋提刑去把位置占住,两不相帮,如此一来本宫依然比老三多了一部。” 说罢,大皇子举杯说道:“多谢景王兄指点迷津,请。”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大皇子笑眯眯看向萧临祈,意味深长说道:“而本宫常年陪在父皇身边,却不懂他的心思。想不到景王兄浪迹江湖多年,居然如此懂得揣摩圣心,真是让本宫汗颜。” 萧临祈与之相视一笑,波澜不惊说道:“殿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殿下眼中只有那至尊之位,所以容易忽略掉一些细枝末节,而这些细微之处,不正是本王这种谋士一样的人,发挥用处的地方吗?” “有道理。” 大皇子见他主次分明,大笑连连,“当饮满此杯。” 御书房。 皇帝的案头上,新送来一本举荐的折子。 “皇上,这是大皇子让人送来举荐的折子。” 老太监刘喜笑容阴柔,他是宫里的老人,在皇宫服侍几十年,如今已经两鬓斑白。 皇上闻言冷哼一声,沉声道:“他和老三蝇营狗苟,为一个刑部尚书的人选争的头破血流,确无一人为朕分忧,朕对他们很是失望。” 斜了一眼奏折,皇帝随手一打,折子便飞了老远,落在台阶下面。 见状,刘喜碎步下了台阶,将折子捡起来。 奏折散落,刘喜不小心看了一眼,他顿时‘咦’了一声。 随后他笑着上来台阶,对皇上说道:“陛下,这个折子兴许您应该看看。” 皇帝眉毛一挑,笑道:“怎么,你老小子也开始帮老大做事了?” “皇上吓坏老奴了,老奴哪有那个胆子。” 刘喜笑脸全无,奶白色的皮肤上滑落一滴冷汗。 皇上看着他手里的折子,突然有了兴趣,随后伸手接了过来。 打开奏折,皇上先是眉头一皱,然后笑容舒展。 “有意思,老大这么个急功近利的人,居然给朕推荐了个人才。对对对,这个宋念可是个提点刑狱的人才,当年因为铁面无私将其岳父送进大牢,因而心生愧疚,所以辞官离京,这么多年也应该缓过来了。” 皇上满意点头,然后高声道:“拟旨,让宋念回京,任刑部尚书一职,掌管天下刑狱之事!” 刑部尚书花落宋念,这个消息很快便在朝廷之中传开。 得知这个消息的三皇子,先是心有不甘,然后又松了口气。 虽然没有拿到刑部,但大皇子也没拿到,如此一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局面至此,原本吵得沸沸扬扬的朝堂突然安静下来,大皇子和三皇子居然都觉得这个局面完全可以接受。 数日后,宋念走马上任,入主刑部,但是当日来贺之人寥寥无几。 昔日的提刑官宋大人,时至今日威名一样让朝廷百官头皮发麻,此人铁面无私,眼中只有法律,没有人情。 此人初入仕途的时候,他身为刑部侍郎的岳父四处走关系,屡屡提拔与他,但宋念却并不领情,硬是凭借着自己的刑狱查案的手段,坐上了提刑官的位置,官从四品。 提刑官,提点刑狱之事,皇上特许他可以侦办任何案件,即便是刑部的案子,只要觉得有问题,都可以插手调查。 也正是因为如此,宋念查到自己岳父作奸犯科,收受贿赂,然后不顾及亲情,直接将他岳父送进大牢,气的她夫人离家出走。 就这样一个人,哪个官员敢跟他走的近? 满朝文武,谁手上没有点龌龊事,这要是被宋念发现那还了得? 当年他官从四品就搞得人人自危,现在坐上了从二品的刑部尚书之位,那还不得把天捅个窟窿? 刑部门外,景王府的马车缓缓停歇。 萧临祈下了马车,大步流星进了刑部,今日他是受了大皇子的托付,来见宋念。按照大皇子的意思,他举荐宋念,也得让他知道才行,不然怎么留下一份人情? 刑部尚书书房之中,萧临祈见到了这位让京城官员闻风丧胆的宋大人。 宋念约莫四十岁,表情一丝不苟,隐隐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他肩膀宽厚,仿佛能挑起千斤重担。 “景王殿下。” 宋念拱手一礼,不卑不亢。 萧临祈微微颔首,淡淡道:“如何,京城在你眼中可有变化?” 宋念看了一眼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冤假错案,冷冷道:“乌烟瘴气。” 说罢,宋念看向萧临祈,眼神敬佩的说道:“不过景王殿下真是好手段,居然真的能让皇上召我回京。” 萧临祈负手而立,看着宋念身后的椅子,眼眸深邃。 “本不想劳你出山,但眼下本王已经没有合适的人选来顶替这个位置。” “无妨。” 宋念眼神纯粹,淡淡道:“不过下官也要跟殿下说好,若是有证据证明先皇确实为人所害,那本官一定帮你,但若是查不出证据,殿下也休想让本官俯首。” “宋大人的规矩,本王知道。” 大皇子的事情,萧临祈只字未提,转身离去,口中淡淡道:“在此之前,就有劳宋大人把京城里的乌烟瘴气也打扫打扫干净。” “为国效力,理所应当。” 宋念语气厚重,言之凿凿。 离开刑部,萧临祈路过谢府,本想进去看看谢韫娴,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此事谢府门外已经贴上了新的对联,萧临祈远远看去,哑然失笑。 不惹事,不怕事,事事顺心。 既来之,则安之,孜孜以求。 横批:别来烦我。 这种春联,确实很有她的风格,马车停留了一会,然后缓缓离去。 望月阁上,谢韫娴秀美轻蹙。 她远远的就看见景王府的马车停在外面,还以为萧临祈要进来,结果没想到他停了一会之后居然直接离开了。 不知道为何,谢韫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 第101章 凭什么嚣张 傍晚时分,谢府门外停着一辆诺大的马车,门前的雪地留下深深的车辙,可见马车上的东西份量不轻。 淬星翻身下马,十几岁的少年姿态活泼随性,脚步飞快上了台阶。 扣动门环,不久后大门开了一条小缝,门内露出一张怯生生的脸。 淬星剑眉上挑,眼睛眯成一条缝,“你就是青草吧。” 青草乌溜溜的眼睛睁大了,“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听我家王爷说的。” 淬星弯下腰,伸手摸了摸青草的头,“你去通报你家小姐,就说景王府送了东西过来,让她出来接收一下,我好叫人把东西搬进去。” 青草往外看了一眼,只见不少杂役正在从车上往下面搬东西,大箱小箱摞在雪地上,十分惹眼。 “哦……我这就去。” 青草转过身,跑起来像是雪地里的兔子。 淬星看着她的身影,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奇怪了,这妮子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在哪里见过不成?” 望月阁上,青草气喘吁吁,一团团白雾从嘴巴里呼出来,又消失不见。 “小姐,景王府的人送了东西来。” 谢韫娴的柳叶眉扬了扬,有沉了沉,心道这萧临祈到底是什么意思,路过门外不进来,却又派人送了东西过来? 下到楼下,行至门外。 谢韫娴看见淬星,面无表情,后者拱手一礼,咧嘴一笑。 “王妃,您看看这些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何时?” 谢韫娴看着已经搬到门口的箱子,皱了皱眉头,询问道:“这里面都是什么东西?” 淬星从怀里取出一本册子,拱手送上。 谢韫娴打开一看,里面都是绫罗绸缎,又或者瓷器摆件,甚至要有新鲜的肉类。 淬星趁着她看册子的功夫,顺势说道:“这些都是景王殿下送给王妃的年货……” 说着,淬星一只手挡在侧脸,挑了挑眉毛嬉笑道:“殿下对王妃你可是很上心的。” 上心? 谢韫娴想起萧临祈那停留又离去的马车,轻轻‘哼’了一声。 见她如此态度,淬星愣了一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自己说错话了?小时候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给儿子说媳妇的时候都是这样啊? “东西拿走吧,谢府不缺这点东西。” “啊?王妃……” 淬星还想说点什么,但谢韫娴直接转身关上了大门。 “咋回事啊?” 淬星懵了,之前在凌霄阁的时候,看谢韫娴跟萧临祈打情骂俏似的斗嘴,关系应该还挺不错的,怎么突然冷淡起来。 “老李,你说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淬星伸手勾搭在身边一个杂役的肩膀上,后者苦笑一声,“女人心海底针,我跟家里的婆娘二十年了,都搞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何况王妃?” 淬星暗暗咋舌,“算了,你们在这守着,我回去问问王爷该怎么办。” 零星小雪中,淬星翻身上马,甩鞭离去。 与此同时,望平侯府的大门开了一条小缝,门内谢巧兰趴在缝隙上偷偷看向谢府门口,一双眼睛恨得咬牙切齿。 谢巧兰怎么都想不明白,隔壁那个泥腿子贱民凭什么能攀上景王府的高枝,而且景王给她送年货,她居然还敢拒之门外? 她凭什么这么嚣张! “该死的东西,你别想骑在本小姐头上作威作福!” 谢巧兰恶狠狠转过头,看向自家的丫鬟,然后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丫鬟愣了一下,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你在这做什么。” 谢致远来到门口,看见谢巧兰站在此处,面色不悦,“怎么不在闺房里好好修养。” 谢巧兰挤出一丝笑容,“爹爹昨日下手有分寸,女儿不过是皮外伤罢了,倒也不需要修养。” 谢致远冷哼一声,淡淡道:“不需要也好好躺着,不然让那位准王妃看见你跟没事人一样,到时候又让为父难做。” 谢巧兰心里火气蹭蹭往上窜,她居然要看谢韫娴的脸色行事,真是可恨至极! “女儿知道了。” “老爷,老爷。” 赵乐蓉从后面快步跑过来,将一件深色的披风抖开,想要披在谢致远身上,然后谢致远侧身一躲,冷淡的说道:“不用了。” 赵乐蓉手僵了僵,将披风收在怀里,然后问道:“老爷,今天不是休沐的日子吗?怎么还要值班出门?” 谢致远面无表情,沉声道:“年终岁尾,巡防营事务繁杂,本侯自然要多上点心。”他眼神一瞥,厌烦道:“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闻言,赵乐蓉心里感觉有些不对劲,谢致远平日里虽然也非常冷淡,但说话的时候很少如此不耐烦,就像是十分嫌弃她似的。 “妾身这不是随便问问,老爷何必动怒,既然老爷公务缠身,那只管忙去,晚上我让厨娘给你留饭菜。” “不必了,今晚本侯在巡防营跟几个统领商议大年夜京城巡防的事情,就不回来了。” 话音一落,谢致远便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开。 赵乐蓉盯着他的背影,眼神不断变幻。 “巧兰,你有没有觉得你爹最近有点不对劲,巡防营平日里有这么忙吗?他都连着多少天不着家了?” 谢巧兰心思根本不在谢致远身上,哪里看的出来他的异常,于是随便说到:“快过年了,各处都不能出乱子,忙一点也正常。” 赵乐蓉拧着眉头思索片刻,想想也是这个理…… 春水苑。 谢致远骑着马在京城各处晃悠了一圈,然后便马不停蹄的来到了春水苑,站在门外,谢致远一想到养在此间的女人,心里面就像是长草了一样。 谢致远刚刚敲了敲门,里面便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院门开了半扇,一只雪白的藕臂抓住他的手腕,将他一把拉了进去。 莺声燕语,切肤之亲,说此间是销魂窟也不为过。 春水苑临街,便是景王府,养心殿中,萧临祈眉头紧锁,淬星苦思冥想。 “谢韫娴虽然睚呲必报,但应该不是胡搅蛮缠之人,好端端,怎么突然如此冷漠?” 第102章 提前 淬星两手托腮,灵光一闪。 “王爷,她不会是不想嫁给你吧?” 萧临祈在殿中踱来踱去,反思自己。 “此前为了应对皇上赐婚,所以急忙忙出此下策,所以事先没有征求过她的意见,难道是因为此事,让她心生嫌隙?可事后告诉她的时候,她也没有那么抗拒。” 淬星两手抱怀,靠在柱子上。 “老李说了,他二十多年都弄不懂他婆娘,女人心海底针呐……” 萧临祈捏了捏眉心,他身为王爷,浪迹江湖十年,见过的女人不少,但还从来不曾对谁动过情,更是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状况。 “本王进宫一趟。” “啊?这么晚了还进宫?” 萧临祈不语,脚步匆忙。 半个时辰后,景阳宫。 大皇子倒酒的手抖了抖,一眼迷惑的看向萧临祈。 “你这么晚进宫,就是为了跟本宫讨教,怎么哄女人?” 萧临祈捏着酒杯,眼观鼻鼻观心。 “不错。” “想不到堂堂七珠亲王,居然为情所困。”大皇子哈哈大笑,随后抖了抖袖子说道:“以本宫的经验,女人都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平日就是太惯着她了,她一个平民百姓,有什么资格跟你这个景王殿下闹脾气,如此不知好歹,换做本宫早就将她扫地出门了。” 萧临祈最近抽了抽,知道自己找错人了。 寒暄几句,起身告辞,大皇子看着萧临祈离去的背影,冷笑一声。 “起初本宫还有点担心你扮猪吃老虎别有用心,没想到只是个困于男女之情的庸人而已。” 出了景阳宫,萧临祈微微一笑,然后大步流星去了福寿宫。 这世上男人或许不了解女人,但女人一定了解女人。 福寿宫里,老太后一脸姨母笑。 “呵呵呵,不用担心,年轻人刚在一起,吵架拌嘴是常有的事,你只要哄着她就好了,好吃的,好玩的都安排上,甜言蜜语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老太后秉烛夜谈,给萧临祈出谋划策。 翌日。 冬日的早晨来的很晚,对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来说,冬天休息的时间总是多一些。 天色刚刚亮起,京城慢慢跟着复苏,附近的百姓都穿着厚厚冬衣出来醒早。 说书人醒目拍桌,还没说几句,喝早茶的百姓们就被路上的动静吸引。 只见有一位丰神俊秀的公子,骑着白色的高头大马走在前头,他身后是礼乐仪仗,一辆辆马车上挂着红绣球,派头十足。 “呦,这是哪家的公子,长的真是俊俏,看样子是要上门提亲呐。” 有花痴姑娘两手拢在一起,捂在胸口,眼神闪闪放光,“如果是跟我提前就好了。” “呵呵,你回去睡个回笼觉,兴许梦里能成。” 议论声纷纷,不觉间队伍已经停在了谢府门外。 今日梦秋和玥儿都已经忙完了手上的事,听见外面吵吵嚷嚷,便踩着小碎步开门来看。 “萧……景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门一开,梦秋便看见萧临祈站在门口,台阶下面是一条长龙般的礼乐仪仗…… “殿下,您这是……” 萧临祈身姿挺拔如松,昂首说道:“提亲。” 梦秋瞪大了眼睛,然后捂嘴偷笑。 后院内宅。 “小姐快醒醒,景王来提亲了!” 兰房外面,梦秋把门拍的砰砰响。 谢韫娴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迷糊道:“大清早吵什么。” “小姐,景王来提前来,您还不起来梳妆打扮?” “提前就提前……” 话说半截,谢韫娴猛地睁开眼睛,“什么玩意?提亲?”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谢韫娴匆忙洗漱打扮,来到前院,只见一口口大箱子已经堆在院子里,大门外台阶底下,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而萧临祈则站在庭院中间的青石板路上,伸手指挥着杂役轻拿轻放。 谢韫娴表情有些不自然,她根本没想到萧临祈会突然来提亲。 快步走到他身边,谢韫娴板着小脸低声说道:“你这是在搞什么,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闻言,萧临祈微微一笑,答道:“主要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其次本王需要跟你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 这下谢韫娴有些迷糊了,眼神探究的看着萧临祈。 “你我的婚事定的匆忙,事先也没有跟你商量,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嫁给本王,本王如此疏忽却不自知。若非昨日送来年货你不愿收,本王可能根本无法了解你的心思……” 说完,萧临祈拱手一礼,算是赔罪了。 谢韫娴眯着眼,心里有些迷惑,成亲这件事双方共赢,她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虽然景王确实没有征求她的意见,不过事发突然,她倒也没放在心上。 至于拒收年货,纯属不爽罢了。 谢韫娴撇了撇嘴角,倒是懒得跟他说清楚,只是淡淡道:“景王殿下如此用心,那本小姐就不跟你计较了。” 萧临祈墨染的眸子浮现一丝敬佩,皇太后果然靠谱,还是女人最懂女人。 “你我婚约虽然已经得到皇上认可,该走的礼节都是不能含糊的,今日开始本王就会昭告天下,你是我萧临祈的女人。” 皇太后小妙招二:向全天下认可谢韫娴的身份,这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这种感觉。 谢韫娴闻言,尴尬的脚趾扣地,有一种前世看偶像剧,而且身临其境的感觉。 “这就不用了,太招摇了,而且我们还没成亲,谁是你的女人,等成婚之后再说吧。” 萧临祈迟疑了一下,然后笑道:“好,都听你的。” 皇太后小妙招三:她说啥就是啥,不逾矩的事情,都听她的。 安置好聘礼之后,萧临祈特地从礼部请来一位执事,主持两人的定亲仪式,由于在场没有长辈,府上三个丫鬟拼了命的起哄,倒也还算热闹。 谢韫娴迷迷糊糊走完了那些繁文缛节,有看见萧临祈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你……” 谢韫娴觉得有些不自在,后退半步,“你还想干什么?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什么叫正常,什么叫不正常?” 萧临祈眯着眼睛,面容和煦,他离谢韫娴很近,近到谢韫娴都能闻到他身上香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 第103章 害羞 “总之你跟之前不一样,感觉,有点太热情,太好说话了。” 谢韫娴目光警惕,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位景王殿下必然有所图谋,难不成是血气方刚,想要做那方面的事情了? 一念至此,谢韫娴心里一惊,自己才十三岁,那经得起他折腾。 “先前你我二人是合作伙伴,本王自然对你冷淡一些,但现在你我婚约在身,将来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岂能不对你特别一些?” 萧临祈神色坦然,说出了心里话。 谢韫娴闻言,细细思索,好像也是这个道理,朋友和恋人,确实不一样。 不过两人不是装装样子吗?难道景王打算假戏真做? 可……自己喜欢他吗? 谢韫娴水润的眸子微微一侧,打量着萧临祈俊秀的侧脸,心跳加快了两下,见色起意肯定是有的,但喜不喜欢倒是不清楚。 “问你个问题,你喜欢我吗?” 谢韫娴问完,眼神便盯着院子里的梅花,两手攥在一起,漆黑的睫毛轻轻颤抖。 听到这个问题,萧临祈怔了怔。 按照老太后的主意,两人相处之时,甜言蜜语需要脱口而出,但不知为何,他这个时候不想草率回答。 于是他沉默下来,开始问心。 刚认识谢韫娴的时候,是因为老师的托付,所以救了她一命,本来萧临祈打算将她送到小县城里安置下来,给她一笔银子过平凡的生活,但却发现此女不同寻常,杀心极重。 再后来发现她想报仇,所以便想看看谢韫娴究竟能做到哪一步,可不成想他的暗中观察,居然让谢韫娴心生忌惮,种下双生蛊同生共死。 之后,她甚至以身入局,帮着他下了一盘大棋,让他得到了大皇子的信任,顺便折了三皇子一条臂膀。 如今两人更是婚约在身,加上双生蛊的限制,必然难分彼此。 可若是感情,萧临祈也说不出个所以来,若说喜欢,似乎没有那么喜欢,可若说不喜欢,路过门口的时候总是想进来看看。 不过碍于谢韫娴的冷淡,他不想自讨没趣,所以不是每次都会登门。 见萧临祈沉默,谢韫娴心里有些失望。 “不喜欢就不喜欢,别憋在心里……反正我也无所……” 不等谢韫娴说完,萧临祈忽而开口,“你我生死与共,不分彼此,我虽看不透自己的本心,但我可以告诉你,若是此刻只能选一人成亲,那本王一定会选你,即便没有那双生蛊,也会选你。” 闻言,谢韫娴抿了抿嘴,眼睛也动了动,嘴角上扬又抿了下来。 “这还像句人话,那本小姐就认可你这个未婚夫了,走吧,带你尝尝青草的手艺。” “等等。” 萧临祈突然拉住谢韫娴的手腕,将她推到柱子上,然后手掌贴着谢韫娴的耳朵抵在柱子上。 他弯腰俯首,眼眸中泛起摄人心魄幽光,萧临祈在她耳边低语,“你还没告诉我本王,你是否喜欢我呢。” 谢韫娴眼神无处安放,胸闷气短,脸颊的温度迅速升高,她清楚,这是因为紧张导致肾上腺素分泌的结果。 可她为什么会紧张,这不过是个很简单的问题罢了。 自己根本就不喜欢他,自己只是在利用他保护自己罢了。 “我……” 谢韫娴觉得自己可以脱口而出,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人可以骗人,但总是难以骗自己,不是谁都能做自欺欺人的人。 “你什么?” 萧临祈不肯放过她,眼神中充满询问与探究。 谢韫娴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她咬着嘴唇,支支吾吾,然后突然恼羞成怒起来。 她一把推开萧临祈,气势汹汹说道:“我就不告诉你。” 话虽如此,萧临祈还是从她绯红的脸颊上找到答案,他淡然一笑,给了个台阶下。 “好好,不想说就不说,一会本王带你去梅园看雪赏梅,什么时候的事你想说了再说。” 嗯? 谢韫娴揉了揉脸颊,今天还有后续。 看雪赏梅,景王这是要带她出去……约会? 想到这两个字,谢韫娴的心又开始砰砰跳。 “去什么去,这么冷的天在家歇着不好吗?而且为什么你说去就去,那我多没面子。” 萧临祈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居然从怀里取出两只签来,他将两只签折断一根,然后攥在手里。 “抽一个,抽到短的就在家歇息,抽到长的就去梅园,毕竟天意不可违。” 看着那两只竹签,谢韫娴屏息凝神,缓缓伸出手。 她先是握住左边那一根,然后观察萧临祈的表情,见他眉宇间露出失望之色,然后连忙换道另一根。 轻轻一拔,是一只长签。 谢韫娴抿了抿嘴,语气无奈道:“既然天意如此,那本小姐就陪你去一趟好了,梦秋,帮我更衣。” 见她不急不慢的转身离开,萧临祈没忍住笑了一声。 有些人看起来冷淡,心智成熟,实际上还不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她那点小心思,萧临祈看的一清二楚。 “当真是有意思。” 回到房间里,谢韫娴见梦秋总是偷笑,然后恼羞成怒的捏她的脸,惹的梦秋连连求饶。 “小姐,今儿天冷,我给你多穿点。” 梦秋将淡红色的袄子套在谢韫娴身上,外面又披了披风,好在是谢韫娴身形消瘦,才不显得臃肿,反而还保留了几分灵动。 “梦秋,你不会以为我想陪他去梅园才故意抽了那根长的吧?” 梦秋瞪大了眼睛,“什么,小姐你是故意抽的长的吗?” 谢韫娴一脸无语,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所以你刚刚在笑什么?” “当然是笑小姐也会害羞啊。” “害羞?谁?我?不可能!” 谢韫娴顿时急了,她两世为人,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可能害羞! 梦秋眨巴着杏花眼,也不接话,好奇问道:“所以小姐为什么抽那个长的?” 深吸了一口气,谢韫娴咬着牙说道:“后天就是大年夜了,也该让赵乐蓉发现点端倪了,你让人给红叶传信,就说……” 谢韫娴附在梦秋耳边窃窃私语,后者眼眸含笑,轻轻点了点头。 第104章 梅园旧事 京城西郊外,有一处清波湛湛、风景秀丽的清水湖,时逢春夏则杨柳依依,时逢冬日则白雪皑皑。 沿着湖边,坐落着一座占地极广的庄园,此处的庄主独爱梅花,院中所植三万树梅花每到了冬天花开满地,暗香浮动。 下了马车,冷风与清香扑面而来的,谢韫娴深深吸了一口香气,那花香不艳不腻,当真是沁人心脾。 举目望去,这座沿湖而建的梅园,居然是在一座小山上,梅花自下而上延绵一两里,白雪皑皑和梅花交映之间,依稀可见顶上的庄园。 “此处马车上不去,接下来我们步行吧。” 萧临祈下了马车,然后回过身来伸出手,示意谢韫娴下车。 谢韫娴眼眸落在她手上,面无表情的吞了口唾沫,然后伸出娇小的手掌放在他手里。 两手相触,他那骨节分明的手十分温暖,像是暖手的暖炉似的。 下了马车,萧临祈便拉着她的手,沿着蜿蜒曲直的青石台阶上山。 梅园的佣人将上山的台阶清扫的很干净,依稀可见石板上历经风雨后的凹凸不平。 谢韫娴跟在萧临祈身后,盯着他牵着自己的手,心中如同有一只野猫上蹿下跳。 他到底还要牵到什么时候? 萧临祈看似闲庭散步十分自然,实际上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打量谢韫娴的表情,见她没有抗拒之色,嘴角微微上挑。 老太后说了,若是一个女子愿意让你牵手,多半是喜欢你的。 梅园似乎是个很热闹的地方,谢韫娴抬眼向上看,发现不少人走在台阶上,也有人在附近的梅林里游玩嬉闹。 不过很快,她便发现了特别之处,因为来此游玩的人,大多都是一男一女。 谢韫娴眼眸垂落,心道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约会圣地吧? 她看了看萧临祈,又看了看牵者的手,一颗心怎么都静不下来。 “此处风景还不错吧?” 萧临祈突然回首,言语间温柔缓和。 谢韫娴心头一跳,佯装四处欣赏,然后评价道:“还行,不过这里的游客都是成双成对的,莫不是有什么讲究。” 一般来说,一个景区如果情侣特别多,这里多半是有姻缘树,或者挂同心锁的地方,如此这些热恋中的男女,才会趋之若鹜,图个好彩头。 果不其然,萧临祈一听此话,便笑着说道:“确实有个口口相传的故事。” 梅花开的正好,两人雪中漫步来到梅花树下,萧临祈侃侃而谈,谢韫娴则专心致志的听,刹那间似乎连凛冽的风也温柔了。 相传这梅园的主人许新年,五十年前参加科举考试名落孙山,这件事对读书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自从科举制度建立以来,破除了贵族垄断朝堂的局面,不少寒门子弟都有了入朝为官了可能,所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便是这番景象。 因此,上至豪门贵宅,下到黎明百姓都信奉一句话。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但人人都读书,朝堂上的位置却只有那么多,中了举的人则达官显贵,名落孙山则百无一用是书生。 当年梅园的主人落榜之后,便唉声叹气出了京城。 据说当日,洽逢新雪初霁,许新年来到清水湖散心,在一棵刚刚绽放的梅花树下,邂逅了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女。 梅花树下,吟诗赏花,情窦初开的两人,一见钟情。 鸿雁往来两三年,许新年迟迟不能入仕途,那位惊鸿一现的少女因父母之命,嫁给了同样家世显赫的钟鸣鼎食之家。 新婚前日,少女派人给许新年送来一块撕开的手帕。 许新年哀痛欲绝,但深知自己门第寒酸,不敢纠缠佳人,于是则拜托送手帕的人将一颗切开的梨带回去交给少女。 分手、分离,彼此相爱,但互不纠缠,天下情爱最痛心,莫过于此。 从此以后,许新年便不再参加科举,弃文从商,经过二十年积累成为京城小有名气的富商。 家财万贯,许新年却没有娶妻,他散尽家财买下了清水湖畔的山头,建了一座山庄,取名‘梅园’。 山上山下,三万棵梅花树,皆是他亲手所植,每一株都情根深种。 他只盼她能在一个新雪初霁的冬天,哪怕是远远看上一眼也好。 说完梅园的故事,萧临祈侧目看向谢韫娴,“正是因为老庄主情深义重,梅园也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这也是城中男女喜欢到此的原因。” “情深义重么……”谢韫娴笑着摇了摇头,“情深是真的,不过也有点傻,世界上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梅花树的枝丫上,积雪已重,此刻忽然落了一下,撒在谢韫娴的狐裘披风上。 萧临祈伸手从她耳边掠过,轻轻扫落积雪。 “你觉得他傻,是因为你不曾见他用过的情,自然也不懂他后来的痴心。” 他离得很近,连呼吸声都能听见,谢韫娴心慌慌往后退了半步,轻轻‘哼’了一声说道:“说的好像你懂似的。” 萧临祈将她的狐裘披风拉紧,然后淡淡说道:“我也不懂,但我希望有一天我们能懂。” 谢韫娴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牵住手,继续往前山上走。 看着他的身影,谢韫娴罕见的露出小女儿姿态,她轻轻咬着嘴唇,脸颊发烫。 景王殿下最近有点撩人啊,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喜欢上本小姐了? 哼,那就勉勉强强,再让你拉一会手吧。 山顶的庄园大门紧闭,从来不待客,只是在院子外面单独建了一座暖阁,供给游客歇脚。 暖阁里点了炭火,游客只需要付一些炭火钱便可以入内歇息,彼时还有热茶相赠。 萧临祈和谢韫娴携手从山下上来,萧临祈捏了捏谢韫娴的手掌,问她要不要进暖阁歇一歇脚。 谢韫娴眼波微转,从雪地里拔出一根枯萎的野草茎杆,在地上花了一个花里胡哨的图案。 萧临祈驻足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画的是什么?” “不告诉你。” 谢韫娴白了他一眼,然后便丢了草杆子,往暖阁里面走。 第105章 碰面 暖阁里面坐着几对男女,她们一边喝茶,一边窃窃私语,氛围十分安逸和谐。 萧临祈和谢韫娴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暖阁里的小厮很快送了茶水,萧临祈又额外要了一些点心。 点心送到以后,萧临祈叫住小厮问道:“你们庄主今日可在园中?” 小厮笑了笑,答道:“庄主年事已高,腿脚不便,等闲是不会外出的,不过您应该知道,这梅园内部,是不待客的。” 萧临祈微微颔首,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小厮。 “你们庄主的一位故人,托我给他带一封信,劳烦你跑一趟送进去吧。” 小厮愣了一下,然后接了过去。 谢韫娴顿时好奇起来,挪着屁股往萧临祈身边坐了坐,“是谁托你带的信?” 萧临祈眼睛微微一眯,学着谢韫娴的语气说道:“我不告诉你。” 拳头顿时握紧了,谢韫娴露出半个锋利的虎牙,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又欠揍起来。 萧临祈见她气鼓鼓的,莞尔一笑,“所以你外面画的到底是什么?” 谢韫娴耸了耸肩膀,“暗号而已。”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她画的是魔法阵。 什么?你是问冷酷女杀手为什么会画魔法阵? 不是,谁小时候还没有一个中二的魔法少女梦呢? 谢韫娴在京城里也有一些手下,虽然没有系统的建立成组织,但互相联络的时候也会有个标记和暗号。 但当初入京城的时候,谢韫娴苦思冥想也设计不出别致的标记。 于是便顺手将幼儿园时期,潜心苦练的魔法阵画了出来。 这东西线条复杂,而且看着不明觉厉,梦秋和玥儿都觉得不错,于是便成了谢韫娴跟手下人联络的标记。 “暗号?” 就在萧临祈不解其意的时候,门外进来了一男一女。 这一男一女,男的五六十岁,两鬓已经有些许白发,但那个女人看着不过三十岁左右,即便穿着锦缎厚重的冬装,依稀可见凹凸有致的身材,她眉眼妩媚,一颦一笑都跟个狐狸精似的。 见到此二人,萧临祈的嘴角抽了抽,他低声对谢韫娴说道:“谢致远身边这个女人,不会是你的人吧?” “当然。” 谢韫娴幽幽一笑,“快过年了,总得让他家里热闹热闹。” 萧临祈忍不住笑了一声,看向谢致远的眼神竟然是有些同情。 与此同时,萧临祈眉头一皱,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来。 当初设计京畿府尹张青松的时候,凌霄阁的那个天生媚体的相思姑娘说是想见他一面,这件事他当时随口答应下来,后来确实忘记了没有兑现。 若非今日瞧见谢致远身边这个媚态横生的女人,他还真是想不起来。 谢韫娴侧目斜了一眼萧临祈,发现他盯着红叶看,冷哼一声,“原来景王殿下,喜欢这样的?” 萧临祈转过身,一个脑瓜崩弹在谢韫娴的额头上。 “本王其实那种好色之人,只是突然想起一些没有完成的约定罢了。” 谢韫娴撇了撇嘴,自然是不信的。 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好女色的人多了,但前世有一块‘不看那里’的眼球捕捉游戏出了以后,没有一个人能经得住考验。 “帮个忙,一会你……” 谢韫娴扯了扯萧临祈的衣袖,然后附在他耳边窸窸窣窣讲了几句。 另一边谢致远和红叶也已经入座,此刻谢致远头上带着兜帽,遮住了他大半个脸,并没有发现身后角落里坐着的萧临祈和谢韫娴。 今日红叶闹着他要来梅园游玩,说是此处是个约会的好地方,谢致远本来是不想来的,毕竟他堂堂一品君侯,若是被人发现在外面偷偷养外室,面子上多少有点抹不开。 但架不住红叶软磨硬泡,再加上这女人伺候人的功夫实在了得,谢致远有点吃不消了,便答应她来梅园游览一番,为了不被人认出来,谢致远特地穿上了一件带兜帽的披风。 暖阁的人端上茶水点心之后,红叶便拿起一块糕点,她可不是那些年轻娇羞的姑娘,边上有陌生人就拘谨放不开。 只见她真个人装进谢致远怀里,然后娇声道:“官人,我喂你吃糕点吧。” 红叶的声音又柔又魅,听的人骨头都要酥了,不少有女伴的男子都忍不住偷偷观望了一眼。 红叶捏着糕点喂道谢致远嘴边,他连忙低头吃了下去,然后把兜帽往下拉了拉。 “老爷,该你喂我了。” 红叶柔若无骨的爱他怀里拱了拱,谢致远担心并快乐着,只好伸手捏了糕点喂她。 “红叶,这里人多眼杂,咱们还是不要逗留太久……” “谢侯爷,真巧啊,你也在这里!” 谢致远话未说完,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他嘴皮子一颤,心里更是咯噔一声。 回过头去,谢致远看到萧临祈衣袂翻飞的走了过来,同时还牵着一个女子的手。 谢韫娴故作惊讶的上下打量着红叶,然后好奇道:“谢侯爷,您什么时候纳了妾,我怎么都没见过?” 谢致远被景王和自己的好邻居抓了现行,脸皮尴尬的说道:“我与红叶不就前一见钟情,正打算过完年娶她过门。” 谢韫娴眼睛笑眯眯的,她故意抬高了声调说道:“还未娶过门就如此亲密,真是羡煞旁人。不过该说不说,谢侯爷你家的那个婆娘简直就是泼妇,这位娘子看着就温柔许多,要我说你干脆给赵氏休了算了。” 闻言,谢致远额头青筋直跳,他原本是打算找个理由吧赵乐蓉休了,又或者干脆处理掉,然后以续弦为由迎娶红叶。 但此刻谢韫娴当众如此一说,若是他真的把赵乐蓉休了,传出去人家该说他有了新人忘旧人,薄情寡义。 人活一张脸,舒活一张皮,谢致远决不能让自己的名声毁了。 “呵呵,谢小姐此言差矣,赵氏虽然蠢笨了些,但到底是陪着本侯这么多年,有道是糟糠之妻不可弃,本侯必然不可能休了她。” 萧临祈闻言顿时赞道:“谢侯爷果然是正人君子,那年后我们可就要喝你的喜酒了。” “呵呵呵,好说,好说。” 谢致远面容带笑,心里气的直骂娘,今日真是见鬼了,怎么就遇到这两个人。 第106章 见字如面 “这位就是谢侯爷,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找了个小妾。” “呵呵,谢侯爷真是老当益壮。” 一阵窃窃私语声传来,谢致远有些坐不住了,他僵硬站起身来笑着拱了拱手,“我们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先告辞了。” “谢侯爷请便。” 萧临祈风轻云淡的微微一笑,让出一条路,谢致远脚步飞快,急匆匆出了门。 “满意了吧?” “嗯哼,晚上又有好戏看了。”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方才被萧临祈拜托送信的小厮行色匆匆回来,他看向萧临祈拱手一礼,“客人,我家庄主想见你,不知方便与否?” 萧临祈闻言正色起来,牵着谢韫娴的手说道:“只管带路。” 暖阁外面,谢致远沿着台阶下山,脚步匆匆,脸色极差。 红叶捂着胸口一路小跑,娇柔喊道:“大人,您慢点,走的那么急做什么?” 谢致远脚步一顿,脸色不悦转过身来。 “都和你说了,不要出来露脸,现在还不到时候,你偏是不听……” 红叶闻言顿时露出委屈之色,泪眼朦胧。 “大人,你实在怪我吗?我只是听说恩爱男女常来此处能白头偕老,幸福美满,所以才忍不住想跟你一起来。” 说话间,红叶走到谢致远跟前,用额头抵着他胸口,哽咽道: “大人若是觉得有损你的名声,尽管不要我好了,红叶懂事,不会让你为难。” 谢致远看着怀里的美人,心头犹如蚂蚁再爬,如此温柔懂事的女子,他哪里舍得下她。 “好了好了,是本侯的错,不怪你,你就安安心心跟着本侯,其余的事情本侯会想办法处理的。” “大人,奴家果然没有看错你。” 红叶破涕为笑,搂着谢致远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谢致远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犹如喝醉了一般。 下山的路上,红叶暗自笑了一声,将手里的迷离草丢进了雪地里。 梅园之中。 萧临祈和谢韫娴跟着小厮进了梅园,梅园里面没有寻常庄园里的假山嶙峋、小桥流水,有的只有梅花。 路上,谢韫娴扯动萧临祈的衣袖,小声询问托付萧临祈送信的人是谁,但萧临祈却故作神秘,说一会就知道了。 谢韫娴不悦,在他脚后跟踢了一下。 沿着花瓣散满的小路往前,一行三人进了后院。 小厮来到一件卧房的门口,躬身说道:“两个客人,庄主在里面等你们。” 萧临祈颔首,然后和谢韫娴一同进到屋内。 进入房间之后,迎面而来的是沉沉的暮气,谢韫娴对这种气味十分熟悉,她前世做过一段时间法医,一些独居死亡的老人房间里,就有这种气味。 “咳咳……咳!” 屏风后面传来一阵沙哑的咳嗽声,那动静就像是老旧的风箱。 萧临祈和谢韫娴绕过屏风,引入眼帘的是一位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的老人,他白发苍苍,皮肤褶皱如同树皮,但唯独那双眼睛,充满惊喜和期待。 许新年看向萧临祈,声音颤抖着问道:“你……你是她什么人。” 萧临祈拱手一礼,“晚辈是她的孙儿。” 立在萧临祈身边的谢韫娴一愣,顿时吃了一惊,不会吧?难不成这个许新年当年邂逅的人是皇太后? 好大的瓜! 谢韫娴顿时来了精神,竖起耳朵。 许新年闻言连着笑了好几声,然后气喘吁吁。 “她给我的信里,只写了六个字,但已经足够了。” 谢韫娴美目流转,在床头的信纸上看见一行小字。 谢谢你的梅花。 简短的几个字,对于许新年却意义非凡,他眼中含泪,哽咽道:“我守在梅园数十年,只盼她能来看一眼,可她不来,我知道她是想避嫌,我也知道我不敢痴心妄想,可我就是想见她。” 许新年拿起那封信纸,眼中满是深情,“如今,见字如面,也好,也好。” 见他时至今日,依然痴情不悟,谢韫娴抿着嘴唇,心中竟然是有些感动。 “都是机缘巧线编织的宿命,老先生不要太难过。” 谢韫娴宽慰一句,许新年却笑了笑,“不难过,她看过我种的花,便知道我心中的情,够了,够了。” 说罢,许新年看向萧临祈,缓缓道:“我有一事相请。” “老先生请讲。” 萧临祈面容恭敬,没有因为身份自持,摆王爷的架子。 许新年视线在房间里看了看,有些留恋的说道:“我一辈子没有成亲,无儿无女,为由这座庄园,如今我已年老体衰,到时候了。可否劳烦你在我死后接受梅园,替我照顾这些梅花?” 闻言,萧临祈拱手一礼,信誓旦旦道:“晚辈在京一日,三万树梅花树绝不枯萎。” “如此,我便放心了。” 许新年将信捂在胸口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谢韫娴心里一沉,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然后眼神哀伤的看向萧临祈,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萧临祈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转身离开房间,将许新年作故的消息告诉门外的小厮。 小厮对此并不意外,因为许新年早就已经形同朽木,若非心里那点执念,早就已经咽气了。 “庄主方才已经交代过后世,他的丧事由在下操办,等庄主下葬之后,客人只管派人来守庄园即可。” “不必了。” 萧临祈看了一眼面容恭敬,却红了眼眶的小厮说道:“既然许老先生托付你处理身后事,说明他很信任你,以后这梅园由你继续打理,一应开销只管报到景王府去,本王不会亏待你们。” 小厮惊了一下,连忙跪地,“叩谢王爷。” “免礼。” 萧临祈单手将小厮扶起来,语气深沉道:“许老先生的身后事就辛苦你了。” “庄主待我不薄,不敢言辛苦,客人只管放心。” 萧临祈微微颔首,他自然的拉住谢韫娴的手,然后迈步离开了梅园。 下山的路上,萧临祈一只没有说话。 谢韫娴见他心绪不佳,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怎么,还在替他难过。” 萧临祈闻言摇了摇头,“我与他不过一面之缘,即便再怎么同情,也不至于替他难过,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第107章 急智 看着漫山遍野的梅花,萧临祈的目光悠远,仿佛看穿了岁月一般。 “小时候,一到了下雪的时候,皇祖母都喜欢坐在御花园里看梅花,摆出一副神色哀伤的表情,她的事情,我听母妃说过,不过那时懵懵懂懂,自然不知情为何物。” 谢韫娴任由他牵着手往山下走,被冷风吹得微微有些发红的耳朵轻侧,认真的听着他说。 “这么多年下来,皇祖母从来不曾离开过这座京城,只是偶尔会在司天监的望气台上,远远的看一眼梅花,偶尔我还能听到她嘴里碎碎念着‘人生如面,见一面少一面。’之类的话。” 萧临祈微微一笑,又轻轻叹息,感慨道:“以前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今日是懂了。” 谢韫娴看着梅花,心声怜悯,五十年光阴流逝,两人不想见,唯有冬日里漫山遍野的梅花树,很动人,但也很凄凉。 “所以。” 萧临祈蔚然而生秀的眉头轻轻上扬,转过身正对着谢韫娴,俯首说道:“明年你做了本王的王妃,你我二人当相濡以沫,不可能像皇祖母和许老先生一样,留下此等遗憾。” 对视那双墨色的眼睛,谢韫娴从里面看到一丝认真,这个话题来的触不及防,她有些心慌意乱。 “哎呀,突然说这个做什么,知道了知道了,就依你。” 谢韫娴将眼神撇向别处,手指却在发丝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见她小动作不断,萧临祈嘴角上扬,他今日一行就是为了和谢韫娴打下感情基础,以后相知相守,共同进退。 若是后宅不安,他又如何坚定不移的去做自己未做完的事情。 “走吧,下山。” 梅园一行,两人目的各自完成,自不会逗留。 沿着来时的路回到谢府,谢韫娴从马车上下来,此时萧临祈挑起车帘,温声问道:“当真不一起守岁。” 闻言谢韫娴忖着下巴想了想,然后走到车窗边低声说道:“大年夜的时候,隔壁望平侯府会有好戏看,若是来得及,一定去寻你守岁。” 闻言萧临祈怔了怔,突然笑着喃呢道:“怪不得上次问你,你拒绝的那么干脆,原来是这样。” 谢韫娴一时间没听清,“你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本王会准备好年宴等你。” 萧临祈的马车离去,谢韫娴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侧目看了又看,她嘴角上扬,眼眸笑意连连,如飞花入湖。 想比此刻谢韫娴的春心初动,隔壁谢致远则是略显烦躁。 “崔管家。” 谢致远讲崔管家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今明两天,附上的下人不许外出,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必须第一时间遏制,不许传到夫人耳朵里。” 崔管家愣了一下,然后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谢致远寒着脸,有些难以启齿。 崔管家见状连忙拱手,“是老奴多嘴了,侯爷莫怪。” 谢致远‘嗯’了一声,然后摆摆手吧崔管家打发了。 房间里,谢致远踱来踱去,心中盘算着要怎么才能把赵乐蓉休了,而又不影响自己的名声…… 房间里的炭火烧成了灰,谢致远手指敲打着椅子,突然心生一计,隔壁那位谢小姐和赵乐蓉十分不对付,若是赵乐蓉犯下大错得罪这位准王妃,那自己正好可以顺势把她给休了,如此一来便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一念至此,谢致远冷笑一声,为自己的急智感叹不已。 深夜。 刚停了半天的雪花,又纷纷扬扬下了起来。 风雪夜归人,离开府邸多日的青竹从外面回来,抖落一身风雪。 梦秋打着哈欠关上门,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说道:“小竹子,厨房里给你留了热水,你快些洗漱休息吧。” 青竹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多谢。” 寒风吹过,梦秋搓了搓胳膊,快步回了房间。 青竹提着灯笼来到后院,正要推开厨房的门,突然眉头一皱后退一步,她看了一眼雪地上宽大的脚印,伸手按在腰间的软剑上。 如今王璨已经不在府上,小姐的侍女都是小脚,拿来这么大的脚印。 青竹一脚踢开厨房的门,里面正在往米缸里撒毒药的黑衣人吓了一跳,他将手里的药包一丢,拔出匕首就朝着青竹冲了过来。 来人步伐凌乱,动作僵硬,显然并不是专业的杀手,青竹拔剑手腕一晃,柔软的剑身如同灵蛇一样缠在了黑衣人的手臂上。 ‘撕拉’一声,青竹抽动剑身,吹毛断发的剑刃从黑衣人手上刮下来好几块血肉。 “啊!” 黑衣人惨叫一声,捂着手臂撞开窗户想跑。 青竹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她拔出压裙刀猛然掷出,黑衣人刚跑几步便被压裙刀从后面刺破胸膛,倒地身亡。 青竹迈着步子正要上去查看,忽然耳朵一点,听见厨房里还有动静,她持剑而立,冷声喝道:“出来!” 话音一落,柴火垛后面,走出另一个黑衣人,此人战战兢兢,连忙跪地求饶。 “女侠,小的奉命行事,还请饶命。” 青竹冷哼一声,上前一脚踢断了他一条腿,然后用麻绳将其捆了起来。 后院兰房,谢韫娴睡得正香,忽闻敲门声。 “小姐,睡了吗?” 谢韫娴听见动静诧异了下,“青竹?” “嗯,小姐,刚刚抓到一个刺客。” “刺客?” 谢韫娴眼中浮现一丝寒意,穿着衣服起来。 开门之后,青竹将五花大绑的黑衣推进屋里,狠狠摔在地上。 “谁派你来……” 谢韫娴话未说完,就见黑衣人抱着头一叠声的说道:“是望平侯府的赵乐蓉,是望平侯府的赵乐蓉!她让我在你的饭菜里下泻药,我都告诉你了,你能不能饶我一命。” “嗯?泻药?” 谢韫娴面露狐疑,问道:“药呢?” “在我怀里!在我怀里!” 黑衣人十分配合,谢韫娴从他怀里果然发现一包药粉,浅浅闻了一下,里面有巴豆粉的味道,确确实实是泻药。 此时青竹又道:“小姐,刚刚厨房里还有一人下药,现在已经被我击毙,但此人说那人跟他不是一伙的。” 第108章 难受坏了 青竹取出手帕里包裹的药粉递给谢韫娴,“这是另一个人下的药。” 谢韫娴凝眸一看那颗粒状的药物,一眼就认出来是剧毒之物,砒霜。 “呵,有意思,同一天,同一时间,两伙人一起上门下药,一个下毒药,一个下砒霜。”谢韫娴眯起眼睛,打量着躺在地上的黑衣人,“你说派你来的人是赵乐蓉?” “对对对!就是她!”黑衣人连忙点头。 闻言谢韫娴笑了笑,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以赵乐蓉的性子,若是动手,必然会置我于死地,绝不可能只是下个泻药而已,我若是猜的不错,派你来的人另有其人吧?” 黑衣人顿时惊了,眼神快速闪动,他今日是奉了谢致远的命令登门投毒,按照计划他会故意露出破绽被抓,然后招认是‘赵乐蓉’指使他投毒的。 但是没想到计划还没开始执行,他就遇到了另一个投毒的之人,不仅如此,他栽赃陷害的证词,谢韫娴根本不信。 “谢小姐,真是赵乐蓉让我来的……” 谢韫娴嗤笑一声,摆了摆手说道:“青竹,把他先关起来。” 指使黑衣人下药的人是谁,谢韫娴此刻心里已经有数,所以自不会信他的话。 青竹拖走了黑衣人,谢韫娴看着望平侯府的墙围嗤笑一声,“谢侯爷当真是急了,如此拙劣的法子也能想的出来,不过……” 谢韫娴出了房间,来到厨房的院子里,她用脚尖将已经冻硬了的尸体翻了个面,冷冷说道:“这个人又是谁派来的。” 翌日,清晨。 谢致远起了个大早徘徊在客堂门口,昨夜人已经派出去,而且彻夜未归,不出意外的话已经是按照计划行事。 现在天色打量,他就等着谢韫娴上门兴师问罪了。 与此同时,谢巧兰也出现在课堂附近,表情忐忑不安,昨夜她派出人投毒谋杀谢韫娴,但那杀手一去不返,她忧心忡忡半夜,担心计划失败,更担心杀手把她供出来。 父女二人打了个照面,谢致远顿了顿说道:“怎么起这么早?” 谢巧兰不自然的笑了笑,“爹起的也早。” 此刻大门外响起敲门声,父女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大门外,一个心生期待,一个心提到嗓子眼。 “老爷,是隔壁谢小姐来了。” 谢致远嘴角一扬,高声道:“快请她进来。” 谢巧兰脸色发白,连忙道:“爹,这一大早的让她进来做什么,多晦气。” 闻言,谢致远面露不悦,“你在教为父做事?” 谢巧兰心生畏惧不敢跟他顶嘴,但又担心谢韫娴是抓到了杀手,兴师问罪,思来想去谢巧兰连忙告退从后门偷偷溜了。 不久后,管家带着谢韫娴来到客堂,谢致远见她还带着侍女跟一个蒙面黑衣人,顿时心中大定。 谢致远揣着明白装糊涂说道:“不知准王妃今日登门,可是有什么要事?” 谢韫娴走上台阶,和谢致远相对而立,然后笑着说道:“谢侯爷,昨夜我府上抓到一个刺客,口口声声说是你家夫人派他到我府上下泻药。” 谢致远脸色一变,惊道:“竟有此事?真是岂有……”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谢韫娴嘴角一扬,打断了谢致远的话,然后义愤填膺道:“虽然本小姐和尊夫人有过矛盾,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且我相信不管尊夫人如何恶毒,也不可能深夜派人潜入附上下药!” 谢致远露出一副活见鬼的表情,这事情的展开怎么跟自己想的不一样?赵氏就是如此歹毒之人啊!你怎么还替她辩解上了? “呃……”谢致远表情有点不自然,他迟疑道:“多谢准王妃新任,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要好好查一查才能做定论。” 谢韫娴闻言摇了摇头,“算了,还是不必查了,我听王爷说现在朝廷里两位皇子在争夺皇位,局势乱成一锅粥,搞不好这人就是侯爷的对头派来陷害侯府的,明儿就要过年了,若是把事情闹大了,这年就过不成了。” 闻言谢致远气的额头青筋直跳,谢韫娴怎么突然善解人意起来了,他就是要把事情闹大,不然怎么休了赵氏! “谢小姐,你来年可就是准王妃了,千金之躯被人谋害,若是不计较一番如何能行,依本侯拙见,还是纠察一番才好。” 见谢致远这么想要一查究竟,谢韫娴就知道派人下泻药这事肯定是谢致远这个老小子干的,为了休妻迎娶红叶,他还真是能想点子。 可本小姐偏不如你的意! 谢韫娴佯装思考,然后缓缓点头道:“谢侯爷说的也有些道理……” “既如此本侯便替谢小姐查……” “既如此,本小姐便将此人送到刑部去,听王爷说,新任的刑部尚书宋大人是个查案高手,凡事经他手纠察的案件无不水落石出。” 此话一出,谢致远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心里仿佛有一万匹马奔腾而过。 宋念……此人可太危险了。 若是此事到了他手里,谢致远担心自己最后会身败名裂…… “呵呵……谢小姐,本侯突然觉得您担心不无道理,此事如果闹大了,一旦牵扯到朝中大臣,皇上恐怕不喜,要不还是姑且忍了,回头本侯暗中帮你调查一番可好?” 谢致远面带笑容,仿佛慈眉善目的好邻居。 谢韫娴心中冷笑连连,老东西,跟本小姐斗,玩不死你。 “如此就多谢侯爷了。” 说着,谢韫娴看向那个黑衣人,淡淡道:“此人污蔑尊夫人,有损望平侯府的名声,就交给谢侯爷发落了。” 青竹将人丢给谢致远,然后便陪着谢韫娴一同离开。 谢致远看着那个苦着脸的黑衣人,心里比吃了死苍蝇还要难受。 “大人……您看这……” 黑衣人战战兢兢,担心谢致远迁怒自己。 谢致远抽出一张银票丢给他,冷声道:“滚出京城,以后不要回来了。” “是是是!” 黑衣人喜出望外,捡起银票,然后拖着断腿走了。 第109章 不顺我心 清风茶楼。 二楼靠窗,谢巧兰吃着点心,脸色满是担忧。 距离她溜出来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也不知道府上现在是什么情况…… 焦虑之余,谢巧兰十分恼火,区区一个泥腿子贱民,居然让她胆战心惊至此,景王真是瞎了眼,居然看上这样的人! 谢巧兰托着腮,咬牙切齿,“若你我能嫁给皇子就好了,哪里能受这个气!” 不知不觉间,又过去半个时辰,谢巧兰坐不住了,打发侍女回去看看情况。 没过了多久,侍女去而复返,告诉谢巧兰府上无事发生。 “嗯?无事发生?那谢韫娴早上去府上做什么?” 丫鬟摇了摇头,“只听说带了一个黑衣人到府上,但是没过多久又走了。” “黑衣人……” 谢巧兰做贼心虚问道:“那黑衣人呢?” “好像也走了……” 谢巧兰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什么情况,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过了一会,谢巧兰笑了一声,淡淡道:“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真是天助我也。” 缓缓起身,谢巧兰笑容满面一扫方才担忧,“走吧,回府。” 话说间正要离开,谢巧兰一眼看到楼下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定睛一看,竟然是景王带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到茶楼来了。 那女人生的极美,走起路来身姿婀娜,胸口饱满丰润,一举一动,媚态横生。 谢巧兰眼神一亮,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景王殿下有新欢了! “呵呵,我就说那个小贱人怎么可能留得住景王的心!今儿真是时来运转!老天终于开眼了!” 茶楼雅间之内,一方矮茶桌,一方紫金炉,炉子里点着宁神香,青烟袅袅。 相思今日化着淡妆,眉眼若三月桃花芳菲尽,一颦一笑,情意绵绵,她特意穿了一件领口打开的一副,露出三分之一如同羊脂美玉一般的胸口。 萧临祈与其相对而坐,然后淡淡道:“把衣服穿好,不然这茶就不必喝了。” 相思露出嗔怪的眼神,哀怨道:“尊上,奴家到底哪里不如谢小姐,你竟然如此冷淡。” 萧临祈把玩着茶盏,脑海里浮现谢韫娴的样子,他淡淡笑道:“她可不如你懂得撩人,性格也十分别扭,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大多都是相反的。” 相思撇了撇嘴,“听着就很矫情,不知道尊上喜欢她什么。” 萧临祈眉眼微微一沉,面露不悦。 相思顿时明白是自己乱了主次,连忙欠身陪罪,“属下僭越,不该议论尊主女人,还望尊主恕罪。” 萧临祈脸色缓和,抿了一口茶说道:“男女情爱,本尊也理不清楚,可她越是拧巴,本尊就越觉得喜欢,以后好好做事,若是遇到喜欢的人,本尊送你一份体面的嫁妆。” 闻言,相思表情有些失落。 “相思明白了,愿尊主和谢小姐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借你吉言。” 萧临祈将茶喝完,示意杯子已经空了,然后便起身离开。 相思幽幽一叹,捧着脸颊有些难过。 谢府。 谢巧兰一脚一脚踢门。 青竹开门,面露不悦,“什么事?” “叫你家小姐出来,我有事跟她说。” 谢巧兰两手掐腰,洋洋得意。 青竹皱了皱眉,进去通报。 谢韫娴听闻谢巧兰来了有些意外,便裹上狐裘出来,看看她搞什么名堂。 “谢韫娴,你好日子到头了!” 两人刚一碰面,谢巧兰便指着谢韫娴的鼻子说道。 谢韫娴一巴掌打开她的手,冷笑一声,“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谢巧兰努着嘴,阴阳怪气学着谢韫娴的话,“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跟我这么说话。真是笑死人了,你肯定还不知道吧,景王殿下在外面另外有了新欢,不但样貌极美,而且身段连我看了都嫉妒,他肯定是不会娶你了,没了景王给你撑腰,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谢巧兰大笑转身,兴冲冲回了望平侯府。 谢韫娴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梦秋从后面走来,脸色埋怨,“小姐,没想到景王殿下居然是这样的人……” “道听途说不可尽信。” 谢韫娴眼波微转,摇了摇头。 昨日梅园见闻,历历在目,萧临祈说希望两人相濡以沫,不留遗憾,她不信说出这种话的人,转头就会另寻新欢。 不过虽然谢韫娴对萧临祈已经有了基础的信任,但心里不在意那是假的。 在房间里徘徊了一会,谢韫娴便让梦秋去景王府传话,请景王过府一叙。 两人一相见,萧临祈便笑着打趣道:“昨日刚见过,你又叫我来,莫不是这么快就爱上本王了。” 谢韫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昨夜府上来了刺客投毒,一个应该是谢致远派来的,他估摸着是想休了赵氏,所以让人投放泻药,为的是陷害赵氏。另一个刺客想要我的命,投的是砒霜,此人被青竹一剑杀了,尚不知晓始作俑者是谁。所以便想问问神通广大的凌霄阁主,可能查出来此人来历。” 闻言,萧临祈的表情凝重起来,他眼神渐冷,问道:“尸体在哪。” 谢韫娴将萧临祈领到后院柴房,黑衣人的尸体便躺在里面,萧临祈上去扯下黑衣人脸色的黑巾,然后冷哼道:“淬星,找人将此人画像画出来,尽快查清他的来历。” “是。” 凌霄阁内,能人异士不少,淬星找来个缺跟手指的老头,将那具尸体的面相画的活灵活现。 随后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有消息穿回来。 “王爷,幕后主使是望平侯府的谢巧兰。” “好大的狗胆,连本王的女人也敢暗害!” 萧临祈拍案而起,迈步往外走。 听见‘本王的女人’这五个字,谢韫娴嘴角止不住上扬,她快步追了上去,拉住了萧临祈的袖口。 “王爷,你这是去做什么?” 萧临祈面容冷冷,“当然是替你讨个说法。” 谢韫娴抿嘴一笑,“此一去,谢巧兰难逃死罪,但望平侯府与你必然翻脸成为死敌,谢致远说不定一怒之下还会转投三皇子,到时候大皇子必然会怪罪你。” “那又如何。” 萧临祈负手而立,语气自负说道:“此路不通,还有别路,你委身于我,我若不能护你周全,那才是真正的……不顺我心!” 第110章 倾诉 这句‘不顺我心’,听得谢韫娴很顺心。 眼前这个男人,在护短的事情上,意外的靠谱。 “王爷,好意心领了。” 谢韫娴主动拉住萧临祈的手,盈盈浅笑道:“但你此刻去了,只怕谢致远会顺势把这个谋害的罪名安在赵乐蓉头上,他现在可是巴不得找个理由把赵乐蓉个休了,而且为了保护谢巧兰,赵乐蓉说不定也愿意做这个替死鬼,你现在去非但无用,反而会推谢致远一把。” 萧临祈皱眉深思,然后不悦道:“难道此事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会算了。” 谢韫娴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冰冷,淡淡道:“望平侯府欠我的,最后都要用命来还,现在只是暂时让他们的脑袋挂在脖子上,慢慢折磨他们而已。”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萧临祈沉吟一声,缓缓道:“等你折腾完谢致远之后,我会将此事告诉大皇子,他为了平息争端,多多少少也会出手教训谢巧兰,到时候谢致远即便有什么不满,也只能忍着。” “行,这事听你的。” 说完了正事,谢韫娴和萧临祈一起上了望月阁喝茶。 望月阁自从重新装修之后,梨花木打造的窗户上每日都涂了松香油养护,一进门便能闻到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 萧临祈顿了顿脚步,伸出手指在窗户上抹了一下,指尖上有些许油渍。 “这松香油价格不菲,是从西域传进来的,平日里即便是皇上,也只舍得拿一些保养小叶紫檀之类的珍贵摆件,你居然用来擦窗户?” 谢韫娴在矮桌边上坐下,拉长了语调说道:“别误会,我只是闲着没事随便涂涂,并不是专门为了养护你送的窗户。” 萧临祈闻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寻思这话似乎应该反着听。 两人相对而坐,谢韫娴提着陶红色的磨砂壶沏茶,热茶出浅白色的雾气与淡淡清香。 谢韫娴眼波微转,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不小心把茶沏的溢了出来,她连忙抬眼看向萧临祈,“这只是个意外。” 萧临祈莞尔一笑,“吓本王一跳,还以为你要茶满送客。” 谢韫娴白了他一眼,从袖子里抽出一条手帕,将茶水擦干净,然后将方才的茶泼了,重新沏了一杯。 将茶推过去的时候,谢韫娴故意吸了吸鼻子,然后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身上怎么又宁神香的味道,莫不是心绪不宁有什么心事?” 萧临祈端着茶,眼神诧异。 “你这鼻子倒是灵敏,这都能闻得出来。” 谢韫娴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对岐黄之术颇有涉猎,药材也不少接触,嗅觉自然更为敏锐。” “你有些太谦虚了。” 萧临祈微微一笑道:“皇上用了你的药,据说最近心情极佳,这可是太医院那些老东西都办不到的事情,如果这也叫颇有涉猎,那这些太医都可以投西子湖自尽了。” 见话题跑偏,谢韫娴抿了抿嘴唇,“所以你如果有什么心事,可以直接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你调理调理,不要瞒着我。” “嗯?” 萧临祈眼睛轻轻眯起,总觉得谢韫娴这话里有话。 “心事确实是有的。” 萧临祈沉吟一声,觉得有些事也可以告诉谢韫娴了。 谢韫娴闻言手心攥紧,面无表情。 难道他外面果真有新欢了? 萧临祈大袖如流水垂落在两侧,目光深邃悠远,缓缓道:“十年前,本王父皇禅位给了我叔叔,也就是现在的皇上,然后便暴毙而亡。自古以来除了远古时期的舜帝,便再也没有皇帝愿意禅让皇位,哪个不是希望自家子嗣永坐帝位?” 谢韫娴表情错愕,她本想试探试探萧临祈有没有另寻新欢,结果问出个惊天大瓜。 “所以你是怀疑你父皇的死,跟你叔叔有关。” “不错。” 萧临祈颔首,沉声道:“事发当时我还年幼,并没有想的这么远,还是你外祖父未雨绸缪,将我送出皇宫浪迹江湖。此后不久,我在江湖上便听闻你外祖父构陷同僚,满门抄斩的事情。” 萧临祈拳头紧握,眉头紧锁,深吸一口气又道,“我秘密建立凌霄阁,一统江湖,算是一条退路。此后便回到京城,想要调查父皇当年的死因,不过可笑的是,堂堂皇室陵寝,重兵把守之下,父皇的尸骨居然被盗多年无人发现!这更加重了我的疑心!父皇的尸骨上绝对隐藏了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 “所以……”萧临祈举杯将茶一饮而尽,淡淡道:“本王不断布局,获得大皇子的好感,就是为了打入朝堂之中,查清楚父皇尸骨的去向。” 闻言,谢韫娴眉头紧锁,“可若是先皇尸骨被人毁掉,岂不是查无可查?” “不会的。” 萧临祈摇了摇头,“自古以来,皇帝被尊为天子,即便是亡国之君的尸体,也会被敌人厚葬,不然就是对上天不敬,没有人敢偷偷销毁一国之君的尸骨。” “这么说来,你的敌人有可能是皇上。” “如何,是不是怕了?” 萧临祈抬眼看向谢韫娴,眼神探究。 谢韫娴嘴角浮起笑意,眼神灼热,“王爷还是不够了解过,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帮人报仇了,难度越高,我越是乐在其中。” 闻言,萧临祈不由得笑出了声,他目光灼灼看着谢韫娴。 “看来你我二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谢韫娴撇了撇嘴,抿了一口茶水,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说的好听,别偷偷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才好。” “那你可是小瞧本王了,凌霄阁有一个天生魅体,摄人心魄的女人,今日她本想对本王投怀送抱,但本王都没有答应。” 此话一次,谢韫娴嘴角不禁上扬。 “这么说来,殿下是坐怀不乱真君子。” 萧临祈莞尔一笑,语气调侃道:“真君子也怕有人偷偷下药,可叹本王二十年的童子身,居然让某些人拿了去。” “切,得了便宜还卖乖。” 谢韫娴表情有些难绷,捧着茶盏喝茶,一双水润的眸子浮现一丝难为情,小口小口的喝茶。 第111章 得知 望平侯府。 明儿就要过年,赵乐蓉身为望平侯府的主母,这两天也是忙的不行,府上各种琐事都要经过她的手。 好不容易处理完手头的事情,赵乐蓉坐在兰房里休息,丫鬟送来热茶和瓜子花生之类的吃食放在桌子上。 赵乐蓉撇了一眼,不满道:“怎么都是这些吃食,红酥斋的点心呢?” 丫鬟低着头,小声说道:“夫人,最近两天不知道怎么了,管家不许下人出府,所以没法给您买点心。” “不能出府?” 赵乐蓉面露疑色,打发丫鬟将崔管家喊了过来。 崔管家闻风而至,面对赵乐蓉的询问,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夫人,这都是侯爷的命令,侯爷说他前几日找了个道长算过一卦,年前府上的人除了侯爷,最好不要外出,不然来年会破财。” 梁国各地都会有一些民间习俗和忌讳,大部分人为了讨个吉利都会信以为真。 赵乐蓉闻言露出凝重之色,“原来如此,算了,没事了,你忙你的。” 见赵乐蓉被糊弄住,崔管家松了口气,躬身离开的房间。 院子里,崔管家两手抄在袖口里,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一眼赵乐蓉的房间,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自从谢致远下令不许下人外出,更不许乱传谣言之后,崔管家就特地出去打听了一番,轻而易举的就知道了谢致远在外面有了新欢,并且准备纳妾的消息。 崔管家在望平侯府呆了十年,知道赵乐蓉是个善妒之人,当初为了做望平侯府的主母,她怂恿谢致远,两人联手害死了谢致远的第一任妻子。 谢致远因为赵氏给他生了儿子,所以对此默许。 但现在,谢荣轩死了,谢致远明显打算找个年轻女人生儿子,如此一来,赵氏这个心狠手辣的绊脚石,就成了谢致远的眼中钉。 崔管家估摸着,找个招人厌的主母,多半在望平侯府待不了多久了。 翌日,大年三十。 京城的街道上格外热闹,家家户户都在贴春联,贴门神,街头巷尾小孩子吵吵闹闹跑来跑去。 谢府的春联早就贴过了,梦秋和玥儿两个人搬来梯子,在门外屋檐下挂了两个大红灯笼,门上也贴了门神。 厨房里青草已经接替了梦秋厨娘的身份,挥舞着小菜刀‘哐哐哐’的切菜,忙的不可开交。 青竹也没闲着,拿着铁锹清理院子里的积雪,把青石板铺设的小路清理的一丝不苟。 谢韫娴站在望月阁的窗台前往下望,想着自己也该做点什么,但这半年已经习惯了被人伺候,她到是什么都不想做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已经深有体会了。 不过该说不说,当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还真是蛮爽的。 谢韫娴抬起眼眸,看向望平侯府的后院,看到一辆送菜的马车,嘴角轻轻上扬,这侯府,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了。 望平侯府后院,送菜的中年汉子长着络腮胡子,穿着一身布料粗糙的棉衣,模样看着十分憨厚。 今日大年夜,侯府算上下人和侍卫,大概七八十人,所需要的食材不少,院门外停着的牛车上都装满了。 送菜扛着半扇猪肉从门外进来,笑呵呵送进厨房里。 厨房里有个穿着灰色衣裙的厨娘,看着四十来岁,嘴角长着一颗黑痣。 “呦,老宋来的真早。” 厨娘热络的打招呼,扛猪肉的老宋讲半扇猪肉丢在案板上,然后笑呵呵说到:“厨娘,有个事跟你打听一下。” “什么事?” 厨娘用围裙擦了擦手,忙里偷闲跟老宋闲聊。 老宋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望平侯府好事将近,到时候办喜事的时候肉菜和素菜大概需要多少,回头你帮忙问问,过完年我好提前做准备。” 厨娘闻言一头雾水。 “什么喜事,我家小姐还没有招婿呢。” 老宋‘啊?’了一声,然后连忙说道:“你还不知道?你家老爷在外面有人了,准备纳妾呢。” 厨娘一听两眼瞪大了,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有这事?你听谁说的?” “现在京城都传遍了,你家老爷前两天还带着那女人去了梅园,渍渍渍,据说又年轻,长的有水润,你在府上怎么会不知道?” 厨娘眼睛滴溜溜一转,顿时明白了这两天管家不让外出的原因。 “呵呵,谁知道呢,先别说这些了,赶紧把菜搬进来吧。” “得嘞。” 老宋咧嘴笑了笑,出去搬菜,出门后门他回头看了一眼,厨娘果然悄咪咪离开厨房,奔着内宅的方向去了。 “小姐真是料事如神。” 老宋嘀咕一句,哼哧哼哧搬菜。 厨娘脚步匆匆来到内宅兰房,轻轻叩了叩门。 “堂妹,堂妹。” 赵乐蓉听见厨娘的称呼,眉头紧锁,她打开门之后冷着脸说道:“说了多少次了,在府上叫我夫人。” 厨娘陪着笑脸,拍了拍自己的嘴。 “瞧瞧我这张嘴,总是管不住。” 赵乐蓉从她身上闻到一股子油烟味,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掩住鼻子说道:“什么事赶紧说,难闻死了。” 厨娘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夫人,我刚刚听说一件事,咱们侯爷在外面好像有人了,这事您知不知道?” 赵乐蓉脸色骤然变色,厉声道:“你听谁说的?” 厨娘指了指后厨的方向,“是听送菜的菜农说的,据说侯爷跟那个女人还去了梅园,长的年轻漂亮,京城都传遍了。” 赵乐蓉表情难看得紧,两只手紧紧握着,指甲都陷进肉里。 怪不得这些天谢致远总是早出晚归,怪不得还不让府上下人出去,原来真的在外面有人了! 赵乐蓉火冒三丈,她操持侯府内务多年,生儿育女,本以为荣华富贵一辈子,结果人已将老,谢致远在外面找了个年轻女人! 若是万一这女人给他上了个孩子,那这望平侯府哪还有她的位置! 不行!这个女人必须死! 第112章 翻脸 大年夜,望平侯府灯火通明。 侯府院子里摆满了一桌桌酒席,下人和侍卫都在这里吃年夜饭。 客厅里,谢致远、赵乐蓉和谢巧兰一家三口关上门吃饭,气氛十分安静,一点也没有那种其乐融融的感觉。 谢致远端起碗筷,看着那个一桌子菜说道:“吃吧。” 谢巧兰闻言便动筷子吃饭,而赵乐蓉却一动不动。 “侯爷,妾身有个事问你。” 谢致远夹了一块猪肉,“什么事说吧。” 赵乐蓉挤出一丝笑意问道:“妾身听说侯爷在外面有了小?” “咳咳咳。” 谢巧兰闻言瞪大了眼睛,被饭菜噎的连连咳嗽。 谢致远面不改色,淡淡道:“你听谁说的,没有的事。” 闻言,赵乐蓉眯着眼睛笑了笑,“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赵乐蓉端起碗筷吃饭,谢致远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见她表情阴冷,心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既然是流言蜚语,那就是有人故意辱没侯爷的名声,妾身已经派人去清理那个贱人了,侯爷应该不会介意吧。” “你说什么!” 谢致远目光凌厉,拍案而起。 赵乐蓉仰面看着他,眼神凝起,“侯爷为何动怒?” 谢致远拳头握的咯咯作响,冷声道:“若是她少了一根汗毛,本侯让你后悔活着!” 话音一落,谢致远便大步流星往外走。 赵乐蓉脸色铁青站起身来,“侯爷!妾身为侯府呕心沥血,就因为现在怀不上孩子,你就找了别的女人?” 谢致远脚步一顿,沉声道:“谢家血脉不能断,你坏不了,本侯自然要找别人!” 赵乐蓉气的胸口起伏,“那侯爷为何故意瞒着我?” 谢致远侧目,眼神泛起一丝寒意,“你说呢?当年你怎么坐上侯府夫人位置的,现在已经忘了?” 赵乐蓉知道他在说什么,紧紧咬着牙关。 “侯爷,你现在去也来不及了,她此刻尸体估计都凉了,还是安心吃年夜饭,您就算真想要儿子,过完年妾身从远亲里选个年轻的女子跟侯爷生一个就是了。” 赵乐蓉清楚,谢致远很看重血脉,这一点她无力改变,但是这个孩子必须是由她的人来生,不能脱离她的控制,更不能动摇他的地位。 听闻此话,谢致远勃然大怒。 “赵乐蓉!你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杀了她的!” 赵乐蓉扑通跪在地上,“侯爷,事情已经发生了,要打要骂悉听尊便,我们望平侯府的血脉何其尊贵,侯爷怎么能随便找个寡妇生孩子?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耻笑,侯爷您这般在意名声,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此话一出,谢致远愣了一下,是啊,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下下策? 心中想起红叶的脸,谢致远心绪难平,那个女人仿佛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总是让他心绪不宁…… 可现在,她死了。 谢致远心痛万分,但很快理智占了上风。 身为一品君侯,即便在喜欢红叶,也不能为一个已死之人大动干戈,望平侯府,丢不起这个人。 “侯爷,外面有人来了。”崔管家突然脚步匆匆来报。 谢致远寒着脸问道:“什么人?” “那女子自称红叶,说是侯爷的……” 不等崔管家说完,谢致远突然大步流星走向大门的方向,而房间里,赵乐蓉脸色铁青,气的浑身发抖。 她派去的刺客居然让那个贱人活着到了望平侯府! 谢致远脚步匆忙来到大门外,一眼瞧见红叶披着斗篷站在门口,心中如释重负。 “你怎么突然来了。” 红叶转过身来,乳燕投林似的撞进了谢致远坏了,这一幕让院子里的正在吃年夜饭的下人看傻了眼。 红叶千娇百媚的说道:“侯爷,我知道我不该来,可今日我觉得身体不适,找了大夫查看,大夫说我怀了。” 此话一出,谢致远顿时愣住了,然后露出狂喜之色。 不远处跟着赶来的赵乐蓉如遭雷击,脸色比院子里的雪还白。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好好好!” 谢致远大笑一声,连说了三个好字,“我谢致远,也有老来得子的一天!真是太好了!” 此刻红叶已经藏不住了,谢致远也没有机会名正言顺休掉赵乐蓉,娶红叶做妾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事已至此,谢致远再无顾忌,他拉起红叶的手看向赵乐蓉,又看向府上下人,高声道:“从今日开始,红叶就是本侯的二夫人,今日开始她便住在府上,若是谁敢对她不敬本侯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听明白了吗!” 赵乐蓉脸皮抽搐,她哪里听不出来,谢致远这番话是对她说的。 “侯爷!” 赵乐蓉跪在雪地里,泣不成声,她指着红叶说道:“她就是个寡妇,身子也不干净,侯爷娶她,望平侯府必然让人耻笑,请侯爷三思而行。” “混账!你在教本侯做事?” 赵乐蓉公然唱反调,让谢致远怒不可遏。 “来人,把她关进宗祠好好反省,没有本侯允许不许出来!” 谢巧兰见情况不妙,连忙跑过来跪在赵乐蓉身边,“爹,娘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咱们侯府是何等尊贵,您就是娶小,也要娶个有头有脸的人才好。” 谢致远脸色黑成锅底,气的手直抖。 红叶表情委屈,踉跄一步,“侯爷……妾身出身卑微,既然尊夫人瞧不上我,那我还是走吧,免得让侯爷为难。” “不行!” 谢致远死死握住红叶的手腕,心疼万分,如此懂事的女人,他如何能舍得她离去? “本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谁也改变不了。” 见谢致远铁了心要娶这个寡妇,赵乐蓉声音尖锐的说道:“侯爷,如果你执意娶她,今天就从妾身尸体上跨过去。” “贱人!你想造反不成!” 谢致远快步走到赵乐蓉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赵乐蓉被巨大的力道打翻在地,好半天才爬起来,她捂着脸看着谢致远,然后心里发了狠。 “别活了,大家都别活了!” 赵乐蓉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剪刀,然后冲向红叶,朝着她的小腹狠狠地刺了下去! 第113章 御膳 “放肆!” 虽然赵乐蓉情绪崩溃突然发难,但她到底是个养尊处优的妇人,动作缓慢,谢致远怒喝一声,抬手便揪住了赵乐蓉的衣领子,将她重新摔在地上。 “绑起来!快把她绑起来关到柴房去,反了天了!” 谢致远怒目而视,唾沫横飞。 侍卫们连忙上前,架着赵乐蓉往后院走。 “老爷!你不能娶她!你不能娶她!” 赵乐蓉大喊大叫,两只脚在雪地上划出两条沟壑,连鞋子都已经甩飞出去。 原本热热闹闹的大年宴,此刻安静的可怕,谢巧兰跪在地上,看着红叶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怨气。 但谢致远此刻在气头上,她可不敢自找麻烦。 等到赵乐蓉的身影消失,谢致远抓住红叶的手腕,眼神深深的看着院子里的众人。 “本侯身为一品君侯,如今老而无子,赵氏年纪大了不能再孕,恰巧本侯又与红叶颇为投缘,所以决定纳她为妾,从今往后谁若是敢在府上说什么风言风语,别怪本侯翻脸无情。” 下人们自然不会忤逆谢致远,纷纷称是。 “好了,你们继续吃饭。” 谢致远脸色缓和,拂了拂袖子,然后牵着红叶的手腕往客厅里走,要跟她一起吃年夜饭。 路过谢巧兰身边的时候,谢致远冷眼相对,“还在这里跪着做什么,滚回房间里去。” 谢巧兰低眉顺眼,连忙爬了起来往后院走。 隔壁的望月阁上,谢韫娴眉开眼笑。 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自己的仇人家里鸡飞狗跳更有趣的呢? 今日红叶入望平侯府还只是个开始,后面赵乐蓉必然会不甘心的闹出更多的幺蛾子,等到有一天祸起萧墙,望平侯府不复存矣,谢韫娴还有更大的惊喜留给谢致远。 真不知道他那天,作何表情。 “小姐,时候不早了,您还去景王府吗?” 梦秋在边上提醒了一句,谢韫娴不假思索道:“去,当然去。” “那我给小姐备马车。” “不用了。” 谢韫娴缓缓起身,嘴角噙着笑说道:“今天是大年夜,你就不用忙活了,我自己骑马去就行了,你招呼青竹、青草她们好好吃一段年夜饭吧。” 梦秋有些不放心,还想说些什么,谢韫娴却没好气的瞥她一眼,“怎么,大年夜里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把你的心放进肚子里吧。” 冬夜的风十分寒冷,谢韫娴将雪白的狐裘披风系好,翻身上马,清秀的眉眼间落了几片雪花,填了几个俏皮的仙气。 梦秋细心的在马蹄上裹了一层麻布,防止马儿打滑摔倒。 “小姐,路上小心。” “啰嗦,婆婆妈妈的。” 谢韫娴轻轻挥动马鞭,朝着景王府的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皇宫的大门打开,身披黑甲,面带铁面的禁军骑着马从门里出来,四名禁军只见簇拥着穿着翠绿色衣服的太监。 太监年纪不大,长相阴柔,手里提着一个暗红色的食盒。 “天寒地冻的,我们赶紧去景王府,送完皇上御赐的菜赶紧回来。” 小太监夹着马腹赶路,然后还拉长了调子叹了口气,“哎呦,我们这些做奴才的真是受苦受罪,大年夜还要东奔西跑,你们说是不是。” 四个禁军哈哈一笑,有人打趣道:“公公,能给皇亲国戚送皇上御赐的菜,可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好事,不但皇上这边有赏,一会到了景王府,景王殿下也少不了您的好处,到时候您腰包鼓了,可别嫌弃银子太重,哈哈哈。” 小太监得意笑了笑,“也就是点辛苦钱,等忙活完了,咱家请你们吃酒。” “好好,一言为定。” 无人边走边聊,气氛正欢的时候,不远处的屋顶上突然传来一阵破风声。 “什么人!” 走在最前头的禁军最快反应过来,可他手刚按在佩刀上,胸口便被一把飞剑刺了个通透。 一时间人叫马嘶鸣,剩下的三名禁军纷纷拔刀。 “公公快走,回宫喊人。” 小太监被眼前一幕吓得失了神,听见其他人的喊声才回过神来的,慌里慌张调转马头往回走。 屋顶上黑衣人冷笑一声,然后踏风而来,他猛然抽出禁军尸体上的快剑,如虎入狼圈,大开大合,几下就把人砍了个人仰马翻。 小太监胯下的马儿此刻还没提起速度,小太监急得猛抽鞭子,眼泪都要落下来。 黑衣人手中快剑转了个剑花,然后旋转着扔了出去。 只见泛着寒光的飞剑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从围着小太监飞了一圈,然后有回到黑衣人的手里。 长剑入鞘,人头落地。 小太监身首异处,尸体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皇上御赐的菜肴撒了一地,将白雪覆盖的地面染成了深褐色。 黑衣人不紧不慢走到跟前,从凌乱的菜肴里抽出一个鸡腿胡乱咬了一口。 “呵,皇宫御膳,也不过如此,还不如街头巷尾的叫花鸡。” 十步杀一人,事了拂身去,宫墙边上,死尸伏地,殷红色的血迹扩散,仿佛开了几朵鲜红色的花。 天空忽而下起了小雪,此刻谢韫娴距离景王府尚且有一小段路程。 冷风吹的她手指有些刺痛,她轻轻的哈了一口热气。 ‘哗啦’一声,谢韫娴听到屋顶瓦片碎裂的声音,她抬起眼眸往上一看,只见一个黑衣人从上面掠过。 此刻黑衣人正从跳在半空,居高临下的看向谢韫娴,他有些错愕,大年夜街道上居然还有个女娃娃在这里瞎晃悠。 四目相对……不,是三目相对,因为谢韫娴看到那个黑衣人的眼睛有一只是灰白色的,显然瞎了一只眼。 一阵风吹过,谢韫娴眉头紧锁,心中警惕,因为夜风中夹杂着一丝明显的血腥味,这个黑衣人恐怕不是什么善茬。 不过好在这个黑衣人并未做停留,在屋顶上几个起伏,便消失在夜幕里。 谢韫娴面无表情,收起了袖子里的毒虫、毒粉。 不久后,她抵达了景王府,刚刚敲门便开了。 淬星眉开眼笑站在门后,拱手一礼,“属下见过王妃。” 第114章 你有非分之想 听到王妃这个称呼,谢韫娴嘴角动了动,然后抿了下来。 “乱叫什么,还没成亲呢。” “嘿嘿,迟早的事。” 淬星将府门大开,迎谢韫娴进门。 “王妃,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不一般,居然敢给王爷下那种药……当时我就有一种感觉,咱们家王爷多半要铁树开花有女人了。” “哦?” 谢韫娴顿时来了兴趣,然后佯装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么说来,你们王爷以前都没有心上人?哦,我就是随口问问,并不是在意这个。” 淬星眉头一扬,心道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嘿嘿,咱们王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唯独对王妃不一样,你是不知道,他前几天还进宫请教老太后怎么哄你开心。” 谢韫娴眼神一亮,还有这事。 “淬星!” 萧临祈负手而立站在养心殿外的台阶上,表情不自然的冷声道:“再敢胡言乱语说这些莫须有的事情,今晚就不许吃年夜饭了。” 淬星耷拉着嘴做怪表情,“略略略。” 谢韫娴掩嘴一笑,睫毛上雪花跳动,竟是有一种豆蔻梢头二月初的青涩与美妙。 萧临祈下了台阶,伸出手,“别听他胡说八道,本王进宫是寻大皇子,可不是去见太后了。” 谢韫娴伸出白皙的手掌搭在他的手腕上,嘴角含笑,“既然是寻大皇子,怎么又会帮着太后往梅园送信呢?” 萧临祈:“……” 揉了揉眉心,萧临祈有些郁闷,他竟然是把这一茬忘了。 难得见他吃瘪,谢韫娴心情大好,也不似平日里那般,故意露出冷淡的表情。 眉目微转,谢韫娴发现萧临祈鬓角的发丝有些湿润,身上还传来淡淡的皂角香,表情顿时慌张起来。 他怎么还提前沐浴了,该不会是打算吃完年夜饭之后,把她也‘吃’了吧。 刚进养心殿,谢韫娴当即把手从萧临祈的手臂上挪开,然后目光警惕的说道:“王爷,我可警告你,我还为及笄,你若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可是会对你不客气的。” 萧临祈眼神迷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如此是,难道他很像色中饿鬼吗? “呵,这话应该本王来说才对吧,也不知道是谁,见面没几次,春药倒是下了不少。” 旧事重提,谢韫娴表情有些绷不住。 “你少在这里转移话题,你要是没有非分之想,为什么提前沐浴更衣?” 闻言,萧临祈笑着眯起眼睛。 “每逢大年夜,皇上都会将宫里的年宴菜肴分发给皇室宗亲,为表尊敬,各个府邸的宗亲都会提前沐浴更衣等候御膳,这个规矩从太祖皇帝时期开始就延续下来,本王不过是随俗而已。” 听到这个解释,谢韫娴更绷不住了,脸颊跟沾染了辣椒水似的,火辣辣的。 天哪,怎么会有人这么自作多情! “哼。”谢韫娴撇过头,嘴硬道:“皇上说不定是你的仇人,你尊敬他做甚,肯定是心里有非分之想,不过你这个年纪,有点想法也很正常,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谢韫娴也不好意思看萧临祈的表情,抬起脚就往饭桌走,嘴里嘟囔着,“别杵着了,我都饿了。” 和谢府相比,景王府同样冷冷清清。 诺大的八仙座上放着二十几道菜,但吃饭的人只有两个。 碗筷碰撞的声音响起,本该合家欢乐的日子,此刻却显得有些寡淡无味。 谢韫娴慢条斯理的夹菜,淡淡开口道:“景王殿下往年都是一个人守岁?” 景王墨染的眸子里露出一丝落寞之色,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不然呢。” 见他如此,谢韫娴心中莫名一酸,竟然感到一丝同病相怜。 前世今生,孤身一人,从未改变。 “不过今后就不一样了。” 萧临祈伸出筷子给她夹了菜,语气温柔道:“以后有你陪着我,我也会陪着你的。” 谢韫娴闻言怔了怔,包裹严密的心似乎裂开一条缝隙,温暖的阳光从外面争先恐后的涌进来。 “哼,就会说好听的话,还说不是别有用心。” 谢韫娴突然抱起碗,埋头吃饭,看着气鼓鼓的,实际上连耳垂都是滚烫的。 萧临祈微微一笑,就这么盯着她看了许久。 不觉间过了子时。 砰的一声,夜空绽放出璀璨的烟火。 萧临祈侧目看清,然后喃喃道:“新年了。” 谢韫娴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水润的眸子里倒映着火花,“新年了,祝我们都能达成所愿。” “但愿如此……” 话说一半,萧临祈突然变了脸色,眉头拧在一起。 谢韫娴不解询问,“怎么了,突然这副表情。” 萧临祈看向大门的方向,喃喃道:“不对劲,已经过了子时,按理说送菜的太监我就该来了,怎么到现在都没出现?” 谢韫娴闻言顿时撇嘴笑了笑,“说不定皇上压根就没想起来你。” 萧临祈沉吟一声,然后点了点头,“也是,本王不在京城多年,忘了也不是什么怪事。” 烟花不断在天空绽放,吃饱喝足的两人来到了王府里的摘星阁,这座阁楼一共高七层,放眼望去能看到万家灯火。 阁楼的窗户大开,窗台边萧临祈的衣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看向谢韫娴清秀的侧脸,淡淡道:“此处就是专门为你建的阁楼,是不是比你的望月阁气派多了。” 谢韫娴眼波微转,四处打量,此处确实要比她那里宽敞不少,往远处看万家灯火通明,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也就勉勉强强吧。” 萧临祈已经习惯了谢韫娴的说的反话,嘴角噙着笑意。 两人就这么并肩而立,看了良久。 半个时辰后,烟火渐渐消停,京城的夜空也渐渐安静下来。 谢韫娴收回目光,正要开口告辞,萧临祈却率先说道: “今晚就留在这里吧,雪夜奔走,万一染了风寒酒好不好了。” 谢韫娴撇了撇嘴角,嗤笑一声,瞧瞧,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所以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见她这副表情,萧临祈顿时明白她想歪了,于是连忙补充道:“本王已经让人打扫了一间厢房,今晚不会有人打扰你。” 此话一出,谢韫娴眼中笑意渐渐尴尬。 “那……那行吧,既然你都让人打扫了,本小姐就给王爷一个面子。” 第115章 自作多情? “可恶,本小姐今日是怎么了,如此自作多情?” 厢房的雕花大床上,谢韫娴抱着枕头狠狠来了一拳,初见风情的脸蛋上做出咬牙切齿的表情。 翻来覆去,左思右想,谢韫娴觉得不应该。 萧临祈今年二十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就一点不馋女人的身子?难道是自己年纪太小了没有魅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谢韫娴猛然坐起身来,然后露出看穿一切的眼神。 明白了,萧临祈肯定是故意装作正经,然后骗她卸下防备,最后趁着她夜里睡着的时候出其不意! 一念至此,谢韫娴觉得念头通达,踮着脚尖下了床,从里面将门窗都插上。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床上,洋洋得意道:“这些看你怎么得逞。” 可过了一会,谢韫娴又觉得不对,若是萧临祈来了进不来,肯定会知难而退,如此一来还怎么嘲笑他? 不行,得把他放进来! 于是谢韫娴有踮着脚尖下地,将一扇窗户从里面打开。 闭上眼睛,谢韫娴假寐,但实际上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知不觉,已经是三更天了,外面除了偶尔的风声,根本没有一丁点该有的动静。 “可恶,他什么意思?不为所动?” 谢韫娴有些恼羞成怒,怎么也睡不着,然后第三次爬起来穿上衣服,蹑手蹑脚推开了门。 翌日。 天色昏昏沉沉,窗台上挂满了白霜。 萧临祈睡得昏沉,突然皱了皱眉,他觉得胸口沉闷,就好像压了一座大山似的。 缓缓睁开发酸的眼睛,他感觉胸口上压了东西,他掀开被子一看顿时愣住了,被窝里竟然是谢韫娴压在他身上。 此刻谢韫娴睡得正迷糊,发丝凌乱的散落在额头,嘴角的口水拉丝滴落,将萧临祈胸口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萧临祈捏了捏眉心,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他重新闭上眼睛缓了缓,然后猛然睁开,眼前的一幕还是没有发生改变。 什么情况!她怎么会在本王房间里! 短暂的惊疑之后,萧临祈看着谢韫娴娇憨的睡姿,忍不住笑了笑,她睡着的时候,看着要比醒着的时候可爱。 一时间他有些没忍住,伸手捏了捏谢韫娴尚且有点婴儿肥的脸蛋儿。 睡得正香的谢韫娴像是察觉到什么,轻轻皱了皱眉,然后像小野猫一样张口咬住了萧临祈的手指。 梦中惊醒,谢韫娴感觉嘴里咸丝丝的,她懵逼的眼神往上一抬,和那双噙着笑意的眸子四目相对。 “呸!” 谢韫娴啐了一口,然后顶翻了被子退到雕花大床的角落里,然后气势汹汹问道:“你还说你没有非分之想,居然趁着本小姐睡着的时候把我搬到你床上,简直禽兽!我才十三岁!” “错了,是是十四岁,昨晚上刚刚过完年。” “十四岁也不行!总之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萧临祈此刻有些茫然,首先他血气方刚,若是说对谢韫娴没有一点想法,那时不可能的,毕竟有过那次戛然而止的体验之后,他也是体会到其中妙处。 但谢韫娴可真不是他搬到床上来的! “本王说是说,你不是本王搬到床上来的,你信不信。” 谢韫娴‘哼’了一声,板着脸说道:“你该不会是想说,是本小姐主动投怀送抱,爬到你床上来的吧。” 萧临祈忖着下巴,根本摸不着头脑,表情十分复杂。 谢韫娴表情紧绷,心中却暗自发笑,可算把他拿捏住了。 昨天晚上她瞧瞧跑道萧临祈房间,就是为了如此折腾他,不过来了以后见他睡正香又没忍心弄醒他,结果不知不觉在他床上睡着了。 不过好菜不怕晚,此刻一样能看他吃瘪! “本王明白了,肯定是淬星。” 萧临祈思来想去,心中只有这么一个答案。 谢韫娴撇了撇嘴角,阴阳怪气道:“呦呦,景王大人占了便宜,然后怪到自己属下身上,真是又当又立。” 萧临祈被她的话气的够呛,一双眼睛盯着谢韫娴渐渐深邃。 谢韫娴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眼神飘忽,“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闻言,萧临祈突然露出一丝笑意,淡淡道:“说起来你我已经有婚约在身,而且也有过夫妻之实,就算同床共枕也不是什么怪事,本王何须给你一个说法?而且……” 萧临祈的视线渐渐下移,戏谑道:“想不到你看着平平无奇,实际上胸有沟壑……” 谢韫娴闻言连忙低下头,顿时面红耳赤,她胸口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肚兜也吊在被窝里,胸前春光乍泄。 “堂堂景王居然耍流氓!我要告诉皇太后去!” 谢韫娴恼羞成怒,将衣服裹紧,然后跳下了床往外走。 萧临祈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上挑,“好啊,那我也告诉太后,当初是你给我下了药,然后主动做了某事……” “你!” 谢韫娴起的直磨牙。 “王爷王爷不好了,出事了!”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谢韫娴连忙躲在屏风后面,披头散发,连鞋子都还没穿上。 萧临祈眉头一沉,冷声道:“谁让你不敲门就进来的!出去!” 淬星人都傻了,连忙关上门,然后隔着门说道:“对不起王爷,我也没想到王妃在您房间里!” 闻言,萧临祈愣了一下,淬星不知道谢韫娴在她房间,也就是说人不是他搬过来的…… 那……萧临祈眼睛眯起,视线落在谢韫娴的脸上。 谢韫娴俏脸紧绷,一边将自己的衣服打理好,一边冷声道:“看什么看,还不赶快起来,淬星都说出事了,你怎么还在那躺着。” 萧临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算了,不跟她计较了。 起床穿衣,等到两人打扮妥当,萧临祈才对着门口说道:“进来吧。” 淬星推门而入,一脸坏笑。 “别笑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萧临祈瞪了他一眼,然后问道。 淬星收敛了表情,拱手说道:“王爷,方才宫里派了人来,说是昨晚上给景王府送御膳的太监在宫墙边上被人杀了!” “哦?” 萧临祈负手而立,顿时沉吟起来,思索其中利害。 第116章 拜年 景王府外,老太监刘喜愁眉苦脸。 忽闻脚步声由远及近,刘喜连忙抬头看去,然后语气焦急道:“景王殿下,您这府上昨晚没出什么事吧?” 萧临祈下了台阶,面露不解,“昨夜一切如常,刘公公何出此言?” “哎呦。”刘喜两手一拍,唉声叹气的说道:“昨晚上也不知道哪个胆大包天的,在宫墙边上把送御膳的小太监和禁军给杀了,那一组刚好是给景王府送御膳的,所以皇上怀疑是殿下在江湖上惹了仇家,担心你出事,所以让我过来瞧瞧。” 闻言萧临祈摇了摇头,“本王行走江湖多年,从未与人结仇,还请转告皇上,多谢他怀念。” 刘喜松了口气,声音细长,“既然景王府无事,那老奴就放心了,不过内监禁军被刺一事,让皇上大光其火,这年啊,是过不好喽。” 天子脚下,京畿重地,在宫墙外面杀人,就等于是在是在打皇上的脸面,对于皇室来说,尊严比什么都重要。 老太监刘喜告辞以后,萧临祈转身看向谢韫娴。 “无风不起浪,内监被杀一事必然不简单,本王要进宫一趟,看看大皇子那边知不知道内情。” 闻言谢韫娴没搭理她,反而皱着眉头想起一个人来。 见她不说话,萧临祈淡淡一笑,“怎么,有心事?” 谢韫娴单手忖着下巴,缓缓说道:“说起来我昨晚上来景王府的时候,遇见一个飞檐走壁的黑衣人,一身的血气,该不会就是那个人,杀了禁军和内监吧?” “那你可记得那人体貌特征?” 萧临祈眉毛一挑,追问了一句。 谢韫娴努力回忆到:“那人身高七尺,黑衣蒙面看不见面容,但有一只眼睛灰白,应该是瞎了。” 萧临祈暗自记在心里,然后嘱咐道:“此事莫要往外透露,我先进宫看看情况,若是跟我景王府没有关系,咱们就作壁上观。” “嗯哼,你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景王殿下前往皇宫,而谢韫娴则骑着马儿回到了家中。 大年初一,府上四个丫鬟都在卖力除雪,将院子打理的干净整洁。 青草将积雪滚成一个圆球,然后一屁股坐在上面,天真无邪的说道:“小姐,今儿是初一,你是不是要走亲戚呀?” 此话一出,梦秋扶了扶额头,青草这孩子还不了解谢韫娴的底细,方才这番话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小家那还有什么亲戚。 谢韫娴眼眸狡黠的微微一转,然后抿着嘴笑着说道:“说的不错,确实要走亲戚,梦秋,去准备一份礼物带上,咱们去隔壁给望平侯拜个年。” 梦秋闻言顿时乐了,这一听小姐就要去膈应谢致远了。 “是,小姐。” 梦秋掩嘴偷笑,去惊喜准备了一些不值钱,但又勉强过得去的东西包在盒子里,捧着到了望平侯府。 这望平侯府,谢韫娴来了好几回了,门房都已经认得她了。 “谢小姐,我家老爷今天一早就急急忙忙出门了,您要不过一会再来?” 谢致远大年初一就出门了? 谢韫娴沉吟一声,很快想明白了原因,谢致远执掌巡防营,负责京城治安,昨夜宫墙外内监禁军被杀,他多多少少也有责任。 想必此刻,谢致远已经焦头烂额了吧? 谢韫娴桃花眼眸露出愉悦之色,嘴角忍不住上扬。 “无妨,望平侯不在,你家夫人总是在的吧,我去给她拜个年。” 门房欲言又止,但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多嘴,于是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去通报。 后院新打扫出来的厢房里,红叶正躺在软榻上享受着丫鬟们的按摩,日子过得十分消遣自在。 听闻谢韫娴来了,她自然心中欢喜,不过面上却装作平淡,打发门房去请人进来。 过了不久,谢韫娴来到后院厢房,盈盈浅笑道:“呦,没想到这望平侯府的谢韫娴人这么快就换人了,看来望平侯是真的喜欢你。” 红叶忍着笑意,看向一旁的丫鬟。 “你们都出去吧,本夫人和谢小姐说说话。” 丫鬟们应声退下,心中却十分好奇,这新夫人才刚刚住进望平侯府,怎么就跟隔壁的谢小姐认识了? 谢韫娴和红叶关上门来说话,梦秋则守在门口,防止隔墙有耳。 在谢韫娴面前,红叶也不摆出那种矫揉造作的姿态,而是正襟危坐,面容恭敬。 “小姐,昨夜之后,谢致远和赵乐蓉关系已经破裂,这几天我会让人好好虐待一番赵乐蓉,逼着她对我出手,届时谢致远一会亲手了解她,让小姐狠狠出一口恶气。” “此事倒也不必操之过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小心别着了道。” 见谢韫娴担心自己的安危,红叶心中颇为感动,于是连忙道:“小姐放心,我小心着呢。” “对了,有件事你得帮我打听打听。” 谢韫娴的眼眸凝重起来,缓缓说道:“当年我娘病死的突然,而且之后谢致远便对我十分冷淡,急不可耐的将我赶出望平侯府,所以我总觉得我娘的死另有隐情。” “小姐放心。” 红叶面色肃然,“这件事属下一定会旁敲侧击帮您打听清楚。” 谢韫娴看向红叶,眼眸怜惜。 “辛苦你了,再捏着鼻子忍一忍那个老狗,早晚你我的都会完成各自的目的。” 红叶露出一抹深入骨髓的厌恶之色,“小姐,我会等着这一天的。” “出来!你们两个贱人快给我出来!” 房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喊,一听就是赵乐蓉的声音。 谢韫娴和红叶对视一眼,嘴角冷笑不已。 房门大开,赵乐蓉从外面冲进来,她在宗祠跪了一夜没有梳洗,此刻黑眼圈深邃,蓬头垢面。 “哎呦呦。”谢韫娴故意露出诧异的表情,“赵夫人,怎么几天不见,你怎么这么狼狈了?” 赵乐蓉两拳紧握,眼神恶狠狠盯着谢韫娴和红叶,厉声道:“你们两个是不是一伙的!是不是你让这个贱人来勾引我家侯爷!” 谢韫娴眼睛轻轻眯起,嗤笑一声道:“赵夫人莫不是疯了,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 第117章 狠心 “少在这里装蒜!我已经听丫鬟说了,你们两个人分明早就认识?被我戳破不敢承认是吧!” 赵乐蓉表情阴沉,冷笑着说道:“等我将此事告诉侯爷,有你们好果子吃!” 此时红叶缓缓站起身来,面容冷淡。 “赵氏,昨夜侯爷说了,让你在祠堂罚跪,没有他的允许不得擅自离开,你怎么如此胆大妄为,连侯爷的话都敢忤逆!” 说罢,红叶冷喝一声,“来人,把赵氏给本夫人押到宗祠里去,严加看管!” “我看谁敢!” 赵氏厉声呵斥,她到底是掌管侯府内务十几年,还是有点威慑力的,门外的侍卫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红叶见状面露不悦,她捂着小腹冷声道:“本夫人可是怀了侯爷的孩子,一旦生下来的是男孩,这望平侯的爵位就是我儿子的,你们如此不听话,就不怕本夫人日后清算吗!” 此话一出,侍卫们脸色紧绷,连忙上前几步。 “赵夫人,不要让小的们为难。” 赵乐蓉脸皮颤抖,指着侍卫的鼻子骂道:“你们这些白眼狼,本夫人给你们发了这么多年工钱,这才一天的功夫就认了新主子,等老娘翻过身来,一定让你们好看!” 侍卫们脸色不好看,今日之事对他们来说都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纯属无妄之灾。 “赵夫人,既然您不听劝,可别怪小的们失礼了。” 话音一落,两个侍卫直接扣住赵乐蓉的胳膊,像是押送犯人一样将她按着往前走,赵乐蓉大喊大叫,像是摔在岸上的鱼似的不断扑腾。 “你们这些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老娘迟早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听到她的这几句话,谢韫娴眼神泛起一丝寒意,心中杀机蠢蠢欲动。 赵乐蓉被带走后不久,谢致远从外面回来,他刚刚走进后院的门,红叶便一改刚才强势的做派,她提着裙摆,满脸委屈冲出房间,直接扑到谢致远怀里。 谢致远此刻并未看到房间里的谢韫娴,小心翼翼抱住红叶,温声问道:“怎么了,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老爷~” 红叶扭动腰身,用矫揉造作的声音撒娇,然后委屈的说道:“老爷你刚刚是没看见,赵氏擅自离开宗祠,跑出来找茬,还一口一个小贱人的骂我,不知道有多气人。她还栽赃陷害,说我跟隔壁谢小姐串通,故意来勾引老爷,简直莫名其妙。” 谢致远眉头轻轻皱起,迟疑道:“她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此刻谢韫娴从房间里出来,语气无奈的说道:“当然是今日来给侯爷拜年,不知道怎么让她知道了,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说我和红夫人早就认识,真是好生可气。” 闻言,谢致远冷哼一声,“这个贱人,越来越无法无天,稍候我会好好教训教训她,给王妃出出气。” “那就多谢侯爷了。” 谢韫娴撇了撇嘴角淡淡一笑,然后下了台阶,“好了,年也拜过了,本小姐就先告辞了。” “王妃慢走,本侯就不送你了。” 对于谢韫娴谢致远心中多少还是有点怨气的,不过碍于景王的身份,他姑且忍着,所以在态度上,颇为冷淡。 “哦对了。” 谢韫娴忽而停住脚步,缓缓道:“本小姐略懂岐黄之术,若是以后红夫人需要安胎药侯爷也可差人来寻我,本小姐也可以尽一些绵薄之力。” 谢致远闻言,眼神动了动。 先前给皇上送壮阳药,他已经对谢韫娴的医术略有了解,能太医所不能。 于是谢致远态度突然好了许多,露出笑脸来。 “那就多谢王妃好意了。” 谢韫娴抿嘴一笑,离开了望平侯府。 谢致远安抚好红叶,然后带着些许怒气来到宗祠,打算再敲打敲打赵乐蓉,好叫她安分一些。 还未走到近处,谢志远便听见宗祠里,赵乐蓉在大喊大叫。 “快放我出去!我要告诉侯爷!那个两个女人绝对早就认识,她们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闭嘴!大喊大叫也不嫌丢人!” 谢致远来到门口,猛然推开宗祠的门,面色阴沉的说道。 赵乐蓉一见到谢致远,连忙扑了过来,紧紧抓住谢致远的衣领子说道:“侯爷你听我说,你带回来的那个小贱人跟隔壁谢韫娴早就认识,她们肯定是联起手来害我,老爷你可不能上当啊!” “哼!” 谢致远猛地推开他,拍了拍衣领子,仿佛赵乐蓉把他衣服弄脏了的似的。 “你说的不错,她们二人确实早就认识。” 谢致远负手而立,冷声说着,赵乐蓉闻言面露喜色,连忙道:“老爷,你看我就说,她们肯定有问题!” “呵呵。” 谢致远冷笑一声,缓缓道:“先前本侯带红叶上梅园,碰巧遇到景王殿下带着隔壁谢小姐也在梅园,所以她们两人认识有什么问题吗?” 赵乐蓉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 谢致远面容冰冷,眼神中不见任何感情,“本侯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以后老实一点,不要再惹是生非,更不要对红叶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不然别怪本侯不念旧情!” 赵乐蓉闻言眼神渐渐绝望,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被取而代之,谢致远更是丝毫不顾往日情分…… 不对,应该是谢致远心里,从来都没有什么情分。 他本来就是个行事只问利害,不问是非的人! 如若不然,他怎么会默许自己杀了谢韫娴的娘,又怎么会将亲生女儿赶出家门,养在穷乡僻壤的乡镇上。 他真是好狠的心啊! 原先,谢致远站在赵乐蓉这边时,她还没感觉到此人的心狠,但此刻,她完全体会到了。 谢致远拂袖离去,大门紧闭,赵乐蓉失魂落魄,瘫倒在地上。 后院厢房,红叶靠在椅子上,目光幽幽看向面前跪着的几个小丫鬟。 “说吧,是谁跑去跟赵氏报信,说本夫人跟谢小姐早就认识的?”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无人作答。 第118章 秘密 红叶抿了一口茶水,然后缓缓点头,“不说是吧,那我只能让老爷把你们拉出去大刑伺候,到时候在承认,本夫人可就不会轻易放过你们了。” 此话一出,几个丫鬟连连求饶。 “夫人,是小翠,我今天看见她往宗祠去了。” 有丫鬟顶不住压力,将始作俑者供了出来。 名叫小翠的丫鬟吓得泣不成声,慌慌张说道:“红夫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红叶淡淡一笑,“人错了,就要受罚,不然是不会长记性的。来人,拖出去狠狠地打。” “饶命啊!红夫人饶命啊!” 红叶充耳不闻,然后看向剩下的几个侍女,缓缓道:“去吧厨娘找来,本夫人有事问她。” 小丫鬟们很快跑去传话,厨娘放下手头的活匆忙赶来。 刚到院子里,厨娘就看见有个丫鬟被按在长条椅子上挨板子,整个屁股已经血肉模糊,小丫鬟惨叫连连无比凄惨。 厨娘心惊肉跳,连忙问道:“她这是犯了什么错,怎么受这么重的罚?” 几个险些被连累的丫鬟没好气的说道:“这小妮子分不清局势,偷偷跑去给赵夫人传话,结果惹恼了红夫人,所以才狠狠地惩罚她。” 厨娘闻言心头逐渐慌张,她跟赵乐蓉是远亲,虽然赵乐蓉平日里高人一等看不起她,但有这层关系在,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在望平侯府过得还算滋润。 但现在赵乐蓉突然失宠,被年轻漂亮的红夫人取而代之,那她这个赵氏远亲,岂不是好日子到头了? 厨娘脸色难看,看向厢房的目光有些害怕,这红夫人该不会是想连赶她走吧…… 望平侯府里这块铁饭碗,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找得到的…… 一时间厨娘心里患得患失,忍不住咒骂起赵乐蓉来。 胆战心惊进了厢房,厨娘连忙行礼。 “给红夫人请安。” 红叶笑着摆摆手,将屋里的丫鬟都打发了。 “听管家说,厨娘在望平侯府已经呆了十几年了是不是。” 厨娘惶惶不安,不知道红叶是什么意思,她勉强挤出一副笑脸,“是,一共十四年了。” “作为府上的老人,厨娘应该对府上的事情了解颇多吧?” 厨娘是个心思活络的人,顿时明白红叶是想问她打听消息。 “不知道红夫人想知道什么,奴婢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见她如此上道,红叶心中十分满意,然后微微一笑道:“听闻早年间,侯爷还有一任妻子,后来莫名其妙的病死了,之后赵氏顺利当上大夫人,还把侯爷第一任妻子剩下来的女儿赶走了?” “是……是有这么个事。” 此事不是秘密,望平侯府的老人基本上都知道,所以厨娘便做出肯定的答复。 “渍渍渍。” 红叶咂咂嘴,“这赵氏也真是心狠,居然把一个小孩子赶走,以后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保不齐也会把我的孩子该走,你说是不是?” 这话厨娘不知道怎么接,只能尴尬的扯了扯脸皮。 见厨娘不说话,红叶扯动嘴角笑了笑,又道:“厨娘,听说你是赵氏的远方表妹?” 一听这话,厨娘脸色大变。 “红夫人,我跟她只是远亲,而且平日里赵乐蓉十分看不起我,这些年在望平侯府兢兢业业的干活,也就跟普通下人没区别!您可不能赶我走啊!” “呵呵,虽然是远亲,但你们到底有这层关系在,而你有管着侯府的伙食,万一你勾结赵乐蓉,对饭菜做点什么手脚,那我岂不是危险了。” 红叶眯着眼睛,眸子里浮现一丝寒意。 厨娘吓得浑身打了个冷颤,连忙跪在地上说道:“红夫人,奴婢哪有那个胆子,您若是不信,奴婢可以发誓!” “拉倒吧,发誓就是动动嘴皮子,做不得数的。” 红叶面露不屑,淡淡道:“不过念在你是府上做工多年的老人,本夫人给你一个机会,你有没有什么关于赵乐蓉的秘密告诉我,如果我能揪住她的把柄赶走她,你不就不可能再铤而走险暗害本夫人了?” “这……” 厨娘只是迟疑了一下,然后很快便表情简单做出选择,她当机立断道:“红夫人,我还真知道一个秘密。” “说来听听。” 厨娘滚了滚喉咙,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侯爷的第一任夫人,就是赵乐蓉派人下毒害死的,而且大小姐也是赵乐蓉派人一把火烧死了,连完整的尸体都没留下来。” 闻言,红叶眼眸中寒意深深,小姐果然猜的不错,其母李氏的死还真的没那么简单。 这个赵乐蓉,可真是该死啊! “很好,你说的情报非常有用,从今以后你就是本夫人的人了,下去吧。” 厨娘心中大喜,里了梧桐树,又遇大槐树,哪个树底下都能乘凉! 傍晚时分。 望月阁里的桌子上,多了一张纸条,这是红叶从隔壁用弹弓射过来的,上面写明了从厨娘那里打听到的消息。 谢韫娴的桃花眼眸中寒意遍布,她冷笑连连,“本来还想留着赵氏多戏耍一段时间,但现在,我更想看她死!” 青竹闻言眸光一寒,冷声道:“小姐,奴婢去杀了她?” “不。” 谢韫娴素手轻抬,缓缓道:“她要死,但是不能死在谢致远眼皮子底下,不然他必然生疑,让红叶先想办法把赵乐蓉赶出侯府,到时候本小姐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我去传信。” 夕阳西下,天色昏暗,谢府外萧临祈的马车停在了台阶下。 见他来,谢韫娴便让青草多炒了两个菜,还让绿柱从院子里的花坛下挖出来一坛桃花酿。 去掉酒坛子上面的封盖,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出来,但是闻着就要醉了。 “这是什么酒,怎么比宫里的御酒还香?” 萧临祈是好久之人,此刻眼眸深深,盯着酒坛眼都不眨一下。 见他馋酒,谢韫娴没好气的说道:“随手酿的而已,喜欢喝一会送你几坛子。” 萧临祈心情极佳,当即道:“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119章 夜袭 “内监被杀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会不会跟夺嫡的事情有关?” “大皇子那边我问过了,不是他做的,毕竟杀几个内监和禁军对他没有任何益处。”萧临祈放下酒杯,沉思道:“至于三皇子那边就不知道了,此事思来想去对他似乎也没有任何益处。” “今日谢致远一大早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此事恐怕也牵连到他了吧?” 谢韫娴盈盈浅笑,分明是在幸灾乐祸。 “不错。”萧临祈颔首,“内监被杀,皇上肯定是勃然大怒,下令三司会审,禁军,巡防营协同调查,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犯人找出来,这么大阵仗,犯人被抓应该是迟早的事。” “那王爷又把那个瞎子的线索告诉大皇子吗?” “没有。” “为何?这不是个展现价值,获得信任的好机会。” 萧临祈抬眼看向谢韫娴,淡淡一笑道:“在你眼中,本王也是那种行事只问利害,不问是非之人?我若告诉他你碰巧看见了疑似嫌犯之人,三司必然会传唤你去过堂,三翻五到的询问,本王可不想让自己的准王妃遭这个罪。” 谢韫娴轻挑慢捻妆容下的表情,有些微微上扬的意思,但很好地忍住了。 “看不出来景王殿下倒是个怜花惜玉之人,算你还有点良心。” 吃饭喝酒,推杯换盏,不觉间已经是夜色茫茫。 天空忽然落雪,望月阁里的温度又冷了几分,萧临祈缓缓起身,已经有了三分醉意。 “时候不早了,回了。” 谢韫娴看了一眼窗外落雪,犹豫道:“下雪路滑,要不就在我府上过夜吧。” 此话一出,谢韫娴便看见萧临祈眼神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她脸色一囧,撇过眼神说道:“不愿意就赶紧走。” 萧临祈的眼神有着一丝迷离,他身形晃了晃,往前迈了一步,然后伸手捏着谢韫娴的下巴,弯下腰去。 两人的脸贴得很近,谢韫娴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灼热,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轻轻颤动着。 “本王可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你留我过夜,就不怕那一屁股债,真就一屁股还了?” “哼。” 谢韫娴皱了皱鼻子,语气不在意地说道:“府上厢房多的是,谁说要跟你住一间了,今晚我会锁好门窗,绝不会给你趁虚而入的机会。” 萧临祈眯着眼睛,努力的回忆了一下,然后说道:“昨天晚上真不是我把你抱到了我的房间里。” 谢韫娴紧张地攥了攥拳头,佯怒道:“不承认拉倒,我有没有非让你承认。” 话音一落,谢韫娴绕开萧临祈,踩着楼梯‘咚咚咚’下了楼,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的样子…… 萧临祈嘴角噙着笑,若有所思。 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自己梦游了不成? 得知萧临祈要留在府上过夜,梦秋大为震惊,然后露出一副八卦的表情,谢韫娴没好气地让她收拾房间,见两人居然是分房睡,梦秋顿时感觉索然无味,然后不情不愿地收拾屋子去了。 谢韫娴的闺房外,青草探头探脑地跑过来。 “小姐。” “怎么了?” 谢韫娴见她来,自然而然地抬起手,在她已经有些肉嘟嘟的小脸上捏了捏,青草就像乖巧的小猫一样眯着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小姐,你今天要跟景王爷生小孩吗?” 青草用天真无邪的眼神看着谢韫娴,然后问出一句差点让她裂开的话。 谢韫娴嘴角抽了抽,手上力道加重了一分,“胡说八道什么,景王只是留宿而已,而且我们还没成婚,生什么小孩。” 青草被谢韫娴捏着脸,说话有些含糊,阿巴地说道:“我以前听我娘说过,她就是因为留我爹过夜,所以就有了我。” 谢韫娴扶了扶额头,心道你娘说的‘过夜’和我说的过夜那能一样吗? “小孩子不要瞎问,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谢韫娴松开青草的小脸,然后在她额头上来了一板栗,以此发泄她这位大小姐心中的不满。 青草捂着额头,迷迷糊糊地走了。 夜半三更。 柔软的大床上,谢韫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扭动脖子,侧脸看向紧闭门窗,若有所思道:“他应该不回来夜袭我吧?” 话音一落,谢韫娴表情突然变得滚烫,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啊!在景王府的时候都是自己悄悄爬上了他的床,他根本就没有那种想法啊! 可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居然对自己无动于衷吗! 不得不说,女儿家的思路总是让人琢磨不透,怕他来,又怕他不来。 谢韫娴将头埋进被子里,决定直接睡觉,不再想这些无聊的事情。 可是过了好一会,她还是睡不着,脑子开始不受控制的想着,萧临祈现在睡了没有?他会不会在想自己?毕竟他这个年纪,想女人很正常,说不定此刻正因为生理需求得不到解决而辗转反侧呢! 要不去偷偷看一眼?就当看他笑话去了! 谢韫娴用自己都觉得顺理成章的理由说服了自己,然后窸窸窣窣下了床,披上了自己的袄子,悄悄摸摸离开的房间。 萧临祈的厢房在隔壁院子里,中间隔着一堵高墙,谢韫娴要过去就要穿过两道院门,她拉着门环打开了自己小院的门,棕色的门板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声音不大,但是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什么人!” 谢韫娴隔壁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一道青色的身影踏雪而来,灵动的软剑如灵蛇一般刺了过来。 “是我。” 谢韫娴后撤半步,用两根纤纤玉指夹住了软剑的前端。 “小姐?” 青竹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收了剑。 “小姐你这么晚不睡觉,是要做什么去?” 谢韫娴干咳一声,随便扯了个理由,“临睡前水喝多了,想要方便一些。” 青竹忖着下巴,面露疑色。 “可是梦秋不是给您准备夜壶了吗?这天寒地冻得何必出来方便,小心着凉。” 谢韫娴嘴角抽了抽,然后糊弄道:“可能是我睡迷糊了没找到,我再回去找找。” 第120章 密谋 在青竹的注视下,谢韫娴表情不自然的回到了房间里。 关上门以后,谢韫娴气的直跺脚,她感觉自己多半是脑子坏掉了,这么晚不睡觉,非在这瞎折腾什么! 若是被青竹发现自己大半夜跑到萧临祈房间里,她肯定会笑话自己的,以后在这个家里,她这个大小姐还哪有威仪可言! “算了,睡觉睡觉!” 谢韫娴轻轻哼了一声,甩飞鞋子转进被窝里。 她刚刚躺下,就感觉身后有一个温热的胸膛贴了上来,随后一直大手将她拦腰抱住,箍的紧紧的。 “谁!” 谢韫娴脸色一寒,化掌为爪正要动手。 “是我。” 萧临祈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淡淡的酒气,他将头埋在谢韫娴的发丝里,一呼一吸之间,气息灼热。 谢韫娴的表情顿时精彩起来,诧异中带着一丝慌张。 他想干什么?不会真是来讨那一屁股人情吧? “你……你怎么在这?” 萧临祈似乎因为酒劲涌上来,已经醉了,含糊道:“突然想你了。” 此话一出,房间里变得很安静,谢韫娴脸颊滚烫,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可可可……可我们还未成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像什么话。” 若是此刻点了灯,便能看到谢韫娴脸上的红晕,她咬着唇,眼睛里水汪汪的,满是小女儿姿态。 萧临祈没有说话,抱的更紧了。 谢韫娴眼神飘忽,似乎没有安放的地方,感受腰肢上的力度,她浑身紧绷,一动也不敢动。 她两世为人,深知男人都是色鬼,一不小心就会擦枪走火,自己这副身体才十四岁,可经不起折腾。 谢韫娴眼神一凝,要不干脆一脚把他踢下床算了! 可他说他想我了……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就在谢韫娴脑海里天人交战的时候,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景王似乎已经睡着了。 谢韫娴愣了一下,伸手戳了戳萧临祈的手背,试探性问道:“王爷?” 萧临祈没有回应,应该是真的睡着了。 谢韫娴松了口气,然后无奈笑了笑,既然睡着就没有办法了,那就让他抱着吧。 漆黑的房间,谢韫娴丝毫没有发现,此刻萧临祈的嘴角挂着一抹狡猾的笑容。 望平侯府。 后院厨房边的小房间里,有一道身影蹑手蹑脚的离开,朝着侯府宗祠的方向走去。 寒冬腊月,实在是冷的不行,故而后半夜值守的侍卫都躲起来取暖了。 赵乐蓉坐在宗祠的蒲团上,背靠供桌,冻的牙关打颤。 宗祠的门突然被人敲响,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表姐,表姐。” 赵乐蓉愣了一下,连忙起身道:“表妹,你这么晚来做什么,可是老爷回心转意了?” 门外传来叹息,厨娘语气无奈,“表姐,老爷已经鬼迷心窍了,独宠那个红叶,我是来提醒你逃走的。” “逃走?” 赵乐蓉眼神一沉,冷声道:“我可是望平侯府的大夫人,凭什么要逃走?” 厨娘担忧道:“表姐,我实话告诉你,这个红叶今天四处打听你的事情,已经知道你弄死李氏,赶走大小姐的事情,她觉得你心狠手辣,留下来必然后患无穷,所以正在给老爷吹枕边风,想要至于你死地。” 赵乐蓉闻言脸色铁青,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这个贱人!居然想杀我!该死!她该死!” “唉,表姐,你还是趁着夜色逃走吧,这望平侯府肯定是容不下你了。” “不!我不走!” 赵乐蓉眼神怨毒,“我为侯爷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这么多年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望平侯府的荣华富贵就该是我的,我凭什么要走。” 厨娘焦急催促,“可你不走,命都要没了。” 赵乐蓉眼神闪烁,突然冷笑一声,“胜负未分,谁生谁死还不一定!” 说着,赵乐蓉语气突然温柔起来,看着门上网格倒映着的身影说道:“表妹,这些年你在侯府,表姐我也算待你不薄,如今我落了难,你可要帮帮我。” “这……” 厨娘的语气迟疑,“可我有什么办法帮你?” 赵乐蓉往前一步,贴着门说道:“你掌管府上伙食饭菜,瞧瞧给红叶下个毒也不是难事,只要你毒死了她,我依然是望平侯府的大夫人。” 厨娘闻言慌的不行,连忙道:“红叶一死,老爷必然会怀疑我,到时候万一他一怒之下要杀我可怎么办?” 赵乐蓉眼睛一转,然后低声道:“你放心,到时候我会给你求情,我记得你家里还有个妹妹,年纪跟红叶那贱人差不多大。弄死红叶以后,我会让老爷把她接到府上,让她给侯爷生个孩子,到时候你的身份在侯府也会水涨船高,届时也不用做厨娘的辛苦活了,咱们望平侯府养着你享清福。” “真的吗?表姐你莫不是在忽悠我吧?” 厨娘显然是动心了。 赵乐蓉信誓旦旦,“本夫人视你如亲姐妹,怎么可能忽悠你,你就放心去办事,事成之后我承诺你的都会兑现。”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翌日,清晨。 红叶穿着一身红衣从房间里出来,她伸了个懒腰,厚重的冬装也不能完全遮掩她窈窕的身姿。 谢致远跟在她后面,看的心里痒痒的,若不是她有孕在身,真想把她拉回房间里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两人已经洗漱过,此刻一同到了厅中用早饭。 谢致远行知门口,有侍卫过来低语几句,随后谢致远眉眼阴沉,冷哼了一声。 红叶回过头,千娇百媚说道:“老爷您怎么了?” “没事。” 谢致远挤出个笑脸,陪着红叶一同落座。 两人面前的圆桌上,摆着新鲜出炉的包子,糕点,还有两万皮蛋瘦肉粥,空气中弥漫着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红叶正要动筷子,谢致远却抬手道:“慢。” “怎么了老爷?再不吃可就凉了。” 谢致远不答,而是看向侍卫,“去吧厨娘带过来。” “是。” 红叶嘴角含笑,问他究竟,谢致远却故作神秘,淡淡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第121章 墙倒众人推 过了片刻,厨娘进了厅中。 “老爷。” 厨娘显得有些局促,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不知您叫奴婢来做什么?可是饭菜不可口?” 谢致远拿起筷子夹着一个小巧的包子递给厨娘,“你先尝一尝。” 厨娘愣了一下,然后接过包子毫不犹豫的吃了下去。 谢致远眼睛一眯,看向侍卫,侍卫摇了摇头,有些茫然。 随后谢致远又指着皮蛋瘦肉粥说道:“吃一碗。” 此刻厨娘仿佛反应过来了,连忙道:“老爷莫不是担心奴婢下毒?” 谢致远冷笑一声,“你没有吗?” 闻言厨娘连忙跪在地上,“老爷,奴婢万万没有这个胆子,昨天晚上那赵氏要我下毒,许我荣华富贵,奴婢想了一整夜,也不敢做这种丧良心的事情!” 谢致远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厨娘还挺有良心,居然直接说出实情。 “把瘦肉粥喝了,本侯就信你。” 厨娘也不含糊,给自己盛了一大碗,一股脑的喝了下去。 过了片刻,谢致远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打消了眼中疑虑。 “很好,你对本侯也算忠心,下去吧,一会有赏。” “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厨娘连连叩首,欢天喜地。 红叶与她对视一眼,默契的笑了一声。 等到厨娘离开,红叶才露出紧张的表情,“老爷,你刚刚听到了吗?赵氏居然想让厨娘给我下毒,她怎么这么狠心?” 谢致远脸色渐冷,沉声道:“本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做,早就防着她了,原先本侯还愁着没有理由休了她,现在理由算是从分了。” 说着,谢致远站起身来,拉着红叶往外走,“随我去把她赶出侯府。” 红叶碎步跟在他身后,感动的抱着他手臂磨蹭,“老爷,你真好,若不是你料事如神,说不定我有一天真就被她害了。” 红叶很会捧人,几句话就让谢致远的虚荣心膨胀起来,与此同时,对赵氏也越发厌恶。 此刻,一夜没睡好的赵乐蓉正在宗祠里踱步,等待着厨娘的好消息。 只要红叶一死,望平侯府就会恢复到以前的格局,至于厨娘下场如何,赵乐蓉根本不在乎,一个远亲而已,死了就死了。 宗祠的门忽然被推开,赵乐蓉猛然转身,见谢致远阴沉着脸站在门口,她心里一喜,顿时觉得厨娘得手了。 “老爷……” 赵乐蓉刚要开口,顿时瞳孔一缩,她看见红叶也冷笑着站在门口。 “你……” 红叶嘴角上扬,淡淡道:“怎么,大夫人见我没死,是不是有些意外。” 赵乐蓉表情阴晴不定,然后冷哼道:“你在说什么,你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别装了。” 谢致远面如寒霜,冷声道:“厨娘已经招了,是你让她在饭菜里下毒。” 此话一出,赵乐蓉脸色骤然变色。 “没有!老爷我没有!肯定是厨娘落井下石冤枉我!” 赵乐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着谢致远的衣摆说道:“老爷,我们夫妻十几年,你可要信我啊!” “呵。”谢致远冷笑连连,“实话告诉你吧,昨天晚上你跟厨娘说的话,都被本侯安排的侍卫听见了,你就不要狡辩了!” 赵乐蓉表情顿时僵住,呼吸急促,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呆若木鸡。 谢致远看向宗祠里的牌位,抱了抱拳说道:“列祖列宗在上,家中恶妻心如蛇蝎歹毒异常,今日当着祖宗的面,不孝儿孙谢致远正式休妻!” “老爷!你不能这么对我!” 赵乐蓉大喊大叫,死死揪着谢致远衣服不放,“老爷!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能这么对我!” 谢致远冷眼相对,他早就在等这一天了,如今怎么可能放过她。 “来人,把她从大门丢出去,然后昭告来来往往的行人,让他们都听一听这臭婆娘都做了什么恶!” “老爷!你别赶我走!求你别赶我走!” 赵乐蓉声泪俱下,哀求道:“老爷你想纳妾就纳妾,想生儿子就生儿子,妾身不会再从中作梗了,求你别赶我走。巧兰这孩子还没出嫁,你不能让孩子没有娘啊。” “废话真多,还不快把她扔出去!” 谢致远怒气冲冲,丝毫没有半点犹豫。 侍卫闻言连忙上前,拽着赵乐蓉的胳膊往外拖。 不管赵乐蓉如何大喊大叫,结局已定,她被人从望平侯府大门外的台阶上狠狠扔了下去,一路翻滚,磕的头皮血流。 侍卫站在台阶上高声喝道:“赵氏,你胆大妄为,在府上下毒谋害侯爷小妾,今日侯爷已经把你休了,识相的话不要纠缠,赶紧滚蛋。” 此话一出,路过的路人顿时交头接耳,对着赵乐蓉指指点点。 赵乐蓉眼神绝望,挣扎着爬起来,看见附近的百姓围着她说三道四,眼神鄙夷,她心里的高傲和自尊顷刻间支离破碎。 “滚!都给我滚!一群贱民也敢看本夫人的笑话!快滚!” “呦呦呦,看把你能的,都已经被赶出侯府了,还在这耀武扬威,你现在不跟我们一样是平民百姓?” “就是,装什么大尾巴狼。” 百姓们纷纷露出不屑之色,出言讽刺。 赵乐蓉恼羞成怒,张牙舞爪的扑进人群,“我撕烂你们的嘴!” “去你妈的!” 一个扛着扁担的汉子对着她就是一脚,“什么东西还敢动手,我打死你!” 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赵乐蓉嚣张的态度犯了众怒,被人围在中间拳打脚踢好半天。 片刻之后,赵乐蓉奄奄一息,滋事的百姓担心闹出人命,纷纷做鸟兽散。 赵乐蓉十几年来,从来没收到过这样的屈辱,她躺在地上嚎啕大哭。 此刻,谢府的大门打开,谢韫娴脚步翩然下了台阶。 她桃花眼眸轻轻一瞥,看着躺在地上鼻青脸肿,头发散乱的赵乐蓉,冷冷一笑道:“这事哪里来的叫花子,怎么躺在望平侯府门口了?” 此话一出,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乐蓉羞愤欲绝,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第122章 馥郁芬芳被人砸了 马车缓缓而行,朝着香水铺子远去。 梦秋坐在马车外面赶车,小腿悬空在车架下面轻轻摇晃,她回头看了一眼赵乐蓉,得意的‘哼哼’两声。 赵氏作恶多端,如今可算是遭了报应,梦秋都替自家小姐觉得扬门吐气,心情愉悦。 “小姐,赵乐蓉已经被赶出望平侯府,咱们要不要趁机除了她?” “不急。” 马车里传来谢韫娴的声音,轻轻摇晃的帘幔后面,谢韫娴红唇轻启,“她现在不比死了难受,先让她熬着吧,咱们先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触本小姐的霉头。” 方才谢韫娴刚刚从望平侯府离开,香水铺子那边托人传信,说是大年夜里,铺子被来历不明的人打砸了,牛二还被人打断了一条腿,对方扬言让香水铺子滚出京城,不然后果自负。 谢韫娴极为护短,敢动她的人,无疑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所以第一时间便离开府邸,前往自家香水铺子。 香水铺子名叫‘馥郁芬芳’,意味花香四溢,里面售卖的香水大多也都是花瓣制作而成,香味绵长。 若是换在平日,铺子门前早就排起了长龙,但今日,铺子看起来有些惨淡,不仅被人砸了匾额,货架上的香水也被人摔了一地。 路过的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也不知道这香水铺子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居然大年刚过就被人砸了。” “呵,这香水价格昂贵,一瓶就要好几两银子,如此暴利还仅此一家,肯定有人眼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也不知道经营这家铺子的人,能不能扛得住。” 谢府的马车在门前停歇,谢韫娴下了马车迈进铺子里,面若寒潭。 不过她并没有在此停留,而是继续进入后院,推开了一间厢房的门。 牛二是跟着谢韫娴从平安县城带到京城来的伙计,从半年前开始就为谢韫娴打点铺子,算是她身边最早的一批人。 憨厚老实的牛二原本是个土上土长的京城人士,后来家道中落,买了祖宅去了偏远乡下安家,原本在平安县一带放牛耕地,一家人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也还算过得去,可县城里的官员仗着山高皇帝远,强取豪夺老百姓的土地,让许多人没了温饱的生计。 老百姓饥不裹腹,肯定就要抗议,牛二一家人也首当其冲,去县衙门口闹事,县官见百姓闹事,非但没有退还土地,反而将牛二的家人抓起来,随便安了个罪名斩首,做以杀鸡儆猴之用。 一番威逼,又有人动摇民心,说什么民不与官斗,只过了几天的功夫,这些抗议的老百姓便作鸟兽散。 在外放牛回来的牛二发现一家老小被杀,痛哭一场,便拎着菜刀要去找县官拼命,恰巧谢韫娴在平安县办理户籍听说了此事,于是便懂了恻隐之心,想要帮牛二这个可怜人一把。 后来牛二答应为谢韫娴卖命,谢韫娴则帮忙做局,将县官骗到附近山上的道观,然后伪造了他失足落马的事情。 从那以后,牛二就一直在帮谢韫娴打理铺子,兢兢业业,这个原本老实巴交的人,经历过家人的生死离别之后,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善良少了一份,冷漠多了三分,各种脏活累活都肯干。 再加上牛二早年间在京城待过很长时间,对此处十分熟悉,所以谢韫娴便将他带到了京城,铺子的事情也都交给他看管。 所以在谢韫娴心里,牛二还是个不错的手下,比起外面那些被砸的铺子,谢韫娴更加担心牛二的安危。 推开门,房间里散发出药膏的味道,牛二躺在床上苦着脸,额头青筋直跳,显然是疼得厉害。 谢韫娴看了一眼他的腿,此刻已经缠上了绷带,两车垫了夹板固定。 “小姐……” 牛二见谢韫娴来了,尴尬的摇了摇头,“对不起小姐,他们人有点多,我打不过他们。” “蠢货!” 谢韫娴忍不住骂了一句,冷声道:“他们人多你不会跑啊!一个月几两银子你替本小姐玩什么命!” 牛二纯朴的眼睛里浮现笑意,“小姐把铺子交给我,我肯定要尽心尽力,不然怎么对得起小姐的恩情。” 谢韫娴不语,冷冷看着他。 牛二心里有些发怵,被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大小姐浑身不自在。 “小姐,俺知道了,下次一定跑。” “这还差不多。” 谢韫娴上前,检查了牛二的伤势,他小腿被人用钝器砸断,表面已经血肉模糊,见他伤的如此重,谢韫娴眼神几欲喷火。 “知不知道是谁干的。” 牛二摇了摇头,“不清楚,这些人来的突然,而且蒙着面,根本看不出跟脚。” 谢韫娴面沉如水,缓缓看向梦秋,“去寻王璨,让他找些工匠将铺子重新修缮,然后继续营业。” 梦秋愣了一下,迟疑道:“可是若是那些人又来砸店……” 谢韫娴冷笑连连,“我要的就是他们再来,正好瓮中捉鳖。” 过了小半个时辰,王璨闻讯赶来,同时还带了许多木匠,大张旗鼓的重新翻新,这个读过几年书人,甚至还在门口白纸黑字贴了告示,咒骂砸店的人生儿子没屁眼,从始作俑者亲妈,一直问候到它祖宗十八代。 附近路过的百姓,都站在门口看热闹,香水铺子的事情也被传的沸沸扬扬。 不过这种事情终究只是小事,百姓们议论更多的,还是宫墙边上有太监被杀的事情。 案发现场是被出来放烟花的百姓先发现的,一传十十传百,半天下来全京城的人几乎都知道了。 大年初二,往年很热闹的京城开始戒严。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衙役四出走访寻求线索,禁军、巡防营的人手满京城巡逻,如此阵势,街上连个小偷小摸都不敢有,生怕被官府带回去严刑拷打。 凌霄阁的楼台山,萧临祈披着白色的披风,看着风声鹤唳的京城面露疑色。 到底是谁会闲着没事刺杀内监呢?搞成这种局面难道对幕后之人有什么好处不成? “公子,我回来了。” 栏杆上面,淬星从屋顶翻下来。 第123章 提醒 “如何?” 萧临祈对淬星另类的出入方式已经习惯了,懒得说他了。 淬星将手上沾着雪花排掉,得意道:“淬星出马,一个顶俩。” 萧临祈扶了扶额头,“别耍宝了,赶紧说。” 淬星嘿嘿一笑,“方才我潜入都察院观察过内监和禁军的尸体,他们都是被人一剑毙命,我哥告诉我,根据现场遗留的痕迹来看,那个内监本来是要逃跑的,但是凶手在三十步开外,用了一招类似于……” 淬星努力措辞,然后眼神一亮,“类似于回旋镖的招式杀了人,而且还不慌不忙的走到尸体边上,从食盒里捡了个鸡腿啃了一口。” “你碰到江白玉了?” 淬星眼珠子一转,打着哈哈道:“不小心遇到了。” 见他眼神飘忽,萧临祈没好气的笑了一声,“我看分明是你潜入的时候被他发现了。” 淬星的小心思被戳破,顿时恼羞起来。 “意外,那是意外!” 萧临祈一笑置之,没有再继续逗他,回味着淬星方才说的话,他沉吟一声说道:“宫里的禁军实力不弱,放在战场上也是以一当十的劲卒,但是却被人如此随便的杀了,显然是个职业杀手。而且三十步开外便能用剑取人性命,内力恐怕也不弱,杀人之后还有心思吃盒子里的御膳,说明他作案时十分冷静,并不是临时起了冲突杀人,而是早有预谋。” 诸多猜测中,萧临祈已经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可却已然行不通,此举到底是什么目的。 淬星突然‘哦’了一声,然后说道:“对了公子,江白玉还让我提醒你,如果朝廷抓不到凶手,大理寺的徐烨打算来找我们凌霄阁的麻烦。” 萧临祈嗤笑一声,对此并不意外,江湖庙堂泾渭分明,但若是江湖人杀了宫里的内监,那他这个统御江湖的凌霄阁,势必会被朝廷问罪。 这也是他为何继续派淬星调查的原因。 萧临祈负手而立,想起谢韫娴说的那条线索,“去查一查,江湖上有哪个身高七尺,瞎了一只眼睛,的用剑的高手最近在京城出现过。” “得嘞,我这就去。” 淬星从桌子上抓了一把糕点揣在怀里,然后从阁楼上翻了出去。 李府。 位于京城商业街正中心,有一个三进三出的豪华府邸,是鸿运商会掌舵人李福禄的居所,此人的鸿运商会是京城的百年老字号,各行各业的生意都有涉猎,可谓是富得流油。 作为李福禄的独子,李无言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谓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不过也正因为日子过得顺风顺水,李无言受不得半点委屈,而且相当的目中无人。 李府大院的暖阁里,李无言怀抱软玉温香,在鎏金的大床上翻来滚去,女子的娇笑声如莺莺燕燕,隔了老远都能听见。 从院外赶过来的小厮听见动静,露出羡慕的表情。 小厮自然是不敢打扰李无言的雅兴,乖乖站在门口等了许久,等到房间里渐渐没了动静,他才清了清嗓子喊道:“大公子,小的回来了。” 片刻后,衣衫凌乱的丫鬟打开房门,她眼眸里的水润还未褪去,房间里充斥着不可描述的味道。 李无言衣衫半开他一条胳膊撑着床,一条腿弓着,然后手搭在膝盖上。 “怎么样,那个贱人的香水铺子关门了没有?” 小厮做出一副生气的表情,急切道:“大少爷,依小的看,这家铺子的掌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但没有乖乖关门,反而在门口张出告示,把您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李无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好大的胆子,给脸不要脸。” 小厮弯腰拱手,“少爷,您看接下来要怎么处置?” 李无言冷声道:“你带着人晚上再去一趟,直接把那家铺子给拆了,本少爷要让那个贱人知道,得罪我李无言,就别想在京城呆下去。” “小的明白了,这就去召集人手。”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昏暗。 西子湖畔的酒楼上,一件奢靡气派的房间里,三皇子摆下宴席,与一人对面而坐。 “十年一别,想不到你居然武功臻至化境,真是好生厉害,来,本宫敬你一杯。” 坐在三皇子对面的中年人举着酒杯露出笑意,但他的右眼灰暗无神,笑起来有点瘆人。 “十年磨一剑,自然要有所长进,不然岂不是让殿下笑话。” 三皇子举杯一笑,缓缓道:“这次请你出山,是为共谋大事,将来我若是登基为帝,先生便是我大梁国之剑圣。” 闻言,中年人嘴角渐渐上扬,“剑圣不过是虚名而已,陆某不过是为了报答三皇子的恩情而已。” “呵呵,先生武功盖世,不过是杀了几个草芥而已,怎么能给他们抵命,本宫一向是个惜才之人,自然不能看着先生问斩。” 三皇子眉眼间带着一丝野心,淡淡道:“陆先生,接下来的事,也拜托你了。” 剑客陆晨光微微一笑,“殿下放心,此事只管交给我。” 三皇子心情大好,主动敬酒,算是给足了陆晨光面子。 推杯换盏,酒席过半,门外忽然有人来报。 “殿下。” 侍卫附耳在三皇子耳边说了几句,后者眉头紧锁,看向陆晨光。 陆晨光面露不解,放下酒杯问道:“殿下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三皇子没有直言,反而问道:“陆先生可知凌霄阁?” “当然。”陆晨光不假思索道:“凌霄阁近十年来强势崛起,执江湖武林之牛耳,陆某虽然隐居深山苦练剑法,但也挺过凌霄阁之大名。” 三皇子缓缓点头,“此次先生帮本宫杀禁军,手段干脆利落,所以三司官员都怀疑是个武功高强的人所为,而凌霄阁执掌武林,出了这样的事情,朝廷多半会去找凌霄阁打听,所以本宫一早就安排了人手,主意凌霄阁的东西。方才侍卫来报,您猜猜凌霄阁此刻在干什么?” 陆晨光似乎不愿意想这些弯弯绕绕,于是拱手道:“请殿下解惑。” 第124章 打听高手 “凌霄阁此刻派了人手,在江湖上打探,找一位用剑且瞎了一只眼的高手。” 三皇子眉眼眯起,凝视着陆晨光,“陆先生莫不是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又或者动手的时候被人看见了?” 闻言,陆晨光脸色微变,他沉吟起来,会想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 雪夜,街道,骑着马的姑娘。 陆晨光眼神一沉,寒光一闪而过,“殿下,我动手的地方四处开阔,必然无人发现,但是在撤离的时候,街道上遇到一个骑马的姑娘。” 三皇子闻言面露不悦,“你怎么没连她一起杀了?” “这……” 陆晨光迟疑道:“我遇到她的地方,距离杀内监的地方有一段距离,再加上附近是凌霄阁所在范围,所以陆某不想横生枝节……” 三皇子冷哼一声,缓缓道:“那现在如何是好,凌霄阁已经开始打听你,一旦确认你的身份,朝廷必然举国通缉你,届时我们的计划也就付之一炬。” 陆晨光眼神闪烁,思索再三道:“殿下放心,陆某隐居深山十年,江湖上早就忘了我这号人物,接下来陆某只要不露面,凌霄阁即便手眼通天也找不到我。只要帮殿下完成接下来的计划,在找打那个小姑娘杀掉就是了。” 闻言,三皇子的脸色缓和许多,“很好,这样一来,本宫就放心了。” 夜晚,谢府。 萧临祈的马车在门外停了下来。 望月阁里谢韫娴见萧临祈来了,眉眼带笑,不过等萧临祈上了阁楼,她顿时板着脸,一副嫌弃的模样。 “今儿怎么又来了。” “你答应给我的桃花酿还没对象,本王自然要来。” 萧临祈打量着谢韫娴越发娇俏的脸蛋,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谢韫娴撇了撇嘴角,还以为他是来看自己的,结果还惦记着那两坛桃花酿。 半盏茶的时间之后,梦秋提着两坛子酒进了望月阁,谢韫娴将两坛酒塞在萧临祈怀里,然后没好气的说道:“酒也给你了,景王殿下请回吧。” “嗯?” 见谢韫娴突然板着脸闹起情绪,萧临祈有些摸不准怎么回事。 脚步踌躇了一下,萧临祈眼睛幽幽一转,“本王觉得酒还是要两个人一起喝才有味道,不如让青草炒两个小菜,你我二人小酌一杯?” 谢韫娴脸蛋儿紧绷着,嗤之以鼻,“景王殿下该不会又想喝的醉醺醺,然后在我府上留宿吧?怎么,占便宜没完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萧临祈被说破了心思,心中感到有些尴尬,不过多年养气的宫里让他的表情收放自如,毫无异样。 轻轻叹息一声,萧临祈遗憾道:“本王对你一片赤诚,你居然如此怀疑,既然如此,那本王就走了。” “等等!” 谢韫娴脱口而出,见萧临祈含笑看过来,她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真是的!他要走就走,自己拦他干什么! 只管走!谁稀罕!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谢韫娴一开口便出卖了自己的内心,“等着,本小姐让青草做饭,不然传出去说我谢府怠慢贵客不管饭怎么行。” 萧临祈笑容更深,顺势坐了下来,开始倒酒。 下了望月阁,谢韫娴吩咐青草炒菜做饭,然后又找到青竹。 “青竹,今晚你去香水铺子守夜,若是有人闹事,直接打断双腿。” 青竹闻言迟疑了一下,担忧道:“小姐,我不在府上,万一又有刺客该如何是好?” “没关系,今天景王……” 话说一半,谢韫娴突然觉得不对劲,谁要留他过夜啊! “呃……你不用担心,即便你不在本小姐也不会有事,你也不想想,你的武功是谁教的?” 青竹清冷的眸子动了动,然后看了一眼望月阁,她性子虽然冷淡了些,但又不是脑子缺根筋。 “明白了。” 一壶好酒,四个小菜。 吃着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不知为什么,谢韫娴就是觉得心情比平日好。 小酌几杯之后,萧临祈随意问道:“今日本王听说,你的香水铺子被人砸了,可需要本王帮忙?” 谢韫娴夹了一个油炸花生米放进嘴里,嚼的嘎嘣响。 “这种小事都劳驾景王殿下出手,岂不是显得我很没有。” 萧临祈闻言点了点头,也没再提此事。 一顿饭的功夫,一坛子酒去了大半,萧临祈又醉醺醺不肯走,谢韫娴只要把他送到客房里,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前半夜,谢韫娴眼睛囧囧有神,盯着房门。 果不其然,外面出现一道身影,那人轻轻推了推门,发现门从里面锁上了,显然愣了一下,随后他又推了推床,同样也锁上了。 谢韫娴捂着嘴偷笑,看着外面的人影在走廊上来回踌躇,然后一甩袖子,脚步匆匆的走了。 被窝里,谢韫娴捂着肚子直打滚,“哼,还想占便宜,你想得美。” 三更天,香水铺子。 漆黑一片的街道上,鬼鬼祟祟出现几个人影,见街上巡防营的人路过之后,快步来到香水铺子的门口,一把扯下了门外贴着的骂人告示。 “哥几个听好了,一会冲进去赶紧打砸,巡防营的人一柱香就会巡逻一次,可别让抓到了给大少爷添麻烦。” “大少爷是谁?” 走在前面的小厮连一黑,冷声道:“那个傻缺能问出这种问题,大少爷当然是……等等,哪来的女人说话的声音?” 小厮左顾右盼没看见人,然后猛地一抬头,发现铺子的屋檐上站着一个抱着剑的女人。 “你是……” 还不等小厮把话说完,青竹纵身一跃跳下屋顶,然后一脚踩在小厮脸上,将他踢翻在地。 小厮惨叫一声,嘴里牙都蹦出来几颗。 后面几个壮汉见状怒不可遏,大声骂道: “哪来的臭婊子,兄弟们,弄她!” 六名壮汉也没什么章法,一股脑的冲上去,青竹冷哼一声后侧半步,她脚尖用力一挑,将地上呻吟的小厮挑了出去,撞倒了三人。 另外三人眼看着到了近处,青竹剑不出鞘,身子灵动如风吹落叶,在几人直接辗转腾挪,手里厚重的剑鞘狠狠地拍在几名壮汉的关节上。 第125章 被捕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夹杂着让人牙酸的骨折声同时响起,被拍碎了膝盖的壮汉直愣愣跪在地上,让原本就剧痛无比的腿遭到第二波重创。 “我的腿!我的腿!” 青竹衣裙翻飞,旋转着身姿退出众人只见,目光冷冷。 方才气势汹汹的壮汉此刻全部抱着膝盖在地上扭曲,疼得死去活来,方才被青竹踩翻在地的小厮表情呆滞,然后浑身打了个哆嗦。 青竹眉梢一挑,忽而想起此人的腿还没有打断,脚步一动来的他跟前。 小厮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手忙脚乱的想要爬起来。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 青竹当然不会放过他,她踩着小厮的关节往下一跺,然后用力一拧,发出清脆的骨折声,小厮脖颈上青劲爆起,眼珠子都要跳出来。 青竹将剑抱在怀里,眸光冷漠。 “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 小厮疼得头脑发昏,眼泪都流了出来,根本没听见青竹在说什么。 青竹感觉自己被无视,面露不喜,她抬起脚刚要有动作,不远处突然人喊马嘶,来了一大群人。 “什么人在此行凶!” 一群人眨眼之间到了跟前,火把上的火光升腾着黑烟,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青竹见来人穿着官府衙役的衣服,抱了抱拳正要说话。 “大人!大人!我们兄弟几个吃完酒路过此地正要回家,却被这个女人突然袭击,还打断了我们的腿,求各位官爷给我们做主啊!” 小厮见到官差来,一改方才求饶的凄惨模样,转眼就倒打一耙。 领头的衙役目光扫过青竹,见她怀里抱着剑,目光凝重。 “你跟我们走一趟。” 说话间,衙役的手甚至按在刀柄上。 青竹见状连忙解释,“大人,是非曲直并非如此,这些人是来砸香水铺子的,他们昨夜就来打砸过一次,还打伤了铺子里的伙计,今日我便在此守株待兔。” “胡说八道!” 小厮忍着疼痛,恶狠狠说道:“我们都没进你家铺子,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打砸铺子的,大人,这残忍歹徒满口胡言是想脱罪啊!” “行了行了!” 衙役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沉声道:“事实如何,我家大人自会调查,来人,将这几个断了腿的送去医馆,至于你……” 衙役目光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看向青竹说道:“现在朝廷正在捉拿一个用剑的凶犯,你能以一己之力重创七人,可见实力不凡,颇有嫌疑,需要跟我们走一趟。” 青竹眉头紧锁,内监被杀案她也听过一些风声,据说是一个用剑的高手所为,朝廷全程搜捕两天闹得沸沸扬扬,不少用剑的江湖客都被带走审问,没想到今天晚上,居然让她碰上了。 为了不增加嫌疑给谢韫娴惹麻烦,青竹微微颔首,“明白了。” 青竹打开铺子的门,将佩剑丢了进去,然后两手抬起,掌心朝上,任由衙役拘捕。 见青竹如此配合,领头的衙役才将手从佩刀上挪了下来,随后他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后者便上前给青竹带上了镣铐。 衙役带着青竹离开之后,铺子里面听见动静的牛二杵着拐棍单腿跳到门口,拍在门缝上看了一眼,眼中浮现一丝焦急之色。 清晨。 天色蒙蒙亮,谢府大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梦秋刚刚起床,睡眼惺忪。 “谁啊,这么早就来了?” 梦秋打着哈欠走到大门口拉开了门闩。 “牛二?你怎么来了?” 牛二嘴唇发白,额头满是冷汗,“梦秋,你快禀告小姐,青竹出事了,她被官府带走了!” “什么?这是为何?” 梦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肉眼可见的着急起来。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牛二将昨天晚上听到的动静告诉了梦秋。 牛二擦了擦冷汗,声音有些发抖,“事情就是这样,你快去通知小姐。” 梦秋见他脸色不正常,低头看了一眼他缠着绷带的腿,大惊失色,她看到牛二的腿上的绷带已经开始渗血,显然是伤口裂开了。 “牛二,你该不会是从香水铺子一步一步走到这里吧?” 牛二轻轻喘息,“没办法,大晚上的找不到人报信,只能我自己来了,好了先别说这么多,赶紧通知小姐。官府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他们破不了案子,拿青竹顶罪该如何是好!” 牛二因为被县官害死了家人,所以对官府没有任何信任可言,这也是青竹被带走之后,他惶惶不安的原因。 梦秋点了点头,连忙去找谢韫娴报信。 “小姐!小姐!青竹出事了!” 睡梦中的谢韫娴猛然惊醒,胡乱穿上衣服来到打开房门。 “慢慢说,怎么回事。” 得知事情经过之后,谢韫娴原本凝重的表情缓和了一下,只是被官府带走并不算什么大事,若是换在一起有些麻烦,但现在有了景王这层关系,事情反而简单了。 “你先去给牛二重新包扎上药,青竹的事情我有办法。” “好,我这就去。” 梦秋急匆匆又朝着大门赶去,谢韫娴则来到了隔壁院子里。 看着紧闭的房门,谢韫娴撇了撇嘴,她一般是不愿意让萧临祈帮忙的,不过青竹这丫头她很是在意,稳妥起见还是让萧临祈出面才好把她带回来。 不过如此一来,又要欠他人情了…… 谢韫娴咬了咬牙,迈步走到门口,劝说自己道,反正都已经欠了这么多人情债了,债多不压身! 轻轻扣了扣门扉,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片刻后,房门被萧临祈打开,见到是谢韫娴来了,他轻轻‘哼’了一声。 谢韫娴眉头一皱,“你哼个什么劲?” 萧临祈不答,又‘哼’了一声。 谢韫娴乌溜溜的眼睛一转,暗暗腹诽,难道景王是因为昨天晚上没给他留门,所以不高兴了? “咳。” 谢韫娴突然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说了。 真是要了命了,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作弄他了! “吃早饭吗?” 第126章 还你一屁股 “不吃了,本王已经攒了一肚子气了。” 抖了抖衣袖,萧临祈从房间里走出来,他下巴抬起,眼神斜斜看向谢韫娴,“有些人可真是过分,你偷偷爬上本王的床栽赃本王,我都没好意思戳穿你,结果你昨天晚上居然还防着本王,实在是可气。” 谢韫娴心虚不已,板着脸说道:“谁栽赃你了,你可别胡说,本小姐能是那样的人?” 见她眼神飘忽,萧临祈故作生气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他淡淡笑了一声,缓缓道:“算了,不逗你了,本王一会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诶!等等!” 一听说他要走,谢韫娴顿时急了,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袖。 “嗯?怎么了?还有事?” 萧临祈顺势抓住她的柔荑,然后轻轻一带,把她抱在怀里,眉眼含笑的看着她。 如此近的距离,让谢韫娴心头慌慌,她轻轻挣扎了一下,便任由他抱着。 “有事请你帮忙,青竹昨晚上被官府带走了。” 谢韫娴将大致经过复述一遍,萧临祈听过之后面带取笑之色,“昨儿本王还问你要不要让我帮你查,你非要自己来,结果到头来还不是要本王帮忙。” 谢韫娴心情郁闷,轻轻哼了一声,“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帮我把青竹带回来。” “又欠人情?” 萧临祈眼神戏谑,附在她耳边柔声道:“那你这些欠的人情要怎么还呢?” 温热的呼吸吹在谢韫娴耳畔,她小巧的耳垂周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谢韫娴脸颊渐渐泛起桃花的眼色,脑子里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一句,一屁股债,一屁股还。 “哼,只要你把人带回来,本小姐就还你一屁股!” 谢韫娴紧绷着脸蛋,说出了一句虎狼之词。 萧临祈本来只是想逗逗她,见她如此说,反而有点不适应了。 “好了好了。” 萧临祈松开谢韫娴的腰肢,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本王不过是逗你玩的,岂能用这种事情要挟你以色娱人?青竹的事情本王一会就去帮你查,有消息之后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听他如此说,谢韫娴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暗自恼怒,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欲擒故纵?都送到他嘴边了,怎么又正经起来。 “走了。” 萧临祈挥了挥手,衣袂翻飞的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谢韫娴桃花眼眸里水光盈盈,片刻后她挥了挥拳头,轻声道:“可恶的小子,真是让人喜欢呢。” 萧临祈离开之后,谢韫娴便去探望牛二,此时梦秋和玥儿已经一同为他换好了膏药和绷带,谢韫娴担心牛二会落下残疾,亲自出手替他疏通脉络。 过了不久青草送来早饭,听闻青竹被官府抓了,青草小脸上浮现一丝担忧。 “小姐,官府,都是坏人。” 闻言,谢韫娴愣了一下,然后看向青草,“为什么会这么说?” 青草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茫然之色,然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觉得他们是坏人!” 谢韫娴沉吟片刻,根据她对青草的观察,这孩子应该受过刺激,造成了创伤后心理障碍,然后忘记了一些事情。 但虽然记忆不在了,一些本能还在,比如会害怕虫子、老鼠之类的东西。 方才青草提起官府,脸上的表情分明带着些许厌恶,这种厌恶也是发自内心的。 难道青草的心理创伤来自于官府? 心中有了些许怀疑,但谢韫娴没有办法证实,因为青草来历成谜,也没有什么可以追查的线索。 “别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谢韫娴伸手,摸了摸青草的头,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她情不自禁的想起萧临祈摸她头时候的样子,那宽大的手掌,还挺温暖的。 青草每次被摸头的时候,都会眯着眼睛,像是小猫一样,只是可惜这只小猫,很害怕老鼠。 过了两个时辰,景王去而复返。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阁楼上,萧临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然后看向谢韫娴。 “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就本王做保,青竹在牢里过的滋润,不会有事。”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唉。” 萧临祈突然叹了口气,顿时让谢韫娴紧张起来。 “你快说,别叹气啊。” “坏消息就是她是被刑部的人带走的,一时半会怕是出不来喽。” 谢韫娴俏脸微寒,“什么意思?刑部的人不肯放人?他们想要银子?还是有别的目的?” 萧临祈闻言笑了一声,淡淡道:“你觉得刑部能有这个胆子,问我这个七珠亲王要银子才肯放人。”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谢韫娴语气有些急了。 “信任的刑部尚书,是一个牛脾气,他办案重证据实,不肯为人情世故低头,青竹被捕入狱,即便是本王做保,他也不肯放人,因为牢房里还管着其他有嫌疑的江湖客,被捕的原因和青竹差不多,都是寻衅滋事。所以这位宋大人说了,不能为人情坏了规矩,所以在抓到内监被杀一案的凶手之前,青竹要暂时关在牢房里。” 闻言,谢韫娴眉头一皱,“可若是抓不到真凶呢?” 萧临祈思忖片刻,表情凝重起来,“内监被杀一案,让皇上十分恼怒,若是抓不到真凶,这件事恐怕皇上会连同三司一起问责,到时候牢里的嫌犯如何处置,恐怕也要看皇上的态度。” 谢韫娴眼睛轻轻眯起,眸子里浮现一丝寒意。 “明白了,看来接下来要先把那个犯人找出来了。” 萧临祈闻言摇了摇头,“你还是不要折腾了,现在朝廷全城搜捕,包括凌霄阁都在江湖上暗中调查,都没能找打那个犯人,你要如何去查。” “赌一把。” “赌什么?” 谢韫娴冷笑一声,淡淡道:“赌那天晚上看到的独眼黑衣人,是杀害内监的人。” “什么意思?” 萧临祈不解其意,眉头深邃。 “王爷,接下来你让人放出风声,就说谢府谢韫娴亲眼见过杀害内监的犯人……” 不等谢韫娴说完,萧临祈便打断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 谢韫娴脸色渐渐紧绷。 萧临祈眼神无奈道:“你想引蛇出洞,但对方也不是傻子,如此明显的请君入瓮之计,他肯定不会上当。” 第127章 依赖 “那我总不能干等着吧?等着朝廷的人瞎猫碰见死耗子?还是等着皇上忘却此事?” 谢韫娴语气略显不耐烦,她和青草一样,对朝廷一丁点也不信任,自从诈死以后,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她收拢的手下里有一半的人都是和官府结仇。 “放心,此事未必会走到这一步。” 萧临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淡淡道:“刺杀内监这事本来就十分诡异,多半是有人在兴风作浪,此事应该只是个开始,后续必然还有别的动作,不然刺杀内监一事就毫无意义。现在你根本无需着急,只要和往常一样做自己该做的事情,静观其变就是了,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最后朝廷真的找不到凶手,皇上迁怒那些嫌犯,打不了本王进宫去求一求皇上,他多多少少也会卖我个面子。” 闻言,谢韫娴眉头深深。 “皇上搞不好是你的仇人,你要去求他?我不能接受!” 萧临祈注视着谢韫娴,突然露出欣慰之色。 “想不到你还没过门,就开始担心本王的颜面了。” 谢韫娴撇了撇嘴,“少在这里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让我的事影响到你而已。” “你我婚约在身,不久之后就是一家人,说话就不要这么见外了。” 萧临祈顿了顿,缓缓道:“好了,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你若是敢背着本王乱来,成婚之后本王就让你在府上养胎,一个生完再生一个,让你好好消停消停。” “呸,谁要给你生!” 谢韫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心情顿时没有那么烦躁了。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本王先走了。” “晚上还来吗?昨天晚上不小心锁了门,今儿不回了。” 谢韫娴手指在茶盏的沿口上抹来抹去,眼眸盯着桌面不肯抬头,萧临祈嘴角勾勒起,然后遗憾的摇了摇头。 “不来了。” 谢韫娴闻言动作一顿,轻轻‘哼’道:“不来就不来吧。” 萧临祈见她怄气,忍不住笑了笑,“倒不是本王不想来,今日进宫,大皇子告诉我明日皇上会去城郊外的皇家园林打猎,邀请本王一同前往,明天一大早就出发,所以本王今天晚上要练习骑射,不能到你这来了。” “哦,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我又不在意。” 谢韫娴抿了抿嘴唇,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嘴角的弧度确是情不自禁的上扬了几度。 “当真不在意?” 萧临祈虚眯着眼睛,有一点小情绪。 “不在意。” “那以后本王做什么,就不跟你解释了。” “你!” 谢韫娴气急,然后板着脸说道:“不解释就不解释。” 见谢韫娴就是不肯服软,萧临祈有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开玩笑的,本王先走了。” 见萧临祈离去,谢韫娴板着的脸渐渐缓和,然后得意道:“哼哼,拿捏。” 望月阁里,炭火将屋子烘的十分缓和,谢韫娴独自坐了一会,她单手拖着侧脸,脑子里想着萧临祈方才的一言一行。 “这家伙倒是个心软的人。” 谢韫娴看得出来,萧临祈总是在让着她,而且事事都替她考虑的面面俱到,不想她涉险…… 一开始她总是不想乖乖听他的,因为她总是担心,如果过于依赖他,以后会成为他的附属品。担心人心会变,最后一地鸡毛。 但现在,谢韫娴觉得他是个靠谱得人,虽然很喜欢作弄人,但总体上来说,是个值得依赖的人。 “罢了,这次就听他一回。” 吃过午饭,谢韫娴让青草用食盒打包了一份饭菜,然后带着三个丫鬟一起去了刑部。 刑部大门外,主仆四人下了马车,刑部门外的衙役拦住去路。 “刑部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梦秋上前一步,拿出一粒碎银子瞧瞧塞给衙役,低声道:“我们府上有个侍女被抓了,现在我家小姐想要进去看看她。” 侍卫眉头一皱,后退半步,冷声道:“尚书大人令行禁止不可受贿,你等莫要害我。” 说着,侍卫大手一挥,指着角落里的桌子说道:“探监去那里自行登记,稍候主事大人验明你们的户籍身份之后,自然会有人带你们去监狱探望。” 此话一出,谢韫娴诧异了一下,刑部居然如此守规矩,看来萧临祈对哪位新任的刑部尚书宋大人的评价所言非虚。 “多谢相告。” 谢韫娴不喜欢官府,但只针对不干人事的官老爷,对于宋大人这种好官,她还是保留了三分敬意,故而言语上也显得礼仪周全。 登记过身份之后,衙役之中有一人拿着册子进入刑部内阁,由刑部的主事大人审批,过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审批结果才下来。 又过了一会,一个穿着暗红色官差服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胸口的留白处写着一个大大的‘狱’字,然而易见是大牢里的狱卒。 “探望青竹的人跟我走。” 谢韫娴闻言连忙起身,和几个丫鬟一同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刑部的一间书房里,刑部尚书宋大人抚着胡须站在门缝前暗暗打量了一眼谢韫娴。 “一个大小姐,居然来看自己的婢女,当真是有情有义。” 宋念淡淡一笑,招来也衙役,吩咐道:“去审一审那几个被打断了腿的人,看看他们是什么背景。” “是。” 下到牢房里,谢韫娴黛眉蹙起,不光是她,三个丫鬟都苦着脸。 刑部的牢房建在地下,一进门就是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的,那种糟糕的味道有些刺鼻,就像是地窖里已经放烂的蔬菜发酵之后的味道。 谢韫娴见狱卒神色如常,不由得有些佩服,面对这种味道还能镇定自若,是个狠人。 就在谢韫娴暗暗佩服的时候,确见领路的狱卒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香囊,然后狠狠地吸了一口。 谢韫娴:“……” 牢房深处,一间间木栅栏间隔的牢房里,散发着更加难语言描述的味道,就像是一坛老酸菜腌了十年八年似的。 谢韫娴不由得开始担心青竹的精神状态,在这里待久了非疯了不了吧? 第128章 人情世故 沿着漆黑的过道走了不久,狱卒停在了一间牢房外。 “就是这里了。” “小姐。” 青竹一眼看见谢韫娴,连忙站起身来走到木栅栏边上。 谢韫娴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青竹并没有受伤,也不像是用过刑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昨日都怪我没有考虑周全,让你去守着香水铺子的,害你被抓到大牢里来了。”谢韫娴面露无奈,眼眸中带着一丝自责之色。 青竹闻言平静笑了笑,“小姐又不是能掐会算的道士,哪里能猜到这一步。” 谢韫娴从梦秋手里接过食盒,缓缓道:“我让青草做了些吃食,你姑且在牢里呆上几天,我和王爷会想办法抓到犯人,好让官府早点放你出去。” 青竹微微颔首,开玩笑似的说道:“那就当是小姐给我放假了。” 见她心态如此好,谢韫娴心中稍安,然后侧脸看向狱卒,从袖子里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这个你拿着,若是青竹有什么需要,劳烦你到望平侯府隔壁的谢府通知本小姐。” 狱卒闻言连连摇头,“宋大人有规矩,不能受贿,而且景王殿下已经交代过,要好生照看青竹姑娘,贵人你就放心吧。” 见狱卒拒绝的很干脆,谢韫娴心中对这个宋大人越发敬佩起来。 有道是官府衙门八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各地各县的衙门,从上到下就没有不从老百姓身上榨油水的。 而这位宋大人确能将刑部从上到下的贪墨受贿的风气令行禁止,看来是个有手段的人。 “行,既然你们有规矩,本小姐就不强求了。” 谢韫娴眼眸含笑,突然话锋一转道:“对了,甜水巷的胡同外面,有一个算命的老道士据说算命挺准了。” 狱卒愣了一下,然后露出意会之色。 随后谢韫娴和梦秋等人在狱中逗留了一会,便离开了刑部。 出了刑部大门,梦秋眨巴着眼睛问道:“小姐,你为什么要跟狱卒提甜水巷的计老道长?” 谢韫娴弯腰进了马车,微微一笑道:“这人啊,就没有不爱财的,帮人办事若是不收钱,又有几个上心的。所以我让他去找计道长算一卦,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抽到一个上上签,然后又一不小心捡到一百两银票。” 梦秋不明觉厉,“还是小姐有主意。” 谢韫娴靠在马车上,拉长了语调说道:“人生在世,不动点人情世故怎么行。” 说完这句话,谢韫娴忽然露出古怪的表情,她觉得自己昨天晚上把萧临祈关在外面,今日又找他办事,就挺不动人情世故的。 半个时辰后,谢府。 “对了,赵乐蓉怎么样了?” 因为香水铺子出了事的缘故,谢韫娴一时间忘了赵乐蓉这一茬,方才路过望平侯府,她才堪堪想起来。 玥儿闻言说道:“昨儿她很不甘心,在门口闹了一天不肯走,今天一早又去闹,被谢致远派人狠狠地收拾了一顿,现在病情脸肿的躺在侯府后门外面。” 谢韫娴闻言辛灾乐祸的笑了笑,然后道:“谢巧兰呢,她娘落到这副田地,她就没有什么反应?” “她哪里敢有反应。”玥儿掩嘴一笑道:“红叶传信来说,自从赵乐蓉被赶出家门以后,谢巧兰就蜗在闺房里不肯出来,多半是害怕红叶效仿赵乐蓉,也找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把她也送出去了。赵乐蓉在外面喊他的名字,嗓子都喊哑了,说什么谢巧兰都不肯露头。” “昨日因,他日果,该是她遭得罪,她躲也躲不掉,不过现在倒是不急对付谢巧兰,先把赵乐蓉料理了。” 谢韫娴沉吟一声,心思有了主意,“现在赵乐蓉应该很清楚没办法挽回谢致远的心了,她赖着不走唯一的念想多半是希望谢巧兰能帮她说说话……可若是谢巧兰不帮她呢?” 玥儿眼眸轻轻转动,然后盈盈浅笑道:“小姐,我明白了,这就通知红叶去办。”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来,将地上尚未消融的雪花,照射的闪闪发亮。 望平侯府里,红叶迈着步子不紧不慢的来到了谢巧兰的闺房外,轻轻叩了叩门。 “谁啊!本小姐不是说了,没事别来烦我!” 房间里传出谢巧兰不耐烦的声音。 红叶嘴角浮动,然后拉长了调子说道:“巧兰真是好大的脾气,看来是不喜欢我这个继母了,这可如何是好,我得找老爷说说去。” 此话一出,房间里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下一刻房门被谢巧兰猛然打开。 谢巧兰慌张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原来是姨娘来了……我刚刚不知道是您,还请姨娘多多担待。” 红叶笑眯眯的看着她,“怎么,不请我进去说话?” 谢巧兰知道她来者不善,但是确不敢得罪她,赵乐蓉的前车之鉴,她可不敢赴后车之师。 “姨娘快请进。” 红叶拎着衣裙迈过门槛,然后回头看了一眼丫鬟,示意她们留在外面。 谢巧兰闺房的屏风外,有一对梨花木的椅子,红叶入座之后,谢巧兰乖巧站在一旁,表情十分的紧张。 红叶笑了笑,招招手说道:“过来做,姨娘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谢巧兰硬着头皮走过去,心中腹诽道,你不是就怪了。 “巧兰,你娘心思歹毒,想要置我于死地,因此你爹将她赶出家门,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你应该不会恨我吧?” “不会不会。” 谢巧兰连连摆手,她虽然蠢笨,但这种送命题她还是会的。 红叶美目含笑,缓缓点头,一副慈眉善目的长辈形象,瞧着十分温柔。 “巧兰这么懂事,姨娘心里高兴,有你在身边做女儿,一定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闻言,谢巧兰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只要红叶别赶她走,那就什么都好说,她可不想沦为弃子,在穷乡僻壤之地烂掉。 “不过……” 红叶话锋一转,又道:“赵乐蓉赖在门外不肯走,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到底是母女情深,若是有一天你帮着她害我可怎么办?” 第129章 翻脸了 “不会,绝对不会!” 谢巧兰连忙摆手,“请姨娘相信我,我绝不是这种人。” “姨娘自然是信你的,但你也知道,你爹想要个儿子延续谢家的血脉,此事出不得半点闪失,要不姨娘给你寻个去处,以后你就不要住在望平侯府……” 不等红叶说完,谢巧兰火烧屁股一样起身,然后跪在了地上。 “姨娘,我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会好好听话的,绝对不会做什么危害你的事情!” 谢巧兰一边哭一边磕头,“求你!求求你!” 红叶依旧面容带笑,语调温柔,“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姨娘又是个心肠软的人,那你就留在附上吧。不过赵乐蓉那边,你得撇清干系,话说的好听,也得让姨娘看看你的态度吧?” 谢巧兰愣了一下,然后胡乱擦掉眼泪,连连点头道:“姨娘你放心,巧兰知道该怎么做!” 望平侯府,后门。 鼻青脸肿的赵乐蓉连着几天没有梳洗,此刻蓬头垢面,若非衣服光鲜亮丽,恐怕要被人当成疯乞丐。 赵乐蓉站在门外用力拍打后门,嗓子都已经喊哑了。 “巧兰!巧兰!你快出来!娘有话对你说!你是娘的女儿,你不能不帮娘!” 喊了半天,赵乐蓉累的头晕眼花,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浑身酸软的厉害。 “这个小杂种,居然不理老娘,该不会是害怕那个贱人吧?” 赵乐蓉脸色铁青,气的浑身发抖,口不择言的开始咒骂谢巧兰。 就在此时,后院的门被人打开。 “吵吵嚷嚷做什么呢?烦不烦?” 谢巧兰两手抱在怀里,眼神厌恶的看着赵乐蓉。 赵乐蓉见谢巧兰终于出来了,顿时喜上眉梢,她伸手去拉谢巧兰,激动的说道:“女儿,你有没有去你爹那里帮娘说说好话?” 谢巧兰不屑的甩开赵乐蓉的胳膊,“你自己做错了事惹恼了爹爹,我怎么帮你说话?回头爹一个不高兴,牵连到我怎么办?” 此话一出,赵乐蓉心凉半截,“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我可是你娘,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含辛茹苦?” 谢巧兰嗤笑一声,缓缓道:“你花的是我爹的俸禄,也不曾亲自照顾我,都是丫鬟婆子负责我的衣食起居,你相了这么多年清福,也好意思说自己含辛茹苦?” “你!” 赵乐蓉脸色一沉,心中私有火烧,“谢巧兰,你什么意思?老娘如今落魄了,你就这副态度?” 谢巧兰冷眼相对,沉声道:“不错,本小姐就是这个态度,我劝你识相的话就滚远一点,还当自己是侯府夫人呢?” 赵乐蓉脑子里嗡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好你个白眼狼!” 赵乐蓉面容愤怒到扭曲,突然伸手抓向谢巧兰的脸,“老娘我撕碎你!” 谢巧兰触不及防,脸颊上被赵乐蓉抓出三条血印子,她大惊失色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恼怒道:“来人!快来人!把这个疯婆娘狠狠打一顿!” 谢巧兰话音一落,附上的侍卫便闻讯赶来,将赵乐蓉用力拉扯出去,按在地上一顿暴打。 赵乐蓉已经挨打挨出经验来了,她蜷缩在地上抱着头,哼哧哼哧的惨叫。 谢巧兰原本是受迫来个跟赵乐蓉划清界限,但此刻摸了摸脸上的血印子,眼神阴沉的可怕,恨不得直接把赵乐蓉打死在门口。 “行了,别把人打死了,到时候影响我们侯府名声。” 红叶莲步款款从前院过来,谢巧兰连忙挤出笑意,“姨娘放心,他们下手有分寸的。” 正在挨打的赵乐蓉看见谢巧兰如此腆着脸跟红叶说话,脑浆子都要炸裂开来。 “畜牲!畜牲!” 挨了顿打,赵乐蓉躺在侯府外面好半天不能动弹,她双眼无神,面如死灰,相比皮肉之苦,失去望平侯府的身份地位,更是让她心如刀绞。 过了不久,赵乐蓉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往北走,一边走一边哭,跟个疯婆子似的。 出了京城北门,赵乐蓉坐在树桩上歇息。 不远处跟着她一起出城的马车,停在了路边,马车里梦秋暗中打量,然后好奇道:“小姐,这婆娘是要去哪?” “望平侯府容不下她,她有没有能力养活自己,自然是要回娘家去了。” 谢韫娴眼眸里浮现一丝凌厉之色,冷笑道:“此刻已经出了京城,她是死是活,可也就没人知道了。” 马车缓缓向前,然后停在了赵乐蓉的身边。 谢韫娴掀起车帘,目光惊诧,“呦,这不是赵夫人吗?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了?” 赵乐蓉看向谢韫娴,眼神之中情绪复杂。 这个昔日被她视为蝼蚁的女子,如今居然能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了。 赵乐蓉坐在木桩上,咬了咬牙,她接受不了这种心理落差,“关你屁事,少在这里看笑话。” 谢韫娴闻言顿时笑了,都已经这副鬼样子了,赵乐蓉说起话来居然还这么硬气,真是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赵夫人可是冤枉我了,我看你冰天雪地里徒步赶路实在辛苦,所以才特地停下来想捎带你一程,既然赵夫人不领情,那就当我没说过……玥儿,继续赶路吧。” 玥儿刚要甩动马鞭,赵乐蓉连忙站起来,表情十分复杂的询问,“你们这是要去哪?” “我们准备去青阳镇采买一些制作香水的材料。” 听见谢韫娴的回答,赵乐蓉心里一喜,青阳镇就是她娘家所在,若是能坐上谢韫娴的马车,也免得在这冰天雪地里遭罪了。 “正好本夫人也要去青阳镇,如此顺路,那我就赏你个脸,勉强坐你的马车吧。” 谢韫娴眼睛一眯,这赵乐蓉莫不是脑子让人打坏了?还把自己当望平侯府的大夫人呢? “呵呵,赵夫人快请上车。” 赵乐蓉进了马车,发现里面放了取暖的火炉,整个马车里温暖如春。 火炉上面有一壶茶,此刻已经烧的泛起白烟,右侧的小矮桌子上,还摆了许多糕点。 第130章 清算 两天没吃饭的赵乐蓉走就饿得头晕眼花,此刻看到吃的急匆匆伸手去抓,胡乱的塞进嘴里。 桌子上的糕点大多都市板栗酥之类的东西,若是不细嚼慢咽,很容易噎住,赵乐蓉大口吞咽,很快便被噎的脸色铁青。 谢韫娴嘴角扯了扯,十分无语,于是一巴掌拍在赵乐蓉心口,才让她缓过一口气来。 没想到赵乐蓉还不领情,捂着胸口不满的说道:“下这么重的手做什么!” 谢韫娴心中冷笑,且让她得意一会,等下有她哭爹喊娘的时候。 京城往北走出五里地,官道两边出现大片的树林,积累了一个冬天的雪花覆盖在树林里,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 严寒冬日,按理说这种地方是不会有人的,但今日林子外面站了许多身披黑甲的士兵,这些人一字排开,每隔十步就有一人。 谢韫娴本来想想林子里将赵乐蓉料理了,但没想到此处居然有官兵戒严…… 此刻谢韫娴顿时想起昨日萧临祈曾说,今天皇上会出宫打猎,难道此处就是他的猎场? 沉吟一声,谢韫娴决定继续往北走,天子眼皮子底下,最好还是不要搞事情。 马车轧着覆盖着积雪的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赵乐蓉在马车里又吃又喝,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谢韫娴笑吟吟看着赵乐蓉,缓缓问道:“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赵乐蓉装模作样,用一副不在意的语气说道:“勉勉强强吧。” “呵。” 谢韫娴嗤笑一声,突然翻脸说道:“你这条老狗还挺能装的,明明吃的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嘴确硬的不行。” 赵乐蓉闻言火冒三丈,愤怒的看向谢韫娴,“你敢骂我!” “何止骂你?今日落在我手里,算你倒了血霉了。” 谢韫娴嘴角上扬,露出一让赵乐蓉都觉得阴恻恻的笑容。 赵乐蓉感觉不对劲,连忙爬起来想要逃出马车,谢韫娴见状也不拦着,而是伸出手指,“三,二,一,倒。” 话音一落,赵乐蓉扑通摔在马车里。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赵乐蓉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但是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 此时玥儿坐在车架上说道:“小姐,前面有一处废弃的破庙,要不就在这?” “好,就这了。” 谢韫娴笑容更甚,赵乐蓉眼神惶惶不安,手脚都变得冰凉。 马车停下,谢韫娴伸手揪住赵乐蓉的衣领子将她拽出马车,然后扔到了一处小山坡背面的破庙里。 赵乐蓉摔地上,被破庙地上散乱的废弃木材,隔得骨头都要断了。 谢韫娴迈过门槛进来,杀意凛然。 “梦秋,玥儿,你们在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打扰。” “是,小姐。” 谢韫娴反手关上门,从袖口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 赵乐蓉看到谢韫娴拔刀,吓得魂不附体,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劝你千万别乱来……” “想干什么?” 谢韫娴走到赵乐蓉身边蹲下,用匕首拍了拍她的脸,“你觉得我这是想干什么?” 赵乐蓉滚了滚喉咙,眼神哀求,“谢小姐,我承认自己大言不惭的得罪过你,但是我最后也挨了罚,咱们算是两清了。现在我们无怨无仇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好一个无怨无仇。” 谢韫娴冷笑连连,盯着赵乐蓉已经冒出冷汗的脸说道:“赵乐蓉,你害死我娘,又把我送到乡下确,让一些下人天天折磨我,最后若不是我拼死反抗,恐怕早就死在你手里了。” 此话一出,赵乐蓉的瞳孔收缩,她错愕看向谢韫娴,“你……你是她……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她已经烧成灰了!” “一点障眼法而已,你居然深信不疑,真是够蠢的。” 闻言,赵乐蓉彻底慌了,她当然知道自己做过什么,现在落到谢韫娴手里,只怕只有死路一条。 “韫娴,你听我说,你娘是自己病死的,跟我没有一点关系,而且折磨你的是那些胆大妄为的下人,我也被蒙在鼓里。” “忽悠,接着忽悠。” 谢韫娴半眯着眼睛,说出了一句让赵乐蓉差点疯了的话。 “红叶已经将你干过的事情查的明明白白,就是你害死了我娘。” “你……”赵乐蓉声音颤抖,“原来红叶真的是你的人!” “没错,实话告诉你吧,你今日沦落至此,都是本小姐的精心算计。”谢韫娴面沉如水,语气阴冷说道:“当年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我都要还回来,所以现在咬紧牙关,这都是你罪有应得!” 话音一落,谢韫娴抬手一刀刺入了赵乐蓉的手掌。 “啊!” 赵乐蓉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剧烈的疼痛让她脸皮都开始抽筋。 “韫娴……求求你饶了我……之前都是我错了,求你饶了我吧!” 赵乐蓉哀声求饶,疼痛让她眼球充血,鼻涕眼泪一块流,要多窝囊有多窝囊。 “渍渍渍。” 谢韫娴嗤笑一声,低声说道:“赵乐蓉,你怎么这么快就开始求饶了,我记得你儿子被我捅了好几刀,还在扯着嗓子骂我呢。” 赵乐蓉如遭雷击,嘴唇颤抖,“你说什么,荣轩……荣轩是你杀的?” “呵呵,不然呢?我刚刚不是说了,你落到如此境地,都是我精心设计的……不光是你,你儿子,你女儿,还有谢致远,你们谁都跑不掉。” 谢韫娴舔了舔红唇,露出嗜血的笑容。 “疯子!疯子!侯爷一定会杀了你的!一定会!”赵乐蓉情绪彻底崩溃,厉声喊叫。 “呵呵,也许吧,不过你肯定是看不到这一天了。” 谢韫娴将刀从赵乐蓉手掌里拔出来,眼神凶狠,“现在让我们好好算一算旧账吧。” 郊外猎场,马蹄阵阵。 皇上穿着一身暗金色的丝绸长衫,身上披着灰色的披风策马狂奔,在他身后,两位皇子和萧临祈紧紧跟随。 三皇子眼神凌厉,很快发现了猎物。 “父皇快看,那里有一只兔子。” 皇上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直雪白的兔子,皇上张弓搭箭,‘咻’的一声射了出去。 第131章 猎场 通体漆黑的羽箭钉在大树上,发出一阵颤音,正在啃食坚果的兔子受了惊吓,两脚一蹬从雪地里跳起来,几个起落便寻不见踪迹。 马背上,皇上的表情略显尴尬。 大皇子见状连忙捧场缓解,“父皇挽弓射箭,英姿不减当年,方才预判了兔子跳跑的路线,但这小畜生实在可恨,居然毫无警觉。” 三皇子嘴角抽了抽,老大拍马屁的功夫让人叹为观止啊喂! 皇上收了弓,抚了抚胡须,然后白了一眼大皇子,“射歪了都能让你说出花来,你这张嘴也不知道随了谁。” 大皇子微微一笑,脸不红心不跳,“实数实说而已。” 皇上也笑了笑,方才的尴尬不见,扬了扬下巴,指着远处落在树枝上的鹰隼说道:“看见了吗?把它下来,父皇重重有赏。” 大皇子张弓搭箭,自信一笑道:“那父皇的赏赐儿臣要定了。” 一箭射出,漆黑的羽箭消失在树林里,而枝头的鹰隼竟然都没有被惊扰到,可见大皇子这一箭有多歪。 皇上见状大笑不已。 大皇子干笑两声,“儿臣这箭法实在不行,让父皇见笑了。” 三皇子嗤笑一声,“大哥确实不行,不如让儿臣来试试吧。” 皇上颔首点头,三皇子行云流水的射出一箭,呼啸的箭矢精准的命中了枝头的鹰隼。 萧临祈眉毛一挑,嘴角泛起冷笑,这三皇子竟然是一点也不懂人情世故。 “父皇你看!中了!” 三皇子得意邀功,皇上脸色平淡,缓缓道:“中了就中了,大呼小叫做什么,多学学你大哥,荣辱不惊。” 大皇子眼观鼻鼻观心,看似波澜不惊,但浮动的嘴角已经出卖了他。 三皇子表情有些僵硬,收了弓拱了拱手,“是,父皇。” 短暂的小插曲之后,一行四人继续寻找猎物,后方紧跟着的禁军分出一人,去将三皇子的猎物捡了回来。 就在此时,天空上传来一声凄厉的啸叫,众人抬头看去,竟然是比方才射杀的那只鹰隼还要大的多的老鹰隼。 三皇子眯着眼睛,发现那只老鹰隼盘恒在上方不肯离去,似乎是那只被射杀鹰隼的母亲。 “来的正好,一起杀了。” 三皇子心里正憋着一口气,他力挽大弓,‘咻’的射出一箭,但这次箭矢并没有顺利命中。 老鹰隼啸叫一声,顿时锁定了三皇子,它飞快的向下俯冲,朝着三皇子飞扑而来。 皇上眉头一皱,弯弓射箭。 见状,大皇子和萧临祈也同样张弓瞄准。 三皇子一箭落空,不慌不忙的又抽出羽箭,然后猛然射了出去。 四箭齐发,寒芒闪烁,老鹰隼似乎察觉到危险,它忽然翅膀一振,在天空中拉扯出一个弧度,巧妙的躲开了羽箭的袭击,然后支楞着爪子朝着三皇子抓了过去。 此刻老鹰隼已经到了近处,锋利的爪子在三皇子瞳孔中逐渐放大,他大惊失色,连忙调转马头往后跑。 然而鹰隼速度何其凌厉,眨眼睛便追上,然后两个爪子狠狠地抓在了三皇子的后背上。 三皇子惊呼一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找死!” 禁军统领面沉如水,拍马赶到,手起刀落将那只抓在三皇子后背上的鹰隼斩杀。 “殿下,你没事吧!” 禁军统领翻身下马,仓惶将三皇子扶了起来。 三皇子摸了摸后背,心有余悸,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只是衣服破了几个洞而已。” 闻言,大皇子有些失望。 皇上看着那只死掉的老鹰隼眼神微沉,“胆大妄为的畜牲,来人,将方圆十里的鹰隼全部射杀。” “是!” 禁军闻声而动,如潮水一样散开。 三皇子见状欣喜不已,连忙道:“父皇,儿臣无事,何必跟个畜牲计较。” 皇上淡淡瞥了他一眼,“畜牲尚且护犊子,朕若是不给你出一口气,岂不是连畜牲都不如了?” 三皇子心惊不已,连忙道:“父皇严重了。” 大皇子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只是嘴角的笑意确实不见了。 此刻萧临祈一言不发,他静静的打量着三皇子,心中觉得有些疑惑。 凌霄阁里也养着鹰隼,这中猛禽性格凶残,但若是驯化的当用作传信,要比鸽子快上数倍,因此萧临祈经常会和鹰隼接触,所以对鹰隼十分了解。 这种猛禽,尖嘴利爪,锋锐无比,平日只是落在衣服上将能将衣服抓破几个洞,若是爪子稍稍一用力,就可能将人抓的皮开肉绽,故而凌霄阁驯养鹰隼的人,衣服上大多都缝着韧性十足的牛皮。 可方才,那只老鹰隼袭击了三皇子的后背,死死抓着不放,按理说爪子应该已经勾到三皇子的肉里了,可他确毫发无损。 三皇子翻身上马,萧临祈心中隐约有了猜测,然后夹着马腹上前,伸手拍在三皇子后背上,“三殿下没受惊吧。” 三皇子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萧临祈会过来跟他搭话。 “无事。” 萧临祈笑着点点头,然后扯动缰绳,回到了大皇子左侧。 大皇子似乎对萧临祈的行为有所不满,然后冷声道:“你管他做什么?” 萧临祈若有所思,然后低声道:“殿下,我觉得三皇子有问题。” 大皇子愣了一下,同样低声道:“什么问题?” “方才我试探了一下,三皇子身上穿着金丝软甲。” “金丝软甲?” 萧临祈微微颔首,沉声道:“殿下不觉得奇怪吗?今日外出打猎,并未离京太远,而且禁军跟随护卫,按理来说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方才的鹰隼实属意外,但三皇子确是早早将金丝软甲都穿上了,莫不是早就料到会遇到危险?” 大皇子沉吟一声,眼神直勾勾看着三皇子的背影,“确实有些可疑。” “殿下,不知今日外出打猎,是谁提出来的?” 大皇子目光幽幽,“正是老三。” 一个个疑点连接在一起,萧临祈眉头深深,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殿下,内监被杀一案你还记得吧。” 第132章 心思 “当然记得,你怎么忽然提起此事?” 萧临祈的话题转换太快,大皇子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内监被杀之后,三司协查数日,但依旧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起初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袭击内监,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但现在我突然想明白了。” 大皇子眉头紧锁,显然还没搞懂。 萧临祈继续说道:“内监被杀,凶手隐藏的很深,若是案子始终不能告破,三司的官员最多也就是被皇上责骂一番。可若是案子还没告破,这个隐藏的凶手反而过来行刺,皇上又当如何?” 闻言大皇子脸色陡然变色,“他难道想弑君?” 萧临祈摇了摇头,“不至于,殿下莫要忘了,自古以来皇帝突而崩殂,继承大位的是长非幼,若皇上出了意外,殿下你才是继承大统的首要人选,三皇子肯定不会做这种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事情。” “所以你的意思是……”大皇子似乎已经找到头绪了。 “不错,恐怕三皇子想要刺杀的,是他自己。”萧临祈冷笑一声,缓缓道:“内监被杀案尚未告破,三皇子又遇刺,皇上必然勃然大怒,到时候皇上必定会严加惩处三司官员,甚至降职外放都有可能。” 大皇子冷哼,“这样一来,老三就能扶着他的人去抢三司的位置了,真是打了一手如意算盘。” “不仅如此。”萧临祈看向皇上的身影,“殿下和三皇子暗中夺嫡,党同伐异,此事皇上默许,且心知肚明。一旦三皇子遇刺,你猜谁的嫌疑最大?” 大皇子眉宇间阴沉无比,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他这位大皇子了。 “不行,我要将此事告诉父皇。” 话音一落,大皇子就要骑马上前,萧临祈见状连忙拉着他。 “殿下,我们说的不过都是猜测,此刻你若是告诉皇上,三皇子死不承认并且放弃刺杀的好戏,反而会让殿下在皇上面前落下个肆意攀咬的印象。” 大皇子面露不悦,缓缓道:“那我们总不能看着他这里做局,然后无动于衷吧?” 萧临祈淡淡一笑,“若是我猜的不错,三皇子的那位刺客应该是个武功高强的人,这种人断然不会轻易送命,多半是会佯装刺杀,然后一击不成转而退走,到时候我们可以这样……” 延绵十余里的树林里,禁军四处射杀鹰隼,身负长剑的陆晨光躲在雪堆里目光如电,暗暗打量着这些禁军。 按照约定的计划,三皇子会将皇上一行人引到袭击的地点,到时候他只要掐准时机悍然出手,然后一击不成留下破绽,然后转而逃命就是了。 只要完成这个计划,等到三皇子以后登基,那可就是一辈子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 马儿嘶鸣,马蹄声阵阵。 皇上带着萧临祈以及两位皇子来到附近,张弓搭箭射杀猎物。 陆晨光手按在剑鞘上,随时准备出手。 萧临祈目光四处打量,看似在寻找猎物,实际上是在堤防隐藏在暗中的杀手。 方才他给大皇子献策,是因为他不想让三皇子计划顺利实施,不然的话江白玉和宋念,这两个他好不容易才塞进朝堂的暗子,很有可能就要被贬离京城。 现在大皇子已经有了戒心,禁军也做好了准备,随时准备拿下那个可能存在的刺客。 但朝堂的局势需要均衡,三皇子派人杀害内监,又在皇上面前做局的真相一旦暴露,皇上必然不会轻易绕过她,到时候大皇子必然稳稳将他压制,这个局面是萧临祈不想看到的。 所以他设局防备的同时,也希望能先一步发现那个杀手,然后将他惊走。 马儿复行数十步,萧临祈眉头轻轻皱起,他奔走江湖十年,练就一身极为高深的内功,对于别人杀气的感知十分敏锐,此刻他已经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 看来那个杀手就隐藏在附近了。 三皇子骑着马走在最前面,他已经看到了和陆晨光约定好的地方,他目光幽幽一转,然后伸手一指西南方。 “那里好像有个兔子。” 话音一落,三皇子便拍马上前,皇上和大皇子也跟了上去。 萧临祈顺着西南方向看过去,发现了一个十分突兀的雪堆,他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找到你了。” 萧临祈弓如满月,朝着雪堆瞄准。 陆晨光透过雪堆上的小孔看见这一幕,惊出一身冷汗,此人是在瞄着猎物,还是自己?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萧临祈弦上的羽箭‘咻’的一声飞出,陆晨光看着激射而来的箭矢吓得魂不附体,此刻也管不上什么计划,他从雪堆里一跃而出,头也不回的跑了。 “什么人!” 皇帝的猎场突然出现陌生人,禁军首当其冲便要上前捉拿,但陆晨光武功了得,如飞鸿踏雪一般跳上枝头,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迹。 三皇子人都傻了,他还没走到跟前,怎么陆晨光直接就跑了。 大皇子看着雪堆里的箭矢,眉头紧锁,他看向萧临祈问道:“你怎么不按照计划来?” 萧临祈无奈的摊了摊手,“我听三皇子说那边有兔子,就随手射了一箭,谁想到那里面能有一个人……” 大皇子也十分无语,看着杀手消失的放心暗自恼怒,原本可以见此机会抓住活口反制三皇子,结果就这么错过了。 皇上面沉如水,厉声呵斥禁军,“你们是干什吃的,猎场里居然还藏人!” 禁军大统领面如土灰,连忙抱拳道:“微臣罪干万死,请皇上责罚。” 皇上重重哼了一声,然后冷声道:“回宫,回去以后再跟你算账。” 禁军大统领汗如雨下,连忙吩咐人拥簇着皇帝回宫。 三皇子心有不甘,这样的好机会一旦错过了,以后就不一定有了,他冷冷盯着萧临祈,袖中的拳头紧握,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另一边,陆晨光一口气掠出两三里,然后才停了下来回头查看,见禁军的人没有追上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第133章 冤家路窄 “好险,差点被那人一箭射杀了,真不知道他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 陆晨光目光闪烁,现在不管有心无意,计划都已经失败了,三殿下那里该如何交代? 就在陆晨光踌躇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闻到了一阵浓郁的血腥味,他侧目看向不远处土坡下面的废弃庙宇,轻轻皱了皱眉。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陆晨光来到破庙附近,一眼看见破庙外面站着两个眉清目秀的丫鬟,而破庙里则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求求你,别折磨我了!让我死了吧!” “呵呵,凌迟之刑据说有千刀之多,我才割了三百多刀,你怎么就受不了了?” 树后面,陆晨光眼皮直跳,这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稚气,但说出来的话却如此狠毒。 “呦,怎么咽气了,真是不经折腾。” 说话的女子似乎有些不尽兴,随后陆晨光便看见破庙的门开了,有一个鲜血淋漓的尸体被丢了出来,尸体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肉。 真狠啊…… 陆晨光盯着大门,想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心狠手辣。 谢韫娴迈出破庙,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她眉眼含笑,显然心情十分愉悦,那种将心中恨意全部倾泄出去的感觉,真的让她十分上瘾。 陆晨光看清谢韫娴的脸,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他稍加思索,脸上便露出阴沉沉的笑容。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大年夜里在街上遇到的女子,今日有在此处碰到了。 谢韫娴正要吩咐梦秋和玥儿将赵乐蓉埋了,忽而如芒在背。、 “什么人!” 谢韫娴猛然转身,视线凌厉的看向一棵大树。 “呵呵,倒是警觉。” 陆晨光也不躲躲藏藏,大步从树后面出来。 谢韫娴仔细打量着五十步开外的黑衣人,当视线落在他那只灰白的眼睛上时,谢韫娴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是你。” 听见她的话,陆晨光目光幽幽,“你还记得我?” “当然。” 谢韫娴单手负在身后,跟梦秋打了个手势,后者眼睛微微一眯,轻声道:“小姐,我去掩埋尸体。” 谢韫娴看向陆晨光,缓缓道:“大年夜我在路上遇见你,你一身的血腥味恶心死人了,不过你胆子真的不小,居然敢刺杀内监和禁军。” 陆晨光闻言脸色骤然冷了下来,然后沉声道:“看来给凌霄阁透露消息的人就是你?” 谢韫娴沉吟一声,笑了笑道:“算是吧。” 陆晨光手伸向肩后,握住负在身后的长剑,冷笑连连,“既然如此,看来是留你不的了。” 谢韫娴不慌不忙,语气平静道:“其实刚刚我是有点害怕的,害怕有无关紧要的人撞见本小姐杀人,会难以处理,不过既然是你的话,事情反而好办了。” 陆晨光闻言差点气笑了,“怎么,你的意思是你能杀了我?” 谢韫娴微微一笑,如初春含苞待放的花朵,“恕我直言,你看起来不是很难杀的样子。” “可笑。” 陆晨光的独眼中露出倨傲之色,“陆某人十年磨一剑,剑法已经臻至化境,除了独步江湖的大宗师,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谢韫娴鞠起一捧雪,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你可以试试。” “不知天高地厚!” 陆晨光被谢韫娴轻视的态度激起了火气,他拔剑出鞘,身形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剑尖只奔谢韫娴面门。 ‘咻!’ 破风声传来,陆晨光察觉到一丝危险,他猛然顿住脚步,手里的长剑挥舞剑花,挡下了一只箭矢。 陆晨光抬眼望去,破庙后面的山坡上,刚才那个说要去埋尸体的侍女此刻挽弓如弦月,死死地瞄准了他。 “呵呵,这就是你的底牌吗?一副弓箭可救不了你的命。” “一副弓箭是不行,可是如果你中毒了呢?” 太阳光从屋檐上洒下来,谢韫娴的半张脸被阳光映照,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她盈盈浅笑,确是看着有些吓人。 陆晨光脸色一变,运气感受自身,结果喉咙一甜,噗嗤喷出一口毒血。 “呦,这么快就毒发了,看来你和凌霄阁那位阁主比起来,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陆晨光本来还再想自己什么时候中的毒,但是听到凌霄阁阁主这几个字,他脸色变得惨白。 “你……你给凌霄阁主下过毒?” “嗯哼。” 陆晨光此刻突然慌了,凌霄阁主是什么人,数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据说他才二十岁左右,就已经成为独步天下的大宗师。 而这样的人,居然中过眼前之人下的毒。 陆晨光咬了咬牙,瞬间放弃了跟谢韫娴拼命的想法。 “这位姑娘,今日是陆某莽撞了,不知姑娘能否放过在下一马,以后陆某绝不出现在姑娘面前。” “这恐怕不行。” 谢韫娴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陆晨光表情渐渐凝重,“姑娘,你我无冤无仇,一定要拼的鱼死网破吗?” “首先,你杀了内监,害得不少用剑的江湖人士被捕入狱,好巧不巧我的宝贝丫鬟也被官府抓走了,所以你这个罪魁祸首不伏法,她就要在牢里一直受罪。其次,你也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就凭你也想跟本小姐拼个鱼死网破?” 谢韫娴讥讽一笑,“你也配?” 陆晨光脸皮抽搐,“你不信,那咱们就试试!” 话音一落,陆晨光往嘴里塞了一颗丹药,吞咽下去之后,他惨叫一声七窍流血,但身上的肌肉却突然暴起。 梦秋见势不妙,射出一箭。 陆晨光抬手便抓住箭矢,然后随意捏断,“雕虫小技,都给我死。” 陆晨光舍弃了佩剑,整个人像是猛兽一样飞扑而出,宽大的手掌自上而下拍下来,似乎想将谢韫娴拍成肉泥。 “这该死的老毒物……” 谢韫娴扯了扯嘴角,然后连着后腿了几步,她手腕一抖,避开攻击的同时几根银针激射而出。 “玥儿,绊倒他!” 玥儿是三个大丫鬟里,身形最为瘦弱的,力不能挽弓,更挥不动剑,但她学会了谢韫娴的一番巧劲,最懂得借力打力。 第134章 惹不起的人 陆晨光猛然跳起,一膝盖顶了过来,玥儿用迎着陆晨光的膝盖用手掌从侧面一带一推,陆晨光的身体失去平衡,狠狠摔在地上。 陆晨光摔了个狗吃屎,觉得十分憋屈,他一身内力被毒药封锁,现在只能借助药物靠蛮力取胜,他不曾练过拳脚功夫,显得十分笨拙。 “压住他!” 谢韫娴娇喝一声,玥儿高高跳起,压在了陆晨光身上。 但陆晨光服用了激发潜能、强化体魄的药丸,现在一身怪力十分强横,单凭一个玥儿怎么压得住他。 陆晨光手掌一拍,翻身而起,顺势还躲掉了山坡上梦秋射过来的一箭。 “给我死!” 陆晨光一拳打响玥儿,然而后者虽然奈何不了他,但身体却像是一团棉花,只见玥儿手若莲花,包住陆晨光的拳头一拉一带就卸了力道。 谢韫娴看准时机,手持一把匕首从后面冲过来,她终身一跃高高跳起来,锋利的刀剑直指陆晨光后脑勺。 陆晨光冷笑一声,突然甩开玥儿,然后猛然转身,伸手拍飞谢韫娴的匕首,然后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呵呵。” 陆晨光掐着她高高举起,狞笑一声,“怎么样,没招了吧?” 谢韫娴也不挣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你刚才所服丹药,名为‘归元丹’,名字听着像是大补之物,但实际上是各种毒药混合而成,服用之人短时间里百毒不侵,力大无比,但药效过了以后,会变成半死不活的废人。” 陆晨光眼神阴翳,“你倒是挺有见识的,方才给你机会你不珍惜,非要逼着我鱼死网破,你放心,在药效消失之前,我会将你们几个的头一个个拧下来。” “是吗?” 谢韫娴笑眯眯的看着他,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陆晨光见她还笑得出来,冷哼一声,宽大的手掌正要用力,结果眼前一阵恍惚,耳朵里像是听到了一阵长鸣。 “哇!” 陆晨光弯腰吐出来一大口鲜血,身上隆起的肌肉迅速萎缩,精气神肉眼可见的萎靡起来。 谢韫娴轻而易举挣脱他的手,翩然落地,她戏谑的看着陆晨光说道:“我就说你做不到鱼死网破吧。” 陆晨光踉踉跄跄险些摔倒,他捂着胸口大口喘息,身上的皮肤开始变得青紫,这事归元丹内毒素反扑的后果。 “怎么会这样,归元丹的药效应该有小半个时辰才对。” 谢韫娴长长‘哦’了一声,“忘了告诉你了,发明归元丹的人勉强算我师傅,所以我对其药理十分清楚,我以银针刺入你印堂之中,将你体内的毒血经神庭引入百会穴,毒血入脑,归元丹的效果便会大大缩短,所以……你阳寿到头了。” 陆晨光万念俱灰,仰面倒在了雪地上。 “可笑,实在是可笑。” 陆晨光此来闭关十年苦练剑法,本以为是学的屠龙技,卖与帝王家,结果不成想,第一次出手就惹到了惹不起的人。 毒血入脑,神仙难救也,陆晨光躺在雪地里,眼神迅速涣散,生机全无。 谢韫娴眉眼含笑,心情极佳,今儿居然一口气解决了两件烦心事…… 不过很快她又皱起眉头来,现在陆晨光已经死了,她要怎么才能让官府认可,此人就是刺杀内监的人呢? “算了,这事还是让景王殿下头疼吧。” 谢韫娴摇了摇头,不再难为自己,她吩咐玥儿和梦秋将陆晨光扔到马车上,然后掩埋了血肉模糊的找了肉,三人一尸便一同回了京城。 景王府。 谢韫娴回来的路上,发现沿途树林的禁军已经不见了,就知道皇帝狩猎肯定是结束了,于是进了京城便直接奔着景王府来了。 观星阁里,谢韫娴捧着热茶暖手,京城外面天寒地冻的,着实冷的够呛。 与萧临祈对面而坐,谢韫娴打量着他说道:“这才半天的功夫打猎就结束了,如此兴师动众,皇上也不嫌麻烦?” 萧临祈‘呵’了一声,“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今儿猎场里有人埋伏,皇上勃然大怒,回去把负责护卫他安危的禁军统领打了五十大板。” “嗯?” 谢韫娴眼波微转,顿时笑了一声,怪不得会在那种地方遇到独眼刺客,原来时在猎场逃出来的。 “你笑什么?”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今儿本来在猎场后面的破庙里料理赵乐蓉,结果遇到了那天晚上见到的独眼刺客。” 萧临祈眼眸一沉,“没受伤吧?” 听闻他先关心自己的安危,谢韫娴嘴角微微翘起,“他算什么东西,也能伤我?我本来想活捉他的,但他自己找死,所以只能把尸体带回来了。” “走,看看去。” 马车从后门进了景王府,淬星将尸体从马车里拖出来,伸手扯掉了面罩。 “这人看着面生,以前在江湖上没见过他。” 萧临祈缓步走了过来,他盯着陆晨光的脸仔细看了看,觉得有些熟悉,他眼前微微眯起,耐心思索,然后露出一抹笑意。 “想起来了,本王十年前的时候在京城见过他,此人名为陆晨光,十年前进京考武状元,他一身本事不弱,进入了前十,原本他有机会争一争武状元的名头,但因为考官暗箱操作为一位士族弟子开路,强行将此人刷了出去。” 萧临祈负手而立,感慨道:“当年此人愤而离京销声匿迹,还以为他泯然众人,结果没想到沉寂十年,居然跑到京城为三皇子做事。” “嗯?为三皇子做事?什么意思?” 谢韫娴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于是好奇的看着萧临祈,等着他回答。 于是萧临祈便将自己在打猎时,从三皇子身上发现的疑点告诉谢韫娴。 “渍渍渍,这个三皇子鬼主意倒是挺多的,可是他也是够倒霉,碰见了你。” 谢韫娴抿嘴一笑,然后用手背往萧临祈手臂上打了一下,“这始作俑者我可是抓到了,你可得把青竹给我毫发无损的带出来。” 萧临祈看了一眼陆晨光的尸体思忖片刻,很快有了主意。 第135章 三皇子的烦躁 景泰宫。 “都出去。” 三皇子回到寝宫,怒气冲冲的将太监宫女都打发出去,然后狠狠地摔碎了一个精美的龙窑瓷器。 “该死的东西,屡次坏我好事!” 三皇子想起萧临祈那张脸,一股无名之火便在心里熊熊燃烧。 此次布局,三皇子可谓一石多鸟,只要今日在皇上面前遇刺,皇上必然会追责各方,从护卫皇宫的禁军,到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甚至还能给大皇子泼一盆脏水。 届时只要运作得当,必然能削弱大皇子的势力,从他手里扳回来一成,但现在三皇子的所有算计,都被景王那一箭射破。 “可恶!可恶至极!” 三皇子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同发泄之后,满地狼籍。 坐在寝宫之中的台阶上,三皇子面容低垂,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失败了就再来一次!” 三皇子十分不甘心,他招来自己的心腹,“你去通知陆晨光,让他暂且蛰伏,等本宫重新找个机会,再让他继续出手。” 三皇子的心腹手下名叫墨白,是一名四品带刀侍卫,对其忠心耿耿。 墨白愣了一下,然后拱手说道:“三殿下,您还不知道吗?陆晨光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三皇子猛然起身,厉声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墨白连忙道:“半个时辰前,刑部的尚书大人进宫,说是掌管江湖秩序的凌霄阁在郊外猎场外的破庙抓到了一名可疑的刺客,根据案发当晚一位目击证人的证词,确认了陆晨光就是暗杀内监之人。” “证人?还有证人?” 三皇子猛然间想起,先前陆晨光说过,暗杀当夜里,有一个女子在街上见过陆晨光! “这个废物!办个差事都办不明白,早就让他先去找到证人杀掉,他却马虎大意,现在白白送了命!” 墨白见三皇子怒不可遏,连忙伏低了身子说道:“殿下,那现在该怎么办?” 三皇子怒甩袖子,“现在还能怎么办?人都死了当然是偃旗息鼓,难不成还给他报仇去?” 墨白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连忙告退。 三皇子两拳握紧,心中郁郁之气难平,怎么感觉好像所有人都在跟他作对?以前有大皇子也就罢了,现在景王,甚至连江湖上的凌霄阁都蹦出来碍事。 “等本宫登基,把你们都杀了!” 刑部。 萧临祈坐在书房里喝茶,宋念目光幽幽看着他。 “景王殿下,内监被杀案已经有了结果,行凶之人也已经伏法,证人,证词,一应俱全,程序上来说么什么问题,但此事总让本官觉得有些怪异。” “哪里怪异了?” 萧临祈就知道宋念心中还有疑问,所以没有急着走。 宋念沉吟一声说道:“比如证人谢小姐,为何大年夜里不在家中守岁,跑到街上闲逛,又刚好遇到了陆晨光,再比如陆晨光从猎场逃走,为何又刚好遇到了这位谢小姐,难不成她能掐会算不成?” 萧临祈淡淡一笑,早就打好了腹稿,“此事本王倒是可以解释,首先这位谢小姐是本王未婚妻,大年那天本王邀请她一同守岁,她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所以来的晚了一些,刚好遇见了陆晨光,这次是真的巧合。后来因为内监被杀案,她的一个贴身侍女因为跟人起了争执,被捕入狱,本王这个未婚妻是个护短的人,急着把侍女从牢里弄出来,便主动请缨去抓犯人,陆晨光从猎场逃走,无意见发现了她,想要杀人灭口,结果被反杀了。” 听完萧临祈的话,宋念眉头紧皱。 “陆晨光武功高强,能够轻而易举杀了禁军,但是却折在了谢小姐手里?” 见宋念依旧执着于真相,萧临祈淡淡一笑,“宋大人,倒也不必深究,此事本来就是夺嫡之争中的一局,就算你纠察到底,难道还要跑到皇上面前,跟三皇子对质不成?” 宋念闻言怔了怔,然后自嘲一笑。 “本官自诩公正,万事以国家法度为原则,这么多年审理冤案无数,但唯独这法律到了皇室,却被拒之门外,这让本官多年来的坚持,看起来十分可笑。” “宋大人千万不要这么说,宋大人心怀正义,挽救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身家性命,本王对你深深敬佩,不然本王也不会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你,望宋大人坚守本心,不要被混浊的世道影响。” 萧临祈言辞恳切相劝,宋念自然是领情的。 “景王殿下放心,经过这些年,宋某也不是以前的宋某了,偶尔圆滑一点,倒也没什么不好,关于内监被杀案的疑点,本官不会再问了。” “如此,便多谢宋大人了。” “景王客气了。”宋念抚了抚胡须,缓缓道:“那位青竹姑娘已经没有嫌疑了,人已经让人领到客堂里,一会殿下就可以带她走了。” 萧临祈面带微笑,手指敲打着椅子。 “既然如此,就不叨扰宋大人了,告辞。” “景王殿下慢走。” 谢府。 “小姐,青竹回来了!” 梦秋又蹦又跳,跑到后院将消息告诉谢韫娴。 “让青草多炒几个菜,晚上庆祝一下,对了,你也去帮忙,青草还小别把她累坏了。” “知道啊~” 梦秋拉成了调子应了一声,然后哼着小调去了厨房。 青竹进了谢韫娴的闺房,嘴角露出淡淡微笑。 “奴婢已经听景王殿下说了,是小姐你亲自抓到了犯人,多谢小姐为我奔走。” 谢韫娴白了她一眼,“跟我你客气个什么,你是我的丫鬟,除了我谁也不能让你受委屈。” 若是换了旁人,听到这话肯定是要说些感动的话,但青竹不善言辞,只是站在那里冷冷清清的笑了笑。 牢房里呆了两天,青竹身上都沾染了一些霉菌味,在见过谢韫娴之后,她便去沐浴洗漱。 等她走了以后,萧临祈从外面进来。 “人本王给你带回来了,也算是不负所托。” 萧临祈说话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谢韫娴眼睛飘忽,想起了自己先前说过的话。 “哼,只要你把人带回来,本小姐就还你一屁股!” 第136章 醉酒 谢韫娴脸颊有些滚烫,表情也变得不自然。 当初说那话的时候她是一时情急,所以没想那么多,现在需要履行约定的时候,她突然有些心慌。 十四岁……遭得住吗? 谢韫娴看了一眼天边的黄昏,故作镇定道:“天色不早了,景王殿下不用回去休息吗?” “嗯?” 萧临祈虚着眼睛,轻轻‘哼’了一声,“本王帮你把人带回来了,你就想敢本王走,过河拆桥也没有你这么快的。” 谢韫娴抿着嘴唇,低着头说道:“那你……意欲何为?” 萧临祈微微一笑,“当然是要你……” 谢韫娴睫毛轻轻颤抖,完了完了,自己这一屁股终究是保不住了。 “当然是要你陪我喝酒。” 萧临祈看出她的紧张,心中暗暗取笑,然后也不在逗她。 谢韫娴一听只是喝酒,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这府上别的没有,酒水管够。” 萧临祈慢步上前,走到谢韫娴跟前,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然后温声说道:“刚刚是不是吓坏了?担心本王会让你侍寝?” 谢韫娴全身上下嘴最硬,她一抬下巴躲开萧临祈的手,表情不屑道:“怎么可能,说去出的话,泼出去的水,我怎么可能会害怕?” “是吗?” 萧临祈两手扶着她的肩膀往后推,把她摔在了床上。 “既然谢小姐言而有信,本王若是不配合,岂不是让你成为了说话不算数的人。” “你你你……” 谢韫娴顿时傻眼了,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嗯?你想说什么?现在求饶还来的及。” 萧临祈已经摸清了谢韫娴的路数,这妮子最受不得激将法,越是逆着她,她也是要较劲。 “呵!” 谢韫娴果然上头了,她撇了撇嘴说道:“本小姐什么时候也不会求饶,只不过现在还没吃饭沐浴,你想做那种事也要等吃过饭之后吧,不然一会丫鬟们过来寻我们,撞见了岂不是很尴尬。” “嗯,有道理。” 萧临祈倒也不急,眉眼含笑道:“那本王就看看你这缓兵之计,能用到什么时候。” 闻言,谢韫娴气的暗暗咬牙,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真是十分不爽! 半个时辰后,酒菜上桌。 谢韫娴悄悄将十年的陈酿,换成了三十年的陈酿,这是她特意从外面买来埋在院子里的,为了将萧临祈灌醉特地挖了出来。 饭桌上,谢韫娴给萧临祈倒满了一杯酒。 “青竹,这次你能这么快脱困,多亏了景王殿下,还不敬他一杯?” 青竹闻言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走到桌边举起酒杯,“殿下,请。” “请。” 两人举杯饮酒,一杯见底。 而后谢韫娴又继续倒酒,“好事成双,再敬一杯。” 青竹闻言便只好继续敬酒。 萧临祈半眯着眼睛,心里已经明白谢韫娴在打什么主意,他笑而不语,也不打算揭穿,端着酒杯再饮。 连着让青竹敬了三杯,她的脸上已经浮现一丝醉酒的红晕。 谢韫娴顿时放心,看来这酒劲不小。 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酒,谢韫娴笑吟吟说道:“总是劳烦景王殿下帮忙,我也敬你一杯。” “呵呵,你的忙本王又不白帮,对吧?” 几个丫鬟就在谢韫娴身后,萧临祈也不好把话说的太明白,但即便如此,谢韫娴还是一听就懂…… “没错,本小姐说话算话。” 谢韫娴不想在萧临祈面前露怯,话说的言之凿凿。 过了一会,青竹酒劲上来,两边脸颊红扑扑的,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青竹和玥儿连忙扶着她回去休息,望月阁里就只剩下了谢韫娴和萧临祈两个人。 推杯换盏,酒水喝了整整一壶。 谢韫娴脸颊绯红,小巧的红唇间满是酒气,再看萧临祈,白皙的脸上也满是醉红,他昏昏沉沉,显然已经醉了。 谢韫娴用银针刺破指尖醒了一些酒气,然后得意的看着萧临祈说道:“哼,是你自己不争气喝醉了,可别怪本小姐不给你机会。” 说罢,谢韫娴起身将萧临祈的胳膊搭在肩膀上,扶着他去厢房里休息。 进了房间,走到了床边上,谢韫娴将萧临祈往床上一摔,得意道:“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 话未说完,谢韫娴突然被萧临祈拉住手腕拽到了床上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萧临祈压在了身下。 谢韫娴慌慌张用手抵住萧临祈的胸口,见他墨染的眼睛含着戏谑的笑容,顿时恼羞成怒。 “你……你没有醉!” 萧临祈鬓角的发丝飞舞,周身出现气体的波动,随后他轻轻一震,一身的酒气竟然全都散去。 谢韫娴表情错愕,内力还能解酒,这么逆天吗? 萧临祈俯下身子,凑在谢韫娴耳边,一字一顿道:“你刚刚说谁给了机会不中用来这?” 从耳朵开始,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谢韫娴的脸颊,一直蔓延到脚底板。 谢韫娴眼神慌乱到无处安放,她两手紧紧抓着床单,一言不发。 萧临祈见她不说话,便伸出一根手指,挑开她胸口的衣服,“你现在求饶还来得及,本王心情一好,也许能绕过你。” “哼,你要来便来,我才不怕。” “真不怕?” “就不怕!” “很好。” 萧临祈骨节分明的手用力一扯,谢韫娴的香肩便露了出来,胸口鹅黄色的肚兜鼓囊囊的,脖颈下的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还不怕?” 谢韫娴咬牙切齿,“不怕!” 萧临祈虚眯着眼,起了胜负心,非要看她认怂才肯善罢甘休。 他的指尖顺着谢韫娴的脸颊往下游走,从脖颈,到锁骨,再到那从肚兜里露出来的半个圆润。 谢韫娴紧张的身体轻轻颤抖,手指用力揪着床单,关节都有些发白。 景王殿下愣了一下,然后抬头一看,那个平日里性格强硬不认识的女子居然哭了。 “你……” 这一下萧临祈突然有些不会了…… 谢韫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她突然觉得好丢脸,自己一个女杀手,居然因为这种小事掉金豆豆,传出去怕是要被同行笑死。 第137章 官司 “你……” 萧临祈收了手,欲言又止。 “住口,不许说!” 谢韫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掉眼泪,然后闷声道:“我刚刚只是被眯了眼睛而已,你继续吧。” 见她还是熟悉的感觉,萧临祈顿时松了口气,不过此刻显然是不敢再捉弄她了。 “算了,本我姑且放你一马,等成亲了以后再跟你计较。” 萧临祈翻到床里,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盖好被子以后,就闭上眼睛休息。 谢韫娴没了皱眉,对他的说法甚是不满,什么叫姑且放自己一马? 搞笑!我会怕? 谢韫娴磨了磨牙,眼睛泪痕凉飕飕的,她突然有点心虚,自己还是有点怕的。 深吸一口气,谢韫娴一脸怨气的盯着萧临祈,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你等着吧,再等两年这具身体长成熟了,姑奶奶非让你知道枸杞泡茶的滋味如何! 缩进被窝里,谢韫娴大被蒙过头。 萧临祈闭着眼眸,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他的食指和中指像是一个走路的小人,转到谢韫娴的身边拉住了她的手,后者挣扎了一下,轻轻‘哼’了一声表示抗议,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抓着她柔软的手掌,萧临祈莫名觉得心安。 谢韫娴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心脏跳的很快,自从去过梅园之后,萧临祈在他面前就越来越主动,越来越有恋爱的感觉了。 这家伙,真是讨厌! 谢韫娴心里埋汰了一句,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收不下来。 是夜,鸳鸯被里成双对,只是可惜没有金风玉露一相逢~ 清晨,淬星来到谢府,此事萧临祈和谢韫娴正在吃早饭,淬星见两人毗邻而坐,气氛融洽,一路过来暗自偷笑,挤眉弄眼。 见他来,萧临祈放下筷子。 “有事?” 淬星拱手一礼,笑嘻嘻说道:“王爷,云梦州云台县的县官为民请命,已经快到京城了,户部的尚书大人已经急了,派了杀手暗中拦截,所以属下来问问王爷,凌霄阁什么时候干预此事才好?” 萧临祈手指敲打着桌面,稍加思索道:“此事不好让凌霄阁参与其中……还是我自己来处理吧。” 说着,萧临祈看向谢韫娴,“我还有事……” “有事你就去忙,我又不会解毒管着你。” 谢韫娴捧着饭碗,语气毫不在意。 萧临祈微微颔首,然后站起身来。 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谢韫娴轻轻咳了一声,问道:“今天晚上还来吗?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看需不需要多准备饭菜。” 萧临祈会心一笑,“来。” 话一说出口,谢韫娴就后悔了,真是,他来不来关我什么事,多嘴问这个干什么,搞得我好像很关心他似的。 吃过早饭,谢韫娴换了身衣裳出门,今日不光是萧临祈有事要忙,她也有事要忙。 铺子被人砸了的事她可还没忘,现在青竹已经出狱,她可是要好好计较一番。 谢韫娴先是带着青竹去香水铺子探望牛二,下了马车进到铺子里,原先被打砸损毁的铺子已经重新修缮完毕,焕然一新。 “小姐来了。” 王璨迈步相迎,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身材魁梧的男子。 “小姐,我身后这几位是从江湖上请来的打手,我让他们驻守在此,一来守着铺子,二来还能照顾牛二。” “有心了。” 谢韫娴对王璨的做法认可,“但天底下没有千里防贼的道理,遇到麻烦还是要解决麻烦。” 王璨抿嘴一笑,“我就知道小姐会这么想,所以已经打听到那些打砸铺子的人现在身在何处了。” 因为当天晚上,几个企图打砸铺子的人被青竹打伤,所以这些人必然会去医馆疗伤,如此一来王璨找起人来简单的多,只要将各个大医馆挨个排查就好了。 “哦?他们人在哪里?” “在……” 王璨正要回答,香水铺子外面忽然来了几名身穿捕快服的官兵。 “你们谁是这里管事的?” 谢韫娴秀美轻蹙,缓缓道:“是我,几位有什么事吗?” 捕快昂首道:“京畿府有人状告你纵仆行凶,打断了好几个人的腿,你现在要跟我们走一趟,府尹大人要问你话。” 谢韫娴闻言冷笑一声,她还没去找那些人的事,那些人反而倒打一耙,真是老鼠给猫当伴娘,活得不耐烦了! “几位官差,此事……” 王璨正要分说前因后果,谢韫娴却缓缓道:“不必多言,本小姐到时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王璨闻言便止了声,倒也没有替谢韫娴担心,毕竟她手段摆在那,谁吃亏她都不会吃亏。 京畿府。 新任府尹,唐肃此刻是红光满面,原本他只是一个小地方的县令,兢兢业业二十多年,为民申冤,破获了不少冤案,而且为人两袖清风,在百姓之家广受好评,朝廷为了表彰他的功绩,还给他送了一块百官楷模的匾额。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位没有钱打点上官,二十多年升迁无望,唐肃心灰意冷,挑灯枯坐数日,一怒之下放弃了多年来的坚持,开始贪污受贿,包庇乡绅富豪,狼狈为奸。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唐肃过年前给朝廷的官员送了个大礼,希望能加官进爵往朝堂上走一步,可万万没想到,这年关刚过,朝廷一纸公文将他从偏远的小县城调到了京城,品级也从原先的七品芝麻官,摇身一变成了四品京畿府尹。 这种事对于唐肃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天底下不知道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京城做个京官,假以时日说不定还能平步青云,成为朝堂里的中流砥柱。 但京城里僧多肉少,不是谁都能入京为官的。 所以唐肃觉得自己一定是苦尽甘来,否极泰来,不然京畿府这个香饽饽一样的官职,怎么能落到他头上。 唐肃整理好衣冠,打算去处理方才接到的拿起打架伤人的案子,毕竟是成为京畿府尹之后的第一场官司,唐肃决定认认真真秉公执法,开一个好头,等摸清了京城里做官的门道,在忙着赚钱也不迟。 刚要离开书房,门外有师爷来报。 “县官,李无言李公子来了。” 第138章 公堂对峙 “这李无言是何人呐?” 唐肃毕竟不是京城本地人,故而对李无言的名头并不了解。 师爷贼兮兮的笑了笑,“大人,这位李无言李公子,是鸿运商会李福禄的大公子,富得流油啊!” 唐肃一听,眼神一亮,他虽然没有听过李无言的名字,但他一进京城就看到了鸿运商会的金字招牌。 “快请他进来!” 师爷盯着唐肃看了一眼,然后顿时放心了,这新来的府尹一看就是个贪财的家伙,如此一来以后也能跟着捡点油水喝一喝了。 过了片刻,李无言从外面进来,他披着淡金色的披风,一身绸缎衣服华贵异常,走起路来趾高气昂,傲气十足。 见到唐肃以后,李无言的目光肆无忌惮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 “你就是新来的府尹,姓甚名谁?” 听他说话如此张狂无礼,唐肃脸色僵了一下,他以前虽然是小地方的县官,但因为山高皇帝远,在县城里跟个土皇帝似的,任谁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 没想到进了京城,一个富家公子就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 京城卧虎藏龙,真是不一般啊…… 唐肃一时间拿不准这里头的分寸,只是平淡的说道:“本官姓唐,单名一个肃字,不知李公子来见本馆,所谓何事。” 李无言虚眯着眼睛,发现这个唐肃言语之间还有点拿捏着管腔的意思,于是从怀里抽出一根小黄鱼丢在一旁桌子上。 “请府尹大人帮忙办件事,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唐肃看着桌子上的一拃长的金条呆了呆,然后露出狂喜之色,这么长的一根金条,看着得值好几千两银子,京城的公子哥都这么豪橫? “呵呵。” 唐肃顿时一扫方才的官腔,热气示意道:“李公子客气了,快请坐,来人,看茶!” 喊了一声之后,唐肃将金条收进袖子里,笑眯眯坐了下来。 “不知李公子想让本官帮你这么忙,还请细细道来?” 见他一副讨好的样子,李无言心中鄙夷,这些士族官员天天嘴边挂着士农工商的阶级制度,平日里瞧不起商人,但真金白银一砸下去,一个个还不是跟一条哈巴狗一样,把他这个商人之子当成财神爷捧着。 “本公子的人被人打了,方才他击鼓鸣冤你应该也知道了,本公子要你将打人的那家铺子的主人抓进牢里。” 唐肃闻言笑容舒展,就这点小事,这位李公子就花一根金条,这京城的钱也太好赚了。 “呵呵,好说好说,一会捕快把人带回来,且看本官三言两语就定了她的罪。” 李无言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已经在想要怎么在牢里羞辱那个让自己在诗会上丢人的女人了! 喝了一口茶,李无言看向唐肃。 “说起来唐大人真是胆子挺大的,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敢坐在京畿府尹的位置上。” 此话一出,唐肃顿时愣住了。 “李公子此话何意?” 李无言皱了皱眉,“你不知道,在你之前的两个京畿府尹,接连犯事被判了斩首,现在人人都是这京畿府尹的位置晦气的很。” 唐肃闻言呵呵一笑,他可是好不容易从小地方调到京城来,什么晦气不晦气的,他才不在意。 “无妨,说不定本官来了,这京畿府就会否极泰来,住本官平步青云呢?” 李无言嘴角扯了扯,没有再接话。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谢韫娴和青竹被带到了京畿府中。 公堂之上,唐肃穿着一身绯红色官服,大步流星走了出来,此人身高体格十分均匀,看着到还是有几分官威。 “升堂!” “威武!” 手持杀威棒的捕快高声叫堂,谢韫娴两手交错,立于公堂之下,青竹就站在她身后。 唐肃面容不悦,一拍惊堂木道:“堂下之人,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谢韫娴淡然一笑,缓缓道:“府尹大人,恕我直言,以您的身份,还不配我跪。” 唐肃嘴角微微抽搐,心道这女子到底什么来历,怎么说话跟李无言一样嚣张,难不成也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这么一想,唐肃觉得很有可能,毕竟李无言为了把她弄进牢里,肯拿出金条贿赂,想必这女子身份也不简单。 也罢,姑且容着她,等事情尘埃落地,在好好惩罚! “口气倒是不小,不过本官有容忍之能,便不与你计较。来人,带原告!” 府尹话音一落,就有捕快抬着担架进来,担架上面坐着一个小厮,小厮的腿上还帮着绷带和正骨的夹片。 担架还没放下来,小厮就开始高声哭喊,“大人啊,你可要为小的申冤啊,小的前几天晚上跟几个兄弟喝多了走夜路,被这个女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一顿!我们好几个人,骨头都被打断了!” 府尹看着小厮指着的青衣姑娘,嘴角抽了抽,心道这李公子就算栽赃陷害,也要找个靠谱的理由吧?几个大男人被一个姑娘打断了腿骨,谁信啊! 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唐肃也不好拆台,于是便沉着脸看向谢韫娴和青竹说道:“你们二人仔细说说,为何要夜半行凶,还下如此重手!” 谢韫娴不屑的看了一眼小厮,然后缓缓道:“府尹大人明鉴,民女谢韫娴在清风书院对面开了一家香水铺子,平日里正常经营从来不曾沾惹是非,但是此人却带着人将民女的香水铺子砸了,还打断了铺子里伙计的腿。民女想着,人走猜到狗屎也会骂两句,所以便在铺子门口贴了告示痛骂始作俑者,结果没想到他当天晚上又带人来砸铺子,被我这侍女抓了个正着。,所以她便以牙还牙,把这个小厮和他同伙的腿都打折了……” 府尹闻言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原来谢韫娴身后的青衣姑娘,真的一个人打断了好几个人的腿…… 谢韫娴话音一落,小厮连忙叫喊道:“大人冤枉啊!当天晚上我们只是路过,根本就没有进她铺子里去!” 唐肃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谢韫娴道:“你说他们是去砸铺子的,你有证据吗?” 第139章 冲突 青竹闻言开口说道:“大人,民女当时坐在房顶上,亲耳听见他们说要尽快砸了铺子,免得惊动巡防营。” 唐肃闻言笑了一声,缓缓道:“也就是说你没有证据……单凭你一面之词,本官很难相信你。” 谢韫娴闻言微微皱眉,然后道:“府尹大人,民女铺子里的伙计被此人打断了腿的,也可以到场辨认,与他对质。” “不必了。” 唐肃摆了摆手,拉长了语调说道:“你铺子里的都是你的人,做的证词没有证据支撑,你就是找一百个人来,本官也没法相信你们。而且你看这个苦主,瞧着就像是老实人,无缘无故的怎么会砸你的铺子?” “对对对!府尹大人真是青天在世!小的不过是一个跑堂的苦力,跟她无怨无仇怎么会去砸她的铺子!” 小厮连忙附和,然后指着谢韫娴说道:“肯定是这个女人疑神疑鬼,让人错打了我们,还请府尹大人为我们申冤!” 唐肃一拍惊堂木,看向谢韫娴冷声事说道:“谢韫娴,你出了事不求助官府,反而不分青红皂白殴打路人,本官要将你收押大牢,择日宣判处罚!” 谢韫娴虚眯着眼睛,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 “府尹大人,您这案子办的可真是让人难以信服,此案我们有证人,但是你连证人都不肯见,便鸡蛋里挑骨头否认我们的说辞,但……” 谢韫娴伸手指着小厮说道:“但此人说的话,府尹大人也为核实,便认定他是苦主,若是此人说谎呢?” “大胆!你再质疑本官?本官断案二十几年,孰对孰错一眼就能分辨!” “哼?” 谢韫娴已经看出这个府尹是个什么货色,她冷笑一声道:“我看大胆的是府尹大人才对吧?你手握生杀予夺之大权,办案子确靠直觉?如果案子都照你这么办,那京畿府里放只鸡,遇到案子就让它抓阄,怕是效果跟你是一样的!” “放肆!你这泼妇居然敢如此跟本官说话!你活腻了不成!” 谢韫娴将唐肃跟鸡相比,气的他七窍生烟,此刻不少衙役都在忍着笑,更是让唐肃面子挂不住。 新官上任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事情,若是不严加计较,以后他这位府尹大人还有什么威望可言! “来人,将这个胆大妄为的泼妇按在地上狠狠地打!” “我看谁敢!” 青竹上前一步,从袖子里抽出软件,明晃晃的剑光将衙役吓了一跳,连忙举起杀威棒。 隔壁房间里,李无言端着茶水差点笑出声来,他原本只是想把谢韫娴弄到牢里羞辱一番,好让她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但是没想到这女人如此愚蠢,居然跟京畿府尹起了冲突,还凉了兵器,这下就算他想放过谢韫娴一马,那位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府尹大人也不会饶了她。 “呵呵,自寻死路。” 公堂下,谢韫娴也不装了,她拧了拧脖子说道:“既然府尹大人不肯好好办案,就从那个位置上滚下来好了。” 话音一落,谢韫娴身姿灵动跳上京畿府尹的桌子,她一把揪住唐肃的衣领子,然后将他狠狠地摔在地上。 唐肃已经年过半百,老胳膊老腿那受得了这个,扑通一声着地之后,他就像是个被踩了一脚的蚂蚱,挣扎都显得没什么力气。 唐肃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脑瓜子也嗡嗡响,他眼神不安的看向谢韫娴,指着她说道: “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打我殴打朝廷命官,这可是杀头的罪名!” 谢韫娴从桌子上跳下来,一脚踩在唐肃胸口,“府尹大人,你办案不力,昏聩无能,本小姐觉得你是查不清事情真相了,现在不如跟我去刑部,听说刑部的宋念宋大人铁面无私,他肯定能把事情查明白。” 谢韫娴目光清冷,继续道:“若这小厮真不是砸我店铺之人,到时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若是你办错了案子……” 谢韫娴一脚踢开唐肃头上的官帽,“那你这京畿府尹的官位,就保不住了。” 唐肃瞳孔一缩,满头冷汗,单单宋念这两个字就吓到他了。 早年间唐肃和宋念也是同期的进士,不过由于他成绩远不如宋念便被调到了偏远之地为官,但受到宋念影响,他也是做了很多年的好官,但到老来却被权利迷了眼,沉沦至此,成了曾经鄙夷的尸位素餐的贪官…… 一想到要见他,唐肃浑身不舒服。 “你……你以为你是谁?你想如何就如何?今天本官一定要让你知道厉害!” 唐肃瞪了一眼衙役,厉声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她拿下!” 衙役们闻言连忙抄着杀威棒冲上来,外面的捕快也提着刀进来。 李无言听见隔壁刀剑相交的身影,笑容阴冷。 “那日在诗会,还觉得她是个难对付的硬茬子,结果现在看来不过尔尔,居然如此自寻死路,真是不可救药。” 就在李无言准备离开的时候,隔壁又传来谢韫娴的声音。 “怎么,各位就这点本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李无言愣了一下,然后趴在窗户缝上看了一眼。 只见公堂之下,捕快躺了一地,哀声嚎叫,连他派去的小厮,也被打的口吐白沫! 李无言阴测测的笑了笑,非但不生气,反而自顾自嘀咕道:“有意思,有意思,如此就再看一会好戏。” 唐肃此刻慌了神,他原本以为谢韫娴身后的青衣女子就算再能打,也打不过二十来个衙役吧? 可不曾想,这个看着十来岁的大小姐更能打,而且出手十分狠辣,倒在她手下的就没有能爬起来的。 谢韫娴一步步走向唐肃,后者害怕的往后缩,“你……你你……我警告你不要乱来,你已经犯了重罪,现在若是收手,本官还能重庆处罚!” 谢韫娴不屑一笑,“废话少说,跟我去刑部,不然打断你的胳膊!” “大胆狂徒,还不束手就擒!” 就在此时,京畿府外进来一群黑甲士兵如潮水般涌进来。 第140章 机会 谢韫娴脚踩唐肃,眉眼轻抬,目光幽暗深邃,看向大门外蜂拥而至的黑甲士兵。 京城之中各府衙役大多身着布衣皮甲,对付一些惊鸣狗盗的下三流,而巡防营则身披轻甲,对付一些凶狠手辣的江湖恶徒亦或者杀人越货之贼。 而皇宫禁军,则身穿重甲,刀枪难入,故而从来着穿着,谢韫娴便能判断出他们是什么来路。 “巡防营?” 黑甲统领脸颊黝黑,横眉竖眼。 “既然知道我们是巡防营的人,还不赶紧放开府尹束手就擒!” 谢韫娴淡淡一笑,脚下渐渐用力,“这狗官尸位素餐,企图栽赃陷害与我,我一怒一下暴打他一顿,案律乃是大罪,不如巡防营的各位辛苦一趟,去一趟刑部请宋念宋大人来一趟,到时候小女子自然束手就擒。” 唐肃胸闷气短,险些喘不过来气,但一听到谢韫娴如此说,连忙挣扎道:“巡防营的兄弟速速拿下她!此女胆大妄为殴打朝廷命官,巡防营完全可以当街格杀,何必劳烦刑部尚书大人。” 黑甲统领李阔皱了皱眉,将刀抽出半截,犹豫着要不要动手。 见他拔刀,谢韫娴俏脸一寒,她侧过脸盯着李阔,眼眸里一抹湛蓝色的幽光冰冷骇人。 “小子,动手之前掂量掂量,本小姐跟你们谢侯爷毗领而居,先前还帮他调理过身体,你若是敢对我动手,时候清算起来,你可别怪本小姐翻脸不认人。” 此话一出,唐肃,李阔,脸色微变,房间里看好戏的李无言笑意越来越浓。 在对谢韫娴的铺子动手之前,他简单的打听了一下,只听说她是个外地来的,在本地没有亲戚,更没有背景。 但没想到她居然跟望平侯谢致远攀上了关系,如此也不算太傻,不过说到底,两家也不过是邻居而已,且看谢致远是不是真的愿意庇护他了。 李阔犹豫了一下,然后收了刀,他看向身边的巡防营士兵说道:“看好此人,我去问问侯爷。” 唐肃躺在地上,额头冷汗直冒,心中懊恼万分,自己刚到京城屁股还没捂热乎,怎么就摊上这种麻烦事,那根小黄鱼,果然不是这么好赚的! 望平侯府。 原本按照谢致远的计划,过完年之后就要第一时间跟红叶晚婚,不过红叶觉得她是个寡妇,如果明媒正娶,外头人肯定会指手画脚,让他丢了脸面。 故而红叶变提议两人不办婚礼,只是去户部登记造册,于是今天一早谢致远忙忙碌碌,先是去消赵乐蓉的户籍,然后又跟红叶写下婚书登记。 两人落轿回到府上,谢致远牵着红叶柔然的手心感慨颇多。 “红叶,此番为了保护老爷我的颜面,倒是委屈你了。” “害,这有什么委屈的,既然嫁给侯爷,侯爷在我心里就是最重要的,那些繁文缛节我不在意,只要侯爷以后对我好就行了。” 红叶的妆容明媚动人,一颦一笑勾魂摄魄。 谢致远心中欢喜,“你如此体贴,本侯真是深感欣慰,只恨没有早些时候遇见你。” 红叶眉眼带笑,看着谢致远,看似微柔动人,实际上胃里直犯恶心。 你就笑吧,后面有你哭的时候。 “侯爷!” 李阔从外面进来,脚步匆匆。 见来得是手底下人,谢致远连忙松开了红叶的柔荑,他轻轻咳了一声,紧绷着脸,维护自己在属下面前的威严。 “你不好好巡街,跑到侯府来做什么?” “事出有因,容属下细禀。” 李阔拱了拱手,缓缓道:“方才在京畿府外,属下发现有人在里面闹事,进去之后发现是您隔壁的谢小姐在殴打新来的府尹……” 谢致远嘴角抽了抽,心道这位准王妃又在搞什么鬼。 “谢小姐说府尹尸位素餐,栽赃陷害,府尹说谢小姐殴打朝廷命官,要属下将谢小姐格杀,属下一时间拿不准主意……所以来问问您。” 此话一出,谢致远吃了一惊,幸好李阔行事稳重,要知道谢韫娴那可是景王殿下的准王妃,这要是一刀杀了,到时候景王那边可没法交代。 “此事……” 谢致远沉吟一声,缓缓道:“此事你不必掺和,带着人离开京畿府,她自己找的麻烦,让她自己处理,巡防营不要往里头掺和。” 对于谢韫娴,谢致远心里很不待见,此女心思七窍玲珑,每次见她谢致远都觉得浑身发毛,而且此女先前还当着众人面吐他口水,越想越觉得不痛快。 “是……” 李阔应了一声,正要告退。 “等一下。” 红叶开口将李阔拦了下来,然后贴在谢致远身上说道:“老爷,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这位谢小姐到底是咱们的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得身份了见面也尴尬。您不如帮她一把,把事情平了,以后我闲了闷了,也能跟她走动走动。” 闻言,谢致远原本紧绷着的脸顿时缓和下来,言语温和道:“既然夫人开口了,本侯无不照办。” 说罢,谢致远看向李阔,大手一挥道:“去警告那个新来的府尹,若是不还给谢小姐一个公道,本侯亲自找他说道说道。” “是!” 京畿府中。 唐肃此刻依然躺在地上,整个人昏头土脸,官帽也已经掉落一旁,哪里还有官老爷的样子。 唐肃自下而上看向谢韫娴,脸色难看,“你能不能先把脚挪开,本官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如此被你踩着,朝廷威严何在?” 谢韫娴两手抱在怀里,眼眸不屑,她红唇轻启,出言讽刺道:“你这种人在朝廷里混水摸鱼,才显得朝廷没有威严。” “你!” 唐肃心里堵得慌,脸皮紧绷着说道:“你别太过分了,你说到底也不过是谢侯爷的领居而已,而我与他同朝为官,他未必会因为你拂了我的面子!” 谢韫娴嗤笑一声,这个唐肃想的倒是挺得多,若是他知道自己跟景王的关系,此刻会不会吓得大小便失禁? 不过和萧临祈的关系,谢韫娴是愿意随便拿出来说的。 第141章 猴三 谢韫娴和萧临祈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她可不想搞得好像是自己是攀附权贵,然后仗势欺人、耀武扬威。 门外传来脚步声,李阔去而复返。 唐肃见他回来,连忙出声询问,“怎么样,侯爷怎么说。” 李阔冷哼一声,缓缓说道:“侯爷说了,今日之事你要给谢小姐一个交代,如若不然,他会亲自来寻你。” 唐肃表情一僵,额头唰唰冒冷汗。 “呵。” 谢韫娴掩嘴一笑,桃花眼里满是戏谑,“我说府尹大人,你的面子好像入不了谢侯爷的法眼。” 唐肃脸青一阵白一阵,一时间哑口无言,边上的衙役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让他这位新任府尹感觉颜面尽失。 隔壁李无言,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 “呵呵,想不到她在谢侯爷那里还有点分量,如此一来倒是不能随便动她了……” 李无言眸子里浮现一丝厌烦,缓缓起身,从偏门离开了京畿府。 谢韫娴一脚踢在唐肃大腿上,“行了,别躺在地上装死了,本小姐还想知道到底是谁派了这个倒霉玩意来砸了本小姐的铺子。” 唐肃慢吞吞爬起来,一张老脸欲哭无泪,谢侯爷已经发下话来,他必然不可能再按照李无言要求办事,这也就意味着他今天白忙活一场,还被谢韫娴当着衙役的面狠狠羞辱了一番,颜面无存。 唐肃越想越气,狠狠地瞪了一眼状告谢韫娴的小厮。 小厮此刻已经汗流浃背,他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一步,连府尹大人都在谢韫娴手里吃了憋。 唐肃坐上公堂,惊堂木狠狠一摔。 “堂下原告!你为何要打砸谢小姐的铺子!还不从实招来!若是再敢诓骗本官,定要你躺着离开京畿府!” “这……这……” 小厮定然是不敢把李无言供出来的,不然以李无言的性格,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事到如今,也只能自己背锅了。 “启……启禀大人……”小厮声音颤抖,“小的鬼迷心窍,看香水铺子生意太好,所以心生嫉妒,所以带着兄弟们半夜把铺子砸了!” 谢韫娴闻言冷哼一声,“小子,我们无冤无仇,你就应为一时嫉妒就做出如此损人不利己的行径?” 见谢韫娴不信,小厮连忙说道:“小的当天晚上喝醉了,所以才做出这种糊涂事,还望谢小姐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回!” “饶了你?你倒是想的挺美的。” 谢韫娴冷冷的斜了他一眼,笑容冰冷。 唐肃清了清嗓子,“既然事情已经明朗,谢小姐又不远绕过你,那按照大梁律法,栽赃陷害当打五十大板,来人!行刑!” 小厮害怕的浑身发抖,被衙役按在长条凳上,用杀威棒狠狠地仗打。 谢韫娴饶有兴致的看着小厮受罚,唐肃擦了擦额头的汗从公堂上下来,腆着脸问道:“谢小姐,如此处置你可还满意?” 谢韫娴嘴角微微上扬,意味深长的说道:“府尹大人,你亡羊补牢本小姐可以不跟你计较,不过你要将幕后主使告诉我。” 唐肃表情不自然,然后笑着说道:“谢小姐,本官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方才这小子不是已经招认,都是他自己鬼迷心窍。” 谢韫娴盯着唐肃看了一眼,然后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唐肃看着她的背影,脸色黑成锅底,为官二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在一个丫头片子面前,狼狈成这副模样。 “哼,别落在本官手上。” 出了京畿府的门,谢韫娴对青竹说道:“让猴三这两天腾出时间,提本小姐盯着这个小厮,调查一下他的身份背景,然后汇报给我。” “是,小姐。” 飘香酒楼。 位于清水巷附近的小酒楼,地方不大,摆设也是分简单,味道饭菜也很一般,不过因为老板娘是个寡妇,而且生的肤白貌美,身材又十分丰润,所以引来了不少放浪形骸的单身汉。 王寡妇端着两盘菜摆在桌子上,她上菜的时候,边上坐着的一个穿着布衣,黑红色胸口露在外面的男子趁机将肩膀往她胸口蹭了蹭。 “呦,老板娘,最近吃什么了,丰润了不少。” “要死啊你!” 王寡妇十分泼辣,对此也不生气,笑骂了一句,“猴三,最近都没见你来吃饭了,莫不是觉得老娘人老珠黄,入不了你的眼了?” 猴三嘿嘿笑了一声,“老板娘这话说的,我猴三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吗?我猴三心里绝对只有老板娘你一个人。” 王寡妇翻了个白眼,“你这鬼话我可是一个字也不信。” “哈哈,老板娘你是不是太久没睡男人所以发春了,对我猴三有什么想法?” “我呸!老娘就算用根木棍也不会便宜你!” 闻言,猴三身边的几个狐朋狗友跟着起哄,“猴三你行不行啊!怎么还不如一根木棍啊!” “去你娘的,老子请你吃饭,你怎么帮着这个娘们说话。” “猴哥错了错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嬉笑怒骂,一桌子人凑在一起,大口喝酒。 王寡妇笑了笑,回到厨房里抓了一把酱牛肉送给猴三,这些人都是她的老主顾,平日里虽然会攒点小便宜,嘴上总开黄腔,但是没人真的会欺辱她。 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罩着,她这个寡妇才能安安稳稳做生意,不至于被别的街溜子上门讨要保护费。 两年前的一个夜里,有个单身汉翻进了王寡妇家里,是猴三路过听见求救声冲进来救了她。 王寡妇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干瘦干瘦的猴三为了她,跟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打的头破血流。 所以王寡妇心里记得猴三的恩情,他每次来吃饭都不赚她的钱,还会故意找机会让他揩揩油占点便宜。 这一点两人都是心照不宣。 将酱牛肉放在桌上,王寡妇故意用沉甸甸的胸脯在猴三身上蹭了一下。 猴三咧嘴直笑,用左手拿着筷子夹牛肉,王寡妇看着猴三右手空荡荡的袖管,心里默默叹息。 第142章 盯梢 猴三虽然是个街溜子,但心肠不坏,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半年前被人砍了右手,王寡妇问过他好多次,但他就是不说。 猴三嚼着牛肉,美滋滋说道:“老板娘你又给我们送牛肉,该不会是看上我猴三了吧,哈哈哈哈。” 王寡妇闻言罕见的没有嘴他,而是撇了撇嘴说道:“你要是愿意,老娘倒是可以养着你。” 此话一出,饭桌上突然安静下来。 猴三的狐朋狗友都挤眉弄眼的看着猴三,疯狂给他使眼色。 “呵呵,老板娘你又开玩笑,老子风流倜傥,不知迷倒多少小娘子,才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你们说是不是!” 猴三不自然的笑了笑,挥了挥空荡荡的袖管。 几个汉子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默不作声。 王寡妇抿了抿嘴,“死相,你要是能迷倒小娘子,老娘就能迷倒满京城的小公子,不愿意就直说,老娘还不稀罕呢。” 两人正拌着嘴,酒馆外面来了一名青衣少女,她面容清冷,如一枝寒梅。 猴三右手边的男子黑皮眼神一亮,激动的说道:“好标致的小娘子,猴哥你快去迷倒她!” 闻言,猴三撇过脸看了一眼,表情一顿,连忙抬起左手说道:“在这里。” 黑皮见他如此,顿时嘲笑道:“猴哥你也太能装了,她要是能过来,我把眼珠子抠出来个给你当鱼泡踩。” 话音一落,黑皮就呆住了,那个面容清冷的少女居然真的走过来了。 青竹来到猴三身后,语气冷冷,“跟我来。” 猴三笑呵呵说道:“就在这说吧,这些都是我兄弟,过命的交情。” 青竹微微颔首,缓缓道:“京畿府东边的白云医馆,有一个挨了板子的小厮在那里上药,你去盯住他,查查他的身份背景。” 猴三喝了一大口酒,“小姐吩咐的?” “没错。” 猴三一张脸笑容舒展,“好好好,小姐终于想起我猴三了,放心吧,此事包在我身上。” 青竹交代完也不多言,转身离开了酒楼。 他前脚一走,黑皮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猴三,这是谁啊!你什么搭上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怪不得瞧不上咱们清水巷一枝花的老板娘!” 王寡妇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瞪一眼黑皮,不过她也很在意那个青衣女子到底怎么回事。 猴三笑了笑,晃了晃空荡荡的袖子说道:“半年前有个仇家寻仇,老子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险些丢了性命,是一位小姐救了我性命,刚才那位就是那位小姐的侍女。” 黑皮等人长长的‘哦’了一声,“怪不得她说让你盯梢,你一口就答应了!” 喝了一口酒,黑皮拍桌而起,“既然是猴哥的恩人,那就是我黑皮的恩人,盯梢这事我们一起去!” 王寡妇听完猴三的话以后,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她抿嘴一笑,就知道那个小娘子看不上猴三。 北山道。 蜿蜒曲折的官道上,有一辆马车颠簸而行,道路两侧的大山白雪覆盖,山风在林间呼啸。 赶车的马夫,胡子和头发上已经挂满了白霜,冻的瑟瑟发抖,走过一条拱桥之后,马车的车帘掀起来,伸出一双有些褶皱的双手。 穿着厚厚棉衣的中年男子拍了拍马夫的肩膀,温声道:“老李,你去后面暖和暖和,我来驾车。” 马夫笑着摇摇头,“县太爷,您安心歇着吧,您舟车劳顿进京替我们老百姓讨公道,若是让你累着,乡亲们会戳我脊梁骨的。” “行了别逞能了。” 县官陈公台不由分说从马车里转出来,将车夫老李挤到一边,“本官也是翻过地,干过农活的人,没有那么精贵,让你歇着你就歇着吧。” 老李搓了搓手,也不好拒绝。 “既然县太爷这么说,俺就去眯一会。” “去吧去吧,路还还长着呢。” 路上积雪,马儿走的很慢,陈公台目光看着两侧延绵不绝的山体和积雪,忍不住念道:“千里风雪路犹在,朱门酒肉冻死骨,可恨,实在可恨。” 身为云梦州云台县的县官,陈公台一直尽职尽责,他这一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想将自己也皮子底下的一亩三分地治理好。 至于官场上的那些蝇营狗苟,他不想掺和。 但天不遂人愿,半年前他治下云台县发生了一件糟心事。 云台县内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商会,商会的掌柜是本地的一个员外,祖上家财万贯,但到了他这一代家道中落,商会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但一年前开始,这家商会像是突然发了财似的,频繁将钱借给云台县的一些百姓,鼓励他们做生意脱贫致富,而代价是让他们抵押田产。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怪事,毕竟像这样放款出去赚取利息的事情早就有人在做,所以一开始大家都没放在心上。 但过了两三个月之后,问题浮出水面,从这家商会借钱的百姓,不管做什么生意都是血本无归。 百姓们无礼偿还欠款,被迫无奈将田产抵给了商会,而商会借给百姓的钱,确只有这些田产的一半。 陈公台心生疑窦,暗中调查了这家商会,结果发现他们在借给百姓银子做生意之后,都会在暗中捣鬼破坏老百姓的生意,然后霸占老百姓的田产。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云台县百分之八十的土地都被这家商会占为己有。 百姓们没有钱,也没有地,这就意味着今年颗粒不存,根本吃不上饭,如此一来就要被迫成为佃户,从商会手里租借田地。 租借田地,一年下来要缴纳一半的收成,剩下的一半缴纳税收以后,落在老百姓手里的就只够果腹。 长此以往,老百姓就成了商会廉价的劳动力,而云台县大部分的百姓,将永无出头之日。 陈公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然后找到商会的东家商谈,希望他能将土地还给百姓,然后让老百姓慢慢的把田地的钱还回来。 然而商会东家确冷笑着拒绝,他告诉陈公台不要多管闲事,商会背后的大人物不是一个县官能沾惹的。 第143章 文人也骂脏话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陈公台虽然已经不似少年热血,也没有什么争名夺利的心思,但他有自己的底线,那就是在自己的地界上,不能有人胡作非为。 于是陈公台开始暗中调查,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发现了这个坑走百姓田产的商会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户部尚书,田文远,祖籍便是云梦州云台县人。 根据陈公台的调查,便是他派人在云台县大肆放款,以卑鄙的手段坑走了百姓手里的田地。 陈公台不明白,堂堂户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于是他书信一封,派人送到京城,想要和跟这位尚书大人讨个说法。 结果半个月之后,田文远派人送来一口箱子,里面装着万两白银,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这无疑是一笔封口费。 朝廷二品大员,又给了这么多银子,若是换了旁人,肯定闭口不言,但陈公台却感觉收到了侮辱,于是一怒之下赶走了送银子的人,决定进京城告状,给治下百姓讨个公道。 风雪渐起,只过了一会,陈公台须发皆白,落满了飞雪。 陈公台将手放在嘴边,哈了口热气,然后眼角的余光看见两车山上有大块的积雪滑落,他抬眼网上一看,又十来个黑衣人从两侧山上下来,手里还有拿着刀兵。 陈公台脸色一变,天子脚下还有山贼? 此刻顾不上许多,陈公台狠狠一抽马鞭,连忙提速。 道路积雪打滑,马儿一跑起来,马车就左右打滑,剧烈颠簸之下,里面正在睡觉的车夫一下惊醒了。 他慌慌张掀开车帘,“大人,怎么了这是?” 陈公台紧紧握着马鞭,手背冻的通红,沉声道:“抓紧了,遇到歹人了!” 马夫老李左右一看,果然看见有人提着刀很快冲到近处,吓得脸都白了! “哼,想走?” 一名黑衣人从怀里取出一只落马镖,手腕一抖,激射出去。 漆黑的飞镖搭在马儿的脖子上,只听那马儿惨叫一声,两个蹄子高高抬起,然后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拼了命的扑腾。 “啊啊啊!” 马儿一倒下,马车也跟侧翻,马夫和陈公台一声惨叫摔在雪地上。 此时黑衣人已经到了十步开外,陈公台连忙爬起来,他看向黑衣人面沉如水,气势深沉,“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拦路行凶?” “不要废话,杀了他。” 领头的人冷笑一声,给手下使了个眼色。 提着刀的黑衣人逼近,陈公台一步不退,他昂首挺胸,双眼如视仇寇,“本官乃是云台县官,你们拦路杀人就不怕朝廷追究?” 话音一落,陈公台便盯着为首之人,见他眼神毫无异样便懂了,今日这些人就是冲着他来的,看来是那位户部尚书大人,打算杀人灭口了。 “老李,是本官连累你了。” 老李似乎已经意识到今日难逃一死,也没那么害怕了,叹息一声道:“县太爷,我这老头子死就死了,可大人您是好官,死了实在可惜。” 黑衣人走到跟前,高高举起刀。 “且慢。” 黑衣人看向陈公台,冷声道:“有遗言。” “有。” 陈公台从雪地里捡起一根树枝,掰断多余的部分,在雪地上写字。 领头的黑衣人饶有兴致的看着,以前京城听说,一些文人临死前都会留下一首绝唱诗句,没想到今日居然亲眼见识了。 以树枝代笔,陈公台大开大合,字迹苍劲有力。 黑衣人本想瞻仰他的遗作,结果仔细看了一眼之后,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因为雪地上写的根本不是诗词,而是一句骂人的话。 ‘田文远,我草泥马!’ 写完以后,陈公台将树枝往地上一摔,高声说道:“告诉田文远,老子死了也不服他!” 黑衣人眼神冷冷,手起刀落。 噗呲! 凛冽的寒风里,鲜血是那么滚烫,陈公台颤抖着从脸颊上抹掉学,眼神惊讶的看着面前之人。 来人身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面带白纱,眉宇间蔚然而生秀,他一剑杀一人,气势如虹,宛若谪仙人。 “什么人!” 黑衣人纷纷拔刀,眼神杀机横生。 萧临祈手腕一抖,将剑刃上的血液甩在雪地上,他面前的尸体也跟着倒在地上。 “风雪如画,各位拦路杀人,实在是煞风景,不如我请各位,去阴曹地府一聚如何?” “好大的口气!一起动手,取他狗命!” 黑衣人首领一声令下,身边的十人纷纷举刀攻杀。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萧临祈脚尖一点,身形如千里快风消失不见,黑衣人纷纷愣了一下。 “人呢?” “啊!” 突然有人惨叫一声,眼神惊恐的看着胸口,一柄快剑已经刺破了他的胸膛。 萧临祈拔剑而出,挽了个剑花。 “你们在看哪里?” 黑衣人首领脸色惊变,这个白衣公子好像是个了不得的高手! “结三才阵!” 所为三才阵,便是三人一组,背靠着背,没人负责一个方向,防止萧临祈突然从背后来上一剑。 萧临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话音一落,萧临祈身形如鬼魅一般消失,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杀手们死死盯住雪地,去发现上面却不曾出现脚印。 “啊!” 又是一声惨叫,有人被一剑从肩膀劈开,血流如注的倒在地上。 “啊!” “啊!” 没一声惨叫,都代表有人被杀,此刻还活着的黑衣人,已经恐惧到极点,因为他们甚至看不到那个杀他们的人在哪。 黑衣人首领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厉声喝道:“那个白衣剑客是大宗师!快杀了陈公台离开此处!” 大宗师! 仅存的几人听见这话,如遭雷击。 他们虽然不是江湖人士,但也听说过大宗师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整个两国的大宗师加在一块,也不过十指之数…… 而今日,他们就遇到一个! “杀!快杀!” 此刻杀手们也顾不得许多,纷纷冲向陈公台。 第144章 要倒霉了 黑衣人首领面容冷冷,高声喝道:“大宗师,你就算再厉害,杀人也要一剑杀吧!总不能一剑把我们都杀了吧!” “飞鸟投林去,白首忽如归。” 回应黑衣人首领的不只有一句诗,还有那凌厉的剑光。 一柄快剑如飞鸟投林,在蜂拥而上的黑衣人之间肆意穿梭游走。 陈公台瞪大了眼睛,眼看着黑衣人的刀就要劈到自己头上,但围上来的六人脖颈突然喷血,然后紧紧扣着喉咙,死尸倒地。 十步开外,再次出现那位白衣公子的身影,他和刚才一样,白衣胜雪,纤尘不染,唯有那一柄快剑上,开了一朵梅花。 萧临祈持剑而立,风姿卓绝。 陈公台滚了滚喉咙,他读了一辈子书,当了几十年的官,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潇洒纵横,杀人如饮水的人。 “陈公台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萧临祈取出一块手帕,将剑身上的那一枝红梅擦去,收剑入鞘。 “陈先生方才那一句骂,瞧着十分过瘾。” 陈公台愣了一下,然后哑然失笑,方才他自觉命数已定,所以气愤之余撒撒气,没想到居然为自己招来了救星。 “公子见笑了,今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知公子可愿意留下姓名,此去京城若是能活着回来,在下定当厚报。” “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 萧临祈一笑置之,风雪之中再无他的身影。 陈公台怔了怔,然后开怀大笑。 “高人,真是高人。” 劫后余生,马夫小心翼翼的绕过那些尸体,然后战战兢兢问道:“县太爷,现在怎么办?” 陈公台看了一眼死掉的马儿,有些无奈。 “京城不远了,继续赶路,不然等京城里的那位大人反应过来,恐怕还会拍出来杀手。” 老李忧心忡忡,连忙道:“那我们赶紧走,赶紧走。” 做了一辈子农活,老李从来没见过如此可怕的场面,一路上面如土灰,生怕还有人沿途刺杀。 反倒是陈公台此刻兴致勃勃,脑子里会想着方才那位白衣的身姿。 “渍渍。若是本官回到年轻的时候,定然要弃文从武,快意江湖。” 谢府。 拍落一身风雪,萧临祈伸手敲了敲大门。 望月阁上,谢韫娴远远看见他来了,便笑吟吟的合上窗户,然后坐在了火盆边上,露出一副冷淡的表情。 片刻后,萧临祈从楼下上来,推门而入。 他面容和煦,刚刚走到近处,谢韫娴便突然皱了皱眉。 “你杀人了?” 萧临祈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谢韫娴伸手在鼻子前面挥了挥,撇了撇嘴说道:“这么大的血腥味,一下就能闻到。” “有吗?” 萧临祈怂了怂鼻子,完全闻不到一点味道。 谢韫娴目光动了动,语气随意的问道:“怎么,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堂堂凌霄阁主怎么亲自出手杀人。” 萧临祈坐在茶桌边上,淡淡一笑道:“我没有遇到麻烦,是这年关已过,京城里实在是太清闲了,给大皇子找点麻烦而已。” “哦?” 谢韫娴顿时来了兴致,“接下来是要拿谁开刀了。” “户部。” 萧临祈倒也不瞒着谢韫娴,不过他也没有细说,毕竟这里头要解释的东西太多了,说起来有点麻烦。 “说起来,你的那件麻烦事怎么样了?砸你铺子的人是谁查清楚了吗?” “已经让人去盯着了。” 说着,谢韫娴有些不耐烦,吐槽道:“若不是在京城,这点小事早就结束了,京城里实在是麻烦,不能随便动手,什么事情都要讲规矩,讲证据,当真是麻烦。” “那没办法,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是人人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情,那这天下岂不是乱了套了。” “那倒也是。” 谢韫娴伸了个懒腰,腰肢轻轻扭动,“游戏太简单了,可就不好玩了。” 闲言碎语聊了几句,天色渐晚,萧临祈照旧留在谢府吃饭喝酒,然后顺势以醉酒的理由留宿。 此时谢韫娴和萧临祈似乎都忘了昨天晚上某人用内力振散酒气的事情,又稀里糊涂的挤在一个被窝里。 翌日清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淬星便来了谢府。 “王爷,大皇子突然派人传信,让你赶紧进宫一趟。” 萧临祈闻言放下粥碗,笑着说道:“他这么着急,多半是陈公台已经进了京城,户部尚书兼并土地的事情藏不住了吧?” 淬星敏锐的发现,萧临祈和谢韫娴坐在一起的距离比起之前又近了一点,然后笑眯眯说道:“没错,今儿一早,陈公台进京之后便想进宫告御状,但因为他品级太低,需要中书省层层审核,所以无功而返。此时户部尚书田文远已经发现他没死,所以又想派人刺杀,不过好在陈公台听说宋念宋大人现在做了刑部尚书,所以想都没想就去了刑部,现在已经将诉状递了上去,然后田文远便火烧屁股一样进宫去找大皇子了。” 谢韫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听着,没头没尾也没听明白,只知道大皇子和那个户部尚书要倒霉了。 萧临祈放下筷子,起身往外走,到了门口突然转身,看着谢韫娴柔声道:“我今晚还来。” 谢韫娴一翻白眼,“谁问你了。” 话虽如此,谢韫娴却一直盯着萧临祈的背影看,直到他消失在门外,她才收回目光。 “刑部……户部……” 谢韫娴沉吟一声,然后缓缓嘀咕道:“他这是想一一折断两个皇子的臂膀……” 大概猜到了萧临祈的想法,但她思来想去,也没想到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萧临祈。 先前因为谢致远的缘故,谢韫娴还能在其中搅弄一番,但现她似乎没有办法干涉朝堂里的事情了。 谢韫娴撇了撇嘴,心情不是很好。 吃过早饭不久,隔壁望平侯府送来书信,谢韫娴打开来看了一眼,是红叶以侯府夫人的身份邀请她一起去听戏。 谢韫娴看了微微一笑,缓缓道:“看来赵乐蓉死了以后,红叶日子过得挺悠闲,都有闲心出去听戏了。” 青草眼巴巴的趴在门上,“我还没听过戏哩,好听吗?” 小孩子的心思一猜就透,谢韫娴嘴角勾起,“今儿也没有别的事,就带你们一起去听听戏好了。” 第145章 好戏开始 梨园,也就是戏班子,一群传承了老祖宗曲艺行当的人聚在一起,搭个草台班子就能开园赚钱。 唱的好的,万人空巷,唱的不好的,要不了几个月就会树倒猢狲散。 京城里最让人称赞的,莫过于京畿府对门的相思园,此处的三四年前刚刚成立的戏班子,园主顾春风凭借着一曲自创的戏腔,将一曲老戏《相思》唱的百转千回,动人肝肠。 据说当年没当顾春风登台,京城里万人空巷,就连宫里的贵人都将他请去唱了一曲。 不过好戏听多了也是会腻了,只过了一年的功夫,顾春风的名气渐渐趋于平缓,不过他这相思园,确是被带火了,成为京城中广为人知的大园子。 这些事情,都是谢韫娴听萧临祈说的,因为此处的产业就是凌霄阁暗中扶持的,园主顾春风也是凌霄阁的一员。 对于凌霄阁而言,相思园就是个收集情报的地方,因为此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每天都能经过他们的口,打听到不少消息。 梨园外,谢韫娴下了马车,此时红叶已经等在门口,见谢韫娴来了便笑吟吟走过来。 “谢小姐,可算是等到你了。” 戏园子门前来往的人不少,红叶可不敢当着外人的面叫小姐,故而以‘谢小姐’称呼谢韫娴。 谢韫娴看向红叶,面露疑色。 “怎么没带丫鬟。” 红叶热络的挽住谢韫娴的胳膊往院子里走,无奈的说道:“我再侯府一天到晚都要装模作样,实在是累的不行,难得出来跟你说说话,若是再带几个人盯着,岂不是要烦死了。” 谢韫娴浅笑一声,调侃道:“你现在可是谢致远的宝贝疙瘩,你自己一个人出来,他能放心?” 提到谢致远,红叶露出嫌弃之色,“他今儿一早就出去了,好像是进宫了,今儿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谢韫娴微微颔首,大概知道谢致远做什么去了,多半是户部那边出了问题,三皇子把心腹聚在一起集思广益了。 红叶在梨园里订了一个雅间,房间位于二楼,正对着戏台的那一面只有一排半人高的栏杆,视野开阔。 此时戏还没开场,但一楼已经坐满了人。 谢韫娴和红叶进入雅间以后,比邻而坐,梦秋,玥儿两个丫鬟站在谢韫娴身后,青草则兴致勃勃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戏子登台,手捏莲花指,唱那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有唱那负心书生有情家人,一步一步为情所伤。 连着三场戏,引来叫好声不断。 中场休息的时候,又杂耍艺人登台,遛狗逗猫,惹的一片叫好,青菜站在栏杆边上,小手拍个不停。 谢韫娴对这些小把戏没什么兴趣,则是往红叶跟前靠了靠说道:“最近侯府情况怎么样?赵乐蓉死后,谢巧兰没有偷偷搞什么小动作吧?” 红叶掩嘴一笑,淡淡道:“这小贱人胆子小的跟老鼠一样,自从赵乐蓉走了以后,她深入简出,深怕得罪我,哪里敢动什么手脚。” “小心驶得万年船。” 谢韫娴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小姐放心,现在望平侯府里除了那位崔管家,都是我的人,谢巧兰那边我也会小心提防。” “哦?” 谢韫娴忖着下巴说道:“这位崔管家什么情况,还惦念着旧主,不肯为你所用?” “不是。” 红药摇了摇头,“说来也怪,此人听下人们说,他性格十分冷淡,说是管家,但只听谢致远的,原先赵乐蓉在的时候,有时也使唤不动他。所以保险起见,我就没有拿捏他。” “有意思……” 谢韫娴原先还在望平侯府的时候,没见过这么一号人,谢致远的远亲里好像也没有这么一号人,如此特立独行,到底是什么来头。 戏台上,杂耍退场,新一轮的戏曲又要开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大皇子的景阳宫里,聚集着几位朝廷的肱骨之臣。 大殿里,大皇子坐在太师椅上,手指不耐烦的敲打,眉宇间皆是烦躁之色。 “这个云台县的县官陈公台莫不是吃饱了撑的,大老远的进宫告状!不过是一点土地被兼并了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吏部,礼部的尚书,望平侯府的谢致远正襟危坐,萧临祈倒是自在的多,毕竟他是亲王之身,跟纯粹的臣子还是有区别的。 吏部尚书拱了拱手,“殿下,现在陈公台已经到了刑部,递交了诉状,以宋念这厮的性格,必然已经开始写奏折,要将此事递呈给皇上,我们现在不管做什么,恐怕都晚了。” 大皇子头痛欲裂,户部尚书田文远是他忠实的拥趸,一旦被革职换人,恐怕又要跟三皇子争夺新尚书的人选。 到时候万一没争过,那他先前搞垮前任刑部尚书带来的优势,便荡然无存了。 “不行,户部不能丢!” 大皇子霍然起身,看向吏部尚书道:“世人蝇营狗苟,所求之事无非是为名为利,这个陈公台多半也不例外,若是梅爱卿出门与陈公台接触,许诺他官升三级,也许他就愿意改口,到时候就算宋念揪着不放,也没有人证物证了。” “此事万万不可!” 吏部尚书连忙摆手。 大皇子顿时急了,“有何不可?” “殿下,这陈公台可是个榆木疙瘩,田大人为了堵住他的嘴,可是送了几千两白银上门,此人不但不收,二话不说就来了京城,殿下试想,此人若是为名为利,怎么可能会如此孤注一掷?” 吏部尚书面容凝重,缓缓道:“若是微臣去找他,说不定到时候他连微臣也咬上一口,届时殿下怕是连吏部也要丢了。” 大皇子闻言抚了抚额头,脸色愈发焦急。 萧临祈坐在一旁,风轻云淡的喝着茶,嘴角露出淡淡笑意。 大皇子瞥了他一眼,气不打一处来。 “景王,你怎么还笑得出来,还不帮本宫想想办法?” 萧临祈放下茶水,不紧不慢的说道:“殿下,着急是没用的,我虽然没有办法救田尚书,不过或许我能为他争取一天时间。” 第146章 宋念归心 “争取一天时间?” 萧临祈的话让大皇子神色有所缓和,眼下他之所以如此焦急,就是因为眼下时间非常紧迫,因为此刻刑部尚书宋念,很有可能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 一旦他的折子到了皇上那里,皇上必定会让陈公台进宫,君前奏对。 到了这个时候,消息就捂不住了,且不说皇上会怎么想,单单是三皇子知道此事,就会让手下的幕僚不遗余力的上奏,要将户部尚书拉下马。 眼下若是景王能争取一天时间,对于大皇子来说已经是大好的消息了。 “此话当真!” “当然,小王什么时候在殿下面前,说过不切实际的话了?” 萧临祈胸有成竹,语气自信而笃定。 大皇子斟酌片刻,回想起之前萧临祈对付户部尚书,确实言出必践,即便中途自己急功近利险些让对方抓住破绽,最后还是萧临祈算无遗策力挽狂澜。 大皇子露出一丝笑意,缓缓道:“景王,本宫自然是相信你的,但是宋念此人冥顽不灵,你如何能拖延他进宫上奏?” “此事倒是不难。”萧临祈抿了口茶水,缓缓道:“宋大人为人正气,眼中只有朝廷法度,所以户部尚书兼并土地的案子,最后一定会被他送上皇上的案头。但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最简单的人情世故也是要讲的,先前殿下力荐他当上刑部尚书,这份知遇之恩他到底是要还的……” “对对对!” 大皇子眼前一亮,站起身来,来回踱步,“本宫差点把这事忘了。” 萧临祈缓缓起身,淡淡道:“殿下,户部尚书的事情如何挽回,在下也没有好的对策,不如我先行一步拖住宋大人,接下来如何应对,殿下再慢慢跟各位大人商量,如何?” “也好,那就劳烦景王了。” 萧临祈微微颔首,然后便大步离开。 见萧临祈走了,谢致远也坐不住了,他一个武将出生的人,手上功夫不浅,但这勾心斗角的事情,他实在是不在行。 “殿下。” 谢致远找了个由头,起身拱手说道:“方才听殿下说,田文远田大人昨日曾设伏劫杀陈公台,但不知是什么人从中作梗,将派去的杀手都击杀了,现在尸体还躺在官道上。此事恐怕刑部已经知晓,微臣担心现场遗留了对田大人不利的证据,不如殿下容我先行离去,派遣巡防营的人抵达现场销毁证据。” 大皇子面容凝重的点了点头,“也好,你速速去办。” “是。” 半个时辰后,刑部。 宋念坐在书房里,不动如山,忽而看到有影子从外面蔓延进来,他才缓缓抬起不怒自威的眸子。 “方才听闻陈县令说,昨日有一个武功高强的白衣公子救了他,我就在想会不会是景王殿下出手。故而写完上报的奏折之后,便在此静坐了一会,没想到,景王殿下果然来了。” 萧临祈大袖流水,负手而立,“知我者,宋大人也。” 宋念目光探究,缓缓道:“你欲何为?” “本王希望宋大人安歇一天,明日再进宫上奏。” 宋念眉头一皱,“你要帮户部?” 萧临祈不紧不慢落座,然后饶有兴致的反问道:“宋大人,若是本王要帮户部,昨日又何必帮着陈公台杀掉那些杀手呢?” 宋念沉吟片刻,“说的也是。” 萧临祈骨节分明的手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缓缓说道:“本王目的有三,一来是削弱大皇子在朝堂上的优势,所以才让陈公台轻而易举的调查到是田文远派人在云台县兼并土地,引他进京。但此事经过宋大人的手上奏皇上,大皇子的户部必然保不住,如此一来,大皇子定然要迁怒宋大人,所以本王为了保你周全让你暂停一天,明日之后即便你不上奏,皇上也会知道。” 宋念作为提点刑狱的断案高手,逻辑能力出众,只言片语之间便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明白了,你想借三皇子的口,将户部兼并土地的事情抖出去。” “不错。” 萧临祈颔首点头,“如此一来,你先是给了大皇子的面子,他以后也不会迁怒于你,反而会跟三皇子斗的头破血流。” 宋念闻言眼神缓和,拱了拱手说道:“本官多谢景王殿下关照,不过宋某行的端、坐的正,倒也无惧大皇子清算,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景王殿下就不必顾虑我了。” 萧临祈见宋念如此无畏,心生敬佩之意。 “宋大人当真如林中劲竹,无惧风雨。” 宋念对着皇宫的方向抱了抱拳,沉声说道:“为臣着,食君禄,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理所应当。” 收了手,宋念有看向萧临祈问道:“王爷方才说,目的有三,不知这第三个目的是?” 萧临祈目光幽怨,看着书房墙壁上挂着的大梁国地图。 “父皇死后,大梁国每况愈下,朝廷六部烂成一团,尸位素餐者数不胜数,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如今的户部,长官税收、民生,但田文远不思正职,中饱私囊,俨然成了大皇子的钱袋子,如此昏官,当除之而后快,让更有能力的人顶替上去。” 宋念目光炯炯有神,脱口而出道:“王爷想要整治朝纲?” “不错。” 萧临祈缓缓点头,随后又叹息一声,“不过本王现在身份尴尬,所以只能暗中行事,实在是事倍功半。” 宋念闻言缓缓起身,拱手一礼。 “宋某入京,本来只是想要帮王爷查清楚先皇的案子,但既然王爷心系朝堂,心系百姓,那本官愿意相助景王。往后王爷若是有什么需要,只要不畏法度,本官必将鼎力相助。” 萧临祈怔了怔,然后露出一丝笑意,不禁感慨。 “天底下要是多一些宋大人这样的好官就好了。” 宋念闻言淡然一笑,“天底下的皇族,若都跟景王殿下一样,岂不更是天下太平。” 两人对视一眼,缓缓摇头。 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人生在世,七情六欲,今日澄清玉宇,明日又是混浊乱世。 第147章 试探一下 望平侯府。 谢致远随便打发了手下的统领去城外查看陈公台遇刺的案发现场,此事不过是走个过场,因为田文远已经告诉大皇子派去的都是豢养的死士,死无对证,根本查不到身份。 就算现场遗留了什么痕迹,昨天晚上的一场风雪,也都将其掩埋了。 所以谢致远很清楚,户部的事情上她帮不上忙,与其坐在那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回来陪一陪红叶。 现在在他心里,红叶肚子里的孩子才是重中之重,若是没有儿子世袭罔替继承家业,那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得来的爵位,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进到府中,谢致远发现红叶不在,于是招来红叶的贴身丫鬟问道:“夫人呢?” 丫鬟照实回答,告诉谢致远,红叶跟隔壁谢小姐一起出去听戏了。 谢致远一听,大吃一惊,沉声道:“你说什么?你们居然让红叶一个人跟谢韫娴出门听戏?” 见谢致远动怒,丫鬟连忙说道:“侯爷息怒,奴婢原本是想跟着一起去的,但夫人说什么都不同意,奴婢只能……” 谢致远没功夫听他废话,一拂袖子问清楚红叶去了哪个戏园子以后,便快马加鞭赶了过去。 虽然谢致远清楚,谢韫娴身为景王的准王妃,必然是不可能危害红叶的,但谢致远对于谢韫娴,总有一种不放心的感觉。 这种想法说不上来,但始终萦绕心头, 谢致远策马飞奔,吓得街道上的路人连忙躲避,巡防营的人本来想要上前管束,但一看是谢致远便假装没看见。 相思园外,谢致远翻身下马。 园子门口的伙计见他要进园子,连忙上前阻拦。 “这位客官,今日院子里的戏已经开演了,按照规矩,中途是不能进客人的,还请您明日再来。” 谢致远面露不悦,冷声道:“我乃望平侯谢致远,今日是来找人的,不是来听戏的。” 伙计一听谢致远的身份,顿时不敢阻拦,连忙将他放了进去。 此时一辆马车停在门口,车帘掀开,李无言虚眯着眼,没想到在此处碰到了谢侯爷,思忖片刻李无言下了马车。 伙计一看又有人来,刚要说话,李无言便将一个银锭都到他手里。 伙计连忙闭嘴,喜笑颜开的说到:“公子请进。” 李无言撇嘴冷笑,然后大步流星走进相思园。 伙计掂量着手里的银子,然后负手说道:“告诉谢小姐,谢致远来了。” “明白。” 相思园的桂花树枝轻轻抖动,一道身影一闪而逝。 谢韫娴正和红叶听戏听得入迷,雅间外传来敲门声,梦秋开了门,一个小侍者端着点心进来,然后再谢韫娴耳边低声细语。 谢韫娴微微颔首,对红叶说道:“谢致远寻过来了,一会说话的时候注意点。” 红叶面露厌烦之色,然后撇了撇嘴。 谢致远进了相思园,很快便打听到红叶所在,于是他快步上了二楼,走到了雅间门外。 他刚要推门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欢笑声。 “我家侯爷什么都好,就是管的太宽了,等闲都不让我出门,我在府上实在是闷得慌,今日若不是偷偷跟谢小姐跑出来玩,只怕还没把孩子生下来,我就要抑郁了,” “红夫人,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刚到京城就打听过谢侯爷,人家都说他不近人情,先前赵乐容得罪了我,谢侯爷毫不留情的抽她鞭子,根本就不晓得心疼人。现在他对你百般关爱,你怎么还嫌弃他管的宽。” 门外谢致远手悬在半空,脸色浮现一抹笑意,没想到谢韫娴居然会帮着他说话,看来此人倒也不差。 不过难道自己管着红叶,真的管的太宽了? “侯爷待我好,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偶尔也要让我出来玩一玩,天天在家里对这一群丫鬟,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怎么行,以后谢小姐可要经常来侯府走动。” “一定一定。” 听见里面话说到这个份上,谢致远收了手,他感觉这个时候进去,恐怕要遭人嫌了。 于是谢致远思来想去,便下到楼下,随便找个空位置坐下听戏,想要等着散场以后陪着红叶一起回家。 雅间里,梦秋趴在门上听了听,然后小声道:“小姐,人好像走了。” 红叶松了口气,“还好没进来,不然当着小姐的面跟他假装恩爱,恶心都要恶心死了。” “好了别抱怨了,接着听戏吧,” 谢韫娴一笑置之,暂时将谢致远抛之脑后。 李无言站在入口处左顾右盼,很快找到了谢致远的所在,他招来侍者上了一壶顶好的白茶,送到了谢致远的桌子上。 谢致远看着冒着热气的茶壶,顿了顿说道:“我没有要茶水。” 李无言笑着走到跟前,拱了拱手说道:“谢侯爷,这壶茶是在下请您喝的。” 谢致远看了一眼李无言,仔细回忆一番之后说道:“本侯好像并不认识你吧?” “侯爷确实不认识在下,但在下对侯爷倒是仰慕已久,十几年前谢侯爷驰骋沙场,杀的胡人闻风丧胆,在下早就想一堵侯爷风姿,不曾想今日竟然达成所愿。” 李无言这一记马屁,实在是拍的到位,谢致远心情不错,于是让李无言一起坐下来喝茶。 捧着茶水,李无言开始东拉西扯的闲聊。 “侯爷今儿怎么有兴致来园子听戏。” 谢致远抬起目光,看向二楼的雅间看台,“我夫人今日和别人一起来听戏,她有孕在身,本侯放心不下,便跟着一起来了。” 李无言顺着谢致远的视线看向二楼,眼睛微微一眯,一眼瞧见了谢韫娴。 “原来如此。” 李无言笑了笑,然后佯装不经意的问道:“我看尊夫人和那名少女有说有笑,莫不是侯爷的女儿。” 谢致远摇了摇头,“只是本侯的邻居而已。” 李无言闻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今日跟着谢致远进园子,本来就是想旁敲侧击谢韫娴在谢致远心里的份量,只是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 “看来谢侯爷和领居关系不错,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着实在理。” 李无言继续试探,谢致远闻言不屑一笑,“关系好倒是算不上,不过是个想要上位的泥腿子贱民而已。” 第148章 难成大器 谢致远这一番话,自然是在内涵谢韫娴用女色勾引景王,进而一步登天。 而李无言听见此话,理所应当的以为是谢韫娴想要巴结望平侯府。 李无言嘴角顿时露出笑意,看来谢致远跟这个装疯卖傻的小贱人关系也不怎么样…… “对了,还没有介绍我自己。” 李无言从怀里掏出一块刻有‘鸿运’二字的玉牌,“在下鸿运商会李无言,今日与侯爷萍水相逢,此物就赠与侯爷,以后若是有什么东西需要置办,凭借此物可以在鸿运商会享受八折优惠。” 谢致远不怎么管钱,但也知道府上开支不小,八折的优惠也不算少了,能省一些开支他自然不会拒绝。 “你这后生不错,本侯记住你了,以后若是在京城跟人起了冲突,只管去巡防营报本侯的名字” “如此,就多谢侯爷了。” 寒暄几句之后,李无言起身告辞,回到马车上,李无言冷笑连连。 “谢韫娴,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靠山,结果是一只纸老虎,如今本公子已经跟谢侯爷交好,下次再动手,看还有谁会帮你!” 李无言睚眦必报,即便上一次栽赃失败,他也没有打算放弃,非要将当丢掉的脸面找回来才行! 过了小半个时辰,相思园的戏散了场,谢致远佯装刚刚赶到,在门口等了一会。 红叶从相思园里出来,一见到谢致远便一副十分感动的样子,小碎步走到他跟前,然后扑进她怀里。 “老爷你怎么来了?莫不是特地来接我?” 谢致远态度温和,缓缓道:“当然,本侯实在很挂念你。” 红叶眸子秋水涟漪,娇媚的说到:“侯爷,你对我真好~” 谢韫娴见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矫揉造作的声线和姿态,真是让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不得不说,这一招真的很好用,谢致远眉眼含笑,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果然,男人到底还是喜欢这种茶艺大师…… 谢韫娴和谢致远打了个照面,也没多说话,各自离去。 马车上,谢韫娴虚眯着眼,陷入思索。 红叶那种妩媚姿态,一看着就很讨人喜欢,而自己总是板着个脸,萧临祈会不会不喜欢呢? 想着想着,谢韫娴眉头一皱。 “可恶,我管他喜不喜欢干什么?” 轻轻‘哼’了一声,谢韫娴两手抱在怀里闭目养神,决定不再想这些没有意思的事情。 可过了一会,她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青铜镜看了一眼,然后将自己的丸子头解开,让头发散落下来,看起来稍微成熟一点。 景泰宫。 三皇子最近在学棋,走一步看十步,步步为营。 先前三皇子布局,想要借江湖人士的手,让三司在皇上面前失去信任,让后让自己人在三司占据一席之地。 然而此事开了个头以后,便功亏一篑。 三皇子深感自己布局能力之不足,所以开始学棋淬炼心里,但求下一次万无一失。 跟三皇子对弈之人是孙太傅,也就是三皇子的老师。 孙太傅距离上一次落子,已经有一柱香的时间,三皇子举棋不定,眉头紧锁,始终没有想到下一步棋应该落在哪里。 孙太傅见三皇子眉宇之间有些焦急,于是忍不住提醒道: “殿下不要乱,乱了就输了。” 三皇子屏息凝神,试图寻求破局之法。 “殿下,有状况。” 三皇子心腹从外面进来,面色凝重。 原本三皇子思路被打断,恼怒将棋子摔在地上,“一惊一乍,天塌了不成?” 心腹吃了一惊,连忙道:“殿下,您安插在巡防营的探子传来消息,说是今日大皇子秘密召集党羽进宫,之后不久谢致远急急忙忙派人去京郊的一处案发现处理尸体,据说和户部尚书有某些关联。” “什么?” 尸体,户部,大皇子秘密召集党羽……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三皇子顿时感觉有大事发生。 “户部尚书,他现在人在哪里?” 心腹抱拳说道:“属下回宫的路上,看见他一直守在刑部外面,面容之间多有愁绪。” 三皇子嘴角逐渐上扬,揣测道:“莫不是户部的田文远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宋念的手里?不然皇兄怎么会秘密召集党羽密谈?” 此时三皇子再也静不洗来,大袖一挥说道:“走,我们去刑部看看。” 三皇子匆匆离开皇宫,孙太傅将棋子丢在盒子里,然后无奈摇了摇头。 “心气浮躁,难成大器,此世间唯有心有烈火,而面若平湖者,方为天下第一。” 半个时辰后,刑部外五十米。 三皇子乘坐着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路边,他挑起帘子远远看了一眼,果然敲门田文远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刑部团团转。 “呵呵,急成这样,肯定有问题。” 三皇子感觉已经要摸到了户部尚书田文远的脉门,“去后门,我们去找宋念问个究竟。” “这……” 心腹低声说道:“殿下,宋念这人据说十分顽固,会跟我们实话实说吗?” 三皇子冷冷一笑道:“宋念确实顽固,但他的顽固只对国法顽固,对真相顽固,若是田文远真的犯了事,他肯定会说出真相,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明白了。” 过了不久,三皇子的马车来到刑部后门,三皇子表面来意,侍卫便连忙进去通报。 书房里,宋念得到消息之后,淡淡一笑。 “景王殿下真是下了一手好棋,三皇子果然来了。” 宋念让侍卫将三皇子请进来,然后又将在客房里越发焦急的陈公台也请了过来。 陈公台先一步到,见宋念还未进宫面圣,心里有些不安。 难道朝堂里最为正直,秉公执法的宋大人,也要做那官官相护的勾当。 “宋大人,你怎么还未出发?田文远兼并土地,掠夺百姓产业的事情,你不打算管了吗?” 宋念没有接话,而是淡然看向门口。 三皇子面容肃然,义正言辞的说道:“户部尚书居然敢做出如此勾当,此话本宫可不能当做没听见,你快细细说来。” 第149章 急了 “你说什么?田文远兼并土地的事情被父皇知道了?” 景阳宫里,大皇子大惊失色,他恼火说道:“景王人呢!他到底怎么办事的!” 萧临祈此刻表情沉重的从外面进来,缓缓说道:“殿下,宋念确实答应一天之内不会将此事告诉皇上。” 大皇子脚步之间带着火气,来到萧临祈面前质问道:“若不是他进宫禀告,父皇怎么会知道!” 萧临祈看了一眼大殿里的官员,然后便拉着大皇子的衣袖到门外,然后低声说道:“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让三皇子知道了田大人的事情,他偷偷跑到刑部从陈公台口中知道了田大人兼并土地的案子,然后从宋念手里抢走了奏折,进宫将此事禀告给了皇上。” 大皇子闻言瞳孔一缩,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的意思是,有内鬼?” “不错。” 萧临祈佯装思忖,然后说道:“刑部那边,宋大人确实没有往外透露,他为人耿直,不会两面三刀的骗我。殿下这边,都是心腹大臣,按理说也不会出卖殿下……但事已至此,不能不怀疑……殿下,方才我出去办事的时候,莫不是有人借故离开,然后悄悄泄露了消息?” “不可能,方才没有人……” 话未说完,大皇子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突然想起来,方才萧临祈刚走了不久,有一个人便借口离开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谢致远。 “难道是他?” 大皇子迟疑片刻,然后摇了摇头,“不……不可能……” “殿下是在说谁?” 大皇子揉了揉眉心说道:“方才你走了以后,谢致远也跟着离开了,可本宫怎么想,他也不可能会透露消息给老三。” 在大皇子的视角里,谢致远的儿子谢荣轩为前任刑部尚书柳温所害,而柳温又是三皇子的人,丧子之痛,就算谢致远不迁怒三皇子,也不会为他效力才对,怎么可能透露消息给他? 萧临祈自然知道大皇子心中所想,他虽然有意离间此二人,但也不会做的太刻意,现在大皇子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就可以了。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谢致远这人终究是要除掉的,就算不是因为朝堂争斗,但是让谢韫娴出气,他也必死无疑。 但堂堂一品君侯被人所杀,朝廷必然严查到底。 可此人若是死在了大皇子的猜忌之下,死在了夺嫡之争里,皇上自然不会大动干戈的纠察,到时候谢韫娴便能浑水摸鱼的了却这桩心事。 “殿下说的是,谢侯爷确实没有立场帮三皇子,估摸着是我们没留意的地方出了纰漏……” 萧临祈摇了摇头,转而又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现在皇上已经知道了田文远兼并土地的事情,当务之急是包住户部,殿下现在要赶紧前往御书房,看看皇上是什么态度。” “对对对,此事可不能耽误!” 大皇子行色匆匆,离开景阳宫去往御书房。 天色将晚,萧临祈看着夕阳西下,心中有几分不满,在大皇子回来之前,他怕是不能走了,如此一来便白白耽误了与谢韫娴相处的时间。 可气,实在可气。 萧临祈叹息一声,转过身来,看向殿中的大臣。 “各位,户部的事情已经捂不住了,各位留在此处也没有意义,不如先行回去,本王会留在这里跟大皇子商量对策。” 吏部,礼部,都察院的官员在景阳宫待了一天,屁股都坐麻了,听闻萧临祈如此说,纷纷站起身来。 “既然如此,就有劳景王了,我们这些老骨头也实在坐不住了。”吏部尚书面容温和,拱手道谢。 “各位大人请。” 萧临祈淡淡一笑,目送众人离开。 诺大的大殿里,就只剩下他一人,萧临祈不紧不慢的落座,喝着已经凉掉的茶。 “多余的人终于走了,接下来就看皇上是什么态度了。” 萧临祈擅作主张让大臣离开,就是担心一会大皇子回来,七嘴八舌让大皇子难以抉择,但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就好忽悠很多了。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大皇子失魂落魄的回来。 萧临祈见状放下茶水起身相迎,“殿下,事情如何了?” 大皇子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殿,眉头抖动了几下,“其他人呢?” “几位大人年事已高,枯坐一天腰背酸痛,本王便让他们先行回去了,殿下若是打探到什么,不如说出来,我先帮你想想法子。” 大皇子面露不满,低声道:“这几个老东西,这点苦都吃不了。” 萧临祈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听见。 “还是景王把本宫的事情放在心上。” 大皇子长叹一声,拉着萧临祈的手臂坐在一旁。 “方才在御书房里,父皇大发雷霆,直接将他下罪入狱,以往有老臣犯了错,父皇都会留些颜面,或者给一个改过的机会,但这次父皇半点情面都不讲!你可知道为何?” 萧临祈沉吟一声,缓缓说道:“若是本王没有记错,皇上一年期曾经颁发了一条国策,严禁土地兼并之风,要还耕与农……身为户部尚书,正是监督执行这条国策之人,但是却首当其冲,干起了兼并土地的勾当……皇上多半是因为这件事才动了雷霆之怒吧?” 大皇子怔了怔,对萧临祈刮目相看。 “景王果然聪明,这都让你想到了,确实,父皇生气的原因跟你说的一点不差……” 话说到此处,大皇子顿时恼怒起来,“你刚刚没看见,田文远入狱之后,老三那股子得意的嘴脸,想想就来气。景王,你比本宫聪明,快想个法子把田文远捞出来!” 萧临祈沉默片刻,面露难色。 “殿下,现在事情已经被皇上知晓,人证在刑部,恕我直言,这已经是一个无解之局,户部,恐怕保不住了。” “不行!户部必须要保住!你都不知道户部对本宫有多重要!”大皇子面容焦急,一双手的骨节捏的咯咯作响。 第150章 忽悠 萧临祈心中冷笑一声,他当然知道户部对大皇子有多重要,户部掌管国库钱粮,手指头缝里随便漏一点给大皇子,就够他拉拢人心了。 一旦户部换人,大皇子便需要跟三皇子竞争推举官员,重新刑部尚书当初出缺的状况,一旦竞争失败,便是肥敌,大皇子承受不起这样的风险。 “殿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乃大忌。” 萧临祈面容严肃认真,“如果你强行替田文远求情,只怕会适得其反,得罪皇上。要知道田文远兼并土地,便是与皇上推行的国策做对,皇上若是不杀他,便是默许了土地兼并之风。皇上可以容忍两位皇子拉拢党羽夺嫡,但是不能容忍有人阻碍他推行国策。” 萧临祈的话像是一盆冷水,破绽了大皇子头上。 想想今日御书房里皇上愤怒的样子,大皇子滚了滚喉咙,他面色复杂,语气极为不甘的说道:“可万一户部被老三拿去了,本宫怕是做梦都要气醒了!” 见大皇子无计可施,萧临祈觉得时机成熟了,便循循善诱道:“殿下,既然皇上要推行国策,你就不能挡在前面,失去户部事小,失去圣心事大。不如就此放手,明日早朝的时候,你主动带头支持皇上推行国策,处置田文远,如此这般皇上必然会觉得你是在替他分忧,到时候户部推选官员,也必然会偏向你一些。” 大皇子伸手低着头,长吁短叹,“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可本宫就怕万一……” 萧临祈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如果殿下实在不放心,不如效仿刑部尚书选举的时候,找一个两不相帮又能干实事的人放在户部的位置上。届时便户部便跟刑部一样,不在您手里,但也不会添乱,真到了关键时刻,还有一份知遇之恩的人情在。” 大皇子深吸一口气,眉头更深了,他是不想走到这一步的,但不得不说,萧临祈的这个主意,也确实是没有办的办法。 当下刑部,确实两不相帮,若非三皇子今日找到刑部去,用宋念那份人情拖延一天,说不真能将户部这事解决了。 不知不觉间,大皇子已经有所动摇,心中退了一步,不过随后问题又来了…… “可户部这个位置,放谁上去才能两不相帮呢?” 来了,这个问题终于来了。 萧临祈眼眸轻轻眯着,他等了这么久,浪费这么多口舌,等的就是这个问题。 “殿下,这个人选,本王早就已经听你想过了。” “哦?” 大皇子现在愈发信任萧临祈,连忙问道:“此人是谁?” “顾长寿。” “谁?” 大皇子愣了一下,对这个名字根本没有印象。 见他想不起来,萧临祈便提醒道:“三年前,皇上南下巡游,时任户部尚书的顾长寿以劳命伤财为由,力劝皇上不要出巡,因为言辞激烈惹怒了皇上,至今还被关在大牢里。此人是个办实事的人,心系百姓,原先户部在他的管理下,仅仅有条,国库也从来没缺过银子……殿下若是将此人举荐给皇上,一来为皇上分忧,二来能促成君臣和解,三来这顾老大人也会感念殿下救他出来的恩情……” 大皇子倒吸一口冷气,连忙道:“可他不是触怒父皇了吗?父皇岂能再用他?” 萧临祈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当初皇上南巡归来,国库空虚,恰逢北方旱灾,国库拨不出赈灾的银子,皇上早就后悔了。不过碍于面子,他不能承认自己有错,再加上顾老大人不肯服软,两人才这么僵持着。” “明白了。” 大皇子豁然开朗,“所以这事要想办成,还需要有个人服软才行对吧?” “此事倒是不难。”萧临祈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又道:“顾大人有一个儿子,在顾大人入狱之后,只能靠唱戏为生,若是顾大人知道他沦落至此,肯定会服软的。殿下若是愿意走这个下下策,到时候本王去劝劝他。” 闻言,大皇子长舒一口气,虽然事情不尽人意,但最坏的打算已经有了,倒不至于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想办法。 “顾大人那边先不急,且让本宫先争一争,若是争到了最好,若是争不到再让顾长寿把位置占住!” 萧临祈微微颔首,“既然殿下心里已有决断,那本王就静待殿下消息了。” 大皇子闻言拍了拍萧临祈肩膀,由衷说道:“想不到在本宫身边,景王你才是最靠谱的,你今日给本宫出的点子,真是让本宫甚是心安。” “能帮到殿下就好。” 萧临祈态度恭敬,拱了拱手说道:“我只盼着殿下早日登记,将先皇的遗骸找到入土为安,如此,我也算安心了。” “放心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本宫不会忘。” 大皇子信誓旦旦的保证,心中确实不屑的冷笑一声。 从皇宫里出来,天色已经擦黑,萧临祈看了一眼皇宫门外的日晷,已经临近子时了。 “怎么都这么个时辰了,她不会已经睡了吧?” 萧临祈俊秀如山水画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快马加鞭赶往谢府。 望月阁里,谢韫娴泪眼朦胧,一个哈欠之后又是一个哈欠,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的饭菜已经凉了,但她却没有动过筷子。 谢韫娴独自饿得咕咕叫,忍不住咬了咬牙说道:“这个可恶的家伙怎么还没来,不会是放姑奶奶鸽子吧?” 正说着,望月阁的门被人推开,萧临祈衣袂翻飞的走了进来。 见谢韫娴枯坐在那里,萧临祈怔了怔,然后快步来到桌边伸手在菜上悬停片刻,发现感觉不到一丝热气之后,忍不住说道:“菜都凉了,你怎么都没动筷子?” “你怎么知道我没动筷子?” 谢韫娴将眼眸撇开,闹着小情绪说道:“我早就吃过了。” 萧临祈半眯着眼睛看着她,“你筷子上面连点油水都没有,碗里头干干净净,哪里像是已经吃过了。” 第151章 心疼 见他轻而易举的戳破自己的谎话,谢韫娴不满的‘哼’了一声。 “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在等你,我只是不饿而已。” 话音一落,谢韫娴肚子有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动静之大,让她尴尬的脚趾抠地。 萧临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说道:“看来你现在饿了,本王去把饭菜热热,一起吃。” 谢韫娴见他亲自动手,翻了翻白眼说道:“吩咐丫鬟去热不就好了。” 萧临祈摇了摇头,“那可不行,你等了这么久,我给你热热菜,就当是惩罚了。” “切,装模作样。” 谢韫娴两手抱在怀里,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等萧临祈端着菜离开之后,有悄悄下楼跟上去,看他在厨房里生火热菜。 原本谢韫娴以为这位锦衣玉食的王爷,恐怕连火都生不起来,肯定会搞得灰头土脸,结果没想到萧临祈手法娴熟,一会就把菜热好了…… 见此情形,谢韫娴顿时感觉无趣……鼓着腮帮子回了望月阁。 热腾腾的饭菜摆在桌子上,香气四溢,谢韫娴夹了一片小炒肉,眼神一亮,她发现今天的菜比平日里有滋味。 “怎么样,味道是不是不错?我在里面加了点调料重新翻炒了一下,说实话,你家的小厨娘手艺真不怎么样。” 萧临祈一边吃一边吐槽,到不是他嘴巴叼,而是确实不怎么样,他每次都是很勉强吃下去的。 谢韫娴桃花眼带着一丝好奇,打量着萧临祈,“你怎么还会这些?” 萧临祈闻言微微一笑,“本王在江湖上浪迹十年,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在游山玩水享清福吧?要知道当初为了让皇上安心,我可是实实在在的吃了不少苦。” 谢韫娴沉默了一下,十年萧临祈才十岁,半大的孩子浪迹江湖……身边没有人照顾,肯定要吃不少苦的……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单手托腮,谢韫娴心中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甚至有些心疼萧临祈。 毕竟她日子过得苦,她还知道自己该恨的人是谁,可眼前这位原本应该继承大统做皇帝的人,如今却成了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连自己父皇到底是怎么死的,自己的仇人是不是皇上都没搞清楚。 想到这些,谢韫娴决定今天晚上不气他了。 “对了,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萧临祈保持着皇室该有的风度,将嘴里的饭菜吞咽之后,才缓缓说道:“事情还算顺利,不出意外的话,大皇子会失去对户部的掌控。”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是你父皇遗骸找的怎么样了?” 闻言,萧临祈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户部的事情结束以后,就该对付兵部了,到时候从调兵的册子里也许能找到有关之人,应该能查出点眉目吧。” 谢韫娴听出来这,这事好充满不确定。 她打量着萧临祈俊秀的脸颊,看似波澜不惊,眼眸里却流露出一丝疲惫。 谢韫娴不知道怎么样撒娇,也不知道怎么哄他,但就是想让他开心一点。 “喝酒吗?” 谢韫娴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眸低垂,像是做了某种决定。 萧临祈微微一笑,“喝。” 一壶桃花酿,推杯换盏。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都醉醺醺的,摇摇晃晃下了楼,进到寝卧里休息。 梦秋本来端了热水想伺候谢韫娴洗漱的,但看见景王跟她一起进了屋,便连忙又端着热水走了。 谢韫娴的闺房里,暗香浮动,墙壁上的油灯,灯火昏黄。 萧临祈脚步摇晃,倒在了床上,他没有选择散去酒气,仿佛喝醉对他来说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谢韫娴将他推到床上,解开他的外衣,用被子盖好。 萧临祈半醉半醒,眼神迷离的看着她,“你不上床休息吗?” 谢韫娴桃花眼眸浮现一丝慌乱,她没有搭理他,而是走到床的侧面,躲在萧临祈视野之外。 萧临祈面露不解,正要询问,随后听到一阵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 再然后,一道人影飞快的钻进被窝里,然后紧紧抱住他。 萧临祈表情错愕,然后浮现深深笑意,这还是谢韫娴第一次主动抱着他,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抱住谢韫娴的腰肢,随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手掌上传来少女肌肤的灼热与细腻,她竟然没穿衣服。 谢韫娴将头埋在他胸口,用咬牙切齿的声音说道:“你要是敢乱摸,我就砍了你的狗爪子。” 萧临祈笑容更甚,将她更用力的抱了抱。 “谢谢你。” 听他一本正经的道谢,谢韫娴反而有些不适应,嘀咕道:“我只是觉得两个人一起睡太热了,你可别自作多情。” 萧临祈知道怀里的人口是心非,也不去跟她较劲,她的心思已经从行动上感受到了。 “韫娴,谢致远你打算什么时候除掉他?” 谢韫娴没想到他这个时候会问这个问题,于是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临祈眸光温柔,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说道:“本王也想为你做点什么,毕竟你是我的女人。” 谢韫娴眸子转来转去,她原先总是觉得影视剧里‘你是我的女人’这种台词特别的尬,可是此时此刻亲耳听着,反而觉得莫名心动。 “成婚之前吧。” “为什么是成婚之前?” 谢韫娴‘呵’了一声,“你管的着吗?” 萧临祈哑然失笑,又道:“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不要总想着自己去完成,你我同生共死,不分彼此。” 谢韫娴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他的心意,于是用指甲在他后背刮了刮。 “知道了,你怎么跟个老爷爷似的,话真多。” “本王风华正茂,怎么能这么说我,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被窝里,萧临祈一抬手,打在谢韫娴屁股上。 谢韫娴浑身一个激灵,羞愤的扑在萧临祈身上掐住他的脖子,“我跟你拼了!” 隔壁房间里,梦秋和玥儿趴在墙上偷听,然后面面相觑。 “他们这是在干吗?这么激烈?” “小姐的声音好大啊,她这么放的开吗?” “嘘嘘!小心让她们听到了。” 青竹躺在吊床上,面色清冷,没有过去凑热闹,而是用丝绸擦拭自己的软剑。 第152章 继续调查 风和日丽,冬雪慢慢消融。 谢府的几个丫鬟将避阴处的积雪清理干净,累的香汗淋漓。 身为大小姐的谢韫娴高坐望月阁,怡然自得。 在这个没有网络,娱乐匮乏的时代,若说有什么事情让谢韫娴比较满意,那就是有一群小丫鬟可以使唤。 安逸,太安逸了。 伸了个懒腰,谢韫娴看向望平侯府,昨儿答应了萧临祈在成婚之前把望平侯府的恩怨清算了,有些事情也该布局了。 不过谢致远和谢巧兰,先动谁呢? 就在谢韫娴犹豫不决的时候,梦秋端着托盘进来,然后眉眼带笑的将一碗汤药端给谢韫娴。 看着热气腾腾的汤药,谢韫娴怔了怔,她用鼻子嗅了嗅味道,疑惑道:“十全大补汤?” “没错!” 梦秋眼睛弯弯,嘴角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小姐快趁热喝了吧!” 谢韫娴眼神迷惑,接过碗说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想着熬十全大补汤?” “嘿嘿。” 梦秋凑到谢韫娴身边,神神秘秘说道:“小姐身子还是有点单薄,趁现在赶紧补一补,不然万一怀上了,对小孩发育不好。” 谢韫娴刚喝了一口汤,然后猛然喷了梦秋一身。 她将碗‘砰’的一声放在桌子上,然后没好气的说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好端端的我怎么会怀孕?” 梦秋看着一身的汤药,眼神幽怨。 “小姐,你别装糊涂了,昨天晚上我都看见景王进你房间了,而且半夜三更动静还不小呢。” 闻言谢韫娴脸颊火辣辣的,她恼羞成怒的看向梦秋,然后伸手揪住她的耳朵垂,“好你小梦秋,你居然都学会听墙角了!” 梦秋连忙伸手护住耳朵,眼神楚楚可怜的求饶,“小姐,错了,错了,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下次不听了!” “下次?” 谢韫娴手腕一拧,黑着脸说道:“我告诉你,我跟景王根本没有……那什么……昨天我只是在床上跟她打架而已。” 梦秋脸上一阵古怪,你瞧瞧,小姐就是小姐,能将那种事情,说的如此别具一格。 “对对对,打架,打架,小姐你快松手,我耳朵都要被你扯掉了!” 梦秋连忙附和,但谢韫娴见她那副表情总觉得不对劲! “我说的打架就是打架,不是那种打架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 梦秋目光灼灼,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信的表情。 谢韫娴嘴角抽了抽,生气的松了手。 算了,这种事情越描越黑,随她们怎么想,反正也不是外人…… “去后院劈一捆柴火,就当惩罚了。” “哦……” 梦秋揉了揉耳朵,一步一挪往外走,快出门的时候,她脚步一顿,然后说道:“小姐,记得喝大补汤。” “滚啊!” 梦秋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咯咯咯的笑。 下午时分。 谢府门外来一个人,大冬天穿着一身布衣,胸口裸露,走起路来吊儿郎当,来人顺着台阶往上,砰砰砰的敲门。 青竹开门看了一眼,然后将门开了半扇。 “进来吧?” 猴三搓了搓手,放在嘴边哈气,然后好奇的打量谢府里面的布置,“小姐在家吗?” 青竹走在前面,语气冷淡,“跟我来。” 望月阁里,谢韫娴将写着谢致远和谢巧兰名字的纸条揉成一团,然后打算闭着眼选一个。 “小姐,猴三来了。” 门外传来青竹的声音,谢韫娴把玩着两个纸团笑了笑,“让他进来。” 猴三推门进来,一见到谢韫娴,他嬉皮笑脸的表情便收敛了一些,他走到谢韫娴跟前拱手行礼。 “猴三见过大小姐。” 谢韫娴上下打量猴三一眼,见他衣衫单薄,脚上穿着布鞋,仅有的一只手上长满冻疮,眼神顿时沉了下来。 “梦秋!玥儿!” 梦秋和玥儿正在楼下打扫,听见谢韫娴恼怒的声音连忙上了望月阁。 “小姐……怎……怎么了?” 谢韫娴抬起深邃的眼睛看向梦秋和玥儿,冷声道:“年前我不是让你给我们的人发放棉衣和实物当年货吗?你怎么把他给忘了?” 梦秋愣了愣,然后看向猴三,见他手上满是冻疮,有些诧异。 “小姐,我没有忘了他,确确实实给他发了……” 猴三也愣住了,他刚一进门就见谢韫娴十分生气,还不知道为什么,原来是因为自己……大小姐居然会关心他…… 猴三心中十分感动,连忙解释道:“大小姐,梦秋姑娘年轻确实给了年货,您可别责怪她。” 谢韫娴面露不解,皱眉看向猴三。 “那你怎么穿的这么单薄?给你的棉衣呢?” 猴三挠了挠头,“我有几个拜把子的兄弟,他们跟我一样,穷的揭不锅了,不过我孤家寡人倒也无妨,他们家里有老有小。所以我就把小姐给的衣服卖了换钱,分给他们过年了……” 谢韫娴眉头舒展,高看了猴三一眼。 “你倒是很讲义气。” 猴三得意抹了抹鼻子,神气的说道:“那是,我可是他们大哥。” 说完猴三眼眸动了动,看向梦秋和玥儿,笑着拱了拱手,“两位妹妹,都是因为我小姐才误会你们,猴三在这给你们赔个不是。” 梦秋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说清楚就好。” 玥儿笑而不语,也不在意。 谢韫娴表情略尴尬,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俩下去忙吧……对了梦秋,一会给我再熬一碗汤吧。” 梦秋闻言眼神一亮,乐呵呵的走了。 谢韫娴嘴角抽了抽,没办法,冤枉了她们,总是要受罚的。 “所以,今日你来寻我,可是托你办的事情有眉目了?”谢韫娴把玩着纸团,看向猴三。 猴三连连点头,“已经查出点眉目了。”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猴三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砸谢韫娴铺子的那个小厮名叫胡万,是京城里有名的地痞流氓,平日里游手好闲,到处欺负老实人,没有正经的工作。 但人总是要吃饭的,所以胡万找了几个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到处收保护费,还接一些帮人寻仇的差事。 第153章 要钱 “所以胡万砸了小姐的铺子,多半是受人指使,不过这些天我和哥几个在胡万家附近盯梢,并没有看到有人去找他。” 猴三咂了咂嘴又道:“估计是他差事办砸了,雇主懒得搭理他了,小姐若是想查出幕后主使,怕是要给他用点手段才行。” 谢韫娴随便将一个纸团弹飞,落进火盆里,纸团很快烧成了灰,她将剩下的一个纸团展看,看见‘谢巧兰’三个字后微微一笑。 “京城里办事要小心谨慎,不要惹上官府。胡万不过是个棋子,罪不至死,撬开他的嘴以后让他长长教训,别弄死了。” 猴三咧嘴一笑,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得意道:“小姐放下,我们兄弟几个,专业团队。” “嗯,去吧。” 猴三领走又行了一礼,他显然平日里不谙礼数,动作十分古怪僵硬。 “等等。” 猴三刚刚走到门口,听见声音又转过身来。 “小姐还有事吩咐?” 谢韫娴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银子扔给猴三,“拿去给你和你的那几个兄弟买一身厚实的衣服,下次看见你若是还穿的如此单薄,本小姐就把你丢进猪圈里!” 猴三看着手里五十两的银锭子,目光十分动容,上一个对他这么好的,还是自己的老娘…… “知道了小姐。” 猴三咧嘴一笑,黑黜黜的脸像是一坛纯朴的老酒。 猴三走了以后,谢韫娴看桌子上的纸条,手指轻轻敲打。 “嗯,该怎么折磨这个小贱人呢?” 望平侯府。 侯府右侧阁楼,是谢巧兰的闺房,自从赵乐蓉被赶走之后,谢巧兰一只闭门不出,生怕被红叶找到理由干出望平侯府。 做了十几年的大小姐,她可不想沦落街头,又或者像那个人一样,死在穷乡僻壤的地方。 “小姐,吃饭了。” 门外有丫鬟敲门,谢巧兰起身开门,看见托盘了的饭菜,她脸色十分难看。 自从红叶掌管侯府内务之后,谢巧兰每天的饭菜一天不如一天,原先几天还有肥肉,这两天开始变成全素的了。 对此,谢巧兰也不敢抱怨,更不敢去找谢致远诉苦,因为谢巧兰知道谢致远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在他心里,谁都没有红叶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忍着怒意,谢巧兰勉强吃完了饭菜,但几天不吃肉她嘴里馋的不行…… 翻箱倒柜找到自己的钱袋子,谢巧兰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谢巧兰咬了咬牙,只能打开门挤出一副笑脸,去寻红叶去了。 后院兰房,红叶躺在贵妃椅上,享受着丫鬟的按摩,身边矮桌上摆满了糕点,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夫人,大小姐来了。” 红叶慵懒的睁开眼睛,“让她进来吧。”说完,红叶又闭上眼。 谢巧兰轻手轻脚从外面进来,一副讨好的表情。 “给姨娘请安。” 红叶眼睛也不睁开,拉长了语调问道:“难得看你从屋里出来,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谢巧兰见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也不敢露出一丝不满,脸色堆着笑说道:“姨娘,我这个月的月钱还没发,马上就要开春了,我还想做几身衣服……” “做衣服?” 红叶眼睛睁开一条小缝,伸手拿起桌子上的账目翻看一眼,然后缓缓道:“去年开春,你不是做了七八身衣服了吗?怎么又要做衣服?” 谢巧兰闻言脸色有些不自然,勉强笑了笑,“姨娘,那些衣服已经旧了……” 红叶闻言摇了摇头,“你呀,真是不会过日子,有道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件衣服满打满算能穿九年。就算你是官宦子弟不必如此节俭,怎么着也要穿个三年再换衣服吧?” 谢巧兰听见这话心里气坏了,她堂堂望平侯府大小姐,从来就没穿过旧衣服,现在居然让她一件衣服穿三年? “呵呵,姨娘……话是这么说,但我们望平侯府毕竟是大门大户,如果出门在外衣服不够体面,会让人看不起的……” 谢巧兰忍着怒气,想要再争取争取。 红叶撇了撇嘴,淡淡道:“你现在还未出阁,又不需要抛头露面,你天天窝在闺房里我看就挺好的,不用浪费钱买衣服……” 谢巧兰一口牙都快要咬碎了,这红叶简直就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那……姨娘,就算不买衣服,我每个月也还有月钱才对……以前每个月都有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红叶的语气渐渐不耐烦,“你娘铺张浪费,这些年一点余钱都没提侯爷省下来,现在我自然要节省一些,你的月钱就当以前提前预支了,这两年不会有什么月钱给你了!” “你!” 谢巧兰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 红叶眼神一沉,冷声道:“怎么,你有意见?” “没……没有……” 谢巧兰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收敛了表情。 “没有别的事就回去歇着吧。” 红叶重新闭上眼,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态度。 谢巧兰强忍着怒意,脚步匆匆离开了红叶的兰房。 来到园子,谢巧兰见四下无人,气的跳脚,将红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发泄过后,谢巧兰心情依然焦躁,肚子里好像有馋虫在四处爬,好像吃点有油水的东西。 看着谢致远的房间,谢巧兰突然眼前一亮,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谢致远这人对钱不怎么重视,换下来的衣服里常常夹着银票或者碎银子忘记拿出来。 这是以前谢巧兰听赵乐蓉说过,只不过那时候谢巧兰不缺银子,所以没放在心上,但是现在谢巧兰缺钱缺的厉害,便对此动了心思。 现在正是午后,府上丫鬟侍卫都轮流去吃饭了,谢巧兰见四下无人,便悄悄摸摸进了谢致远的房间。 谢致远今日去了巡防营,等闲也不会有人进他的房间,所以谢巧兰也不怕被人发现,于是打开衣柜之后仔细摸索,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第154章 小偷? 谢巧兰在衣柜里一番摸索,还真让她找到了一点碎银子,零零总总加起来,一共有二十多两。 这些银子若是省着点花,够谢巧兰在小酒馆了吃上一个月都花不完。 但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平日里去的都是昂贵的酒楼,根本不知道普通的酒楼是什么价格,此时还觉得银子太少了。 于是又搜刮了一会,谢巧兰摸到一块方方正正的东西,她心里一喜,还以为摸到了什么值钱的物件。 讲东西从袖口里扯出来,谢巧兰顿时撇了撇嘴,“什么玩意,一个破牌子。” 正要随手塞回去,谢巧兰无意中瞥见牌子上写着‘鸿运商会’的字样,于是她又拿着牌子仔细观摩了一番,发现牌子背后纂刻着一行小字。 凭此物在鸿运商会消费可打八折…… 鸿运商会?那个京城有名的大商会? 谢巧兰嘴角浮起笑意,感觉自己摸到宝贝了,若是拿着此物去鸿运商会名下的酒楼吃饭能省下不少钱。 谢巧兰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应该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将衣柜里的衣服重新摆放好,谢巧兰蹑手蹑脚离开了谢致远的房间,她站在院子里看向红叶的兰房冷笑一声。 不给钱就不给钱,谁怕谁? 谢巧兰已经想好了,以后没钱花就来谢致远屋里薅羊毛,反正谢致远也发现不了。 然而让谢巧兰没想到的是,她前脚刚走便有藏在暗处的丫鬟,将她进入谢致远房间的事情告诉了红叶。 红叶闻言微微一笑,缓缓道:“侯爷衣服里到处放钱的习惯怕是要改改,不然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红叶伸了个懒腰,打算今天晚上将此事告诉谢致远,既然小姐想对谢巧兰动手,她也是时候将谢巧兰赶出去了。 谢巧兰脚步匆匆离开望平侯府,四处打听鸿运商会的酒楼是那一家,很快她便从路人口中得知了酒楼的位置。 鸿运酒楼,地处繁华,进出的客人非富即贵。 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但里面依然有不少客人,谢巧兰到了门口便被店小二客气的迎了进去。 “客官您要吃点什么?” 酒楼的墙上挂着许多深色的木牌,木牌上面用烫金的字写着菜名,十分醒目。 谢巧兰伸出手指,一口气点了五个菜。 “对了,你们这里用这个能打折扣对不对?” 小二一看见谢巧兰手里的牌子,眼神一亮,“哎呦,原来是商会的贵客!能打折,能打折,不但能打折,还送一盘酱牛肉。” 闻言,谢巧兰喜上眉梢。 “那就赶快上菜,本小姐已经饿了。” “好好好,贵客楼上请,饭菜马上就来。” 店小二笑容讨好,领着谢巧兰到了楼上的雅间。 谢巧兰入座不久,店小二便将饭菜上齐,面对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谢巧兰口水都要流出来。 这才是侯府大小姐应该享受的生活! 谢巧兰也馋急了,一顿胡吃海喝的,吃的满嘴留油。 半个时辰后,谢巧兰捂着肚子靠在椅子上,吃的值得打饱嗝,桌子上的几盘子菜被她吃的一干二净。 “小二,结账。” 店小二听见动静,从外面笑呵呵进来。 “客官吃饱了?” “吃饱了,结账吧。” 谢巧兰从怀里摸出二十多两碎银子拍在桌子上,“应该够了吧?” 小二看了一眼碎银子,然后笑呵呵说道:“客官您开玩笑了,这点银子肯定不够的。” “不够?” 谢巧兰皱了皱眉头,取出鸿运商会的牌子放在桌子上,“加上这个应该够了吧?” “客官,您一共吃了二百两银子的菜。” “多少?” 谢巧兰惊了,她以前跟赵乐蓉一起出来吃饭,每次都点十个菜,一顿也就二三十两银子,这次她还特意少点了几个菜,怎么能吃二百两? “怎么这么贵,你们这是黑店吧!” 店小二笑容少了些许,然后说道:“客官你又开玩笑,咱们鸿运酒楼货真价实,您点的龙湖锦鱼是从龙泉山的泉眼里捞出来的,一年下来不过千条,单单这一个菜就已经一百五十两银子了。” 谢巧兰看着面前的鱼骨头脸色僵硬,怪不得刚才觉得这条鱼如此美味,原来这么贵啊! “这……” 谢巧兰面露难色,“能不能便宜点,我可是有牌子的。” 店小二见谢巧兰不像是在开玩笑,然后笑容全无,“客官,二百两已经是打过折扣的了。” 谢巧兰人都蒙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店小二一见她这副表情,便眯起眼睛问道:“客官,您拿着商会的牌子,家里应该非富即贵,怎么会付不起发钱?” 谢巧兰被店小二如此看着,感觉颜面无光,表情不自然的说道:“我家姨娘管着钱,克扣了我的月钱,所以才如此窘迫,不如你先给我记个帐,以后我有钱了再来补上。” 店小二脸色越来越难看,以为自己遇上吃霸王餐的了。 “客官,你该不会是从哪里偷来的牌子吧?” “怎么可能!” 谢巧兰眼神飘忽,连忙说道:‘这是我爹的牌子,被我借过来用一下而已!’ 店小二满脸写着不信,冷声道:“不知客官是哪家的小姐,小的要核实一下你的身份。” 牌子虽然是偷来的,但谢巧兰身份是真的,她丝毫不虚的报出自己的身份,“我乃是望平侯府的大小姐,你只管去核实。” 店小二闻言转身离开,然后吩咐人守在门口,免得屋里人趁机跑了。 鸿运商会的贵宾令牌数量稀少,整个京城满打满算也不过发出去十几个,每一个都登记造册。 店小二下到大堂,然后对掌柜说道:“掌柜的,楼上清风阁的一位客官拿着贵宾令牌来用餐,却没有钱付银子,她说她是望平侯府的大小姐,咱们商会又给望平侯府送过令牌吗?” 掌柜闻言也没映像,于是便打算翻开贵宾册看一眼。 “你说谁?望平侯府的大小姐?” 楼梯上,李无言走了下来,饶有兴致的看向店小二。 “大公子……” 小二连忙点头哈腰的行礼,“回大公子,那女子就是这么说的。” 李无言抿嘴一笑,顿时来了兴趣。 第155章 李无言的心思 清风阁里,谢巧兰忐忑不安,这一顿饭欠了一百多两银子,事情若是传到侯府,就算红叶不借机发难,谢致远也不会轻饶了她。 在谢致远眼里,子嗣,官职,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门外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 谢巧兰抬眼看向门口,目光错愕中带着惊艳,此番前来的并非刚才那个店小二,而是一个珠光宝气,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此人穿着一身昂贵的苏绣丝绸,束发用的发冠是最顶级的羊脂美玉,腰间悬挂着预备和祖母绿的玉如意,单单这一身装扮,价值万两。 来人彬彬有礼,眉眼如春。 “敢问可是望平侯府的谢巧兰小姐?” 谢巧兰目光羡艳,连忙说道:“正是,不知公子是?” 李无言笑容和煦,如春风拂面,他慢声细语说道:“在下鸿运商会大公子李无言,方才听闻小二说侯府小姐在此用餐,在下没忍住好奇心,特来一睹芳容,还望谢小姐勿怪。” 鸿运商会大公子? 谢巧兰露出一副笑脸来,“李公子严重了,反倒是我不小心点了昂贵的菜,现在没有银子付账,只能先欠着,还望李公子勿怪。” 李无言闻言哈哈一笑,然后走到谢巧兰跟前。 “谢小姐,这世上有三样东西,最不可辜负,你可知道是什么?” 谢巧兰面露茫然,摇了摇头。 李无言嘴角上扬,缓缓道:“美食、美景、美人。谢小姐喜欢我鸿运商会的美食,我作为商会少东家,自然也不能辜负谢小姐这样的美人,所以这顿饭我请了。” 李无言说话的时候,目光注视着谢巧兰,一刻也不挪开。 谢巧兰被她看的心尖慌乱,连忙挪开了眼睛。 此人怎么回事,长的这般好看,又有钱,说话又好听,还盯着我一直看,难不成对我有意思? 谢巧兰身为官宦子女,等闲是看不上商人的,但谢巧兰被李无言腰间的玉如意晃晕了眼睛,对他竟然是有三分心动。 李无言打量着谢巧兰,他对她也动了心思,但李无言并不是对谢巧兰一见钟情,而是看上了她的家世。 鸿运商会,富甲一方,大把的银子花不完,但士农工商阶级分明,有了钱的李家便想着脱离商人阶层,成为士族。 这也是李无言混迹在读书人圈子里的原因,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够几榜题名。 会考一事对于李无言来说并不难,花点银子打点一下,怎么也能混到一个当官的名额,毕竟京城里不少官员都跟鸿运商会有来往。 但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对于李无言来说当官不是终点,而是一个开始,身为商会大公子,李无言自幼心高气傲,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既然要做官,那就要做大官,他可不想被许多人压着,见面就要喊别人大人。 但鸿运商会接触的官员,都是京城里的一些末流小官,那些一品,二品,三品的大人物,是不屑跟商人往来的。 朝中若是没有大官扶持,想要成为朝廷里的大官,怕是要熬几十年,李无言可不愿意等这么久。 于是与大官的女儿联姻,就成了李无言能想到的唯一捷径。 起初李无言把心思放在徐葳蕤身上,徐葳蕤的父亲是大理寺卿,朝廷的二品大员,但徐葳蕤这人并不是见钱眼开之人,有自己的底线。 即便李无言绞尽脑汁,让徐葳蕤父亲借了鸿运商会一大笔银子,但徐葳蕤依然不愿意为人情下嫁给他。 后来因为谢韫娴的赌局,更是让李无言连银子都竹篮打水。 最近几天,李无言一直在物色新的目标,但四处碰壁,所以在自家酒楼喝闷酒,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谢致远的女儿居然送上门来了。 李无言见谢巧兰的目光数次落在自己的腰间的玉如意上,脸色顿时露出笑意,这世上李无言觉得最好对付的,就是爱财之人。 李无言从腰间将那个小巧的祖母绿玉如意取下来,然后一手抓住谢巧兰的手,将玉如意放在她的手心里。 “谢小姐,初次见面,也未来得及准备礼物,此物就送给你了。” 谢巧兰原本还觉得李无言十分失礼,但一看手里价值连城的玉如意,顿时便消了气。 “李公子如此大方,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李无言怔了怔,他原本还以为谢巧兰会跟他客气一下,结果她毫不犹豫的就收了。 收了手,李无言眯起眼睛,方才他故意去拉谢巧兰的手,就是为了试试她的态度,见她为了玉如意不计较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节,李无言觉得自己终于找到合适的猎物了。 “谢小姐,今日阳光正好,听说西子湖的冰雪也融化了,不知谢小姐可愿与我一起游湖?” 李无言趁热打铁发出邀请,想要将谢巧兰拿下。 “游湖啊……” 谢巧兰皱了皱眉头看向窗外,屋檐上还挂着白雪,冷风吹的嗖嗖的,“还是算了吧,外面太冷……” 李无言眼睛迅速一转,然后连忙道:“听说今日西子湖的画舫上有一场拍卖会,拍卖品里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我愿买下啦送给谢小姐。” 谢巧兰眼神一亮,连忙改口道:“冷虽然冷了些,但既然李公子相邀,本小姐愿意想陪。” 李无言摩挲手指,心中冷笑一声,还真是无利不起早。 鸿运酒楼外面,李无言让人准备了奢华的马车,丫鬟仆人两侧相随,可谓是排面拉满。 谢巧兰趾高气昂上了马车,摆足了架子,跟着李无言一起奔着西子湖畔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甜水巷里,胡万一瘸一拐的走到一间院子前,他一手拎着药包,一手推开了小院的门。 回到家里,胡万进了厨房,将药材一股脑的倒进锅里,然后用水瓢加了一瓢清水,生火煮药。 柴火丢进炉灶里,胡万长吁短叹。 先前鸿运商会的管家找到胡万,要他去砸了一个女人的铺子,事情简单钱又多,所以胡万想都没想就去了。 第156章 专业团队 第一天的时候胡万事情办的很顺利,不但砸了铺子,还打断了伙计的一条腿。 胡万本以为这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结果第二天那家铺子居然贴出告示,将砸铺子的人骂的狗血淋头。 胡万是什么人,甜水巷一霸,哪能受得了这个气,于是他灵机一动找到李无言拱火,惹的李无言勃然大怒,当场便要求他晚上在砸一次,价格翻倍。 于是胡万便又召集了自己的小弟,连夜赶去砸铺子,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当天晚上遇见了个硬茬子,铺子没砸到,腿还断了。 可是倒霉事到了这里还没结束,过了没两天李无言又让他去官府告状,说是要将铺子的掌柜送进大牢。 胡万心里憋着一口气,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然后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出现了意外,那个年纪不大的女人关系不小,居然和京城的大人物有关系,吓得那个府尹跟狗一样将黑锅扣在他胡万身上。 于是一番折腾下来,胡万一个铜板也没拿到,反而被打了五十大板,腿也折了。胡万趴在医馆里休养了几天,今日因为老本花完了,被大夫赶了出来。 “钱难赚,屎难吃,我干你娘的!” 胡万气的臭骂了一句,心情烦躁不已。 “八号!给老子往前爬!往前爬啊啊!” “六号快爬!过线了!马上就要过线了!” “哈哈哈!好啊,我赢了!” “哎呦!晦气!” 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胡万一脸不耐烦的站起来,杵着拐棍往外走。 打开院子的门,胡万见到四个汉子蹲在门口,他们在青石板上用木炭画了两条线,约莫间隔八九尺宽,线的一端还放着八只大小各异的乌龟。 胡万十分不爽的看着四个汉子,撇嘴道:“你们在我家门口唧唧歪歪吵什么!” 猴三抬起头,将手抄在新买的棉袄里,他咧嘴一笑,“这位兄弟实在是对不住,哥几个刚刚在赌龟,吵到你了,我们现在就走。” 说着,猴三伸手去抓乌龟。 “赌龟?” 胡万愣了一下,“我只听过赌骰子,赌牌九,还从来没听过赌龟的。” 猴三将小乌龟拿起来,无奈说道:“不瞒兄弟,我们哥几个以前也都是赌骰子,赌牌九,但这东西出老千的人太多了,赢少输多,所以我们只好发明了新的赌法。” 猴三指着龟壳上的数字说道:“我们再龟壳上做了标记,然后押注那只乌龟能先从起点跑到终点,这些个乌龟有时候爬的快,有时候爬的慢,完全不受控制,也不存在人为作弊出千的可能,所以更公平一些。” 胡万一听如此新颖的赌法,顿时来了兴趣。 “呵呵,好像挺有意思的,要不哥几个来我院子里玩,正好也让我观摩观摩。” 猴三顿时乐了,“那敢情好,这胡同里风吹的凉飕飕的,有个院子遮遮风也好。” 胡万的院子里都是泥地,冬雪刚刚消融地面的泥土松软,猴三随便找了个木棍在地上一划拉,乌龟的赛道便出现了。 胡万找了个板凳坐在一边,兴致勃勃。 猴三将背篓放在地上,笑呵呵说道:“来来来,自己选乌龟下注,十文钱一局,愿赌服输哈。” 黑皮随手一抓,选了只个头大小都差不多的乌龟,“我要三号。” “我要一号。” “好还要八号,奶奶的,我就不信了!” 胡万乐呵呵选了个二号,随后四人京乌龟按在起跑线上,高声喊道:“三,二,一,撒手!” 话音一落,四个人一起松手,然后围在赛道两边又是鼓掌又是喊叫,“冲冲冲!一号给我跑起来!” “跑起来跑起来!” 胡万原本只是看个热闹,但很快便被气氛带了进去,跟着在一边叫喊。 “哎呦,这个二号还挺厉害,要冲线了!要冲线了!” 二号率先冲过终点,猴三嘴角咧的很开,摊开手掌抖了抖,“你们输了,拿钱拿钱!” 黑皮等人唉声叹气,不情不愿的从怀里取出一把铜钱,数出来十个之后放在猴三的手里头。 胡万看着猴三手里的铜钱有点心痒痒,赌龟一把不过是个铜板,若是赢了便能赢走三十个铜板,以小博大,紧张刺激。 胡万思来想去,也想来上一把,万一赢了呢? “呵呵,各位兄弟,下一把也带我玩一玩吧。” 胡万主动提出来,猴三看了看他的腿,“算了吧兄弟,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是留着钱好好养伤吧。” 说着,猴三看向黑皮等人,“来来来,我们继续。” 见猴三不带自己玩,胡万心里有些不乐意。 过了一会,猴三又赢了一把,这一会的功夫已经让他转了六十个铜板,胡万百爪挠心,羡慕的厉害。 “哥几个,你们就带我晚几盘吧!” 猴三闻言面露无奈,“兄弟,你有伤在身,赌博这事又看运气,万一你输完了医药费可怎么办。” 胡万摆了摆手,“放心,运气……” 本来胡万想说自己运气一向很好,但想想自己自己的遭遇,这话他有点说不出来,于是连忙改口道:“我肯定会时来运转!” 猴三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兄弟你执意要玩,那我也不好拦着你,你来选个乌龟吧。” 胡万将凳子往前挪了挪,认认真真挑选了一只看着就十分强壮的乌龟。 黑皮见他选了四号,于是说道:“兄弟,这四号乌龟看着强壮,跑的不一定快,要不你再选选别的吧。” 胡万迟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道:“不了,就它了,先试一把。” 五人各自选了乌龟之后,在猴三一声令下比赛开始。 参与其中的胡万彻底融入氛围,他两拳紧握,激动的大喊大叫,“四号快给老子往前冲,超过他们!超过他们!” 四号龟好像是听懂了胡万的加油声,爬着爬着突然跑了起来,一骑绝尘冲到终点,将其他龟远远甩在后面。 “赢了!赢了!我赢了!啊哈哈哈!” 第157章 赌狗必输 胡万情绪激动,学着猴三两手一伸,“拿钱,拿钱。” 猴三倒吸一口凉气,“可以啊兄弟,运气真不错啊。” 四人纷纷掏钱,这一局下来就让胡万赚了四十个铜板。 点了点手里的铜钱,胡万喜上眉梢,他心里已经想好了,四十个铜板够他玩四把,若是赢了就一直玩,若是输了就收手,如此一来也不会亏了身上的钱。 紧接着,胡万又玩了一把,还是选了四号乌龟。 然而这一把四号龟走的很慢,一开局就落后了一大截,胡万记得上蹿下跳大声嚷嚷。 就在别的龟已经走了一半的时候,四号龟像是睡醒了一般,四条腿扑棱起来,一口气冲到了终点。 “她娘的!四号龟莫不是吃了猛药!怎么突然这么厉害!” 黑皮一脸肉疼的骂了一句,然后冲怀里取出十个铜板递给胡万。 胡万高兴的哈哈大笑,“对不住了各位兄弟,时来运转,时来运转!” 连着完了三四把,胡万靠着四号龟一直在赢,兜里面不知不觉已经赢了几百个铜板。 黑皮看着严重缩水的钱袋子,唉声叹气。 “完了完了,刚发的月钱已经要输光了,这回去让我婆娘知道不得把我吊在树上打!” 胡万顺风顺水,笑着拍了拍黑皮肩膀,“兄弟不要慌,越是快没钱的时候越是要敢下注!说不定你也时来运转了呢?” 黑皮演技精湛,先是露出挣扎的表情,然后重重点头说道:“说得对,不如我们玩把大的!” 黑皮讲袋子里的钱都倒出来,数了数还有四十个铜板。 “这把我们压四十个!” 猴三见状连忙劝道:“你小子别乱来,万一输了你回去可真没法交代。” 胡万闻言连忙接过话说到:“兄弟,他输了这多肯定想赢回去,你就让他玩,不然他回去也难受。” 胡万已经尝到甜头,想将黑皮手里的钱全都赢走,自然不会让猴三拦着黑皮。 “来!最后一把!输了我就回去了!” 黑皮讲铜钱全部押上,胡万顿时眉开眼笑。 四十个铜板一把,若是赢了就有一百六十个铜板,胡万美滋滋的想着,若是照这么赢法,以后谁还出去打架抢地盘啊。 “来来来,准备开始。” 猴三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钓了半天的鱼,也该收网了。 “三、二、一,开始!” 五个人一起撒手,卖力的叫喊。 四号龟这一句又是慢吞吞的走,胡万一点也不着急,他觉得自己的这个龟有点慢热,缓一缓马上就能跑起来。 然而其他龟快到终点了,四号龟还是慢吞吞的不肯动弹,眼看着要输了,胡万顿时急了。 “他奶奶的,你倒是跑啊!愣着干什么!” “赢了赢了!我赢了!” 黑皮选的八号龟第一个冲过终点,他如释重负的伸出手,“哥几个,给钱给钱!” 胡万瞪了一眼四号龟,心不甘情不愿的给了钱。 黑皮赢了一把,担心胡万后面不肯玩了,于是故意刺激他说道:“胡兄弟,你这四号龟看来不行了啊?” “胡说!” 胡万不服,嚷嚷道:“这只是个意外罢了!我们再来!” 猴三见胡万已经上头了,脸色满是笑意,赌博这东西,只要上头,就没有不输的一干二净的。 “那接下我们玩的小一点吧,一下输四十个有点太心疼了。” 胡万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猴兄弟,你也太不尽兴了,完小了没有意思,要玩就玩大的!五十个一把!” 猴三闻言拱了拱手,“胡兄弟果然豪气,那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 “废话少说,来来来。” 胡万还是选了四号龟,结果这把跟上把一样,四号龟怎么都不肯动,这一把猴三时来运转,赢了二百文钱。 胡万眼看着自己赢的钱好了一半,心里火急火燎的。 “再来再来!” 连着几把,四号龟都没有发力,胡万的钱袋子一下就空了。 猴三咂咂嘴说道:“既然胡兄弟钱输完了就别玩了吧,我们几个自己玩,反正你也就亏了十个铜板而已。” 十个铜板? 胡万觉得猴三说的不对,分明是二百个铜板! 他赢来的钱就是他的,输了那就是亏了! “不行!我还要玩!” 胡万看向连着赢了两把的猴三,挤出一丝笑意说道:“猴兄弟,你要不借我一百个,我赢了之后连本带利还你。” 猴三闻言连忙摇头,“那可不行,万一你输了怎么办?到时候我血本无归。” 胡万一听这话顿时急了,“猴兄弟,我胡万就算输了也会想办法还你。” 猴三还是摇头,“不行不行,空口无凭,除非你拿东西来抵押,不然我可不敢借给你!” 此刻胡万已经上头了,根本考虑不了太多,只想一口气把输掉的钱全都赢回来。 “你等着!” 胡万一瘸一拐进了屋,从屋里拿出一张房契。 “这是我家房契,暂时抵押给你,我若是还不上你的钱,这房子就归你了!” “这……” “这什么这,婆婆妈妈的!” 胡万将房契塞到猴三手里,然后从他脚边数走了一百个铜板。 “这把我们一百个一押,我肯定能赢!” 黑皮笑呵呵的看着胡万,“这次还押四号龟?” 胡万犹豫了一下,“不押了,换二号!” 胡万方才观察了半天,自从四号龟不行了以后,二号龟是赢得最多的,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更换。 “来来来,开始开始。” 五个人一撒手,让胡万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猴三选的那个原先不肯动弹的四号龟,突然像是火烧屁股一样往前冲,别的龟刚起步,它就已经到终点了。 “我日你姥姥!” 胡万暴跳如雷,若不是猴三拦着,他都想将四号龟一脚踩死! “消消气,消消气!” 猴三将胡万按在板凳上,然后笑着说道:“胡兄弟,咱们今日萍水相逢,你借院子给我们赌博,也算是有情有义,咱们哥几个也不占你便宜,刚刚借给你的一百文就算了,房契也还给你。” 猴三将房契放到胡万手里,胡万原本火冒三丈,见猴三这么讲义气心里感动坏了。 “多谢猴兄弟了!” 猴三笑了笑说道:“今天我赢了不少,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几天晚上我请客,咱们买点酒肉,不醉不归!” 第158章 崔灿 夜风微寒,望平侯府门前谢致远翻身下马,脚步一刻不停的往府中走。 自从认识红叶之后,谢致远感觉自己就像是情窦初开的的大小伙子一样,一会见不到她就百爪挠心。 谢致远有时候自己也觉得奇怪,但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服他,不要忘深了想。 一路来到后院兰房,谢致远一眼看在侧躺在贵妃椅上的红叶,就感觉自己的心定了,他给下人使了个眼色,讲她们都打发了。 谢致远轻手轻脚走到红叶跟前,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红叶脸上顿时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红叶忍着厌恶连忙睁开眼睛,露出一副垂涎欲泣的表情。 “老爷,你可回来了。” 娇柔软魅的声音,听得谢致远心头一颤。 “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红叶从贵妃椅上翻作起来,跪在谢致远脚边,满脸都是难过。 “老爷,你把侯府内务交给妾身,但妾身却没有打理好出了差错,还望老爷责罚。” 红叶现在就是谢致远的心头宝,而且怀有身孕,谢致远哪里肯让她跪着,连忙将她搀扶起来。 “出了差错就出了差错,跪下做什么,快快坐下。” 红叶擦了擦眼睛,一副红唇憋着,这副小女儿姿态若是换了别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可能显得矫揉造作,但红叶表情管理极好,每个动作都十分巧妙,让人一见就生出怜惜之意。 谢致远将他抱在怀里,慢声细语哄着她,“好了好了,别哭了,说说怎么回事,我看看什么事情让你如此难过?” 红叶神色忧愁,拉长了语调说道:“老爷,我最近翻查账本,发现府上这些年下来都没存到钱。先前您跟我说,再过几个月就是皇上的寿辰,到时候要备一份厚礼,这肯定是一大笔花销。所以妾身便想着节省开支,给老爷把钱存着。” 说着,红叶又哽咽了两声,揪着谢致远的衣服说道:“今日巧兰来问我要月钱,说要置办几声新衣服,我为了省钱没有给她,结果下午府上的丫鬟告诉我,巧兰跑到老爷的房间里偷钱出去。妾身身为继母,没能将她教好,难道不该责罚吗?” “什么?这臭丫头敢偷钱!” 谢致远横眉冷竖,厉声道:“我看她真是混大胆了!” 谢致远看向门外,高声喊道:“来人!把谢巧兰给我带过来!” 此时的谢巧兰刚刚从外面回来,方才在拍卖会上,李无言一掷千金给她买个玉镯子,此刻已经戴在手腕上。 “人确实豪气,可惜是个商人……” 谢巧兰拨弄着桌子,语气间感到可惜。 刚刚迈过门槛,谢巧兰迎面遇到了崔管家。 “小姐,老爷让你过去。” 谢巧兰摸了摸怀里牌子,有些心虚,难道是老头子发现自己的玉牌没了? “知道了。” 谢巧兰应了一声,然后快步前往后院。 进了兰房,谢巧兰刚要开口,便听见谢致远怒喝道:“跪下!” 谢巧兰愣了一下,然后唯唯诺诺道:“爹,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谢致远面带怒气,冷声道:“你身为侯府大小姐,居然干起了小偷小摸的事情,现在还问我怎么了!还不跪下!” 谢巧兰闻言暗暗咬了咬牙,“爹,我没有月钱花,问姨娘要她又不肯,所以才出此下策……” “你还敢顶嘴!” 谢致远快步上前,一巴掌打在谢巧兰脸色,“为父让你跪下!” 谢巧兰吃了一巴掌,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她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充满不甘。 以前谢致远虽然十分冷漠,但吃穿用度都没有短过她的,但自从红叶来了府上之后,谢致远眼里就只有她,那里还看得见她这个女儿。 谢巧兰手心里攥着李无言给的玉如意,心里戾气横生。 今日在画舫上,李无言数次表达了爱慕之意,但谢巧兰嫌弃他商人的出身,所以回答的模棱两可。 但现在被谢致远打了一巴掌之后,谢巧兰觉得侯府之中或许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若是能委身李无言,虽然失了身份,但也吃喝不愁不是? 谢致远见谢巧兰一动不动,越发恼怒! “我让你跪下听不见吗?再站着不动就从侯府滚出去!” 谢巧兰脸色一沉,怒气冲冲说道:“滚就滚!你们不待见我,有的是人待见我!打不了我嫁人就是了!” 说罢,谢巧兰扭头就走。 红叶原本看热闹看的正欢,听她如此说顿时愣住了。 什么情况?谢巧兰怎么突然这么有底气?莫不是半天的时间就把婆家找好了? “混账东西!” 谢致远暗骂一声之后,怒道:“崔灿!吩咐门房,以后不许这个混账再踏进大门一步!” “是……” 崔管家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崔灿?原来崔管家叫这个名字…… 红叶若有所思,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苦思冥想片刻,红叶终于想起来,先前小姐曾经派人传话,让她在京城打听一个叫崔灿的人…… 红叶原先还动用人脉打探许久,也没找到叫崔灿的人,没想到搞了半天,此人近在眼前…… 谢府。 猴三深夜造访,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谢韫娴。 “小姐,我将胡万灌了个酩酊大醉,打听出来派他砸铺子的人是鸿运商会的大公子,李无言!” “李无言?” 谢韫娴眉头紧锁,沉思片刻,“我好像不认识此人……等等,想起来了。” 先前在徐葳蕤举办的诗会上,谢韫娴记得自己确实遇到一个叫李无言的人,当时故意装傻跟他斗诗,搞得他狼狈离开。 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记仇,隔了这么久居然在暗地里找麻烦。 就在谢韫娴琢磨着怎么报复李无言的时候,梦秋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封书信。 “小姐,这是红叶派人送来的,说是里面有要紧的事情。” 谢韫娴接过信封撕开,看过内容之后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没想到他居然藏在望平侯府……谢巧兰怎么跟李无言搞到一起去了!” 第159章 出现真相 “小姐,你在说谁?” 玥儿茫然的问了一句。 “崔灿,就是景王在找的人。” “这样……” 玥儿并不清楚景王寻此人所谓何事,所以反应十分平淡。 “啊!” 一旁正在偷吃甜点的青草,突然抱着头发出一身惨叫,她跌坐在地上,片刻间泪流满面。 “青草,你怎么了?” 谢韫娴慌忙起身扶住青草,探了探她的脉搏,发现她脉搏紊乱,神色痛苦,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青草乌溜溜的眸子里,血丝蔓延,她语气痛苦的说道:“崔灿,仇人……” 谢韫娴怔了怔,这是怎么回事,青草居然跟崔灿有关系? “怎么了这是?” 萧临祈从宫中出来,一进门就看见青草躺在谢韫娴坏了,于是皱眉问了一句。 谢韫娴抬头缓缓看向他,“崔灿找到了。” “你说什么!” 萧临祈面容顿时凝重起来,“他现在在哪?” 谢韫娴将红叶写的信交给萧临祈,“此人就在隔壁望平侯府,是望平侯府的管家,而且青草方才听见崔灿的名字像是想起来什么,说崔灿是仇人……” 萧临祈拿着信的手渐渐用力,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根据他查到的线索,崔灿人在京城,但查无此人,京畿府有关他的卷宗也被人销毁,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必然是京中权贵。 崔灿伤人一案中,受害者一家被人杀害,唯独一个幼女逃走,萧临祈派人调查许久都未找到,结果人已经被谢韫娴捡回家来。 “谢致远!” 萧临祈的眼神愈来愈寒,谢致远既然将崔灿藏在府中,必然是他在暗中为崔灿隐藏身份,那么他也必然跟当初先皇遗骨被盗案有关联。 谢韫娴见萧临祈动怒,便知道除掉谢致远已经是势在必行之事。 “王爷,我有一计。” 谢韫娴走到萧临祈身边,低声细语。 夜色朦胧,李无言站在商会的酒楼雅间里怀抱谢巧兰,眉飞色舞。 “巧兰,你当真要嫁给我?” “当然!” “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可以……我终于可以和心爱之人成亲了。” 李无言一个激动,差点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谢巧兰面带微笑,“我嫁给你属于是下嫁了,你以后可要好好对我。” “你放心……” 李无言正要打包票,但窗外忽然飞进来之中黝黑的虫子转进他嘴里,李无言触不及防,喉咙一滚给咽了下去。 “咳!咳咳咳!” 李无言恶心坏了,这大冬天怎么有虫子,他弯腰捶打胸口,想将那恶心的东西弄出来。 “你怎么了?” 谢巧兰见李无言神色痛苦,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我没……” 话未说完,李无言眼神突然失去焦距,脖颈上的青劲爆起,不断往脸颊上蔓延,他突然伸出手从博古架上握住一个花瓶。 “我要你死!” 李无言怒喝一声,举着花瓶就对谢巧兰额头砸了下去。 “啊!” 谢巧兰做梦也没想到,前一刻李无言还在柔情蜜意,下一刻就痛下杀手! 凄厉的尖叫声混杂着瓷器破裂的声音,立刻惊动了正在用餐的其他客人,他们探头探脑来到屋外,便看见李无言举着瓷器碎片坐在那里凌虐尸体。 “我天啊!杀人了!杀人了!” 鸿运酒楼顿时像是一壶开水沸腾起来。 楼下,谢韫娴冷笑一声,用一片枯叶吹奏小曲,楼上李无言的耳朵里,一只黑色的虫子从里面爬了出来。 鸿运商会大公子当众杀死望平侯府大小姐的消息想潮水一样扩散开来,所有知情者皆是一片哗然。 李无言坐在血泊里缓过神来,眼神剧烈收缩,他看着满手鲜血如遭雷击。 “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杀了她!我怎么会杀了她!” 鸿运酒楼里,不乏正字用餐的官员,他们得知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将此事派人通知刑部和望平侯府。 宋念很快派人将李无言捉拿归案,而谢致远也匆匆赶到刑部。 虽然谢致远对谢巧兰已经无所谓,但望平侯府的人被区区商人害死,他得赶来计较一番,不然侯府的尊严往哪搁! 谢致远大闹刑部,要让李无言血债血偿。 与此同时,望平侯府。 红叶故作忧伤,拿出一笔银子交给崔管家。 “管家,巧兰身死,估计很快尸体就会送回来,辛苦你跑一趟,去置办丧事用的一应物品。” 因为谢荣轩不久前刚刚办过丧事,崔管家已经熟能生巧,答应一声之后便离开望平侯府,去了就近的白事铺子。 进门之后,崔管家看向铺子的掌柜说道:“准备一副棺材。” 掌柜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着问道:“一副够用吗?你不给自己也准备一副吗?” 崔管家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反应过来之后勃然大怒,“你说什么!你敢咒我!” 掌柜笑了一声,打了个响指,棺材铺的门猛然关上。 “崔灿,你盗取先皇尸骨,罪大恶极,难道不该死吗?” 崔管家瞳孔收缩,胸口上下起伏,他心里最大的秘密被人一语道破,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恐惧到了极点。 “你……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 掌柜笑而不语,转而看向货架后面。 萧临祈闲庭散步一般走出来,语气深沉道:“崔灿,你若是实话实说,本王兴许还能饶你一条狗命,但若是胡言乱语,定让你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 崔灿汗如雨下,连忙跪在地上。 “景王……” 萧临祈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还是不说!” “我说!我说!” 崔灿看到萧临祈的一瞬间,就知道今天不可能糊弄过去了,连忙匍匐在地上说出来龙去脉。 十年前,梁国边境动荡,外国入侵,梁国大军在边境和敌军展开殊死搏杀,当时还是先锋将军的谢致远为了高官厚禄谎报军功,一举成为一品君侯。 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事情经不起清算,有一天皇上从兵部上报的军情里发现了问题,于是叫来谢致远询问。 谢致远见事情败露,便将皇上活活勒死。